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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HP)貴族式戀愛》作者:倫敦鯨【完結】

《(HP)貴族式戀愛》作者:倫敦鯨【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wai_sakura 您是第104214個瀏覽者
【文案】
愛情如同華爾茲,你進我退,你退我進,時而激盪起伏,時而若即若離。
如同貴族式戀愛,眼神接觸,肢體交纏,噓...什麼也不必說,你我心知肚明。

一個壞脾氣的好男人和一個小姑娘相互治愈的有愛故事。

作者乃教授迷,AR腦殘粉...對文有任何想法,歡迎姑娘們多多給出意見啊~

內容標籤:HP 魔法時刻 天作之和 穿越時空

搜索關鍵字:主角:西爾維婭.弗拉梅爾(勒梅),西弗勒斯.斯內普 │ 配角:HP眾人 │ 其他:BG,穿越時空

[ 本帖最後由 悠于 於 2015-10-25 21:28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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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 0.Useless Heir

  布列特尼大公的繼承人是個白痴、啞炮!
  侍女們的竊竊私語傳入耳中,三歲的西爾維婭聳聳肩,絲毫不受影響地,回到冥想中。
  她是帶著“前世”的記憶轉生的。當她發現自己的母親出自一個著名的煉金術世家,有一個叫做尼古拉斯.弗拉梅爾的家族長輩時,明白了自己正在一個魔法世界。
  最開始的時候,無法接受這一點的西爾維婭表現出對這個世界的抗拒。她從剛生下來起就不哭也不鬧,到時間就吃飯,睡覺,對於來哄她的人全不搭理,也從不發脾氣。直到三歲,她都未說過一句話。
  剛出生的小巫師,還不能控制魔力波動,一旦有情緒變化,魔力往往會爆發,導致身旁物品全遭殃。西爾維婭卻沒有給照顧她的人造成哪怕一次的這種困擾,在外人看來這恐怕不是用乖巧所能解釋的。
  這令她的母親異常傷心,以為她是個傻子。
  西爾維婭的母親出自古老的弗拉梅爾家族。自中世紀由歐洲大陸遷至英格蘭島的德文郡以來,他們是英國巫師界最出名的煉金世家,賢者家族。每個弗拉梅爾都是他那個時代最頂尖的智者,但也以短命、子嗣艱難著稱。
  父親的家世看上去更為顯赫,他的稱號是布列特尼的伊利安大公,其家族歷史可追溯至盎格魯撒克遜時代,是高盧騎士與威爾士流放者的後裔,在法國西部的半島上自成一族,直到15世紀都是獨立的公國。即使如今已被劃入法國版圖成為自治區,其繼承人仍然承襲公爵爵位,且因嫁給法國國王路易十二的安娜女公爵,這個家族承認女性繼承家主。
  西爾維婭一生下來,就是公爵爵位繼承者,還將繼承弗拉梅爾家龐大的財富。擁有這些,能實現一個人最瘋狂的願望,即使讓世界匍匐在腳下,也並非難事。可惜她對此既無實感,亦無興趣。
  這身份交到這個世界上的什麼黑魔王、白魔頭手裡,也許還能翻出朵花兒來。
  可她能有什麼理想呢?
  前世就是一直在象牙塔裡,考完大學讀碩士,還準備繼續讀博士,對於進入社會,有一種恐懼。
  轉生之後,吃喝不愁,有一個書怎麼也讀不完的書庫,關上門做做研究,生活就足夠美好了。
  不過,在家族的藏書裡翻出的這麼一段記載,引起了西爾維婭的興趣。
  【由於羅馬教廷的迫害,傳奇的德魯伊祭司,艾默瑞斯.塞納留斯.歐科.格林裡夫,不得不帶領族人,遠離歐洲大陸,流亡到英格蘭小島。那時,梅林剛剛找到他的小男孩。為了躲避聖殿的追捕,艾默瑞斯更改氏名為弗拉梅爾,意為燃燒的火焰,希望能把德魯伊血統,如同火種般傳遞下去。
  弗拉梅爾家族的魔法體系與近代英國傳承自梅林一系的魔法有區別。也因此,他們的理念被英國巫師界主流認為是“異端學說”而敬而遠之,在現代英國巫師的眼裡,更是幾乎被劃入黑魔法一流。
  他們的傳承由生命魔法,到靈魂魔法,因為給靈魂能量劃分性質而派生出元素魔法。】
  這就對了!以前在看羅琳創造的這個魔法世界時,西爾維婭就有疑惑。
  傳說中華麗至極的四系乃至七系魔法呢?可以瞬間摧毀一個城市的卷軸呢?各種不可思議的煉金術道具呢?這個世界的魔法,怎麼盡是些微末技巧,簡直像是用來替代麻瓜們能用機械和技術來完成的那些瑣事?好容易有關於時間轉換、空間轉換和魂靈的記錄,可全都只是用法而已,對原理全無提及!
  由家族保存的古老記載中,西爾維婭得知,魔導師、聖武者,都是曾經存在過的——在這個星球更年輕的時代裡。隨著靈氣的日益乾涸,修煉變得極為困難;再加上修煉者向來敝帚自珍,把傳承死死捂著,導致許多修煉方法都已失傳了。而今,這個世界的魔法水平已淪落到極低的境界。
  想想被英國巫師界噤若寒蟬的那個黑魔王,以為把靈魂分裂成幾份就等於備份了靈魂,多寒磣!來弗拉梅爾家看看,一千前就掌握了如何保存靈魂、備份生前記憶的方法!
  當今的巫師們會施幾個咒語就以為那叫魔法,見到個無杖魔法就驚嘆高深,甚至不知道自己所使用的魔力本源從何而來!搞不清魔力與精神力的區別,也不懂得如何修煉,以為增強魔力的方法只有喝魔藥,西爾維婭只想大笑三聲!對於魔法,連一個前麻瓜都比他們想法多!
  父親的家族曾經是侍奉教廷的聖殿騎士團成員。家族藏寶庫裡也流傳下來為數不少的寶劍與武技秘典。
  自己說不定也能混個魔武雙修?
  西爾維婭試著打坐放鬆,進入冥想。通過弗拉梅爾祖傳的梳理精神力的練習方式,她能感覺到自己的精神域的拓寬,但是對於元素的體會,卻並不成功。她繼而在弗拉梅爾書庫裡翻找理論依據。
  【蒙佩茲.艾默瑞斯.奧爾蒂斯.弗拉梅爾是公認的第一位元素魔法師,他受古希臘赫拉克利特學派的影響,將其傳襲自艾默瑞斯的生命魔法結合起來,分離出了火系魔法因子。他的後人加內特.艾默瑞斯.芙蕾雅.弗拉梅爾將其完善,形成了四系魔法體系。】
  到了三歲的時候,她開始漸漸捕捉到四周活躍的紅色粒子,和無處不在的藍色粒子。
  風和火,西爾維婭很滿意。
  巫師自身的魔力,相比於大自然中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魔力,實在渺小的可憐。用自身魔力去發動魔法不是很傻嗎?
  德魯伊魔法,其本質就是通過維護、增強人與自然的聯繫,借用森林的自然之力。
  那麼,自己為什麼不能找到一種借用自然元素之力的方法呢?
  如果成功了,必然會對現有的魔法體系造成根本性的變革!其影響力,不會在工業革命之下。也許未來的魔法史書上會說:“一切始於二十世紀,魔法完成了從低級手工業階段到工業化的過渡……”
  西爾維婭發現自己是有“野心”的。
  她決定潛心鑽研煉金術這門十分有潛力的學科,想早日製造出傳說中的那些“火雲連城”“末日暴風”“冰封千里”之類的華麗卷軸。扔一個毀一座城,湮沒一整支軍隊——這簡直是魔法界的原子彈啊!
  這是我的人生,她心想,是不該被預設的。誰也別想操控我。我只會利用這些資源,達成我自己的理想。
  前三年塞西莉亞一心撲在教養女兒上,想打造出一個完美繼承人;希望破滅後又寄希望於下一個。出於對她身體的愛護,伊利安公爵勸說她,他並不需要繼承人,他甚至可以過繼一個侄子,來繼承他的爵位。什麼都比不上她的健康來得重要。然而塞西莉亞像走火入魔一般,一心執著於自己的家族傳承。
  在西爾維婭三歲時,兩人的婚姻終於破裂了。對於這對傳統保守的英國淑女與浪漫多情的法國帥小夥的結合,西爾維婭向來沒看好過。時間早晚而已。對於自己的去向,她也早有安排。
  這時候戰爭已經結束了,回到英國十分安全。
  公爵對前公爵夫人情深義重,對自己可不是那麼回事。自己是戕害母親身體的罪魁禍首,西爾維婭可忘不了這一點。自己多半會被塞西莉亞帶去英國,被扔在弗拉梅爾莊園的角落裡自生自滅。
  她對此滿懷期待,她正是在那座華美的莊園裡誕生的。
  弗拉梅爾莊園有一座不可思議的藏書庫,裡面還住著許多畫像和幽靈,他們腦子裡裝著所有的書,堪稱活動的百科全書、會說話的巫師寶典。
  然而出乎西爾維婭的意料,她的母親把她扔下了。伊利安公爵卻將她留在了身邊。
  因為“白痴”、“啞炮”的流言,法國的上流社會對他們報以排斥、嘲諷與幸災樂禍。面對侍從們的冷眼,不斷上門拜訪推銷女兒的貴族們,不勝其擾的伊利安公爵離開了雷恩斯莊園,帶著長女四處旅居。
  年輕的公爵耐心地陪伴西爾維婭。她讀書,他也在靜靜處理文件;發現她不愛搭理人,公爵大人甚至願意為她離開社交界。兩人最終定居於法國南部的鄉間,過著悠閑的田園生活,公爵對她堪稱百般寵愛。如此過了兩年,在西爾維婭覺得自己簡直要愛上這個男人的時候。
  “西爾維婭,回到你母親身邊去吧。她需要你。”
  西爾維婭感到全身血液瞬間充上大腦。她突然明白過來。對他來說最重要的,依然不是自己。
  這個男人在她出生後,無法忍受妻子一心撲在女兒上,愛家族超過愛自己,寧可與她分開,守著對她的愛戀度過餘生,卻不能容忍她對自己哪怕一丁點的傷害。為了滿足她的願望,頂住壓力悉心養育一個“毫無天賦”的“白痴”女兒,為了有朝一日能使她從家族的負擔中解脫。
  即使對象是她的母親,她仍然感到嫉妒。
  “我知道了,如果這是你的願望。”
  西爾維婭恢復了冷靜,頭也不回地走向壁爐。她什麼也不需要帶走,弗拉梅爾莊園裡應有盡有。
  他用了幾年的時間,確認了自己不是傻子,甚至頗有天賦,就要把她送出去,用來討好那個女人。
  而對方,甚至已經不愛他了。
  當年離婚時年方26歲的塞西莉亞.弗拉梅爾依然年輕貌美,在因戰導致巫師人口驟減的英國,如此一個純血統貴族仍然單身簡直暴殄天物,很快她就嫁給了布萊克家的小兒子。這些年她專注於照料那個沉默而有些懦弱的小夥子。似乎是他們生不出孩子來了,才會希望她回去,繼承弗拉梅爾莊園。
  在她邁進飛路網的前一刻,她聽到顫抖的聲音。
  “西爾維婭,我愛你。”
  “得了吧。”
  西爾維婭沒有回頭,獨自踏上前往英國的旅途。
  




☆、CH 1.Flourish And Blotts

  1983年,倫敦,對角巷。
  皮鞋踏上石板路的沉悶聲響迴盪在清晨的街頭。
  時間尚早,晨曦剛剛露出第一抹曙光。空無一人的街道上,大步走過的黑袍年青男子停在一家店前。這裡是有著百年以上歷史的麗痕書店,卻與他記憶中陰暗狹窄的模樣不太一樣了。
  赭石色的石牆被拆掉了,換成寬度近兩米的落地玻璃窗。窗前擺放著厚重的牛皮沙發,可容四個成年人並排坐下。在沙發中央,厚實的紅木長桌上,擺放著一株茉莉盆栽,正沐浴在陽光下。
  男子抬頭看了看,沒錯,紫檀木的招牌上用花體字銘刻著“FlourishAndBlottsBookstore”,右上方鐫刻著一朵栩栩如生的立體紅色荊棘花。這是弗拉梅爾這個以火焰為名的家族的族徽。
  鑲金的厚楠木大門超乎想像的沉重,年輕的魔藥教授不得不用力將它推開。
  此時距西爾維婭回到英國已有一年。一年多來,西爾維婭在家族老祖宗尼古拉斯•弗拉梅爾的指導下學習煉金術,一邊探索弗拉梅爾家的秘辛。每個弗拉梅爾都有異常的記憶力,看過一遍的文字就能一字不差地背下來,但這絕非這個家族最神奇的地方。
  比如弗拉梅爾這個姓氏,在麻瓜界也是顯赫望族,西爾維婭的爺爺便是英女王親封的爵士。而愛克賽特的夏宮,甚至是英國南部的著名旅遊景點。弗拉梅爾家的產業遍布麻瓜界的世界各地,每代家主都被要求學習麻瓜知識。就連她的母親,一個純血的巫師貴族,也有劍橋工商管理學的學士學位!
  對此,尼古拉斯還頗為遺憾地評價到:“塞西莉亞是家族中學位最低的。唉,只讀到本科畢業也太低了,而且是一門這麼……缺乏技術含量,毫無研究價值的學問,都因那時你母親急著嫁人……”
  但對弗拉梅爾家族來說,子嗣延續的優先級是最高的。因為對智力的過度開發,家族成員的身體一向孱弱,壽命通常很短。事實上,愛克賽特的夏宮從未擁有過一個以上的繼承人,用中國人的老話就叫做“一脈單傳”。
  因此,結婚生子對於一個弗拉梅爾來說,是最神聖的任務。除去家族延續,弗拉梅爾家主還需管理好橫跨巫師與非巫師界的龐大產業,牢牢占據威森加摩和梅林騎士團的世襲職位之餘,還必須在政治上維持絕對的中立。而這些,還只不過是弗拉梅爾家族所認為的“雕蟲小技”。
  這一切讓當年芳齡雙十,父親剛逝的塞西莉亞•弗拉梅爾不堪重負。她藉著聯姻,逃離了戰爭日盛的英國巫師界,丟下大量產業無人打理,被稱為弗拉梅爾有史以來最沒落的一代。
  在西爾維婭回來之後,塞西莉亞就把這一切全扔給了她。西爾維婭不得不在學習之餘,耗費心力來整頓自家產業——其中不少是在虧損中,有的甚至已成了壞賬資產,例如對角巷內的麗痕書店。
  麗痕書店的主營業務是小巫師們的教科書。但這項生意利潤過低,損耗較高,且季節性依賴,導致書店年年虧損,店裡也囤積了大量賣不出去的往屆課本。這又反過來造成了書店空間狹小,環境不佳。惡性循環的結果是,除去每年開學日的其他時候,書店的生意幾乎門可羅雀。
  現在正值7月學期末,通常沒什麼生意上門,西爾維婭正在書店進行改建。
  書店大門被移至正中。左側設有紅木辦公桌,右側開闢出一個閱讀角,可供人喝茶歇腳。數十個書架中一直延伸到二樓的數萬本書,她準備全部重新整理。然後再用空間魔法,讓店面更加寬敞。
  這個清晨,當西爾維婭爬上梯子,整理高聳入天花板的書櫃時,沉重的大門卻以一種被踢開的氣勢呯地打開,西爾維婭連同整個書架的數百本書一起摔到地上,被埋在了書山裡。
  踏入書店的西弗勒斯•斯內普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畫面。
  小女孩兒從書堆的尖尖上伸出腦袋,璀璨的鎏金色頭髮在晨曦中形成一抹燦爛的圓環。
  現在她正眼神迷茫地看向自己,褐色的眼睛裡泛著霧水。就在年輕的魔藥大師以為她會大哭而皺緊眉頭時,小女孩卻靈巧地從書堆上爬出來,拎起裙子對他行了一個屈膝禮。
  西爾維婭仰著頭打量來人。男子十分年輕,個子瘦高,黑髮垂至肩膀,黑色長袍與同色的褲子使他顯得身材修長挺拔。他眼神深邃,鼻樑高挺,但讓人第一時間注意到的便是他面色的憔悴,膚色蒼白,眼袋很重,眼睛中泛著青紅的血絲,看上去習慣於熬夜。腳下黑色的皮鞋上布滿塵土,能看出這是個對穿著打扮僅有最低限度要求的男人。
  自打被趕回英國以來,西爾維婭便有了心理準備,她將會在霍格沃茲遇見各個名人,救世主波特,長鬍子的校長也許還有黑魔王,以及……眼前這個男人。她想過也許會在第一次分院上看到他,第一次魔藥課上聽他用低沉的語聲敘述那段她熟記於心的著名開場白,但她從未想過會是以這種狼狽的姿態。
  似乎是對她過長的注視感到不滿,男人眉心的“川”字愈發深刻,在對方犀利的視線下,西爾維婭掩飾住懊惱,一絲不苟地自我介紹,言語中卻帶著一絲火氣:“您好,先生。我是西爾維婭•艾■瑞斯•德•布列塔尼•弗拉梅爾,這家書店的主人。我想您應該接到了我們停業整頓的通知,我們將在8月30日重新開放。那麼現在,我能為您做些什麼,先生?”
  年輕的魔藥大師感到碰了一個不硬不軟的釘子,挑了挑眉毛,他重新審視起眼前的小姑娘。
  弗拉梅爾家標誌性的泛古銅色的金髮被一股腦扎在腦後,鼻樑上架著一個相對她的年齡來說有些可笑的銀框眼鏡,身上穿著的寶石藍裙子沾滿灰塵幾乎變成藍灰色。無論怎麼看都可以說是“邋遢”的打扮,卻顯得那麼不重要,相比於她標準得可以畫進教科書的屈膝禮,一板一眼的貴族腔調,和她那種在自己的注視下仍然從容自如的、一點也不似一個孩童的鎮定。
  根本不用去聽她那一長串名字,任誰一眼就知道,這孩子出生高貴,教養良好。
  但也有人對這種貴族姿態並無好感。此時的西弗勒斯•斯內普剛結束一整個學期的繁重工作,在熬夜批改完小巨怪們令人慘不忍睹的期末試卷後,他有些微貧血,和缺乏睡眠的眩暈。
  這使得他格外缺乏耐心。
  “我假設你抗拒接待客人,即使我並沒有看到相關告示。”指出西爾維婭的工作失誤後,男子接著道:“我想你們在十日前接到了我的訂單,到今天已超出你們的廣告上承諾的最長期限。”
  “哦,是的是的!”小姑娘走向辦公桌,從抽屜拽出一張羊皮紙,樣子有些煩躁。
  “我想您就是霍格沃茲最年輕的院長兼教授,最年輕的魔藥大師西弗勒斯•普林斯•斯內普先生?是的,您的訂單我們收到了。《來自印第安的詛咒-巫毒教的魔藥應用》、《遺失在歷史長河中的古代不可饒恕咒》與《體驗死亡——你所知道或不知道的死亡魔咒》,您該知道這裡有一冊孤本,兩本禁|書?”
  “‘為您弄到您想要的任何書’?”男子用一種微嘲的語調緩緩地念出拜訪在門口的醒目廣告,那聲音該死的好聽,卻令西爾維婭更加惱怒。“我假設你急於做出一番成績,卻無力兌現誇大的承諾,那麼你完全可以勇於道歉,這並不有損你的貴族風範。”
  “當然不。”西爾維婭突然冷靜下來,輕扯裙角再度行禮:“我為我先前的言行失當表示歉意,先生。這三本書事實上都存於弗拉梅爾的藏書室,如果您堅持需要,我會為您把它們抄錄一份,前提是您不介意我的手抄版,並願意讓此事成為我們之間的秘密。”
  年輕的魔藥教授當然知道它們的來歷。實際上這些書的作者便是某一代的弗拉梅爾。麗痕書店是弗拉梅爾家族的產業也不是什麼秘密。這個家族幾乎壟斷了巫師界的文化產業,霍格莫德的唯一一家書店也是這家人開的。
  斯內普之所以會訂購這些禁|書,也不過是因為看到過分誇大的傳單,想起了學生時代他常來蹭書時對他大吼大叫的胖店主,而產生了刁難的衝動。只是他當然不會料到,受到刁難的是一個貨真價實的弗拉梅爾繼承人,而且是個如此年幼的小女孩。
  “那就不必了。”
  冷淡地說完,魔藥教授轉身便離開,而這個時候,西爾維婭衝上去拽住他的衣角。
  “不,既然您訂購了,我就有義務完成您的訂單!”
  西爾維婭很不願承認,卻又不得不面對現實。她不希望引起這個男人的反感。
  “這也是我的願望。讓我抄一遍書,這是很好的學習過程,不是嗎?”
  西爾維婭揚著小臉,目不轉睛地看著他,試圖打動對方。
  而斯內普側過身子,不悅地抿著唇,俯視著小女孩。
  “我不認為一個你這樣的小孩子適合接觸這樣高深的黑魔法。”
  看見她一臉“賭上弗拉梅爾的名譽”的堅決,他的嘴角微微上拉出一個假笑。
  “作為一個家裡經營書店生意的小姐,我一定不用提醒你有些書極度危險,有些咒語像你這樣的小孩即使看一眼也會被吸乾魔力——”
  “感謝您的提醒,但我恐怕您的擔心是毫無必要的。”
  西爾維婭驕傲地說:“即使再難纏的書也不會難倒一個弗拉梅爾!”
  魔藥教授不置可否地看了她一眼,然後把攥在她手裡的袍子給拽了回來。
  “您不反對,我就當您默認了。”
  望著他的背影,西爾維婭叫了一句。
  這句也沒收到回答,她就當這單生意做成了。
  




☆、CH 2.Decline of Aristocracy

  接下魔藥教授的訂單後,西爾維婭耗費了兩天的時間抄完這三本書,並附上一封信。
  “尊敬的斯內普教授,
  關於《巫毒教的魔藥》,與其說是一本書,不如說是一份手稿。我在抄錄整理的過程中,意識到幾處不妥。我在其後附上了個人見解,期待您的指正。與此同時,對於《死亡魔咒》這本書,我找到了另一冊筆記,記錄了試驗這些魔咒的效果,以及改進,可以說是這本書的下冊,如果您對此有興趣,請一定不吝於告訴我。
  從訂購到交貨,剛好十天,承諾之內,不是嗎?衷心期待您再度光顧麗痕書店!
  真摯的,
  西爾維婭.艾■瑞斯.德.布列塔尼.弗拉梅爾。”
  在魔藥教授回覆了這封信後,西爾維婭很快又提出新的問題。感謝弗拉梅爾家的先祖,她永遠不缺乏話題。到了學期末,積攢下的信與西爾維婭“手抄本”,堆在魔藥教授的書桌上,竟然已厚達一英尺。
  又一封信送到了書桌上,封口紅色印鑒上鐫刻著一朵精緻的白玉茉莉花。
  打開信封,由高級羊皮紙製成的信紙質地輕薄光滑而泛著銀光,散髮出淺淡的茉莉花香。
  “敬愛的教授,
  轉眼就到了學期伊始。在暑假的通信中,我從您那裡學到了許多寶貴知識,請允許我向您表示對您學識的讚美與尊敬,以及對您不吝耗費時間來指點我的誠摯感謝。請原諒我的猜測,作為斯萊特林的院長,魔藥課教授,也許您會有機會引領新生來對角巷?可否容我在此邀請你,路過對角巷的麗痕書店時進店小憩,相對於上次給您留下的令人遺憾的印象,相信煥然一新的它會給您帶來驚喜。”
  斯內普瞥過落款那一長串令人眼花的名字,不置可否地抿了抿唇。
  今年霍格沃茲的新生事實上不必跑去書店,學校隨通知書一同寄去的書單後,附了一張麗痕書店的郵購單,只需動動手指在上面打鉤,他們坐在家中便能收到全部的嶄新教科書。這件事既為學生帶來方便,也給學校省了麻煩。出於麗痕書店長久來的良好聲譽,再加上缺乏競爭者,據蛇院院長所知,小弗拉梅爾甚至沒有動用家族在霍格沃茲董事會的權力,便順利申請到這單生意。
  現在就連弗拉梅爾也要開始鑽營了,年輕的魔藥大師心想。
  可是,一個六歲的小姑娘,即使她有著超越年齡的聰慧,源自家族傳承的淵博知識,在戰後大勢面前,她這點小舉動又能起到什麼作用呢?
  他們的沒落,已勢不可擋。
  戰後,大量麻瓜種的巫師占據了要職,在清算時,所有的古老貴族都遭了秧。即使是不偏不倚的弗拉梅爾家,也被人以“不作為”而提出過起訴。因為弗拉梅爾家族實在太過富有,若不是這一代的弗拉梅爾聯姻的對象是位高權重的法國公爵,他們的許多傳統產業,在貪得無厭的魔法部覬覦下,大概難以保全。
  不管弗拉梅爾小姐出於怎樣的考慮,導致她對於與自己的交往顯得如此的……熱情,蛇院院長認為自己沒有必要去俯就一個小女孩。這份輕率的邀請自然被他置之腦後。
  他也極少被派去迎接新生。需要引導的學生大多是麻瓜種和混血,這種人通常不會被分進斯萊特林,並且被鄧布利多認為是鳳凰社天然的生力軍,向來是由他老人家一手掌控著,派親信去處理。
  但破天荒地,今年斯內普也被分配到了接引學生的任務。從看到對方的第一眼,年輕的教授便在心裡詛咒起了鄧布利多。那孩子是個混血,生活在麻瓜界中,窮困潦倒,穿著不合腳的破舊皮鞋,十幾年前式樣的舊袍子,長相清秀,靦腆、話少。伊克西爾•霍懷德——活脫脫便是1971年的西弗勒斯•斯內普。
  年輕的教授即使不悅,仍盡職地完成任務,沒有過多與男孩交談,他知道他需要什麼。魔藥教授輕車熟帶著小男孩去二手店,風卷殘雲般掃蕩完筆紙服裝等必需品後,男孩提出想去書店看一看。
  修葺一新的麗痕書店就坐落在對角巷的正中心,寬達五米的店面全部裝上了落地玻璃,中央的大門用珍貴的紅楠木製成,中間的鏤空鑲嵌著精美複雜的黃銅紋飾,推開時有清脆的鈴響。
  跟著魔藥教授走進店內,伊克西爾.霍懷德立刻發出一聲讚嘆。剛由炎熱的戶外走進來,施了清涼咒的室內顯得格外涼爽。隨著大門在身後合上,街道的嘈雜也被完全阻隔在外。
  店內空間看起來比上次寬大了一倍有餘。
  從天花板垂下奧地利產的水晶枝形吊燈,映襯著光可鑒人的榆木地板,三面牆上環繞著高聳入天花板的書架,用深紫色天鵝絨的防塵幕布遮蓋著,整個空間顯得富麗堂皇。
  西爾維婭正坐在辦公桌前,埋首於左右兩堆書山中,聽到鈴響,她看向門口。
  亞麻色頭髮的小客人看上去有些侷促,他站在門口的波西米亞式橙色地毯上,低著頭,無措的視線四處游離,從黃榆木地板到黃銅枝水晶吊燈,像是擔心踩壞地面一般不敢邁步子。黑袍的高個男子站在他身後,雙手交握,矜持地放在身前,臉上像戴著面具一般,不帶一絲表情。
  “哦,歡迎光臨,兩位紳士!”
  西爾維婭帶著笑容,快步走上前,行禮之後說道:“很高興見到您,親愛的斯內普教授。”得到男人嘴角微微上鉤作為回答,西爾維婭點點頭,掛上和善的微笑,轉向亞麻色頭髮的男孩。
  “您好,先生,我想您是霍格沃茲的新生?有什麼我能幫助你的嗎?”
  伊克西爾.霍懷德侷促地說:“請問,店員在哪兒?”
  西爾維婭笑容不變,仰視高她十公分的男孩:“很高興為您服務,先生。”
  這麼小的女孩?伊克西爾吃驚地打量眼前的小店員。桃心形的小臉,皮膚非常白皙,臉上帶著眼鏡,卻仍然顯得很可愛。身穿寶藍色裙子,披散下來的卷髮有著濃重的色調,璀璨得像是熔化的黃金。
  伊克西爾結結巴巴地說:“我看到書單上說,有二手的課本……我想,也許我……”
  “哦當然!您可以選擇二手的課本,它們是新書的五折,也可以選擇租借,事實上我個人推薦這一種。一學期的租金是一個銀西可,如果您願意上交一篇不短於一英尺的讀書筆記,那麼租金就是免費的。”
  男孩的眼睛亮了起來,幾乎迫不及待地說:“這是真的嗎?真是太好了!我要租書!”
  西爾維婭了然地微笑:“本店所有的書全部提供租借服務,我想在教科書以外,您還會願意看看其他的。不妨來這邊小坐片刻。斯內普教授,不如來杯茶?”
  年輕的魔藥教授不耐煩地哼了聲,眼角迅速瞥了眼窗外,街上正陽光肆虐,這才抿著唇點了點頭。
  




☆、CH 3.Improper Friends

  待兩位客人在沙發上落座後,西爾維婭召喚了家養小精靈,送上伯爵紅茶和軟司康餅。陽光從玻璃窗裡照射進來,室內的空氣卻極為涼爽。桌面中央的茉莉盆栽散髮出宜人的清香,與熱茶的佛手橘甘香一道,營造出讓人心情愉快的氛圍。
  伊克西爾在看到他的課本後,顯得不可置信,又高興不已。
  “這些真的可以租用嗎?我是說,它們看上去和新的一樣!”
  “是的。”西爾維婭有些自豪地說,因為這項巨大的工程是由她自己一個人完成的。
  “請儘管放心使用。這些書上被施了咒語,不僅時間無法在它們身上留下痕跡,一般的傷害也一樣。您也可以放心地在上面記筆記,當它們還回來後,我們可以輕易地消除這些痕跡。”
  年輕的魔藥教授也感興趣起來。他伸手取過一本《標準咒語初級》,研究了一番。
  “時間魔法?”
  西爾維婭讚嘆道:“是的,您真是見多識廣!我是從一本200年前的筆記中翻到這條咒語的。”
  “能夠停頓時間的魔法嗎?”伊克西爾有些嚮往地問道。
  “它能用到日常用品上嗎,我是說,比如衣服、鞋,能使它們不變舊?”
  “當然。”西爾維婭給出了肯定的答覆,這令男孩的眼神變得有些狂熱。
  “這難道不是使事物變得‘不朽’了嗎?如果用到人身上,不就能使人長生不老了嗎?”
  在西爾維婭為他正確的思路叫好時,魔藥教授卻從鼻子裡發出短促的“嗤”聲,眼神變得有些恐怖。敏感的男孩察覺到教授變黑的臉色,不知道自己說錯了什麼而顯得有些惶恐。
  “事實上,”西爾維婭說:“這個咒語的發明正源於對吸血鬼的研究。我們知道吸血鬼在被初擁的那一霎,就失去了生命。它的肌體細胞在一瞬間全部被殺死,它不會再生長,所以無法變老。它們不能說是活著,所以也沒法死掉,但那樣的已經不能被稱為‘生物’了。”
  “這是常識嗎?”伊克西爾心道自己的魔法知識還不如一個六歲的小女孩,這令他感到沮喪。
  “哦,不。”西爾維婭體貼地解釋道:“因為是家族一位長輩的研究。我想在霍格沃茲,他們在三年級的黑魔法防禦術課上會教到的。嗯,重點是,這個咒語只能用在沒有生命的物體上,如果用在生命體上,我們不妨試試——”
  西爾維婭抽出魔杖,指著桌上的茉莉花,小聲念:“Aetasconfuto,quiescovictus…”
  與專注於觀察那朵花的變化的男孩不同,魔藥教授留意到的是女孩所使用的魔杖。
  那是一根看上去十分古老的魔杖。
  它甚至不是筆直的,而是如同老樹枝一般彎彎曲曲、坑凹不平。約莫14英寸長,深玫紅色,看上去很有分量,表面十分光滑。很容易聯想到它的主人一定對它常常撫摸,悉心照顧。
  見多識廣的魔藥大師毫不懷疑,用這根魔杖,能輕易發出奪走人的生命的強力魔咒。
  如此強力的武器,卻被一個六歲的小姑娘捏在她纖細的手指裡,用來製造一朵假花。再看看那個比她大上五歲的男孩,卻正對著這麼一個小把戲驚嘆艷羨不已。
  這就是差別。貴族出身的孩子從出生起就繼承了龐大的莊園,數不清的財富,即使什麼也不用做,也能隨心所欲地拿對角巷唯一的書店來折騰。
  而有的人,苦讀七年,才換得進入霍格沃茲禁|書區的許可。即使他已過了憤世嫉俗的年齡,不再會對此感到不平,卻很難做到、也不想勉強自己做到……心平氣和。
  “您對它感興趣嗎,先生?”
  西爾維婭留意到男子的視線,將魔杖捧在手裡遞過去。
  斯內普哼了聲,仍然紋絲不動地坐著,一點也沒有領情的意思。
  “我想這麼一根充滿了強大魔力的魔杖,絕不是用來給小孩子耍戲法的。我建議你遵守魔法部的規定,去換一根適合你用的兒童魔杖,而把這根歸還給你祖先的收藏,弗拉維爾小姐。”
  話音方落,不待西爾維婭有機會發言,斯內普站了起來:“霍華德先生,我假設你的課本問題已經解決了,你也許準備一併解決你的午餐?畢竟你已經喝光三壺茶,還有兩盤的——”
  他看了眼空空的盤子,那裡並沒有給他留下任何線索,他抿緊薄唇,神色愈發不悅,直到漲紅臉的小男孩自己小聲接上:“司康餅。”
  可憐的男孩頭快要埋到桌下去了。好在這時門鈴響了起來。西爾維婭躲開了這尷尬的場面,起身去招待客人。
  “《隱形術的隱形書》,在第5個書架第28排,從右邊數第15本。”
  伴隨著清脆的語聲,銀白色的書架活動起來,灰色封皮的書本自己跳出來,落入小姑娘的手中。
  在被驚奇地問到:“它們居然不再捉迷藏了?我記得以前要找到一本隱形書,可得費老大的勁兒。它們不會再消失了嗎?”西爾維婭彬彬有禮地回答:“請不必擔心,它們會一直保持現在的樣子。我們對它進行了……技術上的處理,絕不會有礙閱讀,並且附加自動除塵的功能,外加防皺防水,耐磨抗摔。”
  因為今年學生們並不需要上門購買教材,生意顯得清淡。不過但凡來光顧的客人,無不對書店如今高效率的服務與卓越的環境讚嘆有加。待西爾維婭送走客人後,先前的兩位客人仍站在原地。
  想到他們大概在等待完成借書手續,西爾維婭理解了斯內普教授那因過長時間的等待而顯得有些發黑的面色,並在心中暗笑了一下。
  “真不可置信!你像是熟知每一本書放在哪裡?”
  伊克西爾是如此驚奇,以至於忽略了他旁邊的教授正散髮著森森冷氣,仍熱衷於交談。
  西爾維婭也假裝沒看到,點頭道:“畢竟它們是我親手分類放置的。”
  “可是,這太不可置信了!你怎麼能記住這麼多東西?”伊克西爾結結巴巴地嚷道。
  “如果你沒有蠢到無藥可救,使得我不得不從三年級或者更早的時候開始剝奪你參加魔藥課的權利,”回答他的是極度不耐煩的魔藥教授,“霍華德先生,你將會知道,這個世界上有一種叫做記憶魔藥的東西。”
  “我可沒有喝過任何魔藥。”西爾維婭小聲分辯。
  “哦是的,一個弗拉梅爾,”斯內普諷刺地說,“我沒想到你更願意被稱作是‘會走路的兩腳書櫥’。”
  “當然!”西爾維婭驕傲地仰起下巴,“自從安布羅修斯•奧雷利安納斯•弗拉梅爾獲得了這個稱呼之後,代代弗拉梅爾都以它為榮。”
  眼見年輕的教授氣得要命的表情,西爾維婭乖覺地消停了,轉而對有些目瞪口呆的伊克西爾微微笑道。
  “霍華德先生,請跟我來。在這裡簽上您的名字,這些書就是您的了。注意事項都列在了這張契約紙上,您可以回去後再細看。”
  伊克西爾將書珍重地抱在懷裡,猶豫了片刻,不自信地問:“我可以和你通信嗎?”
  “當然!”西爾維婭和善地笑道:“這是我的榮幸。”
  男孩清秀的臉上浮現一抹紅暈,而斯內普則從鼻子裡“嗤”了一聲。
  院長大人絕不認為這種不對等的“友誼”能維持到超過這男孩認識到斯萊特林的生存法則的時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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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 4.Writing Letters

  1983年的夏季,西爾維婭的時間全部貢獻給了職業經理人的角色。
  完成對麗痕書店的改造之後,她又相繼對幾處產業進行了大刀闊斧的改革。在它們的生意都有一定起色後,西爾維婭回到了愛克賽,潛心鑽研煉金術。
  與魔藥教授的通信在西爾維婭的努力下維持了下來。她把自己在煉金術上的各種創意產物郵寄給魔藥大師,有一些非常實用,像是能方便地對魔藥材料進行自動揀選分類的儲藏盒,請求他使用後給予評判。但是也有些稀奇古怪的議題與對方的專業毫不相干,甚至脫離了魔法的範疇。
  “弗拉梅爾小姐,
  關於時間卷軸,我認為這是一個值得研究的課題。但是有關在巫師界倡導引進東方的養生學,我認為你並不真正需要我的評論,你大概只是需要一個傾聽者。我認為作為你未來的魔藥教授,我並不適合你的日記本的角色。我相信只要你動動手指,霍華德先生會很樂意聽你傾訴任何讓你心情憂鬱的小秘密。如果你的時間富余到無處消磨,比起打擾一位繁忙的教授,你更應該關心一下你的朋友霍華德先生,他在斯萊特林可過得不怎麼如意。”
  在三個月的通信後,他仍然油鹽不進,建議他少喝魔藥、保證睡眠時間,被他以這種毫不客氣的方式嗤之以鼻。西爾維婭苦惱地對著回信,感到一陣沮喪。自己是不是太天真了。對方是個年輕而卓有成就的魔藥大師,而她只是個不到7歲的小姑娘。如今的他是不會聽進自己的建議的。
  “尊敬的教授,
  很抱歉,我再不會用這些沒有營養的話題來打擾你。您瞧,沒有親人和我住在一起,我也沒有交到什麼可以談論學術的朋友。因緣際會讓我認識了您,一位魔法素養深厚,對魔藥學與黑魔法尤為精通的大師,我有些得意忘形了,請您原諒。
  悔恨不堪的,
  西爾維婭。
  PS:談到我的朋友,伊克西爾先生,您對他的關注讓我非常感激。我能做的非常有限,他需要您的鼓勵。對於這樣一位具有天賦的年輕斯萊特林,作為一位負責任的院長,您一定會不吝指導的,不是嗎?”
  這樣一封字裡行間充滿怨念的來信,卻讓人看著想發笑。自從斯內普在《魔藥研究》上發表論文起,就開始收到成打的讀者來信。在他成為了英國魔藥協會的會員而漸漸聲名鵲起後,每天收到的信也以成打計,其中不乏一些愚蠢的、被他視作粉紅色的“地雷”的,表示傾慕的女性讀者來信。
  斯內普絲毫不能理解,這些人怎麼會對她們一無所知的人輕易產生好感?她們對自己的過去什麼也不知道,甚至面對面見到也認不出自己來,卻在信裡對“最年輕的魔藥大師”熱情讚美。
  但是多麼可笑。她們中的一些人在某些場合接觸到他的時候,無一例外的先是大吃一驚,對他並不能說是英俊的外貌感到失望,接著被他陰沉的個性嚇退。
  每每看到那些愚蠢虛妄的幻想破滅,他只會嘲諷地勾起嘴角。
  在斯內普所收到的信件中,這個小姑娘的表現,無疑是出眾的。她把分寸掌握得很好。在言之有物與撒嬌賣痴之餘,適當的恭維奉承,這一切都讓人心情愉快。即使是苛刻的魔藥教授也承認,這是個很討人喜歡的姑娘,聰明好學,在學術鑽研上也真正有獨到見解,儘管有些不成熟,但某些奇思妙想即使是他也常常為之深思。關鍵是,她究竟有什麼目的?
  假設真如她所說,只是想交個“筆友”,自己也絕不是適合的對象。
  難道她家族的長輩沒有告訴過她,自己是個什麼樣的人嗎?
  “弗拉梅爾小姐,
  如果我沒記錯,你有一位家族長輩就居住在愛克賽,著名的長壽煉金師尼古拉斯•弗拉梅爾。”
  “我尊敬的教授,
  您的記憶當然不存在問題,但是說到尼克,您那句‘長壽’一定是諷刺吧?上次我們提到過吸血鬼與時間停頓的魔法,事實上尼克所煉成的那塊魔法石,也有異曲同工的效果。尼克現在當然沒有死,也並不算是真正意義上的‘活著’。他甚至一步也不能離開他那小屋,因為他的一切‘生命’活動都依賴於魔法石提煉出的產品。他這幾百年來都專注於研究如何讓自己從這種狀態中擺脫,我每次的造訪都會演變成給他的研究做助手,這一點也不有趣。
  一點也不想幫助老人家安樂死的,
  西爾維婭。”
  “弗拉梅爾小姐,
  我認為這種家族秘辛,並不適合隨隨便便寫入信裡。我想你的家人一定希望你能對你的言行採取更加謹慎負責的態度。”
  “我親愛的教授,
  這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秘密,事實上在《煉金術研究》1418年第3號上,就有對魔法石的副作用的詳細介紹。我得知您曾經在1977年的聖誕期間拜訪過尼克,想必您對此早就知情。為什麼不告訴我您在我尚未出生時,就與我有過一面之緣的事情呢?
  對您保密得如此之好感到驚訝的,
  西爾維婭。”
  瞪著信封上的茉莉花印鑒,下意識地,西弗勒斯•斯內普,握住了自己的左臂。
  記憶不受控制地回溯。
  1977年,他是一名準食死徒,黑魔王通過馬爾福轉達了“弄到魔法石”的指令。那時他身無長物,一貧如洗,除了一心想利用他的馬爾福外沒有什麼可靠的朋友,權勢和地位更是遙不可及。
  而與此同時,弗拉梅爾家卻是赫赫有名的煉金術世家,極其富有,從不參與權利鬥爭,學術上地位超然。在拉文克勞們的眼中,弗拉梅爾這個名字宛如一座豐碑。這個家族的居所,愛克賽的夏宮,被公認為是不可征服的。
  對於一個世代都有煉金術大師坐鎮的家族,你根本無法想像他們會在自己的領地安裝些多麼可怕的防禦措施。歷史也說明了這一點。歷經千年的動盪,從妖精叛亂到格林德沃的崛起,它只是冷眼旁觀,而從未被什麼所攻破過。
  以他的情況,去挑戰這樣一個家族,說是不自量力也好,痴心妄想也罷,總之是雞蛋碰石頭。
  年輕的斯內普硬著頭皮來到愛克賽,情形卻與他所想大相徑庭。他跟隨著麻瓜旅行團混進莊園,恰好碰上身懷六甲的塞西莉亞•弗拉梅爾,與她那英俊富有且頗有權勢的丈夫。得益於舊日情誼,塞西莉亞沒有過多為難他,反而把他帶去見了尼古拉斯•弗拉梅爾。
  在斯內普入學的那年,塞西莉亞是拉文克勞的級長。秉承家訓不參與政治鬥爭,但對人溫和友善,樂於助人。她管理著一個書友會,接受舊書捐贈,供人免費借閱,其中她自己捐出的書占了很大比重,斯內普的許多課本就是塞西莉亞用過的。而且她在對待格蘭芬多與斯萊特林的衝突時不偏不倚,即使她並非有意,也在無形中給予了他關照。
  見到了尼古拉斯與他的妻子,得知了魔法石的侷限性後,斯內普徹底放棄了搶奪魔法石的想法。而聽取了他的報告後,黑魔王也打消了利用魔法石的念頭。
  儘管沒有得到魔法石,但敢於闖進大名鼎鼎的弗拉梅爾莊園已是令人側目的成績,盧修斯-馬爾福也對他的這一壯舉高度讚揚。這件事讓他得到了黑魔王的信任,被刻上印記。
  也就是從這裡開始,他與光明漸行漸遠。
  西爾維婭明顯感覺到,在這封信後,斯內普的態度有所軟化。至少在通信時,當她漸漸開始在學術討論的末尾,抱怨些微不足道的小事,也不會再受到反對,頂多是被他置之不理。西爾維婭心想,將他們之間的關係上升到世交的高度果然是正確的選擇。
  時間漸漸流逝,在1984年的聖誕節,斯內普收到了一件不同尋常的禮物。古銅色的門鑰匙,上面銘刻著弗拉梅爾的家徽——纏繞著兩根帶刺蔓藤的荊棘花,被包在一片古舊的羊皮紙裡。而這張像是從什麼上撕下來的紙片,上面寫著短短的附言,字跡很潦草,甚至忽略了使用敬語。
  “教授,我現在是準家主了。歡迎隨時造訪。”
  考慮再三,斯內普還是決定走一趟。絕不是接受邀請,而是去看看那小姑娘究竟是中了誰的奪魂咒,或者是被什麼危險的煉金實驗弄壞了腦子,才會草率地將歐洲最負盛名的魔法宮殿的門鑰匙,包在一張髒兮兮皺巴巴的紙片裡,隨隨便便寄給一個並無深交的前食死徒。
  




☆、CH 5.The Summer Palace
  1983年的12月31日,天空飄著柳絮般的飛雪。

  時間是早晨8點。雕花的鐵門緊閉著,透過黑色與金色相間的柵欄,能看到一個宏偉壯麗的花園。匠心獨具的園藝造型呈對稱分布在甬道兩翼,甬道盡頭是一個方形廣場,中央有個大噴水池。在三段式的台階之上,目力所不能及的遠處,隱約可見宮殿式的建築群。

  大雪覆蓋著莊園,地上積雪已厚達一英尺。

  門外有三三兩兩提前到達的遊客。他們大多躲在門房裡,捧著熱可可和馬克龍。

  在漫天遍地的銀白色中,只站著一名穿黑色風衣的年輕男子。

  他的黑髮被雪浸濕,略貼著臉,表情甚為陰沉,正對著門口的的告示,露出森森的牙齒。

  “宮殿參觀時間:周二至周日:

  最後參觀時間 停止售票時間:17:50

  花園: 每日開放

  園林: 冬狩準備期間,暫不開放。”

  見鬼的弗拉梅爾莊園!斯內普的內心詛咒著。誰來告訴他怎麼進去?花十英鎊買張參觀券嗎?

  哦不,該死的,他又看到下面一行小字。

  “淡季(11月1日至3月31日),開放時間為

  斯內普徹底喪失了耐心。正在他打算破門而入,又十分想掉頭就走時,鐵門打開了。

  西爾維婭沿著長長的甬道一路跑來。

  她今天身穿著一件維多利亞式長裙,柔滑的絲綢勾勒出窈窕秀美的身段。她的胸口正因喘息而上下起伏,在鑲滿珍珠的精緻花邊的烘托下,圓潤的弧度顯得格外誘人。

  “教、教授,您可真早!”

  西爾維婭邊說邊喘氣,金色的長卷髮披散著,額前一縷彎曲的發絲,被銀白色花朵形狀的發卡固定住,將那雙琥珀色的眼睛襯托得更為迷人。不管怎麼看,這都是個二八芳華、青春可人的少女。

  “增齡劑?”斯內普挑起眉毛。

  “才沒有呢,是煉金術!”西爾維婭有些自豪地舉起掛在胸前的金鏈懷錶:“您瞧,這是我送給自己的生日禮物,是我自己做的!您知道的,我可從來不喝魔藥。它使我感到不信任。”

  不去管魔藥教授不悅的神情,西爾維婭歡快地說。

  “教授,您來得真巧!今天是我的生日,能在今天見到您可太讓人高興了!”

  說話的功夫,他們已經成為被圍觀的對象。原本躲在門房裡的外國遊客們都跑了出來,好奇地看著他們,自以為別人聽不懂,而用他們的本國語言大聲議論著。

  “教授,我們先進去再說?您瞧,您的外套都濕掉了。”西爾維婭提議道。

  斯內普很不滿意這個安排。他本打算見到她把鑰匙交還就走,但瞥了眼一旁嘈雜的人群。

  計劃總趕不上變化。

  微頜首表示同意,他大步向鐵門裡走去。

  從人群裡爆發出一陣抱怨。西爾維婭叫來一名門衛,向他吩咐了幾句,然後便拎起裙擺,小跑著追上去。當那位身穿紅黑制服的帥氣小夥子公布:“今日園主生日,提前開放,免費參觀”後,人們紛紛歡呼起來,興高采烈的聲音被遠遠拋在後面。

  “教授,請等等我!”

  皮鞋的細跟在雪上滑了一下。西爾維婭小聲尖叫,整個人往前撲去,撞在了男子身上。待她回過神來,發現自己雙手緊拽著對方的衣服,而斯內普磨著牙,從齒縫中擠出單個的單詞來。

  “弗拉梅爾小姐,現在,立刻,放手——”

  “您走得太快了!”西爾維婭惡人先告狀:“我一直認為您是位紳士,能更體諒一名女士!”

  望著氣鼓鼓地瞪著他的小姑娘,斯內普有一瞬的無語。

  過去從未有人以一個紳士的標準來要求他。

  儘管如此,作為一名傳統的英國男性,他從骨子裡就知道該如何做,並不需要人去教。因此,當西爾維婭抱怨著腳有些磨破了,希望他能扶她一把時。

  斯內普微微抬起手臂。

  西爾維婭挽著男子,走在花園中線的林蔭大道上。

  道路的兩翼有數個小花園,用高大的灌木與花草剪成各種幾何圖案,左右嚴格對稱,內裡點綴著各個時期的噴泉與雕塑,即使是冬日仍然鬱郁蔥蔥,美不勝收。

  “這裡的歷史可以上溯到金雀花王朝,原本是安茹家族的狩獵行宮。”

  一路上,西爾維婭盡職地扮演了主人的角色,邊走邊解說道:“森林之子特里斯坦?弗拉梅爾娶了獅心王理查一世的妹妹瑪格麗塔公主,這裡作為陪嫁,並入了弗拉梅爾的領地。這也是它的名字‘夏宮’的由來。”

  “我所關心的是,究竟還要走多久,弗拉梅爾小姐。”

  “噢,誰叫您不使用門鑰匙呢?”西爾維婭有些幸災樂禍。

  “對於門鑰匙,” 斯內普面無表情地說:“我向來感到……不信任。”

  這個人可真記仇!不過一想到自己待會兒的打算,西爾維婭心情又變好了。

  “教授,您看,這條路的盡頭是我最喜歡的花園,它可是從來不對外開放的呢!可惜我腳痛……”西爾維婭有些遺憾地說:“改天再帶您參觀。”

  斯內普瞥了眼她腳下,在綴滿蕾絲花邊的裙擺下若隱若現的銀白色尖頭小高跟鞋,不置可否地哼了哼。

  “您瞧,那個方向是後山,原先是皇家獵場,當年的弗拉梅爾家就隱居在其中的一處陡坡上。特里斯坦就是在那兒遇見了受傷的公主,並與她相愛。為了紀念他們,新年後的第一個月被定為冬狩期,屆時後山的園林會開放,在月末的那天會舉行冬狩節,這可是愛克賽的傳統盛事。”

  順著她指的方向看過去,能看到隱約起伏的丘陵。

  那裡有一處陡坡,覆蓋著繁茂的青草,下面有一個湖泊,湖邊有個小屋,他曾經去過。

  尼古拉斯.弗拉梅爾夫婦就住在那裡。

  上次他來這裡時,是被男主人——布列特尼的伊利安公爵用佩劍指著喉嚨,一路押送過去。

  而現在……

  他看了眼掛在他手臂上的小姑娘。

  如今他卻在莊園小主人的指引下,被當做客人一般對待,盡情享受著這座皇家園林的奢華唯美。

  人生的際遇就是這麼不可預料。

  兩人的視線相會了,一時間誰都沒有說話。

  這時,旁邊傳來了聲音。

  “那個……啊抱歉,Hello!那個…

  聽到結結巴巴的英語,西爾維婭向一旁看去。距他們五六步開外,站著一個紅著臉的日本小姑娘,在她旁邊還有六七個同伴,看年紀多半是正在修學旅行途中的中學生。

  “你可以和我說日語。”西爾維婭露出招牌性的和善微笑。“我有什麼可以幫助你的嗎?”

  對方又驚又喜:“您的日語說得真好!”

  “這沒什麼。”西爾維婭斯文地說。

  斯內普感到不耐煩,他抽出手臂,站到了一旁,用眼神催促西爾維婭別磨蹭。

  然而西爾維婭瞬間就被包圍住了,那群學生看著她的興奮神情,似乎是很想伸手摸摸她,這令教授沉下臉,把那群小動物嚇得往後縮了縮。

  “你們是明星嗎?是不是在拍戲?”作為代表開口的仍然是和他們打招呼的小姑娘,其他孩子則用一種敬佩而又羨慕的眼光看著她。

  “我是說,我剛才看見你從裡面走出來……”

  “我住在這裡。”西爾維婭答道。

  那群孩子頓時尖叫連連。

  “天哪!太帥了!”

  “真是太幸運了,居然遇見了這裡的主人?!”

  “我們可以和你合照嗎?”

  西爾維婭優雅地點點頭。當她看到一個男孩手中的寶麗來時,突然有了個注意。

  “可以請你幫我們合影嗎?”

  日本男孩欣然答應。

  可憐的教授大人完全聽不懂他們嘰裡咕嚕在說什麼,正抱著臂在旁邊不耐煩地站著。一見西爾維婭朝他走來,哼了聲就要轉頭。西爾維婭撲過去抱住他的一邊胳膊,在他皺著眉側過頭的時候,閃光燈適時地亮了。

  “你們看起來很般配!”男孩子雙手把照片遞過來。

  西爾維婭則滿心愉悅地回答:“非常感謝!其實我也這麼覺得。”

  看著她詭異的笑容,斯內普感到有陣莫名的寒意。想問問她到底說了些什麼,又直覺那一定是他不想聽到的答案。在他皺眉糾結的時候,西爾維婭已經把照片小心地收了起來。



☆、CH 6.Flamel Manor

  穿過花園,經過噴水池廣場,一路走上環形階梯。
  這時雪已經停了,太陽露了出來,占地足有2萬平方米的宏偉宮殿就在兩人眼前。
  龐大的建築群呈凹字形;高大而堅固的牆壁砌成米白色,輔以深玫紅色的琉璃瓦頂,看上去華麗而威嚴;城堡的主樓長度超過百米,顯得極為氣派;兩翼延伸出去,形態宛如欲起的雄鷹;東側連接著一座羅馬式四方形塔樓,鑲滿浮雕的尖頂上覆蓋著白雪,看上去銀裝素裹,分外美麗。
  “教授,”西爾維婭問道:“您把門鑰匙帶在身上了嗎?”
  斯內普拿出了鑰匙。西爾維婭極快地捉住他的手,用藏在指尖的刀片,劃破他的手指。
  血滴在門鑰匙上就立刻不見了。像是吸收了血液一般,纏繞其上的帶刺蔓藤流動起來,古銅色的花瓣旋轉著打開,露出藏匿的花蕊,精緻的花柱升起來,頂端嵌著一顆米粒大小的深紅色寶石。
  這一切在一眨眼功夫便完成了。然後,就像是奇跡發生了一般。
  兩人面前龐大的建築群轟隆隆地向旁邊挪開,另一座和它幾乎一模一樣的宮殿出現在半空中。
  浮在空中的旋轉階梯通向雄偉的拱門。
  白色大理石鑄成的長廊盡頭,富麗堂皇的門廳向他們敞開。
  “這才是真正的弗拉梅爾莊園。”西爾維婭偏著頭,優雅地作出“請”的動作,然後往台階上走去,看起來就像走在半空中。廣場上有三三兩兩的遊人,但是並沒有人注意到這一點。
  儘管因這幕奇景有所動容,斯內普仍然對她先前逾越的行為耿耿於懷。
  “教授,沒關係的,”西爾維婭站在浮空階梯上,回過頭催促道:“他們看不見的,在他們看來,我們只是很普通地走進了大門。”
  “我想你需要對我作出解釋,弗拉梅爾小姐。”一身黑衣的教授仍矜持地站在原地。
  “哦,您聽過弦理論嗎?”西爾維婭的眼睛開始放光,語速也變快:“那是物理學的奇跡!您知道嗎,這個世界存在著遠比我們所能感知的更多的維度。麻瓜只能感受到三維,巫師能做到更多——他們能克服時間與空間的障礙,利用整個四維世界。像是幻影移形、門鑰匙的使用——”
  斯內普不得不打斷她:“弗拉梅爾小姐。如果你的大腦沒有退化到巨怪的水平,你就該知道,我所說的是血——”
  “哦,教授!”西爾維婭最討厭在興致勃勃的談論學術時被打斷。帶著幾分悻悻,她有些無賴地說:“很抱歉我沒有事先告知您。但是不這樣的話,您是沒辦法看到它的,更別提進來了。”
  斯內普覺得她隱瞞了什麼。直覺告訴他事情絕對沒有這麼簡單。
  “教授~”西爾維婭從樓梯上蹬蹬地跑回來,雙手拖住他的手臂,輕輕搖晃著說:“您不想看看弗拉梅爾世代的藏書嗎?要知道在此之前,我可是沒辦法邀請您的。”
  這時候,斯內普想到了那封驅使他走這一趟的信。
  照信裡所寫,她已經成了準家主?這麼說,弗拉梅爾家發生了什麼變故?
  可這與他毫無關係,不是嗎。斯內普又恢復了淡定。
  他板著臉,抿緊唇,用眼角俯視著西爾維婭。
  看見男子不為所動的表情,西爾維婭心中也有些氣惱。
  自己這麼死乞白賴地,本來就夠憋屈的,對方還不領情。
  既然他全無興趣,自己強人所難,實在沒意思。
  出於前世的記憶,她一開始就對這位命途多舛的斯萊特林院長抱有一點興趣,覺得他是值得交往的人。但也僅限於那麼一點。而今,這個男人又臭又硬的姿態,已差不多把這點好感磨光了。
  “很抱歉耽誤您時間。”西爾維婭不自覺地抬起下巴,聲音變得冷淡。“教授,如果您要離開,得稍稍走一段距離去鎮上。莊園裡沒有聯通飛路網。門鑰匙您可以還給我。慢走不送。”
  這小姑娘站在家門口,把她邀請來的客人趕走?
  年紀輕輕、似乎沒有資格笑話別人的院長在心裡笑起來。
  果然是小孩子,一生氣就翻臉,變得比要下雨的天還快。
  事實上話一出口,西爾維婭已感到後悔,但她決不承認,依舊板著臉死撐著。
  這點小情緒又怎麼瞞得過極為敏感並且極具洞察力的前雙面間諜。
  看著西爾維婭一臉懊惱而又快意的糾結神情,斯內普想通了一些東西。
  她只是想炫耀自己喜歡的東西。想把自己認為最好的東西都展示給人看,包括她的學識、研究,她引以為傲的家族歷史,和她所居住的莊園。一個小孩子,能對自己安什麼壞心呢?
  多半只是太寂寞而已。
  斯內普下了決定。不過,他認為首要原因是,弗拉梅爾家的藏書是他抵抗不住的誘惑。
  “弗拉梅爾小姐,”低沉華美的聲音讓西爾維婭心中一跳,“鑰匙你當然要收回去。”
  西爾維婭覺得心臟像被什麼捏了一下。她冷哼一聲,接過了鑰匙。感覺到止不住的失望、無力。她沉默而迅速地轉身,快步走上樓梯,然而,那優美到可惡的聲音在身後響起。
  “我並沒有說要離開,弗拉梅爾小姐。”
  西爾維婭愕然地停下腳步,回過頭。
  年輕的教授眉心仍然刻著皺紋,嘴角卻細微地上鉤:“請帶路。”
  這人可真古怪!
  西爾維婭愣了好半天,直到他的背影都快看不見了,才匆忙趕上,並恨恨地走到他前面。
  在西爾維婭的帶領下,他們穿過寬敞而奢華的門廳,路過數十個或大或小的華麗房間,直至走出主樓,進入長長的走廊。在兩旁畫像的注視下,穿過一道道鑲嵌著繁複浮雕與鏤空圖案的哥特式拱門,順著迴旋狀的階梯爬上去,這才走進弗拉梅爾的家族藏書庫。
  進門後,即使是見多識廣的霍格沃茲四大院院長,目光也有瞬間的呆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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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 7.Abundant Books

  走進門,首先看見一個高達十米的石板,這是一整塊的血紅瑪瑙石,頂端鑿刻著兩個花體字,是拉丁文的“絕對理性”。家族紋章之下,掛著一張深紅色掛毯,上面用秘銀絲線紋著族譜,如同一顆倒立的大樹,只有最頂部的一個名字亮著,正是“SylviaEmrysdeBretagneFlamel”。
  繞過它,便是一個可容納千人的宏偉廳堂,即使比起霍格沃茲的宴會大廳也毫不遜色。
  塔樓頂部的四面牆上,鑲嵌著異常華美的彩色琉璃窗;高達數百米的空間裡,巨大的環形吊燈垂下來,寶塔狀的黃銅架上,密密地插著一層層燃燒著的蠟燭。
  底層的布置像一個教堂,地面上鋪著一張直徑足有一百英尺的圓形地毯,牆壁垂掛著深銀灰色的天鵝絨幕布,在它上面用彩色的線條繡著極盡精美的敘事畫,人物的神態動作都栩栩如生。
  從第二層開始的空間全部用來收納藏書,層層書架環繞牆壁擺放著,一直堆到高高的穹頂。
  無外乎外界傳說弗拉梅爾家擁有全英國最豐富的藏書!各類書籍、筆記、卷軸,足有數千萬冊,即使大英帝國圖書館也不過如此。更別提,其中還有樹皮、竹簡、龜殼之類奇異的載體。在三樓的東南側,他甚至看到了一整櫃子的石板,上面一定刻著古希臘的楔形文字或者拉丁語的前身如尼文字。
  “教授,這邊請。”
  銀色的階梯從二樓延伸下來,走上去是一個寬闊的環形平台,建築風格像是羅馬式陽台,一排排樺木製的桌椅繞著它整齊擺放著。
  西爾維婭有些自豪地介紹:“這裡是索引。您可以盡情使用它。”
  這裡充斥著各種煉金製品,有秘銀製成的類似中央電腦的檢索器,靈巧的活動書架,隨處都能取用的上等羊皮紙和魔法鋼筆。而這些,事實上都是西爾維婭自己製造的。她參照麻瓜的現代圖書館管理,把這座私人書庫的功能拓展得應有盡有,查找、取書都極為便利。
  “教授,您請隨意。”西爾維婭看了看掛脖上的懷錶,遺憾地說:“我就先行告辭了。”
  把客人扔下,主人告辭?斯內普挑起一邊眉毛。
  “請等等,弗拉梅爾小姐。”
  上了二樓,斯內普才發現問題。在一樓大廳的邊緣,呈放射形凸起一個個可疑的長方形,上面刻著人體輪廓的浮雕;再仔細看,還會發現上面刻著相距數十年的兩個日期。
  如果他所料不錯,底層之下的地窖,就是弗拉梅爾家族的墓地。
  西爾維婭本來也沒打算隱瞞,她聳聳肩,說道。
  “他們對這些書如此不捨,以至於死了也不放手,把自己埋在下面,就像看守著金子的巨龍。”
  在對待藏書的態度上,每個弗拉梅爾都是守財奴,貪婪,吝嗇,向來只進不出。
  “所以這裡的書沒法帶出去,即使是我也不行。”西爾維婭撇撇嘴。
  “所以教授,您只能在這裡進行閱讀了。噢,請期待吧。總有一天我要廢除這個規定。”
  斯內普對此倒並不感到驚訝,古老的家族總有些稀奇古怪的規定。
  只是,儘管她避重就輕,斯內普也不難聯想到,這種家族祠堂一般的地方,是絕不應該允許一個外人進入的。
  好在鑰匙已經還給了她。一點也不想惹麻煩的年輕教授心想。
  斯內普在這裡找到一本10世紀初的《魔藥配方大全》,它簡直可以說是現代魔藥學的始祖。裡面記載的一些煉藥方法現今已經失傳了。在被告知手抄本可以允許帶走後,他開始進行抄錄。直到晚飯時分,這個工作依然沒有完成。
  西爾維婭似乎就等著這一刻,她用愉快的語氣對百般不情願的教授說道:“教授,您今晚就在這裡住下吧。您的假期還有十天呢。您知道,這棟莊園裡是沒有裝飛路網的,你來往的交通可不怎麼方便。”頓了頓,小姑娘接著說:“您瞧,今天可是今年最後一天,明天,我們可以一起迎接新年第一天。”
  也許是新年最後一天這個概念多少會造成惆悵感傷,躊躇了一陣子,斯內普接受了留宿的提議。
  主要原因是書庫實在奢華舒適,同時也存在著部分其他的因素。
  房子雖然大,夜晚卻依然寒冷。外面那棟麻瓜建築裡侍從和傭人雖多,但小姑娘卻似乎是自己住在這棟魔法建築裡,一個人。斯內普很不想承認,在知道這一點時,他在心裡居然產生了一種類似憐憫的情緒。
  臨近午夜十二點,西爾維婭的床頭響起窸窣的耳語。
  “西爾維婭、快醒醒,西爾維婭,時間到了!”
  西爾維婭的睡眠一向很淺,極輕微的響動也會擾到她。因為入睡極為困難,所以她最恨被吵醒。
  然而那個聲音持續地像蜜蜂振翅般嗡嗡著。
  “西爾維婭,別偷懶了,為了今天,我們可等得太久了!”
  “噢不!你是怎麼進來的?”
  為了杜絕老祖宗的窺視,西爾維婭把房間裡所有畫像都請了出去。她的床頭櫃上擺放著一個麻瓜的相框,裡面是她喜歡的美國搖滾歌星。現在,那個金髮帥小夥被可憐地擠去了角落。整個相框被一張大大的臉占據著,前額滿是皺紋的男子正急迫地扒在相框上,盡力向外探出頭去。
  西爾維婭抓起一個枕頭拍過去。啪地一聲,隨著一聲短促的驚呼,相冊應聲而落。
  誰能想到他們竟然有辦法進入麻瓜的相框?
  而且居然一直隱藏著這一點,直到關鍵時刻才派上用場。
  她還需要再排查一遍,確保把這些煩人東西都清除出去。
  不知道下次她使用電子相冊,他們準備怎麼鑽進去?
  噢,這是場長期的戰爭。
  西爾維婭舉著燭台,獨自走在黑暗的長廊上。
  走道很寬,鋪著厚厚的地毯,腳步聲被盡數吸收,四下靜悄悄的。右側是高大的窗戶,隨著她的經過,一幕幕緊閉的窗簾無聲打開,今晚是滿月,被微風浮動的樹木枝葉在地上形成斑駁的影子。
  左邊的牆壁上每隔數米都掛著畫像,方才叫醒他的男子在一幅幅畫像裡行走,陪著她一路向前。
  這絕不是令人愉快的經歷。他太聒噪了。
  “西爾維婭,快點!我們都等得不耐煩了。”
  西爾維婭也煩躁起來。她捏緊手上的燭台,寒氣森森地說:“你再發出一點聲音,我就把你定在裡面,拽下來撕掉,說到做到。”
  “哦不,我的孩子!你就會欺負可憐的老安布羅修斯!”
  第二代的弗拉梅爾,最後的德魯伊大法師,安布羅修斯-奧雷利安納斯-弗拉梅爾,穿著白底寬腰帶的羅馬式長袍,留著一把白色長鬍子,皺得可憐兮兮的臉在畫像裡眼巴巴地看著他的玄重孫女。
  而西爾維婭正嫌惡地看著手裡的燭台,把它拿得離自己盡可能地遠。
  “你再吵吵,我手稍微抖抖,這東西就會掉火星在地上。我相信總有一天我會把這房子燒光的!真搞不懂你們為什麼不讓我用手電筒。等我當上家主,絕對把這條改掉!”
  “沒問題,我的孩子。”老德魯伊愉快地眨眨眼:“只要你通過測試。”
  西爾維婭走進了聖弗裡曼塔樓,推開秘銀質地的雕花大門。
  大廳裡亮如白晝。牆上四壁的帷幔高高升到空中,每一塊幕布下都有一副活動的油畫畫像,對應著一塊大理石墓碑,上面刻著拉丁文的墓誌銘。星星點點的珍珠色影子,從墓碑上他們的浮雕中走出來,環繞著深紅色的地毯,圍成一個環形。
  “準備好了嗎,西爾維婭,穿過試煉之門?”
  




☆、CH 8.Heritage

  午夜十二點,弗拉梅爾的家族墓地聖弗裡曼塔樓裡,正燈火通明。
  在眾多期待而焦躁的視線下,西爾維婭表情輕鬆地,踏著不徐不緩的步伐,撞向紅瑪瑙石照壁,很普通地穿過了它,從另一面走出來。
  城堡內的幽靈們頓時鬆了口氣。
  “通過了!噢艾默瑞斯,我就知道這孩子極有天賦!”
  “她生下來到現在魔力還沒失控過呢,我早說過,她會是最出色的弗拉梅爾之一。”
  “哼。”
  在幽靈們的注視下,西爾維婭繼續走向大廳中央。
  此時地毯已不見了,白日被掩蓋住的魔法陣亮起來。呈中心嚴格對稱的幾何圖形與行行魔文泛出迷人的銀色光芒。在光暈的烘托下,法陣中心擺放著的玉石棺材,顯得神秘異常。
  玉石是極好的魔法載體,能夠幾乎無損的傳遞魔力。它又具有一項特性,能夠屏蔽不良波動的干擾。當西爾維婭進入石棺後,與外界的一切物理聯繫就被徹底地阻隔了。
  而通過艾默瑞斯留下的德魯伊魔杖,她的靈魂便與祖先們的連接上了。
  西爾維婭把她從不離身的紅橡木魔杖輕輕擱在地上,躺了進去。
  它其實是生命之樹上取下的一段樹枝,是極好的心靈傳輸導體。
  棺材蓋合上了。西爾維婭閉上眼睛。
  弗拉梅爾的家族傳承並沒有多麼複雜,事實上只是繼承從古至今的弗拉梅爾們所有的記憶而已。
  對於這個代代皆出煉金大師的世家,人們理所應當的認為,這是弗拉梅爾家的血脈傳承,很少有人想到這並不正常——即使純血家族也時常誕生啞炮。
  可以說,弗拉梅爾家是在“煉成”煉金大師。他們不會把事關家族命脈的傳承寄託在“遺傳學”這種他們早在中世紀就研究透徹的不可靠的方式上。弗拉梅爾們只信任自己掌握的知識。
  經過代代弗拉梅爾的研究、乃至犧牲,這個家族發展出穩定的傳承體系。
  孩子們從出生起,就通過血脈傳承魔法,激發出大腦的全部活力。
  正常人的大腦使用率差不多是5%,巫師在此之上2-3倍,而弗拉梅爾們,幾乎開發了大腦的全部區域。因為他們擁有人類所能達到的極限精神力,所以才會個個都過目不忘。
  然而對腦部過度的開發,相對於人類脆弱的身體,負擔過於沉重了。因此弗拉梅爾們的壽命都很短。但是對於一個弗拉梅爾來說,生與死的界限其實很模糊。因為即使死後,他們的魂靈仍然存在於聖弗裡曼裡,像生前一般做著自己喜歡的研究,並還能將結果留傳給後人。
  從第二代弗拉梅爾發明魔法繪畫開始,巫師們才學會用繪畫保存記憶。這之後,阿爾弗雷德•威克塞斯•弗拉梅爾提出了靈魂能量的概念。在此之前,死後是否會留下靈魂是不確定的,通過“救贖者”阿爾弗雷德的努力,脫離肉體的死靈才能夠穩定地存在於世。
  在對靈魂的研究上,弗拉梅爾們走得比任何人都遠。
  西爾維婭能感覺到具有黏度的水漸漸從下面湧上來。
  這是按照羊水的成分配置的營養液。煉金大師們認為,羊水是傳輸營養最好的導體。
  可是當水漫過胸脯時,西爾維婭感到胸悶與呼吸不暢。
  鹹腥的液體灌進嘴巴裡,西爾維婭開始恐慌。
  該死的,這東西不是說可以提供氧氣麼?可她感覺到窒息!
  西爾維婭感到肺部傳來巨大的壓迫感。她開始敲擊頂上的蓋板。
  水已經充滿了整個空間。肺像是要炸了一樣。液體造成巨大的阻力,每劃動一下手臂都極為困難。眼睛感到刺痛。四下一片黑暗。她使出全部力氣踢打頂上的石板,可它紋絲不動。
  糟糕透了。
  魔杖在外面。
  艾默瑞斯•塞納留斯•歐科•格林裡夫的一生正在眼前湧現。
  而西爾維婭的意識開始模糊。
  她簡直可以想像自己的墓誌銘。
  家族的第一人活了三百多年,最後一人夭折於7歲。
  這時候,第一段記憶已經被消化得差不多了。這真是家族秘辛!西爾維婭從來不知道,偉大的德魯伊祭司艾默瑞斯,他的傳奇一生,居然是結束於一個宏大的自我獻祭魔法!
  “用吾之名,開啟後代血脈之靈智,得襲Emrys為名者,皆受生命之樹庇佑——”
  就是這個!西爾維婭抓到一線生機。
  調動著所剩不多的清明,她用力咬破嘴唇。
  “以艾默瑞斯為名,智慧與生命之樹,回應我的呼喚!”
  讚美艾默瑞斯!
  橡木魔杖出現在手中。
  “除你武器!”
  玉石板被掀飛開來,砸到地上,發出令人心悸的沉重撞擊聲。水遍灑出來,地面一片狼藉。
  渾身透濕的小姑娘狼狽地爬出來,踉蹌地走了兩步,就跪倒在地上。
  “這、這是什麼見鬼的——”西爾維婭喘息、咳嗽著,還感到噁心,想要嘔吐。
  本應是提供氧氣和水分的液體,把她弄得差點窒息。
  可是對於傳承失敗,比她更沮喪的大有人在。
  “惡人先告狀!”
  “小姑娘,遇到問題不要先把責任推到別人身上,這可不是一個負責任的人該有的教養。”
  弗拉梅爾家的幽靈們湊過來,七嘴八舌的全都是指責。沒有任何一個人問一句她情況如何。
  西爾維婭頭髮凌亂,身上還在滴水,視線還有些模糊,恐怕是窒息後遺症。這使得她格外暴躁。
  而幽靈們仍在不住嘮叨著。
  “我們哪裡會想得到,你居然有幽閉恐懼症!”
  哦該死!西爾維婭想到原因了。轉世後遺症。她投胎過來時,在母體裡度過了幽閉般的一個月。
  “錯過了今天,我們需要再準備一年。”
  “這一整年的時間裡,這個弗拉梅爾莊園,就處於完全無防備的狀態。”
  “歷史上可從來沒出現過這種情況!噢艾默瑞斯!弗拉梅爾還沒有絕嗣呢,家裡就沒有一個當家人了!”
  “這都是你的輕率和失察所造成的惡果,小茜茜。”
  “我們希望你日後能引以為鑒。”
  “搞清楚狀況,”西爾維婭忍無可忍地開了口,聲音很輕,卻透著一股戾氣。
  “現在是你們求著我。”
  清澈的琥珀色眼睛裡,聚集著陰影。
  “講講道理。我都快悶死了,你們沒一個想到過來幫把手。我死了你們有什麼好處?”
  “得了吧,你死不了。”一個帶著眼鏡的男子的魂魄說道。他是19世紀中期的遺傳學大師阿圖爾•讓•弗拉梅爾。“這是一種病態心理。”他用權威性的語調斷言道。
  這委實是太沒有人情味了一點。西爾維婭氣極反笑。
  “你們以為我稀罕,繼承這個家,嗯?”
  “對呀。”立刻就有幽靈發出嗤笑聲。
  “一個能拿繼承人鑰匙去對男人獻媚討好的姑娘,我們當然知道,她有多不屑自己的家族。”
  西爾維婭瞬間腦門暴起了青筋:“那鑰匙誰要誰拿去!誰稀罕!我就是扔到大街上,也不會有人原意撿!”
  完全的答非所問,也算暴露了她的心虛。
  “威克塞斯,你可別這麼說!”一名優雅的女性看到她已然氣炸的狀況,有點擔憂地出言制止。
  “怎麼不能說,她能做得出,還怕人說?”
  “就是說呀。她把一半的莊園和財富,包括或者不包括她自己在內,巴巴送去人面前,人家還不屑於顧。這姑娘難道要步米蒂亞後塵?我想我們現在就可以給她個稱號了。”
  “噢,心碎者茜茜——”
  “閉——嘴——!不要這樣叫我!”西爾維婭尖叫起來。
  “好,先不說這個。”牆上安布羅修斯的畫像開了口,大家這才漸漸靜下來。善解人意的老好人問道:“茜茜,你真的不願繼承家業嗎?我能問是為什麼嗎?”
  西爾維婭冷笑了幾聲。
  極度發達的大腦帶來了過於敏銳的感知,這意味著超出常人數倍的折磨。過於細膩的感受性,讓人體會到更強烈的快樂,可更通常的是更為頻繁、深刻數倍的痛苦。
  就好像感情細膩的藝術家,往往死於自厭。
  艾默瑞斯用靈魂與生命的代價對血脈後人所施的這個魔法,很難說是福利還是詛咒。
  西爾維婭很早就察覺了。她比常人更易怒,更暴躁,也更容易傷感、鑽牛角尖。若不是有前一世的閱歷,她更小的時候,在爹不痛娘不愛的童年,估計早就自我了斷了。
  每個弗拉梅爾都曾被無處宣泄的感情所折磨過。青春期對於弗拉梅爾來說,更是噩夢般的折磨。安布羅修斯的兒子,吟遊詩人勒斯特瑞爾,就是死於抑鬱與自我厭惡。這種死法在弗拉梅爾家族史上,卻是司空見慣。
  所以弗拉梅爾的家訓才是“絕對理性”。
  他們要求後代擁有凌駕於感情之上的理智,能精密地操縱自己。就像把人當成機器來對待。
  弗拉梅爾重視知識勝過一切。
  他們根本只把人當做傳承知識的工具,才會弄出這麼個變態的傳承系統。
  什麼最理性的家族。
  什麼事事講究精密,完善。
  什麼事事講究傳統與傳承。
  什麼狗屁貴族世家。
  西爾維婭怒吼道:“我根本不稀罕!”
  就像一瓢涼水潑進了熱油鍋,幽靈們炸開了。
  “很好!我們家又出了個視財富為糞土的姑娘!噢艾默瑞斯,多麼值得歌頌的高潔情操!”
  “多麼可怕的姑娘,家族血親說不要就不要。你的謚號我決定了——就叫做冷酷的西爾維婭!”
  “這裡躺著一個姑娘~她有著可愛的臉蛋兒~可她的心,比頑石還堅固,比寒冰還冷酷~哦,西爾維婭~”這是一名文藝復興時期的幽靈法倫海特-聖-加西亞,從他嘴裡溜出一系列華麗的歌劇腔調。
  “和她母親一樣。我就知道,女孩兒沒出息。你瞧,你們早該同意我只生男性後代的提議——”
  “夠了!給我閉嘴!”西爾維婭不受控制地尖叫起來。
  “不、要、把我,和那個人、相提並論——”
  “哈,這下我明白了!”
  “我也總算想通了!”
  接二連三地有幽靈拍著手叫起來。
  “噢茜茜,別那麼沒出息,不就是個背叛了你的女人麼——”
  “我們就當她從來沒有存在過就好了。你瞧,家譜上都抹掉了她的名字!”
  “以前你倆都叫茜茜,你抗拒這個稱呼我還能理解。可現在只有你一個茜茜了,你不高興嗎?”
  “你們這麼說,她大概只會更傷心,噢,我的孩子,從小父母就不在身邊,一個人孤零零的,真可憐。”
  幽靈們你一句我一句,刺人的話語像道道荊棘,鞭打在小姑娘的心上。
  “住嘴!給我住嘴!!”
  如同洪水一般,把西爾維婭的理智全衝走了。
  西爾維婭抓起什麼就扔什麼。褪掉手上的戒指印章,拽下胸前的懷錶,還有那柄曾經寄給過教授,又被退回來的門鑰匙。各種各樣的零碎被一股腦扔出去,狠狠砸在牆上,叮鈴■當地落在牆角。
  “統統還給你們!滾,現在都給我滾!”
  “噢茜茜,你知道,我們的活動範圍被限制在聖弗裡曼。”這是性情溫和的特里斯坦。
  暴戾的威克塞斯則是吼了回來:“要滾的也是你——無能小輩!”
  “別這麼暴躁,她只是叛逆期。好歹是最後一個弗拉梅爾,多寬容點吧,不然能怎麼辦呢。”
  “茜茜,別太激動,生氣不利於身體健康,這可是過來人的忠言。如果你想多活幾年,不至於像我一樣,死於——嗯,多少歲來著?”
  他的兒子接過話:“死於我兩歲。”
  西爾維婭再也無法忍受了。紅著眼睛,她一頭撞進火焰之門,消失在石板內。
  這個時候,幽靈們陡然沉默下來。
  “外面的那位先生。”作為代表開口的是家族輩分最高的安布羅修斯。
  “請進。”
  斯內普無法,只得從半開的門外走進去。
  




☆、CH 9.The Jasmin Garden

  不久之前,斯內普被房間裡的畫像叫醒。對方是位熟面孔,魔藥教授在鄧布利多的校長室裡見過他的畫像。聖•安德魯•西耶爾頓•弗拉梅爾,霍格沃茲的第二任校長,他定下的許多規定沿襲至今,影響深遠。

  這位校長被史書稱為“完人”,以理智內斂著稱。外表華麗得體,風度翩翩,聽說具有安茹皇室血統,被封為某地的伯爵。

  在校長室裡,他總是高高在上俯視著所發生的一切,不管鄧布利多怎麼胡鬧折騰,他一不評論,二不插手,總是像在看戲。

  可他眼下正頭髮散亂,墊肩都歪掉了,慌慌張張,毫無風度地叫自己去救救他家的孩子。

  當斯內普趕到時,小姑娘已經自我拯救成功了。他無奈地旁觀了一場家族內訌。

  “很遺憾我們不能給你提供一個座位,教授——斯內普先生。”

  “這不是問題,校長先生。”

  站在聖弗裡曼高高的穹頂下,即使是見多識廣的斯萊特林院長也感到了壓力。

  對面這群二三十個的幽靈,看起來都很年輕,有的甚至就2、30歲的模樣。可是任何一個稍有見識的巫師,看到這樣的陣容都會感到眩暈。之前那位聖人安德魯已經變得不起眼,這裡傳說中的人物太多了。第一個亡靈法師芙蕾雅,第一個元素法師蒙佩茲,光是較為近代的一位克勞修斯,其空間理論上的造詣就讓無數人膜拜,他算輩分應該是西爾維婭的爺爺。更別提還有一名梅林時代的大魔導師,安布羅修斯,正目光灼灼地盯著自己!

  他們完全看不出剛才那副咄咄逼人的模樣。面對自己時斯文而疏離,帶著標準的貴族式笑容。

  “如果你不介意站著,可否解釋一下,你為何會出現在——私人場所?”

  斯內普掛起了假笑:“不湊巧。”

  他可不想惹毛他們。

  儘管他從頭到尾旁觀了剛才那場激烈的對峙,但那是他們自家的事情。他可不敢和那有恃無恐的小女孩一樣,去反抗這些個個都是魔法史上首屈一指的大人物的弗拉梅爾們。他們絕對有辦法讓他出不了這間屋子。就算沒有了身體,只剩下靈魂,他們依然帶給他沉重的壓迫感。

  “既然這樣,我們是否該讓你支付代價,為了你不該看到的東西?”

  “可憐的小姑娘,大概正在哭吧。”

  他就知道!斯內普格格地咬了咬牙。惹上了大麻煩。

  誰叫他沒抵抗住誘惑,他這是自討苦吃。

  不情不願地接下了任務,斯內普轉身就要走。

  “等等。”

  “你不帶上鑰匙,準備去哪兒找她?”

  “鑰匙有什麼用?”斯內普問道。

  “權限與象徵。”

  “沒有得到鑰匙承認的人一旦走進,火焰之門會將他燃燒殆盡,連靈魂都不剩下。”

  “茜茜……塞西莉亞她前幾天寄回了這把鑰匙,正式放棄了身份。祖宗之名盡數從她名字中剝奪,她現在只是塞西莉亞•布萊克了。”

  “這把鑰匙對西爾維婭來說是多餘的,西爾維婭從小就有另一把鑰匙。”

  “鑰匙之間相互感應。”

  原來如此。斯內普聽出了他們言下之意。

  小姑娘無法接受被母親背叛,就把她的鑰匙泄憤一樣地隨便給了什麼無關緊要的人。

  解決了內心的疑惑,斯內普一陣風一般地拾起蜷縮在牆角的零碎物件,大步流星地,從門口走了出去。

  並不需要鑰匙的指引,斯內普猜到她會在哪裡。

  走進花園,沿著林蔭大道,走過大約二分之一。白天她指著這條小徑,說是她最喜歡的地方。小路的盡頭,有一個隱密的花園,院門被繁茂的常春藤密密纏繞著,秘銀打造的精緻小鎖斷成兩截,躺在地上。

  年輕的教授放輕腳步。

  用修剪成方形的灌木植物圍成的小院子裡,架子上吊著藤椅,一大片潔白的茉莉花田中,白裙的金髮小女孩背對著他。她赤腳蜷在地上,頭埋得極低,肩膀在顫抖,雙手用力揪起花草,再狠狠扔出去。

  夜風把清淡的茉莉花香送過來。隱約能聽到壓抑的啜泣聲。

  白天她那麼活潑而驕傲,向他介紹著各種傳說軼事,談起學術問題時神采飛揚。

  斯內普感到心裡有點不舒服。

  她一定不想被人看到這個樣子,斯內普判斷。

  他故意把腳步放重。

  突如其來的聲響嚇得西爾維婭心臟一縮,她條件反射地回過頭來,手裡的魔杖指向了來人。發現是教授,西爾維婭有一瞬的不知所措,隨即是不可遏制的羞惱和怒氣。

  “我以為作為一個紳士,您充分地理解什麼叫做非禮勿視,先生。”

  小女孩微揚起臉,帶著濃濃鼻音,和竭力維持的平靜。

  斯內普看到她的長髮因為被水濡濕而變成深色,幾縷額發零亂地貼在前額上,皺起了眉。

  “如果不是你忘記了東西,我就不必要走這一趟,弗拉梅爾小姐。”

  斯內普拎著鑰匙,向她示意。

  西爾維婭狠狠吸了吸鼻子,從地上爬起來,踏過花田,向他走去。

  她的腳凍得通紅,上面還有道道傷口。

  “我想你的大腦還不至於被凍成一個空空的陶罐。但如果你繼續如此輕率,我就不確定了。”

  “我想這不關你的事,先生。”

  西爾維婭從他手上接過鑰匙,捏在手心,攥緊拳頭,渾身發著抖,像是在忍耐什麼。

  斯內普揮手給她施了個溫暖咒,說道:“現在,如果你堅持要在十二月的寒風中賞花,”他瞥了眼被蹂躪得亂七八糟的花田,“我就不奉陪了。”

  “恕不遠送。”

  西爾維婭站在原地,聽到腳步聲漸漸遠去,狠狠地把鑰匙扔了出去,扔得遠遠的。然後轉過身,有些呆滯地看著一片狼藉的花莖,綠葉和白色花瓣。

  她每天都記得澆水。看見它們零落在自己手中,她感到心疼,又有種破壞的快意。

  “對不起。我真沒用,只能向你們發脾氣。”

  西爾維婭感到悲從中來。在這個世界上,誰也不在,她什麼也沒有。

  去而復返的斯內普,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畫面。白裙的小女孩,蹲在花田裡,對著地面放聲大哭。她揮動魔杖,一株株地把它們栽回去,花田恢復如初,但她仍在哭泣。

  靜靜站了一會兒,感覺到她沒有消停的跡象,斯內普快步走過去。

  西爾維婭被一把拎起來,“誰?幹什麼?”

  “送你回家,小姐。”

  “我不——”

  “我也不願意。你可以自己親自和你家人去說。”

  “那群老東西!如果你受到了他們的威脅——”

  “哼。”

  斯內普不由分說地拎著她的衣領,走向門外。

  “放下我!”西爾維婭尖叫道:“我又不是沒長腳!”

  “是的,你當然有,只不過它已經凍成一塊硬邦邦的火腿了。”

  “您不能給我變一雙鞋子出來嗎?”

  斯內普懶得回答,只是挑起眉看她。

  要求一個未婚男子給姑娘變鞋子,實在是強人所難。

  察覺到這一點,西爾維婭恨恨地把臉轉過去不看他。

  十二月的寒風中,只能聽到富有韻律感的腳步聲,和袍子被風獵獵鼓起的聲音。西爾維婭被拎在半空中晃來晃去,她感到頭暈。頭很重,鼻子堵住了,耳邊的聲音聽起來那麼不真實。

  “不,我不要回去!”

  越接近莊園,西爾維婭感到越抗拒。

  “那裡不是我的家!”

  斯內普嘲諷地說:“如果你堅持,你只能流落街頭,西爾維婭小姐。”

  “不,你什麼都不知道!”

  西爾維婭被戳痛了。她奮力推開男人,跌落到地上,很痛,但她沒有管那些,只是從衣服裡面拉出另一把鑰匙,狠狠地扔出去。它劃出一道銀色弧線,落進噴水池裡,發出沉悶的聲音。

  斯內普面色不善地盯著她,見她臉上一絲悔意也沒有,只有一臉發泄後的陰沉快意。

  “我不是無處可去。我選擇留在這裡,是因為它對我有用。”

  西爾維婭倔強地抬起臉,面上帶著自嘲、痛苦,卻仍維持著驕傲。

  “我會學到一切,然後把它推平了。我會自己造一個比它強得多的房子。”

  姑娘冷靜的宣布。

  他有點明白了。

  這東西也許價值萬金,對她來說卻可有可無。

  這孩子是真的沒把這裡當家。“這房子誰要誰拿去”,她方才對她祖先們說的話,都是出自真心。不管這裡如何奢華舒適,她只不過在欣賞它。家族的聖地,她只當是書庫。她住在這裡,就像一個過客。

  他想他明白這種感覺。就像蜘蛛尾巷對於他來說一樣。

  斯內普看著小姑娘,她的臉凍得通紅,膝蓋上青紫,腳上在流血,身體在寒風中發抖,他緊皺著眉頭,又往她身上扔了好幾個溫暖咒,但她的情況並沒有好轉,她在發燒。

  手伸向她衣服後領,目光接觸到她脖子上被勒出的紅痕,改為去握她手臂。那麼軟,那麼細,感覺稍微用力就會捏斷似的。最後,他不得不採用了一個對他來說極為陌生的動作——將小姑娘從地上抱起來。

  瞬間,雙方都僵硬了。

  西爾維婭感覺到一雙手臂有力地托著自己,溫度透過衣服傳遞過來。這是極為陌生的感覺,伊利安也沒有抱過她幾次。她雙手抵著他的肩膀,不敢向前傾,身體僵直地,努力保持著平衡。

  不敢靠近,卻也不想放開。

  “你沒必要這麼緊張,弗拉梅爾小姐。我記得你一向很放肆。”

  西爾維婭惱羞成怒。她掙扎起來,對方卻趁勢把她抓得更緊。

  “別亂動,弗拉梅爾小姐。你安分點,有助於這種折磨提早結束。”

  低沉的,華美如大提琴的聲音就在耳邊響起。西爾維婭感到耳垂有些發燙。

  也並不算是什麼折磨。硬要說的話,大概是福利。

  倔強了一整晚的小姑娘,把自己搞得遍體鱗傷的,現在終於放鬆下來,軟趴趴地靠在男子寬闊的肩膀上。

  斯內普抱著小姑娘,大步向前走去。

  寒風被他的身軀和手臂阻隔在外,西爾維婭感到前所未有的溫暖。她竭力壓抑著,不想被發現,但在距離為零的情況下,毫無秘密可言。他瞥到了懷中小姑娘臉上晶瑩的痕跡,感覺到她身體的細微顫抖。

  他回憶著稀薄的童年記憶。在他母親還沒有被發現是個女巫時,他的父親曾經寵愛過他那麼一陣子。那時他是怎麼做的?斯內普猶豫了再猶豫,用一隻手把她抱緊,另一隻手放在她的腦袋上,遲疑著,摩挲了一下。

  西爾維婭瞬間僵住了。

  她想問,喉嚨卻被堵住了,張開口什麼也說不出。她劇烈地顫抖了好一會兒,克制不住地向他懷裡撲去,纖細的胳膊圈著他的脖子,伏在他肩上,嗚嗚地哭著。

  斯內普沒有動也沒有說話,只是沉默著把手在她的頭髮裡輕輕移動,繼續撫摸她的頭。

  很快便到莊園門口了。

  “弗拉梅爾小姐。”

  “嗯?”

  “你的家人——”

  斯內普覺得自己應該說出來。

  那群幽靈們焦急地來找他救人的神情,在她跑掉後明顯顏色變淡,卻還氣勢全開地對他頤指氣使。

  可如果他們並不想讓她知道……

  “我會為您報仇的,教授。”西爾維婭嘴角彎了彎,眼睛裡放射出邪惡的光芒。

  “總有一天,我要把書搬走,把塔樓推倒,用爛石瓦礫把他們全埋起來!”

  其實她知道的。幽靈沒辦法觸碰到任何東西。故意激怒她,也是家族傳統。

  為了錘煉她,言語刻薄甚至惡毒,希望她能控制自己的情緒,早日學會聽到見到什麼都不為所動。

  代代弗拉梅爾都是這麼成長起來的。

  知道歸知道。

  “我要把他們用強力魔咒固定住,塞進一個小箱子,外面灌注上秘銀,一絲風也別想跑出來,然後把他們扔進大西洋,讓他們在海底呆上永生永世!”

  西爾維婭神色疲憊,眼神卻愈發清亮。

  看見懷裡的孩子小臉又恢復了驕傲,琥珀色的眼睛裡又綻放出光芒,斯內普的眉頭今天第一次地舒展開來,略微放鬆的唇邊隱隱帶上一絲笑意。



☆、CH 10.Patient And Impatien

  小姑娘生病了。

  這是一個大約一千平方英尺的房間,牆面上貼著深棕色與金色相間的華美牆紙,天花板上垂下兩盞奧地利產的水晶吊燈。房間擁有四個足有2米高的窗戶,古銅色的窗框上雕著複雜的花紋。面對窗戶放置著一張造型古樸而寬大的紫檀木桌,引人注意的是,桌旁架設著一台如今還極為笨重而昂貴的電腦。帶著厚厚天鵝絨帷幔的四柱床在房間內側,床頭櫃上擺放著一株盆栽茉莉。

  斯內普把小姑娘送回來時,她已經燒得滿臉通紅,意識迷糊。被放在軟軟的被褥上,西爾維婭感到自己好像漂在空中。頭很痛,痛得睡不著;好熱,感覺就像臉上每個毛孔都在往外散髮熱氣。

  “水……”躺在床上輾轉反側,西爾維婭虛弱地嘟囔。一杯水出現在眼前。西爾維婭企圖躺著喝水而失敗了。杯子被弄倒,水大半潑在枕頭上,小半沾濕了教授的外套和襯衫袖子。

  斯內普的眉頭緊緊揪在一起。但小姑娘咳嗽不止,他不得不拍了拍她的背,然後再去倒上一杯。

  “哦教授,我很抱歉!”西爾維婭咕嘟咕嘟把水喝得一干二淨,滿足地嘆了口氣,然後眼圈紅紅,眼睛水汪汪地看著斯內普,“教授,您可真好!我、我能再喝一杯水嗎?”

  在小姑娘眼巴巴地注視下,斯內普只得照辦。喝完了水,西爾維婭還是拽著對方。眼看著外套之內的襯衣袖口已經被拽得皺巴巴,還被扯出去好幾公分,斯內普的眉毛倒豎起來,聲音裡帶著命令:“放手。”

  “哦……”姑娘可憐巴巴地應了一聲,但手仍沒有鬆開。

  “教授,我好熱,好難受……我該不會燒成傻子吧?您能幫我量一下|體溫麼?體溫計在——”

  斯內普隨手揮了揮魔杖。

  低沉迷人的嗓音報出一串數字。

  西爾維婭卻被嚇了一跳,用一副自己快要死掉的語氣,快要哭出來的臉,可憐地看著對方:“一、一百多攝氏度——我還活著嗎,教授?!”

  “……華氏度!”

  “……嗚嗚。”

  “現在,放手——”

  “可、可是……”

  音調危險地上揚了八度:“我叫你放——手,弗拉梅爾——”

  “我很抱歉,教授……”西爾維婭蔫巴巴地耷下腦袋。

  生病的小姑娘變得多話而黏人,但還沒忘記分寸。

  感覺到他已經忍到極限了,姑娘聲音虛弱地說:“把您卷進這些麻煩,請相信這絕非我的本意。您不用管我了,我沒關係,睡一覺就好了。很抱歉打擾了您的睡眠。請早些休息,您的黑眼圈更重了。”

  小姑娘睜著霧濛濛的大眼睛,看起來仿佛真心實意,可斯內普卻在暗暗咬牙。

  原本他還在猶豫。她家的大人還有畫像和幽靈,把她交給忠心耿耿的小精靈照顧也並非不妥。可被小姑娘這麼一說,他就徹底沒法不管了。該死的以退為進。狡猾的貴族!

  斯內普不得不去熬藥。而進入弗拉梅爾家的煉藥房後,這點不情不願就立刻煙消雲散了。齊全到近乎奢華的設備,堆積如山的魔藥材料,乃至裝滿數十個櫃子的成品,無不給他留下了深刻的印象。如果有人把裡面的藥材全部賣掉,一定能成為大英帝國最富有的人!更何況有些珍稀藥材絕對是有價無市。其中有已消失了幾百甚至上千年,只存在於傳說中的動物身上獲取的材料或者珍貴的寶石。這也許就是貴族的底蘊。

  在藥房耽誤了過多的時間,以至於回來的時候,小姑娘的狀況看起來非常不好。

  西爾維婭陷在噩夢裡。

  身體動彈不得,意識卻是清醒的,想起身,卻無法控制手腳,她急得大叫,卻發不出聲音。就像是被綁住壓上了大石塊似的。誰來救救她?

  “……伊利安。”西爾維婭眼角淌下淚水。她一點也不想承認,大概是病魔讓她軟弱了。反正又只剩下自己一個人了,也沒人能看到聽到,就發泄一把吧……

  “伊利安,我討厭你。需要的時候,你總是不在。你在哪裡?……我恨你。”

  西爾維婭感覺到一絲清涼。過了一會兒,遲鈍的神經才反應過來,有什麼涼東西覆上前額。她舒服地嘆口氣,手臂僵硬地從被子裡伸出來,抓住一雙大手。

  “伊利安,不、不要走。為什麼要拋棄我?”

  斯內普被小姑娘死死抓住手,他一試圖掙開,她就又哭又鬧。對這麼病得可憐兮兮,哭鬧著叫爸爸的小姑娘,他著實拿她沒辦法,只能任她握著,並極力忽略她抹在自己手上和袖子上的黏液。

  “……尼克,不要死!不要丟下我一個人。”

  她皺著眉頭,額上滲滿汗水,嘴唇乾澀,甚至乾裂出血,卻不斷發出囈語。

  她的夢可真夠陰暗的。斯內普邊用棉球蘸水敷在她唇上,邊在心裡想。好端端一個出身良好的小姑娘,多半是因為一直以來都一個人過,常常被扔下而缺乏安全感,所以才會夢見所有她在乎的人都離她而去,而且是以最決絕的方式。

  “不要死,教授……”西爾維婭邊流著眼淚,邊喃喃地,蹭著那雙溫暖寬厚的大手。

  斯內普定住了,他很確信,小姑娘叫的就是他。

  西爾維婭感覺到有人在叫她的名字。那聲音很醇厚,很好聽,但聽上去那麼不真實,像在夢裡似的。她頭很重,即使這聲音再好聽一倍,她也不想起來,恍恍惚惚地,她回答了什麼。

  “謝謝,您也生日快樂,先生。”

  但對方似乎變得很生氣,聲音也放大了好多。

  “弗拉梅爾!我說的是,起來喝藥!”

  西爾維婭迷迷糊糊地睜開眼睛,映入眼簾的是深刻如刀鑿般的眉心皺紋,斯內普正皺著眉看著她。西爾維婭嗓子沙啞地說:“哦不對,新年快樂,先生。您怎麼會在這裡?現在幾點了?”

  斯內普抿緊唇,把一杯魔藥放在床頭櫃上。

  西爾維婭勉強睜著的眼睛,看到濃綠色的粘稠液體,立刻厭惡地閉上了。

  “現在幾點了,教授?”

  “凌晨三點左右。”斯內普不耐煩地答道。

  “哦,新年快樂!教授,”小姑娘假裝沒看見那杯藥,嘟嘟囔囔地說:“今年我是第一個恭賀您的人,我也能第一個聽到您的祝賀,這可真好。雖然我不想以生病開始新的一年,但是能在這一天聽到一聲問候,總是好的,哦,您知道,我已經很久沒有聽到……”

  “新——年快、樂。”斯內普咬牙切齒一般地,字字從牙根裡蹦出來。

  “您不祝我生日快樂麼?”小姑娘用往外滴水一般的水潤雙眼注視著他,可憐兮兮地說。

  教授的呼吸變得沉重,一再運氣,最後還是一字一頓地說:“生、日、快樂。”

  “現在,弗拉梅爾小姐——”

  躲不過去了。西爾維婭把頭偏向一邊,又跌回枕頭裡。

  “您饒了我吧。”

  斯內普咬了咬牙,強硬地把杯子塞到她嘴邊。

  西爾維婭勉強打起精神:“蟲齡草,蛇皮,濕蕁麻……提神劑,不,我不要喝!”

  斯內普挑眉,嘲諷地說:“回答正確,但沒有加分,弗拉梅爾小姐。如果你的腦子還沒有被燒成一個美麗的擺設,就趕緊喝下去!”

  “不。不用喝,也很快就能好的。”西爾維婭閉上眼睛,緊閉著唇,無聲地抗拒著。

  如果有什麼事情比照顧霍格沃茲的一群小巨怪還更像噩夢,那一定是照顧一隻生病的小巨怪!

  霍格沃茲的魔藥教授忍了又忍,咬牙說道:“我毫不懷疑你具備相當的煉制魔藥的水平。難道你從來沒有嘗試過你自己做的魔藥嗎?”

  比弗拉梅爾家代代都是煉金術師要稍微不那麼出名一些的,是他們個個都是魔藥大師。參考弗拉梅爾家的傳承,這點就很好理解了。在進入煉藥房時,斯內普注意到相當的使用痕跡,這個房子空無一人的情況下,只可能是小姑娘自己煉制的。

  “從不!”西爾維婭斬釘截鐵地回答。“用那些材料做出來的東西真的是人類能喝的嗎?千奇百怪的植物也就算了,嘌呤蟲,豪豬刺,毛蟲,惡……”光是想想,小姑娘就感到一陣反胃。

  年輕的魔藥大師終於忍無可忍了。

  “如果你以為我很閑……我可沒有更多時間給你浪費!”

  說著,就把藥劑重重擱在床頭櫃上。

  西爾維婭見他真的生氣了,立刻服了軟,軟糯糯地撒嬌道。

  “我不要喝魔藥!給我一片阿司匹林!我頭好痛……”

  小姑娘拽住他的手,發出可憐兮兮的嗚咽聲。

  “阿司匹——林……?”年少時在麻瓜界的經歷,使他對這個名字有所耳聞。但是,麻瓜的藥能夠優越過魔藥嗎?年輕的魔藥教授感到自己的尊嚴被冒犯了。

  “弗拉梅爾小姐。”

  斯內普用一種上挑的、危險的語調說道:“我花費寶貴的時間為你熬制的藥劑——”

  “是您親手做的?”西爾維婭吃了一驚。“真對不起!我不知道……沒想到您會親手為我熬制藥劑!我、我真是太感動了……該怎樣感謝——”

  斯內普不耐煩地打斷她:“你以為這棟房子裡還有別人能熬藥劑嗎?”

  “我以為是小精靈或者……”西爾維婭鼻子紅紅,眼睛水汪汪地,撲扇著眼睛看著他:“我以為,您直接從架子上拿的,那裡有許多我過去的習作……”

  接觸到男子不耐而不悅的視線,西爾維婭乖覺地說:“我知道了,我喝!”

  如此爽快的答應,反而令受盡折磨的年輕教授有些不適應,他懷疑地盯著她。

  “我、我只是,不喝自己做的藥,”西爾維婭結結巴巴地,極力向他解釋:“要知道,沒有人為我熬過藥,從來……”

  斯內普沉默著。

  他在藥房裡看到的成品中,大約有三個櫃子,上百瓶藥,貼著“S.E.B.F”的標籤和近兩年的日期。

  這需要至少幾百個日夜的努力和堅持。在這棟大得過分卻空空盪蕩的房子裡,這個小姑娘,獨自一個人,度過了多少個日夜?她能做的只有閱讀,實驗,煉藥。

  不算溫柔,卻有力的雙手,抓住她的肩膀,讓她靠坐起來,喂她喝完了那劑藥。看著她躺下,年輕的教授給她蓋好被子。藥劑裡加入了少許生死水的成分,西爾維婭安穩地睡著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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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 11.Duke of Elyan de Breta

  當西爾維婭一覺醒來,早晨的陽光正從高高的水晶窗裡照射進來。休息得良好,姑娘神清氣爽地走出房間,進入一樓大廳。長桌上擺放著豐盛的早餐,旁邊的沙發上,黑衣黑髮的男子正在閱讀報紙。

  西爾維婭彬彬有禮地打了招呼:“教授,早上好。”

  斯內普沒有放下報紙,只瞥了她一眼,微微點了點頭。

  她沒有提昨夜,那是不愉快的經歷。她覺得教授也一定這麼認為。事實證明她的判斷是正確的。

  沒有多說什麼,西爾維婭坐下來,開始吃早飯,並閱讀已被熨平的報紙。

  早飯過後,時間是上午十點左右。

  西爾維婭叫來家養小精靈,吩咐把書信送去書房,她要開始處理文件。這時,小精靈卻匯報說,男主人,布列特尼的伊利安公爵,她的父親,已抵莊園外的馬廄,很快就要到了。

  西爾維婭瞬間腦子一片空白。她猛地站起來,撞得椅背發出聲音,這在她的教養而言,尤其是一旁還有客人的情況下,是不被允許又不可能發生的事情。但她甚至沒有注意到這一點。

  “他、他怎麼……至少,事先應該送封信,這太不像話了——”

  牆上的壁畫調侃道:“哦茜茜,什麼時候父親來看女兒,變得和走人家做客一樣啦?”

  “不,昨晚就送來了拜帖,闖闖把它放在您的書桌上,哦,都是闖闖的錯!”

  小精靈開始狠命揪自己的耳朵,又是用筆尖狠狠戳自己的手背。

  “闖闖應該看著您讀它的!應該確保您看到了它的!都是闖闖不好,闖闖是個失職的壞精靈!”

  西爾維婭不得不安撫它:“不,闖闖,謝謝你,你做的很好。現在,先下去吧,我會安排的。”

  “不需要安排午飯嗎?老主人長途跋涉,一定很疲憊,闖闖去準備洗澡水,哦,要用瑞士山峰融化的雪水,阿維尼翁產的薰衣草冷香皂,哦,還有澳大利亞產的羊絨毛巾……”

  “不,都不用!闖闖,你退下!”西爾維婭聲音有些尖利。

  “我很抱歉,教授。”沉默了一會兒,西爾維婭才說道。

  “一再的意外狀況,讓我沒有盡到主人的責任。我想我沒有辦法陪您了,但除此之外,房子裡的一切您請隨意使用,請把這裡當做自己家、或者某個研究機構……”

  斯內普沉默著點點頭。別人家那堆亂七八糟的事情,他實在不想去參和。而這棟房子本身,它的藏書室,煉藥房,以及煉金實驗室,都相當的吸引人。

  他轉身正要離去,從牆上發出的聲音叫住了他。

  “等等,茜茜,你不覺得該向他們彼此引見嗎?”

  西爾維婭有種不祥預感,她揮動魔杖,但仍然慢了半拍,不想聽到的話還是被說出了口。

  “這房子的前任男主人和下任男主人——哦不!”

  啪的一聲,法倫海特在另一幅畫像上出現了,撫著胸口,他驚魂未定地看著方才自己呆著的畫。“停頓咒,還有時間停止咒……噢艾默瑞斯!如果慢上稍許,我就被永遠粘在上面動彈不得了!”

  另一幅畫像出言聲援他:“茜茜,你不能剝奪人說話的權利!”

  “我也有不聽的權利。”西爾維婭高傲地揚起下巴。

  “女士先生們,我注意到,茜茜不再抗拒被稱作茜茜了!”

  西爾維婭冷哼了一聲,看上去滿不在乎,這令等著看她發火的畫像失算了。

  “你愛叫就叫吧。”西爾維婭冷笑了一下,“嘴長在你身上。”

  也算是提前預習。西爾維婭這麼想著,心裡又是一陣無名火起。

  “這是不是代表她心情變好了?因為心愛的父親要來看她的消息振奮了她?”

  “閉嘴!”西爾維婭心煩意亂地說:“我還沒想好……見或者不見他。”

  牆上的畫像們頓時打了興奮劑一般騷動起來。

  “看樣子你不是說說而已,是真的打算連中飯也不招待他?”

  “哦,真可憐,伊利安小夥子,被妻子拋棄,被女兒不待見。”

  西爾維婭在顫抖。握緊拳頭,她捏緊魔杖。

  “哦,得了吧,茜茜,你明明想他想得發瘋。”

  “昨晚是誰哭鬧著叫爸爸,隨便抓著什麼人就當成爸爸一樣撒嬌?”

  “燒得糊塗不清時明明那麼渴望,可一旦清醒過來又打死不肯承認?”

  “茜茜,你還能再彆扭一點麼?”

  粉飾的太平被打破了。西爾維婭本想淡定地面對這群人的挑釁,決心不為所動,被叫叫討厭的名字又算得了什麼呢。但最後這句話把她的決心粉碎了。

  “可憐的姑娘,害怕自己心碎,所以故意斷定他不會來,不去期望,就不會失望——”

  “閉嘴——!”

  西爾維婭憤而揮舞魔杖,一道強力的四分五裂咒準確地打過去,那枚畫像瞬間炸掉了。

  大廳裡頓時鴉雀無聲,只有西爾維婭在冷笑。

  “有時候我懶得和你們計較,不要以為我好欺負。”

  寬敞的客廳裡,爐火在富麗堂皇的壁爐中■啪燃燒著。

  壁爐旁邊擺著幾張奢華的靠背椅,西爾維婭正坐在其中一張綢面鑲金的椅子上。

  她穿著銀灰色的綢緞長裙,雙手平放膝上,上半身挺直,露出白皙修長的脖子。臉上帶著淡雅的笑容,半邊臉在火光的照映下,愈發顯得皮膚白嫩,臉色嬌艷,整個人美得像花朵一樣。

  當伊利安走進房間時,看到的就是這樣一位年輕淑女。

  西爾維婭抬起頭,看向來人。冬日的陽光傾灑在他的金髮上,他還是一如既往的英俊。

  身材高大得不似法國男人,完美的體格和矯健的身姿無不顯示出維京人的血統。年輕的公爵皮膚白皙,鼻樑高聳,眼窩頗深,臉龐的輪廓完美得像是最傑出的藝術家照著希臘神話裡的美男子一絲不苟鑿成的雕塑。他在上流社會有一個稱號,叫做黃金的伊利安,正因他一頭柔軟的金髮如同融化的黃金一般華麗。碧藍色的眼睛好像不帶一絲雜質的藍寶石,注視著自己時顯得愈發晶亮。

  伊利安手碰帽檐向她鞠了一躬,脫下帽子和外袍交給家養小精靈,再將銀質手柄的手杖擱在桌子上,走到西爾維婭身邊,單膝跪下,親吻她帶著白紗手套的手背,然後起身在她面頰上親了兩下。

  “西爾維婭,甜心,天知道我有多麼想你!”

  他捧起小姑娘的臉,用充滿懷念的眼神眷戀地打量她:“我把你的相片放在懷錶裡,時時拿出來看;每天晚上要親吻你的畫像,才能睡著。你還記得嗎,去年我的生日,你為我做了一天的模特,就是那副畫,我把她安置在床頭。哦我的姑娘,這就是你未來的樣子嗎,多麼迷人!可我想念那個一年前從我懷中溜走的姑娘。西爾維婭,為我變回原來的樣子,好嗎?”

  看著他溫和而憂傷的神情,聽著久別重逢的喋喋不休,西爾維婭此前的一切心理建設,全部坍塌了。她垂下眼睛,撥動懷錶的指針,藉著機會穩定心神,不讓快要溢出來的淚水泄露了自己。

  恢復到原本的身高和年齡,西爾維婭的氣勢卻不減。歪起頭,她有些傲慢地說。

  “現在,先生,解釋一下你的突然造訪?”

  伊利安有些憂鬱地苦笑:“我給你寫了三百多封信,送了無數禮物,卻沒有收到一字半語。我想也許你還在恨我。但這是你的生日,我想怎樣也要親眼見到你。茜茜,生日快樂。”

  三百一十二封。開始是一天兩封,因為遲遲沒收到回覆而變成一天三到四封,後來則漸漸變少,最近一個月一封沒有。西爾維婭在心裡冷笑。瞧,忘掉一個人總是不那麼困難的。

  儘管這麼想,西爾維婭仍然矜持地回答道。

  “我以為即使比一個國家還要更貴重的禮物,也抵不上一次親自到訪的真心實意。”

  伊利安笑了起來:“是的,寶貝。但是這次的禮物,你一定喜歡。來,跟我去看看?”

  西爾維婭矜持地點點頭,正捏起裙子,準備優雅地起身,卻被金髮男子一把抱起來。不,簡直是被扛在他的肩膀上。這種不穩定的姿勢和過份的高度令西爾維婭尖叫起來。

  “放下我——這、這太沒有風度了!”

  年輕的大公愉快地笑道:“別怕,茜茜,我不會把你摔著的。也別管什麼風度了,我和你母親不同,不會用那些來要求你。況且,我的寶貝兒從來都像一個最高貴的公主!”



☆、CH 12.Father And Professor

  在房屋建築的背後,有一大片草坪,一直延伸到後山園林。冬日的暖陽照拂著柔軟的翠綠青草,父女倆走過來,停在一顆梧桐樹下。西爾維婭被要求不許偷看,然後伊利安便走開了。西爾維婭不安地閉著眼睛,直到聽到父親去而復返,正要睜開眼時,“呼哧”聲在耳畔響起,一個熱乎乎的、冒著氣的什麼東西,湊到了臉上。西爾維婭嚇得尖叫一聲。映入眼簾的是一對大而圓亮的眼睛,嵌在大大的馬頭裡——咦?是一匹白色的小馬!西爾維婭好奇地伸出手,去撫摸它的頭。
  它並不太高,但矯健俊美,通體純白,銀白色的毛髮柔順而充滿光澤,看上去漂亮極了。眼睛正看著自己,鼻子呼哧地吐著熱氣湊到自己手邊,像是對自己充滿好奇,讓人覺得心不由軟下來。
  “喜歡嗎?”伊利安觀察著西爾維婭的表情,確認她此刻心情非常好,這令他十分高興。
  “它叫什麼名字?”
  “這是你的,你給她取個名字吧。”
  “是位女士嗎?”西爾維婭迅速決定了:“就叫海拉吧!”
  伊利安點點頭,笑咪咪地看著愛女,臉上的暖意簡直要把冬天的冰雪都融化了。
  西爾維婭不相信伊利安會送給自己一個這麼平常的禮物,但又不想直接問,那樣像是認輸了似的。她圍著小馬仔仔細細地轉上了好幾圈,直到這匹活潑的小馬駒有些不耐煩地低下頭用前蹄刨地,她才發現了。
  “哦天哪!”西爾維婭輕觸它額心正中的小鼓包——隱藏在銀白色的毛髮中的短角,和脅下收起的翅膀,驚喜萬分:“它是匹天馬!”
  伊利安滿意地欣賞著她的表情,笑道:“是的,我的寶貝兒。你以前說想要一頭獨角獸,但是那東西太嬌貴了,不好養活,如果它死了你會傷心的。這種天馬就要健壯很多,它能陪你很多年。”
  西爾維婭簡直迫不及待了:“我能現在就試試嗎?”
  “當然,寶貝。”伊利安滿口答應。“不過,暫時只能在地上跑。她才半歲,還飛不穩。等到你滿9歲進入社交界時,正好騎著她主持冬狩。到時候,我的寶貝絕對是獵場上最耀眼的阿爾忒彌斯!”
  他伸出雙手準備抱她上馬,但是西爾維婭不願被當成小孩對待而斷然拒絕了。伊利安苦著臉,說小馬還沒安馬鞍,讓她獨自騎太危險;西爾維婭皺起眉,抗議他剛才可不是這麼說的。正在爭執時,伊利安突然看向另一個方向。他的眼神突然變得像蒼鷹的視線一般銳利,臉色沉下來,右手挨上了佩劍柄。
  西爾維婭朝那邊看去。在房屋的三樓,長長的走廊中央的某個窗戶,和黑髮黑眸的男子的視線接觸上了。
  “教授!”西爾維婭詫異的叫聲與伊利安大公的怒喝聲重合在一起。
  “是你!你居然混進了這裡?!”
  一團混亂後,三人在客廳裡坐下來。
  伊利安在沙發上落座。他左手持著手杖,將金色的劍柄虛握在右手中,金馬大刀地占據了整個長沙發。他臉上表情淡淡的,但犀利的視線、微皺的眉頭,使他看上去不怒自威,充滿壓迫感。
  斯內普坐在他對面的靠背椅上,臉上也沒什麼表情,眉心一如既往地皺出一道刀刻般的褶皺。他矜持地抿著嘴,像是沒察覺到對面的公爵的不滿似的,向小姑娘開口道。
  “這把鑰匙,我想應該還給弗拉梅爾小姐。”
  斯內普從外衣口袋裡,掏出幾件東西。
  其中有兩把鑰匙。一把玫紅色、花瓣盛開;另一把鎏金色,花瓣仍被荊棘蔓藤纏繞。
  年輕的公爵幾乎跳起來。但因不明就裡,他以非凡的修養按捺下來,憋著氣等待小姑娘解釋。
  西爾維婭卻只是對教授說:“您要還給我哪一把?”
  斯內普挑起眉毛,不明其意而並未作答。西爾維婭挑出其中一把,而把另一個留在他手裡。
  “弗拉梅爾不接受第三次拒絕。”她高傲地仰著頭。“如果您再次把它退回來,您將永遠與它失之交臂。”
  斯內普嘲諷道:“如果我沒數錯,那麼你再扔一次,也就永遠放棄了它?”
  這人真敏銳!“您說得沒錯。”西爾維婭假笑著說:“感謝您的提醒。”
  伊利安終於按耐不住,“給我解釋一下,”他飽含怒意地說道:“這是怎麼回事?這把鑰匙,怎麼會落到他手裡?茜茜,你不知道嗎,他是個骯髒的、卑劣的、前——”
  教授的臉上像是掛上了面具,看不出其下的任何波動。西爾維婭不安地看向他的眼睛,果然,像是隧道一般深邃而……無神。
  “他救了我的命!”西爾維婭大聲打斷她的父親,“昨晚!”
  伊利安怔住了。西爾維婭接著說:“昨晚,繼承儀式,失敗了。我有幽閉恐懼症,差點死在裡面。要不是教授,你今天來,看到的也許是我的屍體。”
  房間裡有片刻的死寂。不僅是公爵大受打擊,魔藥教授也神情詫異地看著小姑娘。
  她的確沒有說謊。作為生命樹的祭司,德魯伊的後人,弗拉梅爾是不能撒謊的,這一點並不是什麼秘密。儘管沒有說謊,可她誘導了她的父親,讓他以為是自己救她出的祠堂,並且巧妙地掩蓋了自己在此之前就得到了鑰匙的事實。什麼救命之恩,只有梅林知道,自己不過給她熬了一劑治感冒的魔藥!
  好半天,公爵才找回自己的言語。
  “噢,茜茜,我、我不知道……”他極為沮喪,“你、你昨天經歷了那麼危險的……”
  “這沒什麼。”西爾維婭輕描淡寫地說。她知道越是這樣,他就越難受。
  “不,親愛的!”伊利安痛苦地皺著臉,消沉地說:“我應該陪著你的,”
  “都過去了。”西爾維婭生硬地說。“好歹你讓我在生日後的第一天就聽到了祝福,我對此充滿感激。要知道去年這個時候,我剛剛一個人到這兒,正在和灰塵作鬥爭呢。對了,還有,今年的禮物我很滿意。”
  伊利安發出一聲悲鳴,把臉埋在手裡,聲音開始變得哽咽。“那點微不足道的禮物,和你所遭遇的、所承受的相比,簡直……太滑稽了。對不起,寶貝。我以為……不,我不該心存僥倖。親愛的,能讓我補償你嗎?”
  西爾維婭沒有做聲。伊利安不安地看著她,小心翼翼地說:“和我回法國好嗎,寶貝兒?你想住哪裡就住哪裡。巴黎,雷恩斯,或者你還是喜歡普羅旺斯?我在阿維尼翁的莊園種了幾十公頃的茉莉花,你準會喜歡的。”
  聞言,小姑娘皺起眉頭,歪著腦袋,像是在苦惱和思索中。至少她沒有一口拒絕,這令公爵頗感安慰。他面露憂鬱而充滿期待地仔細觀察她臉上每一個表情。
  這個男人是一方領主。無論是在巫師界還是麻瓜界,都擁有相當的身份與名望。這樣一個叱吒風雲的人物,卻被一個小姑娘攥在掌心,被她一舉一動牽動著心神,甚至被折騰成這幅眼圈紅紅,懦弱不堪的模樣。
  斯內普眉頭擰得死緊,有種衝動想把這兩個讓人心煩意亂的人給扔出去。
  可一想到他們才是主人,他不悅地哼了聲,站起來準備走。
  注意到他的動靜,年輕的公爵站起來,表情在瞬間像是變了個人。伊利安虎視眈眈地盯著黑衣的青年,周圍的壓迫感越來越強,甚至令他的發絲都飄動起來,就像一頭護著地盤的黃金獅子。
  “等等——”
  “你才要等等!”西爾維婭也站起來,表情滿是不悅,“我和你一起回去,這房子就又空下來了。我想教授能夠很好地照顧它,使它不致荒廢,能量得以循環。”
  見斯內普用可怕的眼神射向自己,西爾維婭忙解釋:“不,沒多麼麻煩,教授。您只需要照常來這裡看書,或者使用藥房就可以了,不需要您額外承擔什麼責任。”
  說完,她對父親說:“您看,從教授無意中獲得這把鑰匙開始,他就一直在拒絕,試圖將它還給我。這充分說明了教授對它毫無興趣。您還能找到比教授更可靠的保管人嗎?畢竟,一旦它成為無主之物,是非常危險的。”
  “過去已經過去了。”姑娘重重地強調。
  這令斯內普心裡突然一重,但隨即又感到隱隱的輕鬆。她果然知道自己的過去。可是,這令她的諸多行為變得更加不可解了。
  伊利安仍是滿臉不贊同。他的意志一點也沒有因為姑娘的說理變得有絲毫鬆動。在場的另外兩人都發現了這一點。斯內普以為自己得以解脫而正在心裡鬆口氣,姑娘突然一改沉穩冷靜的表現,眼圈開始泛紅,晶瑩的淚光在眼眶裡打轉。
  “你——你都不關心我!昨天我差點死掉!我還夢見了你,在夢中叫著你的名字!可那時你在哪兒?”
  即使是鋼鐵般的意志也被這串利劍般的話語粉碎了。“茜茜,居、居然,發生過這種事……”伊利安幾乎站立不穩般地往後退了好幾步,眼神瞬間失去了光芒。“我、我……”
  見他這副樣子,罪惡感也悄悄湧上來。“帶我回家,伊利安。”西爾維婭撲上去,圈住他的脖子,撒嬌道:“伊利安,我也很想你。能和你在一起,天天見到你,還有什麼比這更好呢?”
  像是獲得了救贖一般地,英俊與陽光又回到了年輕的公爵臉上。他驚喜得簡直結巴起來。
  “茜、茜茜,你說的是真的嗎?你答應和我一起回法國了?天哪!我、我真是太高興了!”
  感情充沛的法國男人把小姑娘抱起來,舉過頭頂,即使這樣也無法宣泄內心的喜悅。
  這真是世界之大,無奇不有。深感吐槽無力的年輕院長在心裡嘆口氣。
  伊利安沒有再提起鑰匙的事情,也沒有再對斯內普有所怨言,甚至吝於分給他一絲注意,簡直當他不存在似的。但這也是一種妥協。
  西爾維婭知道,自己這位父親並不那麼好糊弄。但是這有什麼關係呢,他願意無條件寵溺自己。
  當然,要防止他的後手。在長期鬥爭方面,她相信自己經驗豐富。
  




☆、CH 13.In France

  1985年的四月,普羅旺斯。此時正值冬末初春,花朵盛開的季節,這一地區的傳統產業是玫瑰與杏花,然而在漫天遍地的紅色中,卻有一大片耀眼的白色花田。那是公爵為愛女所種植的茉莉花,幾公頃的土地上,數百名園丁的辛勤勞作,使得茉莉花能一年四季開放。
  西爾維婭自新年和父親來到法國後,一改過去凡事漠不關心的態度,跟隨父親四處走動,體會到了作為布列特尼地區的領主,伊利安公爵的忙碌。
  形勢並不樂觀。事實上,貴族這個東西已經快要從公眾的概念中被遺忘了。現在法國已經沒有了皇室,貴族階級,也處在尷尬的邊緣。在賦稅權喪失之後,貴族們的傳統收益就沒有了,所謂領主,也成為了歷史名詞,榮譽性遠大於實際意義。因為失去了經濟來源,許多家族蕩然無存,剩下的緊守著祖上傳下的產業,在自己的小圈子內交往,與外界漸漸脫節,最終難逃走向覆滅。
  在21世紀,絕大多數人以為這個階層已經消失在法國了。
  而布列特尼家族壟斷著許多地區性的行業,諸如金融、地產,這對政府而言是很難容忍的。最近,針對是否取消所謂的大公稱呼,地區議會召開了聽證會。當今所謂的“變革者”,和大革命時期處死路易十六的激進貧民相去不遠,仍然不放過傳說中的“貴族階層”。
  儘管忙於政事,伊利安也沒有忽略愛女。兩人每天早上五點起床,做兩個小時的晨訓。
  伊利安是神聖騎士的後代,家學淵源,再加上自己也是軍旅出身,擁有一身出色的武技。而西爾維婭平時只喜歡看書研究,極少運動,以前宅在弗拉梅爾莊園裡,連陽光都很少見。
  伊利安端詳著愛女過於蒼白的面色,毫無血色的嘴唇,認定西爾維婭遺傳了弗拉梅爾的孱弱身體,更加熱衷於傳授武技給她。他認為,強健的身體能使西爾維婭的幽閉恐懼症不治而愈。
  西爾維婭對他的安排並不抗拒,學習格鬥,這其實挺有意思的。刺、挑、抹,她慢慢地掌握了眾多擊劍技巧;並且西爾維婭發現,這是一種外在的修煉方式。伊利安拔劍時,就明顯帶有“劍氣”。像奇幻小說中所謂鬥氣外放過於玄幻了一點,但是伊利安生氣時,場面明顯充滿壓迫感。而最近,西爾維婭在練習疾刺時,也開始有氣感。
  伊利安始終覺得自己過於忙碌冷落了女兒,趁著巴黎放春假,兩人去了南部的阿維尼翁。
  回歸到田園生活,西爾維婭的生活也沒有什麼改變。早上四點起床打坐冥想,五點和伊利安練習劍術,八點開始閱讀、寫作,下午在花房裡喝茶,晚飯後冥想直至午夜。
  這天下午,西爾維婭正在莊園內的暖房裡,花叢中的躺椅上,躺著看一本法文詩集。這是一座玻璃制的尖頂花房,內設許多造型別緻的展台,蘭花,鬱金香與茉莉盆栽爭奇鬥艷,擺在這裡的都是一些珍稀品種。午後暖洋洋的陽光照在精緻的小方桌上,上面放著洛可可式的粉色茶壺與茶杯、茶盤,和點心。西爾維婭放下書卷,掰碎了小曲奇,輕輕捻在地上,看著一隊螞蟻興高采烈地把碎屑搬走。
  正在這個時候,外面傳來的喧囂打擾了寧靜。西爾維婭看到一群穿著花枝招展的女性,由侍女打著陽傘,正向這邊走來。其中有一個姑娘頻繁發出尖叫與尖利的笑聲,聲音非常刺耳。
  “看哪,這就是公爵心愛的花房!噢,它是多麼精緻、可愛!我敢肯定,公爵一定是位卓有情趣,品味高尚的人兒!”
  這位走在最前的姑娘明顯是她們的頭兒,身穿嫩粉色洋裝,上面綴滿多層次的蕾絲,金髮碧眼,算得上是個可人兒,只是臉上過厚的白粉,和驕縱而自以為是的語氣,令人不禁皺眉。
  西爾維婭提起胸前的金色懷錶,細嫩的手指撥動指針到十點鐘方向。
  當那姑娘踏進暖房,看到的便是一位令人眩目的美女。
  她有著桃心形的臉,白嫩的皮膚光滑細膩,簡直不像歐洲人種——上面沒有一絲丁點兒雀斑!她懶洋洋地歪在椅背上,靈動的大眼睛撲扇著,帶著絲漫不經心;挺拔而小巧的鼻尖之下,嬌艷的嘴唇邊掛著絲嘲諷的笑意。她看上去十分高傲,帶著絲疏離感,可正是這種神秘更增添了她的魅力。
  在猛然湧上的強烈危機感與嫉妒心之下,那姑娘粗魯地質問西爾維婭。
  “你是什麼人?怎麼會在這裡?”
  西爾維婭眼睛都沒抬一下,仍然漫不經心地研究地上的螞蟻,這幅無理的態度激怒了對方。
  “噢,該死的!不管你是怎麼進來的,這裡不是你該呆的地方!趕快出去!”
  她邊說邊衝過來,站在躺椅前,衝西爾維婭噴著唾沫。
  “你是誰?”西爾維婭只回了三個字。
  儘管在法國住了三年,但西爾維婭一直以來都被保護得很好,伊利安面對她時都說英文,並要求下人這麼做,導致了她的法文掌握得不算好——聽和讀都沒問題,但是說得不怎麼樣。
  考慮到接受傳承之後,她腦子裡會被“植入”幾十輩子的知識,其中包括各國甚至各種神奇生物的語言,她也就沒有在法語上下功夫。
  一聽是英文,對方發出重重地鄙視聲:“真是下等人!”
  西爾維婭懶洋洋地抬起眼,繼續用英文問道:“你是誰?”
  對方高昂起頭,挺了挺快要爆出來的胸脯,自豪地說:“我是公爵的客人,來自石頭鎮,我的父親是葡萄園主,我的母親是阿維尼翁的參議員,我是奧黛麗•諾阿德。”
  “也許還是未來的公爵夫人~”旁邊的女伴嬉笑道。
  奧黛麗露出沾沾自喜的笑臉,完全沒有加以否認的意思。
  “哦?”西爾維婭挑起弧線優美的眉毛,慢條斯理地笑道:“我可沒有從公爵那兒得到任何訊息,他準備迎娶任何人。”
  “你是什麼人?和公爵有什麼關係?”奧黛麗的危機感愈發加重:“哼,趕緊從我眼前消失!不然我要叫人把你趕出去了!”
  西爾維婭的紅唇拉開一絲嘲諷的笑意。優雅地站起來,她微仰起頭,用眼角瞥著衝她叫囂的姑娘,戲謔地說:“在我的莊園裡驅逐我?”
  奧黛麗暴躁萬分,簡直是吼道:“不!公爵才不會和你這樣下賤的女人有任何聯繫!”
  旁邊圍觀的姑娘裡發出了驚呼。“不,她是西爾維婭小姐!我,我見過公爵作的畫!她與公爵夫人長得一模一樣!”
  西爾維婭驟然瞇起眼睛,直起身子,仿佛一隻肌肉繃緊的獵豹,充滿了即將發動的緊張感。
  奧黛麗也不免發出驚呼:“你就是公爵的傻女兒?”
  西爾維婭倒是笑了起來。“諾阿德小姐,你在逼迫我以誹謗罪起訴你?”
  “你、你,”奧黛麗被堵得臉色漲紅,“公爵不會讓你胡來的!你根本不受寵!”
  這純粹是爭口氣。誰都知道伊利安大公愛女成痴,走到哪兒都帶著,還護得死死不讓外界看到,以至於西爾維婭的形象在法國貴族圈子裡充滿了神秘感。
  “這麼說,你對公爵的影響,能比我這個親生女兒還更重要?”西爾維婭輕笑道。
  奧黛麗的臉漲得更紅,但她聽到背後吃吃的笑聲,惱羞成怒之下,為了爭口氣而豁了出去:“哼!我會建議公爵,把你隨便扔去什麼鄉下!你站在這裡,簡直是玷污了這片美麗的莊園!”
  西爾維婭拍手笑道:“我一直以為這裡就是鄉下呢!還有比這裡的葡萄園更泥濘的地方嗎?”
  感覺受到侮辱的葡萄園主女兒大聲吼道:“我一定要建議公爵,將你趕回英國去!”
  西爾維婭瞇著眼睛,笑容倒是愈發燦爛,但不知為什麼,卻令人感到寒意。
  “你還沒有入主公爵府,就能對公爵施加如此強大的影響力,使他能趕走他的親生女兒,法定繼承人,未來的布列特尼公爵?”
  旁邊的姑娘發出吃吃的笑聲。西爾維婭早就把旁人的反應盡收於眼底。見到奧黛麗吃癟,其他的姑娘有人目露冷漠,有人目露鄙視,更是有人興高采烈的等著看笑話。看來這位奧黛麗小姐,可不怎麼受歡迎。
  “你是在暗示我,在你趕走我之前,先動用一切力量,摧毀你?”
  西爾維婭終於收斂了笑容。眼中透著寒光,瞬間變冷的語氣,讓奧黛麗打了個寒顫。
  “我擁有普羅旺斯數千英畝的土地。而諾阿德家的小葡萄種植園,也在其中。你們每年3月份需要借貸,到8月成熟後賣掉成品,才能償還債務,以及交付租金。事實上,因為經營不善,你們最近三年的租金,都沒有付過吧?”
  奧黛麗的臉色開始變白,西爾維婭卻步步逼近。
  “而向你們發放貸款的興業銀行,如果今年駁回了你們的貸款請求,讓你們連一根藤也種不下去,會怎樣呢?”
  話音未落,對方臉上已看不出一絲高傲,顏色也變得煞白。
  “資金鏈斷裂,再加上所欠巨額租金,我向法院提出清算,你家就破產了吧?所有的資產,房屋、車子、股票、現金,乃至於你身上的首飾,全部——要用來拍賣還債,不過那還是遠遠不夠的。”
  西爾維婭輕蔑地昂著頭,而奧黛麗已全身發抖。被逼到絕境,她反而爆發出一股潑婦般的悍勇。
  “你、你竟敢這樣威脅我!我要告訴我母親!你不會再囂張下去的!”
  “事已至此,你還能囂張地對我口出妄言,我又為什麼不?”西爾維婭冷冷地說。
  “我父親把他擁有的不動產全部記在了我的名下。我是這裡的地主,是本地銀行的股東,這個鎮上幾乎所有產業都有我家的股份。而你,所擁有的一切,都是基於我的寬容。”
  “你剛才再三對一個公爵繼承人挑釁、污衊、甚至威脅,毫無疑問將會給你的家族帶來毀滅性的打擊。”鮮花般的唇瓣,吐出殘酷的話語。“在仗勢欺人之前,先掂量一下,自己有多少分量。”
  “哦不!”奧黛麗尖叫著,渾身抖得像一個篩子,“母親不會讓這些發生的!她可是個議員!”
  “你不知道?可憐的姑娘。你母親的政治獻金從哪裡來?你那正在讀大學的男友,為什麼會有一大筆錢,買遊艇,開1966年的積架跑車?包括你父親,你當真以為,你是唯一的諾阿德小姐,嗯?”
  西爾維婭的字裡行間充滿了不良意味的暗示,而接收到的旁觀者裡接連爆發出驚呼。
  那姑娘瞬間慌亂了:“不,不要說,求你!”
  西爾維婭用憐憫的眼神,俯視著她,沒有再發一言。
  然而先前說出的一切已足夠了。
  姑娘的意志快被摧毀了。她癱軟在地,眼淚迸發出來。
  “噢不!你是怎麼知道的?你、你早就在調查我、窺視我!你這個、這個——魔女!”
  西爾維婭輕描淡寫地提醒她:“你叫什麼名字來著,小姐?”
  旁邊的人發出哄笑聲。奧黛麗死死咬著嘴唇,驚恐而怨恨地望著那些之前還奉承著她的人。
  “瞧,人盡皆知,就是這樣。”西爾維婭攤手道。
  那姑娘再也忍受不住了。她吼道:“別開玩笑了!公爵,公爵會懲罰你的!”
  “茜茜,該受懲罰的,絕不是你!膽敢冒犯我唯一的女兒,怎樣處置也不足夠。”
  伊利安從人群中走到最前面來,溫和地注視著西爾維婭。
  “你做得很好,我的女兒。布列特尼的驕傲不容被挑釁。”
  那姑娘不可置信地,祈求地仰頭看著他,而伊利安那英俊的面孔顯得極為冷酷。他就連看也沒看她一眼。就像那處粘著微不足道的塵埃一般。
  奧黛麗終於絕望了,她拍著地面,開始嚎哭起來,很快就有莊園的侍從把她架了出去。
  “姑娘們,要喝杯茶麼?今天的陽光很溫和,我們可以在這裡辦一個茶會。”
  就像方才的事情只是打掃塵埃一般不足為奇似的,西爾維婭笑著招待剩下的姑娘們。她們面面相覷,惶恐不安地看了看公爵,又將視線移回小姑娘身上,害怕接受,又不敢拒絕。但在西爾維婭鎮定的表現之下,她們還是提心吊膽的坐下了。西爾維婭不以為意,挑起話題。
  她極擅長讚美他人,能關注到種種細節,又對當前的流行髮飾、服飾、美容用品如數家珍。很快地,姑娘們都加入了話題。西爾維婭還很善於聆聽。她完美地掌控著氣氛,留意到誰開的口較少,而把話題引到那人身上。最後,所有的姑娘都感到自己受到了歡迎和喜愛,被極好的對待。離別時,她們簡直依依不捨,完全忘記了之前那個帶著她們來到這個莊園的奧黛麗•諾阿德。
  只要她願意,她可以是一個最受歡迎的主人。
  漫長的一天結束了。
  西爾維婭回到莊園,在起居室裡,看到正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紅酒的伊利安。
  “你為什麼要出來?”西爾維婭說道,“你知道我能應付,並不需要你出面。”
  “是的,但是沒人能侮辱你,我的女兒。”伊利安的語氣沉鬱,聽不出喜怒。
  “那算不了什麼。”西爾維婭問道:“你真的沒關係嗎?我知道你需要她母親的支持。”
  伊利安捏緊酒杯,有些發愣地看著姑娘。
  “別那麼看著我。”西爾維婭笑道。
  “你雖然不想讓我知道,但是你的書信往來、重要文件,從來沒繞過我。”
  他從沒有什麼事情隱瞞過自己。而自己對他,卻無法做到同樣。因為那最大的秘密,他們對待彼此的認知,無法對等。
  “茜茜,並不需要你這樣做……”
  就像每一個有責任感的父親一樣,他想把女兒完全護在自己的羽翼下,不讓她經受一點風浪。
  “你知道,我可以幫助你。為什麼不讓我和你一起面對?”
  “茜茜,你的好意我很了解。我知道你可以,但是你並不喜歡。我只是希望你快樂一點,幸福一點。其他的,都交給我。”
  “我們兩個人,一起,過一輩子,這樣不好嗎?”
  這是西爾維婭第二次提出這件事。
  “哦,茜茜……我的一切都是你的,你是我唯一的愛。”
  是的,但是和她所企盼的並不相同。
  這算是談崩了吧。
  也許因為早就預見到了,西爾維婭反而異常冷靜。
  “那麼,我就回英國了。”
  而伊利安也顯得並不吃驚。只是,他臉上的憂鬱和心傷,簡直叫見到的人心都碎了。
  “茜茜,目前的情況,你不適合再呆在法國了。可是,你一定要這麼表現得這麼毫不留戀嗎……我以為,不會由你提出來。”
  “我可不願每次都做被拋棄的那個,父親。”
  西爾維婭好像是調侃般的語氣,但是卻讓伊利安有絲維和感。是什麼呢?
  “噢茜茜!這還是你第一次叫我父親呢!”
  伊利安站起來,動作如此之衝動,以至於酒杯都弄灑在了地毯上。
  向來沉穩有度的公爵完全失態了。能叫他這樣的人裡,其中一個是自己。
  “是的,你是我的父親,不是嗎?”
  說完,西爾維婭不想再多留一秒。她捏緊手裡的門鑰匙。
  




☆、CH 14.In Snapes Office

  當西爾維婭抵達霍格沃茲的地窖時,斯內普正坐在桌前批改作業。
  此時已入夜,房間點燃著燭火,映照著略顯空曠的空間,令這間石頭地窖顯得格外陰暗。
  不速之客出現的瞬間,魔藥教授扔下羽毛筆用魔杖指向來人。
  長途空間旅行令小姑娘臉色蒼白,西爾維婭扶著椅背,按捺著暈車般的頭痛與胃部不適。
  “解釋一下,你陡然闖進我辦公室的理由。”
  陰森森的聲音在地下室迴盪。
  西爾維婭覺得自己需要食物,水,與休息,但是面對魔藥教授黑得嚇人的臉色和懾人的目光,她選擇了先坐下。
  “鑰匙,教授。”
  緩上了一會兒,西爾維婭有些疲憊地說:“這是空間之門的鑰匙。它是一個接點,能將持有者所處的空間重合。具體原理涉及量子力學中的場論,如果有時間我一定向你演示狄拉克方程的推導。總之,它和幻影移形的原理不同,利用了蟲洞,將空間對折,所以即使是霍格沃茲之內,也能暢通無阻。”
  因為常常能從姑娘口中聽到麻瓜的物理學,魔藥教授對這些新名詞接受度很高。這一長串解釋並沒有能成功模糊焦點,斯內普毫不客氣地戳破小姑娘的企圖。
  “我說的是理由,不是原理,弗拉梅爾小姐。”
  犀利的目光射向西爾維婭,她感到不大對勁。
  眼下她坐著的椅子正對著魔藥教授的位置,距桌子大約五六米的距離,正處在地窖的正中心。四周空曠,頭上是低矮的天花板,再加上與對面的距離感,很容易造成壓迫與緊張。她感覺自己像是在被審問一樣,這一定是給犯錯誤被關禁閉的學生所設的懲罰性座位。
  西爾維婭露出企求的神情:“教授,我頭暈、想吐。能讓我喝杯水麼?”
  說得好像自己虐待她似的!斯內普的表情變得更加可怕,“你指望我去給你倒水?”
  西爾維婭連連搖頭:“不不,我是說,這是您的辦公室,裡面的一切我不敢擅自移動。您瞧,我坐在這裡動也不敢動呢。您能允許我為您和我自己泡一杯茶麼?”
  斯內普哼了一聲,對她的識相還算滿意,但仍連嘲帶諷地說:“很遺憾我這裡可沒有弗拉梅爾們喝慣的上等茶。只能供應水龍頭裡流出來的自來水。”
  得到了許可,西爾維婭起身走到房間一隅的水池邊,揮動魔杖,桌上出現了茶壺、茶杯,還有茶匙和過濾器,等等用具一應齊全。她身上帶著空間魔法道具,魔藥教授心想。
  西爾維婭指揮著帶有自動燒水功能的茶壺,控制水溫,熟練地溫杯、洗茶、過濾、最後衝泡,一系列流暢的動作下來不過數分鐘的時間。很快,茶就泡好了。
  西爾維婭狗腿地把杯子送過去,放在教授手邊。
  這是茉莉茶的升級版茉莉龍珠,是新鮮采摘的春茶,翠嫩芬芳的葉子在水裡伸展出漂亮的形狀,清香四溢,難得的上品。即使是冷峻的魔藥教授,面色也稍微緩和了一點。
  “我真不知該從何說起。”
  嘆口氣,西爾維婭揮動魔杖把凳子挪到桌旁,坐在魔藥教授的對面,擺出一副促膝長談的架勢。
  “我成了他們攻擊他的靶子。”小姑娘雙手撐著下巴,憂鬱地說:“伊利安本該是強悍的,無畏的,完美無缺的。但因為我的存在,他變得縛手縛腳,甚至被人拿捏。”
  斯內普端起茶杯,喝了一口,動作矜持而優美。
  “我可不認為有誰能欺負得了你,弗拉梅爾小姐。”他似笑非笑地說。
  西爾維婭頓時感到驚喜:“教授,您可真了解我!”
  她眼裡放出光芒,好像受到了莫大的讚揚和鼓舞似的,這令斯內普的表情微微一滯。
  他的本意可不是誇獎她!而且他也不覺得這是什麼好話。
  對於這個小姑娘,接觸至今,雖然算不上多熟悉,他也對她的行為模式有一定了解。
  狡猾得像蛇,驕傲得像鷹,能看出受著最正統的貴族教養。從她對待自己父親和家族先人的態度上能看出來,她絕對受過貴族式的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教育。對著最親近和心愛的人,她也能耍手段,而且不屑去掩飾這一點。這是個對待別人和自己都能狠下心來的姑娘。她是個有能力繼承家族的人。他相信假以時日,這個姑娘一定會被塑造成一個完美的弗拉梅爾,至少不會讓這個古老的姓氏在她手上衰落。
  如果他這番想法給小姑娘知道了,西爾維婭肯定會更高興的。
  “我當然不會讓人占便宜!但是,伊利安卻不是這麼認為的……”
  說著,小姑娘的情緒又低落下來。“難道伊利安還不如教授您對我有信心麼?”
  西爾維婭睜著晶亮的眼睛看著對方,濃密的睫毛像小扇子似的,在她的眸子上落下陰影,使她清澈的瞳孔看起來更加深邃。
  斯內普看著一桌之隔的小姑娘,譏諷的話語在喉嚨裡打了個轉,卻沒有說出口。
  姑娘也沒指望他的回答,徑自說:“他把我當成責任,是需要保護的存在,而不是把我看做一個和他平等的,可以並肩作戰的人。噢,這不是我想要的愛情。”
  愛情?斯內普本來還不確信他聽到的是——表達男女之間的感情,但是察覺自己說漏了嘴,西爾維婭慌亂中站起來,過大的反應反而使自己露餡了。接觸到對面的男子皺起眉頭的表情,懷疑的視線,西爾維婭卻突然有一種衝動。仰起頭,帶著一種近乎決絕的傲慢,西爾維婭說道。
  “是的,我愛他,想要陪伴他度過我們此後的餘生。”
  仿佛是壓抑已久的情感猛然找到了突破口,她語速變得更快、更亢奮。
  “為什麼非要那個人不可?她根本不愛他,只是為了找一個庇護。而我不同。我愛他,了解他,能支持他,幫助他。為什麼我不可以?”
  “你那顆腦袋在法國被狐媚子占領做了巢穴,還是被冬蟲夏草寄生吸乾淨養分成了一個空空的殼子?”斯內普被小姑娘這番爆炸性的發言弄得有些暴躁。
  為什麼不可以?還用問!即使不存在大腦的沒殼蝸牛也能回答這個問題!
  作為一個魔藥大師,他當然聽說過有些小姑娘有戀父情結,但是嚴重到這個份上的,他還是頭一次見識。她準是不知輕重——還是故意口出妄言,想吸引自己注意?不,他很快否定了後面這種可能。以這小姑娘驕傲的性格,斷然不致如此,更別提她是個被限制只能說實話的弗拉梅爾。
  西爾維婭看到了對面教授陰晴不定的表情,但她懶得去揣測他的想法,自顧自辯駁道:“為什麼不行呢?英國沒有哪條法律明文規定了禁止近親結婚。有些古老家族為了保持血統純粹性,堂兄妹結婚到現在也是被鼓勵的。就算是親兄妹,也並不是沒有先例。而法國更加開放,以布列特尼公爵的權勢,又有誰敢反對?”
  被小姑娘的振振有詞又刺激了一下,斯內普開始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這姑娘居然是當真的。
  “那會是醜聞。你要毀滅自己和你們所擁有的一切。”他陰沉地說。
  “不。”西爾維婭的臉上有著一往無前的決絕,這個念頭在她腦子裡已經盤算了很久。“我們兩個人一起,哪裡都可以去。即使放棄身份地位,乃至於拋棄財富,以我們的能力,也能活得很好。世界之大,哪裡又去不得,總會有我們的容身之所。”
  果然是小孩子。這番天真的說辭反而令人放下心來。
  “你在這裡對我表白也沒什麼用。”魔藥教授鎮定下來,又是一番冷嘲熱諷:“該聽到這番令人感動的表白的當事人,他又是否知情?對你的上述決定,那位先生有什麼反應?”
  就像被戳破的皮球一樣,西爾維婭腦袋耷拉下來,表情變得沮喪。
  “這就是問題所在。”
  她當然沒有勇氣對當事人直言,只敢繞著彎子試探,而結果相當不盡如人意。
  “我大概又被拒絕了。”
  斯內普嘴角彎出一個假笑:“那麼事情就圓滿解決了。”
  “哦不!我真討厭這種有責任感,又是個痴情種子的男人。”
  西爾維婭突然想起了什麼:“教授,您也是這樣子的嗎?”
  斯內普被噎住了。在他還沒搞清楚這事情怎麼扯到自己身上帶著時候,見那姑娘直勾勾地盯著自己,一定要討到一個回答,他臉色難看地擠出一句話:“我可不是你的父親,布列特尼的公爵小姐!”有這樣一個麻煩的女兒,他簡直開始同情那位公爵了!
  “如果我說我愛上您了呢,教授?”西爾維婭豁出去了,拼著被趕出去,也要問到底。
  斯內普的臉霎時變得黑透了,他咬著牙:“你還是去找你那位真、實、的父親,去好好談一談吧!”
  “對,也許我應該坦言,好好和他談一次……”
  迷茫的眼神中透露出堅定,“您說得對,我放棄得太輕易了,也許我該更加堅持一點。”
  梅林在上,把這個蠢姑娘收回去吧!斯內普騰地站起來,以一種陰森得可怕的語氣,質問道:“你的耳朵構造一定比木耳還要更像真菌!你到底從哪個詞裡聽出我有鼓勵你的意思?”
  教唆一個小姑娘犯罪!他可不想被安上這樣的罪名!
  斯內普覺得自己蠢透了,居然被一個小姑娘牽著走,就一個愚蠢的問題討論了這麼久。
  “你,弗拉梅爾,哪裡也不許去,在這裡好好反省!”
  這個不知天高地厚的姑娘很需要教訓。她那發瘋的大腦需要冷靜。
  魔藥教授以關禁閉的懲罰,將事情一錘定音,西爾維婭卻愣住了。
  她以為自己鐵定會被趕出去,並且接下來幾個月都見不到這個人了,但沒想到居然是被留下來?
  儘管斯內普並不情願,但弗拉梅爾家的鑰匙確實留在了自己手裡。這令他覺得自己和這小姑娘間隱隱有著某種聯繫。他並沒有被施什麼魔法,這點他能夠判斷。大概只是接連發生的事情造成的暗示,令他也不由重視起這把鑰匙來。
  西爾維婭有些茫然,但隨即想通了什麼,而變得激動起來。
  她蹬蹬繞過桌子,跑到教授面前,在他的膝蓋跟前仰視著他。
  “先生,您要收留我嗎?”
  梅林在上,斯內普真想劈開這姑娘的腦子,看看到底裝的什麼!
  “斯內普先生,您可真好!”西爾維婭卻等不及他的回答,衝動地握住他的手,撲閃著星星眼,感動地說:“關於我那小麻煩,伊利安提供的解決方案是,只要鍛煉體魄,精神的強度也能跟上來。但我想我可沒法在一年之內,達到他那種水準。為了治療,我都想去找心理醫生、去麻瓜醫院住院呢!您見多識廣,知識淵博,一定有辦法治好我的吧?”
  她要去看心理醫生?斯內普的眼角抽搐了一下。
  這姑娘的腦子裡藏著許多在巫師界也被視作禁忌的秘聞,要是麻瓜的心理醫生從她腦子裡掏出什麼……
  魔藥教授簡直懶得搭理這個蠢貨,但是又得防著她真的做出什麼聳人聽聞的事情來。
  薄唇死死抿著,斯內普擠出這麼一個詞:“大腦封閉術!”
  “這不是專用來對付攝魂取念的麼?它還能治療心理疾病?”注意到對方極度不耐地神色,西爾維婭忙說:“哦教授,我知道您是這方面的專家,您的理解肯定比我的淺見深入很多。還請您不吝賜教!”
  斯內普緊繃著臉,緩慢地說道:“它是一種對你思想全方位的保護。也可以用來擯棄雜念,穩定心神。”挑起眉,他懷疑地問道:“我不相信,弗拉梅爾的藏書裡沒有解決方案!”
  西爾維婭不由也咬牙切齒道:“家裡那群老東西,叫我自己想辦法。說是在接受傳承上遇到的一切困難需要自己解決,這是祖訓。”
  西爾維婭注視著教授,明亮的琥珀色眼睛裡露出企求、希冀的光芒,聲音裡也充滿誠懇:“能請您教教我嗎,教授?正好我要被您關禁閉,這期間能順便教我一下嗎?我不會浪費您很多時間!我可以做您的助手,分揀藥材、煉制藥劑什麼的我都挺擅長的,哦,您可以考我的!如果您不介意,我還可以幫你批改作業、查找論文的資料,我不會給你添麻煩……”
  看著姑娘可憐巴巴的模樣,斯內普想到她家莊園裡除了幽靈和畫像,也只剩下家養小精靈了。想到上次失敗的傳承,他覺得不管怎麼說,握有她家的鑰匙,借用他們的資源,也算是負有責任。
  魔藥教授抿著唇,沒有做聲,但也沒有反對。
  那就是默認了!
  “謝謝您,教授先生!”
  小姑娘心情一松,居然撲去他膝頭上,捧起他的手,吧唧地親了一下。
  斯內普的拳頭霎時間握緊,臉上青筋都爆出來了:“弗拉梅爾——”
  




☆、CH 15.Occlumency

  這是一間有兩百英尺大的石頭地下室,呈橢圓形,左邊牆上掛著銀綠色的掛毯,上面是一隻活靈活現的大蟒蛇。 在它兩側靠牆有好幾個大架子,上面擺放著許多玻璃瓶,裡面漂浮著存放於粘兮兮的試劑裡的動物牙齒或者是別處的切片。中間正對著門的是辦公桌,背後是窗戶。右側有一條長屏風,背後隔出的空間便是教授的休息室。這裡正是霍格沃茲四大院中斯萊特林院長的辦公室。
  這是西爾維婭在這裡的第三天。此時已近黃昏,姑娘正站在椅子上,踮著腳,努力把書放回書櫃的頂層。這時,門以驚人的氣勢被打開了。當斯內普走進門,看到的便是小姑娘抱著一本厚厚的黑色封皮的書,悲慘地蜷在地上,似乎摔得很重,半天沒有起來。
  被斯內普揪著衣領拎起來,西爾維婭抽抽搭搭地說:“教授,我請求對您的書架做一點小改進。”
  斯內普挑了挑眉毛,眼角的視線瞥到掛毯旁邊圓形的桌子,和兩個黑色的靠背沙發。
  這是小姑娘來了之後搬來的。因為她,這裡還添置了長條沙發;因為她體質虛弱,向來空空的壁爐裡如今時刻燃燒著溫暖的火焰。還有各種增設的煉金器具,儘管提供了方便,但是短短兩天之內,這屋子慢慢被填滿,使他有種莫名的焦躁。
  “教授,您這裡書很多,但是缺乏整理,我想是您太忙,沒有時間。而且您大概記住了每本書擺放的位置?但是隨著您的藏書越來越多,總歸是不方便的。”接著,西爾維婭提出了一個令人無法拒絕的提議。
  “把它改成活動書架如何?您不必把書抽出來,就可以通過指揮書架的移動來排列它們。它還會自帶一些——‘程序’,會按照書名或者作者的首字母自動排序;還能加上自動除塵、防潮、防蟲的功能——”
  “你準備把你家裡還是你書店裡的架子搬過來?”魔藥教授滿臉不悅。
  “才不是呢。”西爾維婭皺起眉,嘟起嘴:“不需要那麼麻煩!它們只是我不成熟的煉金產品。我也可以把這裡的書架做成那樣,也許還能發明些更好的功能。”
  看到魔藥教授有些吃驚的表情,西爾維婭感到揚眉吐氣,她驕傲地挑起眉。
  “那都是我自己做的,以前家裡的書架可沒這些功能。我家的老祖宗信奉身體力行,他們向來是爬梯子——認為這能起到鍛煉身體的效果,”西爾維婭撇了撇嘴,“被動的。”
  可是說到這個,斯內普也不能贊同她。這小姑娘實在不像話。她可以坐著看上整天的書,動也不動一下。他早晨出去上課到下午回來,發現她陷在沙發裡,連姿勢都沒有改變過!再想到她即使做個短途的空間旅行,之後也得臉色煞白地休息上半天,不由覺得弗拉梅爾家的老祖宗非常有先見之明。
  “我認為,也許你該增加運動,弗拉梅爾小姐。”
  “哦!我可沒想到會從您口中聽到‘運動’這個詞!”她十分想說:彼此彼此。
  斯內普的嘴唇重重地抿了抿,臉色開始變差,西爾維婭忙轉換話題:“教授,您今晚有什麼安排?”
  “大腦封閉術,弗拉梅爾。”斯內普板著臉說:“我正想問你,究竟準備什麼時候開始學習?這裡可不是給你度假的地方。”
  西爾維婭有些抱歉地說:“是的,您說得對。我在這裡呆著,都讓您沒辦法罰人關禁閉了。”
  斯內普的臉色變得更糟糕,而小姑娘若無其事地換了個話題:“教授,我有個想法。您知道催眠術嗎?它可以是一種治療方法,本質上卻是一種作用於人的精神的魔法。如果把它和攝魂取念結合起來使用,也許能做到無形之中修改他人的記憶,甚至操縱他人的思想?要知道催眠術和暗示,可比奪魂咒要隱蔽得多,效果也更持久。”
  這令魔藥教授神色一振,露出深思的表情,許久沒有做聲。
  西爾維婭忍不住問:“教授,這可行嗎?我拿來了一些精神分析與暗示方面的書,您如果願意看——”
  “也許,”斯內普用他低沉而帶著鼻音的聲音打斷了她,慢條斯理地說:“是可行的。”
  在小姑娘眼睛放光的同時,他面色不改地接著說:“但是,現在你沒必要去研究那些。我建議你,弗拉梅爾小姐,你先腳踏實地的把最基本的大腦封閉術掌握,再來談掌控他人的思想和內心。”
  西爾維婭嘟著嘴,小聲說:“噢,那當然!你說得再正確也不過,而我只不過提出個想法,就成了不腳踏實地、好高騖遠——”
  “嗯?”斯內普用他沉鬱而醇厚的聲音,危險地哼了一聲。
  “什麼也沒有,教授。”西爾維婭識相地閉了嘴。“我們這就開始?”
  “我假設,有關它的文字性敘述,無需我再浪費時間解釋,你已經倒背如流了,弗拉梅爾?”
  斯內普站在西爾維婭兩步開外,用魔杖指著她,兩人像是決鬥一般的面對面站著。實際上的教學過程也和決鬥差不多,一方攻擊,一方防禦。男子高大的身軀給西爾維婭造成了壓迫感。練習需要,她不得不仰起頭,直視對方的眼睛。而那張陰沉的臉,犀利的眼神,充滿壓迫感的氣勢,無不讓人頭皮發麻。這是西爾維婭第一次直面認真起來的教授。
  她此刻才明白,當和這個男人對上時,能給人造成多大的恐懼感。
  “不、等等——”
  西爾維婭有些怯場了,然而男人已經舉起魔杖,自顧自地數道:“準備好,一、二——攝魂取念!”
  銀色的光芒迎面襲來,西爾維婭揮動橡樹魔杖,果斷地將它彈開。
  “不許抵抗!我假設你的腦子還正常地運轉著,你該知道,你想達到的目的是什麼!”
  嚴厲的訓斥聲令西爾維婭不得不放下魔杖。
  “看著我的眼睛,排除雜念,”命令般的短句,緊跟著是毫不留情地:“攝魂取念!”
  霎時間,西爾維婭感到一股冷光籠罩了自己,不受控制地,腦中浮現一幕幕畫面。
  “不!”西爾維婭咬牙抵抗著,努力讓思想變得空白。
  我什麼都沒想,什麼都不知道。我是誰?
  “西爾維亞,那是我們的紀念之地。就叫她西爾維婭吧!”
  溫和而飽含感情的聲音,在腦海裡響起。
  一幕幕連她自己都不曾親眼見過的景象,在眼前飛速掠過。
  ‘她在吸取我的魔力!’
  美麗卻憔悴的女子,滿臉驚恐;英俊的金髮男子,表情憂愁。
  ‘她會是個天才!’一把金色鬍子的老頭哈哈大笑。
  但眼看妻子日益衰弱,溫和而英俊的青年幾乎愁白了頭,數個日夜的躊躇斟酌後,他半跪在愛妻膝下,提議讓這個孩子流產。
  ‘哦,親愛的,你怎麼會有這麼邪惡的想法?孩子是梅林賜予的禮物!’
  ‘是的,我承認即使最邪惡的黑巫師也不會傷害一個小巫師。’年輕的公爵將頭埋在愛妻膝蓋上,掩蓋著憔悴的面容,吻著愛妻的柔荑,輕聲說:‘但你的健康和生命是不值得用世上的任何來交換的。’
  ‘我可能沒辦法為你再生一個繼承人了。’
  ‘這不重要……與你相比。’
  我是不被期待的。
  西爾維婭掙扎著,從夢魘中甦醒。
  昏黃的燈光,映照著陰暗的地下室,一片沉寂,只能聽到爐火的劈啪聲。西爾維婭捂著胸口大口喘氣,黑髮黑衣的高個男子,正站在對面,一言不發,投過來的眼神複雜而深邃。西爾維婭憋住眼裡的淚水,用有點顫抖的聲音:“請繼續。”
  “五分鐘後再開始。”
  ‘我不需要同情!’
  西爾維婭幾乎要吼出來。但她克制住自己,接受了那個男人極為難得的,算得上是溫柔的好意。
  “準備好了?”
  西爾維婭鎮定地點頭。
  這次她抵抗得久了一點。
  直到,那令人心煩意亂的聲音再度出現。
  ‘西爾維婭,回到你母親身邊去吧。’
  那是兩年前的聖誕前夕,公爵大人焦躁不安,在書房裡走來走去,數次望向自己,欲言又止。但最終還是開了口,一開口卻是這麼一句。
  ‘你要拋棄我?就為了一個拋棄你的女人!’
  西爾維婭連脖子都漲紅了,扔下手中的書,她猛地站起來,攥緊的拳頭上爆出青筋。年輕的父親嘆息著半跪下來,把她的小手捧在手心親吻著,用憂鬱而抱歉的眼神注視著他的小女兒。
  ‘我愛你,也愛你的母親。’
  西爾維婭盯著近在眼前的淡灰色雙眸,譏笑道。
  ‘不!你只愛她,誰都不愛!你當初最終願意生下我,只是為了讓那個女人能擺脫她的責任!’
  伊利安搖著頭,不安地說:‘她是你的母親,你不應該這樣說她。她現在需要你。’
  她衝他尖叫:‘就我們兩個人不好麼?像現在這樣,一直這樣下去。如果你覺得寂寞,我不介意——’
  年輕的父親迅速打斷她,語氣肯定。
  “不,你是我唯一的女兒。我不會再有妻子,你會是我唯一的繼承人。”
  西爾維婭清醒過來時,看到躍動的燭火,在地上形成陰影。黑影籠罩著自己,在正上方。
  她正倒在地上,頭頂上方男子的臉有著深刻的輪廓,黑色的發絲快飄到她臉上。
  見她醒來,他迅速支起身子,並將她拉起來。
  “這沒什麼。”西爾維婭面無表情地說:“我真沒有想到,這麼區區的小事,居然會被認為是什麼最痛苦的回憶。相信我,這絕不是什麼不可接觸的秘密。”她恥笑自己道。“就算是說出來,也沒什麼的。更何況您持有鑰匙,我們算是家人,給您知道,更沒有什麼大不了。”像是說出來就會成真似的,西爾維婭不給自己任何空隙,一口氣說道。
  “哪個姑娘沒有點戀父情結呢!稍微嚴重點也不會死人。況且伊利安是個正派人,不是能被輕易引誘的。”西爾維婭擺出毫不在意的表情:“其實說老實話,教授您剛才發射魔法時的姿勢帥透了,我覺得自己剛才看呆了。如果您下次在我的腦子裡翻出對您的覬覦,請千萬不要動怒,事實上那是很容易發現的。”
  斯內普只是沉默地,聽著小姑娘的語無倫次,甚至是胡言亂語,直到西爾維婭鎮定下來——當然她自己認為自己從頭到尾都很鎮定,然後冷靜地說:“教授,請繼續。”
  她倔強地站立著,爐火映照著她的臉,明亮的眼睛裡像是跳動著火焰。就是這樣一雙眼睛,正灼灼地盯著他。斯內普臉上閃過一絲猶豫,但手臂卻自發地揮舞起來:“攝神取念!”
  這小姑娘總是超出他的想像。剛接觸時感覺上驕縱任性,喜歡強人所難;虛偽、高傲、傲慢,一切用來形容貴族姑娘的負面詞彙都很適合她。但漸漸地發現,她有足夠的才華,即使恃才傲物,也叫人不能不容忍。研究之路從來是寂寞的,孤獨的。誰能想到,這麼個養尊處優,眾星拱月慣了的千金小姐,竟然有超出常人的毅力和耐心,能夠捱得住這樣的枯燥呢?
  說她驕縱任性也不對。她非常善於察言觀色,做事情很有分寸。在他這裡的幾日,小姑娘只在徵詢過他的意見之後,才會增添設置;從不去碰她不能碰的東西;沒有試圖影響過他的生活;甚至像是對霍格沃茲毫無興致似的,一次也沒有提出過要出地窖走走,也真的做到了完全沒有踏出房門一步。這種謹慎的態度,使人滿意的同時,也讓人覺得一點也不像是這個年紀的孩子該有的。
  他知道被入侵思想時的不快與不甘。正因為極度痛恨那種感覺,他把自己訓練成大腦封閉術的大師。就連他,也對攝魂取念深惡痛絕,並且懷有一絲本能的恐懼。誰能想到,一個這麼小的女孩子,還有這樣的堅韌?儘管身體脆弱,精神卻倔強又堅強。
  西爾維婭一動不動地盯著他的動作,像是放棄了抵抗,清澈的眼神裡甚至能看到他的倒影,他的動作很帥?斯內普突然想到這麼一句。儘管明知道是她為了掩飾而胡言亂語,多半她連自己都不清楚自己說了些什麼。儘管如此,他還是有絲恍惚。
  這令他的精神出現了一絲縫隙。
  西爾維婭恰到時機地揮動魔杖,把咒語彈了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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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 16.The Treatmen

  西爾維婭成功地抵抗住攝魂取念,反噬回去的咒語,令她侵入了對方的思想。
  倫敦的街道上。往來人群如梭,但看不清面孔;四周熙熙攘攘,但聽不清聲音。她站在路中央,像是突然跌進一張老照片,顏色昏黃,粗粒,具有膠片質感。
  她看到一個小男孩,很瘦,穿著破舊泛灰、幾乎看不出顏色的外套,有些肥大的褲子用舊皮帶緊緊系著。他臉色蒼白,眼睛下有一圈青紫,渴望地抬頭盯著一塊刻有荊棘花紋章的招牌,那是二十年前的麗痕書店。
  他深吸口氣,走了進去。地上到天花板上都堆著書,位置狹小,人多,空間擁擠。小男孩輕車熟路地走進最裡面,那裡有堆舊書,像是建築工地的磚塊一樣亂糟糟地堆著。他在裡面翻翻撿撿,一本書的出現,令他眼睛都亮了。書名很模糊,大概已經被記憶遺忘了;但是見到書的喜悅,印象卻難以磨滅。他捧著書,手都有點發抖。他抬頭看了看,店員正在最前方,招待一群吵吵嚷嚷的孩子和他們挑剔的母親。他把書藏進袍子裡。突然,一隻手覆上他的頭。男孩被驚得幾乎跳起。‘別站在這裡光看不買!’胖店長嘟嘟囔囔地。‘怎麼不見了?哦,我記得我把它放在……’男孩的心臟幾乎跳出胸腔。他悄悄地,讓書從袍子裡漏下,將它塞進書堆與書櫃的縫隙,然後竭力平靜地轉身。‘哦哦,找到了,在這裡!’把聲音拋在腦後,男孩快步走出店門。
  回憶就到此為止。西爾維婭回到現實。儘管只有一瞬,卻已看完了整個故事。西爾維婭面臨著艱難的選擇。是裝作什麼都沒看到混過去,還是……坦誠,認錯?留給西爾維婭的思考時間極為有限。
  面前的男子,蒼白而略顯疲憊的臉上像帶著一張假面具,看不出表情。
  視線接觸到他那雙深邃眸子的瞬間,本能就替理智做出了決定。
  西爾維婭朝斯內普撲過去。高度所限,她只能抱住男子的腰。
  “對不起,教授!”死死抱住對方,她大聲說。
  西爾維婭感覺到對方身體一僵,大手抓上她的肩膀。她更緊地收緊手臂,在被扔出去前,努力說著:“教授,我看到了,對不起!可是,我並不覺得那有什麼大不了的!那已經過去了。現在您擁有一切,權利,名望,地位,學識,應有盡有。而那些過去的事情,絕不會使您的人格有半分的損傷。”
  “弗拉維爾小姐,”語調危險地上挑,“是什麼讓你覺得我有必要被你——‘安慰’?”
  “才不是安慰。我向來不懂得安慰人。”
  西爾維婭抬起臉,盡可能誠懇地,盯著對方的眼睛:“我只是向您表示歉意!”
  被他人刺探到內心,是他這樣的人無法容忍的。她明白的,因為她自己也是一樣的。
  “您也看到了我不想示人的東西,我想這扯平了。”
  “我可不這麼認為,弗拉梅爾小姐。”
  男子微瞇起的眼睛裡閃爍著光芒,眼角上挑,唇邊挑起微諷的弧度。
  那表情令人感到危險,又帶著一絲說不出魅惑。
  “你在我面前數次的——行為失當,已經使你一直以來試圖建立的貴族風範,蕩然無存。我並不認為在你與我的表現之間,存在任何對等性可言。”
  西爾維婭被說得胸口一痛,這人簡直是瑕疵必報!
  斯內普愉快地欣賞著小姑娘皺著臉捂住胸口,痛得咧起嘴的表情。
  “我、我只是……”
  西爾維婭試圖反駁,但是實在沒話可說,她哼哼唧唧地嘟著嘴,臉都鼓了起來,可愛的表情令人直想發笑。按照她以往的風格,大概會裝作若無其事,就當這個意外沒有發生一般混過去。也許是因為她難得一見的坦誠,令人感到難能可貴。她努力傳達的誠懇,他接收到了。
  斯內普臉上露出古怪的笑意。他的目光變得柔和,薄唇微顫,看上去想笑又想維持鎮靜。這與他平時的假笑、訕笑、諷刺的笑容截然不同。能看出來他似乎是被娛樂到了,這笑容發自內心。
  西爾維婭甚至忘記了她正在賭氣。
  她攀上對方的膝蓋,搖晃著他的衣擺:“教授,您笑了!我好像是第一次見到您笑!哦,您笑起來可真好看,您為什麼不多笑笑呢?”
  這次輪到斯內普被噎住了。頓了頓,他僵硬地說。
  “弗拉梅爾!如果有什麼令你產生錯覺,使你誤以為你可以在我這裡放肆——”
  “我只是實話實說罷了,先生。”西爾維婭眨著眼睛,表情很無辜:“您知道,我只能說實話。”
  可憐的教授被她繞進去了。過了一會兒,他才意識到,只能說實話,並不代表她需要把每句“實話”都說出來。然而已經錯過了辯駁的時機,思考了這麼久才開口,反而顯得像是他很在意似的。
  面無表情地站立了片刻,斯內普一把推開小姑娘,轉身走了。
  西爾維婭發誓,她看到了他耳朵上的紅暈。
  接下來的幾天裡,西爾維婭鞏固了學習成果,已能熟練地掌握大腦封閉術。
  下一步,就是測驗幽閉恐懼症是否已治愈了。
  周六下午,地窖裡,地上放著一具棺材。
  這是高級的殯儀品,白色橡木質地,四角鑲著鎏金,蓋子上雕刻著複雜的家徽:最底下是纏繞蔓藤的荊棘花,中間的生命樹上盤踞著一隻雄鷹,最上方像是天空,紋有雲朵和金色的雷紋。
  美輪美奐,堪稱藝術品,儘管如此,但這仍然只是棺材。
  斯內普瞪著這具東西,臉上露出明顯的嫌惡。
  西爾維婭也感到很抱歉,她解釋道:“一時找不到其他東西,就把我的棺材搬來了,很抱歉,教授。您就當它是個普通盒子好了。”
  注意到其中的問題,斯內普開了口:“你自己的?”
  姑娘點點頭。“從生下來,每個弗拉梅爾的墓地和一切所需的下葬儀式就準備好了。”
  事實上,倒不如說,從一生下來,一個弗拉梅爾的一生就被決定了。
  但是,西爾維婭心想,她才不會乖乖就範呢。
  西爾維婭躺進去,揮動魔杖指揮棺材蓋子合上。
  黑暗籠罩全身,周身環境進入絕對的寂靜。什麼也看不見,什麼也聽不到。
  西爾維婭再度感到透不過氣來。她努力回憶成功施展大腦封閉術時的感受——深呼吸,調整呼吸頻率,放鬆,放逐腦中的雜念。四下一片死寂。只能聽到自己的吸氣聲。她的呼吸在變急促。
  恍然間像是回到了不能動彈、不能說話不能睜眼的日子。全身被綁縛著,冰涼的恐懼感,失去自由,不受控制。西爾維婭不可抑制地發出尖叫。
  聽到盒子裡面傳來沉悶的踢打聲和掙扎的動靜,斯內普立刻掀開蓋子。
  小姑娘頭髮散亂,身上被汗水浸濕透了,她蜷縮著,身體在痙攣抽搐。
  斯內普單手把姑娘撈出來,另一隻手拍打她的臉,讓她恢復呼吸。
  西爾維婭驚魂未定地喘著氣。
  感覺到有力的手臂圈著自己,她漸漸放鬆下來,渾身軟綿綿的,一絲力氣也使不上。
  “為什麼會害怕?”她聽到柔和低沉的聲音。
  “很黑。我動不了。”
  “為什麼怕黑?害怕黑暗裡有什麼東西?”
  西爾維婭木然地答道:“不,是因為什麼都沒有。”
  “既然沒有東西會傷害你,那麼這沒有什麼可怕的。”
  沉鬱、渾厚的語聲,仿佛帶著裊裊不絕的余韻,在腦海中持續盤旋。
  “不……”西爾維婭神情恍惚。
  “我被放進了棺材。我沒有死,但是他們不知道,他們把我埋進土裡,然後走了。我一個人被留在地下,動彈不得,我有意識,它還沒離開身體,但我什麼也做不了。”
  就是這個夢。已存在了不知幾年,反反覆覆,沉沉浮浮。
  感覺自己快要崩潰了,西爾維婭開始哭訴。
  “我的意識被束縛在這具身體裡。它不是我的!她不是我!我像是活在一個紙片的世界裡,周圍都是假人。沒有人知道,我來自另一個世界,寄宿在這具虛偽的身體裡,偽裝成與他們並無不同,和他們說話,交談,呼吸不存在的空氣,把蠟片制的東西吃下去,假裝自己從它們上獲得了養分,模擬‘人’的機能。沒有什麼是真實的!只有我一個人!但連我自己也快要忘記了。”
  不,等等,這不對勁。
  西爾維婭驚醒過來。她驚愕地盯著男子近在咫尺的臉。
  “您……你對我用了催眠術?”她不可置信地,顫抖地問道。
  斯內普毫無歉意,事實上他臉上還是沒有什麼表情。
  “你的體質很容易被催眠,弗拉梅爾小姐。”
  “我、我信任您!而你趁我最虛弱的時候——”姑娘幾乎是咆哮出來。
  “總比你找麻瓜的心理醫生強,弗拉梅爾。”
  斯內普不耐煩地說完,看著姑娘仍然一副不能接受的樣子,站起來。
  “現在,我對你的問題有了一個猜測。你在這裡等著。”
  西爾維婭卻撲過去,抓住他的長衣下擺:“您要去哪?”
  出乎意料地,斯內普沒有指責她,只是說:“跟上。”
  




☆、CH 17.The Fear

  西爾維婭跟著教授,走出地窖,路過教授的私人儲藏間後,爬上一段石台階,面前是一條長走廊。
  此時正是五月初的一天,周六下午,風和日麗。離期末還有兩個月,即使最用功的學生也犯不著這時候就開始復習,霍格沃茲的學生們大多在城堡附近閒逛,草坪上、湖泊邊,都散著三三兩兩的人。
  但是這時,他們的視線都被吸引過去了。
  一樓的走廊上,他們的魔藥教授、院長,穿著慣常的那身黑衣,像輕盈的大蝙蝠一樣掠過,不同尋常的是,向來獨往獨行的魔藥教授——身後居然跟著個小姑娘!
  西爾維婭正埋頭趕路,顧不得欣賞古典的哥特式走廊,哪怕左邊中庭正陽光普照。男子的步伐又大又快,西爾維婭人小腿短,走得滿頭大汗,仍然跟不上他。她不得不出聲:“教授,稍等一下。”小手捏住了斯內普的衣服。
  “哦天哪!”
  旁邊爆發出一陣驚呼。
  “那是誰?”
  “是斯內普的女兒嗎?”
  “不,怎麼可能!看她的頭髮,眼睛,他們完全不像!”
  學生們自以為私密地,熱烈討論著。
  “就是說啊!她那麼可愛,就像個安琪兒,怎麼可能和那老蝙蝠有血緣關係!”
  “那是他親戚的女兒嗎?不然他怎麼對她那麼好!她是誰?”
  “那叫好嗎?他看起來像要把她吃了!”
  斯內普不耐煩地停下來,陰沉沉地回過頭,瞪著姑娘。
  這令旁觀的人為她捏一把冷汗。
  姑娘非常可愛,金色的卷髮披散著,小臉紅撲撲的,眼睛大大的,像是會說話,教堂壁畫上的小天使也不過如此。與此形成鮮明反差的是,幾乎有兩個她那麼高的男子,站在廊下的陰影中,像一片黑沉沉的烏雲。怎麼看這兩個人的組合都顯得古怪不已。
  “教授、很抱歉。”西爾維婭有些上氣不接下氣。對自己如此廢柴的身體,她感到很無奈。
  斯內普眼角瞥到姑娘蒼白的面色,和仍然有些濕漉漉的額發,掃了眼三三兩兩的小怪物們神色各異的臉,在投向這邊各種各樣的視線下,不耐地嘖了聲。
  拎起姑娘的手,他幾乎是把她夾在手臂裡,迅速穿過走廊,轉眼間便消失在眾人眼前。
  這令被留在身後的學生們充滿驚疑。
  他們的魔藥教授(院長),綁架了一個可愛的小姑娘?!
  西爾維婭被帶到了三樓教師的休息室。裡面顯得空盪蕩的,只有一個老舊的圓形桌子,和兩把椅子。牆邊立著兩個破破爛爛的儲物櫃,靠內側的櫃子自己搖晃著,下層上著鎖,裡面不時傳來呯咚的撞擊聲。
  斯內普一揮魔杖,把那東西放了出來。
  那是個博格特。西爾維婭心想,也許它就是哈利•波特在三年級將使用的那隻。原來它一直都在這裡?
  西爾維婭有些忐忑不安地等待著,然而打開的櫃子裡什麼都沒有。不,只有一團黑霧。它飄出櫃子,在西爾維婭面前的頭頂上空盤旋,擴張,延伸,有種虛無感,像是在模擬無邊無際的宇宙。
  它在暗示我最怕的是空間旅行?西爾維婭被搞糊塗了。可偏頭去看教授,他卻一臉‘果然如此’的了然。
  “斯內普先生?”她一揮魔杖,將那團黑霧關進了櫃子裡。“這東西不能對我造成任何傷害。”
  不知為什麼,斯內普看著她,表情有些古怪。沉默了一會兒,他才緩緩開口。
  “你害怕的,是孤單,弗拉梅爾小姐。”
  這令小姑娘幾乎立刻跳起來。
  “不!”西爾維婭眼睛瞪得大大的:“怕孤單?我怎麼可能這麼軟弱!真是那樣的話,我早死掉了。”
  沒有理會姑娘的反駁,教授只是懶洋洋地說:“恐懼孤獨、寂寞,並沒有那麼難接受,弗拉梅爾小姐。”
  西爾維婭不得不正視這一切。怕黑,怕被一個人留下,連博格特也這麼認為,這大概是真的了。
  她想到一個最為現實的問題。
  “教授,那我的傳承怎麼辦?難道要您陪我一起進去嗎?”
  斯內普再次為小姑娘的厚顏無恥感到一陣無力。
  “那是你的傳承,不是我的,弗拉梅爾!”他厲喝道。
  西爾維婭吐了吐舌頭,轉移話題般地問到:“教授,您最恐懼的是什麼?”
  話落,她卻立刻感到後悔。她不該問的。會看到莉莉波特的屍體嗎?
  斯內普抿著嘴,沒有回答她的問題,但表情也不像在生氣。
  櫃子正在不安地晃動著。為了掩飾失言,西爾維婭揮了揮魔杖,想把博格特給鎖緊。但她用力過度,卻起了反效果,並不牢靠的櫃門受到撞擊,反而“呯”地打開了。博格特飛了出來,停在男子跟前,變成了另一團濃霧。一模一樣的一朵黑色的陰雲,相比剛才的而言,只是顏色更濃,形態更不可捉摸。
  西爾維婭呆住了。如果她沒搞錯……是不是說?
  他最害怕的,也是獨自一人?
  西爾維婭不可置信地看看斯內普,又看向那團黑暗,再看回他。
  看著她這幅蠢樣,斯內普不耐煩地開口了。
  “如你所見。”
  他一揮手把博格特又鎖了起來,用那好聽的低沉聲音說道。
  “和你一樣。”
  不知為什麼,西爾維婭突然覺得眼睛有點熱。
  沒有完全治好,起碼找到了問題所在。西爾維婭不得不接受這個結果。這次唯一的收穫,也許是得到了能夠隨時進入教授辦公室的許可。下次再去,雖然他一定不會歡迎自己,但至少不會把自己趕出去。
  西爾維婭回到德文郡的城堡,回歸了幽閉、研究、與幽靈們鬥氣的日子。她感到自己太過封閉了。也許交上一兩個朋友,對她有好處,西爾維婭這麼想。
  催眠狀態下說出的話,一直縈繞心頭。幸好,聽到的人是教授,他只是覺得小姑娘哲學看多了而變得悲觀,沒發現更深層的秘密。她沒想到,深埋心底的對這個世界的不認同,原來並沒有消失。這樣下去不行。西爾維婭一點也不想像個活著的幽靈一樣,好像漂浮在這個世界上,那不是無異於行屍走肉了嗎。
  得益於驚人的記憶力,前世的事情她一件也沒有忘記,連上輩子都不記得的一些細節,她此刻也能想起來。也許再過兩三年,她可以回去中國看看,甚至去醫院守著自己的出生。但眼下,她需要更認真地對待自己的生活。在這裡,她就是西爾維婭-弗拉梅爾,伊利安之女,弗拉梅爾的繼承人。
  西爾維婭向愛克賽的薩丁頓小學遞交了入學申請。這所學校就建在著名的愛克賽大學一隅,她的母親、爺爺乃至許多個弗拉梅爾都曾就讀於這裡。他們通常在6歲時入學,在進霍格沃茲之前讀完小學和中學,從霍格沃茲畢業後再直接讀大學。西爾維婭從沒有對家族的哪條傳統像對這條一樣由衷地喜愛。
  這所學校曾是專為貴族階層而設立的,如今也仍然因學費昂貴而顯得高不可攀。打從西爾維婭一出生,她母親就給她在學校註冊了。七月時,西爾維婭參加了五年級的期末考試,然後以第一名的成績順利插班,九月初正式從薩丁頓小學的六年級開始讀起。
  學校是寄宿制,為了培養孩子們獨立自主精神,前一個月不允許家人探望,允許學生帶管家。
  西爾維婭身處一群12、3歲的孩子們之間,剛開始兩方都懷有困惑。西爾維婭認為自己擁有成年人的智慧,而在他人看來她只是個不滿8歲的孩童,可一接觸下來,彼此驚訝地發現居然並不愁話題。
  英國的孩子們小小年紀,就已經很有想法,再加上這所學校的學生都出自社會上層階級,良好的教養和開闊的視野,使得這裡的學生聰慧、敏銳,而且對人生充滿了見解。有時他們甚至會討論到人為什麼活著,人之為人的價值、責任,這令西爾維婭大為驚嘆。西爾維婭發現她實在有很多要學習的。像是言談舉止,招待朋友,舉辦宴會,騎馬等等,這裡都會系統性的學習,這絕不是閉門看書就能懂得的。
  在半學期的校園生活後,聖誕假期到了。西爾維婭接受了一位同班同學的邀請,去她家盤桓了兩天,那姑娘的父親是伯靈頓伯爵,在上議院擁有世襲職位。愉快的社交過後,西爾維婭回到了弗拉梅爾莊園,留在英國過聖誕。今年她需要解決繼承問題,因而邀請了半年未見的魔藥教授。
  




☆、CH 18.New Landlord

  1985年,年末。
  飄飄揚揚的大雪已下了三天,整個愛克賽地區的建築都籠罩在銀裝素裹中。飄雪中,馬車駛出鐵門,一路雪沫飛濺,直至停在市中心的火車站前。一個披著銀灰色披風的金髮小姑娘從車上走下來,在車站進出的行人好奇的注視下,挽住站在屋檐下的一位黑衣男子,對他露出美麗的笑容。
  “教授,您好!久等了。”
  這是斯內普大半年來首次見到西爾維婭。期間他偶爾會來查閱書籍,而被告知小姑娘讀麻瓜的寄宿學校去了。兩人這期間一直保持著通信,因而再見時並沒有感到多少距離感。他發現姑娘變得更加沉穩了。態度變得從容,見到自己彬彬有禮地行禮,活脫脫一個上流社會的小淑女。
  斯內普伸出手臂,讓西爾維婭扶著他登上馬車。
  車廂的使用面積遠比外面看上去的寬敞,地下鋪著厚厚的氈毯,座位看上去柔軟舒適,桌子上沏有茶,茶杯仍在向外散髮熱氣,空氣中彌漫著茉莉花的香氛,外面是寒冬,內裡卻溫暖如春。
  落座後,西爾維婭先給他倒了杯茶,然後說道:“您能來過聖誕,真讓我很高興。”
  相比於她的興高采烈,斯內普只是簡短地說:“你不去法國?”
  伊利安當然希望她聖誕能去法國過。但布列特尼是個龐大的家族,每年聖誕晚會的重要主題便是年終分紅。到了利益分配的時刻,各路人馬勾心鬥角,手段盡出,堪稱刀霜風劍,乃至血雨腥風。作為族長的伊利安更是處在利益糾葛的中心,西爾維婭既不想趟這攤渾水,也不想成為他的負擔。
  “比起法國,”西爾維婭意有所指地眨眨眼:“英國的紳士讓我更加念念不忘。”
  斯內普漠然地說:“我可不知道,麻瓜的小學,還教人油嘴滑舌。”
  西爾維婭自動過濾掉這句,“說起這個,我閱讀了您在《魔藥研究》增刊上發表的論文,您對月見草的功效的研究之深刻,著實令我印象深刻!我相信,它一定會入選本年度十佳論文的!”
  可惜魔藥教授實在難以被討好。他只是淡然地說:“巴結我不會給你帶來任何好處,弗拉梅爾小姐。”
  西爾維婭拍手道:“您覺得被巴結了嗎?那可真是無心插柳!我一直在苦惱該怎樣討好你呢!”
  斯內普挑起眉毛,“弗拉梅爾,你實在是……”
  “厚臉皮?”為了避免從他口中聽到不好的詞,西爾維婭索性自己搶先說出來。
  “噢,假如我沒有這點越挫越勇的韌性,我大概都不會認識您呢!”
  斯內普感到今天的小姑娘實在有些活潑過頭了。他懷疑她是因為即將到來的儀式而感到緊張的緣故。好在西爾維婭並不知道他在想什麼,否則會發笑的。天知道她只不過是在他越來越容忍自己的情況下,原形畢露,得寸進尺罷了。
  談笑間,馬車駛進了莊園。晚間,兩人一起用過了豐盛的晚餐。
  西爾維婭送給斯內普的聖誕禮物是一個煉金天枰。是她親手做的,參照了家族藏寶庫裡的幾個國寶級天枰。用的材料是極其稀有的秘金,精度超過了市售的任何天枰,具有許多巧妙的功能,造型小巧,卻可以稱1000磅以上的重量,手工藝也不輸給原本的那隻,拿到外面也是一件珍貴的寶物。
  她收到的禮物則是一本魔藥筆記,這令西爾維婭滿足不已。不提其內容的含金量,光是整整一本書分量的手寫筆跡就叫人足夠欣喜了!
  西爾維婭極欣賞斯內普的書寫,那種長胳膊長腿的字體好看極了。而他的遣詞造句也很考究,通篇用詞豐富,卻又簡潔幹練,文字看上去力透紙背,具有一種犀利的美感。
  她以前就悄悄拿走過斯內普辦公室裡扔掉的稿紙,用來當摹寫的字帖。這曾令她父親傷心不已。公爵大人可是每天抄寫一篇長文或者詩篇,專供給他的小公主用來臨摹,可她居然要去模仿別人的!
  幾天時間很快過去。12月31日,西爾維婭滿8歲了。今天,她將再次啟動一年前未完成的儀式。這次,魔藥教授也會在旁觀禮,這令她心裡感到踏實。最差的結果,也不至於被悶死就是了。
  尖頂的塔樓,於午夜鳴響,高高的穹頂,仿佛俯視著眾生。
  走進聖弗裡曼,每個弗拉梅爾的歸宿之地。
  “準備好了嗎,茜茜?”牆上的畫像問道。
  西爾維婭回答:“我也不清楚,只能盡力。”
  這反倒令安布羅修斯老頭有些欣慰:“茜茜,你變得成熟了。”
  西爾維婭聳聳肩。與一年前的躊躇滿志、毫無畏懼相比,她確實變沉穩了。
  那也許是了解了自己心中的恐懼的緣故。
  仰望著所謂的火焰之門,她吐了口氣。
  佇立在門口充當照壁的這塊紅寶石,叫做肯撒石。有關它的記載能上溯到聖經時代,它實際是一整塊的火元素結晶。只有思想最純粹的人才能毫發無傷地穿過它,而弗拉梅爾們用它來檢測內心。
  它象徵著淨化,能過濾一切雜質。
  最可怕的是,它能作用於靈魂,如果是心懷不軌的人,將被它焚燒殆盡,一丁點兒渣都不剩。
  西爾維婭回過頭,對斯內普說:“教授,在此之前,能給我一個祝福嗎?”
  斯內普皺起眉頭,眼中露出疑惑。
  西爾維婭走過去,握住他的雙手,抬頭望著他:“能給我一個吻嗎?就像父親那樣的。”
  斯內普立刻甩開她,目光惡狠狠的,像是不明白她怎麼敢提出這麼恬不知恥的要求來。
  “如果你的腦子還沒有被燒壞的話——”他咬著牙,一個一個字地說:“就該知道我的回答。”
  意料之中。西爾維婭也沒指望他會答應。
  “既然這樣。”
  她踮起腳尖。
  “我吻您也是一樣的。”
  在他臉頰上輕觸了一下。
  在那之後,她的心情真的變得極為寧靜。
  感覺到自己狀態非常好,西爾維婭微微笑了,從容地迎向火焰之石的試煉。
  與她的輕鬆相比,男子的內心正在經歷波濤洶湧。
  斯內普想發火,但又不得不忍住。這裡正在進行重要的傳承儀式,若是被他擾亂,那邊的幽靈們會把他給活活撕了。噢,該死的小鬼,狡猾的小混蛋!他在心裡詛咒著,攥緊了拳頭。
  但是,在憤怒之下,卻有點別樣的情緒,在悄悄滋生。
  小姑娘的吻,都是這麼柔軟的嗎?
  就像鵝毛一樣,在他的心裡撓了一下,很輕很輕,卻帶來瘙癢。
  久遠的記憶裡,在他還很小很小的時候,也曾經得到這樣的吻,來自一個紅頭髮的小女孩。
  斯內普看著西爾維婭從容的背影。
  纖細的背影融入紅色的結晶石,剎那間像是被吞進高漲的火焰。奇跡般地,她毫發無傷地出現在另一面,但鎏金色的發間似乎纏繞著點點金紅的火焰。是的,他沒有看錯。長長的卷髮上,流動著斑駁的光點,那些像盛開的玫瑰一般的輝光,讓她整個人籠罩在一種魔幻、夢境般的氛圍中。
  不,他怎麼會把她和莉莉小時候的感覺弄混呢。她們是截然不同的。
  這姑娘可不是什麼純淨無暇的白色茉莉。就算她再鍾愛茉莉,身上也縈繞著茉莉清香,也絕不會叫人錯認。她是一株帶刺的薔薇,是由弗拉梅爾家的精血澆培灌注,被精心雕琢出的火色荊棘。
  穿過試煉之門的時候,西爾維婭沒有讓思想變得空白,而是平時怎樣就怎樣。她確實感到頭腦中有灼燒的感覺,但是關係不大,可以忍受。吸取了上次的教訓,她明白過來了。像她上次那樣,什麼都不想,那是一種逃避,是投機取巧。並不是要把腦子裡的所有想法都排除出去,而是控制它們,讓那些負面的思想,不能動搖自己。這是一種對自己的意志的淬煉,使它強到能容納尖銳的情緒存在。
  這一項順利完成後,走近玉石棺,西爾維婭輕輕躺進去。
  身處一片綠色的世界,她居然覺得十分寧靜。
  溫暖的液體與思想同時向她湧來。
  這是一個循環,西爾維婭感到自己被接納進去。就像是原本的單機被並入了網絡,成為了一個“系統”。死去的與活著的,被聯繫在一起。一個個弗拉梅爾生前的記憶,和附有他們靈魂力量的書籍,再與自己,聯成一張網。由他們把知識傳遞給自己,而自己把這個世界上正在發生發展的事物與信息反饋回去。藉此,死去的知識也重獲生命,得以繼續存在下去。
  幽靈們開始歌唱,伴隨著管風琴的鳴響。
  整個房間的魔法陣發動起來,銀色的字母浮到空中,結成滿溢的光網,向中心流動。
  這是一幕奇景,連旁觀的人也被帶入這種神聖空靈的情緒。
  房間裡刻著一層層的法陣。每一層都是一代弗拉梅爾智慧的結晶。沿著歷史的軌跡,西爾維婭一一辨認著它們。由最早艾默瑞斯的犧牲,使得靈智被開啟;安布羅修斯耗盡靈魂的力量,使得死靈能在這有限的空間內存在;蒙佩茲弄來了這塊火結晶,用以補充幽靈們的能量。
  後來,有人刻上了收集能量的法陣,使得進入這裡的人每一次走動、每爬一次梯子、每一次情緒波動所泄出的微小能量,統統被收集起來,納入聖弗裡曼的循環。最後,為了拯救因房屋空置太久,而顯得虛弱的幽靈們,是自己親手畫上能激化情緒的魔法陣,使得憤怒抑或悲傷在這裡變得尤為難以控制。
  不知過了多久。當斯內普從恍惚中清醒過來時,小姑娘那邊已經結束了。
  綠色的玉石板悄無聲息地移開,西爾維婭坐起來。她動了動手指,身上立刻變得清爽乾淨。
  看著姑娘走出來,盈盈向著自己微笑,斯內普感覺到,她的氣質似乎有些變化。琥珀色的眼睛清澈一如往昔,但在那之中多了一分睿智,仿佛看透了時光變遷,卻仍然滿懷希望,顯得格外明亮。
  “茜茜,祝賀你。感覺如何?”
  幽靈們迫不及待地圍上來。
  原本珍珠色的身體變得像白霧般稀薄,它們在剛剛耗費了很多能量。
  西爾維婭揚起臉:“沒什麼不好的。只是有很多要做的。”
  “你準備做些什麼?”
  幽靈們像是一點也不關心它們自己的狀態似的,只是感興趣地問。
  瞧見他們這副模樣,她心裡就有氣。
  搞得像犧牲多偉大似的。既然這麼喜歡自虐,那就叫他們痛快到底。
  “比如改家訓。”
  幽靈們驚呼起來。西爾維婭沒有多費唇舌,只是一揮手。金色的大字出現在空中,覆上家譜。
  “傲慢是原罪,這句話送給你們。”
  家譜掛毯之上,幾個拉丁文的單詞,就由“絕對理性”,變成了“傲慢是原罪”。
  如此乾脆徹底,沿襲了千年以上的家訓就被換掉了,這令斯內普都覺得難以想像。
  像是嫌刺激還不夠似的,西爾維婭接著說:“我要把家徽變成茉莉花,把電纜和網線引進莊園。”她停頓了一下,欣賞完家族老祖宗們痛苦的表情,再慢條斯理地繼續:“不過這需要時間。所有的產業上的標牌都得換。反正它們也用得太久了,全部重新定做就好。換下的標牌,正好捐給博物館。”
  幽靈們和畫像們發出陣陣哀叫,堪稱名副其實的鬼哭狼嚎。被吵得頭痛,西爾維婭陰測測地說:“你們放心,不管我要改變什麼,一定不會忘記,把你們這群老臭蟲,乾淨、徹底地清理出去!”
  當然,西爾維婭始終只是說說而已。繼承了家主後,她就對莊園的一切負有責任了。她必須住在莊園裡,維持莊園能量的循環,給幽靈們的存在提供支持。因此當假期結束後,儘管回歸了學校生活,但西爾維婭也常常回家,有時還會邀請同學過來做客,當然是在外面的那棟普通房子裡。
  學年結束時,她以出色的成績,考入了愛克賽公學,直接進入二年級就讀。她在小學裡交到的女友喬治亞娜-卡文迪許,拒絕了家裡安排的女校,和西爾維婭一起去了這所男女混校的私立貴族中學。
  她的同學們堪稱非富即貴,其中顯貴如希臘船王的孫女雅典娜-德米蘭達;具有皇家身份的也不在少數,比如女王的外甥女薩拉-菲利普斯,摩納哥公主的女兒艾米娜-卡西拉奇。事實上,女王本人也是她們的校友。兩年時間,西爾維婭邊享受交友的樂趣,邊讀完了中學。
  很快,她就到了要接到霍格沃茲通知書的年齡了。
  




☆、CH 19.Birthday Party

  隆冬,弗拉梅爾莊園。由於莊園裡沒有飛路系統,客人必須先抵達莊園外的驛站,乘上馬車,駛過一條約1000英尺長的林蔭大道,進入莊園正門,再穿過花園和噴泉廣場,最終才能看到宮殿般的建築。
  這種建築風格充分說明了莊園主人的避世。
  儘管如此不便,數百名客人依然從大不列顛群島的各處紛紛趕至,慶祝小主人的生日。
  1988年的1月,西爾維婭滿十一歲了。作為巫師,這正是進入社交界的年齡。在下半年即將進入霍格沃茲之前,舉行舞會,邀請同年齡的孩子,為小巫師進入霍格沃茲找到同伴,這是貴族們的傳統。
  由於女孩子進入社交界必須由女性長輩帶領,儘管相看兩生厭,西爾維婭仍然不得不請來塞西莉亞。以舞會發起人的身份,邀請巫師界的貴族們,來參加她進入社交界的舞會。伊利安也千里迢迢從法國趕來。
  此刻,塞西莉亞正獨自站在大廳門口接待客人,在她的指揮下,數百名侍從團團轉地忙碌著,每一個細節都追求完美,力求使得每一名客人都享受到最高規格的服務。
  而主角西爾維婭,卻躲在休息室裡,和她的父親正下著國際象棋。
  “茜茜,我想你差不多該準備一下了?”眼看著己方的王再度被逼入死角,伊利安笑著說。
  “不,還早著呢,”西爾維婭嘟著嘴:“別讓我,再下一局!”
  像是看不過去她欺人太甚,牆上的畫像說道:“小姑娘,你太難被討好了。”
  “輸了不高興,贏了還是不高興。你別再為難可憐的伊利安小夥了!”
  西爾維婭不高興地把棋盤一推,“我要用自己的實力獲得勝利!”
  畫像嘆息道:“小夥子,她的意思是,你得輸得更有技巧。”
  伊利安笑著搖搖頭,表示毫不在意。看出她也無心再下,他說道。
  “茜茜,想不到你已經到了進入社交界的年齡了,時間過得真快。”
  西爾維婭滿心彆扭:“11歲!社交界!這正常嗎?連英國憲法都規定滿16歲才算成人呢!”
  說實話,伊利安也無法理解,但不得不尊重巫師的傳統:“你知道,巫師們……發育較早?”
  “噢,總之……伊利安,你真的不能和我跳第一支舞嗎?”
  這才是西爾維婭別彆扭扭,想盡法子拖延的原因所在。
  而向來對愛女百依百順的公爵大人,在這點上卻意外地堅持:“寶貝兒,和父親跳第一支舞,會讓人以為你沒人追的。去走個過場吧,等你16歲時,我在法國再為你辦一場正式舞會。前段時間我見到了丹麥的王太子,他正就讀於伊頓公學。我和他說起你,他對你很感興趣。也許你願意和他通信?如果你不滿意他,還有挪威、希臘和摩納哥的王子……”
  西爾維婭斷然拒絕:“伊利安!如果有一個和你一模一樣的王子,我才會願意考慮一下。”
  “哦,茜茜~!”父親大人滿眼滿心的感動,眼眶都紅了起來:“你真乖巧!你放心,我不會吃醋的。從生下你的那天起,我就有所覺悟,遲早要把你送出去的。儘管我希望那一天再晚一點、再晚一點。我會是最愛你的人,直到你有更好的人來愛的那一天……”
  畫像們紛紛嚷起來:“得了吧,給她介紹誰她都不會滿意的。”
  “她要的是你本人!”
  “可怕的伊拉克特拉情結!”
  “真、真的嗎?我覺得很感動……”這是搞錯了重點的父親大人。
  入夜,華美的宮殿敞開大門,寬敞的大廳裡燈火通明,制服筆挺的侍從們來來往往,盛裝打扮的紳士淑女們三三兩兩聚集著,小聲交談著。七點三刻,女主人宣布今晚主角即將出場,大廳裡的燈光黯下來,人們停止了說話,注視著樓梯口。輕柔的音樂聲中,金髮的英俊公爵,挽著小小淑女,出現在二樓。
  來的人可真不少!因為處於燈光的焦點,西爾維婭看不清下面都有些誰,只覺得黑壓壓一片。有些意興闌珊,她神情淡漠地挽著伊利安,踏著紅地毯,緩緩走下台階。
  她今天穿著火紅色的禮服長裙,露出白皙纖長的脖子與小巧圓潤的肩膀,柔順的金髮自由披散著,在燈光下泛出迷人的光暈。她旁邊的紳士同樣出眾。法國公爵的身材挺拔俊逸,身穿紅黑相間的法國海軍少將禮服,燦爛的黃金色頭髮,憂鬱而深邃的眼神,無不令在場的女性神魂顛倒。燈光打在他們頭上,將那兩人本就完美無瑕的臉襯托得如同寶石一般精緻。
  這對父女的出現,令場面先是一寂,隨之爆發出熱烈的掌聲與歡呼,如同浪潮一般,久久未曾停息。
  這時候,一個高個子的黑髮男子剛剛走進大廳。
  西弗勒斯•斯內普也受到了邀請。
  邀請人是宴會女主人,曾經給予他幫助的學姐,這令他無法拒絕。他只打算來走個過場,所以踩著點到來,正好看到了那對仿佛閃閃發光的父女在萬眾矚目下出現的場面。
  伊利安•布列特尼大公,30歲出頭,正處在一個男子最誘人的年紀。世代貴族出身的涵養與卓爾不凡的風度,長期手握重權所養成的氣勢,令他渾身上下都散髮出成熟的魅力。像是對那些痴迷的視線毫無察覺似的,伊利安全部的注意力都獻給了小姑娘。他看向西爾維婭的眼神,專注又深情,溫柔得像要滴出水來。
  西爾維婭和她母親站在一起。姑娘身材高而瘦,穿著5公分的高跟鞋,有168公分,略略高過她母親。兩人臉部輪廓有些相似,氣質裡都帶著弗拉梅爾式的驕傲,但感覺上卻截然不同。塞西莉亞是憂鬱、蒼白的,有著一種學者式的避世和冷傲,而西爾維婭的美,卻帶著傾略性。塞西莉亞也曾是傾倒霍格沃茲無數男生的美人,曾經拉文克勞的高嶺之花,但此刻,所有讚嘆、欣賞、迷戀的目光,都投向了她旁邊的西爾維婭。
  西爾維婭美得極為艷麗,她有著白皙的巴掌小臉,大而明亮的眼睛,紅潤的嘴唇,下巴習慣性地微微上揚,拉出頸部優美的曲線。她的眼角帶著漠然,嘴唇上掛著絲若有若無的嘲諷,就像是什麼都不被她放在眼裡,再好的一切也被她踩在腳下。這不是一個處在天真無邪的年齡的小姑娘該有的氣質。這令她具有了一種奇異的魅力。
  斯內普瞥到他旁邊的小男孩迷戀的目光。自從西爾維婭出現,那男孩就像丟了魂一樣,火熱的眼神一直黏在她身上。很不幸那還是他學院的學生,斯萊特林三年級的首席布萊德•奧勒敦。
  對此,斯萊特林的院長感到丟臉。他轉身走出大廳。
  




☆、CH 20.Intermezzo

  斯內普沿著長廊,走出主建築。凹字形的建築外,是柔軟的草地,和一片人工湖,一條長長的水榭通入湖心,上面有個涼亭。這是宮殿裡著名的一景,據說巴黎的楓丹白露宮裡的池塘,就是仿造這裡而來。
  走上巴洛克風格的精緻水榭,腳下不時有從岸上飄來銀杏樹葉。旁邊是清澈的湖泊,氣氛靜謐而美好。走了一大半,他停住了。這個地方已經先被人占領了,而那人正是與他有好久沒見的西爾維婭。
  “教授?”西爾維婭聽到腳步聲,回過頭,見到來人是斯內普,她滿心的厭煩變成驚喜:“您怎麼也在這裡?您也感到不耐煩了?噢,我早該想到,您對這種場合是沒有一點興趣的。原諒我,都是因為這場該死的宴會,讓您受這種折磨。”
  被這種好像很了解自己的語氣弄得有點煩躁,斯內普抿著唇說:“作為主人,我想你的缺席應該是不被允許的。”
  “噢,我以為您現在既然站在這裡,準能夠理解我呢!”
  西爾維婭正被剛才與各式各樣的人的寒暄弄得滿腹怨氣,這下子可算爆發出來。
  “瞧瞧那群所謂貴族,言語無聊,思想無趣。要麼談家世,要麼談血統。哦,可是問他們巫師從哪裡來,魔力起源是什麼,又沒一個說得清。國際大勢一無所知,只懂得關心些雞毛蒜皮的八卦。盡是些誰嫁誰誰娶誰,無聊透頂。好像他們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似的!巫師界的未來,真是前景黯淡。”
  “這真是狂妄過了頭,弗拉梅爾小姐。”斯內普的語氣平淡,但不管怎麼聽都帶著一絲諷刺。
  “我記得你修改過的家訓,叫做‘傲慢是原罪’。”
  西爾維婭卻有點高興:“您居然還記得!噢,那正好是三年前的事了。其實最近它已經變成了‘真實自我。’”
  斯內普挑眉道:“我認為這是代代傳承的家訓,不是什麼一天一變的每日諫言。”
  “每日格言,這倒是個富有建設性的主意。”西爾維婭滿不在乎地聳聳肩:“家訓用來教育誰呢?反正我家裡的人也只剩下我一個。”
  斯內普沒有答話。他抿了抿唇,斜著眼睛打量小姑娘。
  她正望著湖面,微風把金色的卷髮拂動起來,她微揚著頭,一副桀驁不馴的神態。火紅色的長裙,包裹著盈盈一握的腰肢,這具身體雖柔弱,卻又有一種不安定的爆發力。很容易叫人產生征服欲,叫人想要掌控她,卻發現在那之前已先被她征服了。
  11歲的姑娘,已經擁有一種模糊的魅力。像是引人進入無邊黑暗的小仙子,又像是誘人犯罪的洛麗塔。
  三年多不見,他沒想到,小女孩成長得這麼快。
  “教授,正好,我有東西想給您看!”
  西爾維婭走過去握住他的手。她有點緊張,擔心他會拒絕,因而沒有故弄玄虛。
  “我在信裡提到過的,最近的研究,稍微有了些成果。”
  見他沒有反對,她高興起來,穩穩地握住斯內普的手,拉著他往前走,只不過幾步之間,周圍的空間變得模糊,他們直接進入了宛如空中城堡的弗拉梅爾莊園。
  這裡除了他,外面那些人都進不來。這令斯內普有種微妙的虛榮感。
  走進弗拉梅爾的煉金實驗室,西爾維婭關好門,從抽屜裡拿出一個盒子,裡面有幾個絨布錦囊。她取出一隻藍色的袋子,將一顆米粒大小的藍寶石倒在斯內普手掌上。
  “教授,您試一下?調動您的魔力試試?”
  這是純淨的水元素結晶。其中蘊含著強大的能量,令斯內普也不由鄭重以對。
  藍寶石發出光芒,就像是有水在其中流動。
  西爾維婭興奮不已地叫道:“果然,我就知道!教授,你果然是名水系魔法師!”
  “蒙佩茲的自然元素理論?”
  “是的!”西爾維婭點頭說:“由他開始,人們認識到魔法力可以按照自然元素的性質來分類。這幾塊是我提純的六系元素結晶,只差暗系結晶,製作起來有點危險。教授,您要不要都試試?”
  斯內普沒有理由拒絕。他依次拿起土黃色到純白色的幾塊石頭,除了最開始那塊稍有發光外,其他的動靜不大,這也與西爾維婭的預測完全相符。
  “水和土,教授,這與您的性格非常相符。”西爾維婭總結道。
  “教授,也許您可以考慮,通過修煉來使得魔力增長。”
  西爾維婭一翻手,一個小火球出現在她掌心。
  見到對方瞬間睜大的雙眼,西爾維婭愉快地笑道:“這是最低級別的火球術。我正在研究魔力的分級。我想使用這些石頭來測量人的魔力等級,這樣才能根據不同的級別,制定合適的修煉方法。”
  儘管已從她的信中大概得知了她的研究,但只有當親眼見到了,斯內普才意識到,這項研究有多麼寶貴。她沒有使用魔杖或者咒語!倒不如說,這種魔力發動的方式,與現有的體系完全不同。
  “魔法的本質,與那些心電感應者用意念力弄彎勺子沒什麼區別。都是通過精神力,來影響周圍的物體。魔杖的發明幫助了那些集中力不足的人,而咒語只是種精神暗示。”
  西爾維婭一攤手:“結論就是,精神力足夠強大的人,是用不著魔杖和咒語的。弗拉梅爾家的魔法運轉,與梅林一脈並不相同。我們注重與自然的溝通,認為能從自然界獲取力量。”小弗拉梅爾驕傲而嘆息地說:“可惜,元素魔法最輝煌的時代,已是上一個人類紀。殘存下來的,只是斷垣殘瓦罷了。”
  斯內普正認真聽著小姑娘這番新奇的論述,牆上卻傳來不和諧的聲音。
  “與其在這裡聊逝去,不如好好把握你的未來,姑娘。”
  “你母親找你快找瘋了,還不快點出去!”
  “舞會正在等你,你要去跳第一支舞!”
  西爾維婭覺得極為掃興。但是很快,她又恢復過來:“教授先生,能請我跳第一支舞嗎?”
  斯內普還未及拒絕,畫像們炸開了。
  “傻女孩,你知道第一支舞意味著什麼嗎?半成以上的姑娘嫁給了邀請她們跳第一支舞的小夥子!”
  “外面有那麼多好人選,等你等得望眼欲穿。”
  “你為什麼要邀請這個不情不願的老傢伙?”
  西爾維婭非常討厭他們這種說法,她爭鋒相對地頂回去。
  “我認為這位才是小夥子,而你們所說的那些則是乳臭未乾的小毛頭!”
  “茜茜!你知道我們家的傳統一向是量身定做,自己培養。”
  “這個男人年紀太大,可塑性太低。茜茜,你的眼光真不怎麼樣。”
  “你知道的,我們的選擇很寬泛,就算是麻瓜也沒問題。”
  “即使是麻瓜,我們也能把他培養成大魔法師。”
  “但是必須盡早選定,早些開始養成。”
  “其實你父親提供的幾個人選都不錯,如果這些巫師小鬼你看不上,丹麥王子你考慮下?”
  “不!要麼是他,要麼是伊利安!”西爾維婭叫道。
  對於這家人向來無視他人的意見而擅自下決定的作風,斯內普真是受夠了。
  他已經按捺不住,準備拂袖而去,幸好西爾維婭一直關注著他,適時地緊緊扯住他的袖子。
  “教授,等等!”姑娘堅持道:“我可不想因為隨便挑了什麼人跳第一支舞而引起不必要的誤會!選一位長輩跳第一支舞,不是最合理的嗎?對於保護一名淑女的名譽,您難道不願意提供幫助嗎?”
  姑娘眼神堅定地看著他,表情企求,又帶著一絲倔強。
  “拜託了,教授……如果您不答應,我這就把自己關在裡面,不出去了!”
  見到男人不好的臉色,她急忙說:“不,這不是威脅,是沒有辦法。如果您不願意提供幫助,我就只有這一條路可以走,我也不希望……”
  “好。”
  “請您考慮到我們之間的關係,請務必……”
  西爾維婭突然反應過來:“您剛才說?”
  “我說,好。”低沉而醇厚的聲音如同在大提琴弦上滑動一般,令人心裡為之一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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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 21.The First Dance

  大廳裡依然燈火通明,人們舉著酒杯,熱烈交談著,場面一片祥和。西爾維婭悄悄溜回塞西莉亞身邊。一見到她,塞西莉亞訓斥道:“你去哪裡了!扔下這麼多客人!你到底知不知道……”
  好在旁人的出現解救了西爾維婭的耳朵。一名年近四十,戴著半框的金邊眼鏡,看上去和藹儒雅,並且充滿書卷氣的紳士走了過來。塞西莉亞立刻停止了對女兒的教訓,換上笑容:“茜茜,過來拜見一下!這位是勞倫斯•布倫特•白格努諾先生,著名的煉金術師,在治療魔法的研究上卓有成就。這是他的兒子艾裡克,正就讀於拉文克勞的四年級。”
  艾裡克是一名斯文的金髮碧眼的男孩兒,個頭在一米七五以上,帶著眼鏡,鼻樑高挺,臉龐清秀,西爾維婭幾乎要叫一句:“好一個美人兒”。兩位父母相互恭維著,而艾裡克則和西爾維婭聊起他有個小妹妹,今年也將進入霍格沃茲,可惜她摔斷了腿而來不了,但她有送上禮物。希望到時她們能成為朋友,延續兩家長輩的友誼。
  伊利安敲了敲杯子,場面安靜下來。在簡短的致辭後,男主人宣布舞會開始。人們紛紛移動到場邊,將中央的舞池空出來。燈光匯聚在西爾維婭頭上,艾裡克接收到父親和塞西莉亞的示意,向西爾維婭鞠躬,彬彬有禮地伸出手:“尊敬的西爾維婭小姐,我能否有這個榮幸,邀請您……”
  而這時——
  黑衣黑髮的男子跨進大門,大步流星地橫穿過舞池,在人們有些驚愕地注視下,徑直走向西爾維婭。
  儘管並不情願,但是他答應的事情,是會做到的。
  斯內普朝小姑娘伸出手。
  旁邊傳來不可思議的抽氣聲,塞西莉亞與艾裡克愣在當場,而伊利安臉色變得很難看。他向這邊走過來,但是人群擋住了他,而這時,西爾維婭已經朝斯內普回了一禮,把右手交到他手掌心裡。
  輕快的舞曲聲響起。西爾維婭的心情好極了。他的右手搭在自己腰上,那雙深沉的黑色眼睛裡,能看到自己的倒影。西爾維婭笑著朝他靠過去。軟軟的身體幾乎貼在他胸膛上,這令男子的身體一僵。
  “弗拉梅爾……”
  斯內普咬牙切齒地,往外擠著字:“作為一個公眾人物,我認為你的舉動應該不那麼輕浮一點——”
  “噢,別那麼掃興,教授。”認識了這麼久,西爾維婭早對他的刻薄與毒舌有了抵抗力。她不以為意,笑容依然甜美:“我現在心情非常好。不管您說什麼,都不會影響到我的好心情。”
  “而我卻恰好與你相反,弗拉梅爾。”
  斯內普一字一頓地咬牙說,捏住她腰的手緊了緊,這令西爾維婭眉頭皺了皺,險些痛呼出來。
  “教授,您弄痛我了。”西爾維婭眼睛水汪汪地控訴道,聲音又軟又糯,即使是鐵石心腸,在這樣撒嬌的語氣下也準會軟化。但是很可惜,眼前的這位先生,心腸比石頭還堅定,比寒冰還冰冷。
  對方的臉更黑了。
  天知道她真的沒有調戲他的意思!西爾維婭嘟著嘴想說什麼,但是對方已經拒絕交談。伴隨著音樂的一個停頓,他將她用力甩出去。在旋轉中,大紅色的禮服裙綻出艷麗的花朵,煞是好看。
  斯內普的步伐很大,一舉手一抬足,動作果斷利落,毫不拖泥帶水。也許有人會覺得刻板,但西爾維婭卻極為欣賞這種自律和極富效率的美感。這種風格,和她那位軍旅出身的父親十分類似。
  西爾維婭也不願示弱。以一種年輕小姑娘特有的朝氣與奔放,姑娘靈活無比地旋轉,配合。
  兩人滿場移動著,把華爾茲跳得激情四射如同探戈。
  黑衣的男子和紅裙的姑娘,這對組合看上去意外地和諧。
  即使人們一開始感到他們從年齡和身份再到外貌與打扮都相去甚遠,此時也紛紛鼓起掌叫好。
  西爾維婭被猛地甩出去,再被拉回來,這令她頭有些眩暈,但卻覺得很刺激。他的手臂很有力,而且她有種莫名的篤定感,認定他即使再生氣,也絕對不會當真把她摔出去,讓她有半點損傷。
  “教授,您的舞跳得真好!”
  斯內普個子很高,有185公分以上,西爾維婭的高度剛剛到他的胸膛。她不得不努力仰起頭,才能看清他的臉。兩人靠得如此之近,以至於她能夠聞到他身上的味道,清冷而帶有草藥的苦味,令她微微眩暈。
  “我想我從沒有像今天這樣享受。”
  西爾維婭直視著男子的眼睛,睜大的琥珀色雙瞳裡盈著水光,看上去楚楚動人。
  “下次有機會和我跳探戈好嗎?那一定比華爾茲更適合您,而我也一定能讓您得到滿足。”
  這是貨真價實的挑逗。斯內普覺得自己的額頭開始抽痛。
  “弗拉梅爾,別忘記你剛才怎麼說的。我認為你剛才把我放在長輩的位置上——”
  西爾維婭狡猾地說:“如果沒有您,這場舞我肯定不會跳的。您是這裡在場的所有紳士裡,唯一能打動我的一位。”
  有關是否是長輩的問題,她沒有回答。
  斯內普吸了口氣,再緩緩吐出來,聲音再度變得平靜:“弗拉梅爾。方才你家的先人叫我記得提醒你,趕快挑一個,不然等到兩年後,好小夥就都是別人的了。”
  他語氣刻板,眼睛瞟著斜上方,聲音輕而且快,純粹是完成任務。這副不情不願卻又不得不做的表情,居然令西爾維婭覺得……十分可愛。
  西爾維婭伸出手臂勾住他的肩膀,踮起腳尖湊近他,以耳語的聲音輕輕說道。
  “這裡有位紳士,即將步入人生的第27個年頭,風華正茂,事業有成,堪稱一等一的黃金單身漢。任何一個有眼睛長了腦子的淑女,都不會放棄這樣的人選,而去屈就什麼其他的。”
  斯內普臉色一僵,手臂的肌肉瞬間繃緊。
  西爾維婭又被重重地甩出去。
  這時候已陸續有更多的人加入舞蹈。比如兒子的邀舞失敗的父親,正和女主人攜手走進舞池,像是一種彌補似的。而艾裡克乃至於一直以痴迷的目光盯著西爾維婭的布萊德,都找到了各自合適的舞伴。
  西爾維婭瞥了眼四周,露出嗤笑的表情:“您知不知道,那位白格努諾先生,可是那女人讀書時的情人。
  斯內普沒作聲,姑娘繼續說道:“這名字您不覺得熟悉麼?它屬於上一屆的魔法部長。可憐的先生,他母親陷入戰爭的漩渦太深,這是他被甩的唯一理由。她遠遠逃去了歐洲,最後嫁給了一個避風港。”
  看著姑娘又露出桀驁不馴的神態,斯內普動了動喉嚨:“你母親所做的一切,全是為了你的家族能得以存活下去。”
  “是的,當然,誰都有理由。”西爾維婭對此嗤之以鼻:“那麼我也該如此嗎?找一個強到足以庇護我的人,把自己嫁出去,就像我母親那樣?您也是如此建議我嗎?在這裡,這些人之中,有合適的人選嗎?”
  不,那是不一樣的。姑娘和她母親,完全是兩種人。而那時與現在的形勢,也有天差地別。
  但是斯內普並不想說這麼多。他已經說得夠多了,遠超出他的立場。
  最後他只是緩緩地說:“也許,這是一種明智的——”
  “我是問您本人的意見!”西爾維婭果斷地打斷他,目光直視著他,絲毫不允許躲閃。“您當真這麼認為?我認為以您和我的關係,我們之間能夠更加坦誠一點。”
  他們之間的關係?接觸到姑娘坦然而熱烈的視線,斯內普的嘴唇微微動了動。
  以前從未想過,或者說避而不想的問題,被她硬生生揭開,不允許再模糊下去。
  可是,他和這姑娘的關係,到底該怎麼定位呢?說是朋友,這絕不可能。和一個11歲的小姑娘交朋友?對於他這樣的人來說太荒謬了。那是什麼呢?從接到那把鑰匙開始,兩人之間就被一層隱約的紐帶所聯繫起來。自己不止一次地幫助過她,但也收到相當的回報,很難說誰從誰那兒得到的利益更多一點。
  西爾維婭緊緊盯著斯內普的表情,直到他游離的視線再度落在她臉上。
  斯內普看著眼前這雙琥珀色的眼睛,淺淡的顏色令它顯得極為清澈,細密的睫毛在上面投下陰影,她那麼直接地盯著自己的眼睛,裡面就像燃燒著火光。這種情況已經很久沒有出現過了。他的學生們畏他如蛇蝎,從沒有人敢這樣直視他的目光。就好像不害怕他會從她眼睛或者腦子裡發現什麼秘密似的,把自己坦坦蕩蕩地呈現在他面前。
  這是個像一團火焰一樣的孩子。充滿了不安定與危險感,會傷到她自己,讓人無法置之不理。也會灼傷他人,那些與她最親近的人。最開始只是因為看不下去,覺得沒辦法放著不管,直到演變成現在這種,類似監護人的角色。
  是的,監護人。從他今晚答應邀請她跳舞的那個時候,他就把自己帶入了姑娘監護人的角色。
  “教授?”西爾維婭從細微的表情變化中,察覺到他似乎得出了答案。
  “弗拉梅爾小姐。”
  低沉好聽的聲音令西爾維婭心臟一跳。她屏住呼吸期待著,可他卻只是說。
  “專心。舞曲即將進入最後一節。”
  一曲終了。這真是極富爆發力的一舞,就連年青力壯的魔藥教授呼吸也有些急促,而西爾維婭更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剛跳過舞的男女們相視而笑,旁觀的人在鼓掌叫好,小姑娘則咯咯笑著,軟倒在男子的手臂裡。她雙手仍然圈在男子的腰上,仰著頭笑道:“先生,我帶您去湖邊走走?”
  “我認為,你更想要休息,弗拉梅爾小姐。”
  “茜茜,你過來!我有話對你說!”
  西爾維婭吐了吐舌頭。憤怒的父親正朝這邊大步走來。
  好在剛散場,舞池裡正混亂著,伊利安一路上被人不斷打斷,他不得不一一和那些人打招呼。
  而斯內普也看到另一個他此刻並不想見到的人。盧修斯馬爾福,從剛才到現在一直以不可思議的眼神打量著他,現在也正試圖突破重圍,擠到他們這邊來。
  “教授?”西爾維婭用纖細的胳膊攀住他肩膀,腳尖幾乎離地地掛在他身上,湊到他耳邊:“再不走,就逃不掉了。”
  斯內普果斷地把她從自己身上拽下來。然而小姑娘柔軟的手臂和身體就像蔓藤一般,不管扯下多少次,都能再度把他纏得緊緊的。眼看著那鉑金色的頭髮越來越近,斯內普不悅地哼了聲,夾起小姑娘,迅速消失了。
  




☆、CH 22.Let’s Go Shopping

  1988年的7月,西爾維婭接到了霍格沃茲的入學通知書,同時寄到的還有一張列有必備用品的清單。 儘管采購的意義並不大,西爾維婭還是決定去走個過場。不想一個人逛街這麼凄涼,她叫上了交好的女友喬治亞娜•卡文迪許。
  在英國這樣一個直到17世紀仍然相信魔法與精靈的國度,人們對於神秘學的接受度是很高的。被最好的朋友問到畢業後去向時,西爾維婭如實回答說,要去上一所教魔法的寄宿學校。而喬治亞娜絲毫沒有懷疑這是天方夜譚,並由她主動提出,簽訂了保密契約。這使得她們的友情更為牢固。
  8月中旬的一天,西爾維婭與喬治亞娜經由麗痕書店,直接抵達了這條購物街最繁華的地段。
  喬治亞娜年方十五,和她那位以私生活放蕩而聞名的女性祖先頗有相似,生性熱情奔放,交往過的男友眾多,可卻偏偏長了一張極為純潔的臉龐。今天她身穿層層疊疊的白色紗裙,淡金色的頭髮綁成希臘式發辮,斜戴著一頂漂亮的枚紅色淑女帽子,由侍衛為她打著一把精緻的白紗小陽傘。
  西爾維婭則穿著鈷藍色洋裝,它出自克里斯蒂安•迪奧的頂級設計師之手,極好地勾勒出小姑娘纖細高挑的身段,再加上頗為成熟沉穩的氣質,使西爾維婭看上去和喬治亞娜年紀相仿。
  兩人身後跟著一隊黑西服墨鏡,那是卡文迪許家的保鏢團。
  “寶貝兒,你都需要買些什麼?”
  西爾維婭的入學信正攥在喬治亞娜手上,裡面有很多不熟悉的詞彙,她一項項艱難地讀著:“我看看……坩堝?用來學廚藝嗎……書,我想這你就不用了;制服——哦對了,你需要做衣服!”
  喬治亞娜一下子興奮起來。四周張望,發現長袍店就在隔壁,她立刻拽著西爾維婭往裡衝去,嘴裡嘟囔著:“哦!還有龍皮手套?天哪,我也要做上幾雙!”
  保鏢兼侍從為她們推開門,兩位淑女走了進去。
  兩位小小姐戴著時尚而昂貴的帽子,上面罩有薄紗以保護她們嬌嫩的肌膚不被陽光與空氣所傷害;纖細的小手上戴著柔滑精緻的手套,以保護她們的柔荑不會接觸到不幹淨的東西。看到這樣兩位客人,摩金夫人立刻判斷出她們是需要謹慎對待的大客戶,急急忙忙地迎上前去。
  此時尚在8月中旬,天氣炎熱,也沒有到霍格沃茲學生采購的高峰期,店內人不多,空間還算寬敞。店面的左翼有兩排衣櫃,上面掛有樣衣,右邊內側設有試衣間,牆上有一個大的全身鏡。
  喬治亞娜瀏覽了一圈,失望不已:“哦,茜茜,你要去的學校,必須穿這種黑沉沉、一點也不顯身材、看上去像個睡袋一樣的制服嗎?親愛的,我建議你重新考慮一下,關於是否要就讀於這所學校的決定。”
  西爾維婭壞心眼地說:“我早提醒過你,別對巫師界還停留在上個世紀的購物水平有所期待。”
  “何止上個世紀,簡直是數個世紀前!我敢肯定中世紀的衣服也不能比這更保守。”喬治亞娜嫌棄地說:“親愛的,我們還是去逛巴黎的香榭麗舍吧,整個歐洲也只有那裡的水平勉強符合我的審美。那裡可是你的地盤,記得要招待我。”言下之意,要多介紹好小夥子給她。
  “這不成問題,親愛的。但是在那之前,我的制服問題還是必須解決的。”
  西爾維婭對店主頜首。她是一名胖胖的女巫,身穿一件紫色的長袍,此刻臉色顯得極為不好:“姑娘,請摘下你的手套,不然我沒法給你準確測量。”
  在西爾維婭摘下手套後,摩金夫人的臉色驟然變了。她緊緊盯著那雙纖白秀美的手,那上面戴著兩枚戒指,一枚是象徵家主的荊棘花紋章,另一枚茉莉花圖案的則是私印。
  “哦對不起親愛的!”店主的態度一下子過於熱忱了:“您是弗拉梅爾小姐!梅林啊,您也已經成長到這個年紀了!我還記得您母親的樣子,那時她還和您差不多大,也和您一樣漂亮——”
  西爾維婭略有些冷淡地說:“對於您一向周到的服務,請允許我表示由衷的感謝。”
  摩金夫人仍然處在激動中:“哦親愛的,真沒想到你會親自光顧。你知道,你家的傳統,一向是我們為你們上門服務。”
  “茜茜,抱歉,我不該拉你進來。”意識到是自己的魯莽,喬治亞娜連忙道歉。
  “沒關係,安娜。你不是要買龍皮製品麼,這可正好。”
  西爾維婭不以為意,表示既然來了,那就在這裡做好了。
  銀色的尺子開始給西爾維婭測量。像是知道這位客人來頭甚大招惹不起,它規規矩矩的,西爾維婭絲毫沒有受到傳說中的騷擾。這一步完成後,她被請去鏡子前。喬治亞娜拿著一件樣衣,在西爾維婭身上比劃來比劃去,一邊被會說話的鏡子逗得咯咯笑,一邊向店主提出種種要求。
  “這邊,再短一點;這裡,再收緊一點!裡外要用不同的料子:內襯要最柔軟的;外側則用更挺括的。用你們最好的布料!算在我的賬上。”喬治亞娜把西爾維婭裹在袍子裡,從身後摟住她,下巴擱在她肩膀上,親吻了她白嫩的臉頰然後說:“以示道歉,也是我對你上學的祝賀。”
  “美人計是沒用的,親愛的。你可別想這麼就把我打發了。”
  西爾維婭狡黠地笑著,斜著眼睛看她。
  喬治亞娜哈哈笑著,用手裡的摺扇挑起她的下巴。
  “寶貝兒,瞧你這小模樣,真不知會迷死多少好男孩。可惜我不能親眼目睹,而這都是你的錯。我想除了一場告別舞會,我不能再為你做得更多。我自己還需要有人來安慰我受傷的心靈呢!”
  西爾維婭笑道:“宴會?這再好不過。你可以使用夏宮,安娜。”
  “你家那房子法國風味太濃,都不像是城堡了。”
  “哦得了吧,不知是誰向來住著不想走。”
  “嗯,很適合開宴會,我不得不承認。”
  兩位姑娘嘻嘻哈哈地走出店門,留下侍從與店主討論付錢與取貨的事宜。
  看著姑娘們的身影融入燦爛的陽光,摩金夫人在心裡嘆氣。
  她看到大街上有個紅髮男孩,一直站在櫥窗外,一臉痴迷地注視著兩個女孩兒打鬧嬉笑。她敢肯定那個麻瓜女孩兒瞥了他一眼,又若無其事地移開了視線。小姑娘們,可真是些小惡魔!那位小弗拉梅爾,還真不知道會使多少霍格沃茲的男孩子心碎乃至絕望呢!
  西爾維婭要買的東西當真不多。坩堝,藥材,她家的庫存夠她揮霍上幾輩子。寵物,她擁有一隻血統優良的海東青,那雙有力的翅膀足夠它飛躍英吉利海峽,從法國一趟趟地將伊利安寄出的厚厚包裹安全送達。文具,她所使用的筆紙乃至墨水,都是特別定制的,花紋和香味都遵照規範,極盡考究,外面根本買不到,能買到的那些她也用不著。
  結果買得最多的仍然是衣服飾品。喬治亞娜給她和自己一口氣訂制了許多雙龍皮靴子、龍皮箱包,還有各種珍奇異獸的皮毛製品。接下來,兩人掃蕩了飾品店,買了些會說甜言蜜語的小鏡子,能自動給頭髮造型的梳子、發卡什麼的。在購物慾得到滿足後,西爾維婭只剩下魔杖要買了。
  弗拉梅爾的代代家主都使用傳自艾默瑞斯的紅橡木魔杖,不過她也需要一支個人魔杖來應付魔法部的登記和審查。而那支魔杖早在她出生時,父母就給她定制好了,她只需要去取一下。
  因為預計花不了太長時間,也擔心像魔杖店這樣魔法物質集中的地方,會損害沒有魔力的人的健康,西爾維婭請喬治亞娜等她一下,獨自走進奧利凡德。
  與方才不同,她才剛剛進門,老店主就認出她來。
  “噢,又一個弗拉梅爾!瞧你們具有標誌性的發色,決不允許人弄錯。”
  陡然從陽光普照的戶外進入陰暗的小房間,西爾維婭的眼睛尚且不適應,她矜持地答道。
  “我認為金髮十分尋常,奧利凡德先生。”
  奧利凡德是個乾癟的老頭,滿頭花發,臉上滿是皺紋,腰背有些佝僂,一副典型的老手工藝人的形象。
  “我的孩子,你沒有對著鏡子仔細看過嗎?弗拉梅爾的金色,內裡帶著火紅,在陽光下的照耀下,炫目奪人,宛若夕陽西下,玫瑰般的鎏金,那是一種兼具了熱情與理性的顏色。”
  “您懂得可真多!感謝您優美的詞賦。”
  西爾維婭拎起裙子行了一禮,然後問道:“我可以取魔杖了嗎?”
  “噢當然,孩子。”
  西爾維婭從他手上接過一個銀色的長盒。造型古樸、秘銀質地,雕花精美絕倫的盒子一看便知出自12世紀以前的妖精之手。打開它,黑色絨布的內襯上,一柄銀白色的魔杖靜靜躺在上面。
  “十一英寸,橡木質地,內芯是純淨的藍寶石,混合了父親與母親的血,最適合施展精細而輕靈的魔咒與治愈術,與弗拉梅爾之名十分相稱。”
  它的確美極了。西爾維婭拿起它,手輕輕一揮,一道璀璨的玫瑰色軌跡劃過天空,宛如彩虹。
  “多謝您,奧利凡德先生。”西爾維婭也不由為它有些著迷。它的內芯不是普通的藍寶石,那是上品的風元素結晶。“我給它命名為凡希爾,它將成為我最忠實的朋友。”
  老先生愉悅地笑道:“這真是太明智了!沒有什麼比把魔杖當成朋友來對待,更能得到它的忠誠。事實上,這種熔煉寶石的技術,是由您的先祖所發明的。還有萃進人血以調和魔杖與巫師間的相性的發明,堪稱是奇跡般的偉大功績,我該為此向您表示感謝才對。”
  “這沒什麼,先生。為此,我們也得到了魔杖店百分之四十的股份。”西爾維婭謙遜而不失風範地答道。“吉倫特的西耶爾頓與第五代奧利凡德先生的共同研究,使得魔杖的製作有了更多種可能。這是被載入魔法史的重大事件,我很高興弗拉梅爾之名能出現在這一進程中。”
  等西爾維婭出門時,發現喬治亞娜並不在剛才的地方。
  不遠處,聚集了一群人。
  身處正中心的是一名有著鉑金色長髮的男子,他戴著時髦的黑帽子,穿著考究的銀黑相間的長袍,手持銀色蛇頭的手杖,尖端正直直指著一名漂亮姑娘。在她周圍,數名穿著黑西服的男子已經東倒西歪地捂著肚子蜷在地上。
  “快讓他們起來!你這混蛋!”喬治亞娜跺著腳,看起來已經氣極了。畢竟,“混蛋”已經是她這樣的淑女能夠說出來的最髒的話了。
  而盧修斯則高昂著頭,狠狠譏諷道:“這個麻瓜到底是怎麼偷偷摸摸地混進來的?”
  “什麼麻瓜,”喬治亞娜毫不示弱,極為彪悍地用摺扇指向他:“我看你才是泥巴呆瓜!”
  大約從沒被人當面這麼無禮頂撞過,盧修斯的臉立刻漲紅,隨即變得鐵青。而一旁的亞瑟韋斯萊則哈哈大笑。這傻姑娘!西爾維婭警惕地關注著盧修斯手裡的魔杖,一邊分開人群,快步走去。
  “有眼無珠的人!”喬治亞娜絲毫沒有意識到危險,瞪圓眼睛,趾高氣昂地說:“你該尊稱我為閣下!我是擁有子爵頭銜的喬治亞娜•卡文迪許,我的父親是女王親封的伯靈頓伯爵,我的爺爺是第七代德文郡公爵,由上一任國王喬治六世親自加冕。而我的朋友——哦,她來了!”
  喬治亞娜見到西爾維婭,立刻把她扯過來,驕傲地說:“她出自德文郡最古老高貴的家族之一,其血統可上溯到諾曼時代的威克塞斯王朝,曾幾度與王室聯姻;而她自己,西爾維婭•弗拉梅爾,是法國大公之女,極有可能承襲其爵位,擁有最正統的教養,是淑女當中的淑女。”
  在英國有句老話,叫做要知道一個人是怎樣的人,得看他與怎樣的人來往。
  對於英國人來說,自吹自擂被認為是輕浮而缺乏教養的,而讚美他人的行為則是高尚的。所以你常常能見到兩個英國人相互吹捧,因為把朋友狠狠誇一番,無形中也提高了自己的身份。
  只是很遺憾,喬治亞娜的這番話,並沒有起到如她所料想一般大的作用。因為這些信奉梅林的巫師,與女王所賜封的榮耀,完全處於兩個系統。
  “我說是誰,原來是西爾維婭•弗拉梅爾小姐。”盧修斯故作驚奇地嘆道。
  “我就在奇怪,有膽量與能力將一群一無所知的麻瓜帶到倫敦巫師界的心臟地帶的巫師,除了您,還有誰呢?我的老朋友西弗勒斯最近怎樣?”
  “很遺憾我無法作答。對於一個未來才將成為我的教授的人,我必然不如您了解,馬爾福先生。”
  西爾維婭將喬治亞娜護在身後,面對一臉憤恨的馬爾福族長,掛上無懈可擊的假笑:“尊敬的先生,我缺席了方才的事件,並不知道事情的來龍去脈,以至於我無法判斷這件事上孰是孰非。但我認為,像您這樣出身高貴的紳士,與我的朋友這樣受到女王庇佑的女爵,應當不會願意看到,由於你們之間的衝突,而使得你們所處的階級雙方,對彼此產生任何負面的影響。”
  這種不偏不倚的態度取悅了盧修斯,其話語中的隱含意味也安撫了喬治亞娜。在西爾維婭的調停下,兩人決定,不再站在大街正中讓旁人看笑話(提到這點時,他狠狠瞪了亞瑟韋斯萊),而是改日再約時間地點,來解決他們之間的“一點點小誤會”。畢竟,侮辱一個貴族的名譽,這種重罪是不被容忍的。放在中世紀,即使是生死決鬥,也不過是用來解決類似事件的辦法。
  盧修斯走後,西爾維婭趕緊拉過喬治亞娜,仔仔細細從頭到腳徹底地檢查,以確認她沒有被悄悄施上什麼惡咒。這時候,亞瑟仍然沒有離開,看上去很想搭話,似乎是希望能和一個活生生的闖入巫師界的麻瓜再多說上幾句。沒耐心應付他,西爾維婭揮動剛買的魔杖,依次恢復了地上的保鏢們,並順便給他們施了遺忘咒與混淆咒,讓他們以為她們剛才逛的是倫敦的攝政街,然後帶著好友離開了。
  




☆、CH 23.On The Train

  9月1日,西爾維婭拎著小箱子,告別了將她送進車站的老管家,走進了九又四分之三站台。
  她提前了半小時到,時間還很充裕。火車上總歸是空氣不流通,西爾維婭靜靜地在站台上等待。她手上只有一個精緻的小皮箱,是即使拎著逛街也不會嫌累贅的程度,這使得她站在周圍大包小包的學生們中間,顯得格外悠閑而從容。
  “您好,請問您是西爾維婭•艾默瑞斯•德•布列塔尼•弗拉梅爾小姐嗎?”
  這時,一個男孩過來搭話了。火紅的頭髮令西爾維婭有種猜測。他皮膚白皙,很深的雙眼皮令他的眼睛看起來很深邃,下巴很尖,臉龐輪廓有些堅硬,但不失為一名清秀的男孩子。
  “我們前陣子在對角巷見過,您還記得嗎?我叫做珀西•伊格內修斯•韋斯萊。”
  說實在的,西爾維婭對那天對角巷裡看到的人中是否有他毫無印象,不過她還是禮貌地說:“您好,韋斯萊先生。感謝您的問候,我能認出您來。”
  珀西高興不已,並且迅速漲紅臉。
  西爾維婭向四周瞥了眼,沒有看到珀西的家人,對於向來全家集體出動的韋斯萊一家來說,這有些反常。她猜測可能是珀西有什麼事情不方便而要避著家人的。這有部分料中了,只是她沒想到,驅使珀西這麼做的理由,正是她自己。
  “弗拉梅爾小姐,”珀西問道:“您的行李在哪兒?也許我能幫您將它們送上火車?”
  西爾維婭笑道:“非常感謝您的好意。不過它們大部分已經事先寄去學校了。”
  珀西驚訝地說:“還可以這樣嗎?噢,您可真有辦法!”
  “這沒什麼,您知道,如果不試一試,是不會知道的。學校的管理實際上是相當人性化的,什麼問題都可以通過溝通來解決。”西爾維婭解釋道。
  這並不是全部的事實。真相是家裡曾經出過一任校長,且又持有學校的股份,弗拉梅爾家在拉文克勞是有專屬房間的。不過西爾維婭並不想宣傳這些特權。
  權力還是用來享受就好,而絕不適合用來張揚。
  她對珀西的印象很不錯。他沒有自來熟地試圖直呼她的教名;儘管熱情但是頗有節制,簡直不像是個格蘭芬多。聰明而懂分寸的人是她喜歡交往的。
  走上火車時,珀西詢問西爾維婭找好位置沒有:“您準要去火車頭的包廂吧?”
  西爾維婭點點頭。珀西有些遺憾地說:“我得和我的兩個哥哥在一起。那麼我們學校見?”
  目送著姑娘的背影,珀西突然一改方才的沉穩,幾乎是暈暈乎乎地,飄進了比爾和查理所在的隔間,神情恍恍惚惚地念叨:“梅林啊,我和她說上話了!讚美梅林,她和我說話了!!”
  他的兩個哥哥面面相覷,遺憾地發現對方也不知情後,相互做了個鬼臉。
  火車頭左右分別有兩個包間,裡面施用了空間魔法而顯得比實際大小寬敞許多,地面鋪有厚而柔軟的地毯,擺著看上去很舒適的沙發,圓桌上還放有茶杯和茶壺。
  按傳統,應當是分作男士與女士各一間,但此刻左邊那間裡只有一個睡著的小女孩,右邊那間則坐了六七個人,有男有女,其中有幾個熟面孔。西爾維婭先走進空著的包廂,放下箱子,把窗簾拉上,將毛毯輕輕搭在女孩肚子上,再到對面去打招呼。
  之前在舞會上見到過的斯萊特林四年級布萊德•奧勒敦,將她介紹給了其他人,其中有一個高年級的拉文克勞,和幾名斯萊特林的級長、首席。幾名小紳士與淑女對西爾維婭的到來表示了在他們的禮儀所允許的範圍內最熱情真誠的歡迎。
  一個人總要找準在社會上的位置。這些人日後有的可能是她的大客戶,有的也許會成為合作夥伴,這就是她的交際圈子。而這些孩子較同齡人更為成熟,尤其在對待同等身份的人時,往往表現出他們最好的一面,祥和、體貼,進退有度,這令西爾維婭十分欣賞。
  在頭等包廂的隔壁就是級長包廂,西爾維婭還碰見了另一位老朋友,伊克希爾•霍懷特,如今五年級。他與西爾維婭的通信斷斷續續維持了兩年,在他升上三年級後,就再沒收到過他的來信了。今年年初,他突然又寫信來,說想競爭級長,但如今看來,應該是失敗了。他變了很多,有點油嘴滑舌,看上去不擇手段地想往上爬,西爾維婭並不喜歡和現在的他來往。
  火車開動了。今年能夠進到頭等包廂裡來的新生,竟然只有西爾維婭和那位小姑娘。
  她們這一代出生時正逢戰爭,許多巫師家破人亡或是被迫遠離家鄉,新生兒出生率極低。西爾維婭記得,在哈利•波特的後面幾屆,新生的數量激增。這正和二戰結束後全世界的“嬰兒浪潮”類似。
  在級長們出去巡邏後,西爾維婭回到方才的包廂,這時那小姑娘已經醒了。
  “噢您好!是你替我拉上窗簾的嗎?真是非常感謝!”
  金髮的姑娘正揉著眼睛,茫然地看向自己。
  “我還以為是艾裡克回來了呢!”
  西爾維婭仔細打量她。金髮藍眼,皮膚白嫩得像能掐出水來,嬰兒肥的圓臉蛋,鼻翼兩側有幾點可愛的小雀斑。她提到了艾裡克,這就令西爾維婭得知了她的身份。
  格麗埃塔•白格努諾,出身於拉文克勞世家,祖母是前任魔法部部長,父親是英國煉金術協會的現任會長,但母親卻是個麻瓜出身的格蘭芬多。小姑娘是個混血。
  兩人的話題由她們共同認識的人開始。格麗埃塔說她的哥哥去美國的猶他州立魔法學校做交換生了。本來因為擔心她,他堅持要放棄這次留學的機會,但被小姑娘卯起來說服了。
  姑娘光著的腳大大地分開踏在地上,雙臂伸展地癱軟在沙發上,舒服地嘆口氣:“你瞧,如果是在家裡,我要是這麼沒規矩,會被祖母罵死的。現在總算自由了,我才不要有個人時時刻刻盯著我、管我呢!”
  西爾維婭正坐在窗邊,捧著一本書,微笑著聽那姑娘講話。她的雙腿併攏,平放在地上,腰背筆挺,頸脖纖長,臉上的微笑像是用尺子丈量過一樣,標準、優雅、迷人。
  “噢親愛的,這裡沒有別人,你可以不用那麼緊張的。”等她弄明白西爾維婭並非在勉強自己,而是習慣成自然,姑娘驚嘆道:“梅林啊,你真是淑女的典範!要是你來到我家,我的祖母會愛死你。而我又要被當做靶子訓斥了。”小姑娘翻了個白眼。
  西爾維婭神情不變,笑著說:“那麼現在,你覺得解放了嗎?”
  格麗埃塔連連點頭:“是呀!這裡只有你和我,這不是很舒服嗎。我知道他們不屑和我來往。”
  姑娘努著嘴巴,朝對面示意。
  “因為我是個混血。雖然我不喜歡我媽媽的做事風格,但也輪不著別人來說什麼。艾裡克說過,你不可能指望所有人都喜歡你。所以,那些我不在乎的人,我才不稀罕他們接不接受我呢!”
  小姑娘這番話,贏得了西爾維婭的尊重。
  “格麗埃塔,我能叫你艾塔嗎?”
  “哦那當然!”格麗埃塔一下子跳起來,高興地說:“當然、當然,能這樣可真是太好了!哦,我可以叫你茜茜嗎?”
  這姑娘雖然單純,但是有種本能的直覺,能覺察到別人的態度好惡以及是否發自內心。
  西爾維婭微笑頜首,姑娘興奮不已地連聲叫道:“哦親愛的,你真的太甜蜜了!見到你的時候,我還在擔心你大概很難接觸,畢竟艾裡克說過,厄……”
  她適時地剎住了,但西爾維婭也完全能猜到。
  好聽一點會是“冷淡、高傲”,更壞一點的則有可能是“目中無人”。
  “總之親愛的,你和我先前所預料的太不一樣了。我覺得我們會成為朋友的!”
  格麗埃塔高興地手舞足蹈,小扇子一樣的睫毛蒲扇著,看上去就像個大號洋娃娃。
  西爾維婭略有些遺憾,她覺得以這姑娘的性格,十有□會被分進格蘭芬多。
  果然,姑娘也想到了同樣的問題。
  “茜茜,你肯定會進拉文克勞吧!你家裡有沒有什麼必進拉文克勞的秘訣?”
  西爾維婭依舊圓滑地回答:“你家裡有流傳下來那樣的方法嗎?”
  格麗埃塔點點頭:“艾裡克悄悄告訴我,可以在分院考試時背一篇論文。噢,我真想不到他們會考得這麼難,這叫那些沒腦子的格蘭芬多和赫奇帕奇可怎麼辦。”
  兩人聊著天,大部分時候是艾塔在說,西爾維婭聆聽。到了中午,布萊德過來邀請她們一同用餐,艾塔受不了那種拘束,拿出了自帶的三明治,西爾維婭則與幾名斯萊特林和拉文克勞一起,享用了家養小精靈的手藝。下午的旅程在艾塔的昏睡中度過了,入夜時,他們抵達了。
  




☆、CH 24.Hogwarts

  宏偉的城堡在夜幕中,高懸在眾人頭頂上,它建築在懸崖之上,新生們乘上小船,在黑色的溪流中穿行,穿越峭壁與峽谷,再走上好長一段山石路,才抵達了城堡。
  在麥格教授對四個學院與分院儀式進行說明後,她帶著新生們走進正門大廳。
  宴會禮堂宏偉極了。
  深邃如夜空的天花板穹頂約有五十米高,四張極長的桌子周圍,有數千的蠟燭漂浮在空中,將整個大廳照耀得光亮如白晝,長桌上的金色碗碟發出璀璨得有些刺眼的光芒。新生們都看呆了,就連出身優越而又生性叛逆的格麗埃塔也發出驚嘆,不停地讚美這是她此生見過最偉大的地方。只有西爾維婭表情平靜,甚至都沒有過多地打量大廳的設置。事實上她正在走神。
  進入城堡的範圍時,西爾維婭身上佩戴的煉金飾品監測到異常的能量波動,那應該是霍格沃茲的防麻瓜結界。西爾維婭帶著不少電器用品,像是如今還極其昂貴的筆記本電腦和手提電話,她有大量的資金在股票和資本市場中,必須用它們來跟盤盯市。要想使它們在霍格沃茲裡正常使用,得費上一番工夫,來研究分析出結界的原理。還有反幻影移形咒,西爾維婭相信一定有破解的辦法,畢竟,它針對家養小精靈以及鄧布利多都不適用。
  “茜茜、茜茜!”
  聽到小聲的叫喚,西爾維婭抬起頭,這才發現新生們都已經跟隨麥格教授走進去了。
  此時,只有她一個人孤零零地站在門邊。她面對著兩排長桌中間的過道,教師長席在最前方,橫著的一條,分院帽就放在它的正中央。左右兩邊的學生們,包括坐在最前方的教師們,都在看著她,各種各樣的目光射過來,有好奇的、輕視的,還有來自格麗埃塔的焦急中略帶憐憫的目光。
  考驗她教養的時刻到了。
  西爾維婭歉意地笑了笑,雖快步但仍從容不迫地走進去。
  她面帶微笑,下巴微微上抬,頭挺得很直,拉出頸部優美的曲線;肩膀放鬆,腰背挺直,身體始終維持在一條直線上;而她的每一步都仿佛用標尺量過似的,踏在同樣的距離上。這是一種只有經過長期而嚴格的教育,才能造就出來的完美儀態;以及她頂著全場的注視,卻仍然悠閑自在、處變不驚的氣度,使得這個本就美麗動人的小姑娘,更加顯得出眾。
  斯內普也和其他人一樣,正注視著這樣的姑娘。
  距離上次見到她又有超過半年的時間,小姑娘看起來又長大了許多。
  斯內普注意到,姑娘身上的校服,看上去和其他人的不一樣。那也許不能被稱作長袍,而更應該說是件黑色披風。它長度略及腳踝,質地飄逸柔軟,剪裁貼身,而胸前的用料挺括,將小姑娘的氣質襯托得鄭重而華美。披風的中間敞開著,露出雙排扣的藏藍色上裝,領口和袖口隱約露出純白的花邊。這種宛如19世紀的造型,搭配著一雙天青色的龍皮長靴,讓小姑娘顯得英氣又迷人。
  她正向自己這邊走來。柔軟的金色卷髮披散下來,白嫩細膩的臉龐上,溫和的淺褐色眼睛仿佛閃閃發光,柔軟的粉色嘴唇正含著迷人的笑意,他突然想到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在書店裡,那時她還那麼小,幾乎只有自己的一半高,頭髮亂蓬蓬的,戴著誇張的眼鏡,茫然地看向自己,那副有點古怪的樣子,和眼前這名優雅淑女的形象,簡直很難重合在一起。
  斯內普心裡有種奇怪的感覺。他把它歸因於小姑娘長得太快了,讓人有點無所適從。
  西爾維婭歸隊後,麥格教授開始念名單。順序有些奇怪,並不是按照名或姓的首字母,也不像是按照年齡,也許是按照註冊的順序?西爾維婭心想,那麼把本屆學生的檔案調出來,按出生日期排列一下,就知道是否如此了。姑娘又走神了,直到艾塔的名字被念到。
  格麗埃塔小臉發白,樣子看上去極為忐忑不安,西爾維婭安撫地拍了拍她的肩膀,誰料她激動地一頭扎進西爾維婭懷中,緊緊地擁抱了她,然後深深吐了口氣,一邊念叨著:“艾裡克說過,深呼吸——吐氣,深呼吸——吐氣……”用發抖的腿,走上台階。
  帽子花了好一陣子,才叫道:“拉文克勞!”
  格麗埃塔用力握了握拳,做了“YES”的勝利動作,衝西爾維婭揮舞手臂,用口型說:“我——在——這兒——等你!”然後轉頭跑進了掌聲陣陣的拉文克勞長桌。
  輪到西爾維婭時,後面只剩下兩個人。
  現在她已有百分之八十的把握,分院名單是按照註冊順序的倒序而來的。西爾維婭出生於年末,比同級的許多孩子都大,她的名字也較早地出現在了霍格沃茲的學生名錄中。
  西爾維婭保持著微笑,邁著不急不緩的步子走上台階。
  這時候,大廳裡安靜下來。
  從西爾維婭的名字被念出來時,她就吸引了眾多的目光。
  “原來她就是弗拉梅爾!”許多人用“難怪如此”的表情打量她。即使是沒聽說過幾個巫師世家的麻瓜學生,也很快在左右人的科普下,迅速了解了有關這個家族的眾多傳奇或者說八卦。譬如說每個弗拉梅爾N.E.W.T都是拿全O,這個名字幾乎占據了優秀畢業生展櫃的半壁江山之類的。
  “拉文克勞!”帽子幾乎在碰到西爾維婭頭髮的瞬間就尖叫起來:“拉文克勞!!”
  “噢,又一個弗拉梅爾!他們腦子裡的東西塞得太滿,老帽子可吃不消。”
  西爾維婭仔細辨認著帽子的嘟囔,而沒有留意到自己已成為了全場的焦點。
  拉文克勞的長桌此刻沸騰成了一片海洋。在級長帕特森•巴沙克的帶領下,許多學生都站起來拍巴掌,間或有這樣的呼聲:“我們有弗拉梅爾了!”畢竟,得到一個有著“兩隻腳的活動書櫥”以及“會說話的百科全書”之名的家族教養出來的學生,這將是他們爭奪學院杯的利器。
  西爾維婭剛走下來,格麗埃塔就張開雙臂撲過來,像個小炮彈一樣,把西爾維婭撞得往後退了好幾步。“茜茜、茜茜!我就知道你肯定會進拉文克勞的!”儘管她這麼說,但是西爾維婭有留意到在自己確定被分進拉文克勞後,這姑娘的表情大大鬆了口氣。
  “帽子本來想把我分進格蘭芬多,而我堅決拒絕了!我對它說,我最好的朋友和我的哥哥都在拉文克勞,如果它把我分去格蘭芬多,我就絕食抗議到底!”
  格麗埃塔朝西爾維婭笑得一臉得意,仿佛在邀功一樣。
  儘管認為這其中自己的因素微乎其微,西爾維婭仍然笑著道謝。
  西爾維婭在帕特森身旁落座,對面是火車上匆匆見過的女級長海倫娜•羅德,一個冰美人。在西爾維婭對她微笑問好時,她只是冷哼了一聲,就側過了頭。儘管帕特森小聲解釋,她對陌生人向來如此,但西爾維婭能感到她對自己的態度更為冷淡,甚至隱隱透著敵意。她非常希望這只是錯覺。
  本屆共有44名學生,其中16名格蘭芬多,14名赫奇帕奇,9名拉文克勞,而斯萊特林的新生的數量下降到歷史性的5名。據說斯萊特林的學生數這幾年每年都在破新低。
  西爾維婭往教師席最左端看去。
  斯內普今天坐在教師長席的角落裡,最遠離人群的位置。他正揚著頭,目光空洞地看向前方,從這邊只能看到他的側臉,但這個角度反而使他的鼻樑顯得更為英挺。他的黑眼圈有點深,在過亮的光線的照耀下,膚色看上去尤為蒼白,使得本就濃黑的眉毛和眼睛,顯得顏色更加深沉。
  躲在最邊上的他,看上去愈發像一隻慘白的吸血鬼,黑與白的濃艷對比,帶著一種哥特式的艷麗感。西爾維婭的視線緊緊纏繞在他略顯蒼白的唇瓣上。他抬著下巴,白皙的頸脖只露出了一小截,大半掩藏在黑色長衣的豎領中,有一種禁慾式的美感。
  這不對勁!西爾維婭陡然皺緊眉頭。她今晚的注意力太容易被分散了。
  斯內普感覺到灼熱的視線,抬起頭時,姑娘已經把目光移開了。
  在鄧布利多的簡短致辭後,晚宴開始了。
  西爾維婭盛了半盤蔬菜沙拉,吃了點魚和水果,就放下了刀叉。
  而午飯用三明治打發掉的格麗埃塔則扒拉了一大盤食物,仍在拼命奮戰中。
  西爾維婭的視線不受控制地又游離到教師席上。
  斯內普和她一樣,早早停了刀叉,現在正低著頭,在啜飲紅酒。
  西爾維婭瞟了眼鄧布利多,老校長正笑咪咪地,用慈愛的眼神滿足地看著學生們狼吞虎咽,一邊把蛋撻和泡芙往嘴裡塞,奶油粘到了鬍子上。
  沒人在注意她。西爾維婭取出筆紙放在膝蓋上,在桌子的遮掩下飛快寫上字,然後把它疊成一隻紙鶴,再施上變形咒和一個複雜的隱形咒。
  “去吧!”西爾維婭逗了逗小紙鳥的嘴尖,把它托在掌心裡悄悄送出去。
  人聲鼎沸的大廳裡,沒有人注意到有一隻小小的紙鶴正歪歪扭扭地朝角落裡飛去。
  斯內普感到臉上有點癢,並且聞到了莫名的茉莉花香。他用手拍上去。
  張開手掌,一隻奄奄一息的小紙鳥落在他掌心。
  魔藥教授驟然把手握住,抬頭朝四周看去。沒人在看他,但是可疑的只有一個。
  斯內普用凌厲的視線掃了眼西爾維婭,見她正與她旁邊的拉文克勞男生級長相談甚歡,不禁哼了一聲。打開紙條,他看到非常熟悉的字跡,張揚的花體字,潦草卻別有一番飄逸的美感。
  “教授,您吃得太少,睡得太少,這令我對您的身體健康感到擔憂。請您再多用一些?今晚的魚肉和蔬菜,十分的美味。”
  旁邊畫了個鬼臉。
  斯內普攥緊紙條,用銳利的目光再度看過去,西爾維婭這時也抬起頭,兩人的視線在今晚第一次相遇了。
  西爾維婭看到那雙看似毫無感情的黑眸,和他略高傲地揚起的頭。儘管他仍是一副面癱的表情,不知怎麼,她能看出他的情緒有些迷茫。
  西爾維婭彎起眼睛笑了起來,衝他略舉起手裡的杯子,紅潤的雙唇輕輕吐出:“Cheers!”
  奇怪的感覺又湧上來。斯內普哼了聲,偏過頭,面無表情的移開視線。
  正在偷笑時,西爾維婭驚悚地發現鄧布利多正注視著她。她不得不衝老校長點頭微笑,並順帶用目光一一問候整張桌子上的教師,然後低下頭,在心裡反省:今晚自己這是怎麼了?
  




☆、CH 25.The First Potion Class

  晚宴過後,唱完校歌,學生們就解散了。在兩位級長的帶領下,他們來到城堡西邊的拉文克勞塔樓。走廊盡頭,老鷹形狀的青銅門環把守著休息室大門。它每次都會提出挑戰智慧的問題,大多數時候並沒有正確答案,只有回答得巧妙而使它滿意,才能獲準進入休息室。
  帕特森解釋完後,回答了問題,表示這次他們可以全進去,下次可就得靠自己了。
  拉文克勞的休息室建得極為夢幻。有造型可愛的拱形窗戶,富有想像力的星空穹頂天花板,舒適的厚地毯,乳白色的柔軟沙發,還有高大的書櫃。裝飾風格十分柔和,色調和布置都偏向女性化,女孩子一眼就會喜歡上這裡,西爾維婭對它非常滿意。只是在分配房間時,出了點小問題。
  西爾維婭的房間早就被安排好了,那是弗拉梅爾的固定單間。但是格麗埃塔吵鬧著要和西爾維婭住在一起。事關隱私,即使西爾維婭向來表現得溫和好說話,在這點上也無法退讓。
  她安撫小姑娘道:“親愛的,住在一起非但無助於我們的友誼,更可能給它造成毀滅性的打擊。距離一旦靠得太近,我們就會無可避免地暴露出壞習慣,而破壞在彼此心中的完美形象。現在你瞧,我們住在隔壁,你只需要越過這堵牆,就能找到我。這樣可不是更好?短短的距離使我們彼此想念,讓我們更加珍惜每一次的相處。而你知道,當你需要的時候,我隨時都會準備好,為你而出現。”
  這番甜言蜜語說得艾塔心花怒放,使她立刻改變了主意,說“我不能同意你得更多”。
  走進自己的房間,西爾維婭眼睛一亮。這是間長寬都在五十英尺以上的寬敞屋子,拱形的落地玻璃窗上掛著天青色的天鵝絨窗簾,一整面牆上都是書櫃,古樸的四柱床上,被褥看上去十分柔軟。
  西爾維婭渴望地看了看被子,掃了眼仍堆積如山的行李,嘆了口氣。
  地面上堆著十來個箱子,裡面有不少東西被施過縮小咒,其中包括一架斯坦威的三角鋼琴和一架愛爾蘭豎琴。即使在家養小精靈的幫助下,她仍然可以預見,今晚的睡眠時間不會太多。
  她先將其中最大的一個打開,把用柔軟的絲綢層層包裹住的畫像拿出來,小心地掛在牆上。
  畫像裡的是英格麗德•安茹•弗拉梅爾,西爾維婭的祖先之一,獅心王喬治的侄女,吉倫特的公主。相對於她的那些或暴躁或活寶的男性先祖,西爾維婭對幾名溫柔高貴而教養良好的女性先祖親近得多。畫像在霍格沃茲裡能起到非常多的作用,譬如監視、打探乃至傳遞消息。
  第二天一早,被英格麗德叫醒的時候,西爾維婭發現畫像簡直救了她一命。她因整理行李而睡的太晚,以至於險些在第一節魔藥課上遲到。
  西爾維婭匆匆趕到魔藥課教室時,門是緊閉著的。
  這是一間粗石砌成的地下室,此刻窗戶全部關上了,窗簾被拉得嚴嚴實實,西爾維婭輕手輕腳地進門時,斯內普那番著名的演說正進行到“如果你們不是巨怪腦子”的地方,臨近尾聲。
  這節課是和赫奇帕奇一起上的,左邊靠窗戶的一排坐著小拉文克勞們。西爾維婭看到艾塔正在第四排,留出了靠窗的位置給自己,現在正在衝自己焦急地揮手。
  “停止你愚蠢的招手,白格努諾小姐。我敢肯定弗拉梅爾小姐的眼睛沒有瞎到看不清前面這個顯眼的空位的地步。”
  斯內普面無表情,一字一頓地說。
  “弗拉梅爾小姐,因為你的遲到以及擾亂教室秩序,拉文克勞扣——”
  “時間顯現!”西爾維婭適時地截斷他的話,魔杖指點著空中浮現出的金色表盤。
  “九點差三分,教授。”
  斯內普挑了挑眉,毫不猶豫地說:“頂撞教授,拉文克勞扣兩分。”
  西爾維婭沒有再試圖分辨,拎起裙子行了一禮,便快步走到座位上落座。
  “噢,他怎麼可以這樣!你明明趕上了——”
  西爾維婭伸出食指,對憤憤不平的艾塔作了一個“噓”的姿勢,示意她別再激怒魔藥教授。
  第一節課的內容是雷打不動的燙傷藥水。
  教學大綱多少年一換?西爾維婭在弗拉梅爾的家族記憶中搜索。至少截至塞西莉亞為止,他們都是這麼教的。西爾維婭的目光移到斯內普身上。他當年也是這樣過來的,在同一個教室,學習同樣的內容。那麼當他也這樣教導學生時,會想到當初他上學的時候嗎?
  斯內普正在提問,沒有人舉手。學生們都躲避著他的目光,唯恐被點到名,這時候他的視線和姑娘的撞上了。斯內普一挑眉,說道:“弗拉梅爾小姐,也許你能告訴這些腦子空空的女士和先生們,怎樣才能有效地避免炸坩堝?”
  請不要給我這樣拉仇恨值。西爾維婭在心裡抱怨著,臉上表情不變,不發出一點聲音地站起來,一臉淡然地作答:“我想注意點可以歸納為以下三項:1.溫度;2.藥劑狀態;3.放入時機。關於這三點,分別可以從這些方面監控它:溫度,由火候所決定,而它可以通過火焰的色澤來判斷;藥劑的狀態,我想除了反覆檢查、嚴格遵照黑板上的說明,還需尤為注意粉末裡是不是有結塊,防止它因受潮而變質;時機方面,我想主要根據湯劑顏色、狀態以及粘稠度的變化……”
  非常詳盡而貼心的說明,即使斯內普本人也不能解釋得更多。艾塔的眼神充滿迷戀,看上去簡直像要撲上去親她兩口。可是,斯內普卻沒有發表任何評論,而是徑直說道:“我想你們都聽清楚了。那麼再有誰炸坩堝,別怪我關他一個月禁閉。下面,開始。”
  這令滿心期待的拉文克勞們發出低聲的抱怨,艾塔更是暴跳如雷:“他沒有給你加分!”
  “我也沒有舉手,”西爾維婭十分淡然地說,“寶貝兒,我們快去拿藥材吧。再晚可能就被人拿光了。”
  事實上西爾維婭當真覺得加分與否無關緊要。她腦子裡的東西是被灌輸進去的,就像科幻小說植入芯片那樣,一夜之間變得無所不知。用在學校的考試上,她覺得這簡直是作弊。
  把她放在和其他孩子一樣的水準上給她加分是不公平的,她覺得斯內普應該也是這樣認為的。
  點齊了藥材,她們開始著手製作。一開始的分工是艾塔處理材料,由西爾維婭負責熬制。在艾塔切割豆子時用力過猛而把它蹦出去,險些打到斯內普的臉上,並因此被扣掉了五分之後,西爾維婭就包攬了所有的步驟。艾塔只需要用雙手托腮看著坩堝,不時向西爾維婭匯報藥劑顏色的變化。
  西爾維婭熟練地研磨乾蕁麻,之後再給蛞蝓角切片,纖細的手指如蝴蝶般輕巧地翻飛,雙手的動作宛如彈奏樂器一般和諧,一段段醜陋的魔藥原料竟然也像有了生命力,在她手下被馴服,被碼得整整齊齊,再被依次放入坩堝。這簡直像是一門藝術。艾塔都有些看呆了。
  小姑娘雙手交握,帶著一臉夢幻的憧憬神色:“茜茜,你真是個天才!”
  西爾維婭搖搖頭:“我只是個弗拉梅爾。”
  恰巧這時候斯內普巡視到她們身邊,聽到這番話,他不屑地“哼”了聲。
  西爾維婭在心裡笑了一下,提醒自己:‘傲慢是原罪,別太把自己或者弗拉梅爾當回事兒。’
  但是格麗埃塔卻怒不可遏,衝斯內普的背影揮了揮拳頭。而斯內普就像背後長了眼睛一樣,敏感地回過頭。不用說,格麗埃塔又被扣掉了五分。
  半小時多一點,她們就完成了。理所當然的第一名。但是並沒有得到加分。什麼都沒有,這堂課就這樣過去了。這令旁人都對西爾維婭報以同情的視線,她不得不一一笑著衝他們點頭,儘管內心充滿不以為然。‘什麼加分、學院杯,等你們到社會上時,就會發現這些東西毫無意義。’她在心裡說。
  西爾維婭這一整堂課都沒有表現出與斯內普有任何超出師生關係以上的聯繫。她甚至沒有和斯內普有過多視線接觸,即使在他講課時也盯著他的手或者魔杖或者別的什麼地方。
  直到出了教室,進入走廊,格麗埃塔還在不斷抱怨:“茜茜!那個老怪物絕對是在針對你!”
  其實他更多是在針對你,西爾維婭心道。她遲到也只被扣了二分,而艾塔卻總因為有些模糊而奇怪的原因被扣分,程度還頗為嚴重。事實上,斯內普對於給格蘭芬多以外的學院扣分時,向來較為理智,不過是一分兩分的程度。艾塔準是惹到斯內普了,但是西爾維婭並不知道理由。
  西爾維婭不想叫人知道她與教授熟識,但絕不想聽到有人這樣詆毀他。
  “不。那些藥劑我五歲時就能做出來了,這對其他人不公平。而斯內普教授的判斷是公正的。”
  但對方仍然不服氣:“哦不!他至少該稱讚你!你後來一直在指點別人。要不是你,好幾個赫奇帕奇的坩堝就要炸了!他一定是嫉妒你,你那麼可愛,大家都信服你,而那個可惡的老攝魂怪——”
  “噓。”西爾維婭伸出食指按在她唇上,輕輕說道:“教授在你後面。”
  格麗埃塔嚇了老大一跳,等回過頭,看到空空的走廊,拍拍胸口:“茜茜!你嚇死我了!”
  西爾維婭認真地說:“如果你不停止,總有一天,你會被抓到。”
  “噢,可是——”
  “艾塔。”西爾維婭打斷她:“你還沒吸取剛才的教訓嗎?如果你再因為背後說教授壞話被抓到,而給拉文克勞扣分的話,我想你就會從拉文克勞最受歡迎的姑娘,變成人人都敬而遠之的不受歡迎者了。”
  “噢,說到全霍格沃茲最受歡迎的女孩子,那一定非你莫屬——”
  西爾維婭果斷地打斷她,把話題再度拉回來。“總之,絕不要再讓我聽到你說哪位教授的壞話,不然,我會給你施封口咒,直到你記住為止。”
  “噢茜茜!你可真嚴厲,我沒想到你還有這樣一面——可是好酷!嗯,我知道你全是為了拉文克勞的榮譽著想。噢茜茜,你是多麼善良寬容!”
  艾塔是個好憎極為分明的人,看問題非常主觀,對於喜歡的人和討厭的人,可以說是天堂與地獄的區別。
  “除了斯內普,又有誰會被說壞話……”
  “嗯哼?”西爾維婭斜挑眼睛,嘴角危險地勾起,這令小姑娘縮了縮脖子。
  “我知道了!”格麗埃塔連忙舉手發誓:“我不會說他的壞話了!”
  兩個姑娘說笑著在長廊裡走著,沒有看到,牆角的背後,黑衣男子正站在那裡,眼神柔和。
  他以為他毫不留情地給她扣分,會令她難堪;以為沒有給她應得的加分,會使她生氣。他甚至準備好接受姑娘的質問,畢竟她一向是那麼大膽而放肆。但是這些都沒有發生。她平靜地接受了自己完全可以說是不公正的對待,反而在別人面前為他說話,維護他,而且是那麼圓滑巧妙,不露痕跡。
  斯內普看著姑娘的背影,直到飄動的黑披風消失在樓梯拐角,這才轉身走進地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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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 26.Unpleasant Letter

  開學的第一周很快過去了。和第一天一樣,西爾維婭在魔藥課上從來得不到加分。斯內普對她沒有表現出絲毫的優待,相反對她更嚴厲,就像是她所有會的都是理所當然的一樣。不過這正合西爾維婭心意。而這點很快在其他課上彌補回來了。變形課的針尖變火柴,魔咒課的漂浮咒,西爾維婭都是第一個完成。她從不舉手,被提問到時也從不拒絕,不管多麼疑難的問題,都能迅速而精準地給出答案。不愧是個弗拉梅爾!一個月下來,大家都這麼覺得。
  拉文克勞是一個充滿自由氣息的學院,學生們有著共同點,都具備高智商,而神經較為纖細,感情往往更豐富。因此,拉文克勞的休息室裡常常充斥著一種詩意的氛圍。興之所致時,他們也許會突然發起辯論、或者即興演說。就像昨天,羅傑•戴維斯,一個二年級的男孩子,站在台階上飽含激情地朗誦了自作的十四行詩,而當時在場的學生們,紛紛給予了他掌聲鼓勵。
  因為誰也不敢說下一個“發瘋”的是不是自己,所以大家對彼此十分包容。西爾維婭對這種氣氛享受極了。雖然她一直表現得理性克制,但是時機到了,她也會把休息室的資源好好利用起來的。
  但這一個月中,格麗埃塔的日子卻並不好過。她熱情洋溢的性格,和多數時間有些莽撞的行為,被人認為有些瘋瘋癲癲的,許多人不理解她是怎麼被分到拉文克勞來的,都覺得她更像是個小獅子。
  很快便進入了10月份。
  這天一早,早餐時分,長桌上空響起例行的撲稜拍翅膀的聲音。西爾維婭根本沒有抬頭,只是揮舞魔杖施了個隔離咒,防止羽毛落在自己的食物上。她的報紙向來由城堡裡的家養小精靈燙平整後直接送過來。西爾維婭從不在早餐桌上收取信件或者包裹,她認為讀信需要隱私的空間。
  但是今天,情況有些特殊。從窗外飛進來的大批灰褐□頭鷹中,有一名信使格外卓爾不群。
  那是一隻雄鷹,白色羽翼,翅膀上帶著金褐色花紋,像小滑翔機一般俯衝下來,身姿矯健、勇猛,是隻難得一見的猛禽。它的到來引發了一陣驚呼。尤其以鷹為圖騰的拉文克勞們,都對它表示歡迎,並有些羨慕地看著那隻漂亮的鷹隼停在西爾維婭肩上。
  斯內普今天也在早餐桌上用餐。他從西爾維婭一走進大廳就注意到了她,因為她旁邊的白格努諾實在是太吵了。他也看到了那隻白色的鷹,這令他瞇起眼睛。斯內普知道它叫海明威,來自雷恩斯莊園,名字出自一名西爾維婭喜歡的麻瓜作家,一個真正的硬漢——小姑娘住在法國時使用這隻鷹來寄送包裹,在第一次接到它送來的信時,西爾維婭用長篇累牘介紹了它以及它名字的由來。
  斯內普看到小姑娘驟然站起來,小臉霎時變得慘白,緊緊攥著信的手在發抖。她這麼慌亂的模樣,他只見過一次,那已經是好幾年前的事情了。從法國寄來的信,她父親出什麼事情了?
  西爾維婭感到腦子一片空白。她猛然起身,撞到了格麗埃塔,對方尖叫一聲,濃稠的南瓜汁淋在西爾維婭衣服上。艾塔連忙道歉,而西爾維婭只是說要回去宿舍換衣服。
  “可是已經快要上課了,茜茜。”艾塔擔心地說。
  西爾維婭臉色蒼白,極力平靜地說:“我會在那之前趕到。”
  西爾維婭換好了衣服,在九點差三分鐘趕到了教室。魔藥課通常會提前一點兒開始,她進去時,斯內普已經開始講課。但是他沒有給西爾維婭扣分,甚至沒有任何反應,就仿佛沒看到她似的。對這種狀況感到極為滿意,西爾維婭在第四排靠窗的固定位置上坐下來了。
  這節課的內容是疥瘡藥劑,要點是不能在仍生著火時放入豪豬刺,但是等西爾維婭回過神的時候,坩堝已經冒出刺鼻的綠色煙霧,並且發出滋滋聲。正與旁桌人說話的艾塔這才回過頭,發出驚呼。
  西爾維婭甚至回憶不起來她究竟做了些什麼。但是看樣子,應該是豪豬刺的加入熔化了坩堝,她立即往鍋裡加入石灰粉,使得熔解反應停止;調小火量,一邊小心攪拌,邊依次加入調和藥性的泡泡莖、苦艾和白鮮。最後,疥瘡藥水仍然作成了。粉紅色、粘稠,看上去和正常的並無區別。
  可是,送上成品去打分時,斯內普用一種“別想糊弄我”的語氣作了評述,並且只打了P。
  “雖然及時採取了補救措施,但這並不能掩蓋你愚蠢、低級的錯誤,弗拉梅爾小姐。即使藥性沒有產生變化,但你新加入的珍貴藥材,大大增加了試劑成本,使得這瓶普通的疥瘡藥水,變得比強力恢復劑還要昂貴。”最後他還嘲諷道:“這真是只有弗拉梅爾才做得出來的‘聰明事’。”
  這完全是吹毛求疵,聽到的人都這麼想。然而,艾塔頭一次的放棄了和斯內普對著乾。
  她感到好友的狀態很不正常:“茜茜,你怎麼了?”
  “我大概有些不舒服。”西爾維婭答道。“中飯我就不去吃了,我先回宿舍了。”
  艾塔立刻說:“需要我給你帶一點東西嗎?”
  “不必,”西爾維婭說:“我會叫小精靈送到房間裡來的。”
  艾塔仍然擔心不已,把西爾維婭一直送回了房間。
  下午的課西爾維婭請艾塔幫忙請假。她把自己鎖在房間裡,從中午直到下午。期間艾塔過來敲了兩次門,沒有得到回答。格麗埃塔把耳朵貼在門上和牆上,但是聽不到任何聲音。西爾維婭對隱私度的要求很高,房間裡隔音咒、防盜咒、防窺探咒一應俱全,一年級的小女巫對此毫無辦法。
  正當她不安地在門口走來走去時,休息室方向傳來的嘲雜聲令她抬起頭,接著艾塔便呆住了。
  “斯內普?!”
  西爾維婭並不知道外面發生了什麼,直到房門被猛然打開。
  斯內普站在外面,後面跟著費爾奇,他們身後還有一大群人。
  魔杖呢?該死。魔杖埋在不知名的某處。西爾維婭立即揮手發出無杖魔法,但是已經遲了。
  只需要一眼,斯內普就把房間裡的情形看得一清二楚。
  華美的絲絨制的窗簾被撕扯成幾塊,像破布一樣可憐地蜷在地上;枕頭和靠墊扔得到處都是,有的還開膛破肚地露出了裡面的白色棉絮;高大的落地檯燈四分五裂地歪倒在地上,地面上滿是玻璃渣;到處都散著撕爛的羊皮紙。唯一完好的便是牆邊的一排書架,可它佇立在堆滿各種零碎的破爛、根本無從插腳的地面上,反而顯得更為凄涼。整個房間看上去就像剛被暴徒洗劫過一樣。
  “呯”地一聲,門重重地在眼前合上,若不是斯內普早有準備,一準會鼻子撞扁。
  過了一會兒,門再度打開。
  西爾維婭只把門開了一條縫,守衛在門口,輕喘著氣。
  姑娘的發絲還有些凌亂,但氣勢卻極為凌厲。
  “我觸犯了哪條法律嗎,先生?值得這樣興師動眾,結隊擅闖?”
  西爾維婭瞇著眼睛,微抬著下巴說道。
  “房間檢查,弗拉梅爾。”
  斯內普俯視著她,用他特有的極富韻律感的語調說道:“我們在外面按過數次門鈴,也敲過門,但全部被你忽略了。迫不得己,才採取這樣——緊急的方式。”
  他瞥了眼門縫,語速變得更快。
  “我注意到,你的房間就像剛被轟炸過後的倫敦,慘不忍睹、根本不是人類所能居住的場所。”
  “那一定是因為您打開門的方式不對,教授。”
  西爾維婭側身讓開。
  在場的兩名教師走了進去,而好奇的學生們都堆在門口,往裡面張望。
  那是一間非常精緻的房間。傢具都是小葉紫檀的質地,造型華美至極,每一件都珍貴無比,堪稱有價無市。房間裡光線非常充足,落地窗戶占據了半面牆壁,窗前擺放著一架超過一人高的豎琴。另一面牆壁上,聯排的書架占據了整整一面牆,上面密密麻麻擺滿了書。牆上掛有一張畫像,牆角有一架高大的三角鋼琴,除此之外,房間裡沒有擺設任何飾品。風格簡約、實用、偏於硬朗,很難想像這裡住著一個女孩子,但是與一名學者的身份十分相稱。
  斯內普在裡面踱了一圈。
  很好,房間完全恢復了原樣。窗簾好好地掛在窗戶上,檯燈也完好地立著,床鋪整潔得像是沒有人在住一樣,地面乾淨得發亮。無懈可擊。仿佛剛才那副亂象是幻覺。
  “沒問題。”費爾奇先生勉強地說。
  他一心想找到什麼蛛絲馬跡,但是證據被西爾維婭毀滅的很徹底。
  而這時西爾維婭開始反擊。
  “我可從沒聽說,霍格沃茲存在什麼房間檢查這一說!”
  西爾維婭凶狠地盯著斯內普,一字一頓地說:“如果我沒記錯,這裡是拉文克勞的休息室,而且是女生寢室。那麼您們兩位到底是來幹什麼的?”
  費爾奇湊過來,髒而稀少的長髮在眼前飄來飄去,輔以陰測測的聲音:“入學檢查,小姐。新生入學後,固定的例行檢查,防止你們在房間裡藏什麼違禁品。”
  他方才在後面伸長脖子張望,但被斯內普擋住了視線,導致什麼也沒看見,現在正一臉不甘。
  “可這是觸犯隱私權的!”西爾維婭幾乎要咆哮道。
  斯內普俯視著她,嘴角掛上一絲嘲諷的笑意:“這是你的祖先聖安德魯所規定的。”
  西爾維婭詞窮了。“可是,為什麼是您?你不該去檢查你自己的學院嗎?”
  “斯內普教授負責檢查所有的學院。”費爾奇先生裂開嘴,露出泛黃的牙齒,“他最喜歡在晚上巡邏,抓住你們這些不守規矩的小惡棍。”
  在西爾維婭的怒視下,斯內普面無表情地說:“弗拉梅爾,你的房間狀況,是巨怪級別。”
  “噢好吧!”西爾維婭抬高下巴,用了最後一絲忍耐,從牙縫裡說:“祝你們愉快,先生們。”
  然後嗙地關上了門。
  在他們走後,西爾維婭又開始破壞。一腳踢倒高大的落地檯燈,將銀質的燭台砸向地面,舉起凳子扔出去,把桌子上的墨水、筆全部掃到地面上。最後她精疲力竭地坐在一地狼藉中,狠狠撕扯著窗簾。它質量太好,很厚,她的手都拽得生痛。她開始用牙齒撕咬它,用力地,絕望的。
  “茜茜。”牆上的英格麗德猶豫著說:“你、我不知道該怎麼……你要不要對斯內普先生說出來?”
  “對他?為什麼!”西爾維婭猛地扔下手裡的東西,怒吼道:“關他什麼事!”
  “既然他拖我下水,還是由我來解釋。”本該在校長室裡的英俊男子出現在畫像裡。
  “做人可不能這麼沒良心,茜茜。”
  西爾維婭從鼻子裡發出不耐煩地哼聲。
  在外人面前,還能裝一裝理性,勉強表現得節制、克制。對待特定的人時,驕傲而暴躁。她的老祖先嘆了口氣。弗拉梅爾的特性,極為典型。
  “那項規定,是因為當初戰時,敵對情緒日益嚴重,危險已經蔓延進學校,我才會建議軍事化管理。時過境遷,這項規定在現在的霍格沃茲,形同虛設。但他把它從故紙堆中翻了出來,用在了今天。這是8年來霍格沃茲首次這樣徹底的檢查。你明白我的意思嗎?”
  “你說,他是為了……”西爾維婭覺得說不出口。
  就為了她?搞得這麼興師動眾?太傻了。光想想就覺得不可能。
  “為了早上那封信。他不知道你發生了什麼事情。”
  然而聖安德魯毫不猶豫地說。
  “他一直在看著你。”
  沒有給西爾維婭逃避的空間,他徑直說。
  “他為了進這一間房子,敲開了霍格沃茲所有的一年級學生寢室,你明白嗎。”
  西爾維婭並不傻,也不遲鈍。恰恰相反,她擁有一個難以被超越的聰明頭腦,以及極度敏銳的神經。斯內普的確是做得出這種事情來的人。他極擅長假公濟私,比起被感激,寧願被人怨恨。
  但她仍不願相信這種判斷。
  “可是、這、這說不通……他明明可以使用鑰匙……”
  “你叫那樣一名28歲的成年男子,闖進一名少女的房間?”
  “他可做不出那樣的事情。”
  西爾維婭再也說不出話來。有一種強烈的衝動。見到他。她握緊胸前的鑰匙,心中又有絲忐忑。如果不是他們所說的那樣子?如果是他們妄自揣測,萬一出錯了呢?如果……是自作多情?
  不,等等。西爾維婭回憶到某些細節。
  他看到了,但是什麼都沒說。他為她擋住了後面的人,留給了她時間。
  再往前回想,從上午的魔藥課開始,他就一直在暗暗關照她。
  想到下午那匆匆的一面,斯內普有些疲憊的神色,和時而按住胃部的動作。
  我要見到他!整個腦子裡只有這一個念頭,所有的聲音都在叫囂。
  西爾維婭攥緊鑰匙,衝出門。
  




☆、CH 27.Pain And Cure

  陰冷而略微潮濕的地下室裡,黯淡的燭火靜靜燃燒著,在粗糙的石頭地面上投下陰影。秋日的涼風從對面的窗戶裡灌進來。魔藥教授正坐在辦公桌前,背對著窗戶,低著頭,在羊皮卷上寫著什麼。
  西爾維婭本打算見到他就撲上去,哪怕之後被怒斥被推開,有那麼一瞬的擁抱已經很好了。
  然而見到這幅寧靜的場景,她平靜下來。
  斯內普瞥了一眼,看到是她,他沒有說什麼,重新又埋頭伏案。他的左右都堆著高高的羊皮卷,積壓的工作也許會使他忙碌整晚。
  西爾維婭走到斯內普身邊,從脖子上取下一個銀色的懷錶,掛在對方脖子上。
  “教授,”西爾維婭湊在他胸前,看了看表上的數據,聲音有些顫抖。
  “五項裡有三項泛紅。您瞧,疲勞、睡眠不足,胃部不適……您今天是否沒有吃晚餐?”
  西爾維婭身上通常配戴著眾多煉金飾品,光是懷錶,就有三塊。斯內普知道其中一塊是用來改變身體的年齡。現在他知道了,還有一塊是用來監測身體狀況的。
  西爾維婭的視線掃過他桌上堆滿的文件。正在他筆下的一張,是學生的論文,上面的文字巨型得可笑,兩行字之間的間距寬得簡直能再寫一行,但也僅僅是勉強剛夠要求的長度。而下面他的評語,寫得密密麻麻,甚至比那孩子的原文還要長。西爾維婭感到心中有一股情緒在膨脹。
  “斯內普教授。”小姑娘的聲音有些沙啞,語氣卻奇異地平靜。
  “我從早上到現在還沒有進食,可以請您和我一起用餐嗎?”
  晚餐很快被送上來。霍格沃茲裡有一名專為弗拉梅爾家服務的小精靈,他完全知道小主人的喜好,送上了品種豐盛而口味偏清淡的蔬果和魚湯。
  兩人在辦公桌兩邊,面對面坐著,文件被移到了別處,寬大的桌子暫時充當著餐桌。
  西爾維婭只吃了極少的一點。然後她下意識地擰著硬法棒,把它掰成一小塊一小塊地扔到湯裡,卻並沒有喝,而是盯著它,眼神飄忽。
  斯內普放下了餐具,說道。
  “弗拉梅爾。我假設你深夜來到這裡,不是為了用湯和麵包來做你愚蠢的小遊戲?”
  “我、”西爾維婭艱難地組織著語句。她感到尖銳的情緒在胸腔裡震盪。最後她放棄了,用最簡短的話解釋出一切。
  “她懷孕了。”
  只有兩個詞。斯內普卻迅速地理解了。
  “是伊利安寫信告訴我的。”
  西爾維婭臉色慘白,眼睛下有濃重的陰影,嘴唇乾枯,頭髮也顯得有些毛躁而凌亂。
  白天裡數次歇斯底裡的發泄耗盡了她的精力,她現在精神狀態有些恍惚。
  “他該怎麼辦?他會有多傷心!他居然還叫我替他照顧那個女人!”
  西爾維婭用手捂住臉,身體微微顫抖著。
  梅林原諒他。斯內普第一時間想到,姑娘可能會有一個同母異父的弟弟。她為此而煩惱。
  西爾維婭一直以身為弗拉梅爾而驕傲,儘管她表現得對弗拉梅爾的財富和傳承不屑一顧,但如果多出一個人來和她搶家產……他覺得以這姑娘激烈的性格,大概會把那個“弟弟”燒得渣都不剩。
  不,那個見鬼的嬰兒也許壓根沒有被生下來的機會。
  現在他知道了,姑娘的關注點與他的設想完全不同。
  “我要去法國。我不能讓他一個人。”
  西爾維婭跌跌撞撞地站起來,神情恍惚地發出囈語。
  “你要——休學?”低沉的聲音在夜幕中靜靜響起。
  西爾維婭搖搖頭,但有些遲疑。
  “到不了休學的地步,但也許會花一點時間。”
  斯內普哼道:“那麼,具體多久?”
  西爾維婭又搖搖頭,表情充滿茫然。
  斯內普感到一陣煩躁。
  這個姑娘的腦子一定是被弗洛伯毛蟲啃得一點不剩了!離開這裡?在學期剛開始一個月的時候!她說要陪伴……那麼她短時間內不會回來。哦是的,弗拉梅爾們也從來沒把霍格沃茲當回事!他們說不準更注重在麻瓜界的教育。在霍格沃茲的七年對於一個巫師來說是一生全部的教育歷程,但是對弗拉梅爾來說,卻僅僅只是人生中一段不長不短的“經歷”。
  “這就是你的決定?”斯內普的表情陰沉而危險,聲音冰冷、嚴厲。“自控力,西爾維婭•弗拉梅爾!你的自控力都被狗啃了嗎?你現在的表現,就像只無頭蒼蠅!四處亂撞的巨怪!”
  西爾維婭吃了一驚,她抬起頭,只看到對方黑色的瞳孔裡燃燒著憤怒的火光。
  “你要退學?拿不到N.E.W.T證書,你根本不被承認為一名巫師。”
  斯內普雙手撐在桌子上,俯視著西爾維婭,音色愈發沉鬱,令她感到沉重的壓迫。
  “你當然可以蔑視巫師界,只要你能夠不生存在這裡。並且是永遠。”
  魔藥教授嘲諷地勾起嘴角,“你把上學當兒戲。是的,你當然可以,你以為學校已經不能再教你什麼,你覺得在你八歲接受傳承之後,就已經懂得了這世上絕大多數的咒語和魔藥配方,你以為你強過整個霍格沃茲的所有學生,甚至老師,我、乃至鄧布利多。”
  “不——”西爾維婭急於分辯,但是立即就被他打斷了。在極近的距離,他瞪著她的眼睛。
  “你要面對的是什麼?你有任何概念嗎?我曾以為你知道。但事實上,你從沒把那當回事。”
  毫不留情的說辭刺痛了西爾維婭的神經。但他沒有給她任何反駁的空隙,流暢地說:“你要面對的重壓,來自整個巫師界!有多少古老的家族,曾經極盡輝煌,但難逃漸漸消亡。這樣的故事,我相信你比我知道得要多上幾打。如果你的能力只有這麼一點的話,”他加重語氣,冷冷地說。
  “弗拉梅爾,你會被人摧毀。”
  “看看你今天的舉動,驚惶失措、逃避!你完全喪失了判斷力,你讓軟弱控制了你。”
  那低沉醇厚的聲音柔滑如絲綢,悅耳之至,卻透出冰寒之意。
  “在那些覬覦你的財產、你的能力的人面前,你將受人擺布,任人宰割!”
  “而、沒有人,可以幫你。”他一字一頓地說。
  秋夜的涼風在呼嘯,壁爐裡的火焰不時發出“■啪”聲。
  暫時的沉寂籠罩了陰暗的地窖。
  良久。
  “您說得對。”
  在安靜而空曠的空間裡,響起西爾維婭的聲音。
  “沒有人可以幫我。我只有自己一個人。”
  西爾維婭重複道。
  她低著頭,臉掩藏在陰影裡,看不清她的表情。
  但是那冷徹而空洞的聲音,令斯內普感到隱隱的不對勁。
  感謝他的提醒,危機感又回到她的身上。西爾維婭意識到,像她這樣身負責任的人,踏錯一步,就有可能萬劫不復。
  她沒有任性的權利。
  今天的失態,委實是過了。自己還需要許多的磨練。
  “既然事情發生了,那就需要解決。”
  西爾維婭變得出奇的冷靜,大腦也開始運轉起來。
  “以她這樣的年紀,那樣的身體狀況,選擇懷孕,她是在找死。”
  斯內普沒有做聲,但他一直仔細地聽著。
  “而且過了這麼多年,才突然有消息,”頓了頓,西爾維婭說道:“我敢肯定,他們一定用了某種有違常理的方法,甚至會帶來巨大的犧牲。”
  “伊利安叫我不要擔心他……他說替他照顧她……”
  西爾維婭面無表情,麻木而僵硬地說。
  “這才是他的期望。而我並不是真正的在關心他。我大概只是擔心他會因傷心和失望,投入別人的懷抱。說到底,還是為了自己的考慮。”
  這姑娘,為什麼總認為人性是如此的……令人絕望?
  斯內普微微皺起眉頭。他擔心自己是不是把這姑娘打擊得過了頭。
  教育的要訣是糖與鞭子。
  作為一名資深的教師,他理所當然地深知這一點。對霍格沃茲的小巨怪們他從來不屑扔什麼飼料,只是一味抽打他們。但是為了馴服眼前這匹驕傲暴躁而又桀驁不馴的小馬駒,他必須富有技巧。
  “我認為你不是一個軟弱的人,弗拉梅爾。”極為醇厚、悅耳、華麗如大提琴般的聲音,輕輕滑過西爾維婭耳畔。她睜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地眨了眨,接觸到斯內普的視線,她這才確信。
  他的確是在鼓勵她。儘管表情仍然陰郁,西爾維婭露出了今天的第一個笑容。
  “我當然不是,教授。”
  驕傲又回到她的臉上,她高昂起頭,唇邊綻開一個有幾分詭異的微笑。
  “我會盡一切努力保住她的小命,既然這是他的期望。”
  接下來的幾天,西爾維婭調用了伊利安的情報系統,閱讀了自塞西莉亞嫁進去後,對布萊克家的所有監控報告。內容具體到每天,這家的所有人包括家養小精靈的進出記錄,所有購買記錄。
  西爾維婭將數據輸入計算機,用統計學軟件進行回歸分析,很容易就得出了塞西莉亞受孕的具體時間,從而推算出在此前後所消耗的藥材。不排除他們有使用自家存貨的可能性,西爾維婭把這個因素也加入了假設,再次建模,得出另一個結果,而兩者疊加的準確度有96%以上。
  西爾維婭攥著兩張清單,跑進斯內普的辦公室。
  一周以來,斯內普除了在魔藥課上,即使在餐桌上也再見到過西爾維婭。
  此刻,他眼前的小姑娘像是乾癟了一圈,原本飽滿的臉龐明顯消瘦下來,顴骨都凸了出來。面色蒼白甚至發青,眼睛裡帶著血絲,眼圈帶著青色的陰影,但她的精神卻顯得極為亢奮。
  “教授,請幫我看一下。”
  在聽西爾維婭講述了她的推演過程後,斯內普對數理統計產生了濃厚的興趣。事實上算數占卜裡也有類似的理論,但是利用了計算機強大的運算能力後,數據挖掘簡直產生了無數的可能。
  分析過程十分複雜,但是結果卻很簡單。在兩張魔藥單中,斯內普認為其中一個最有可能。
  “一種通過父母雙方的獻祭,換來後代的古老巫術。”
  當今英國最年輕的魔藥大師用他那極富魅力的語聲,不容置疑地下了結論。
  “更類似於一種召喚術。將祖先的血脈,在新生中喚醒。毋庸置疑的黑巫術。”
  “沒必要提什麼黑巫術白魔法了,先生。這種人為的分類毫無意義。”
  聳人聽聞的結論絲毫沒有擾亂她的內心,西爾維婭出奇地冷靜。
  “我早料到了。”
  冷笑著,她輕蔑地說:“雷古勒斯•布萊克……哼,就他那副身體,怎麼可能讓她懷孕!”
  小女孩肆無忌憚的爆炸性發言,令斯內普有些瞪圓了眼睛。他張了張嘴,卻又想不出該怎麼說,而微微愣在那裡。而滿腦子不和諧念頭的西爾維婭沒有留意到他的反常。
  “我必須要去看看。”
  假如那個見鬼的胎兒,真是以母體為養分而存在的話……
  為了讓那個女人能活下去,她不介意做點技術性的處理。
  西爾維婭格格地咬著牙齒。陰郁的眼神,帶著某種血腥味。
  她這幅表情,在魔藥教授的腦海中縈繞不去。他有種不祥的預感。
  西爾維婭做了去布萊克家的決定,並且開始為之做準備。
  




☆、CH 28.Rival In Love

  接下來的幾天,證實了那不是斯內普的錯覺。
  西爾維婭借用他的辦公室,熬制了許多聳人聽聞的魔藥。諸如聞聞味道就能讓孕婦墜胎的危險品,再比如說一種無色無嗅的液體,只要沾一點在皮膚上,就能讓人陷入永遠的沉眠。
  如果這是在16世紀,這個邪惡的小女巫準會被英國教會釘上十字架然後削下腦袋。
  當然也有更多的安胎藥劑和營養藥劑。西爾維婭內心仍在矛盾中。作為德魯伊的傳人,她實際上是被禁止傷害生命的。而謀殺一個新生的純潔無辜的生命,更將使她的靈魂永遠墮落。西爾維婭決定做兩手準備。等去了布萊克家摸清楚情況,再選擇採取哪套方案。
  這其中大部分魔藥具有毒性、腐蝕性,不適合在自己房間裡熬制。而有求必應室斷然在選擇之外。西爾維婭從聖安德魯那裡得知,那裡有無數雙眼睛!至少只要鄧布利多想,他能輕易地得知裡面在發生什麼事情。想來想去,西爾維婭還是請求借用魔藥教授的地盤。
  西爾維婭開始頻繁地造訪魔藥教授的辦公室,而這一切都被上次房間檢查的結果,“最髒亂的宿舍”和隨之而來的“頂撞教授,一個月禁閉”,給出了合理的解釋。
  很快便進入十月中旬。這是一個天氣晴朗的周三,下午的飛行課照例是兩個學院一起上。
  此時的霍格沃茲飛行課教授是一名退役的魁地奇球員,大衛•傑拉德先生。他熱愛魁地奇,非常熱衷於誘發小巫師們對天空和魁地奇的熱愛。並且生性爽朗,極富冒險精神,鼓勵學生們在課上自由發揮。他也是格蘭芬多魁地奇球隊的顧問,常常和他們一起訓練,玩在一起。
  當天的教學內容完成後,有幾個飛得好的孩子,在傑拉德先生的看護下,開始了自由活動。
  西爾維婭看到塞德裡克•迪戈裡在空中飛得好極了。格麗埃塔也十分擅長飛行。據艾塔自己說,她魁地奇也打得不錯,得益於從小她哥哥艾裡克和朋友們玩球時經常帶著她一起。
  而西爾維婭一點也不擅長飛行。每次課上,她從來只完成最低限度的要求,不多也不少。假如這堂課的內容是叫她們學習拿起掃帚,她絕對不會騎上去。倒並不是說西爾維婭不喜歡在空中的感覺,究其原因,她總覺得乘坐掃帚飛行很危險。掃帚非常精密、敏感,時而會失靈,需要頻繁的養護、校準。就這樣,還不能百分之百確保它在使用途中,不會出差錯。
  在天空中純粹依靠那種他人造的、不可靠的東西?那太不符合一個弗拉梅爾的謹慎了。
  西爾維婭覺得,還不如使用漂浮術呢!現在她的風系魔法已經進入了第三層。後天級別上一共有七層,她已經算小有所成,可以使用風系魔法讓自己漂浮起來並停在空中了。
  塞德裡克和格麗埃塔開始在空中互相扔球。格麗埃塔不時做出俯衝、疾停等高難度動作,引得下面的孩子們紛紛尖叫,玩得高興極了。西爾維婭也和旁人一樣,在地面上著看他們,不時鼓掌歡呼。
  像西爾維婭這種稍微走多幾步路都會上氣不接下氣的人,運動是她避之唯恐不及的。不能和好友一起盡情玩耍固然令格麗埃塔感到遺憾,但更使她意識到,好友和自己不同,是柔弱的、需要照顧的。這激起了披著鷹皮的小母獅濃重的保護情結。
  飛行課結束後,西爾維婭和格麗埃塔一起往休息室走去。
  在即將離開中庭進入城堡的時候,她們被人截住了,來人是珀西•韋斯萊。他從窗戶裡看到拉文克勞在上飛行課,專門在這裡等著西爾維婭。
  “弗拉梅爾小姐,有件事情我覺得必須告訴您。”
  珀西看了眼四周。現在是放學時分,人流量很大,許多熟人從她們身邊走過,還會打個招呼。
  “我們能不能換個地方說?”
  他這幅神神秘秘的樣子引起了格麗埃塔的好奇。在艾塔的積極響應下,三人來到一樓走廊和樓梯交接的地方。這裡是一個死角,她們可以背靠在樓梯拐角,一有人走過來就會立刻看到。
  “我的哥哥查理,我想您應該認識他,他是男生學生會長。”
  珀西臉上露出驕傲又混合了嫉妒、以及自負的複雜表情,停頓了一下,然後接著說:“他聽人說,你的房間,被評為全霍格沃茲最髒、亂、差的房間。”
  艾塔立刻叫出聲:“怎麼可能!!哦,他怎麼敢——”
  珀西點點頭:“我也不相信。我想查理也不信。但是對他這樣說的人,是一名級長,所以……”
  “這句話是斯內普說的!他是個老騙子!”艾塔怒吼出來。
  西爾維婭制止了她,迅速分析道,那天只有拉文克勞的學生在場。聽到斯內普說這句話的,只可能是拉文克勞的學生。既然珀西說是級長,那麼人選就很明顯了。
  海倫娜•羅德,拉文克勞的女級長。珀西不好直接說出她的名字,他沒有想到西爾維婭能這麼快地得出正確結論。珀西用幾乎是尊敬的眼神看著西爾維婭。
  “她一直在散布不利於您的傳言。您一定要當心!”
  西爾維婭點點頭,感謝了他,然後問道:“韋斯萊先生,您把這條消息提供給我,會對您自己或者您的兄長,造成不好的影響嗎?”
  珀西完全沒想到她會這麼說,先是吃了一驚,然後露出非常柔和的眼神,聲音也輕下來。
  “弗拉梅爾小姐,您這個人、您可真是……哦,請不用替我擔心,請您自己務必保重。”
  西爾維婭笑著答應下來,然後告別了他。
  在珀西走後,格麗埃塔立刻擺出八卦的神情。
  “茜茜,那個男孩是個格蘭芬多嗎?他喜歡你!”
  西爾維婭笑著搖搖頭。接觸到她不以為然的神情,格麗埃塔急忙叫道。
  “你可別不信!你瞧,他根本就沒注意到我的存在,他一直專注地看著你!”
  “艾塔,我們才一年級,談這些事情還太早。”西爾維婭鎮定地答道。
  “很早嗎?”小姑娘露出有點苦惱的神色:“可是按理說,我們明年就該訂婚了呀。”
  這倒是真的。巫師的純血家族裡,女孩子們有這樣的順口溜:十一歲進入社交界,十二歲訂婚,十七歲步入婚姻,二十歲生出繼承人。理論上,她們明年都會被家裡安排一個訂婚對象。
  當然幸好弗拉梅爾並非一個純血家族,而她上面也沒什麼人來管她。塞西莉亞倒是有可能,但是她的意見西爾維婭從來不會考慮在內。
  “你家裡開始和你提這方面的事情了嗎?”西爾維婭問道。
  艾塔先點頭,再一臉慶幸的搖搖頭:“提過,但我祖母說,我至少要到十五歲,她才打算把我放出去。不然一準是去禍害別人家的,她可丟不起這個人。但是,艾裡克就快要去相親了。”
  說著,她突然想到什麼,小臉開始放光:“茜茜!!你為什麼不和艾裡克訂婚呢?”
  西爾維婭被她這跳躍性思維弄得一愣,還不及反應,格麗埃塔就自顧自嚷嚷起來。
  “茜茜,你們多麼般配!我們父親是煉金協會會長,而你母親是榮譽副會長!他們兩個據說還有過一段羅曼故事呢!我媽媽到現在還在吃醋!”
  這小姑娘好像對她媽媽頗有微詞,以她媽媽的憾事為樂,甚至以一種“為什麼我們不是親姐妹”的遺憾眼神不住地打量西爾維婭,這令西爾維婭感到背脊發涼。
  “茜茜,你嫁給艾裡克,所有人都會高興的!到那時,我們就成為姐妹了!!梅林啊!那該多好!”小姑娘止不住地呵呵笑起來,跳起來拽著西爾維婭的手不住搖晃,身體還扭來扭去地撒嬌,一副一定要她答應的模樣。
  “艾塔……”西爾維婭感到相當的無語——那姑娘已經完全聽不進別人的話了。
  “哦茜茜,你們是多麼般配!你們兩個都長得那麼漂亮,到時候一定能生下很可愛的孩子!”格麗埃塔越說越亢奮,內容也越來越離譜。“我一定要做你們孩子的教母!他的名字該叫什麼好呢?”小姑娘已經完全陷入了一種主觀妄想的狀態,表情沉浸在一種夢幻的氛圍中。
  她們慢慢地向前走,剛走到走廊盡頭,另一側的樓梯下方。這裡是個分岔口,往前直走便是魔藥教授的私人儲藏室,往下則是魔藥課的地下教室,爬上樓梯就能回到拉文克勞的塔樓。
  格麗埃塔正一蹦一跳地,倒著走路,邊走邊衝西爾維婭手舞足蹈地嚷嚷。
  然而這時候,旁邊的門陡然打開,格麗埃塔狠狠撞上背後的一堵“牆”。
  西爾維婭沒來得及扯住她。接著,便露出了不忍卒視的表情。
  格麗埃塔抬起頭,回過身,嚇得渾身打了個激靈。黑著臉的魔藥教授,正從上方俯視著她。
  “白格努諾小姐,”可怕的聲音,從齒縫裡擠出來:“恭喜你剛為拉文克勞贏得了十分。”
  天真的小姑娘露出困惑而又欣喜若狂的神色,而斯內普帶著陰險的笑容,惡狠狠說:“——負的。而你,弗拉梅爾。”他轉頭衝西爾維婭陰森森說道:“由於你沒有阻止白格努諾小姐愚蠢的行為,你剛為自己贏得了延長一個月的禁閉。”
  在斯內普走後,陰沉的氣息仍縈繞不去。
  格麗埃塔心有餘悸地拍打著胸脯,邊說:“茜茜!我簡直不敢置信!他居然又要關你的禁閉!”
  西爾維婭心裡偷笑,臉色卻絲毫看不出端倪。她一本正經地說。
  “斯內普教授學識淵博,經驗豐富。幫他處理材料,我也學到了許多。”
  “噢,我真不敢相信!”格麗埃塔驚呼道。“你知不知道,好多人在說,你拯救了大家!最近他頻繁關你一個人的禁閉,以至於其他人被罰得最厲害也不過是扣分和罰寫論文的程度。”
  那只會增加他自己的工作量。西爾維婭在心裡想。
  一定要建議他換一個方式。罰抄課本怎麼樣?
  “茜茜,我們剛才說到哪裡了?哦,都是討厭的斯內普,打斷了我們愉快的話題!”
  最近西爾維婭一直在地窖熬藥,格麗埃塔突然發現,已經好久沒有和她這樣相處過了。
  小姑娘熱情地撲到西爾維婭身上,緊緊黏著她,像扭麻花一樣纏住她撒嬌。
  “茜茜,快答應我,你一定要嫁給艾裡克!這樣我們就能天天都在一起了!”
  莫名飄來的陰雲罩上頭頂。
  艾塔被人從西爾維婭懷裡拎了出去。
  她感到熟悉的寒意爬上脊椎,戰戰兢兢地回過頭。
  不祥的預感應驗了,正是去而復返的魔藥教授。
  他的臉黑得像被格蘭芬多們所燒穿的坩堝底,正衝她露出森森的牙齒。
  格麗埃塔全身上下都在顫抖,她極力控制著尖叫的衝動。
  儘管她早已面對過無數次蛇院院長的黑臉,但此刻對方氣壓全開,恐怖指數呈幾何級別蹭蹭上躥。面對這麼可怕的千年蛇妖級別的蛇王大人,可憐的小雛鷹嚇傻了。
  “白格努諾,”用幾乎是出自地獄底層的低沉聲音,蛇王大人■■地恐嚇:“拉文克勞的分數,就要因為你而見底了——”
  西爾維婭沒法再旁觀下去了。她向前邁了兩步,把格麗埃塔拉到自己身後,然後朝魔藥教授深深地鞠躬:“斯內普教授,請原諒我們。我們不該在走廊上大喊大叫,擾亂學校的秩序。”
  她現在離教授極近,頭髮幾乎擦到他的衣服前襟。他正俯視著她,雙手矜持地在袍子裡交握。在他飄動的袍子遮掩下,西爾維婭的小手靈巧地伸進對方寬大的袖子,準確地捉住了他的手掌。
  “教授,求您……”
  西爾維婭輕聲地懇求他。
  如果再被這麼扣分下去,格麗埃塔在拉文克勞的日子會越來越不好過。
  沒想到她會這麼大膽,斯內普吃了一驚,本能地抽回手,但卻被拽得緊緊的。他不得不重重地捏了她一下,以示懲罰。
  那雙柔軟的小手在發著抖。他感覺到手心滑膩。她出了很多汗,說明她很緊張。
  西爾維婭保持著鞠躬的姿勢,身體也在微微顫抖。
  她在害怕嗎?怕他?他還當真是第一次見到這姑娘有害怕的時候。
  斯內普哼地一拂袖,從她手裡把自己的手抽回來。
  “白格努諾,下次你要是再像一隻被砍掉頭的巨怪一樣分不清‘前進’和‘倒退’這兩個動作地出現在我面前,我一定會讓你這輩子剩下來的時間裡永遠只能選擇其中的一個方向!”
  “你,弗拉梅爾。現在過來關禁閉。”說完便轉身大步走開了。
  西爾維婭回頭衝格麗埃塔擠出一個笑容,示意她別擔心,然後匆匆地追著斯內普,往地下走去。
  眼睜睜看著心愛的姑娘背影漸漸遠去,小姑娘感到一陣悲憤。
  “哦不!他怎麼敢!”格麗埃塔的內心在咆哮。“茜茜是我的!不許把她從我身邊搶走!”
  茜茜,她是多麼美好!善良,隱忍,顧全大局而甘願犧牲。這樣不行!她要拯救她!格麗埃塔感到,自己是一名勇敢的騎士,要將善良美麗的茜茜公主,從斯內普大魔王手中奪回來!
  而走進魔藥教授的辦公室,西爾維婭聽到的第一句話就是。
  “弗拉梅爾小姐,如果我是你,就會立即停止與那樣一個長著巨怪腦子的小姐交往。”
  




☆、CH 29.The Conflic

  西爾維婭一走進門,就被拽住衣領,推攘到牆上,後背被粗糙堅硬的石壁撞得有點生痛。
  “我以為你已經忘記了這個世界上還有‘謹慎’這個詞的存在。”
  魔藥教授瞪著她,鼻尖幾乎擦到她前額,高大的身形像烏雲一樣罩在她頭頂上。
  “和那麼一個瘋瘋癲癲的巨怪腦子在大庭廣眾之下親親我我地調情,不顧廉恥地談論什麼婚姻、生子!梅林,你才一年級!就已經這麼迫不及待地要給人生畫上句號?”
  “不、先生——”然而對方沒有給西爾維婭辯解的機會,勾起嘴角,嘲諷地說。
  “白格努諾家倒是個不錯的選擇。是的,現在形勢不同了。你要彌補你母親的遺憾嗎?”
  就算是口不擇言,這也太過分了一點。但是西爾維婭決定不和說氣話的人一般見識。
  “請恕我直言,教授。”小女孩怯生生地看著他:“您……是在吃醋?”
  斯內普陡然瞪大眼睛。在他就要怒吼出來之前,西爾維婭仰著頭軟綿綿地說:“您現在的樣子,和伊利安生氣的時候一模一樣。說真的,教授,您真像一名專|制的父親大人。”
  “我可沒有那個榮幸,做你的公爵父親!”
  “可您是我的教授,我的導師。中國有句話,叫做一日為師,終身為父。”
  小姑娘用熱烈而崇拜的眼神注視著他:“教授,您和伊利安給我的感覺很像!您知道,都是一樣的成熟、穩重,閱歷豐富,極有能力。噢,您和他一樣,都有魅力極了。”
  想到她那可怕的戀父情結,斯內普感覺冷汗冒了出來。想好的說辭都被她這些沒頭沒腦的話給堵了回去,斯內普已經記不起來剛才自己說到哪兒了。
  趁著他嘴角抽搐時,西爾維婭抱住他手臂,將他拖到沙發前,推他坐下,然後去一邊的水池打水,泡茶。不出一會兒,茉莉清茶的芬芳彌漫散開。姑娘把細瓷白的茶杯送到斯內普手邊,再去叫來小精靈。已經是晚飯時分,她細細思考著,力求搭配出一張與前一天不重樣的菜單。
  看著姑娘前前後後忙得團團轉的身影,斯內普臉上浮現出滿意的神色。
  她說的對,自己是他的導師。
  這是他的學生,並且是得意門生。這姑娘有著極好的素質,遠大的前程,但是仍然稚嫩,還很需要磨練。而他正在一手參與打造她的過程。是他將這塊滿是稜角的原石,一點點打磨,期待她成為璀璨的寶石。他既然已經付出了如此多的心血,就決不允許有什麼來阻撓他看到最後的成果。
  從在分院儀式上開始,看到那該死的小巨怪對她動手動腳,三番五次,還那麼粗魯!他就克制不住想要狠狠折磨對方的衝動。如今更是變本加厲,竟然還敢叫囂什麼讓她必須嫁過去!
  “弗拉梅爾,”斯內普用不容反對的語氣命令道:“立刻、停止,與那個蠢兮兮的小孩交往。”
  西爾維婭在腦子裡迅速思考對策。艾塔幾乎踩中斯內普的所有禁忌,性格、不擅長魔藥,乃至魁地奇。他肯定也和珀西一樣,看到了艾塔方才在空中炫耀般的表演。
  “你的耳朵聾了嗎,弗拉梅爾。我沒有聽到你的回答。”
  短暫的沉默被正在發怒的教授翻譯成了不良的回答。他正坐在長沙發上,微微靠著沙發扶手,上身筆挺,修長的雙腿平放著。整個人看上去威嚴而極有氣勢地,怒視著有些不知所措的姑娘。
  看著西爾維婭低下頭,臉上出現難得的不安,斯內普的腦中突然閃過模糊的片段。
  那時他也曾衝著一個小女孩大吼過,叫她不要與那個蠢兮兮的雀斑瑪麗來往。
  然後那姑娘也生氣了,嚷回來,說不許侮辱自己的朋友。
  那是不是他們的第一次分歧?
  已經是那麼久以前的事情,久到他幾乎以為是上輩子的記憶。但是如今卻鮮活地浮現出來。
  因為眼前這幾乎是一模一樣的場景。
  不,斯內普心想,那是不一樣的。那時無能為力的事情,現在要做到卻輕而易舉。
  他有權利管束這個姑娘。他是她的老師。
  “我以為你至少有基本的判斷力,知道和什麼樣的人來往有助於你,而什麼樣的人則會把你帶進陷阱。一旦弄錯了這兩者,你不但會一事無成,更可能使自己陷入更棘手,而危險的境地。”
  “先生,您了解的,”西爾維婭望著他,琥珀色的眼睛裡盛滿企求。
  “我不能說謊。所以和人交往的時候,必須小心翼翼。像我這樣的人,能夠找到一個交心的朋友,是很困難的。而艾塔單純、天真,而又忠誠。和艾塔的相處,至少不會給我造成負擔。”
  她走過去爬上沙發,跪坐在上面,扯著他的手臂輕輕搖晃。
  “您知道,只有在您這裡,我才能真正肆無忌憚,什麼都不必擔心。”
  斯內普立刻甩開她。
  該死。她都學會用無恥的甜言蜜語來撒嬌了,還把這招用到他身上!就像每一個感到自己的孩子變壞了的父親一樣,他們總會把過錯歸咎到別人的孩子身上。教授大人更加怒火中燒。
  “的確。在容易□縱、輕易被控制這一點上,白格努諾小姐的天賦無人能及。”斯內普嘲諷地勾起嘴角:“你要把她當做寵物飼養,那也得首先保證,你自己不會受到她的不良影響,變成她那種厚顏無恥、自以為是的蠢貨,腦容量小到從來記不住尊重他人這幾個字該怎麼寫。”
  西爾維婭並不贊同他的“寵物”理論,不過也不準備反駁。這一點上她自己心裡清楚就好。
  “要是沒有艾塔,生活中會少很多樂趣的。其實一開始,我見到她,也覺得她應該是個格蘭芬多。但是,最近發生了一件有趣的事情,我想它一定能娛樂到您。”
  西爾維婭笑得一臉神秘。見斯內普沒有反對,她繼續說下去。
  “您知道,拉文克勞的休息室,需要回答問題才能進去。格麗埃塔很好奇它究竟能問出多少個不同的問題。前陣子,她終於乾了。整整一夜,她守在門口不停地回答問題,先進來再出去;最後索性坐在門口和門環問答……”
  西爾維婭快樂地說:“您猜猜,結果如何?”
  斯內普懶得搭理,而小姑娘咯咯笑起來。
  “一共有3865個問題,拉文克勞的進門口令。她還用速記羽毛筆把它們記錄了下來……”
  “我不認為以白格努諾堪比蟾蜍的腦容量能夠想到這一點。”斯內普挑眉說。
  西爾維婭驚異於他的敏銳,不得不承認:“是的,是出於我的建議。總之,她編成了一本‘拉文克勞口令大全’的冊子。這可令她在一年級的學生裡大受歡迎。”
  “這真是天才的主意。”教授大人不以為然地嘲諷道:“愚蠢的程度不下於把古靈閣的鑰匙掛在金庫的門口。這一定也是出於你的提議?”
  “哦是的,”西爾維婭狡黠地笑道:“於是弗立維教授調整了進門的口令系統。現在,它見到艾塔,會要求她提問,而不是回答。並且,那個提問必須在現有的3865個問題之外。”
  聯想到那個巨怪腦子被關在拉文克勞休息室門外的蠢樣,教授大人果然獲得了娛樂。
  “您瞧,格麗埃塔,她是一個真正的拉文克勞。分院帽的確善於發現一個人的本質。”
  見他的眉頭微微放鬆,判斷出他有所鬆動,西爾維婭用異常輕柔的聲音說道。
  “先生,我知道您擔心我受到壞的影響。但是,您難道對我一點信心也沒有嗎?而且在您的看護下,即使我有任何不妙的苗頭,也會很快被糾正。還是說,您準備就此不管我了?”
  西爾維婭跪坐在沙發上,白皙的小臉仰起來,眼巴巴地看著他。距離很近,陣陣茉莉花的清香在干擾他的情緒。斯內普看著身邊的小姑娘,用他那低沉而醇厚的動聽嗓音說道。
  “我不得不遺憾地提醒你,弗拉梅爾。太過明顯的諂媚,只會適得其反。”
  他已經軟化了。西爾維婭認為現在他能聽進去一些話了,於是她認真地說:“教授,您瞧,表象是不可靠的。人們的潛力遠遠我們的超乎想像。在看不到的地方,就算再意想不到、看上去再不可能的人,也會有令人欽佩的一面呢。”
  判斷完全正確。斯內普確實聽進去了,並且疑心這姑娘意有所指。
  在出了塞西莉亞的事情後,斯內普已經了解到弗拉梅爾和布列塔尼的情報網疊加起來,所覆蓋到的範圍,可以事無巨細到怎樣匪夷所思的地步。
  她從一開始就清楚他的食死徒身份。也應該對他不堪的出身了如指掌。甚至有可能更多……
  意想不到,令人欽佩。這個小姑娘,一直是這樣看待他?
  針對艾塔的事情,斯內普遲遲沒有表態,西爾維婭也並未心急。
  大概並非一時之功。但是她相信,總能夠解決的。
  “教授,您看,晚餐已經準備好了,都快要涼了呢。”
  西爾維婭望著他,嬌艷的臉上綻開令人目眩的笑容,一副嬌俏而心無城府的模樣。
  這是個狡猾的小混蛋。斯內普在心裡暗暗罵道,但卻有一絲莫名的輕鬆。
  這是個不可思議的姑娘。每當他覺得已經足夠了解她的時候,她總會做出些超出他想像的事情。沒有和他頂撞,沒有針鋒相對的叫他不許干涉她。面對沖突,以那樣聰明柔軟的方式,一點點地讓他的怒火消弭。擔心的事情並沒有發生。與那時完全不同。
  唯一的缺點大概是,跟著她兜了一個大圈子之後,卻發現她的決定根本毫無變化。
  在晚飯過後,西爾維婭準備去熬藥。而斯內普叫住了她。
  “最近有一些,關於你的——傳言。”
  現在西爾維婭已經很善於從斯內普看似毫無表情的撲克臉上捕捉到各種情緒。看到他臉色略顯不自然,西爾維婭立即想到,他說的是海倫娜•羅德放出的流言。
  教授們也有搜集學生流言的渠道?那麼是不是說他對於學生背後對他的議論,也了如指掌?
  這麼一想,西爾維婭就覺得心裡不太舒服。
  “她又不具備大預言術。她說上一千一萬遍,我的房間也不會真的變成巨怪棲息的巢穴。”西爾維婭輕蔑地笑道:“就讓他們說去吧。”
  有什麼比得知一個從家世到容貌再到學識都完美的姑娘,私下裡房間髒亂成性、私生活混亂不堪來得刺激呢?人人都喜歡這種八卦。
  “你知道是誰,並且了解動機?”
  “如果說今天之前我還猶有存疑,但是今天、恰好,”西爾維婭露出詭秘的笑容。“獲得了一點提示,使我想通了前因後果。”
  看著她一臉盡在掌握的神情,斯內普低沉地問道:“你準備怎麼做?”
  “我現在很忙,騰不開手。就讓她再蹦躂幾天。”西爾維婭微揚起頭,帶著胸有成竹的笑容。
  先觀察,再行動,永遠是弗拉梅爾的行為準則。
  她還需要時間,來看清楚形勢。都是哪些人最早發起、哪些人在推波助瀾;哪些是真的被矇蔽,哪些是唯恐天下不亂。等摸透每一波人都在想什麼之後,再定好策略,一舉擊中。
  周歷又被撕去了一頁後,時間已經臨近萬聖節。
  西爾維婭向弗立維教授請了假,希望周五的課程結束後,她能獲準離校,到周日再回來。她如實提到母親的身體狀況。塞西莉亞也曾是弗立維教授的得意門生,聽說她身體堪憂,和藹的矮個子教授也擔心不已,並對西爾維婭充滿同情。他一口答應了西爾維婭的請假,並且自動給她延長了時間,表示周六周日她都可以外宿,只要周一趕回即可,他會替她和校長親自溝通。
  萬聖節晚會正是本周五的晚上。
  當格麗埃塔興衝衝地跑來問:“茜茜、你晚會上準備裝扮成什麼?”的時候,西爾維婭不得不告訴她,她壓根沒準備參加晚會。這令滿心想和西爾維婭扮成雙胞胎狼孩的艾塔大失所望。
  西爾維婭安撫了她,就匆匆地轉身離去了。望著她的背影,艾塔暗暗握住拳頭。
  關於西爾維婭的流言愈演愈烈,最近已經逆襲到了拉文克勞的休息室。就連一部分的本院學生,甚至都產生了疑惑。萬聖節晚會,若是茜茜缺席,海倫娜•羅德一準又要大放厥詞,諸如什麼“羞愧過度而無顏見人”之類的。想到這裡,艾塔怒不可遏。不就是個級長麼!英勇的艾塔騎士在心裡吶喊:戰鬥吧!為了友誼與忠誠,賭上她英勇無畏的名譽!
  在地下教室,西爾維婭把坩堝裡的最後一點魔藥倒入水晶瓶,然後來到隔壁的辦公室。
  斯內普正坐在沙發上,在翻閱一本雜誌,西爾維婭瞟了一眼,眼珠就定在了那裡。
  那不是《魔藥研究》或者《魔咒深度觀察》,而是——《巫師週刊:女性版》?!
  斯內普放下雜誌,問道:“什麼時候出發?”
  “您是指……?”
  在瞬間的疑惑後,西爾維婭領會了他的意思。是說他要一起去?
  “謝謝您的好意,教授。”西爾維婭有些不可置信,又覺得感動。但是決定仍然不會改變。
  “我準備自己一個人去。”
  然而對方完全沒有在聽,只是重複了一遍:“我問你出發的時間。”
  “不,教授。”西爾維婭堅持。
  “我感激您給予的建議與所提供的幫助。但這是我自己的事情。不應該牽扯到您。”
  自己到時候一定會翻臉的。她不想讓眼前這個男人看到她那樣的一面。
  斯內普瞥了眼,沒有再作聲。當然決定也沒有改變。
  看看她做的那些藥水!再想想她那恐怖的破壞力。若不是親眼所見,真難以想像,這麼瘦弱的身體,可以造成那種仿佛數十個霹靂爆炸疊加起來的效果。
  這樣一個缺乏管束、脾氣暴躁的破壞狂,一個詭計多端的小惡棍,即將上門拜訪拋棄了她的母親,以及對方現在的家族。斯內普很懷疑布萊克家在此之後會不會成為又一個歷史名詞。
  她要毀掉什麼也不要緊,問題是別把自己陷進去。他必然要在場盯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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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 30.Visit To The House Of

  倫敦。十月的第三個周六,上午。
  黑色的中型商務車悄悄地駛進倫敦東區。這是一輛克萊斯勒的定制保姆車,內部極為奢華,外殼所使用的材料也同樣用在裝甲車上,使得它即使被持槍歹徒圍追堵截,也能給車主帶來一線生機。但它的外型卻絕不張揚,看上去和二十萬英鎊上下的奔馳麵包別無二致,儘管價格是它的十好幾倍。
  但這一片是傳統的貧民區,就算這輛車十分低調,也仍然引起了諸多猜測。
  在眾多道窺視的目光下,車子停在一個髒兮兮的小廣場上。兩名身穿迷彩衣的壯小夥迅速從前座上下來,繞到後面,不發出聲音地拉開車門。一見他們矯健的身手和那身行頭,其中一些蠢蠢欲動的視線便知趣地收斂了。他們鼓鼓囊囊的前胸,行家一看便知裡面穿著彈夾背心。
  從克萊斯勒的長車廂裡,伸出一雙黑色的高跟鞋,再是一截瑩白筆直的小腿。
  這是一名看上去非常年輕的女士,披著大而厚實的黑白格子三角圍巾,頭戴一頂黑色女士呢帽,帽檐上的珍珠面紗遮住了她的面容。看身形約莫十五歲,穿著黑色風衣,一看便知出自班寶麗的經典款式,黑色呢料,質地十分挺括,完美的剪裁極好地勾勒出她纖細的腰肢,雙腿顯得極為修長。
  西爾維婭在保鏢小夥子們的護衛下,走進一條寬度不到兩米的窄街。
  巷內陰暗而潮濕,撲面而來一股可疑的騷臭味。道路左邊是粗糙的紅磚牆,右邊是一條尖頂平房。房型狹小,牆壁骯髒而布滿黑褐色的油污。缺乏檢修石板路面極為不平整,雜草在路兩邊生出來。西爾維婭的鞋跟踩在青苔上滑了一下,幸好身後的侍衛隊長及時扶住了她。
  “這里路況很糟,請允許我攙扶著您,小主人。”年輕英俊的士兵請求道。西爾維婭微微頜首,同意了小夥子攬著自己的腰。往裡走了約莫一半的路程,停在11與13號之間。
  西爾維婭看了看手錶。距離約定的十點還有將近十分鐘。按照英國人的習慣,晚一點上門是禮儀。西爾維婭十分有耐心地一直等到十點半鐘,仍然沒有主人將出現的跡象。
  西爾維婭往身後扔去一個眼神,侍衛隊長迅速點頭,立刻分配下去。訓練有素的精悍小夥子們極有效率地散開,將附近區域清場,確保這條街上的居民都老老實實關上門,拉好了窗簾。
  西爾維婭抽出魔杖。拿出一個直徑十公分左右的黃金製羅盤,四下踱了兩圈,找準四個點,用魔杖在地上做了標記後,她取出四塊寶石,手一揮,它們便依次落入方才標記的地方。
  隨後,她高高一揮魔杖。
  伴隨著刺目的光芒,擁有風火水地四種能量的寶石爆炸開來,發出巨大的聲響,掀起氣浪。漫天的沙石灰塵隱約勾勒出一個四方形的透明罩子,而它正在迅速坍塌。眼前的場景就像扭曲的畫一樣。左右的房子轟隆隆地向兩邊挪開,露出中間原本不存在的一個金屬制大門。
  西爾維婭摘下帽子,彈了彈上面並不存在的灰塵,挺直身板,優雅地走上多出來的台階,戴著手套的小手扣了扣銀色的蛇形門環,使它發出清脆的金屬撞擊聲。
  門打開了一條縫,出現一雙警惕的灰色雙眼。
  那是她許久未見的母親,正從門縫裡慍怒而不安地瞪著她。
  “西爾維婭、你竟然暴力破除結界!艾默瑞斯啊,你真是太、太——”
  塞西莉亞嗓音沙啞,金色的細卷波浪長髮被盤在腦後,使得她顴骨過高的臉龐顯得更為瘦削,膚色蒼白得有些憔悴,慘白的嘴唇上沒有一絲血色,神色看上去緊張而神經質。
  “艾默瑞斯已經不保佑您了,布萊剋夫人。”只用淡淡的一句,西爾維婭就令塞西莉亞閉了嘴。在她羞愧難當的面色下,西爾維婭優雅地抬起手,將夾在兩指間的白色信封遞到她眼前:“這是我的拜帖,與一周前送上貴府的那封相同。寫明十點,準時,若未收到回覆,便視為您已認可。”
  塞西莉亞沒話可說了。她壓根不想接待這個和自己一點也不熟悉的女兒,但是也沒理由拒絕,所以想讓她吃個閉門羹,或者至少給她個下馬威也是好的。然而直到現在,都處處被她壓制。
  看著對方面色由青轉紅,西爾維婭在心裡冷笑。班門弄斧。妄圖用從弗拉梅爾家流出去的技術來攔住一個弗拉梅爾?而且只不過是個山寨版。
  塞西莉亞極不情願地讓開:“進來。”然後對著門外的保鏢們喝道:“他們留在這裡!”
  霎時間,上膛的■嚓聲齊刷刷地響起,小型衝鋒槍像變魔術一樣出現在小夥子們的手裡,黑洞洞的槍口對準了門內的女主人,把她嚇得尖聲驚叫,卻因嗓子過於乾澀而只發出漏風聲。
  看著塞西莉亞舉著魔杖的手在發抖,西爾維婭嗤笑了一聲,抬起兩根手指。小夥子們點頭退下。
  “他們不會進去。”西爾維婭說道:“但是當我召喚的時候,他們會立刻出現。不惜一切代價、即使夷平這裡,也會把我帶出來。”
  塞西莉亞臉上泛起一陣潮紅,低吼道:“你怎麼能這麼想!你把這裡當成什麼,龍潭虎穴嗎?誰還會打你的主意不成!”
  西爾維婭冷哼道:“謹慎是弗拉梅爾的美德。這個地方能夠把一個好端端的弗拉梅爾吞下肚去,洗成了黑色(布萊克),我不得不存疑,輪到自己時,是否會被吞噬得渣都不剩。”
  塞西莉亞的臉已經漲得血紅。深吸口氣,她高昂起頭,譏諷道。
  “我注意到你今天穿著一身黑。我得說實話,西爾維婭,這個顏色一點也不適合你。你知道,過於蒼白的面色,會被黑色襯得更為蒼白憔悴。你在穿衣打扮上永遠是那麼不成體統。”
  西爾維婭帶著面具一般的微笑:“您今天的灰綠色裙子,十分適合您的年齡,將您襯得皮膚更加幼嫩,臉色更為嬌艷。您的卓越品味,真是十年如一日。”
  塞西莉亞差點被噎得岔了氣。哼了一聲,她轉身走了進去。西爾維婭在門口微微跺了跺腳,蹭掉鞋跟上的泥濘,才優雅地走進門。
  沉重而鏽跡斑斑的大門在背後呯咚合上了。
  這時,窄街上出現了一名黑髮黑衣的男子。
  這才是剛碰面,還沒邁進門檻,她就弄出這麼大的動靜。
  看著姑娘消失在門內,斯內普有種沒白來的想法。
  西爾維婭走進門,一股寒氣迎面而來。面前是一條幽深的走廊,左邊的牆上有一排黃銅吊燈,蠟燭微弱的光芒,照出地下坑窪的路面。房間裡沒有電,也看不到任何麻瓜的東西。
  塞西莉亞,她完全拋棄了曾經作為一個弗拉梅爾的生活方式,融入了純血的世界。
  “沒有教養的小鬼!”
  剛走出長廊,進入門廳,劈頭蓋臉的就是這麼一句。
  大約有五十平方米的裡大廳十分黑暗,只有微弱的自然光從樓梯上照射下來。正對著門口的一扇打開的窗簾之內,坐著一名和真人一般大小的老太太。灰白色的頭髮,皮膚蠟黃,滿臉褶皺,瞳孔是無神的黑色,模樣看上去活脫脫是麻瓜童話中邪惡的老巫婆。
  她正用像是毒蟲一般的眼神,惡毒地盯著西爾維婭。
  西爾維婭卻像毫無感覺一樣,仍是一派輕鬆自如的神色。她手一揮,地上出現一把罩著精緻的繡花綢緞的靠背椅。優雅地落座後,西爾維婭直視著布萊克老夫人,直到她忍不住再度破口大罵時。
  “沃爾布加夫人。”西爾維婭手裡拿著帽子,不帶一絲煙火氣地說道。
  “如果這就是您的教養,那麼請恕我見諒。按照您的標準,我承認我沒有教養可言。”
  “噢,你這個——”沃爾布加•布萊克破口大罵:“不懂人話的小□!你是不受歡迎的!回去!不要在這裡破壞!回到你那充斥著臭烘烘的麻瓜和麻瓜的大糞、狗屎的家裡去!”
  “我建議您。”西爾維婭站了起來,全身上下都籠罩著令人不寒而慄的銳氣:“既然我已經站在這裡。如果我是您,一定不會選擇輕率地激怒一個家裡的先祖發明了魔法畫像的家族的繼承人。要知道……您已經死了,而我活著。不要把您存在於世的最後證明,也輕易毀掉。”
  西爾維婭的聲音一點也不重,但卻仿佛久久地在空洞的大廳裡迴盪著。其中暗含的可怕意味,令布萊克老夫人尖叫起來:“茜茜,茜茜!快過來!把這個小惡魔給我趕出去!”
  塞西莉亞捏著魔杖,衝了出來。
  西爾維婭的視線投注在她的腹部。還未滿三個月,十分平坦。
  “有關,這個孩子……”
  西爾維婭輕描淡寫地說,卻令塞西莉亞重重地倒抽了一口氣。
  “你怎麼知道——”
  沒有搭理她,西爾維婭衝著臉色變得更為可怖的老夫人說:“我認為我們應該單獨談談?”
  西爾維婭把帽子掛在老得吱吱響的衣帽架上,再度在客廳裡坐下來。克利切送上了紅茶和松餅,西爾維婭真誠的道謝令他眼睛迅速濕潤,但馬上他就被布萊克老夫人呵斥下去了。
  沃爾布加優越地笑道:“哼,骯髒的小雜種!對卑微的僕人也這麼畢恭畢敬,真是有失體統!”
  “我認為這是整個布萊克家族裡最值得結交的成員。”西爾維婭平和地說。
  “一個忠心耿耿的小精靈,總好過一群盡是些叛徒的家庭成員。”
  這深深戳中沃爾布加的痛處,在她的髒話噴灑出來之前,西爾維婭及時地制止她。
  “我不是來和你爭吵的。”西爾維婭心平氣和地說。“我們是來商量解決辦法的。這個孩子生下來,塞西莉亞多半就沒命了。然後您的兒子,也活不下去。這個孩子,多半還要靠我來收養。”
  “呸!他是尊貴的布萊克家族的第六代繼承人!你少做夢了!”沃爾布加怒吼起來:“布萊克家很繁榮、非常的、我們的子孫絕對不會交給一個和麻瓜廝混的下賤人!”
  “這麼確定是個男孩?”西爾維婭的眼裡閃過一道寒光。
  “好吧。當然,他還有一個蹲監獄的伯父,和幾個嫁進別人家已改姓的姑姑。”語氣裡充滿濃濃的嘲諷與不屑,西爾維婭微揚起頭。“很繁榮?據我所知,在剝奪了一個兒子的繼承權後,目前姓布萊克的人,只剩下一個,唯一的,雷古勒斯•布萊克。而他的兒子,會是板上釘釘的下任繼承人。”
  “這是布萊克家的家事,”沃爾布加的臉色煞白地罵道:“和你沒有關係!小賤人!”
  “作為他的親姐姐,”西爾維婭只是平靜地宣布:“沒有什麼能阻止我收養他。”
  西爾維婭站起來,背著手,頭高高地揚起,俯視著畫像,唇邊掛上一絲意味深長的微笑。
  “而作為布萊克家的最後一個繼承人的撫養者,這個家族,最終會落入誰的手裡?”
  “你想都別想!”沃爾布加雙手扒在窗框上,樣子很像是想衝出來把她撕成碎片。用盡全身的力氣,她衝外面咆哮道:“茜茜——納西瑟斯,和馬爾福先生,他們不會允許你這樣做的!”
  西爾維婭背著手,在大廳裡優雅地踱著步子。高跟鞋踩踏地面,發出沉重的聲響,一下下地,讓聽到的人感到心跳如鼓。就在偷聽的塞西莉亞忍不住大口喘氣時,西爾維婭輕描淡寫地開了口。
  “我不得不向您更新一些消息,夫人。在威森加摩,馬爾福家的席位已經被取消了。而現任魔法法律執行司司長阿米莉亞•蘇珊•伯恩斯,一名拉文克勞,她的兒子是我同學院的學長。很不幸,當前威森加摩的大法師裡,五十六人中有二十九名出自拉文克勞,超過半數。”
  西爾維婭停下步子,半側著頭,用眼角斜視著沃爾布加。
  “您知道,在拉文克勞的圈子裡,弗拉梅爾家族的名號,還是相當受崇敬的。我相信要聯合這些擁有同樣利益的人,並非難事。而您,我怕是連上庭作證,也辦不到。”
  “絕不、絕不!布萊克家的榮耀,絕對不會受到半點玷污!你休想、你做不到!”
  沃爾布加發出一連串空洞的威脅,這令西爾維婭的笑容更為加深。
  你當初可以謀劃利用塞西莉亞霸占弗拉梅爾家,現在反過來,感受如何?
  “不要想著您還有一名在阿茲卡班的血脈。”西爾維婭露出陰暗的眼神。
  “七年時間,再健康的人,也被折磨得只剩下了一口氣。”西爾維婭慢慢走近沃爾布加,眼神愈發晦暗,聲音漸漸低沉:“您知道那是個怎樣的地方?您可曾見過那裡的犯人?哦,據我所知,您生前訪問阿茲卡班的次數,一共有三次,分別在81、82和85年,對象是,或者說都是……”
  望著近在眼前的西爾維婭,沃爾布加老夫人反而不自覺地往後退去。聲音也變得色厲內荏。
  “你嚇不倒我!你這邪惡的小畜生!雜碎!”
  西爾維婭湊在畫像跟前,好好觀賞了她驚恐的眼神,然後才慢條斯理地繼續。“在您探視你的侄女貝拉的時候,我知道您有去看您的長子。那時他還有個人樣。現在,唉,可就……”
  西爾維婭搖晃腦袋,發出嘖嘖聲:“被攝魂怪一刻不停地吸取著能量,他是那麼蒼白、虛弱;每天只有一丁點兒硬麵包來餬口,瘦得只剩下骷髏;七年沒有洗過澡,他的衣服成了破布,長長的頭髮沒有人替他修剪,髒亂而散髮著惡臭——”
  “不、不!”淚水從沃爾布加那乾涸的眼睛裡湧出來。
  西爾維婭故作驚奇地說:“既然您已經將他的名字抹下族譜,我還以為您會更希望他從沒有來到這個世上呢。”她露出惡魔誘惑人們出賣靈魂時的笑容:“需不需要我給您看一下他的近照?”
  老夫人慌亂地搖頭,滿是褶皺的臉上掛滿了淚珠。
  “與其活著受到無窮無盡的折磨,也許平靜中永遠逝去,是他的期望呢!或許我該幫他一把?”
  沃爾布加發出隆隆的抽泣聲,瘦弱的肩膀顫抖得像篩子一樣,再也沒有咒罵的力氣。
  然而西爾維婭仍然沒有放過她。
  “至於那個可能與我搶弗拉梅爾家產的小東西,我有一千種辦法讓他來不到這個世界上。”
  “不、你不能殺生——”躲在一旁的塞西莉亞終於忍不住叫出來:“你會被契約抹殺的!”
  “或者等他出生,等布萊克家只剩下他一個人……”西爾維婭完全沒有理會她,用一種輕鬆到詭異的語調,“您知道,要幹掉一個純潔的、柔弱的嬰孩,是輕而易舉,甚至並不需要我自己動手。光是把它放在冬天的戶外,過一整夜,它就再也見不到第二天的朝陽。”
  在那令人不寒而慄的話語之後,大廳裡陷入死寂。只能聽到兩名布萊剋夫人的沉重喘息聲。
  “你要什麼。”布萊克老夫人終於意識到,眼前這個不滿12歲的小女巫,實在是個強悍可怕的敵手。她太低估對方了,錯把這姑娘這些年來的不聲不吭,當成軟弱可欺。
  當初,她以為失去母親的孩子會憤怒地上門。到時只要抹殺她,弗拉梅爾家就落入了自己手裡。但是這孩子那時只是冷靜地發布驅逐塞西莉亞的公文,索要回了鑰匙,完全沒有展現一絲一毫的情緒。多麼可怕,她那時才那麼點大!現在想想,這孩子從那時起,就開始了,潛伏在暗處,毒蛇一樣,緊盯著布萊克家!只等著成長、強壯起來,再狠狠地咬上一口。是什麼令她如此耐心、而狠毒?
  沃爾布加喘著粗氣,用極度憤恨、不甘,然而又驚懼的眼神,狠狠剜著西爾維婭那艷麗的面龐。假如眼神有魔力,西爾維婭早被她施上了數十個鑽心剜骨。
  “你到底要怎樣?”
  “我很高興您終於認清了形勢,夫人。”西爾維婭唇角綻開勝利的笑容。
  “現在,我需要與您的兒子和兒媳分別單獨談一談。”
  “不——”布萊剋夫人立刻叫了出來,像是怕被搶走什麼似的,尖叫道:“不要接近她,不要試圖偷走她!她是我們家的人!”
  西爾維婭厭棄地說:“我不想提醒您,是誰從誰那裡偷走了什麼。但那已經不重要了。”她的語氣陰沉下來,“沒想到您這麼快就忘記了剛才的一切……”她抽出了魔杖。
  “不,你不能對媽媽不敬!”塞西莉亞也抽出魔杖對著西爾維婭,護衛在畫像前。
  沃爾布加露出得意的神色。西爾維婭冷笑地用魔杖指著她:“別以為策反她是您一生中做得最得意的一件事。現在她是個大腹便便、體質虛弱的普通女人,而我,才是這一代的弗拉梅爾。”
  見塞西莉亞露出警惕的神色,雙手下意識地護在小腹上,西爾維婭感到一陣厭煩。
  “別做出那個樣子。我不會對你做什麼的,至少——現在,今天。”
  “不許!茜茜,不許聽她的話!這個惡魔之子、這個亡靈的後裔,她——”
  “閉——嘴。”西爾維婭猛地用魔杖指向沃爾布加,魔杖尖端幾乎刺到她嘴巴裡。
  老太太驚恐地後退了幾步,而西爾維婭更加逼近她,陰測測地在她耳邊說:“別以為你的那些小動作我不清楚。停止你的僥倖,弗拉梅爾知道一切。讓一個世家險些絕嗣,這是不共戴天的仇恨。你應該不希望,我將日後的精力全部用在摧毀布萊克家上。”西爾維婭昂起頭,高傲而輕蔑地說。
  “就算那費不了多少工夫。我也不希望,將我寶貴的人生,浪費在這種無聊的事情上。”
  完敗於她之手,布萊克老夫人只得眼睜睜看著塞西莉亞不情不願地和西爾維婭走上樓。
  

☆、CH 31.Cecilia Black

  走上二樓,進入起居室後,塞西莉亞立即質問道。
  “茜茜,你怎麼能那樣對待媽媽!”
  “她是你媽媽,不是我的。”西爾維婭答道,隨後她憂鬱地笑了笑:“我的媽媽是你。”
  塞西莉亞愣住了。她性格單純,誰對她好,誰就是好人。誰要稍微冷落她,她就會感覺受到傷害,而躲著那人走。
  塞西莉亞早年的生活十分幸福,家境優越,父母寵愛,在學校裡也飽受追捧,一路順風順水。直到遭遇戰爭、父親離世,母親隨之離去,一連串的打擊下,她喪失了主心骨。於是她立刻把自己嫁了出去,挑選了一個強壯而強勢的男人。但是對方身份太顯赫,家族又過於複雜,她受不了大家庭裡的明爭暗鬥,承受不了公爵夫人的身份地位隨之而來的責任,又逃回了英國。
  她知道自己是個天賦並不出眾的弗拉梅爾,因而更需要肯定與鼓勵。沃爾布加正是抓住了這一點,以最廉價的甜言蜜語,籠絡了她。
  所以布萊克老夫人才那麼牴觸自己與她單獨相處。她耳根太軟了。
  西爾維婭在心裡冷笑。這個女人實在是一不留神就會被人拐騙走,但是騙回來,卻也很容易。
  “讓我給你檢查一下吧。”西爾維婭表情柔軟,語氣溫和。
  塞西莉亞露出猶豫的神色,但是戒心已經沒有方才那麼明顯。西爾維婭露出傷心、自嘲的神色:“我發誓,不會傷害你。方才說的都不是真實的,因為老夫人她逼人太甚,我才說的氣話。”
  “媽媽人很好!”塞西莉亞反駁道。
  她差點殺了我!西爾維婭在心裡怒吼。你那弗拉梅爾的智慧都傳承到狗腦子裡去了嗎?試都不用試,西爾維婭確信,如果對她說沃爾布加的陰謀、企圖,她一定不會相信。
  “也許因為我太不討人喜歡。”西爾維婭心灰意冷地說,“你瞧,你也從來沒有喜歡過我。”
  塞西莉亞瞬間羞愧地低下頭。帶著同情的神色,她喃喃地說:“噢茜茜、對不起、我沒想到……那時候你看上去那麼、厄、不親近人,所以我……我不該放棄你……”
  “該說對不起的是我才對。”西爾維婭制止了她的道歉,語氣輕柔地說:“謝謝你,為了一切。”
  塞西莉亞感動地看著西爾維婭。
  “我知道你對孩子的愛,當初要不是你,我都不能來到這個世界上。所以我理解你的心情。我想幫助你。讓我幫助你,也許,我能找到辦法,讓你平安地生下孩子,並且看著他長大。”
  塞西莉亞的眼睛亮了。她完全知道懷孕的風險,但她仍然選擇了以自己的生命換取孩子。
  然而一旦知道這種犧牲也許是不必要的,她的決心也動搖了。
  西爾維婭以更輕柔的、充滿誘惑力的聲音說道:“媽媽,你可以生下他,親手哺育他,參與他的成長;你可以抱他,教他說話、寫字、聽到他叫你媽媽——”
  塞西莉亞完全動心了。她眼睛亮晶晶地看著女兒,充滿期待地問:“茜茜,真的可以嗎?”
  西爾維婭的微笑裡帶著一絲勝利的味道。點了點頭,她拿出一塊黑色晶石,示意塞西莉亞接過。塞西莉亞依言發動魔力,石頭裡的黑色變得愈發濃郁。
  西爾維婭又用上了其他的煉金製品,給她檢查了身體,隨後緊緊皺起眉頭。
  斯內普的判斷是完全正確的,他們的確用了那種禁術。並且塞西莉亞現在的體質,已經完全轉變為了暗系。她可以說是一個亡靈魔法師了。
  “為什麼不來找我,”西爾維婭質問道:“你以為就憑你,能平安把這個孩子生下來嗎?”
  獲得了自己想要的,西爾維婭失去了耐性。而塞西莉亞也暫時未能察覺,她正低頭不語。這把年紀懷孕,面對已經成長起來的女兒,她也覺得難堪。
  西爾維婭扔出一個盒子:“裡面的藥,每天一定要吃。”
  塞西莉亞打開盒子,吃了一驚。17英寸大小的金絲楠木盒中,分成上下兩層,每層有數個格子,裡面裝滿瞭亮晶晶的玻璃瓶和一包包的粉末藥劑。
  “西爾維婭……”她投來感動的視線,這令西爾維婭十分地受不了。
  “別那個樣子,你怎麼總是容易被些小恩小惠收買。”西爾維婭有些厭煩地說。
  “我認為最好是把這個小鬼流掉。他一定會害死你。”
  “哦不!”塞西莉亞驚叫道:“我一定要生下他!”
  那樣子就仿佛去掉了這個孩子,就是要她的命。
  這種反應也在西爾維婭意料之中。這個女人內心軟弱,需要人來支撐,她無主見,需要別人來告訴她該做些什麼。缺乏主心骨的話,就像菟絲花,無法一個人活下去。
  而她總能及時給自己找到避風港。絲毫不像一個驕傲而自由的弗拉梅爾。
  但她卻有著一個母親的堅強。誰也不能指責她什麼,自己更不能。因為自己能降生到這個世界上,還是多虧了她那番執著。
  她只是一個普通女人罷了。
  塞西莉亞的情況摸清楚後,西爾維婭直截了當地提出:“讓我去見雷古勒斯•布萊克。”
  塞西莉亞已經完全對她放下戒心,沒有受到過多阻攔,西爾維婭被帶到地下室。
  走進房間,陰森森的寒氣迎面而來,簡直像是地牢一般的氛圍。
  但是仔細看看,房間布置卻極普通。裡面擺著床、書桌,牆邊有一排書架,若說異常的地方,只有房間正中心鋪設的圓形地毯十分眼熟。
  西爾維婭眼裡閃過一道光芒。
  房間裡,一名黑髮的男子,坐在一個帶著滑輪的木凳子上,她進門後,他僵硬地轉過頭。
  雷古勒斯•布萊克,他的短卷髮服帖地梳上去,露出高高的額頭,鼻子尖而挺,但眉眼卻甚為溫和,皮膚非常白。西爾維婭從來沒有見過哪個人有這樣慘白的面色,即使是魔藥教授那著名的蒼白皮膚,拿來和他一比也算是陽光健康。那是簡直如同死人般的灰白,而且是那種死後在福爾馬林藥水中浸泡著的屍體所有的卡白。
  忽略掉這一點的話,他的臉觀賞度是相當高的。眉眼透著陰柔,輪廓甚為清秀,假如他再年輕幾歲,譬如說十五歲上下時,一定漂亮得像個小姑娘。
  塞西莉亞走過去,將厚厚的毛氈毯搭在他膝蓋上,細心地整理好。西爾維婭提出要與雷古勒斯單獨談談時,她不滿道:“有什麼是我不能聽的嗎?”仍然蹲在他膝蓋前,看樣子並不打算走。就在西爾維婭不耐地準備開罵時,雷古勒斯小聲對她說了什麼,在她前額上吻了一下,塞西莉亞才一步三回頭的走出去,出門時輕輕把門虛掩上。
  




☆、CH 32.Regulus Black

  西爾維婭不出聲地觀察著雷古勒斯。看上去二十四、五歲的樣子,比他實際年齡要年輕。但是目光卻平靜安詳,那幾乎是七老八十的人才會有的平靜眼神。他正溫和地笑看著自己。
  談判桌上占據不敗之地的要訣有二:讓對方先出牌;要讓對方摸不透自己的想法。最終的勝利,取決於誰先詐出對方的底牌。而獲得成功所需要的素質,除了耐心,還是耐心。
  西爾維婭掛著假笑,注視著雷古勒斯。直到對方忍不住開了口,她在心裡得意地笑了一下。
  “西爾維婭,你為什麼不說話?這個地方讓你感覺太悶嗎?很抱歉,我已經很多年沒有見到外人了,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
  非常有磁性的聲音,帶著絲空靈感,說出的話卻與她的設想大相徑庭。接觸到雷古勒斯真誠的眼神,西爾維婭的笑容僵了一下。感到和這個人拼耐心是一個錯誤的開始,她索性先進入正題。
  “布萊克先生,根據一份調查報告,您在二十歲那年,遭遇了一件巨大的——”
  西爾維婭惡意地停頓了一下,滿意地看到男子的神情陡然變得嚴肅,才接著說:“——意外。這導致您此後再也沒有出現在公共場合。但是據我所知,那件事情所造成的傷害還遠不止如此。我可以請問您,是什麼讓您至今仍然坐在這裡,並且能與我進行這種活人之間的交談呢?”
  西爾維婭之所以會造訪布萊克家,目標之一便是雷古勒斯手上擁有的魂器。她不希望未來的霍格沃茲成為戰場,而陷入那麼悲慘的境地。要想避免這一點,她還需要做很多布局。首要便是把魂器搜集起來。但是這件事情不能由她自己去做。她既不想被鄧布利多利用,也不想被黑魔王恨上。
  雷古勒斯,就是個合適的人選。由於消滅魂器是他的主觀意願,這樣一來,他去搜集、摧毀魂器純粹是他的個人行為,和她不會有半點關係。她能夠完全置身事外,還能收到想要的結果。
  “你說得完全正確,西爾維婭。那件事使我的身體受到了嚴重的傷害,若不是碰上你的母親,你現在一定已經看不到我了,甚至連屍體都找不到。”雷古勒斯坦然承認道。
  “請恕我不能告訴你是因為什麼,因為這牽扯到一個重大的秘密,和許多人的生命。”嚴肅地說完後,他的表情又柔和下來:“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我現在大概並不能算是活著。也許,我已經是和人類不同的‘生物’了。如果沒有你母親的照顧,我隨時可能離世而去。”
  西爾維婭有點目瞪口呆。她本以為需要經過漫長的試探,數度拐彎抹角的交鋒,才能激發他的怒火,引誘他進入陷阱。她甚至打算通過譏諷、懷疑他的男性功能,使得他坦誠自己的身體狀況。可還沒等她用上誘供、逼供,他自己就把底牌揭開了!西爾維婭有種泄氣的感覺。
  “為什麼要告訴我?”她聽到自己的嗓音有些乾澀。
  雷古勒斯溫和地笑道:“你是塞西莉亞的孩子,一個正直的弗拉梅爾,我信任你。而且說實話,你們過於聰明敏銳,即使隱瞞也早晚被發現。”
  這個人,他根本不按牌理出牌!西爾維婭完全無法想像,這個男人是個斯萊特林,出身純血家族,是怎麼能養成這麼單純、而光明磊落的個性?竟然這麼輕易地付出信任!艾默瑞斯,自己都比他像個斯萊特林!難怪他當年過得不如意。他這樣的性格,在斯萊特林,保准被啃得渣都不剩。
  稍許的混亂後,西爾維婭定了定神,修改了策略。單純的人處理起來,倒還更節省功夫。
  “既然您如此坦率。”西爾維婭直截了當地說:“你從那裡帶出來的東西,我知道那是什麼。”
  雷古勒斯陡然大驚,雙手不自覺用力抓緊輪椅扶手,神色極為緊張,用顫抖的聲音,他說道:“你是說——你說、那是,什麼?”
  “掛墜,魂器。”西爾維婭平靜地說。“有關它的處理,我想一定讓你很頭痛。”
  雷古勒斯身子前探,死死盯著西爾維婭,聲音激動地顫抖著:“你、你是說,你有辦法……”
  “我有至少十種以上的辦法。”西爾維婭回答。“不僅如此,我還知道剩下的魂器在哪裡。”
  雷古勒斯重重抽了口氣。過了好一會兒,待他情緒有所平復。
  “既然你已經知道那是什麼,我想應該全部告訴你。”
  雷古勒斯從他自黑魔王那裡得到保管掛墜的命令開始說起,直到最後,“……我被陰屍抓傷,並且被拖下了湖底,喝進了潭水……是克利切找到了我,把我帶回來。”
  “你被陰屍抓傷了?”西爾維婭露出驚疑的神色,心裡卻暗道果然如此。她在房間裡踱了好幾圈,用了消失咒,將地毯全部揭開,蹲下來細細查看。不出她所料,這裡的地面上有許多複雜的魔法陣,看起來如同弗拉梅爾家墓地裡魔法陣的山寨版,簡單粗糙了不少,但是基本功能類似。
  最重要的效果便是聚靈,使得這個空間內充滿陰氣,更適宜魂魄的存在。
  “所以,你實際上已經死了,現在是靈魂被固定在這個身體上?”
  見他默默點了點頭,西爾維婭故作驚奇地問道。
  “我其實並不能理解,你為何甘願付出如此大的代價消滅他?他曾是你的主人,不是麼?”
  “他欺騙了我們!他是邪惡的!”
  雷古勒斯帶著痛苦的神色,雙手抱住了頭。他用嘶啞的聲音,表達出他因為曾追隨他而造成的悔恨,以及為了糾正自己的錯誤而不惜一切代價的決心。情真意切的樣子,使得西爾維婭微微動容。
  “我有個提議。”測試出他仍然致力於消滅黑魔王,西爾維婭甚為滿意。
  “如果你得知了剩下幾個魂器的去向,以及消滅它的方法,你會怎麼做?”
  “那麼必須、必然,要徹底毀掉!”雷古勒斯握緊拳頭,猙獰地叫道:“但我的身體——”
  “我有辦法。”西爾維婭淡淡地說。“我能讓你站起來。”
  雷古勒斯看向她的眼睛都亮了起來。然而西爾維婭扔出一個羊皮卷軸,表明他需要先簽訂靈魂契約,保證不會將西爾維婭今天的話泄露給任何人,包括塞西莉亞。否則靈魂會受到詛咒而即刻消亡。雷古勒斯沒有過多考慮就同意下來。之後,西爾維婭將同樣測試過塞西莉亞的黑晶石遞給他。
  “這是南非最近開採出來的。產自埃斯康迪達的黑色鑽石,裡面具有一定濃度的暗元素。既然你現在已經變成了陰屍,不如考慮用陰屍的辦法活下去。試試看,能否吸取它的能量精華。”
  在西爾維婭的指導下,雷古勒斯很快就掌握了竅門。
  “我能感覺到它的力量!”他驚喜地叫道。
  西爾維婭笑了笑,揚手將整個鼓鼓囊囊的黑色錦囊都扔給他。“這些早開發的礦品級不高,給你當做零食。一旦熟悉了它的吸收方式,你可以試著開始吸收魂器了。”
  雷古勒斯大驚,而西爾維婭給他解釋了死靈法師的理念。
  雷古勒斯和魂片同屬陰靈,是能夠相互吞噬的,而且吸收掉魂器,將使他更強大。但是煉化吸收的過程存在風險。那是兩方靈魂的角力,有可能被反噬。雷古勒斯承諾自己不會輕率地嘗試,必然會等到有她在場時。西爾維婭建議,他可以多吸收暗之力,將靈魂凝練強大之後,再開始煉化魂器。
  在幽閉了這麼多年之後,陡然接觸到如此大的信息量,雷古勒斯的情緒極為亢奮。就像一個剛獲得心愛玩具的小男孩,他一連吸收了好幾個晶石。漸漸地,他的臉上罩上一層黑雲。
  “怎麼回事?”西爾維婭發覺情況不對勁。
  “我感覺頭要炸開了。”他的臉憋得青紫,面容上泛著沉沉的黑氣。
  “看著我的眼睛!”西爾維婭蹲下來,捧著雷古勒斯的臉,吼道。
  他勉力抬起頭,死人一般的白色雙眼看著她。西爾維婭迅速抽出魔杖:“攝神取念!”
  她感到自己的意識侵入了對方的頭腦。一幕幕畫像在眼前飄過,她極力忽略它們,而把精神力“沉”下去,透視他的身體。這是她第一次嘗試,把精神力凝練至極,就像觸手一樣伸出去。
  情急之下,她做到了。雖然微弱,但是銀白色的細絲仍然成型,並緩緩流入對方的身體。
  西爾維婭用極強悍的精神力壓制了死氣的暴動,並引導它們疏通流入身體各處的血脈。
  但是當她感到疲憊時,黑霧順著兩人意識的鏈接朝她襲來。
  幾乎用盡全力,西爾維婭才切斷了鏈接。氣喘吁吁地滑坐在地上,她咒罵道。
  “見鬼的……你到底是什麼情況?為什麼你的靈魂和身體沒有一絲的融合?”
  雷古勒斯苦笑道:“所以我沒法動彈,只有嘴巴能說,手還能動。”
  西爾維婭沒想到居然是這樣。難道說他就像“穿”著一個屍體嗎?然後笨拙地用靈魂力量來硬生生地、從外部控制它?難怪他只能發出聲音、移動手指!
  “塞西莉亞,她怎麼處理的?”西爾維婭氣急敗壞地說。
  雷古勒斯有些不好意思地答道,是她每天用大量魔藥給他泡澡、擦拭身體,在極為小心的養護下,才將這具身體保存到現在。也就是說,身體和魂靈,是分別通過不同的法子保持下來的。
  西爾維婭感到一陣荒謬。這個世界有記載的最後一個亡靈法師叫做米蒂亞•弗拉梅爾!塞西莉亞,可真不愧無能者之名!她把祖先的記憶都喂給狗了嗎?
  “愚蠢!愚不可及!”
  氣得在房間裡轉了好幾個圈後,西爾維婭才勉強用平靜的聲音開口說。
  “能量不是光吸收就可以,你還需要消化!你必須立刻開始修煉。用暗系的魔力滲透你的骨血,循序漸進地改變你的體質,你將會成為一個死靈法師。你介意嗎?”
  雷古勒斯當然搖頭:“完全不。西爾維婭,就拜託你了。”
  西爾維婭摘掉手套,把手貼在他的前額上。有了方才的經驗,這次就不那麼困難了。她閉上眼,將精神力凝練、壓成一絲極細的神識,再小心地輸入對方的身體。
  由於西爾維婭此前沒有過經驗,沒料到檢查身體內循環是這麼私密的事情。那就像是在對方的身體裡游走了一圈,這比用手在他全身上下撫摸一遍還要來的敏感。雷古勒斯忍不住發出了輕哼。
  聽到甜美的鼻音,西爾維婭渾身都起了雞皮疙瘩。等她收回靈識時,雷古勒斯已經臉色潮紅,呼吸急促,額上也滲出汗水。瞟到他下面變硬的某件東西,西爾維婭的臉也“刷”地漲得血紅。
  她真想挖個坑把自己埋了。
  “我警告你!!”西爾維婭凶神惡煞地吼道:“這件事情、絕對、不會有第三個人知道!”
  雷古勒斯畢竟是個成年男子,心態上要好一些,見她這幅模樣,憐惜地用手摸了摸她的腦袋,安撫道:“西爾維婭,別擔心。我保證不會說出去,你放心。這是我們兩個人之間的秘密。”
  見鬼!被當做小孩子一樣對待,西爾維婭簡直哭笑不得。
  這個男人的性格非常的……天然。至於是天然呆還是天然黑,還有待觀察。
  “總而言之。你記下來剛才的魔力流動嗎?”見到他點頭肯定,西爾維婭感到鬆了口氣。她站起來,但是腿一軟,她撲倒在雷古勒斯身上。
  “西爾維婭?”雷古勒斯伸出雙手攙扶她,眼神裡寫滿擔憂。
  “沒事。”西爾維她搖搖頭,心裡卻在叫苦。她的精神力完全掏空了,現在大概連一個最低級的漂浮咒都用不出來。她伏在男子的腿上,緩了好一陣子,才聚集了站起來的力氣。
  “西爾維婭,我、我的腿好像有感覺了!”雷古勒斯的臉上放出光芒。
  西爾維婭也有些吃驚,她試著敲了敲他的膝蓋:“有感覺麼?”
  雷古勒斯的聲音在顫抖。“是、是的……我感覺到了!”
  能這麼快見到效果,說明這條路是完全可行的。但是修煉方法上,還有待研究。照搬元素魔法的修煉方式畢竟非長久之計。西爾維婭正思索時,雷古勒斯用盡全力,微微顫顫地,站了起來。
  “西爾維婭、你看,我站起來了!梅林啊,我從來沒有想到,這輩子還能再次站起來!”
  雷古勒斯激動得不能自抑,抓住西爾維婭的肩膀,熱切地說:“西爾維婭,你真是我的天使!”
  姑娘本來就渾身無力,腰腿發軟,被他這麼一搖晃,兩個人都失去了平衡。
  “咚”的巨響過後,雷古勒斯把西爾維婭撲倒在地上。
  “西爾維婭,對不起,都是我的錯。你還好吧?”雷古勒斯悶悶的聲音在頭頂上響起。
  “你一定是我的災星……”西爾維婭被壓在下面,動彈不得。她的後腦勺狠狠撞在地面上,兩眼發黑,嘴裡有絲血腥味。雷古勒斯雙手撐在地上,試圖爬起來,但是並不成功。更糟糕的是,西爾維婭還感到,某個因為方才的探查而被刺激挺立的堅硬物體,仍沒有消停,正戳在自己小腹上……
  當塞西莉亞聽到聲音趕來時,看到的就是這樣的一幕。她第一時間尖叫起來。
  “哦不!你們在幹什麼!西爾維婭,你這個魔鬼、魔鬼——”
  西爾維婭現在都快哭了。她伸手去推雷古勒斯,但是對方沉得像屍體一樣。她完全透不過氣來,魔杖也摔去了別處。“有時間鬼叫,不如把他拉起來!”她從齒縫裡勉強擠出這句話來。
  這時候,一雙寬厚的、男子的大手,拾起幾步之外的魔杖。
  然後拽著西爾維婭的衣領,把她從雷古勒斯身下拖出來。
  西爾維婭抬起頭,呆住了。
  在陰暗的地下室裡,黑髮黑眸的男子望著她,臉色鐵青,薄唇緊緊抿著,捏著她魔杖的左手在微微顫抖。狠狠盯著她的幽深目光,簡直就像要把她吃掉一樣。
  “……教授?”
  西爾維婭從不曾見到斯內普這麼生氣過。他看上去下一刻就要爆炸了。
  




☆、CH 33.Incompetent Flamel

  陰暗地下室裡,充斥著潮濕的、陰沉沉的氛圍,空氣中彌漫著各種刺鼻的味道。
  斯內普把西爾維婭拉開後,塞西莉亞撲到雷古勒斯身上。
  折騰了好一陣子,她仍沒有安頓好雷古勒斯。
  西爾維婭說道:“雷古勒斯,你——”
  塞西莉亞大吼起來:“不!不!不準靠近他!你這個惡魔的孩子!”
  西爾維婭的臉色變得鐵青。
  雷古勒斯安撫著塞西莉亞,在她額上印上一吻,對西爾維婭使了個眼色,右手做出寫字與拍翅膀的動作。西爾維婭點了點頭,面無表情地走出門。
  剛走進陰森森的長廊。
  西爾維婭就被拽著衣領,扔到了牆上。黑髮的男子雙手撐著牆,從上面俯視她。
  “教授,我可以解釋,剛才那是意外……”西爾維婭說著,卻感到一絲委屈。那種尷尬的事要怎麼解釋?她頓在那裡,而男子也沒有做聲。半晌,只有沉重的呼吸聲在黑暗中回響。
  西爾維婭決定換一個話題:“您怎麼會來?什麼時候來的?”
  斯內普一言不發,深深看了她兩眼,突然轉頭就走了。
  西爾維婭被獨自留在黑暗裡。
  這樣也好。這裡並不是說話的地方。
  西爾維婭摸出一個小瓶,喝下恢復魔力的魔藥。儘管並不對症,但聊勝於無。她一會兒還有硬仗要打。她的頭很痛,但是精神力並沒有什麼快速補充的方法,它只能通過冥想慢慢補回來。
  藥劑刺鼻的酸澀味令西爾維婭皺緊了臉。
  這時候,沉重的腳步聲卻再度響起,並且越來越近。
  西爾維婭抬起頭。
  去而復返的斯內普,看到的就是小女孩抱膝縮在牆角,臉上掛著可憐兮兮的淚珠。
  他感覺心臟緊地一縮。
  方才看到那一幕,令他理智全無。他想訓斥她,又想到這裡並不適宜。他以超凡的忍耐力忍下了,但是又不想見到她的臉,那會使他心煩意亂。所以他離開了。但是想到她怕黑,最怕被一個人留下,他又回來了。
  斯內普把她拽起來,托起她的下巴:“這是什麼?這裡不是給你自怨自憐、哭哭啼啼的場所!”
  用大拇指迅速捻掉她臉上的淚珠。
  他準是誤會什麼了。西爾維婭在心裡發笑。卻覺得這種誤會沒什麼不好。
  斯內普拖著小姑娘的手,帶著她走過了這一段陰暗而坑窪的道路。進入客廳前,西爾維婭整理好頭髮和衣領,換上戰鬥式的微笑,優雅地走了進去。
  一見到她,沃爾布加•布萊克就衝她咆哮道:“剛才那是什麼聲音!你又在這裡破壞了什麼!雷古勒斯、雷古勒斯還好嗎?茜茜、茜茜在哪裡?怎麼還不出來,茜茜!”
  衝著她這副唾沫橫飛的架勢,西爾維婭掏出手絹,邊故作擦拭臉,邊厭惡地說:“鬼叫什麼。他們都還活著好好的。但是很快,我就不能保證了。”
  “什麼意思?”
  “您兒子的狀況,您比我更了解。”西爾維婭露出惡意的笑容:“他能堅持到孩子生下來嗎?畢竟,那孩子、噢、現在只是個胚胎。它的成長,需要吸收父母雙方的魔力、大量的。”
  沃爾布加氣急敗壞地剜了她幾眼,又瞪向站在她身後的魔藥教授。
  “這個男人,他為什麼在這裡,叫他滾出去!他不該聽到!他是個混血的雜種!骯髒的——”
  西爾維婭憤怒地一甩魔杖,紅色的橡木魔杖尖端發射出一道火紅色的光芒,準確地擊中了畫像的嘴和。從沃爾布加嘴裡冒出大量的肥皂泡泡。她的嘴驚恐地一張一合,卻再也發不出聲音。
  “我早警告過你。”西爾維婭的聲音冰冷而堅硬,帶著某種金屬的質感。
  辱罵她的話說上一打也對她構不成一絲一毫的影響。但是侮辱他的話,她卻一刻也無法忍受。
  “現在,我們來談談條件。”西爾維婭冷冷地說道。“第一,我保證那孩子能夠生下來。第二,在它生下來之後,他的父母仍然活著。第三,我會從牢裡撈出西里斯•布萊克。”
  沃爾布加不可思議地張大了嘴巴,而斯內普在聽到這個名字,眉心陡然皺起。但是他隨即想到,她既然願意付出如此高的價碼,她要換得的,絕對還在它數倍之上。他不動聲色地聽她說下去。
  “有了個身強體壯的兒子,您想給他安排多少個純血姑娘,換來多少個純血子孫都可以。”
  說得好像是給純血的狗或者馬配種似的。斯內普嗤笑了一聲,而布萊克老夫人氣得直哆嗦,臉色難看得像是屎黃色。
  “我的條件,”西爾維婭背著手,踱著步,響亮的腳步聲在幽暗的空間裡迴盪。
  “第一,孩子歸我。第二,雷古勒斯不再姓布萊克。”
  沃爾布加想咆哮,但是發不出聲來,而塞西莉亞卻衝了進來,用仇恨的眼神死盯著西爾維婭,舉著魔杖指住她,歇斯底裡地叫道:“你要搶走我的丈夫!和我的孩子!你怎麼不去死!”
  “儘管是不合格的弗拉梅爾。”西爾維婭停下來,冷冷地看著她,“我以為你至少有腦子。”
  這麼說只不過是為了爭取最大的利益。沒有人一開始就擺出底牌,必然是先獅子大張口,留出討價還價的餘地。但是這實在是個成事不足敗事有餘的女人。
  塞西莉亞解開了沃爾布加的封口咒。老夫人立刻尖叫起來。
  “茜茜、噢我的寶貝茜茜、你真可憐……你怎麼生下了那麼一個魔鬼——”
  “你要為了布萊克,殺掉一個弗拉梅爾?”面對塞西莉亞的魔杖,西爾維婭聲音冷徹入骨。
  塞西莉亞微微怔住,而沃爾布加更囂張地挑唆道:“你們已經把她逐出家門了,哦,我可憐的茜茜,那時她傷透了心!要不是我們收留了她——”
  西爾維婭只是揮了下魔杖。銀色的光柱擊上畫像。沃爾布加驚恐地發現,自己不能動了!從頭到腳唯一能動彈的只剩下眼珠子。她用求救的目光看向塞西莉亞。
  “你看她也沒用。”西爾維婭懶洋洋地坐下來,漫不經心地說:“我的咒語,她是解不開的。”
  塞西莉亞衝到畫像旁,試圖解開詛咒,但是連試了幾個咒語都不成功。
  直到這時候她才深刻地意識到,不管是魔力還是能力,甚至見識上,自己都遠遠不如這個女兒。
  瞧瞧這個姑娘。即使她坐著,自己站著,卻總感覺她在俯視自己。冷靜、理性、強大。她是稱職的弗拉梅爾。這令塞西莉亞感到嫉妒。
  “你感到委屈嗎?覺得我欺負了你?”感受到對方怨毒的視線,西爾維婭不帶一絲感情地說道。
  “你知道自己無法勝任家主,所以想到了我。你希望推卸責任,而只享受利益。後來,你鬼迷心竅,要把弗拉梅爾的家產獻給布萊克,所以弗拉梅爾們一致決定,驅逐了你。”
  西爾維婭冷冷地看著這個乾瘦、蒼白、顴骨突出的女人。
  “我有什麼地方說錯了嗎?或者你願意給點補充?”
  塞西莉亞雙手扭著衣角,看上去不安而羞愧。良心沒有在她身上完全死去,只要沒有某個陰魂不散的老巫婆教唆。因為雷古勒斯還有用,西爾維婭本不打算他媽媽趕盡殺絕,但是她改變了主意。
  塞西莉亞最開始對家族是忠誠的。從她堅持沒有改姓,並且生下的孩子也跟隨母族姓也可以看出來。但是,這些年來不見天日、離群索居的封閉生活,已經使她陷入了瘋狂。
  “我不管你生這個孩子是想幹什麼,霸占弗拉梅爾家,或者繼承布萊克家,又或者真的出自於你對雷古勒斯的——愛,”勉強自己說出這個字,西爾維婭感到胃部一陣抽搐。
  而塞西莉亞神經質地叫嚷道:“你不許提他的名字!”
  這女人永遠抓不住重點!西爾維婭氣得笑起來。“總之,和我簽訂牢不可破咒。這個孩子以及他的子嗣,還有你可能將有的所有子嗣,從此以後,都和弗拉梅爾家沒有一個納特的關係。”
  塞西莉亞像被刺傷了一樣,大聲說:“你怎麼可以這樣逼我!”
  西爾維婭右手一翻,一隻小瓶子出現在她右手中,裡面翻騰著銀色的霧氣狀的液體。
  “它會將父系的血脈從你身上完全剝奪。”西爾維婭一面逼近她,一面冷冷地說:“喝下去,你就能從弗拉梅爾的名字裡徹底解放了。家族的責任,那不是你一直以來所要逃避的嗎。”
  塞西莉亞驚恐地死死盯著她的右手,一邊向後退去,背部陡然撞到牆的時候,她一驚,揮舞魔杖向西爾維婭發射魔咒。從旁邊射來的金色光線阻擋了它,來自一直沉默不語的教授大人。
  “西弗勒斯?你怎麼可以對付我!原來你不是來拜訪我的?我說你怎麼來得這麼巧!”
  塞西莉亞捂著肚子,坐在地上,背靠著牆,身體顫抖著。
  “你為什麼要包庇她!當初是我救了你,當伊利安要殺你的時候——”
  這女人簡直恬不知恥!聽到伊利安的名字的從她嘴裡說出來,西爾維婭感到一陣煩躁。
  “塞西莉亞。”斯內普低沉地開口了:“地面很涼,對你的身體不好。如果你還想保住孩子,就最好先起來。”這令西爾維婭感激地看了他一眼。對付塞西莉亞這種女人,逼迫絕不是最好的辦法。剛柔並濟才是取勝之道。只是沒想到,居然是自己扮惡人,而他在扮好人。
  塞西莉亞智商和情商都不怎麼樣,但是她擁有一種敏銳的女性直覺。
  “她竟然連這麼隱私的事情都告訴你!你們到底是什麼關係?”她質問道。
  斯內普沒有做聲,代替他回答的是西爾維婭:“那不關你的事。”
  在這兩個人身上看到默契,塞西莉亞陷入了絕望。一個西爾維婭就讓她毫無反抗之力,而她旁邊還有一名實力強悍的男巫在保駕護航。自己這邊,連媽媽的畫像都被封印住了。
  “為什麼、為什麼你們都要逼我!”塞西莉亞哭訴道:“我知道你看不起我,我是‘無能者’,可是我又能怎麼做?見鬼的弗拉梅爾!那麼重的擔子、當時又那麼混亂,我不能殺生、不能說謊,覬覦我們的人那麼多……這不是叫我只能束手待斃、任人宰割!你說說我能怎麼做?!”
  “你忘了你還有腦子!”西爾維婭煩道。“你手能動,腳能跑,嘴能說,這已經夠仁慈了。”
  這個人太軟弱了。她只會對親密的、不能傷害她的人發脾氣,卻不敢對外面的敵人有絲毫嗆聲。而且她有種奇特的直覺。知道自己實際上不會對她怎樣,因而一再挑戰自己的底線。
  “我又不像你!”塞西莉亞用一種自卑、嫉妒混合著傷心的神情狠狠盯著她。“你六歲時做到的事情,比我二十六歲時還要多,這怎麼可能!你一定不是我的孩子!你是惡魔的孩子!”
  西爾維婭發出了嗤笑。“夫人,我記得,你的傳承記憶,我並沒有從你腦中抹去。是什麼令你變得如此孤陋寡聞、狹隘偏執?我認為,身為一個弗拉梅爾,我的表現再尋常不過。”
  “你已經遺忘了我們傳承裡的精髓。”姑娘高昂起頭,眼裡閃動著不屈的光芒。“如果是我,哪怕是手腳全部斷掉,哪怕喉嚨裡發不出聲音,只要我腦子還在轉動,就絕不會有什麼令我屈服。”
  這才是貨真價實的弗拉梅爾,斯內普目不轉睛地注視著她。她整個人仿佛都在散髮著光芒。
  “人總要為自己的選擇付出代價。”西爾維婭冷冷地俯視塞西莉亞,把瓶子湊過去,“要麼和我簽訂契約,放棄對弗拉梅爾的一切權利;要么喝下去,徹底抹消家族血脈在你身上的印記。”
  “不、不……”塞西莉亞叫道,就像躲什麼致命病菌一樣頭拼命向後仰。
  西爾維婭的最後一絲耐心也耗盡了,她直接揭開底牌。
  “你不會死,你孩子也不會死,丈夫也還是你的。只不過你們再也不用被布萊克這個名字所束縛了。想做什麼就做什麼。沃爾布加不能再以布萊克家的榮耀、延續來要求你做任何事。”
  塞西莉亞呆了,不敢置信地問:“你、你,為什麼……”
  “我猜你已經做出正確的決定了。”西爾維婭下達最後通牒。“沒有人逼你。是你不要逼我。”
  簽訂了牢不可破咒後,西爾維婭掏出一張手帕扔她臉上,冷漠地說。
  “瞧瞧你現在的樣子。伊利安看到,會絕望的。你這輩子做得最聰明的一件事,就是及時地離開了他,在你還最美好的時候。”
  塞西莉亞仍處在恍惚中,斯內普朝她走過去。兩人的交談給了西爾維婭時機。
  西爾維婭走到老布萊剋夫人的畫像前,拿出一塊稜形的綠色石頭,把它按進畫像裡,與畫像胸前的一枚綠寶石胸針完美地融合在一起。任誰也看不出這塊石頭是後來加進去的。
  “事不過三。我一再警告你,不要試圖挑釁我。但你一錯再錯,這是你自找的。”
  在沃爾布加驚恐的眼神中,西爾維婭湊近她的耳朵,小聲說:“這是產自西奈的綠松石,古埃及人用它來鎮守墳墓、防止惡靈作祟,因為它有一種特別的特性,能夠吸收靈魂的能量。”
  西爾維婭露出邪惡的笑容:“我特意調整了它的密度。它會很緩慢、很緩慢地削弱你的靈魂。直到有一天,這幅畫,只剩下空空的背景。在那之前,你身上的永久粘貼咒絕不可能被解開。你將在永遠動彈不得的禁錮中,慢慢地享受一點點變虛弱、一步步走向消亡的每一分、每一秒。”
  在那之後,西爾維婭大步走出這個陰暗惡臭的房屋。
  外面已經是午後,溫和的陽光令西爾維婭有種重見天日的感覺。她一走出門,就被一個充滿陽光氣息的懷抱接住。這是名英氣勃發的短發帥小夥,是她父親派給她的侍衛隊長克雷格•雷恩斯。
  他是孤兒,被收養在雷恩斯莊園裡,和西爾維婭打小就熟識。他參過軍,畢業於法國海軍學院,在少校軍銜上退下來,現在正在伊利安所控股的一家雇傭兵公司裡擔任隊長。
  克雷格早就等得心焦,一見到小主人,他像大狗一樣撲上去,一邊抱起她,一邊嗅著她的頭髮,還把頭在她肩膀上拱來拱去,一邊連聲問:“您的帽子呢?手套也不見了?您的嘴唇是被誰咬破了?您的身上滿是灰塵!上帝啊,您在裡面遭遇了什麼?我要怎麼向老闆交代!”
  西爾維婭埋在他強健的懷抱裡,用力嗅了嗅他身上的陽光味道,感覺到自己被治愈了。
  “車裡可有備用的?”她撒嬌地笑道:“帽子可是淑女必備的武器。”
  “必然有!如果其中沒有您滿意的,我也能十分鐘內給您找來!”克雷格自信地說。
  正說笑著,教授大人走出來,一見到這副畫面,立刻抓住她的衣領,要把她拉下來。
  克雷格的右手還攬在小主人的腰上,左手已經穩穩地拿槍指著對方。而教授大人一隻手緊緊捏著西爾維婭的手臂,右手所持的魔杖尖端也直直指向士兵的頭。
  “克雷格,住手!”西爾維婭推開克雷格,叫道:“他是自己人!”
  忠實的士兵不得不放下槍,並且在西爾維婭的命令下,帶隊退出了巷子。
  對於西爾維婭如此識相的舉動,教授大人還算滿意,但是下一句話卻被理解為“他是我的男人”。(He’smyman.)
  他清晰地聽到啪的一聲。那一定是腦子裡有根弦斷掉的聲音。視線不受控制地定在她被誰咬破的嘴唇(其實是摔倒時被自己牙齒磕破的),也難以忽略被剛才那條類人犬弄亂的衣襟、發絲。
  “我可沒有那個榮幸。”斯內普再次把她壓在牆上,在極近處瞪著她,眼睛有些充血,語音低沉,飽含怒意與暴躁:“你就這麼喜歡摟摟抱抱?和一些年長的男人?”
  西爾維婭瞪大眼睛,用一種無法置信的眼光看著他。接觸到她仿佛是譴責的視線,教授大人感到胸口有陣鈍痛。可一想到方才那副情景,叫做理智的東西就被熊熊怒火給吞噬了。
  “只要是‘父親’,不管有沒有血緣,你都來者不拒?”他都搞不清楚自己在說什麼,毒液自發地、不受控制地噴灑出來:“還是說,你故意報復你母親,而去勾引你的繼父?”
  西爾維婭快氣瘋了。她想尖叫,但是一口氣沒喘上來;胸口撕裂般地痛,頭也痛得快炸開。她只覺得眼前冒著金星,而向前倒下去。失去意識前看到的最後一幅畫面,是教授大人驚痛、悔恨的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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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 34.Kiss You Goodnigh

  西爾維婭做了一個夢。在黑色的湖水裡,自己被陰屍拖進湖底。

  驚醒時,她發現自己躺在床上,嘴裡囈語著“雷古勒斯”。她勉強爬起來,一塊乾手帕從額頭上滑落下來。她看到床邊有一個破舊的矮櫃子,上面放著她的魔杖。

  這是一件狹小的臥室。天花板很低,高度不足兩米。狹長的窗戶緊閉著,黑色的窗簾拉得很嚴實,分不清現在的時間。房間裡乾淨整潔,但無論是牆壁還是擺設,都顯得破舊而寒磣,看上去並不像常有人在此居住的氛圍。西爾維婭猜到了這裡是什麼地方。

  回憶起暈倒前的事情,西爾維婭發出了悶哼。

  噢不,她竟然是被氣暈的!這一定是她此生最丟臉的事情。

  其實她不過是體力和精神力雙重透支,導致身體虛弱,病魔入侵。在她暈倒時,斯內普及時地撈住小女孩,把她帶回了科克文思鎮的蜘蛛尾巷。

  西爾維婭整晚都在發燒。看著她慘白兮兮的小臉,汗津津的額頭,原本教授大人心軟下來,並且滿懷愧疚,卻因為她陷入夢靨時不停地囈語“雷古勒斯”而再次拂袖而去。

  老舊的木門被推開,發出吱呀的聲音。

  西爾維婭看到教授大人面無表情地走進來,把水放到矮櫃上。

  她嘴裡還留有魔藥的味道。她昨晚一定出了很多汗,但是臉上和脖子上卻十分乾爽。一切都說明,自己得到了良好的照顧。但是,教授大人寧願對著沉睡的她發呆,卻不願多看清醒的她一眼。

  一放下玻璃杯,他就轉身又要走。

  西爾維婭只來得及喝下一口水,就嗆得拼命咳嗽起來。剩下的水都灑在了被子上。

  她忍住把杯子朝他扔過去的衝動,用嘶啞的聲音,衝背對著她的男人叫道。

  “給我一個冥想盆。”

  不能放過他。西爾維婭心想。必須讓他知道他的錯誤。

  像是對她的話毫無反應似的,斯內普徑直走了出去。

  但是不多久,一個灰色的盤子就被放到了床頭櫃上。

  西爾維婭把屬於雷古勒斯的那部分記憶都抽出來,除了自己和雷古勒斯的談話之外,都展示給斯內普看。關於湖底的那一部分,是她攝魂取念時獲得的。

  看到魂器、掛墜,斯內普大吃了一驚。他簡直不知道這段記憶中,哪個部分更震撼一點。是黑魔王居然撕裂了自己的靈魂,還是雷古勒斯的背叛、與犧牲。

  西爾維婭把魂器的發現完全推到雷古勒斯身上,說經過他調查,黑魔王不止有這一片魂器。

  斯內普的眉頭緊緊擰著,而這時西爾維婭說道:“鄧布利多,他應該早就知道了。”

  斯內普吃驚地看著她,見她一副漫不經心的樣子:“他一定曾經說過,他還會回來之類的話。”

  他的確說過。斯內普回憶起來。就在他得知莉莉死去的當晚,去質問他時,他說莉莉還有一個兒子,而黑魔王還會回來。而那成為了他活下去的動力。

  原來,是這樣?黑魔王之所以還沒有死,是因為魂器?

  西爾維婭劇烈地咳嗽起來。炎症仍未消退,她咳得撕心裂肺,感到喉嚨裡有血腥味,胸口也痛得厲害。看著她的小臉痛苦地皺到一起,斯內普用最快的速度調配好魔藥,拿來遞給她。

  西爾維婭卻偏過頭,不去理會送到她嘴邊的藥。

  蒼白的臉上帶著一抹不正常的嫣紅。

  但她咬死牙關不喝藥,一副賭氣到底的模樣,面頰都被氣得鼓鼓的。

  在他看過了雷古勒斯的記憶後,知道錯怪了小姑娘。

  但是叫他說道歉的話,打死也做不出來。

  斯內普放下杯子,轉身準備離去。

  這時候西爾維婭突然把臉埋在手裡,雙肩顫抖起來。

  感到不對勁,教授大人快步走過去,扶住她的肩膀,低頭看去。

  琥珀色的大眼睛裡湧出豆大的淚珠,順著白皙的小臉滑落。

  這是他絲毫不熟悉的西爾維婭。

  他見慣了小姑娘驕傲、火爆的模樣,見過她不安但仍然倔強的模樣,在布萊克家也見到了她鋒芒畢露、甚至陰狠的一面。但是他從未見過她在清醒時表現得如此脆弱。

  “該死的——”心煩意亂之下,斯內普第一反應是喝止她。

  西爾維婭把嘴唇咬得發白,不發一言,只是死死盯著他。

  斯內普立刻伸手撫過她的唇,不讓她再咬自己,而她順勢狠狠地咬住了他的手指頭。

  教授大人有些哭笑不得,但是小姑娘卻沒有進一步動作,只是用脆弱但倔強的眼神看著他。

  眼淚落到他的手背上。那明明是溫和的溫度,卻燙得他手一縮。

  “弗拉梅爾,你到底——”

  這個小巨怪到底在想什麼?

  看著她拼命忍著嗚咽,身子不住地抽動,臉已經漲得通紅,但是仍然用悲傷至極的目光看著他。

  斯內普感到前所未有的恐慌。

  即使面對黑魔王的鑽心咒,面對鄧布利多的脅迫,他也不曾像現在這樣,束手無策,只覺得腦子空空。仿佛再恐怖的威脅,也不及一個小姑娘的眼淚讓他來得慌張。

  他完全無措了,只知道伸出手,觸碰到她柔軟的臉頰。他去擦她的淚水,但是越擦反而越多。他的整個手掌都落滿了淚珠,淌到他的手上,像是帶著滾燙的溫度,心上哆嗦了一下。

  她的身體裡怎麼會有這麼多水分?嘴唇還那麼幹……一會兒一定要灌她喝下幾大缸的純淨水。

  魔藥教授腦子暈暈乎乎地想。

  怎麼辦?他在腦子裡拼命搜索。

  但是這個記住了幾千張複雜魔藥配方的大腦,找不出來哪怕一個哄小女孩高興的辦法。

  這位英國最年輕的魔藥大師,以冷酷無情著稱的斯萊特林院長,在一個小姑娘的眼淚攻勢下,思考已經完全崩潰了。

  他想到那本為了看專欄連載而買的女巫週刊,裡面有寫討好女巫的十個頭條什麼的,他似乎有瞟到關鍵詞……禮物?

  送她喜歡的東西!

  斯內普轉而思考,她喜歡什麼?

  對了,花!女巫週刊上好像也極力推薦過。

  斯內普當機立斷地使用了幻影移形。

  他的身影出現在霧氣籠罩的小鎮上。此時正值深夜,沒什麼人。他一家家地開始搜索,在巷頭的一戶人家門口,找到了茉莉花。它栽在他們門外的小苗圃裡。他靠近時,那家的狗在門內感應到不速之客,狂吠起來。叫聲響徹深夜的小鎮,引得附近的狗都一起咆哮起來。

  但他顧不了那麼多,甚至連揮揮魔杖叫它閉嘴的功夫都沒有,只是急忙把花拔起來。

  回到臥室,小姑娘撲在被子裡,把臉悶在枕頭裡,樣子像是要把自己悶死。

  看到她這幅模樣,他感到一陣心慌。

  西爾維婭其實已經沒在哭了。人都走了,她哭給誰看?

  感覺到有人把自己往外拽,她賭氣不去理他,但是最終還是在男人的蠻力下被拽出來。

  什麼東西被送到眼前。

  西爾維婭不情願地抬起眼睛,看到一株蔫巴巴的樹。

  魔藥教授微微喘著氣,頭髮有些潮濕地貼著臉,分不清是夜晚的濃霧還是汗水。他一手拿著它,一手捏著魔杖,兩隻手上都沾滿了泥土,袍子亂著,鞋子上也泥濘不堪。

  見他這副模樣,西爾維婭眼圈一紅。

  見她嘴一撇,又要哭起來,斯內普連忙發動魔力。蔫巴巴的枝葉變得碧綠,花苞從新葉中嶄露頭角,一朵朵潔白的小花慢慢綻開,清香先是包裹住西爾維婭,繼而漸漸彌漫了整個屋子。

  他為她變出了她最喜歡的花。

  西爾維婭癟著嘴,臉上還帶著淚珠,卻忍不住笑了起來。

  直到這時候,魔藥教授才感覺到,繃緊的神經放鬆下來,他長長地出了口氣。

  “要把它栽起來嗎?”他是逗西爾維婭說話。

  西爾維婭總算開了口,嗓有絲沙啞:“它的根被你破壞了,可能栽不活。”

  教授大人擰緊了眉。

  這人真容易放棄!西爾維婭撇撇嘴:“不過小心養護的話,也許還有救。”

  斯內普這才露出滿意的神色:“你一定能養活它?”

  “那當然!我可是人稱普羅旺斯的茉莉女王!”西爾維婭傲慢地說完,隨即又說。

  “但是光靠我一個人可不夠。它自己也得有強烈的開花慾望。”

  斯內普看了看灌注了他魔力的小花,堅定地說:“一定能。”

  斯內普找來花盆,又去挖了些泥土,把它栽了起來。然後回到西爾維婭床頭。

  小女孩正坐著讀書。一見到她如此不愛惜身體,他就立刻抽走她手裡的書。

  西爾維婭眉頭一皺,大聲指控:“討厭!還給我!”

  斯內普挑眉,是他的錯覺嗎?這姑娘是不是比以前還要放肆了?

  “你最討厭!”說著說著,西爾維婭又哽咽起來。“你怎麼能那麼說我!你最討厭了!就算是氣話,我也不要原諒你!”一邊說著絕不原諒,身體卻做了完全相反的舉動。

  西爾維婭撲到了他的懷裡,又嗚嗚哭起來。

  原來是還沒有放過他。

  斯內普任由她緊緊摟著自己的腰,在床邊坐下來,聽著她的控訴。

  “你明明什麼都知道!我以為你是最了解我的人!”

  斯內普沉默地摸了摸她的腦袋。

  西爾維婭環抱著他的腰,感覺到他胸膛的暖意,聞到他身上清冷的草藥味道,感到胸中漲得滿滿的,卻也充滿酸澀。他總是這個樣子,讓人誤會,把人推開。這樣下去他怎麼受得了呢?

  她一定要提醒他這是個壞習慣。

  他的毒舌、口不擇言,總會對關係造成一定損害。

  就像往一面牆上訂釘子,即使事後拔|出來,也會留下一個窟窿。

  日積月累,牆就會倒塌。

  “你知不知道你的一句話,會給我造成多大的傷害?”西爾維婭抬起頭,眼淚模糊的臉看著他。“那些人說得再多也不痛不癢,因為他們是無關緊要的人。但是你不一樣!你、我們——”

  “對不起。”

  西爾維婭聽到低沉、好聽的聲音,她陡然怔住了。

  他的薄唇抿著,眉頭皺著,臉上寫滿嚴肅。

  “您、您剛才——您說——”

  長久的沉默中,就在她以為一定是自己聽錯、產生了幻覺時,他卻又重複了一遍。

  “我剛才說,對不起。”

  西爾維婭愣住了。等她回過神,卻感到一陣悲喜交加。

  她更用力地撲過去,把男人撞得半躺在了床上。

  伏在他胸腔上,她大哭道:“為什麼要道歉?我以為你這樣的人不會道歉……你這樣輕易讓步,就好像是我在無理取鬧似的……你果然最討厭!”

  教授大人極為無語。就算是再精明的小女巫,智商在某些時候也會下降到巨怪水平!

  他只能拍拍她的背,用手掌撫摸她的頭。

  過了好一會兒。西爾維婭突然抬起頭,臉上猶掛著淚珠,神情卻透著股奇特的堅決。

  “您可還記得。弗拉梅爾不接受第三次的拒絕。”

  斯內普皺了皺眉頭,微微點頭。

  “您已經用掉一次機會了。”西爾維婭輕輕地說。

  “一個弗拉梅爾不接受第三次的拒絕。如果一個人拒絕了你三次,那麼他一定不值得你在他身上花更多的時間。放棄,然後尋找下一個。這是弗拉梅爾的哲學。”

  她在威脅自己嗎?斯內普擰著眉,托起她的小臉,仔細看了看,發現她臉色蒼白,一點也沒有威脅之後的痛快,反而是眉眼間帶著某種傷痛。

  她是在警告,不止是對他,也是對自己。表明她絕不會無原則地原諒、縱容哪個人。

  認識到弗拉梅爾究竟可以有多驕傲,教授大人在心裡嘆口氣。

  又過了好久,她仍然把腦袋埋在自己懷裡,他不由推了推她的肩膀。

  西爾維婭一邊狠狠吸著鼻子,一邊抽泣著說:“您不讓我隨便抱別人,那您就讓我抱個夠。”

  斯內普一呲牙,抓著她的肩膀把她拎了起來。

  西爾維婭紅著眼圈,鼻尖也紅紅的,臉上滿是淚痕、壓痕,倔強地盯著他。

  一接觸到她的眼淚,他就心軟了。

  但是絕對不能給她發現這一點。這是個得寸進尺的小巨怪。稍微給她好臉色,她就能爬到你的頭上。

  “你現在需要睡覺,弗拉梅爾。”

  西爾維婭瞪了他一眼,撒潑道:“把我的克雷格還給我!我要我的大狗!我要抱著他,不然我睡不著!”

  斯內普黑著臉,衝她露出牙齒。

  “你需要在自己乖乖睡覺,和我給你灌下生死水,或者給你施昏睡咒之間做一個選擇。”

  “可不可以有第四條——”

  “沒有。現在,立刻,睡覺!”

  斯內普一揮魔杖,床頭的燈就暗了下去。

  西爾維婭其實很疲倦。頭一沾上枕頭,就睡著了。

  房間裡一絲光線也沒有。斯內普揮了揮魔杖,將窗簾拉開。月光照在小女巫的臉上。

  她熟睡的樣子如此天真,純美,像是教堂壁畫上的小天使。

  是不是滿足她的戀父情結,她就不會隨便去勾搭什麼繼父、大狗?

  銀色的月光柔和地傾灑在金色的發絲上。

  斯內普試著俯□子。

  皮膚如此細膩剔透,看不到一絲瑕疵。粉嫩的臉頰柔軟而散髮著甜香,晶瑩得讓人想要咬一口。

  他輕輕吻在她的頭頂上。茉莉花的清香通過他的鼻腔,充滿了他的胸腔。

  但是,當教授大人回過神來,回憶方才那一刻,他感覺自己簡直像被什麼人施了奪魂咒似的。

  一定是月光的蠱惑。是的,月光是有魔力的。帶著混亂不堪的腦子,他用力揮魔杖,拉緊窗簾,轉身大步、但是小心地、不發出一點聲音地走出房間,關上門。



☆、CH 35.Room Of Requiremen

  周日晚上,西爾維婭回到學校,聽到了一個消息。
  前晚的萬聖節晚會上,格麗埃塔和女級長對上了,被她說得敗下陣來,很丟臉地當場哭了,並且還被扣了分,從拉文克勞的賬上。這令拉文克勞的學生對於雙方都抱有怨言。
  西爾維婭立刻來到隔壁好友的房間。小姑娘窩在床上悶悶不樂,因為覺得丟人而整天沒有出去吃飯。西爾維婭叫來小精靈給她送飯的時候,她感激得眼淚汪汪,像是餓極了的小狗見到了飼主。
  西爾維婭等到小姑娘吃飽喝足,判斷出她情緒有所好轉之後,說道:“艾塔,你信任我嗎?”
  “那當然!”艾塔立刻重重點頭:“這還用說嗎!”
  “我很感激。”西爾維婭先安撫她道。“你這一切都是為了我。我本該為你而決鬥,請相信我,看到你這個樣子,怒火深深地支配了我。”
  格麗埃塔急忙想說什麼,被西爾維婭用溫柔的手勢堵了回去。“我了解你的忠誠,知道你在這段友誼裡,一心付出,而並不期待回報。我的想法也是一樣的,親愛的。”
  “但是。”西爾維婭注視著姑娘,說道:“相信我的話,就忍耐一時。現在不是對付她的時機。她在霍格沃茲生活了五年,朋友眾多,並且各個學院都有。而我們入校不過兩個月,連本院學生都尚未認全。而且她還是級長,擁有包括扣分在內的種種特權。和她對抗,現在絕不是時候。”
  儘管有些不甘心,不過她對西爾維婭的話幾乎無條件的信服。小姑娘艾塔的臉皺成一個包子,但是仍然乖巧地問:“那要等到什麼時候?”
  “到了明年,她不是級長了,並且準備競爭女生學生會主席的時候。當過級長的人都會對學生會主席的位置抱有念想。到明年,在她以為自己即將登頂時,再讓她重重摔下來,豈不是更好?”
  西爾維婭唇邊綻開一個胸有成竹的笑容。不知為什麼,艾塔小姑娘卻打了個寒顫。
  看見艾塔一副害怕的模樣,西爾維婭摸了摸她的腦袋。
  “嚇到你了?”西爾維婭問道:“沒想到我是這樣的人?”
  “不不,”小姑娘頭搖得像篩子似的,怯生生地說。
  “茜茜、你的笑容,和艾裡克一模一樣。每次他這樣笑的時候,就有人要倒大霉了。”
  提到艾裡克,西爾維婭也感到棘手。據調查,艾裡克對妹妹十分保護,有過分溺愛的跡象。在第一個月,西爾維婭就收到了他的三封信,雖然沒什麼實質性的內容,但是信的本身就是一種提醒。
  這筆賬他一定會算在自己頭上,西爾維婭心道。
  果然,當西爾維婭把這件事寫信告訴艾裡克時,他表示已從其他渠道獲知了這件事情,而未對她的道歉做任何評論。西爾維婭知道自己一定得罪他了,但是只有等他回到英國後再解決了。
  周一的早晨,西爾維婭走進宴會大廳時,發現自己收到了比平常更多的注視。
  落座後,她才問艾塔怎麼回事,小姑娘顯得有些悶悶不樂:“他們在賭你會怎麼對付海倫娜。有人說會咒殺,有人說會投毒。賭你贏的勝面是一比一,是個格蘭芬多發起的。”
  西爾維婭笑了笑,說道:“有沒有賭我不敢回應?”艾塔想了想,點點頭:“一賠三。”
  “算算他們一共募集了多少賭資,除以三,我們按這個數字,下注全押不回應。”
  西爾維婭對於海倫娜的挑釁,採取了完全無視的策略,不理會、不反駁、不在意。在旁人看來卻是怯弱與退縮。這使得等著看好戲的人們對於西爾維婭有種“她也不過如此”的想法。
  “也許因為他們是學者。”
  “為人處事方面可真是明哲保身。”
  “這可真沒勁。”
  在輸了一大筆錢之後,大家一方面是對她失望,還有一方面是海倫娜的壓力,原先投注在西爾維婭身上的注視,慢慢淡下來。而這正是西爾維婭想要的。
  她現在每天都在房間裡,幾乎沒日沒夜地提純暗晶石,正需要低調。
  然而不過一周,艾塔就興衝衝地跑過來:“茜茜!告訴你一個好消息!海倫娜被罰去幫費爾奇洗城堡了!你沒看到,斯內普在大廳裡當著好多人的面,說她是‘說謊者’,那樣子居然帥極了!”
  西爾維婭發覺自己嘴角彎了起來,連忙把臉又板回去。
  她最近一直避著教授大人,除了魔藥課,都沒有在其他地方見過他。
  以為一朵花就能把她收買了嗎?還是朵從鄰居的苗圃裡偷挖的花!
  西爾維婭覺得,必須讓他記住教訓。總是那麼口不擇言,就算是她也受不了。
  艾塔仍在興衝衝地說著,發現西爾維婭沒有反應,有些奇怪:“茜茜,你怎麼了?平常你都會糾正我‘不是斯內普,是斯內普教授’。你不是對他的學識和為人最為推崇的嗎?”
  西爾維婭面無表情地說:“本來這件事就是因他而起,要不是他不負責的發言,也不會給人抓到把柄。他只不過是在糾正自己的錯誤罷了。這和我沒有半個納特的關係。”
  艾塔有些迷糊,愣愣地點了點頭。她哥哥告訴過她,弗拉梅爾家的人不能撒謊;再加上她覺得好友比自己聰明能幹很多,所以她無條件地信任西爾維婭。
  不管西爾維婭領不領情,教授大人仍然狠狠地收拾了海倫娜,罰她去給費爾奇幫忙,清洗城堡、給牆角去蜘蛛網,擦拭鎧甲什麼的,並且禁止使用魔法,純體力勞動。還在公開的場合,冷冷地拋下一句話:“我憎恨說謊者”,引起了騷動。說謊者這個頭銜,可能要跟隨海倫娜一輩子了。
  接下來的日子裡,西爾維婭的生活十分平靜而低調。下課就回房間提煉晶石,每周給雷古勒斯寄去。眼下她的目標,是要想個神不知鬼不覺的法子,把拉文克勞的冠冕從有求必應室裡弄出來。
  進入十一月份,霍格沃茲悄悄興起了一種遊戲。始於赫奇帕奇,一名麻瓜出身的女孩子,送生日禮物給她的巫師朋友時,想出了個新奇的法子。她把線索寫在許多張羊皮紙條上,放到城堡的各個地方,每找到一個提示,根據它再找到下一張,一路追尋下去,最後發現禮物。
  這種尋寶遊戲很快風靡了整個城堡。更有高年級學生把它發展為追求女生的好法子。把線索分別放在幾名朋友手上,讓女孩子在一一找尋的過程中,聽每個人熱情地講述男孩子的優點、調侃一通男孩子對她有多真心,到最後找到的寶貝就是男孩子自己。
  在遊戲設置上,四個學院的特色十分顯著。斯萊特林們只會找本院學生保管線索。而赫奇帕奇們很善於求助畫像、幽靈的幫助。格蘭芬多們則粗心大意,常常讓紙條被風吹走,讓人在缺失其中幾個線索的情況下,糊裡糊塗地找到最後的禮物,或者乾脆是發起人失去耐心直接把禮物搬出來。
  至於拉文克勞,他們的謎題實在太難了,以至於拉文克勞們的送禮物行為只在學院內流通。因為其他學院的學生是一定解不出那些充斥著邏輯謎題或者古老傳說、引經據典的艱澀謎語。
  臨近聖誕,這股風潮愈演愈烈。一個多月下來,整個霍格沃茲城堡幾乎所有能藏東西的地方,都被富有創造力的小巫師們研究了個徹底,一些密道、密室,也誤打誤撞地被發現了。
  直到這時候,教授們才意識到學生們對於“尋寶遊戲”的熱衷有多麼可怕。
  當鄧布利多有天表示他不建議大家在城堡內藏聖誕禮物時,這項活動反而被推向一個高|潮。就連老師們都開始這麼幹了,至少海格送給麥格教授的禮物線索,絕大部分是藏在禁林裡的。
  十二月中旬的一天,時間已是晚上九點,下了天文課,西爾維婭在休息室門口遇到了珀西。
  天很冷,他在門口走來走去,不時跺跺腳,往手心裡呵氣,一見到西爾維婭就立刻迎上去。
  “弗拉梅爾小姐,我有東西要送給你……”
  珀西有些紅著臉,遞給她一張漂亮的卡片,打開來,是一個邏輯謎題。
  “三樓東側走廊,有五張畫像,五種不同顏色的背景。每張畫像裡的人穿著不同顏色的衣服,帶著不同顏色的項鏈,和不同種類的寵物。問,哪一副畫裡有下一個線索?”
  下面還有一長串謎面。
  西爾維婭讀完題目的同時就得出了答案。但這只是一個漫長尋寶遊戲的開始。
  合上卡片,西爾維婭有些抱歉地笑著對珀西說:“韋斯萊先生,我對您發起的這個有挑戰性的小遊戲再有興趣不過,但是我最近真的很忙,恐怕沒有時間完成它,對此我感到十分遺憾。”
  她對珀西的好印象與日俱增。因為級長對她的敵意,一部分同學對她隱隱有所疏遠。而珀西卻待她一如既往。她很願意給珀西幫助,但是必須在她能力範圍內。其中不包括滿足他的傾慕。
  珀西露出失望的神色。他精心安排了一連串線索,並照著拉文克勞的方式,絞盡腦汁地設計謎題,但是被拒絕也不能不說在他的預料之中。所以他打起精神,又說道:“弗拉梅爾小姐,其實,最近我的兄長們發現了一個神奇的地方,一定還沒被其他人發現過……”
  西爾維婭眼中閃過一道光芒。她有預感珀西說的地方就是有求必應室,這是一個送上門來的好機會。她制止了珀西:“這裡是公共休息室的門口,並不是說這件事的好地方。”
  “我們邊走邊說?”珀西做出了紳士的動作,請西爾維婭先行。
  西爾維婭微笑著點頭,披上厚厚的羊毛披風,和他一起走進走廊。
  珀西所形容的地方,是一間有很多書櫃和看不完的書的房間,並且暖和、寬敞、明亮,還有許多有趣的煉金術實驗器材。西爾維婭表示出興趣,問他願不願意帶她去。
  “現在?”珀西問道。西爾維婭點頭,問他現在是否有事?珀西立刻搖頭,並答應下來。
  西爾維婭被帶到八樓的走廊。珀西說要在一副描繪侏儒跳芭蕾的掛氈和人形花瓶之間來回走三次,然後他吞吞吐吐地說,這間房子的樣子每次進去都不太一樣,具體他也不清楚怎麼回事。
  西爾維婭笑著說:“也許你希望它是什麼樣子,它就是什麼樣子。”
  珀西先是愣了愣,隨即像是恍悟似的說:“弗拉梅爾小姐,您一定早就知道它的存在了?噢,我讀到過,學校第二位校長就姓弗拉梅爾!”他開始為自己愚蠢的行為感到羞愧不已。
  “不,不是這樣。”西爾維婭連忙搖頭。“沒錯,我知道它,但這是我第一次來。您知道,我家的教育是,遵守學校的規定。”
  這令珀西又高興起來,並且對弗拉梅爾家嚴謹的家教讚譽不已。
  就是這樣,西爾維婭心道。連珀西都猜到的事情,鄧布利多不可能想不到。一直避開有求必應屋顯然不太正常。藉著這次機會,她剛好可以打消鄧布利多的疑惑。
  西爾維婭告訴珀西:“據說只要想像你想進去的地方,它就能照著人的希望布置,”說著,她的學究癖性又上來了:“每個人的想法都有不同,怎麼能保證我們進入的地方恰好是一樣的呢?”
  珀西目光極為柔和地看著她,輕聲說:“我會企求,要去和你所去的一樣的地方。”
  西爾維婭笑了笑。走完第一遍,她數道:“一”;返程時,珀西笑著加入:“二”;然後兩人一起走完第三遍,異口同聲說“三”,哈哈笑著對視了一眼,他們一起走進了突然出現的房門。
  這個房間簡直有宴會大廳那麼大,各種雜物堆成了一堵堵高牆,看上去就像一個巨大的迷宮。
  “這是什麼地方?”珀西驚嘆道,又有些不解。
  “我說想進來你藏東西的地方。”
  西爾維婭有些狡黠地笑道:“還是說,因為完不成遊戲,我就拿不到最終的獎勵了嗎?”
  “哦!”珀西先是不好意思地說:“它一定是出錯了。真可惜這裡不是我藏東西的地方。”然後他熱切地說:“不過,禮物一定會送給您!”
  西爾維婭笑道:“謝謝。我想應該是我出錯了,我大概說成了想進一個藏東西的地方。”
  珀西很想進去看看,但是又瞅了瞅西爾維婭,很努力地克制著。西爾維婭立刻說:“既然來了,我們也看看歷代的學生們,都藏了些什麼?”得到了珀西熱烈地響應。
  西爾維婭選了右手邊的第一條路,珀西跟在她身後。
  這裡簡直像個廢品回收站。各種箱子、書本、掃帚、甚至還有皮鞋,毫無邏輯地堆疊著。
  珀西的目光被一枚戒指吸引了過去,而西爾維婭繼續往裡走。她在找書中所描寫的櫃子,和麻臉男巫雕像。第一條路到了底。西爾維婭退出來,再從第二條路開始。
  地毯式的搜索進行到第三列時,西爾維婭看到它了。戴在一個醜陋的男巫雕像頭上,毫無光澤,破爛爛如同廢銅爛鐵,但是西爾維婭仍然能辨認出來。它就是休息室裡的大理石雕像上的那個冠冕。
  惦念已久的東西近在眼前,西爾維婭不得不用極大的忍耐力控制住把它迅速收進懷裡的誘惑。
  太多不確定因素。珀西、幽靈、門口的畫像,也許暗中還有監視眼。
  沒有必要冒險。她另有萬無一失的法子,把它弄出來。
  西爾維婭衝著男巫雕像的臉作出厭惡的神色,然後移開了視線。
  她走到最深處再折回,在路過冠冕時開始計數,用腳步精準地測量出它的距離方位。
  又走進另外兩排儲藏架裡轉了兩圈,然後西爾維婭在珀西呼喚她時,和她在門口會合。
  




☆、CH 36.Christmas Eve

  在聖誕前夕,霍格沃茲發生了一條上了預言家日報頭版頭條的大新聞。
  有一名赫奇帕奇的女孩子,在玩尋寶遊戲的時候,從學校的雜貨堆裡撿到了一個破破爛爛的桂冠。開始她以為是拉文克勞的冠冕,後來經鑒定,居然是弗拉梅爾家的英格麗德公主出嫁時所戴的皇冠,專家們普遍推斷是妖精入侵時所遺失的。
  西爾維婭再三道謝,請她接受十萬金加隆的酬金,女孩子多半是被數額嚇到了,執意不收。西爾維婭把酬金提高到一百萬金加隆,以女孩子的名義辦了一個基金會。那女孩是麻瓜出身,父母都不是魔法世界的人,因此西爾維婭創辦的這個“瑪格麗特-弗拉梅爾”基金會,致力於溝通兩個世界,幫助麻瓜出身的巫師融入巫師界,或者資助窮困潦倒的巫師在麻瓜界生活。
  麻瓜出生的學生或多或少地面臨著選擇的問題。家裡出了一個巫師後,全家人的生活都會發生變化。父母跟隨孩子去巫師界生活,這種例子是極少的,因為英國巫師界的保守、排外,尤其是對麻瓜的歧視。最終,大部分小巫師是返回了麻瓜界生活,但又感到和周圍的世界格格不入。
  而對於維持兩個世界間生活的平衡,再沒有人比弗拉梅爾家更深諳此道。
  弗拉梅爾家的夏宮裡雇傭的侍從,都是麻瓜界的普通人。其中有部分核心成員出自世代為弗拉梅爾家效力的家族;至於園丁、女僕,則是社會招聘來的普通人。但是他們都簽訂了魔法契約。一旦企圖泄漏魔法界的秘密,就會立刻忘記在夏宮裡發生的一切事情。
  雇傭麻瓜巫師的父母、親人,實際上就把這些巫師掌握在了手中。西爾維婭早就打算這麼做了。這次的事件,恰好給了她一個合理的理由。並且她沒有打算獨吞。基金會是開放的,接受新股東入股。但是她很謹慎地選擇合夥人,像格蘭芬多和斯萊特林這樣的極右|傾和狂熱左翼份子一概不在考慮之內。
  聖誕節到了,西爾維婭留在了學校裡。今年留校的學生很少,連她在內只有兩個,另外一位正是伊克西爾•霍華德。在平安夜,鄧布利多邀請他們和老師們共進晚餐。
  大廳裡四個學院的長桌都被移到了一邊,中央多出來一張桌子,只設置了十二個座位,而他們實際上只有十個人。鄧布利多坐在最左邊,右手邊依次坐著麥格教授、海格、費爾奇和斯內普,他旁邊空著一個位置。西爾維婭看了看對面的陣容,末席上是特裡勞妮、伊克西爾。男學生正在和女教授竊竊私語,逗得她不停地發出神經質的尖笑,而斜對面的麥格教授已經衝著他們脖子快仰成了一條直線,鼻子呼哧地發出哼聲。西爾維婭毫不猶豫地在斯內普旁邊落座。
  晚宴開始後,伊克西爾的嘴就沒停,一會兒稱讚費爾奇的燕尾服,一會兒稱讚老校長精神煥發、胃口良好,就連斯內普,也得到了他的馬屁,雖然只得到了一個沒幾分誠意的假笑,但這已經算是不大不小的成就了。不得不說,他被環境打磨得十分圓滑,活躍氣氛是把好手。就連麥格教授時而對特裡勞妮的諷刺,也都被他圓場過去。難怪他占卜課上總能拿O,西爾維婭心道。
  晚餐進行到一半,老校長提議他們來玩一個遊戲。桌上的人依次講一個自己的小故事,由上一個人所說的最後一個詞作為主題。鄧布利多自己率先開始,他講自己尿急發現了一個滿是夜壺的房間,留給弗立維教授的詞是“夜壺”。拉文克勞的院長撇了撇嘴,用一個關於妖精的夜壺的故事,完美地把留給麥格教授的那個詞,定格在“華麗”上。
  輪到斯內普時,他接過的是伊克西爾的結束語“榮耀”。但是他開口卻說:“有一個老男人,在平靜中死去,沒有榮耀,或是眼淚。”說完便坐下去了,一副不合作的態度。
  滿桌人都愣了愣。隨即,教師們以一種“你真掃興”的態度起哄叫他重講,西爾維婭卻感覺自己在顫抖。她不得不在桌下狠狠捏住自己的腿,克制不讓眼圈泛紅。
  鄧布利多清了清嗓子:“講得不錯、不錯,很有趣。我們都終將死亡,獨自一人。噢,這個話題有點沉重。把‘眼淚’留給西爾維婭可不對,不如換個主題?西爾維婭,我和你的祖爺爺尼古拉斯是好朋友,你來講講‘家庭’如何?嗯,以家庭和愛為主題。”
  了解內情的斯內普立刻瞟了眼西爾維婭的臉色。小姑娘掛上了微笑,但是他一眼就看出來,她已經氣得發瘋了。他不由懷疑地瞥向鄧布利多,只見那雙深邃藍眼睛藏在半月鏡片之後,閃爍不定。
  西爾維婭優雅地站起來,微笑著說:“我的家族人丁不興,家人並不算多,但歷代祖先們都在畫像裡守護著我。從安布羅修斯、聖安德魯,再到安圖爾頓,與克勞修斯。”
  她每說出一個名字,弗立維教授就短促地尖叫一聲,並跳起來站在凳子上鼓掌。西爾維婭彬彬有禮地鞠躬表示感謝。然後,她繼續:“對於煉金術師而言,死亡並不可怕,我們害怕的是死去卻不能留下隻字片語。活著的時候,我們所執著的只有研究、與寫作。到了死時,唯有知識,是唯一被允許的隨葬品。著作等身,那是對於一個弗拉梅爾而言,最滿足的墓誌銘。”
  以弗立維教授為首,老師和學生們都鼓起巴掌,就連特裡勞妮也象徵性地伸出兩根手指相互碰觸了幾下。鄧布利多評論道:“嗯,不錯、不錯。完美地表現出對真理的熱愛與追求。”
  晚宴結束後,西爾維婭衝回房間,對著畫像叫道:“聖安德魯呢?叫他出來!”
  英格麗德消失在畫像裡,過會兒又跑出來:“他不在家裡,出什麼事情了?”
  難道被拘束在了校長室?西爾維婭腦子裡湧上許多負面聯想。此刻她能求助的人選只有一個。但是西爾維婭在想:斯內普有沒有向鄧布利多出賣她?
  艱難地思考了一陣,西爾維婭握緊鑰匙,直接來到教授大人的地下室。
  斯內普正坐在沙發上,手裡拿著一本最新的《巫師週刊:女性版》。西爾維婭瞥了眼翻開的那頁,果然是小說連載,標題是《你不能不知道的——黑魔王的悲情一生》,作者溫斯頓•馬丁。
  這是一本顛覆性的小說。它黑魔王的視角來描繪他的一生,從在麻瓜孤兒院的受虐生活寫起,直到進入霍格沃茲之後受到變形課教授的冷眼、排擠,主旨是“做壞事是因為寂寞”。
  桌上放著一瓶打開的紅酒。西爾維婭從自己的儲物手鐲裡取出酒杯,倒了半杯紅酒。
  “關於這篇文章,您怎麼看?”西爾維婭沒有坐下來,站在距離斯內普兩步遠的地方問道。
  “無稽之談。”教授大人哼道。
  “那您還在連載一開始就買來看?”
  預言家日報和巫師週刊,隸屬於同一家出版社,而它們都是弗拉梅爾家的產業。
  這個項目也是在西爾維婭的授意下開始的。就連許多不為人知的重要素材也是她提供的。但是西爾維婭自己都不知道他們具體從哪期開始發表這個故事,她把這件事情吩咐下去,就只等著收報告看數據。直到那天在斯內普辦公室看到這本書,她去要來翻了翻,才明白教授是在看什麼。
  “那是為了看看它究竟能無聊到什麼程度。”
  “您不覺得,校長先生的教育方式的確存在問題嗎?”
  斯內普這才看向小姑娘。她抿了口酒,蒼白的臉上泛起一絲紅暈,眼睛變得更為明亮。
  “鄧布利多是不是在懷疑我。”西爾維婭平靜地說。
  斯內普挑起眉毛,“你做了什麼讓他懷疑的事情?”
  西爾維婭一仰頭,把杯子喝乾,然後快速地說:“您有沒有和校長說過,關於我的事情。”
  斯內普頓時糾緊了眉心,用一種冰寒刺骨鋒利的視線射向她,拳頭也握緊,左手的杯子在微微搖晃。他的頭昂了起來,那是一種受到傷害後的防衛姿態。
  傷到他了。西爾維婭撲過去,抱住他的腰,埋在他的胸前:“對不起。我知道您不會。但是我沒有信心。我不能確定,在您心裡,究竟是我比較重要,還是鄧布利多。我不敢賭。”
  斯內普的手按在她的肩膀上,用力想把她推開。但是西爾維婭摟得死緊。她的身體在顫抖。感覺到這一點,他的動作停頓了。但是也沒有表示原諒她。
  “對不起,弗拉梅爾的劣根性。我們從不相信人性。”西爾維婭抬起頭,眼圈紅紅地對他說。
  “家訓說,若要不被拋棄,就永遠不要把自己放在被選擇的位置上。”
  斯內普看著小姑娘,眉頭皺得更深了。過了許久,他才開口:“所以你們慣于先放棄?”
  西爾維婭搖搖頭,“不,至少給三次機會。除非情況極為不妙,才會立刻撤退。”
  教授大人想到自己還剩兩次機會,在心裡嘆了口氣。
  “沒有。我沒有向他提任何關於你的事情。也沒有提起過魂器或者布萊克。”
  這簡直不像他!他竟然願意向自己解釋!西爾維婭愣愣地看著他。
  然而斯內普的臉正繃得緊緊的,仿佛又看不清表情了。西爾維婭感到害怕。她取出了一個盒子,裡面裝著一個破破爛爛的冠冕。“我弄到了這個。這是拉文克勞的冠冕。它就在霍格沃茲裡。”
  斯內普謹慎地沒有去觸碰它,而是審慎地端詳他,很快就發現它上面附有的黑暗力量,確定了這也是魂器之一。他問西爾維婭:“你是怎麼得到它的?”這麼說著,他突然想到了那則新聞。
  “你對她用了奪魂咒?”斯內普問道。
  這個人太敏銳了。西爾維婭搖搖頭:“我不會那麼做,那樣痕跡太重,破綻太多。”
  她小心翼翼地把一條掛墜從脖子上取下來,那上面懸掛著一個小小的埃菲爾鐵塔。西爾維婭對它施了一個咒語,它在桌上變大、像摺疊賀卡似的展開,膨脹,直至成為了一個城堡的模型。
  在這裡生活了十七年,斯內普一看就知道,這是霍格沃茲,裡面的樓梯都在不停地移動。
  “一比一千四百的比例製造出來的完美複製品,每條樓梯的運動都照搬了進去,並且涵蓋了所有的密道和密室。它還可以變大,甚至可以在平地上展開成為另一個霍格沃茲。”
  模型實在是精巧至極,斯內普看著它的眼神有些著迷,“你自己做的?”
  “這是聖安德魯退任時,他們送給他留作紀念的。”西爾維婭也對它飽含感情。“每一代弗拉梅爾都會根據城堡的變動來完善它。到我手上,還沒來得及更新幾條最新的密道呢。”
  這時候,模型城堡裡,傳出來微弱的呼救聲。
  西爾維婭把一張郵票大小的畫像摘了下來,有些詫異地問:“安德魯?原來你在這裡?”
  “太狹窄了,我快透不過氣來了!”那聲音尖細而幾乎奄奄一息。
  西爾維婭給他施了個放大咒,把他恢復到正常畫像的大小,暫時貼在地下室的牆上。
  “呼——差點擠死我!”畫像裡的男子掏出一塊白手帕,擦了擦額頭,又要了杯水。西爾維婭把水杯遞進畫像裡,他一口喝乾,這才清了清嗓子,說道。
  “我看到你把城堡拿了出來,好奇你在裡面幹什麼,所以跟進去看了看,結果被你關了進去。”
  西爾維婭坐回沙發上。有了外人在場,她的行為再度變得矜持。交握著雙手,她說道:“既然你都看見了,那麼你應該猜到,我做了什麼。”
  聖安德魯看了看桌上的冠冕,又看了看城堡,突然發出驚痛交加的呼聲。
  “艾默瑞斯啊!茜茜,你簡直是在犯罪!把你的聰明智慧都用在這種雞毛蒜皮的小事上了!”
  西爾維婭搖搖頭,沒有理他。她從頭髮上取下來一個銀白色的貝殼形狀發卡,衝著教授大人神秘地一笑:“這是件煉金產物,我給它命名為‘夢遊’。它具有記憶功能,能夠驅使其佩戴者,重複它在設定的時候,它所經歷的動作。”
  話已至此,斯內普猜到西爾維婭是怎麼做的了。
  西爾維婭利用霍格沃茲的模型,把自家的皇冠放在冠冕的位置上,重複了拿走的動作。
  她把發卡扔在了草藥課的溫室裡,看著它被一名赫奇帕奇的女孩子撿去。然後她就只需要等到那個女孩子睡著,在夢遊中把冠冕送到她制定的地方,然後把它換成了英格麗德的冠冕。
  “它還有一個最好的特性,一次性。完成後,自動銷毀——啪地,粉碎掉。不留一絲痕跡。”
  就像一道閃電在眼前掠過,教授大人突然想清楚了一連串的事情。
  “如今的有求必應屋幾乎人盡皆知,也是出自你的手筆?”
  西爾維婭點頭:“是的。把水攪渾,才好摸魚。而且我也實在找不到不分享它的理由。”
  “從最早的小遊戲開始,那也是你的計策之一?”
  不出他所料,西爾維婭答道。
  “是的,全部是我。”
  




☆、CH 37.Talk About Love

  她推動了這一切。從最開始,有個赫奇帕奇的姑娘,煩惱該送什麼禮物給一名巫師時,西爾維婭建議她,與其在禮物上花心思,不如想一個新奇的送禮法子,並隱晦地提到了麻瓜界的一些好點子。用“長腿叔叔”的信,引誘那名女孩自己想到了“尋寶遊戲”。
  沒有人知道那是出自她的建議,也沒有人知道有求必應屋的傳言是她散播出去的。每件事都是通過別人的手做成的,她一直隱藏在幕後。甚至有求必應屋,都是珀西•韋斯萊帶著她進去的。然後拿出冠冕的人,也不是她自己。
  斯內普感到深深的震撼。他不得不再次正視這名將滿十二歲的小女巫。
  每件事情都看上去非常自然。如果不是她自己說出來,他根本看不出背後有人為操縱的痕跡。但是瞧瞧她做成的事情!魂器到手,並且成立了基金會,為弗拉梅爾家博得了知恩圖報、極具社會責任感等等美名,還趁機拉攏了一批盟友。就基金會的性質而言,未來發展不可估量。
  如此縝密的布置,如此可怕的心機,梅林的大腦,她才幾歲!
  這姑娘居然沒有被分進斯萊特林?蛇王又一次對分院帽產生了質疑。他想到姑娘之前說過的話,她的理由是奪魂咒有破綻,而不是她排斥使用不可饒恕咒語本身。再想到鄧布利多之所以會試探她,理由多半是因為她家辦的巫師日報上面所發表的,關於黑魔王的故事。
  姑娘正陷在沙發裡,漫不經心地搖晃著杯裡的紅酒,長而卷的金髮在沙發靠背上披散下來。
  在酒的滋潤下,西爾維婭的紅唇柔潤而亮澤,宛如櫻花花瓣一般飽滿、紅艷,在白皙的皮膚襯托下,顯得格外妖冶。她的眼睛是那麼閃亮,正灼灼地盯著自己,那樣子,簡直如同一朵罪惡之花。
  看著這麼艷麗惑人的姑娘,斯內普心裡突然有種恐慌。
  也許鄧布利多的懷疑沒有錯?這個女孩子,會成長為又一個黑魔王嗎?
  “你、為什麼要發表那篇文章?你對他感到同情嗎?”他聲音低沉地問道。
  西爾維婭站起來,又給自己倒了杯紅酒,這才不緊不慢地說道:“不。我對他毫無感覺。但是不可否認,在他的墮落中,鄧布利多做了推手。而你看,鄧布利多在打敗第一個黑魔王前後,由一個默默無名的小子,一舉成為名震歐洲的魔法師。而打倒第二個黑魔王,讓他徹底成為英國巫師界的領袖。我不得不懷疑,那是他為了崛起,而精心打造的踏腳石。畢竟,兩代黑魔王都和他關係匪淺。”
  西爾維婭轉身,對斯內普舉起了杯子:“前者是朋友,後者是師生,都可以說是他一手造就。”
  教授大人的表情看上去目瞪口呆。西爾維婭笑了笑:“您不知道?鄧布利多和格林德沃先生,是親友,甚至是情人。而那篇黑魔王往事,其內容百分之百是真實的。湯姆是混血,出生於孤兒院。”
  那美艷至極的紅唇,一張一合地吐出一句又一句考驗教授大人心臟的勁爆發言。
  “格林德沃是故意輸給鄧布利多的。我的爺爺,克勞修斯•弗拉梅爾,是格林德沃先生的好友。我下一步,將會推出《鄧布利多往事》。以弗拉梅爾的智慧擔保,裡面的內容全部屬實。”
  教授大人擰緊了眉毛,“你的腦漿該不會被酒精給燒成了一鍋燉鼻涕蟲?你不會以為你慈祥和藹的老校長脾氣好到能眼睜睜看著你揭他的短,詆毀他的名譽?”
  西爾維婭笑了笑:“我會挑選一個合適的時機,並且會把弗拉梅爾家撇得一清二楚。暫時的懷疑也沒有辦法。畢竟巫師界沒有一家出版社是在弗拉梅爾家族的名義之外的。”
  儘管她這麼說,魔藥教授的眉心仍皺成了刀刻般的紋路。“你反對鄧布利多?”
  “我不認為黑魔王是正確的,正如同我不認為站在他對立面的鄧布利多就是正義的一樣。不過是利益爭鬥罷了。死在鄧布利多手上的人,絕不比黑魔王少,有可能更無辜。”
  西爾維婭看向夜幕深沉的窗外,聲音平靜卻令人覺得冷酷。
  “更何況,以‘大義’去引誘年輕人飛蛾撲火一般獻出生命,是偽善的。自己也只是一個人而已,卻可以精確地計算犧牲什麼人來拯救其他人。哪怕是犧牲一人救一百人,我仍然認為那是偽善。他把自己當神嗎?憑什麼由他來決定,誰有活下去的資格而誰沒有?”
  房間裡陷入了沉默。窗外的風聲在呼嘯,地下室裡,只有爐火偶爾發出的■啪聲。
  說到“犧牲”,斯內普的腦子裡不受控制地回憶到了很多往事。莉莉……難道說莉莉的犧牲?
  西爾維婭看見他面色變幻不定,沒有再多說什麼。這絕非一日之功。
  懷疑的種子播撒下去,除了不斷灌溉、施肥、除蟲,還需要耐心和等待,才能生根,發芽。
  這時候,聆聽良久的聖安德魯說話了。
  “茜茜。”這個總是以戲謔的語氣示人的男人,神情難得的嚴肅:“你到底想要做什麼?我怎麼覺得你想挑起兩方的戰爭?難道這是你的野心?你該不會想在巫師界立國,登基做女王吧?”
  說著又不正經了。西爾維婭衝他翻了個白眼,“你以為絕對中立光用嘴巴說說,擺一個姿態出來就可以嗎?一旦交戰,兩方都不投靠,很有可能將會被雙方豎起來做靶子,而受到同時攻擊。弗拉梅爾家樹大招風,躲是根本躲不過去的。我只是盡可能,讓戰鬥在波及到我們之前,速戰速決。”
  “你所做的一切,都是出於自保?”教授大人仍不放心,追問道。
  “除非我想嫁給一個足以保護我的人。否則,在這個世界上,想要平靜地生活下去而不受到外界影響的辦法,是沒有的。樹欲靜而風不止。想要完全置身事外,必須付出代價。”
  然而安德魯卻說了一句讓西爾維婭噴水的話:“茜茜,你不是準備嫁給這個人嗎?”
  西爾維婭嗆得連連咳嗽,她用手帕捂住了嘴唇。但是紅色的液體滲透布料,順著指縫滴落在地上。那不止是顏色清淺的紅酒,還夾雜著點點梅花瓣一般的鮮紅。
  斯內普驚得一下子站起來。安德魯的嘴巴張得可以塞進一個雞蛋。房間裡陷入死寂。
  “咳、咳,”西爾維婭連忙擺手:“沒什麼,只是鼻血。這裡太乾燥,我先回去……”
  姑娘轉身想逃,手臂卻被一雙鉗子一樣的手抓住了。斯內普強迫性地扭過她的身子,緊緊抓住了她的手腕,從她攥緊的拳頭中大力抽出了手帕。抖開一看,是血。
  “你——”
  面對他驚懼得有些扭曲的臉,西爾維婭彆扭地說:“沒關係,我有在喝魔藥。”
  教授大人用一種幾乎無法呼吸的表情,一字一頓地問:“什麼——病?”
  西爾維婭搖搖頭:“應該只是單純的身體虛弱罷了。”
  “應該、只是……”斯內普把牙齒咬得“格格”作響,眼睛向她放射出死光:“弗拉梅爾,你,明知自己身體虛弱,還在這裡一杯接一杯的喝酒!作為號稱無所不知的弗拉梅爾,你該不會不知道酒和魔藥是不能同時——”
  聖安德魯更是神色大變:“茜茜,你也到了不得不喝魔藥的時候了?”
  老祖宗終於嚎哭起來,那樣子就仿佛自己得了絕症,西爾維婭滿臉厭惡。她不得不對神情變得更為陰沉可怕的教授大人解釋道:“我們很難控制自己的情緒和魔力暴動,一般來說只有靠魔藥來緩解。這也是為什麼弗拉梅爾統統都是魔藥大師的緣故。”她不以為然地攤手:“因為自己是藥罐子。”
  “茜茜從生下來時就十分乖巧,”老弗拉梅爾邊哭邊哽咽:“一次也沒有過魔力暴動,就好像她對自身的控制力與生俱來。這使我們非常高興。她小時候不愛喝藥,是我們所鼓勵的。因為一旦開始靠魔藥去維持身體機能,就再也擺脫不了。並且只會越喝越凶。茜茜,你才這麼年輕!絕對不可以從現在就開始依賴魔藥!”
  “我可沒有依賴!只是有些魔藥實在好用,像是濃縮睡眠劑,喝一口就只用睡一小時,節省了多少時間!當我步入魔藥的神奇世界後,深深地感到了過去的自己有多麼狹隘和偏執。”
  西爾維婭討好地看向魔藥教授,卻被他用凶惡的目光瞪得背脊一涼。
  “它只是讓你不犯困,並不等於它能代替睡眠!”魔藥教授陰測測地教訓道:“我即使把你日後七年的作業全部打上T,也不足以反映你那貧乏的大腦所處在的水平有多麼無限接近於巨怪!”
  聖安德魯極為不滿他對於一個弗拉梅爾的大腦的貶低,“你,小夥子,你沒資格說別人。你自己的魔藥也喝得太多。”前校長倚老賣老地對蛇院院長品頭論足。
  “魔藥相當的影響男巫的生育能力!這樣你們倆一定生不出健康的孩子。”
  這下魔藥教授也被嗆到了。四道凶惡的目光瞪向牆上的畫像,可打扮入時的男子卻得意洋洋:“你們準備在她幾歲時結婚?她連嫁妝都交給你了呀,在你那裡保管了,整整、”老弗拉梅爾扳手指:“3、4、5、6年的時間——”
  西爾維婭尖叫起來:“你說謊,是四年!”
  聖安德魯一拍手道:“瞧,她自己承認了!”
  西爾維婭的臉漲得通紅,她被氣得又咳嗽起來。而斯內普的臉瞬間像罩上了一個石頭面具,再劇烈的情緒波動也一絲一毫傳遞不到表面。
  他把西爾維婭拽過來,推進沙發裡,強迫她閉嘴休息;再一揮魔杖,讓畫像閉了嘴。
  有關鑰匙,斯內普現在已經十分確信。從畫像們不斷的提示中,精明的院長已經推斷出了事實。那是弗拉梅爾家的家主給予配偶的鑰匙。而解除了配偶關係後,會交予繼承人保管。
  為什麼——會給他,那時候?教授大人極力不去想這個問題。
  一杯水被送到西爾維婭眼前。
  西爾維婭用有些顫抖的手接過。深深地吐了口氣,她低著頭說道。
  “請您相信,我從來沒有過什麼非分之想。”
  那瞬間,斯內普感到心臟被什麼捏了一下。為什麼要這麼說?怎麼也不該是她的“非分之想”……
  “你以後要嫁人的話,該怎麼辦?”他聽到自己極為深沉的聲音。
  “為什麼一定要嫁人呢?”西爾維婭平靜地說。
  “茜茜!哦不!”畫像並沒有消聲多久。教授大人對畫像所施的魔咒,是那天在布萊克家看了西爾維婭所做而學會的,與弗拉梅爾家實際所傳威力仍有不及。聖安德魯又叫了起來。
  “你不會真的不準備嫁人吧?噢艾默瑞斯,霍格沃茲、不,全歐洲的小夥子都要哭泣的!”
  西爾維婭冷冷地說:“我根本活不了多長,也許三十歲就會死,為什麼要去害別人。”
  一陣強烈的不適侵襲了他的心。
  如果西爾維婭有在看他,就會看到,教授大人目露迷茫,嘴唇在顫抖。那表情,充滿了對“失去”的驚恐與哀傷。但很可惜,從鑰匙的涵義被揭開之後,她就在逃避他的目光。
  “所以說,我們的另一半,都會選擇比我們小的。”
  聖安德魯•弗拉梅爾說著,又瞪了眼斯內普。
  “在我們死後,由他們替我們將孩子養大。所以茜茜,你一定要找這個老男人嗎?”
  “我不會嫁給男人。”
  西爾維婭的語氣是如此確信,以至於教授大人立刻想到另一個極端上去:‘不嫁給男人,難道說她要娶女人?’
  腦子裡不受控制地出現那個粘兮兮的、鼻涕蟲一般的白格努諾纏著西爾維婭的場景。教授大人打了個冷戰,決心一定要把這兩個人分開!羅德的禁閉似乎已經關完了,正好輪到白格努諾。
  “難道說你打算做最後一個弗拉梅爾?”老弗拉梅爾驚恐地說。
  “不結婚又不代表不能生下繼承人。”西爾維婭冷靜地說。“不就是一個精子的問題。”
  在場的兩個男人都張開了嘴巴。
  聖安德魯凄厲地叫道:“艾默瑞斯!她一定是被威克塞斯那粗俗的大腦給染黑了!我就說傳承記憶裡不該什麼都包括,連私人生活都放進去了,會教壞小孩子!茜茜、茜茜!我該拿什麼來拯救你?”
  而教授大人則鎮定得多,這不是他第一次從這個小女巫嘴裡聽到類似的勁爆發言。他只是提醒:“如果父母雙方的婚姻沒有得到魔法部的認可,生下的孩子無法得到完整的傳承。”
  西爾維婭搖搖頭:“那就註冊一下好了。我不明白為什麼要糾結於這個問題。”
  “把一個完全不同的人,接納進生活,不覺得可怕嗎?生活、思想都得被分享,習慣會被打亂,平靜將被|干擾,那不是活生生的噩夢嗎?”
  西爾維婭微微勾起嘴角,反問他:“教授,您自己準備結婚嗎?”
  斯內普被問住了。
  “我可以問您理由嗎?”
  理所當然地沒有收到回答。
  “就是這樣。”西爾維婭一攤手。“您自己都不準備接受的事情,請不要試圖說動我。”
  一系列完美的反駁。兩個成年男巫被一個一年級的小女巫說得啞口無言。
  聖安德魯指責起了斯內普:“噢,都是你!為人師表,卻不做個好榜樣!”
  教授大人用看死人的目光冷冷地瞥了眼畫像,這令前校長也感到壓迫。想到這裡是蛇王的地盤,老拉文克勞不得不有所收斂,不過他那弗拉梅爾出品的大腦立刻轉出來一個聰明絕頂的主意。
  “茜茜,你之所以會咳血,都是因為算計過多,心力交瘁,再加上疲勞過度、魔力透支。”
  為了拿到冠冕,她委實耗費了大量心血,這令西爾維婭無法反駁,聖安德魯越說越得意。
  “你一看書就是一整夜!就在昨天,英格麗德好幾次叫你去睡覺,你不但不聽,還吼了她!噢,我可憐的老祖母,她跑回家哭了整整一夜。茜茜,你現在一周能睡上10小時嗎?”
  西爾維婭感到不對勁,她看到教授大人的臉色越來越黑,瞪著自己的眼睛越來越亮,有種不祥的預感:“不、別說了,你閉嘴!”
  “茜茜,是你逼我的!”聖安德魯的目光透著一種“別以為就沒有人管你了,你總歸還是有害怕的人”的洋洋得意,“你身體這麼差,還不是因為自己折騰!不吃飯、不睡覺,光喝魔藥!”
  畫像告狀完畢,又衝教授大人數落道:“你也是!你和她生活習慣差得有一拼!我一看你那油膩膩的頭髮、慘白的臉色、難看的黑眼圈、卡白的嘴唇,就知道你有多麼不愛正常作息、不講究養生之道。你還好意思說茜茜!為人師表你懂嗎——”
  教授大人迅速給畫像施了封口咒,然後衝著腦門冒汗的西爾維婭,薄唇微微翹起,用他那磁性、低沉到幾乎能把人溺死的優美嗓音,不容反駁地宣布:“弗拉梅爾,從現在起,你一步也不許離開這裡。在你學會到時間吃飯、按時上床睡覺之前,你別想再去任何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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