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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黑籃)白晝夢》作者:森綠柚【完結+番外】

《(黑籃)白晝夢》作者:森綠柚【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16752個瀏覽者
文案:

緒方久梨的前期夢想是成為和赤司征十郎一樣強勢而可靠的人。
後期夢想是把青峰大輝踹回正道。
但是最終兩個夢想都沒有實現。
她終於明白過來,依託別人而存在的夢想是最可笑的白日夢。

從前蠢峰認為自己的情敵是隊長大人。
後來他才發現原來最大的情敵是他自己。

從前久梨認為自己喜歡的是那個無可救藥的蠢峰。
後來她才發現——她還真是無可救藥地喜歡著他。

內容標籤:黑籃 花季雨季 情有獨鍾
搜索關鍵字:主角:緒方久梨 ┃ 配角:青峰大輝,赤司征十郎,黑子哲也,木吉鐵平,桃井五月 ┃ 其它:黑子的籃球,青峰BG,前男友復活記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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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第二天就是開學的日子,被熨燙妥帖的制服裙掛在對面的衣櫥上,入學通知書在仔細看過之後折疊放在書桌上,久梨翻了個身,聽到窗外傳來極其輕微的蟲類的嘶鳴。

  糟糕了,還是睡不著。

  又翻了個身,久梨眨了眨有點酸澀的眼皮,放在床頭的手機突地震動了一下,螢幕發出幽幽的冷光。

  「明天就是開學日,又緊張得睡不著了嗎,久梨?」

  語氣是她無比熟悉的那種自信和把疑問句說成陳述句的口吻,久梨鼓了鼓臉頰,吧嗒吧嗒按著鍵盤回復:「別把我說得和春遊前激動得睡不著覺的小學生一樣啊!」想了想,她還是加了一句,「不要這麼晚睡,好好休息,晚安。」

  沒有兩秒鐘她就收到了回復,只有兩個字。

  「睡吧。」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兩條短信的關係,久梨把手機扔到床邊,拽起被子蓋住半張臉,突然間感覺到非常踏實,閉上眼睛不過幾分鐘就陷入了睡眠。

  這並不是一個良好的睡眠,久梨夢到之前的片段,近得仿佛就是前一秒發生的一樣。

  「久梨,乖乖聽話。」

  「喂久梨,和我交往吧。」

  「我的事情用不著你來多嘴,啊已經煩了,別管我。」

  「那青峰君,我們分手吧。」

  伴隨著那句話,她掙扎著從夢裡醒來,夜與夢還沒來得及散去,天邊顯出了熹微的晨光。久梨清楚地聽到從身體內部傳出來的聲音,血脈的跳動和著耳邊莫名出現的吵雜的噪音一下一下撞擊著右耳耳膜,砰咚——砰咚——砰咚。

  緒方久梨,在開學前的那個夜晚,延續了之前光榮的傳統,失眠了。

  對誠凜這個成立不到兩年的新學校來說,社團納新算得上是每個學年學校最為熱鬧的時候。眼看著上午納新的時間快要結束,相田麗子整理了一下收到的報名表,歎了口氣:「真想多招一些人呐……」

  她又轉頭看了看身邊的久梨,久梨一副精神不濟的樣子,眼睛下面是微微發青的眼圈,顯得有些疲憊,相田麗子關切地問道:「久梨,昨晚沒有休息好嗎?」

  「嗯啊?沒、沒有啊。」久梨原本就是撐著下巴昏昏欲睡,鼻尖飄浮的淡到無味卻意外繾綣的櫻花香氣簡直就是催人入眠,聽到相田麗子的詢問,她猛地點了一下頭清醒過來,「我不要緊的,麗子學姐。」

  看了看寬闊的校園中心道路上來來往往的新生,大部分人好奇的眼光從籃球部招新諮詢處的位置停留一下就直接移開,久梨也不得不有點失望:「這一屆的新生好像很少有對籃球感興趣的呢。」

  「這才剛剛開始呢,不要喪氣呀。」相田麗子大力拍了拍久梨後背,笑著安慰她,「學校才剛剛成立,只要贏下全國高校運動會還有冬季杯,明年可就了不得了哦!」

  「喂喂麗子,為了安慰緒方就要拿我開刀嗎?真會給我這個主將施加壓力啊。」一直在旁邊整理資料的日向順平忍不住無奈地開口。

  「招新不知道進行的怎麼樣了,真希望能招幾個肯努力又有資質的人呢……」相田麗子喃喃自語。

  久梨才打了個哈欠,抹了抹眼角溢出來的眼淚:「放心啦麗子學姐,今年一定沒問題的。」因為有一個肯努力又意外有著特殊資質的人,早就被她通過在門縫和書包裡塞宣傳單種種方式說服了啊。

  都這個時間了還不見人影,哲也君不會是迷路了吧。

  這樣漫無目的地想著,高大的陰影一下子罩在了久梨頭頂上。

  紅色頭髮的男生眼神頗為兇惡,他皺著形狀奇怪的眉毛:「我想要加入籃球部。」

  「啊,歡迎歡迎!」相田麗子眼神一亮,連忙站起來熱情款待。

  從美國歸來完全不懂得日本禮儀態度囂張直接的火神大我離開之後,籃球部的現任成員聚集在一起,小金井慎二把放在桌子一角的入部申請書交給相田麗子:「給,這個,忘記收起來的入部申請書。」

  「啊,抱歉。」相田麗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接過申請書,「嗯……我看看,黑子哲也,我一直都坐在這裡卻完全沒有記得他來過,咦……帝光中學籃球部出身?!」

  「帝光,那個帝光?」日向略帶驚訝地問道。

  「是啊,而且今年他才一年級……也就是說,奇跡的時代。」相田麗子興奮地轉過頭去看她左邊的久梨,語氣激動,「久梨,我記得你也是帝光中學升學的,你對黑子哲也這個人有印象嗎?久梨、久……哎,你什麼時候拿來的糖?」

  久梨咬著波板糖上面的一個邊,虎牙慢慢磨著,抬眼看著她。相田麗子看著鼓著臉頰像個兔子一樣啃咬糖果的久梨頓時忘記了剛剛的問題,捂著雙頰尖叫一聲就一把把久梨摟到胸前用力揉搓:「啊啊啊久梨醬和我在一個學校真是太好了好開心啊快到姐姐懷裡來呀——下午的招新結束後就跟著姐姐回家吧我一定會好好對待你的!」

  久梨被大力往前面拽去,握在手心的幾顆色彩繽紛的水果糖劈裡啪啦掉在地上滾出好遠,折射著耀眼的陽光暈出漂亮斑斕的光線。日向順平連忙幫她撿起來,放回久梨手裡:「好了麗子,緒方願意來幫忙就很感謝她了,不要強人所難。」

  久梨被大力揉搓著,軟軟的臉頰被壓扁,表情有點變形地看著日向順平:「日向學長太客氣了,今天下午放學後我會去和木吉君報備納新情況的,還有麗子學姐你可以放開我了嗎……」

  在大家都被美國轉學生吸引了目光的時候,久梨注意到存在感低弱的少年,開心地打招呼:「哲也君,我等你好久了呢。」

  「這是我的入部申請書。」黑子哲也把認真填寫好的申請書遞給久梨,然後想了想,又從口袋裡掏了掏拿出一根波板糖遞給她,「開學禮物,請收下。」

  久梨一點也不客氣,直接拿過來拆開包裝袋,一邊咬著含糊不清地咕噥著:「哲也君看身邊那位美國轉學生怎麼樣?」

  「不試試怎麼知道呢。」黑子哲也拉了一個椅子坐在久梨對面,單手撐著下巴看著久梨小口啃著糖果,眼神欣慰得像看自家寵物啃肉骨頭。

  「誠凜好像也很值得期待啊,新的開始要好好加油呢,哲也君。」

  「我會盡力的。」黑子哲也和久梨心照不宣地看了看身邊的火神大我,又對視一眼,「不是早就約定好了嗎。」

  入學第一天倒是也沒有什麼課程,主要都是對新生的入學指導,久梨聽得昏昏欲睡,黑色的簽字筆在筆記本上彎彎扭扭地畫出奇怪的符號。

  「放學後來籃球部吧,我們一起來操練新入部的可愛的少年們~——相田麗子」

  久梨抬頭看了看在講臺上激情萬分地演講的新任班主任,低頭回復:「下午要去醫院呢,麗子學姐請一定要克制自己的惡趣味,明天我一定會去圍觀的。」

  放學後新認識的同學三三兩兩地湊在一起,準備去聯絡感情或者一起參加社團活動。久梨收拾好書包轉頭一看,才發現左邊站了一個清秀的女生,正不太高興地看著自己。

  久梨心裡微微一沉,露出大大的笑臉:「抱歉,我沒有注意到,有什麼事嗎?」

  「沒有什麼事,打擾了。」女孩子語氣有點*的,她轉身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和鄰座的女孩子低語了幾句。

  久梨也沒有特別在意,提著書包離開了,走到門口她轉了下視線,果然看到那兩個女孩子已經開心地手把手要一起出去。

  日本學校基本都強制性規定學生需要參加一到兩個社團,為了不打亂她去醫院做義工的安排,久梨在社團招新第一天就參加了一個「社團活動據說比讀書社還要輕鬆」的社團。

  這是社團第一天活動,不論如何都不能遲到才行。

  久梨順著彎彎曲曲的校園小道向著學校花房走去,她參加的社團就是花培社,是個連社團活動室都沒有的冷門社團,集合地點就在花培社負責的玻璃花房。

  敲了敲門得到「請進」的回應,久梨推開沉重的大門。花房很大,質地簡樸的木質支架上是一排排散發著泥土氣息的盛放的花朵,透過玻璃牆壁照進來的陽光溫暖而明亮。中心是一片空地,卻只坐了兩個人,一個人捧著茶杯悠哉地嘬了一口向她揮手:「新社員來了呀。」

  「打擾了……」

  「快來吧,還不到集合時間,你來得很早嘛。」其中一個長髮少女笑著拉了一個坐墊給她,示意她直接坐下,「我是社長,花田美咲。」

  「社長你好,我是一年C組的緒方久梨。」久梨乖乖地回答,剛想張口問些什麼,就被敲門聲打斷。

  「啊呀,今年的社員還真是勤勞啊,這樣就到齊了呢,一共三人。」花田美咲笑眯眯地把最後一個社員迎了進來。

  「打擾了,抱歉我來晚了,我是一年C組福田寬。」最後進來的男生撓了撓腦袋,面對面前的三個女生,一時間有點手足無措。

  難得是個清靜的下午,醫院長長的走廊裡空無一人,從走廊盡頭的落地窗透進來明亮傾瀉了一地的陽光,久梨的腳步聲泛出空蕩而悠長的迴響。

  已經習慣了的醫院消毒水的味道,偶爾從隔壁病房傳出病人或者家屬的哭泣和安慰,明明暗暗的光影交錯在地面上,怎麼說……稍微有點失落吧,醫院真不是一個可以讓人心情愉快的地方。

  不遠處房間的門啪地打開,拄著拐杖倚在門框上的少年笑容明亮而溫暖,幾乎是瞬間就讓久梨跟著他一起笑起來,連身後的陰影都要被消融。

  「今天開學感覺如何,久梨?」木吉鐵平高大的身影一出現,立刻從頭到腳把久梨蓋了個嚴嚴實實,逆著光的笑容有點模糊。

  「很不錯啊,和麗子學姐日向學長幫忙籃球部招新,一年級的部員看起來也很有精神的樣子,今年誠凜也要加油啊。」久梨搖頭拒絕了木吉鐵平伸出來想幫她提著背包的大手,和他並肩往走廊那頭走去,「倒是木吉君,隨便跑出來真的會惹惱醫生的,被抓回去我可不會幫你求情。」

  「不是問這個,而是你,開學還習慣嗎?同學如何?有交到好朋友嗎?」拐杖拄在地上砰砰作響,木吉鐵平歪頭看著身旁的久梨。

  「普通,沒什麼好說的。」久梨嘟囔著,她個人是很想認識一些新朋友的,不過可遇不可求,這也是沒辦法的事。

  走廊盡頭是一間房門上繪著可愛花紋的病房,木吉鐵平還是先伸手推開門,開玩笑一樣地做了個「請」的姿勢,跟在久梨身後進了門。房間裡面零散著放了一些樂器和白板,幾個圍在一起的孩子沒注意到進來的兩人,親密地湊在一起。

  房間裡寂靜無聲,只有窗外風吹動樹葉簌簌作響,燦爛的陽光斜射進來穿過孩子們在身前不斷舞動的手指,在地面上變幻出不同的手影。

  久梨快步走上前,正對著她的一個女孩子最先發現了她,高興地站起來搖著手打招呼。久梨揉了揉她紮著麻花辮的小腦袋,對孩子們笑了笑,俯下身子讓小女孩能夠摸到她顫動的咽喉。

  白皙的手指在浮著細細塵埃的金色光線中穿梭,四根手指併攏彎曲,然後食指伸出來左右搖擺,映在孩子們的眼中。

  「アモズグゾ。」

  久梨發聲的氣流穿過咽喉帶起微微的震動,小女孩手抵在久梨的咽喉上,認真地看著她,嘴唇跟著久梨的動作無聲地張合。


第2章

  舒服地洗了個澡,久梨腳步酸軟地撲倒在大床上,隨手拿過放在床頭的手機打開,顯示三條未讀短信。

  「開學第一天能習慣嗎?」

  濕漉漉的頭髮發梢在不斷滴著水,久梨拿起大毛巾蓋在頭上胡亂揉著,眨著大眼思考怎麼回復。這個人最擅長的就是溫水煮青蛙,作為一隻已經被煮熟的青蛙久梨表示無可奈何,直到把頭髮擦得亂糟糟的聚在頭頂,她才慢吞吞地打字回復:

  「我和哲也君不在同一個班級,同學都還不錯,沒有遇到很要好的朋友。班主任是英文老師脾氣看起來有點暴躁,發下來的新課本翻了翻挺簡單的,學習方面沒有太大問題。誠凜雖然是新校但是各方面設備還是比不上帝光,不過也不能要求太多啊。我參加了花培社,社長看起來是個溫柔的學姐。今天下午去醫院了,孩子們的情況都不錯,伊久磨還長了一顆新牙呢。」

  不大的螢幕被滿滿的回復占滿,黑色規整的字體密密麻麻地排列著,突然間讓久梨感覺有點心煩,這種事無巨細地交代像極了以前兩人的相處方式,甚至給她一種離開他自己就無法生活的依賴感。

  她咬著手指一個字一個字刪掉,只留下了最後一句:「伊久磨長了一顆新牙,孩子們的情況都很不錯。」

  點了發送,她繼續往下翻著,下一條短信是來自黑子哲也:「我剛剛和火神君one on one了,雖然目前來看他和他們根本無法相提並論,不過我相信火神君日後一定會成長起來。」

  哲也君還真是心急啊……被寄予了厚望呢,火神君。久梨想起少年平靜無波的雙眼不由得笑起來,回復表示自己會永遠站在哲也君身邊搖旗呐喊助威。

  最後的短信發信人頭像是微笑的粉紅色頭髮少女:「開學第一天阿大就蹺課了,真是頭疼死了,久梨醬開學感覺如何?要加油哦!」

  久梨愣愣地看著短信,良久才準備回復,手指按在鍵盤上卻是怎麼也按不下去,她從枕頭下面搜出糖果剝開糖紙一口咬碎,黏黏的的糖渣一瞬間刺得牙齒生疼生疼。

  「沒什麼特別的,伊久磨長了一顆新牙哦。」

  ……伊久磨姐姐對不起你。

  第二天下課後,為了能趕得上昨天和相田麗子約好的籃球部參觀之行,久梨緊趕慢趕收拾書包先趕去花培社。

  氣喘吁吁地推開花房大門時,花田美咲已經在裡面等她了,她看到久梨撲哧笑出來:「從教學樓到這裡也不遠啊,緒方,你的體力有待提高。」

  「我的體育一向很差勁,抱歉,差點就遲到了……」

  「既然是差點,就是沒遲到嘍。」花田美咲拿著花灑給一片含羞草澆水,表情溫柔,「幸好今年有三個新生入社啊,二年級的社員也只剩我一個人而已,雖然照顧這些花兒足夠,但是它們也是需要陪伴的啊……」

  久梨想起昨天入社活動的情景,臉頰浮上紅暈。

  花田美咲問他們為什麼要進入花培社的時候,第一個到達並且和社長喝了一杯茶的女生最先說道,她的夢想是以後去北海道養一片花田,所以要先到花培社吸取經驗。

  和久梨同一個班級的福田寬撓了撓頭,一看就很正直的臉帶著親切的表情:「因為入社的時候聽說,花培社很需要男生的加入,而且社長在招新的時候表情很憂鬱的樣子,為了能夠幫得上忙,我就加入了。」

  兩個人的理由都很冠名堂皇……久梨都有點不好意思了,她老實說道:「因為聽說花培社活動很少,我有足夠的自由活動時間。」

  「還真是實際的理由。」花田美咲點了點頭,指著這一大片花架對他們說道,「那我也不多說什麼了,花培社的社團活動,就是所有社員輪流看護照顧花朵,每天都需要有人來查看花房的情況。具體時間由你們決定,輪班表也由你們自己排,偶爾會有自發的集體活動,這就是我們花培社的全部活動內容。」

  這樣想著就出了神,久梨突然感覺握著花灑的手被輕輕掰開,才一下子回過神來。

  花田美咲搖了搖頭,把花灑關掉,嗔道:「澆過頭了哦。」

  「非常抱歉!」久梨看了看可憐兮兮的花,連忙道歉,「是我走神了。」

  「沒關係,其實花朵也是很堅強的,不會因為這麼一點小事而生病。」她的聲音溫溫和和,說出口的話卻總是帶著什麼莫名的深意,「今天的活動就到這裡,如果有事,緒方可以先離開了。」

  最後還是遲到了,久梨趕到籃球部的時候,相田麗子特意安排的一年級和二年級的對戰已經進行到末尾。場邊放的比分牌翻到34比37,黑子哲也一個漂亮的單手肩上傳球傳給火神大我然後對方高高躍起帥氣的扣籃,將比分拉到36比37,然後是黑子截球,一人運球向著無人防守的禁區沖去。

  「上啊,黑子!」一年級隊伍的其他人一臉激動和期待,握拳高呼,完全被黑子製造出來的氛圍和節奏所帶動。

  久梨站在門口有點憂鬱,哲也君在誠凜看起來很有精神啊。只是經過一個短短的年假,哲也君已經學會三步上籃了嗎?

  完全不出所料,黑子的投籃應聲而落,被籃框砰地彈回,然後火神大我高大的身軀從他的背後壓了過來,大手一抓籃球將它狠狠灌了進去:「所以說弱者就是讓人火大啊!」

  「給我好好扔進去,笨蛋!」

  輕巧落地的黑子哲也臉上是輕鬆的笑容。

  啊啊……兩個人看起來很合拍的樣子嘛。

  「啊呀,你是什麼時候過來的,久梨?」站在一旁被黑子驚呆了的相田麗子才反應過來,轉頭就看到站在門口的久梨,「抱歉抱歉,我剛剛實在是愣住了……真是難以想像……」

  「這個世界上,真的有這種願意犧牲自己的上場機會,把所有的光芒都留給別人的球員嗎……」她自言自語。

  久梨歪頭看了看她:「因為哲也君說,他不能成為光,就成為和光相伴的影子。的確在一般人看來這樣的想法很富有犧牲精神,但是對於哲也君來說,這就和我們要吃飯喝水一樣正常吧。」

  「因為在他心中,和同伴一起獲得勝利,能夠看到大家的笑容,能夠和大家一起開心地打籃球才是最重要的啊。」

  「只可惜,能夠理解他的想法的人……」

  久梨的語氣一下子低落下來,她猛地搖了搖頭,重新振作起來:「就是為了能夠讓大家理解他,哲也君才一直努力到現在的,而且現在還有了麗子學姐的幫助……」她朝相田麗子吐了吐舌頭,露出一個略帶諂媚的微笑,「麗子學姐,拜託你了呀。」

  「真是的,我就知道你和黑子隱瞞了我很多東西。黑子那傢伙到底能做到什麼程度,還要通過我的考驗再說呢。」相田麗子一把按上比她矮一些的久梨的頭,大力揉了揉她的頭髮,「說起來,發掘了黑子潛能的那個人真是了不起,能夠察覺到他的特質並且運用的籃球方面,簡直就是天才啊。」

  久梨一愣,下意識點了點頭:「那個人啊……」

  「如果一定要形容的話,只能用完美這個詞了吧。」

  那種幾乎不應該存在這個世界上的完美。

  誠凜聯繫到黃瀨涼太所在的私立海常高等學校作為練習賽的對手,相田麗子特地叮囑久梨記得來觀賽。練習賽的當天,久梨雖然特意起早了,但是順路去醫院和木吉鐵平轉達消息的時候卻又被伊久磨他們絆住磨蹭了一會。等她提著慰問用的蜜漬檸檬急急忙忙從醫院趕出來的時候,時間已經不早了。

  艱難地趕上了地鐵,幸運地找到了一個位置坐好,久梨靠著靠背松了口氣,低頭掏出手機開始和相田麗子發短信。

  「我已經坐上地鐵了,麗子學姐那裡進展如何?」

  「我們快到神奈川了,快點趕過來啊久梨,否則就趕不上看我們誠凜今年新隊形的實力了。」

  唔……她也好久都沒見到黃瀨涼太了,進入了實力強盛的海常,想必也成長了很多吧。久梨托著下巴有一下沒一下地晃著手機,漫無目的地想著。

  地鐵的速度慢慢放緩,停在了下一網站。

  門緩緩打開,這個車廂並沒有下車的人,久梨正坐在門口旁邊的位置上,盯著車門,心裡默數著差不多要到關車門的時間了。

  突然,她只感覺一晃眼的功夫,用手指松松勾著掛飾的手機被大力奪走,眼前只有一個軍綠色的身影一閃而過。

  一直站在久梨旁邊的帶著鴨舌帽的青年動作迅速,看來是已經盯上久梨有一陣子了。他竟然趁著關車門最後幾秒的時間,從門口一溜而走。久梨驚叫一聲,剛反應過來撲上去要追他,就被車門擋在了車廂裡。

  隔著玻璃,久梨呆愣地看著鴨舌帽小偷把手機放在手裡得瑟地轉了轉往出口方向走去,一時間連氣憤都生不出來了,滿滿的都是後悔和欲哭無淚的無奈。

  久梨一下子趴在車廂的玻璃上,貼在玻璃上的臉頓時扭曲起來,背後升起了一團怨氣。

  她的手機……

  那還是征君送給她的生日禮物啊混蛋……

  雖然立刻借身邊的人的手機打了電話報警,那邊的員警小哥問了小偷——應該說是強盜吧——的具體特徵,安慰了她幾句就掛斷了電話,可是久梨還是一點被寬慰的感覺都沒有。

  她覺得日本員警應該沒有時間來管這麼一個小小的地鐵搶劫事件,手機八成也沒辦法找回來了。久梨歎了口氣,心裡雖然氣憤難耐,但是再怎麼想還是覺得自己的警惕性太差才給了強盜可乘之機,到頭來更應該埋怨自己。

  垂頭喪氣地在下一站下了車坐上相反方向的地鐵,然後在上一站下了車,久梨邁出車門的瞬間有種來自這個世界深深的惡意向她鋪天蓋地襲來的錯覺。

  正對著她這節車廂門的不遠處,坐在長椅上的少年撐著額頭像是睡著了,頭還在一點一點的。即使是坐著也明顯比周圍的人高大了一大截的身材和偏黑的膚色讓他顯得尤為突出,他突然一晃,身體猛地前傾,差點沒直接摔在地上。

  「哇啊……」青峰後仰伸了個懶腰,不耐煩地撓了撓頭,長長的胳膊搭在長椅靠背上,一個人就占了整個長椅的位置。地鐵站內行人來來往往,長椅一般也只是裝飾性作用,青峰大輝在那裡等到要睡著的狀態實在是有點顯眼,

  她只是想在這個手機丟失地懷念一下而已,沒想到這樣也能撞到他……久梨嘴角一抽腳步轉向對面的出入口,她還是快點趕下一班地鐵去神奈川看哲也君的比賽吧。

  「喂,見了也不打聲招呼麼?」剛走了沒幾步,身前就被一個高大的黑影覆蓋,牢牢地遮住了她,久梨抬頭一看,不知何時出現在她面前的青峰大輝雙手插兜,語氣懶散地問她。

  她都特意繞開了……

  「你來得有夠慢的。」青峰大輝從口袋裡掏了掏,伸出來的大手掌心赫然躺著久梨之前被鴨舌帽強盜搶走的手機,「這是你的吧。」

  久梨有點震驚,呆呆地仰頭看著他:「你怎麼知道……」

  難道說他之前是在這裡等她回來嗎?可是他是怎麼知道的?

  青峰晃了晃手裡的手機,掛在手機上的掛飾隨著搖搖擺擺:「我就知道,還有誰會在手機上掛這麼幼稚的東西,還你。」他隨手一拋把手機扔到久梨的懷抱裡,「以後要注意,你自己一個人就不知道小心一點嗎?」

  他頓了一頓:「剛剛哲給你打電話了,不過我沒接。」

  兩個人面對面站著,僵硬的氣氛和地鐵站內熱鬧的氛圍微妙地融合在了一起。


第3章

  久梨抱著手機,摩挲著手機掛飾,有點舊而且做工很粗糙的波板糖掛飾是伊久磨的姐姐送給她的,這是那個女孩子在這個世界上最後的痕跡,她一直掛在手機上。

  這麼粗手粗腳的除了崛北麻衣的寫真其他都不會往腦子裡放的人……沒想到他竟然還認得出來。

  「謝謝你。」久梨乾巴巴地道謝,抑制著心裡想要快點逃開不要再和青峰共處一室的衝動,兩人面對著面一時間有點尷尬。

  沉默了幾秒,久梨的表情一正,神色之間突然帶了冷淡,她退後幾步微微躬身,視線往旁邊瞟去:「青峰君,真的很感謝你。」

  「我又不稀罕你的感謝,隨手而已。」看著久梨的神色青峰有點惱怒,這種冷淡又不想搭理人的驕傲是他最煩的,「這麼久不見,你還真是一點都沒變,一直都是這麼惹人煩的樣子。」

  話一出口,他又有些後悔,從桃井五月和國中的久梨身上他大概瞭解到這樣的話對女生來說還是有點重的,卻也不想說什麼話挽回。

  「破壞了青峰君的好心情還真是抱歉。」

  「我真是腦子進水了……」青峰大輝嘟囔一句,連看都不要看她,直接繞開久梨,搖搖晃晃地往地鐵出口走去。

  久梨看了看青峰剛剛坐的位置,上面放了一件運動外套,應該是他一時生氣忘在這裡的。她默默地把蜜漬檸檬放在外套旁邊,才拍了拍臉頰往下一班車候車處走去。

  作為幫她拿回手機的感謝。

  也作為好久不見的禮物嗎……

  在地鐵站耽擱了一段時間,本來能勉強趕上看全場的比賽等待久梨趕到時,第二節都快要結束了。聽到青峰說黑子曾經給她打過電話,久梨本來想撥回去,但是想到現在他可能在比賽中,只能放棄。

  正對著門口的就是誠凜的休息區,前排是相田麗子和後部選手,後排放著一個擔架,上面還躺了人。

  走近一點,久梨才看清楚躺在擔架上的人竟然是黑子哲也。她快步跑過去焦急地打量著:「哲也君?」

  黑子哲也頭上纏著幾圈繃帶,臉上還有沒有擦乾的血跡,閉著眼睛昏迷在擔架上。久梨擔憂地查看他的傷處,抬頭正好對上相田麗子的視線:「麗子學姐,哲也君這是怎麼回事,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她太著急了,聲音一拔尖,甚至有了質問的味道。

  一隻白皙的手臂突然伸出來,一把握住久梨的手腕,黑子哲也低哼了一聲慢慢借著久梨拉他的力道站起來,語氣溫和平靜地勸道:「久梨桑,和監督沒關係,是我不小心撞到黃瀨君了。」

  他又看向球場上緊張的賽勢:「讓我上場吧,監督。」

  「啊啊你在說什麼啊,走路都走不穩呢!」

  相田麗子臉色猶豫,她不想讓受傷的隊員帶傷比賽,但是為了這場比賽不要走向敗勢,黑子的上場卻是必須的……

  「如果我的上場能夠改變局勢,那就拜託了,請讓我上場吧監督。」黑子終於從有點昏眩的狀態清醒過來,「而且我已經答應過了,要成為火神君的影子。」

  相田麗子扶額歎了口氣,才終於妥協:「我知道了,但是一旦有什麼危險我馬上換人。」

  「我明白的,放心吧。」黑子有點腳步不穩地來回晃蕩一下,摸了摸額頭的繃帶,轉頭看向久梨,「今天沒有帶嗎,蜜漬檸檬,很想吃呢。」

  久梨一怔,不好意思地撓了撓臉頰,含含糊糊地回答:「我做好了的,忘記帶了,抱歉啊哲也君。」

  「是給了青峰君當作謝禮嗎?」黑子哲也有點踉蹌地走上球場,借助身高優勢按了按久梨的頭頂大力一揉,「他和我通過電話,說在地鐵站看到有人拿著久梨桑的手機,就把小偷打暈送到警察局去了。」

  ……他明明是說沒接的啊那個混蛋!

  「我上場了。」

  「……請加油。」

  久梨目送黑子上場和火神大我隔空擊掌示意,不自在地偷偷撇頭看了看身旁的相田麗子,她低聲道歉:「麗子學姐,真的非常抱歉……」

  「啊啊不要緊,我知道你是擔心黑子那傢伙,別往心裡去啦!」相田麗子豪爽地拍了拍久梨的肩膀,一把攬住她,「也不是我說啊,久梨,你和黑子是不是太熟悉了,再這樣下去我可會吃醋哦!」

  「別這麼說,麗子學姐,我會當真的……」久梨喃喃抱怨,摸了摸鼻頭,擔憂地盯著在球場上跑動的黑子,「哲也君的傷……真是的,一個兩個都是這麼不讓人放心的混蛋。」

  福田寬原本坐在休息區為場上的同伴們大聲呐喊加油,他咳嗽一聲,順手拿過座位上的礦泉水喝了兩口。正好眼角瞟到相田麗子在旁邊不知在說什麼,他舉起另一瓶水招呼道:「啊,監督!辛苦了,要不要喝一點水?哎……緒方桑?」

  久梨順著聲音看過來,打量了他一下,才反應過來:「是福田君吧……」

  「緒方桑也來看籃球部的比賽嗎?真巧呢,之前在班裡看到緒方桑的時候就覺得很驚訝了,沒想到在這裡也……」福田寬摸了摸頭髮,有點不好意思地笑道。

  「哼……你們認識嗎?「相田麗子雙手環胸不懷好意。

  「麗子學姐,請不要發出這麼奇怪的聲音。我和福田君在同一班,而且都參加了學校的花培社。」久梨一邊說著一邊不忘了緊緊地盯著場上的戰況。

  閒聊之中時間流逝得很快,場上的局勢依舊緊張,下一秒,黑子哲也和火神大我合力攻破海常方面的防守,越過黃瀨的阻攔俐落地拿下兩分。緊接著是是日向的投球,在眾人不敢置信的視線中劃出漂亮的弧線,應聲入網。

  記分牌翻了一下,膠著上升的分數上,誠凜終於追平了比分,不論是觀眾席還是休息區都沸騰起來。

  黃瀨愣在了原地,呆呆地看著記分牌上黑色的數字,纖長的睫毛顫抖著。

  平分……竟然已經平分了嗎?

  相田麗子一把抓住久梨的手,興奮難耐:「太好了!」

  久梨看著站在球場角落,表情晦澀難明的黃瀨涼太,突然間她心下一驚,她看到從黃瀨的身上散發出一陣燦爛的金黃色的光芒。

  黃瀨露出一個微笑,一個箭步沖出去瞬間就接到了笠松幸男傳出的長傳球,在那個瞬間他整個人如同一團燃燒的金色火焰,幾乎刺目得讓所有人都無法直視。

  他晃過火神和黑子的夾擊,大力的灌籃然後從籃框裡落下來的球砸在地板上發出沉沉的迴響。

  劉海的陰影下他的眼神像是被觸到了什麼不可碰觸的禁區。

  「我是不會輸給任何人的,小黑子也不例外。」

  這是來自奇跡的時代的聲音,永遠都不會輸給其他人的自信和實力。

  那個氣勢洶洶的回球把海常的比分又提到了誠凜的上面,如同每個黃瀨涼太輸掉的午後,一對一的兩個人身上閃耀的、炫目的光芒,還有眼神裡對勝利勢在必得的信心。

  總感覺這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

  怎麼到處都是你這傢伙的影子啊,青峰大輝。

  「喂喂,小真,我好不容易騎著板車拉你過來可不是讓你躲在後面偷看的!」

  「閉嘴,我只不過是在系鞋帶而已,誰在偷看。」綠間真太郎從灌木叢後站起來,拍了拍身上的落葉碎屑。

  「是是是,你說什麼就是什麼吧。好了,我們快過去,比賽真的快要結束了。」高尾和成無奈地捂住額頭歎氣,「竟然真的從東京蹬著板車過來,我當時是為什麼要和你比賽猜拳啊,真是個笨蛋。」

  綠間真太郎推了推眼鏡,左手還拿著今天的幸運物,視線正好和站在門口聽到動靜的久梨對上:「緒方。」

  「好久不見,綠間君。」久梨禮貌性點頭,她和綠間真太郎並不熟,兩人沒什麼話可講,就站在場邊看著對戰雙方比分交替上升。

  「沒想到你會和黑子一起去這個名不見經傳的新學校。」綠間真太郎視線沒離開場上,先提起了話題,平聲道,「我以為赤司會制止你這種可笑的行為,他竟然會隨你亂來。」

  聽到「名不見經傳」這樣的形容,相田麗子額角冒出青筋,瞪了若無所覺的綠間真太郎一眼。

  久梨不高興地抿緊唇角:「請不要這樣說,綠間君,誠凜的大家都很努力,早晚都會打敗你們奇跡的時代的。至於我的問題,是和征君商量過後決定的,我只是在堅持自己的方向而已。」

  綠間真太郎的聲音很是不屑:「只有你和黑子那傢伙會有這種想法,隨便你們吧,根本不會有人在意的。」

  「噗——」一直在旁邊聽他們對話的高尾和成噗哧一聲笑出來,「什麼嘛,小真你還不是在意得要死,特地從東京跑到神奈川來看一場普通的練習賽……」

  「你話太多了高尾!」綠間連忙截斷高尾和成的話,他咳嗽一聲,語氣有點不自然地反駁,「海常勉強算得上是聯賽中值得注意的對手,至於誠凜,不過是隨便看看。我承認黑子的實力,不過他在這種球隊裡並沒有能夠發揮的餘地,那個火神還太弱了。」

  「是這樣嗎?」久梨終於忍不住冷哼一聲,表情冷淡下來,「我倒是覺得火神君並不比奇跡的時代的大家差多少呢,的確在球技方面他還追不上你們,但是他有著無限可能的未來和潛力,比你們,特別是某個人,擁有走到更遠的地方的決心和對籃球的熱愛。」

  「光有這些東西是沒用的。」綠間沒有再說什麼,在久梨提出某個人之後,他就體貼地不再繼續這個話題。

  完全不知道自己已經被嫌棄了的火神和黑子用了最為熟悉的空中接力,俐落地出手挾著洶洶氣勢拿下了兩分,在比賽結束的最後一秒把比分扳至100-98。

  相田麗子把厚厚的資料夾合上,露出一個自信的笑容,遙遙地對著累得半彎著腰喘氣的日向順平比了個大拇指。

  日向順平抹了把汗,總算舒心地笑了。

  因為之前的傷和大幅的體力消耗,黑子幾乎站不穩,單薄的身形搖搖晃晃,他撐著膝蓋握緊拳頭,看向不遠處的記分牌。

  清晰地印著比分的記分牌,這是誠凜的勝利。

  慢慢地接近了,向著他所期望並且為之奮鬥的未來。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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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哲也君!」身後傳來久梨歡快的呼聲,她快步跑過來,笑著和黑子擊掌,「辛苦了,太好了,我們贏了。」

  「嗯,這是大家努力的結果。」黑子低聲回應,「果然很開心啊,和大家一起笑著打籃球。」

  那邊黃瀨不自覺流下淚來,他摸了摸眼角,有點手忙腳亂:「啊咧,哭了嗎?已經結束了嗎……生平第一次輸掉……」

  少年背著陽光擦淚的身影,滿是不甘心。

  「你是白癡嗎?!」比平常要輕一些的一腳踹在黃瀨腰上,笠松哭笑不得,看著黃瀨無辜地轉過頭來淚水盈盈,「哭什麼鼻子,說起來從來都沒輸過這點更鄙視人吧。抽你啊!」

  「在你那空蕩蕩的詞典里加上‘復仇’這兩個字吧!」

  被笠松幸男教訓一頓,黃瀨列隊之後含著兩包熱淚湊過來:「小黑子,接下來有時間嗎,總覺得好不甘心好想讓小黑子安慰我一下……」

  「請不要說這種奇怪的話,黃瀨君。這次謝謝黃瀨君的指教,下次再在場上遇到時,我一定會全力以赴的。」

  「小黑子真是老樣子,一點都沒變嗎……」黃瀨苦著臉,眼神卻是已經恢復了往日璀璨的光芒,他看到休息區的久梨,高興地揮著手臂打招呼,「久梨醬!啊啊自從國中結業典禮之後我都沒有再見過你了,你竟然和小黑子一起去了誠凜!你們這些壞人都不肯陪我來海常,只有一個人呆在神奈川什麼的好寂寞……」

  「是因為黃瀨君很粘人太煩了吧。」

  「好過分!久梨醬以前都會安慰我的,一個暑假不見竟然已經變得這麼狠心了!」黃瀨的表情更可憐了,不依不饒地撒嬌,「之前也是現在也是,從來都不會給我加油,久梨醬太狠心了,我也想要可愛的女孩子為我歡呼啦!」

  「願意為黃瀨君加油的女孩子有很多呢,請不要這樣,會讓久梨桑感到困擾的。」黑子活動一下緊張而酸澀的肌肉,他語氣正經,眼神認真地盯著黃瀨。

  黃瀨涼太立刻就撅起嘴巴眼淚汪汪了:「小氣的小黑子,明明在帝光的時候和久梨醬一點都不熟,果然是排斥我吧!我也要加入小黑子和久梨醬的隊伍啦!」

  遙遙地,站在遠處的綠間目光深遠,他的視線落在打鬧的黃瀨一群人身上,最後轉到坐在休息區大口大口灌著水的火神大我身上。

  「新的‘光’嗎……」

  不論是黑子還是緒方,都對這個火神大我抱有極大的信心啊。

  你會怎麼做呢,青峰。

  練習賽結束之後,隊員們都已經渾身無力,卻還不忘了申請在神奈川找家店大快朵頤。相田麗子和日向順平無奈地對視一眼,只得答應:「知道了知道了,我們找家店先休息一下吧。」

  久梨停住腳步湊到相田麗子旁邊:「麗子學姐,我準備先回東京向木吉君通報這次練習賽的情況,就不和你們一起了。」

  「哦好的,木吉那傢伙一直以來都麻煩你照顧了,久梨醬。」相田麗子點點頭,大力拍了拍久梨的肩膀,笑得背景花兒朵朵一片金光,「等他出院,一定要好好宰他一頓!」

  和誠凜眾人告別後,久梨搭上回東京的地鐵。時間已近暮色,地鐵車頂明亮的白熾燈映著金屬色澤的靠背座椅顯得越發寒氣閃閃。地鐵裡人並不多,接受了白天地鐵小偷的教訓,久梨再也不敢放鬆警惕若無旁人地玩手機了,只能轉頭望著窗外,盯著飛馳而過的景象發呆。

  因為天色漸晚而失去了白日的喧鬧的醫院大廳只有值班的護士,久梨向她點頭示意,熟門熟路地拐進樓梯口,往木吉鐵平所在的三樓走去。

  剛推開樓梯間的門,久梨就聽到從不遠處傳來的木吉鐵平主治醫生茂名的訓斥聲。

  「木吉君,你這條腿是不是已經不想要了?!」

  木吉君又偷偷跑出來被茂名醫生抓住了嗎?久梨放輕腳步悄悄走上前,從拐角處探出頭來,果然看到了在木吉鐵平高大的身體對比下顯得更加瘦小的茂名醫生,他語氣很沖,指著滾落在走廊上的籃球放聲罵道:「普通的複健也就罷了,你的傷口在迅速痊癒,我甚至比你更高興,但是這並不是你可以用來糟蹋你這條腿的理由!」

  「再這樣下去,你的腿遲早都會廢了的!以後永遠都不能打籃球,你有這種思想準備嗎?作為運動員,要是這麼年輕落下一生的病痛,你想過以後要怎麼辦嗎?」

  一向帶著微笑的木吉鐵平臉色也不太好,他看向自己的腿,眼神難得帶著憂慮。木吉勉強笑了笑,試圖沖淡這緊張的氛圍:「你說的太嚴重了,茂名醫生……」

  他抬頭正好看到探頭探腦的久梨,朝她笑了下。

  茂名醫生轉身看到了久梨,臉色也稍微放緩一點:「緒方,你來了。」

  「茂名醫生,木吉君。」久梨只得走出來,向兩人打招呼,軟聲勸道,「木吉君又惹您生氣了嗎,茂名醫生,您別生氣,木吉君就是這個樣子您也知道的。這次請您盡情訓斥他吧,否則他是永遠都不會改的。」

  「別這麼說啊久梨。」木吉撓了撓腦袋掛上招牌笑容,「這個時間跑過來,是剛從神奈川回來嗎,練習賽的結果如何?」

  「比起這個,緒方,你也到了複查的時間了。」茂名醫生打斷木吉的話,瞪了他一眼,「你這種人沒資格問,滾回診療室,下次再讓我發現,後果由你自己承擔!緒方,你跟我來。」

  久梨聳聳肩,跟上了茂名醫生的腳步,遙遙地向木吉鐵平擺了擺手,做出「等下再說」的口型。

  木吉站在原地,被夕陽斜射的光線拉出長長的陰影。

  果然木吉君還是很在意吧,他的傷,雖然平時總是一臉輕鬆的樣子,但是那條腿畢竟……

  醫院的人越來越少,空蕩的診療室裡只有茂名醫生操作機器和器械運轉發出的細微的轟隆聲。

  每次檢查都伴隨著讓久梨噁心到幾乎反胃的痛苦,冰涼的器械貼在皮膚上,在久梨眼裡散發著不懷好意的光芒。

  「放輕鬆,緒方。」茂名醫生的聲音是完全不同于對待木吉鐵平的溫柔,他轉身看著出現在身後螢幕上的資料,眉頭皺了起來。

  久梨慢慢翻身下來,看著螢幕上讓人眼花繚亂的數字,仔細地一行一行看完才笑了一下。那是不帶什麼感情,聽不出是失望還是覺得可笑的笑聲。

  「茂名醫生,已經沒用了對吧,再怎麼檢查也不會有什麼治療方法的。」久梨沉默了良久才這樣說道,「雖然我還只是個初學者,這樣的病例我還是看得懂的。」

  「別隨便放棄,你不是一直都在努力嗎?」茂名醫生咳嗽一聲,開始收拾桌子上厚厚一疊資料,不善於表達的他不知道該如何勸慰久梨,只能這樣說道。

  久梨對著螢幕站了一會,碧藍色的眼睛閃動著不知名的光芒,她低聲說:「我早就放棄了,我明白的,已經不會再有希望了。不過不要緊,反正已經習慣了,我還能夠活在這個世界上已經很幸運了,不是嗎?」

  「別為我擔心了,茂名醫生。」她整理好情緒,目光掃過茂名醫生手裡的資料,上面貼著熟悉的孩子們的照片,每個人的眼神都帶著茫然和不知所措,一時間心裡泛起柔軟。

  「我已經找到了想要做的事情,特別是經過今天,我從某個人身上學到了很多,讓我更加明白該如何去實現自己的目標。」

  經過和海常的練習賽的勝利,誠凜平日的訓練積極性都提高了不少。作為球隊重要力量的而被同伴們依靠的黑子哲也,最近的心情也非常好。

  「很久都沒有這種感覺了,」黑子哲也把一罐牛奶遞給久梨,自己打開一瓶運動飲料,倚在樹幹上,小口小口地喝著,「大家一起打籃球,真的很開心。」

  久梨只是咬著吸管聽黑子哲也慢聲說著,少年乾淨的聲音穿過微暖的風。

  全國大賽預選賽的淘汰賽已經貼出了賽程,距離比賽只有三周了,要闖進全國大賽,一路上面對的強敵還真不少,其中就有某人所在的桐皇高校。

  「下次比賽的時候,如果能帶蜜漬檸檬來就更好了。」

  久梨差點咬到舌頭,她哭笑不得:「我會記得的,哲也君。」

  這正是櫻花旺盛的時候,粉紅色的煙霞層層疊疊堆在頭頂,一抬頭就能看到櫻花色的天空。

  在這樣的凜凜晴空和暖春風下,真的有種什麼願望都能夠達成的感覺呢。

  隱約從不遠處的籃球館方向傳來相田麗子高聲呵斥的聲音和籃球部員的哀嚎,那是什麼都無法代替的,少年為了夢想而奮力拼搏的記憶碎片。

  黑子吃了便當之後就昏昏欲睡,躺在久梨身邊,鼻尖上正好搭了一棵泛著新綠的草葉,他有點難受地皺了皺鼻子打了個噴嚏,潔白的臉龐皺成一團。

  久梨收拾好便當盒,從包裡抽出一本厚厚的邊角已經被磨毛了的書,低頭仔細翻著。

  把一行不太明白的句子用紅色的水性筆劃出來,久梨有點頭疼地揉揉太陽穴,以她現在的英文水準啃這本書果然還是太費力啊,她是不是應該在假期報一個預科班呢。

  前方傳來重重的腳步聲踏在草地上,然後是高大的人影出現在久梨面前擋住了全部的陽光,她不得不抬起頭來,眯了眯眼睛:「唔……火神君?」

  「你知道黑子那傢伙跑到哪裡去了嗎?」火神煩躁地皺緊眉頭,一副不耐煩的樣子,「訓練提前開始了,他卻跑得不知蹤影,監督讓我出來找他回去……嗯?真是難得,很少會有日本人看英文原版書的。」

  他側頭看了看,一眼望過去就被密密麻麻而複雜專業詞彙嚇到:「嘖,這是什麼玩意?NIPTS?」

  久梨才想起眼前的火神大我是從美國回來的,英文水準絕對高出眾人一截,她連忙把書攤開舉起來:「火神君,你能告訴我這個單詞的意思嗎?」

  「這麼麻煩的話,乾脆去買翻譯版不就好了。」火神嘟嘟囔囔的,還是接過來看了一眼,雖然剛剛那個組合單詞他不明白,久梨指的那個單詞他還是認得的,「啊,這個啊……」

  「日本還沒有這本書的翻譯版呢,啊,是這個意思嗎?非常感謝!還有這個單詞,我雖然查過詞典,但是聯繫起來的句意並不通順呢……」

  火神只能又幫她解釋了幾個單詞的意思,雖然是從美國歸來的,對於日本人的英語問題特別是學術性的討論他還真的不擅長。本來他的英文水準就是在溝通方面,真的要考試的話他肯定也不占好處。

  好不容易勉強解釋清楚,火神才反應過來:「說起來,我不是來找黑子的嗎……」

  久梨盯了他幾秒,指了指身邊:「哲也君的話,就在這裡啊,火神君一直都沒有注意到嗎?」

  被點到的黑子哲也好像感覺到什麼,翻了個身,一隻胳膊擋在臉上阻擋刺目的陽光,安靜地睡著。

  「……」火神的眉毛是徹底地糾成一團了,他深吸了口氣,神色變得很猙獰,「黑子——!你這傢伙,竟然還在這裡睡覺!」

  他一把拉著黑子哲也的衣領大力搖晃著:「快給我醒過來啊黑子!為了找你我跑遍整個校園都沒找到,你竟然還睡得這麼香!」

  「啊……火神君,午安……」黑子迷蒙著醒過來。

  「午安個頭啊!」


第5章

  預賽第一場就定在5月16號,同班的福田寬就坐在久梨的斜後方,因為連日高強度的訓練在上課時已經不知道被老師用粉筆頭砸醒過多少次了。

  下了課他哭喪著臉趴在桌子上,和鄰桌的同在籃球部的降旗光樹抱怨,說著說著,兩個人抱頭痛哭,痛訴相田麗子的地獄訓練菜單。

  「大魔鬼監督!」

  「監督大魔鬼!」

  「啊啊不好了,都已經這個時間了,不趁著午休去花房的話,下午的訓練會遲到的。」突然福田一下子站起把全身心投入到哭訴中的降旗光樹推到一邊,「抱歉啊降旗,我先走一步!」

  久梨正好站起拿起便當盒往外走,從書桌裡半斜出來的身體擋在福田寬面前,他一邊拼命刹住腳步一邊哇哇大叫著:「緒方危險啊!快點躲開!」

  久梨卻像是什麼都沒聽到一樣不閃不躲,只是在福田寬將要撞到她的時候才察覺到往身後看了一眼,表情頓時驚慌起來,只來得及從喉嚨裡發出一聲短促的驚呼,就被他直接撞倒在地上。

  「所以說,現在就變成了這樣?」相田麗子重重地歎了口氣,「福田君,以後不要再這麼粗手粗腳的了,女孩子和你們這些大男人不一樣,是很嬌嫩的。」

  「真的非常抱歉……」見久梨被撞倒在地上後本來就有些蒼白的臉更加失去了血色,福田寬連忙把她扶到了醫務室,雖然沒什麼問題,不過看女孩子這麼柔弱的樣子讓向來責任感十足的他感到非常自責,「緒方桑,你還好吧?」

  「監督,這不能都怪福田啊。」跟著一起來的降旗光樹試圖為朋友解釋,「他提前很久就喊過了,一般人聽到都能夠安全躲開的,但是緒方桑她……」

  久梨纖長的睫毛顫了顫,抿緊了嘴唇。

  一直在旁邊站著沒有說話的黑子哲也忽地抬眼看向降旗光樹,蔚藍的眼睛非常嚴肅,從低沉的聲音裡聽得出他已經有些生氣了:「降旗君,請不要這麼說。」

  降旗光樹被突然板起臉來的黑子嚇了一跳,他張了張嘴,被福田寬攔住。

  福田滿臉歉意:「別說了,降旗,不論如何撞到緒方桑就是我的錯,是我太匆忙了。」

  久梨活動了一下腿腳,她膝蓋磕在地上撞出一大片烏青,不過除此之外就沒有什麼了。扶著椅子站起來,她才露出一個軟軟的微笑:「不要這麼自責了,福田君。是我沒有聽到你的提醒,現在兩個人都沒事已經很好了。」

  黑子準備伸手去扶她,被她搖頭拒絕。

  相田麗子一把推開黑子:「你們都給我滾回去訓練,今天可是最後一天的練習日了,等下訓練結束我還要對你們進行戰略培訓,今晚做好死在球場上的準備吧!」

  然後她笑眯眯地攬住久梨的肩膀,把她的重心靠在自己的肩膀上架著她走:「你這個樣子我可不放心,明天讓黑子去接你直接到體育館吧。在淤青消退之前一定要注意傷勢,知道了嗎?」

  第二天久梨享受到了誠凜休息區最高級別的待遇,坐在椅子上,她把便當盒遞給黑子哲也:「哲也君,這是之前約定的蜜漬檸檬。」

  「謝謝,為了不辜負檸檬我也會加油的。」黑子接過來,看向對面休息區那個長手長腳的外國留學生。

  被他起了「爸爸」這樣綽號的留學生一臉不在意地望過來,在看到黑子的時候笑了下。

  帶著些蔑視的,從身高和自以為是的實力層面上的輕視的笑容。

  奇跡的時代們都是小孩子?

  想到剛剛帕帕說的話,黑子不悅的心情越發嚴重。他並不在意奇跡的時代的名聲,也立志要打敗他們,但是他絕對不允許有不瞭解他們的人隨意貶低奇跡的時代。

  作為朋友,他真的有點生氣了。

  久梨有點難受地把受傷的腿伸直,坐在旁邊的福田寬時不時擔憂地關注著她,幾乎失去了注意比賽的精力。

  比賽開始沒有多久,誠凜就陷入了困境,因為「爸爸」的身高優勢著實是給誠凜造成了不小的壓力。坐在板凳上觀戰的河原浩一不由得抱怨:「怎麼可以這樣,太狡猾了吧,竟然還引進外國選手什麼的。喂,你說呢,福田?福田?」

  他正伸手準備推推福田寬,被降旗光樹一把攔住,降旗笑得很微妙地用下巴指了指貌似在認真觀戰的福田寬,和河原耳語:「你看,他在看什麼?」

  托著下巴眼睛正對著場上的同伴的福田寬,一副為場上的局勢擔憂的樣子,眼角的視線卻緊緊地盯著身旁的久梨。

  因為火神大我從水戶部那裡學到了防守比自己高大的人的技巧,他的壓力導致帕帕屢屢失誤,局勢的有利一方也漸漸偏向了誠凜,相田麗子的臉色終於緩和下來:「果然有用啊,接下來就是火神君和黑子君的聯合出場了。」

  久梨也松了口氣,突然她的手機震動起來,暗色的螢幕一閃一閃地提示著新資訊。

  「啊啊明明今天是區域淘汰賽的第一場,阿大卻又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害我跑了好久都沒能找到他!再這樣下去隊員都會生氣的……久梨醬呢,今天也看到哲君打籃球帥氣的英姿了吧,好羡慕啊……」

  發信人頭像上粉紅色頭髮的女孩子的笑臉一如往常。

  說的也是啊,桐皇今天也有比賽吧,雖然以青峰大輝的個性來說不去參加的可能性更大一點。久梨說不清自己的心情到底是什麼樣子,到底想不想從別人那裡得到關於青峰大輝的消息,連她自己都不清楚。

  每次桃井五月的短信中涉及到青峰大輝,她就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了,久梨想了很久,還是只能乾巴巴地回復:「我現在在球場,哲也君的狀態很好,第一場絕對沒問題的。如果有時間,五月隨時都可以來誠凜找我們啊。」

  按下發送鍵,把手機蓋子合上,她長長地歎了口氣。

  有些陳舊的、已經被磨得邊緣發毛了的棒棒糖掛飾在手機上來回晃蕩,上面棒棒糖帶著羞澀的笑臉和主人一樣,顯得格外甜入心脾。

  福田寬暗暗打量著久梨,這個女孩子真的很喜歡糖果吧,他記得上體育課的時候,她都要在淺淺的口袋裡裝上幾顆水果糖,從口袋邊緣裡露出色彩繽紛的包裝紙來。

  ——知道這些真的不是他在體育課的時候一直都在關注她的關係!

  男生們聚在一起談論女生的話題,緒方久梨被提到的次數也是不少的。長相可愛身形瘦弱的女孩子,很容易引起男生的保護欲。也有一臉高深的人這樣說過,緒方久梨是個笑容和糖果一樣甜美軟糯的女生。

  「不過有時候就是太目中無人了。」

  「和她說話,有時候就根本不理你,真不知道從哪裡來的這種莫名其妙的驕傲。」

  「外表看起來是糖果,說不定實際上是怪味糖哈哈,誰知道她內心都裝了什麼啊。」

  不過伴隨著讚美,這樣的聲音從來沒有消失過。

  從女生那裡傳出來詆毀,甚至傳到了男生圈中。大部分人好像都只能看到緒方久梨經常忽略別人的存在,高傲自大的樣子,即使是笑容甜美也無法掩蓋她性格驕傲的特點。

  可是她根本不像是這樣的女孩子,那些男生女生眼裡的,帶著過度的自傲偶爾不喜歡搭理人的人,根本不是緒方久梨。

  吵鬧的場邊,福田寬忍不住為她抱不平,他有點緊張地咽了口口水:「緒方桑?」

  就在他右側和他坐得很近,低頭看著手機的久梨像是完全沒聽到。

  「緒方桑?緒方桑!」他提高了聲音,久梨卻還是不為所動,甚至連和他隔著久梨的相田麗子都聽到了,她還是眨著眼睛盯著螢幕,沒有理會他。

  「緒方桑!」

  「久梨……」

  兩個聲音同時響起,久梨疑惑地轉頭看向身邊的相田麗子:「麗子學姐,你叫我嗎?」

  相田麗子「呃」了一聲,指指福田寬:「福田君在叫你呢。」

  她茫然地回過頭來看著福田寬,眼睛裡帶著歉意:「不好意思,福田君,我剛剛走神了……」

  「啊啊沒關係的,我只是想說,你受傷了,這幾天都不方便,我幫你去花房輪值吧。」福田寬看似不在意地擺擺手,「儘量減少活動,傷才能快點好。」

  「不用了,賽期的訓練會很緊張的,福田君才是應該好好休息。」久梨笑起來會露出一排整齊的牙齒,大眼彎起來,整張臉都帶著真誠的笑意,「我不要緊的。」

  明明不是不想搭理我的,福田寬覺得緒方久梨並不是某些傳言裡自傲自負的人。

  不過為什麼呢,為什麼總是裝作沒聽到?

  比賽結束,順利獲得了第一場勝利的誠凜笑鬧著往休息室走去。因為休息室是外人禁入區域,久梨只能抱著衣服倚著體育館門口的柱子等待著誠凜眾人,沒想到接下來卻等到了綠間真太郎和他的新隊友高尾和成。

  綠間大概是自己又說什麼不會來看比賽的話,但是還是偷偷跑來卻被高尾成功抓包,兩個人在路上你一句我一句地鬥著嘴。

  「你到底有多傲嬌啊小真!嘴上說一點都沒有興趣,把我一個人趕來看比賽,結果自己又偷偷地跟過來!」

  「我已經說過了,我不是來看比賽的。」

  「明明是很在意的吧,誠凜第一場預賽就迫不及待了,而且竟然還是帶著墨鏡這種拙劣的偽裝,你是小孩子嗎?」

  「快閉嘴吧高尾。」


第6章

  兩個人走到柱子旁邊,才發現站在背面的久梨。高尾和成先皺著眉頭湊過去,一副操心過頭的樣子問道:「這不是小真可愛的國中同學嗎,幾天不見,怎麼還受傷了呢?」

  綠間的眼鏡一瞬間反光看不清神色,他瞟了久梨一眼:「你太不小心了,緒方。巨蟹座這幾日的運勢都不太好,你肯定也沒有帶巨蟹座今天的幸運物吧。」

  久梨不好意思地笑了笑,她怎麼可能和這個狂熱的星座運勢愛好者一樣,晨間占卜什麼的她的確聽過,但是也就那麼兩天就沒興趣了。

  「我早就告訴過你,每天早上聽一下早間占卜,能幫助你擺脫厄運。」綠間像是看穿了久梨的想法,一言戳中,「一看就是沒有呢。」

  「哼~都是巨蟹座嗎?小姑娘原來和小真是同一個星座的嗎,看起來完全不一樣呢。」高尾笑眯眯地,「剛剛你是在誠凜的休息區吧,如果他們沒時間,我和小真可以送你回去的,女孩子受傷了還一個人走,太危險了。」

  「謝謝關心,不過哲也君會送我回去的,真的感謝您的好意。」久梨禮貌地道謝,看了看旁邊冷哼一聲的綠間,忍不住吐槽,「正是因為我和綠間君是同樣的星座,之前在國中的時候,每天不用什麼早間占卜都能知道自己一天的運勢啊,總是會有人在旁邊不斷地提起呢。」

  「噗,感覺也很辛苦啊。」

  「我不斷地提起也是為了讓你重視這件事,可不是讓你有了偷懶不去聽的理由。」綠間不怎麼贊同地反駁。

  久梨嘴角抽搐了一下,何止是星座相同,她和綠間真太郎都是B型血,要是從星座血型方面來說,兩個人應該算作性格非常相近的,但是她卻完全不這麼覺得,所以她才不相信星座這種東西啦。

  國中每天都要被綠間用這樣那樣嫌棄的眼神看,久梨一度認為綠間這是嫌棄她和他過度重合的特性。

  和她是同樣的星座和血型就這麼丟人嗎混蛋!

  「緒方,你帶發圈了嗎?」綠間突然開口問道。

  久梨點點頭,為了方便活動,她今天出門前把長頭髮紮了起來,雖然不知道他要發圈做什麼,她還是從手腕上褪下備用的發圈遞給他:「給。」

  「謝謝。」綠間接了過來,順手裝進口袋,又掏出一條藍色的發帶來。發帶一看就是嶄新的,在他的手指上纏著迎風輕輕飄動。

  「作為交換,這個給你吧。」綠間自顧自把發帶塞給久梨,又加了一句,「來的路上撿到的,我不需要,當作發圈的交換吧。」

  「哈……好的……」久梨茫然地應了一聲,看著綠間瞟了她一眼轉身走掉。

  高尾餘光瞥到身後出現的誠凜眾人,笑著對久梨擺了擺手:「他們已經到了,那我們先走了。」他朝久梨擠了擠眼睛別有深意,「要好好珍惜那條發帶哦,也許它會給你帶來好運呢。」

  「高尾,你還在磨蹭什麼,走了。」遠遠地,綠間不耐煩催促的聲音傳了過來。

  高尾幾步趕上去,走在綠間的身側,忍不住偷笑:「撿來的啊……」

  「小真……你真是傲嬌過頭了……」

  「都和你說了讓你閉嘴。」

  順利地進入了預選賽的准決賽,誠凜算得上是士氣大增。但是接下來面對的對手卻是曾經給與了二年級成員極大的陰影的正邦和秀德兩所學校,而且還是一日兩場,不說相田麗子要如何去安排戰術,只是不怎麼精通籃球的久梨都要為他們抹一把汗。

  比賽的當天,觀眾席已經坐了不少觀眾,誠凜對正邦的比賽哨聲吹響。

  「真是的,都怪你磨磨蹭蹭買什麼飲料,比賽都已經開始了。」這樣說著並肩而行的兩人,其中一個伸手熟門熟路地砸在另一個人頭上。

  「嗚哇,這個比分……」黃瀨涼太和笠松幸男從觀眾台的入口處進來,一眼就看到了誠凜零分的結果,「不是吧,第一節還有六分半,誠凜竟然一分未得?」

  「之前我就在想了,誠凜相當慢熱啊,這次連本該率先加速手熱的火神都還沒有得分,誠凜的節奏完全起不來啊。」笠松嘖了一聲,看著誠凜的進攻被正邦輕而易舉地防下來。

  「不愧是正邦,防守壓力很大,火神被完全壓制住了啊。雖然是一對一的盯防,但是因為貼身緊逼,大家也沒辦法輕易甩開。」從黃瀨的頭頂傳來點評的聲音,他循著聲音望過去,最先看到的是緊張地盯著場上局勢的久梨,「呀,久梨醬!你也來看比賽了嗎,是給小黑子加油的吧!話說……咦?」

  坐在久梨旁邊的男生舉起手,笑容爽朗地打了個招呼:「喲,你就是奇跡的時代,黃瀨涼太對吧?」

  這個人是誰啊……黃瀨上下打量著他,不冷不熱地回應:「我就是,我沒見過你,不認識呢。」這樣說著,他也不想去理會那個陌生人,幾步跨上高高的臺階坐在久梨旁邊,招呼道,「笠松學長!來這裡,來這裡!」

  「你不認識我,我可是認識你,奇跡的時代可是超有名的。」木吉鐵平倚在靠背上,重新把視線投向誠凜被壓制的場上,神色有點嚴肅。

  「是剛剛你們上來的時候我介紹給他的,」久梨撇了撇嘴,向黃瀨解釋,又轉頭盯著木吉,眼裡是分明的不屑,「就憑你的記憶能記住他們才怪呢。」

  「哈哈哈,是這樣嗎?」木吉摸著腦袋笑了幾聲,從黃瀨身上移開了視線。當年在球場上被奇跡的時代差點擊潰的內心,怎麼可能這麼輕易就忘記呢,雖然其他人不比紫原曾經給他的印象深刻,但是他是絕對不會忘記他們的。

  黃瀨不滿地「哼哼」了兩聲,又往久梨身邊靠了靠:「久梨醬,你怎麼會和別人來看比賽啊,我以為你會和小黑子一起呢!」

  「半決賽的賽場管制更嚴格了,麗子學姐沒辦法帶著我進去。」久梨五隻手指伸直擋在黃瀨臉前,嫌棄地往後推了推,「黃瀨君,別靠我這麼近啊,往那邊靠一點。」

  「別這麼冷淡地對待我啊久梨醬!我傷心得眼淚都要流出來了……」黃瀨不死心地又湊近一點,眼神仔細看著久梨旁邊的木吉,心裡暗暗警惕。

  在小青峰不在的時候,竟然出現了這麼一個危險的人物!久梨醬不會被騙走吧,不會吧不會吧?

  久梨直接被黃瀨壓在身上,重得喘不過氣來,她用力掐了一把黃瀨腰上的軟肉,他立刻「嗷」了一聲淚眼汪汪地縮了回去。

  「我去買些飲料,木吉君,你有想喝的東西嗎?」久梨一下子站起來,從包裡翻出錢包,制止木吉鐵平架起拐杖準備陪她一起下去的意圖,「我一個人就夠了,今天允許你從醫院跑出來看比賽已經是茂名醫生的極限了,你給我好好坐著,別出什麼差錯,否則……」

  木吉鐵平無奈地捂住額頭歎氣:「我知道了,會在這裡等你的,絕對不會亂動。那久梨,幫我帶一罐果汁好嗎,隨便什麼口味。」

  「沒問題。」久梨點點頭,瞥向身旁仰著臉看她一臉純潔的黃瀨涼太,「……黃瀨君,你想喝什麼?」

  「礦泉水就好啦!謝謝久梨醬!」

  看著久梨的身影消失在入口處,黃瀨才猛地轉頭直直地盯著和他隔了一個空位的木吉鐵平,他胳膊撐在椅背上,上下打量著他:「喂,我說你啊。」

  「嗯?我嗎?」木吉鐵平指了指自己無辜地反問,完全沒在意黃瀨不好的語氣,「我是木吉鐵平,誠凜二年生,請多指教。」

  「啊啊我知道了,不過我想說的不是這個。」黃瀨隨口敷衍,語氣冷淡又帶著警告,「你可不要想打久梨醬的主意啊,我告訴你,她可是已經有了男朋友了。」

  「黃瀨!你這小子,對方好歹是二年級的學長,口氣給我放尊重一點啊!」原本懶得去管黃瀨的笠松幸男額頭爆出青筋,一巴掌糊在他的後腦勺上,「好好地給我說敬語,你這個混小子!」

  「很疼啊笠松學長……」黃瀨捂著腦袋哼哼唧唧,不甘不願地嘟著嘴,「我知道了……」

  誰知道木吉鐵平摸了摸下巴,疑惑地問道:「久梨的男朋友?我記得她和她的男朋友已經分手了吧?」

  他怎麼會連這種事都知道?!黃瀨瞪大了眼睛,緒方久梨不喜歡把自己的*告訴其他人這點,黃瀨自己清楚得很。

  難道這個人和久梨醬的關係已經這麼親密了嗎?!他結結巴巴地反駁:「就、就算是這樣,你也不能……」

  事到如此,他要怎麼說啊……小青峰我已經盡力了,是你自己太不給力……

  久梨回到觀眾席時,就發現了黃瀨的不對勁,他笑容燦爛地從她手裡接過礦泉水,就看似專心致志地盯著場上的局勢,時不時和身邊的學長交流幾句。

  實際上,黃瀨的大部分心思都在擔憂自己剛剛因為一時激動而說出來的話會被那個木吉鐵平傳到久梨耳中,如果被久梨知道他趁她不在說了那樣的話,一定會被她記恨的!

  本來嘛,久梨和小青峰感情那麼好,三年級莫名其妙地分手後,小青峰原本就懶散的樣子更加往頹廢大叔靠近了,即使被小赤司教訓了好幾次,都沒辦法恢復之前的樣子。

  黃瀨還是更相信兩個人之間一定是有什麼誤會,在那之前,他一定不能讓久梨醬被什麼奇怪的男人拐走!

  在心裡下了決心,黃瀨瞥眼一看,正好看到木吉鐵平也轉過頭來,對他自然地笑了下。不過這個笑容在黃瀨的眼中,滿是不懷好意。

  糟糕了糟糕了,不管怎麼樣,如果他真的告訴久梨醬他剛剛說的話,一定會惹她生氣的!

  雖然火神一舉灌籃振奮了誠凜方面的氣勢,但是正邦還是佔據著極大的優勢,甚至還在更好地發揮著。笠松幸男感歎:「只靠防守時無法稱王的,正邦的進攻能力也不一般啊。雖然他們沒有和火神那樣的天才得分手,但是類型不同,正邦這種隊伍不屬於天才,而是高手。」

  一轉頭,他卻只看到黃瀨放空的眼神,不由得氣上心頭:「黃瀨!給我回神!」

  「啊……抱歉!我只是一時走神,一時而已!」黃瀨連忙乖笑著認錯,雖然分出心思去想別的事情,他對球場上的動向可還是看得非常清楚的,「但是高手也是有的哦,誠凜也不缺。」

  他的視線落在微喘的黑子身上。

  「走神了還能看比賽,你真的是人類嗎。」笠松吐槽道。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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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久梨默默地瞟了黃瀨一眼,這傢伙看到她這麼緊張,不會在她不在的時候說她的壞話了吧。

  即使認真地盯著球場,黃瀨還是抑制不住好奇心地偷偷瞟向身旁的久梨,嘴唇蠕動了很久,他才低聲問道:「久梨醬,明明國中的時候和小黑子完全不熟悉的,怎麼過了一個假期,兩個人的感情變得這麼好?」

  久梨好像全神貫注在比賽上,並沒有理會他的意思。黃瀨不死心地湊上前去,把她嚇了一跳:「告訴我嘛久梨醬!怎麼突然間和小黑子這麼要好了,我好嫉妒啊!」

  久梨眨了眨眼,「呃」了半天,才皺著眉頭嘟囔:「被看到最狼狽的樣子,既然沒辦法殺掉對方,就只能結成同盟了吧。」

  「哎?這是什麼意思?」黃瀨一愣,流光璀璨的漂亮眸子不解地看著她,卷翹的睫毛在眼下投下淺淺的一片陰影。

  「而且話題突然轉到殺掉對方上面,是不是太過分了啊……」

  那天的天氣很棒,陽光燦爛,是個讓人看了都不由得從心底油然升起喜悅之情的美好天氣。久梨躲在帝光國中一軍專屬籃球館後面的那片小樹林裡,正值夏日,蟬鳴高昂得惹人煩燥,以幾乎嘶啞的聲音回蕩在空中。

  一個籃球慢慢地滾過來,撞到她的膝蓋停了下來,粗糙的表面壓過地面的細草發出沙沙的聲響。

  久梨本來坐在草地上埋著頭,她抬起頭來,一眼就看到被好好保養的籃球,一下子急氣上心,一把抓過籃球狠狠地胡亂扔出去,撞擊到樹幹上發出「砰」地一聲,連樹上的蟬鳴都被嚇得停了片刻。

  整片樹林一片寂靜。

  她咬著嘴唇,無論如何都抑制不住的抽噎聲從喉嚨深處溢出來,她緊緊地箍住膝蓋,一聲一聲斷斷續續地哭了起來。

  過了幾秒,籃球被一雙白皙的手撿了起來,那個人走到久梨身邊,猶豫了半響才小心翼翼地開口:「緒方桑?」

  久梨抽泣的聲音一下子頓住,她急忙抹了抹眼淚,驚慌地抬起頭來,水藍的大眼裡一片波光粼粼,仿佛映出了天邊的日光。久梨的聲音還帶著濃濃的鼻音,眼角被過於用力的動作擦出一片紅痕:「黑、黑子君?」

  黑子哲也從口袋裡掏出一方手帕遞給她,久梨搖頭拒絕,勉強笑道:「我沒關係的。」

  她從地上爬起來,一瞬間還有點站立不穩頭暈目眩,連忙從口袋裡隨手抓了一顆糖剝了含進嘴裡。

  因為動作太急,還未完全恢復的咽喉抽搐著,仍然還有止不住的嗚咽湧出來,久梨被嗆了一下,不得已把糖塊用力咳了出來,喉頭混合著糖果甜猩猩和眼淚酸澀的味道。

  「我……」久梨咳嗽幾聲,蒼白的臉頰微微紅了起來,她閉上眼睛,聲音很無力,「是不是太過狼狽了啊……黑子君,請你不要管我,現在該是籃球部訓練的時候了。」

  黑子沒說話,他把制服外套脫下來鋪在草地上,扶著久梨坐下,在她面前站了良久,才開口:「我已經向赤司君遞交了退部申請書。」

  久梨呼地抬起頭,不敢置信地看著他:「什麼?」

  「我很喜歡籃球,非常非常喜歡,當我站在球場打球的時候,就感覺非常滿足,好像已經得到了世界上所有想要的東西一樣。」黑子哲也的聲音淡淡地,是符合他一向風格的沉靜而不帶什麼情感波動,「但是現在的我,已經不想看到籃球了。」

  他把手裡的籃球隨手向後扔去,拍了拍手:「很想碰觸籃球,但是每當觸到籃球,那種厭惡感就會洶湧而出。討厭自己那麼喜歡的東西非常難受,但是我卻毫無辦法。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大家……已經無法再和大家一起打籃球了。」

  「我們可以輕易獲得勝利,但是這不是我想要的勝利。我想和大家,和青峰君一起,笑著打籃球……但是青峰君卻……」

  聽到這個名字,久梨身體顫了顫,她抱著膝蓋顫抖起來。

  「他變了太多……緒方桑?」

  久梨感覺眼角不受控制地落下溫熱的淚水,打在黑子的制服外套上,暈開小小的水跡:「大輝他……」

  黑子哲也有點緊張地站著,藍色的眼睛裡是一片茫然和手足無措,不知道該怎麼去面對久梨的眼淚:「曾經有人對我說過,在別人傷心的時候給他講一些自己的悲慘故事,對方就會開心起來……」

  「是誰對你說這種事情啊,我才沒有那麼沒品呢,你肯定是被騙了,黑子君。」久梨忍不住想笑,卻還是一抽一抽地哭著,聲音有些暗啞,「謝謝你的安慰,黑子君。」

  「我和大輝分手了,剛剛。」

  兩個人在樹林裡相對無言地坐了一會,久梨聽到從籃球館方向傳來的集合和解散的聲音,想到赤司大概已經在籃球館門口等她了,只得站起來:「黑子君,我要先回去了。」

  黑子跟著站起來,兩個人都沒有管地上孤零零地滾動那顆籃球,一前一後地從小樹林走出來。一軍的成員已經三三兩兩地走光了,籃球館內只剩下負責打掃衛生的值日生,赤司征十郎站在籃球館門口的那棵高大的梧桐樹下,薔薇色的碎發耀眼得無法忽視。

  單單是站在那裡,他渾身都散發著讓人無法移開視線的光華。

  赤司在兩人出現的瞬間就轉過頭來,雙眼不帶什麼情緒,目光停留在久梨有些紅腫的眼眶上。

  「緒方桑,我有一些事想要和赤司君單獨商量,可以等我們一會嗎?」黑子突然出聲,得到久梨肯定的答覆後,他直直地對上赤司的雙眼,低聲問道,「可以借一步說話嗎,赤司君?」

  「有什麼事在這裡說就好。」

  為了不打擾他們的談話,久梨站得遠了一些,只看到兩個人交談了幾句,赤司就轉身向她這邊走來:「回去吧,久梨。」

  「嗯,好的。」

  「赤司君,緒方桑並不是你,也不可能成為你。」黑子看著赤司語帶困惑,他不明白為什麼這些聰明的人在有些時候會犯傻到這種程度,「就算是你想緒方桑留在身邊,也不能把自己的觀念強行灌輸給她,緒方桑只是在一味地順從你而已,早晚有一天,她也會知道這一點的的。」

  「我從沒認為久梨能成為我,現在她要走的路就是最適合她的,僅此而已。」赤司只覺得這個問題可笑,久梨太過心軟,他沒有對她抱有多大的期望,能順著他指定的道路走下去就好,「久梨現在在正軌上,黑子,我不希望你插手久梨的事情,知道嗎?」

  他這樣問著,語氣卻是無比的強硬,幾乎讓人無法回答。

  赤司沒問她發生了什麼事,久梨也不知道該怎麼說出口,她想起剛開始兩人交往的時候赤司並不贊同的神色,大概在赤司看來,她和青峰分手反而是更好的選擇。

  兩個人剛走到校門口,就遇到了從另一條小道上走過來的綠間真太郎。赤司停下腳步,沉聲問道:「綠間,你的傷是怎麼回事?」

  綠間真太郎臉上有被揍過的青紫痕跡,每天都會仔細保養護理的左手上繃帶被扯得亂七八糟,他用右手推了推眼鏡:「去追被貓叼走的幸運物的時候撞到樹上,不小心被蜜蜂蜇到了。」

  「我是說臉上的傷,你去和誰打架了?」

  「……」綠間真太郎冷哼一聲,下意識摸了摸臉上的傷口,「青峰那傢伙,下手還真重。」

  他把視線轉向久梨,「緒方,巨蟹座今天的運勢是倒數第一,和處女座會有極大的衝突,你還是好好注意吧,最好別去見青峰那傢伙,最好這幾天都是。」

  久梨牽強地勾了勾唇角,低低地應了一聲。

  「真是胡鬧,馬上就是決賽了,青峰還是一點自覺都沒有。」赤司漂亮的眉峰皺起來,「綠間,你早點回家處理傷口吧。」

  「那這樣,明天見。」綠間點點頭,看著赤司帶著久梨離開,眼神變得深邃起來。今天青峰的突然發瘋,正好在追貓爬上樹的時候看得一清二楚的他清楚得很,不過就這麼撞在了槍口上,果然是因為沒有隨身帶著今天的幸運物的原因嗎。

  明明才過了幾個月,在她看來卻已經是很久之前的事情了啊,久梨恍恍惚惚地想起這些往事,身旁黃瀨的叫聲完全沒能聽到,直到一陣高過一陣觀眾熱烈的掌聲和歡呼聲才把她喚醒。

  木吉鐵平難言臉上的喜悅之情,激動地一把攬住她的肩膀:「久梨!你看,我們贏了!」

  他的聲音仿佛一瞬間在她耳膜上爆炸開來,炸得久梨一陣頭暈眼花,她呆呆地看向場上的記分牌,73-71的極其微小的分差讓人不由得為勝利的誠凜一方捏了一把汗。

  一雪前恥的誠凜二年級隊員都高興得忘乎所以,相田麗子含著眼淚,和日向擊掌:「太好了,我們贏了!」

  站在場中央還喘個不停,澄澈的眼睛散發著奪目的絢爛光彩的黑子哲也直起身子,被同伴們圍在中間。他突然高高舉起手掌,向著久梨所在的觀眾席微笑起來。

  黃瀨涼太一把抓住笠松幸男的衣角,連聲說道:「笠松學長!你看你看,小黑子在和我擊掌呢!果然小黑子還是愛我的,一眼就看到我在這裡了!小黑子!小黑子!」他一邊大叫著一邊朝黑子揮手,試圖吸引他的注意。

  「給我適可而止一點啊混蛋!」笠松幸男一腳把黃瀨踹倒在地上,「誰會和你這種蠢貨擊掌啊,給我仔細想清楚!」

  久梨也笑著舉起手,白淨的掌心隔著巨大的體育館和眾人的歡呼聲,和黑子遙遙相對。


第8章

  另一側球場上比賽結束的哨聲也緊跟著響起,大到讓人崩潰的分差下,秀德毫無懸念地取得了勝利。

  「忍著點,監督,現在可還不是哭的時候。」日向順平大手壓在相田麗子的頭頂,眼神彆扭地瞥向旁邊,安慰道,「下一場決賽贏了再好好高興吧。」

  他看到木吉鐵平就在觀眾席上,拐杖放在座位的旁邊,和他一起等待著,誠凜下一場的勝利……

  「啊啊好像做夢一樣,我們竟然贏了!」

  為了下午和秀德對戰時保持充分的體力,誠凜眾人聚集在休息室內,常年冷板凳三人組在一旁慶倖,被相田麗子橫眉豎眼地嚇了回去:「說什麼呢,現在就開始放鬆怎麼可以!下午和秀德的對戰只會比上午更加艱難,不僅是上場的正選隊員,你們作為替補選手,也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是、是!真的非常抱歉!」

  和那邊的熱鬧相比,上場隊員這邊的氣氛卻是有點沉悶。

  休息室的門被輕輕敲響,得到應允後,推開的門後露出久梨甜笑的臉來:「各位,打擾了,我帶了蜜漬檸檬,在休息時間吃一些吧。」

  黑子動作迅速地站起來,走到久梨身邊接過不大的便當盒:「得救了……辛苦你了,久梨桑。」

  「說什麼呢,哲也君這麼努力地奮鬥著,再怎麼說,我也不能落後才行。雖然幫不上你們什麼忙……」久梨挽了挽袖口,露出細瘦蒼白的胳膊來,「麗子學姐,之前我從醫生那裡學到一些按摩的方法,我來幫你吧。」

  「太好了,我一個人完全忙不過來啊!」相田麗子看著久梨蹲在黑子面前,認真地伸手開始按摩,「久梨醬,你太瘦了,應該好好補補身體才行。這麼弱不禁風的樣子一點都不適合你。」

  「這個是天生的啦,吃不胖我也沒辦法的。」

  「嘖,你是故意讓我嫉妒你的嗎?!」相田麗子笑著一把按上日向的腿,過大的力道疼得他「嗷」了一聲。

  她突然想到了木吉鐵平,低聲問道,「木吉君呢,我今天在觀眾席上看到他了,和你坐在一起。」

  「木吉君的話,畢竟要儘量避免活動,而且他也不願意拄著拐杖出現在新入隊的一年生面前吧,我把他留在觀眾席了。」久梨雙手拍□□子的小腿肌肉,儘量舒緩他的酸痛,「不過還有黃瀨君在他身邊,不會出問題的。哲也君,有沒有舒服一點?」

  「已經好多了。」黑子站起來活動一下,發現腿部果然舒服很多,「久梨桑……真是神奇啊。」

  「不管怎麼說,我的夢想可是成為一名醫生啊。」久梨吐了吐舌頭,「在實現目標的道路上,我可是不會落後的,怎麼能讓哲也君自己領先呢。」

  雖然主辦方給隊伍留了一定的時間讓他們恢復,畢竟一天之內進行兩場高強度的比賽不是開玩笑的,從誠凜的休息室出來,久梨有點擔憂,黑子的體力本來就不太好,到底能不能撐到最後,有點難說。

  膝蓋上的青紫在走動的時候還會有些微的疼痛,久梨單腳蹦了幾下跳上樓梯,放在口袋裡的手機沉甸甸地上下跳動,像是牽著她的心,一墜一墜。

  一定沒事的啦,這樣安慰著自己,久梨用力推開體育館的大門,外面的天色陰沉,看起來是大雨將至的樣子。

  「巨蟹座的你,今天的運勢是第一名!不論什麼都無法阻擋的好運氣,如果能夠帶上浣熊信樂燒絕對能夠刷爆好運,也許會遇到意想不到的人也說不定哦~」觀賽時黃瀨涼太半撒嬌半強迫地把早上的晨間占卜放給她聽,不知為何,這個結果在此刻浮上心頭。

  今天是她和綠間的幸運日嗎……

  她就算了,想到今天是那個盡人事的綠間的幸運日,心裡真不禁為哲也君捏一把汗。無關信任與否,奇跡的時代的實力,她實在是清楚得很。

  被越來越大的帶著潮濕氣息的風吹刮的樹枝發出刺耳的摩擦聲,遠處出現了一個一身白衣的少年,即使被吹得衣角飄揚,神色卻淡然而毫不為之所動。

  白黑的運動鞋在地上無聲地踏過,他雙手插兜慢悠悠地向體育館走去。

  被風吹亂的薔薇色髮絲搭在眼前,他隨手撥到一邊,朝著已經很近了的,驚訝地望著他的久梨點了點頭:「久梨,好久不見。」

  「征君?你怎麼會在這裡,比賽結束了嗎?」久梨呆呆地問道,她完全沒想到會在這裡看到他,雖然京都的決賽並不是今天,但是兩人昨天才通過電話,今天的洛山高校明明是有一場比賽的。

  竟然這麼快就從京都趕到了東京……

  「沒有懸念的比賽根本不需要在意,結果顯而易見。」赤司語調平靜,舉手投足之間都是久梨記憶中未曾減退甚至愈發耀眼的,獨屬於他赤司征十郎的光芒。

  休息時間結束,觀眾席上的空座也被逐漸填滿,黃瀨托著下巴歎了口氣:「久梨醬真是的,比賽都快開始了,怎麼還不回來呢。」

  木吉鐵平掏出手機看了看:「還有十分鐘嗎……哎?」他發現一直處於靜音的手機不知什麼時候收到了一封短信,連忙打開來看,回復了之後才對黃瀨說道,「久梨之前發短信給我了,說她這一場暫時有事,會回來的晚一點。」

  「哎?!好狡猾!再說了為什麼久梨醬只給你發短信,為什麼!」黃瀨一臉受傷的表情,抹著眼淚撲到身旁笠松幸男的身上,「笠松學長……」

  「離我遠一點啊白癡。」笠松幸男咬著牙把他的臉推到一邊。

  「膝蓋是怎麼回事?」

  陰沉的天氣遠處隱隱傳來沉悶的雷聲,幾滴雨點打在地面上,馬上越來越密集的雨際連成了一片,大雨攜著萬千氣勢開始洗刷整片大地。

  從體育館內傳來觀眾歡呼的聲音,久梨打開手機看了看時間,比賽已經開始了。

  赤司征十郎慢步走進體育館,把大門一關,外面聲勢浩大的雨聲頓時小了很多。他半蹲下來,修長的手指碰了碰久梨膝蓋上的傷處:「自己一個生活還是這麼毛毛躁躁的,久梨,這是最後一次了,知道嗎?」

  「抱歉,我知道了,以後一定會小心的。」一遇到赤司氣勢就完全微弱下來,久梨微微低下頭一副認錯的樣子,雙手揪著衣角耷拉著肩膀,乖乖地回答,「相信我啦,征君。」

  「我不太相信你。」赤司站起來把手伸向久梨,她自覺地伸手搭上被領著坐在體育館的大廳長椅上,赤司抬眼望向喧鬧的比賽場地,「已經開始了。」

  「特意從京都來到東京看比賽,現在不進去可以嗎?」久梨仰著頭問道,見他勾起唇角微微笑了笑,少年的風華光彩幾乎耀亮了整個體育場。

  「沒什麼好看的,哲也和真太郎的比賽,完全沒有懸念。」赤司的聲音帶著不可置疑的威嚴,「我不是來看比賽,而是來找你的,久梨。」

  「的確,當時我允許你離開我去誠凜,但那不過是暫行之計。久梨,在外面玩的可好,該回來了。」

  久梨差點沒從椅子上跳起來,她急聲說道:「怎麼可以這樣,征君當時明明說好了的,我可以隨自己的心意選擇高中就讀,你不可以反悔的。」

  「我沒有反悔,只不過是做出了正確的選擇而已。久梨,我的決定從來都是正確的,你只需要聽從就好,對大輝的事情也是,對哲也的事情也是。你無法認清事實,就由我替你選擇正確的道路。」

  「我不要。」久梨癟了癟嘴,悶悶地垂頭坐著,她下意識從口袋裡摸到了手機,慢慢地摩挲掛飾粗糙的觸感,努力平靜心情,「征君從來都不會騙我的,我也相信,征君的決定一直都是正確的,以前是這樣,以後也不會變,我一直相信這點。」

  「但是隨便決定我的未來什麼的,不是很可笑嗎?我有自己的想法,征君怎麼可以隨便否認……」

  「錯誤的想法,當然是要從根源上抹殺。國中畢業時你不願意去洛山,想要去木吉鐵平所在的誠凜,我可以答應你。偶爾你也需要接觸這樣的世界,放你出去玩一玩也好。但是,你竟然能夠忍受這群人這麼久,說實話,我很驚奇。」赤司直接打斷她的話,他居高臨下地看著久梨。

  「並不是忍受,木吉君給了我很多幫助,我喜歡誠凜,也很享受在誠凜的生活。」久梨視線不自在地往旁邊移去,「何況還有哲也君在誠凜陪我……」

  「在撒謊吧。」

  「才沒有!」

  赤司微微笑起來,他一側眉梢微微挑高,低沉的話語顯得氣勢淩厲:「久梨,你不擅長撒謊這點真是一點都沒變。被戳中了心思馬上就暴躁起來反駁別人的毛病我已經糾正你很久了,完全沒有效果啊。」

  被赤司這樣說中,久梨只得委屈地閉上嘴,不敢看他。超強的觀察力和對她的瞭解,她在赤司面前所有的心思根本無從遁形。

  「為了醫院方面的工作,在校時間太少以至於交不到朋友,更別說你還……在誠凜生活得很開心?我看不見得吧。」

  完全被赤司說中了,她連反駁都做不到,更何況她也不敢反駁赤司。在帝光時久梨一直都是和赤司一起活動,不需要她煩惱的事情赤司都會一手解決,以至於久梨剛到誠凜時甚至有些手足無措。

  她期望能夠得到新的友情,新的開始,朝著她所期望的未來前進。但是現實很顯然並不如意,比如在朋友方面。

  「你本來就不需要花費時間在這些無聊的事情上面,等到了洛山,就更不用考慮了。」赤司的聲音靜靜地卻讓人信服,久梨從六年前開始就習慣了聽從他用這種語氣說的所有命令。

  雙手慢慢交叉握緊,久梨從乾燥的喉嚨間擠出幾個字。

  「不要……」

  「嗯?」他揚高了語調。

  「我不要這樣,我不要和國中的時候一樣,現在的生活和那個時候相比根本算不上什麼,畢竟、畢竟……」

  「我喜歡現在的生活,就算是有不如意的地方,我也有改善它的信心。而不是像以前那樣,聽從征君的話,和已經變了的大家生活在一起。」

  「就算是違抗征君的命令……」

  「違抗我的命令?真虧你敢把這句話說出口呢,久梨。」赤司神色冷淡,異色的雙眸閃著不知名而危險的光芒,「和哲也在一起時間久了,所以也變得和他一樣不知好歹了嗎?」


第9章

  「沒有、沒有這回事……」久梨幾乎都要哭出來了,和赤司這樣對峙是她完全沒有嘗試過的,甚至連她提出要獨自去誠凜的時候,兩人的氣氛都沒有這麼緊張。赤司一向對她很包容,果然還是因為這次她快要試探到他的底線了嗎。

  「被嚇到了?」赤司看著久梨可憐兮兮的樣子,伸手安撫地摸了摸她的頭,「沒有哲也的膽量就不要跟著他亂學,懂嗎?這次就算了,你既然這麼堅持,隨便你喜歡吧。」

  久梨猛地抬起頭,驚喜欣慰的感情差點沒從眼睛裡溢出來,她露出大大的笑容:「真的嗎?征君,你最好了!」

  「反正最後的結果不會變,我說過了,我不會勉強你,你最終還是要乖乖回來的。」再微微加大力道揉了揉久梨柔軟的頭髮,赤司想要說的話又被從館內爆發出的一陣喝彩打斷,他眼角瞥了一眼燈光明亮的球場,沒說什麼,只是轉身向門口走去。

  久梨急忙站起來,歪歪扭扭地朝他追去,一把拉住他的袖子:「征君,外面還下著雨呢,你要去哪裡?」

  「司機差不多要到門口了,這次回來是家裡有事要處理,順便來看看你而已。」赤司透過濛濛的雨幕已經看到了那輛黑色的轎車緩緩駛來,「我已經和醫院打好招呼了,在學習的時候有什麼需要都直接提出來好了。別的方面不說,我對你的學習成果抱有期待,別讓我失望。」

  「我明白的。」

  赤司直接推開門,滂沱大雨被斜吹的大風一下子吹了進來,潮濕的雨氣顯得陰冷刺骨。久梨站在門口,看著轎車載著赤司消失在雨幕的盡頭,打了個冷顫。

  久梨獨自在大廳坐了一會,她想起國中畢業時第一次嘗試挑戰質疑赤司的權威,那個時候一方面有黑子哲也和木吉鐵平的鼓勵,另一方面也是被和青峰大輝分手的事情刺激到了,她完全不想再看到赤司和青峰在另一個地方繼續這樣的生活方式,而憤憤然向赤司提出要去誠凜讀書的要求。

  雖然她的監護權是放在赤司父親的名下,但是從她進入赤司家開始,教導她的人就是和她同樣年紀的赤司征十郎。

  「所以,你想說什麼?」赤司放下手裡厚重的書本,他往躺椅上一靠,手指輕輕敲打木質的扶手。

  「我以為自己可以一直這樣過下去,但是從青峰君的變化中我知道了,我不喜歡這樣的變化,不喜歡這樣的生活方式,但是征君卻很認同這種變化造成的結果。」

  「木吉君問我要不要去誠凜,他想要介紹他的隊友給我,征君,我想嘗試一下,他所描繪的那種生活。」

  赤司沉吟片刻,最後他鬆口了。

  「我不干涉你,既然你想,就去做吧。」

  窗外突然響起雷鳴巨大的轟鳴聲,久梨打了個激靈,終於從和赤司見面後的情緒中拔出來。她低頭看了看手機上顯示的時間,誠凜和秀德的對戰大概進行到第三節的樣子,不知道現在的情況如何。

  黃瀨一眼就看到從旁邊的入口進來的久梨,連忙招手殷勤地讓開靠外的位置,自己則坐在木吉旁邊,把久梨拉在他和笠松幸男之間:「久梨醬!你怎麼這麼晚才回來,比賽都快要結束了!」

  久梨隔著吵吵嚷嚷的黃瀨向木吉點點頭,一字一句地回答:「征君過來了,我在外面和他說話,耽誤了時間。」

  黃瀨臉上的表情立刻變得有點驚訝,他左右看了看,咂咂嘴:「小赤司竟然來了?!在哪裡?」

  「他已經回去了,應該是有事要處理。」

  「哎?!都不來看小黑子和小綠間的比賽嗎?嘛……這麼久都沒有見過小赤司了,連來了都不肯見我一面好傷心呐……」黃瀨苦著一張臉,「說起來,久梨醬為什麼沒有和小赤司一個學校呢,他竟然同意了嗎?」

  明明國中的時候是一副敢隨意捉弄久梨就操練死我們的樣子,竟然也能願意放手……

  「雖然一開始沒有同意,但是後來還是允許了的,征君也有自己的考慮啊。」

  「啊啊因為是一起長大的青梅竹馬嗎,好讓人羡慕啊,不論是久梨醬和小赤司還是小青峰和……」黃瀨把身體歪來歪去擋住木吉鐵平的臉,阻止他想要和久梨說話的意圖,腦子裡的話不經思考就衝口而出,直到青峰的名字出口,他才反應過來訕訕地閉上嘴。

  「抱、抱歉,久梨醬……」

  久梨搖了搖頭,哼了一聲:「有什麼好抱歉的,你太把他當回事了,黃瀨君。」

  到底是誰把那傢伙當回事啊……黃瀨心裡默默地吐槽,被笠松抄起手邊的背包糊在臉上,痛得哇哇大叫:「學長!好痛啊QAQ」

  「誰讓你這麼悠閒地和女生眉來眼去了混蛋!給我好好關注比賽啊!」

  「我沒有啦……久梨醬和那些女生不一樣的。」黃瀨揉了揉揉腦袋癟著嘴,把視線重回投回場上,他漫不經心地問道,「久梨醬,你覺得誰會贏啊?」

  「嗯……果然還是哲也君吧。」久梨摸了摸下巴嚴肅地板起了臉,故作認真的態度讓黃瀨撲哧一聲笑出來。

  「久梨醬也太偏心了,局勢明明是對誠凜不利的,你還不顧一切地向著小黑子。」

  「嘛,也不能這麼說,我可是有人支持的。」久梨撓撓臉頰,想起赤司的話。

  「哲也和真太郎的比賽,根本沒有懸念。」

  「哈?小赤司說的嗎?明明都沒有進來看比賽,還是能這麼自信地說這樣的話啊……」黃瀨倚在座位上歎了口氣,「真是敗給他了,誰都猜不透小赤司的心思。但是換句話說,他的意思也許就是小綠間可以毫無懸念地贏過小黑子啊,畢竟他現在可是被秀德的高尾完全壓制住了。」

  「所以才說你不瞭解他啦。」久梨顯得很有信心,休息時間已經結束,最後一節也終於開始。誠凜意外地派上了黑子,他被高尾防得很死,兩個人幾乎游離在緊張的局勢之外。

  下一秒,黑子竟然晃過了高尾的防守,他擺出一個別人未曾見過的新的姿勢,右手成掌把傳球加速用力打了出去。旋轉而高速的球直直地傳過高尾阻攔的手,在球場上劃過一條筆直的線。

  「在猜測征君話裡意思這方面,沒人能夠比我更准的。征君既然說哲也君會贏,他就一定會贏。」

  「在對小赤司的個人崇拜方面,也沒有人能壓過你……」黃瀨小聲吐槽。

  另一所學校的籃球館,兩個人無聊地坐在空曠的體育館內,只有彼此的呼吸聲就是擊打在體育館館頂的嘩嘩雨聲,敲出沉悶的迴響。

  桃井五月無聊地托著腮在手機上啪嗒啪嗒按著,幾秒後,她終於憤憤地站起來掐著腰:「啊啊真是的!好無聊啊!為什麼我要在這種大雨天和你呆在體育館啊!」

  整張臉都埋在手臂裡趴在地上的青峰大輝懶懶地回答:「麻煩死了……是你非要跑過來找我的,之前你乾脆和那群人去參加比賽不就好了,少來吵我。」

  「到底是誰裝病不去參加比賽的,如果不是為了找你……」桃井五月氣得雙頰通紅,在被擦得光亮如新的籃球場上走來走去,特意把地板踩得咚咚作響。

  「五月你很吵啊,我要睡了。」青峰抱著懷裡的雜誌翻了個身仰面朝上,攤開手整個人呈大字型,打了個哈欠。

  「下一場比賽你再敢不去,我真的會去找伯母告狀的!就說你上次的測驗根本沒過,下次我也不會把整理的筆記借給你了!」

  「還去告狀,你是小孩子嗎?」青峰懶散地勉強睜開一隻眼,耷拉著眼皮看著桃井,「無所謂吧,到底要不要去比賽,反正不過是一群烏合之眾,根本沒什麼必要。」

  桃井直接伸手一把拽住青峰的胳膊,用盡全身的力氣想要拉他起來,咬著牙抱怨:「不論如何,去參加比賽,聽從教練的安排,這可是你作為隊員的責任啊!你……」

  注意到青峰的表情有點緊繃,她連忙放開他的胳膊,有點擔憂地注視著青峰:「阿大,你的胳膊……」

  「這麼硬拽很疼的白癡。」青峰只是甩了甩胳膊,重新把頭埋在胳膊中間不理會桃井。

  桃井五月愣了幾秒,表情一下子緊張起來:「青峰君,今天是幾號?」

  「哈?這種東西誰知道……」

  「等、等等,今天的確是……」桃井連忙把被她隨手扔在地板上的手機撿起來,上面顯示的日期讓她哇哇大叫起來,「快給我起來啦青峰君!今天是伯父給你預約的去醫院檢查身體的日子啊,你怎麼都忘記了!」

  「那是什麼玩意……」青峰被煩的不行,只能半坐起來,用手撐住下巴又打了個大大的哈欠,身體搖搖晃晃好像下一秒就能直接睡過去,「不去。」

  「別開玩笑了,那是伯父好不容易才預約到的很厲害的醫生,不論如何你都要去!現在!」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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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好不容易趕進醫院大門,桃井撩了一下有點淋濕的長髮,把頭髮別在耳後,她東張西望:「嗯……還是有點晚了啊,不知道醫生還在不在,我們直接上樓去找他吧……喂阿大!真是的,你聽到我說話沒有?!」

  青峰甩了甩頭,有點暴躁地回答:「知道了!真是的,這麼大的雨還要過來,你是腦子進水了吧!」

  他不舒服地動了動身體,還是一把扯下外套,只穿著寬鬆的背心,嫌棄地拽了拽後背濕透的衣服,隨手把外套搭在肩膀上。

  「啊啊真是受不了,你也不看看我到底是為了誰才冒著大雨趕到醫院的!最起碼也給我感恩戴德一下啊!」一邊抱怨著一邊往醫生的診療室走去,桃井打開手機看了看時間,「都已經這麼晚了……啊對了,比賽,比賽是不是已經結束了啊。」

  她迅速打開通訊錄找到綠間真太郎的號碼,手指不耐煩地隨著接通聲的節奏在牆壁上敲打著。電話剛被對方接起來,一連串的問句就衝口而出:「喂喂,是小綠嗎?比賽已經結束了嗎?結果呢?輸了?贏了?喂喂到底是怎麼樣嘛……」

  「你真的好吵……」青峰無力地歎了口氣,看著桃井氣鼓鼓地合上手機蓋,挑眉問道,「怎麼了?」

  「小綠那個傢伙,竟然掛我的電話!一個兩個都是這樣,太過分了!」

  「拿來。」青峰伸長胳膊輕易從桃井的手裡搶到手機,饒有興趣地撥出電話。

  「你給我適可而……」一接聽就傳來綠間沒好氣的聲音,青峰倚著窗臺望向窗外,發出一聲意味不明的輕笑。

  「喂喂,別這麼凶嘛。看這個態度……怎麼了,輸了?」

  桃井嘟囔幾句,只能先丟下打電話的青峰,敲了敲醫生的門,禮貌地推門進去問道:「抱歉請問長谷川醫生在嗎?我們是之前預約過的病人……」

  得到肯定的回復,桃井再轉身往走廊上去尋找青峰,正好看到他露出和往常一樣的笑容,丟下這麼一句話就掛了電話。

  「能打敗我的,只有我自己的。」

  ……就是因為阿大不知道什麼時候變成了這個樣子,久梨才會和他分手的。

  站在青峰的背後看著他高大的背影,桃井微微抿緊嘴唇,眼神裡是說不清的情緒。果然她還是更喜歡以前的青峰大輝,喜歡以前的阿大打籃球的樣子。

  如果他能夠變回去就好了,那樣久梨也一定……

  清脆的鈴聲突然響起,青峰看也不看地接起來:「怎麼了綠間,什麼時候你也變的這麼糾纏不休了?」

  對面沉默了幾秒,電話裡一時間除了沙沙的雨聲失去了所有聲音。

  青峰突然從對面有些急促的呼吸聲中察覺到了什麼,向來就不怎麼發達的思維神經停滯下來,一下子手裡的手機變成了燙手山芋,青峰丟也不是,掛也不是,僵在了那裡。

  「喂,青峰君?」女孩子的聲音從那邊傳來,和著清冷而悠長的雨聲,顯得非常柔軟,「我找五月。」

  青峰一句話都沒說,直接把手機扔回給桃井,被桃井慌忙接住抱怨兩聲。他雙手插兜大步往診療室走去,只聽到背後傳來桃井一下子變得興奮的聲音。

  「久醬!對啊對啊我們好久都沒見了,我好想你啊!」

  「哎哎?什麼時候?當然可以啦!」

  「啊對了,恭喜誠凜順利晉級,真不愧是哲君所在的隊伍呢,我都等不及見到哲君了!」

  掛掉電話,久梨勉強向木吉笑了笑:「那我們回去吧。」

  「不去向他們打招呼嗎,你和黑子應該有很多話想說吧?」木吉鐵平體貼地一手把久梨的背包甩在肩膀上,遙遙地看向下面球場歡呼的誠凜眾人,「能夠贏得比賽真是辛苦他們了,順便幫我向日向和麗子道喜吧,我稍微有點……不敢下去看他們。」

  「說什麼呢,木吉君偶爾也會變得這麼多愁善感啊。只要再加把勁,你就能夠歸隊和他們一起打籃球了不是嗎。」

  木吉撓了撓頭發,露出招牌天然呆的笑容:「說的也對呢。」

  「我和哲也君也沒有什麼要說的話,這個結果原本就是我預想之中的,是哲也君向我承諾的未來,沒有達到才是不可能的事。」久梨拍了拍臉頰,感到臉上的肌肉緊張到緊繃,甚至有些酸澀的感覺,聲音也嗚咽一下,「我一直都知道,哲也君一定能夠實現我們的約定的。」

  被同伴們直接用胳膊勒住肩膀被迫整個人都身體前傾的黑子哲也好像察覺到什麼,他痛苦地仰起頭,正好看到觀眾席上的久梨。

  他伸出白皙的胳膊來,向久梨比了個勝利的V字。

  木吉眼尖地發現了,笑得很舒心:「你們的感情真好啊。」

  「當然了。」久梨也直直地伸手比出V形手勢,語氣滿是自豪,「哲也君可是我最可靠的戰友。」

  觀賽觀眾散後體育館冷清了很多,好不容易打到了計程車,木吉坐在後座朝久梨舉了舉手裡的大黑傘,語氣很自豪地炫耀道:「隔壁病房的老爺爺在我出發前給我的,怎麼樣,他的八卦圖可比天氣預報准多了。」

  「就是隔壁用八卦圖整天神秘兮兮地在走廊上攔人算命的中村老爺爺嗎……」

  「他算命也很准的啊!」木吉非常仗義地為中村爺爺正名,一臉嚴肅。

  久梨嘴唇動了動,又提出了問題:「但是你真的沒考慮過,你拄著拐杖要怎麼打傘嗎?」

  「不是有你嘛,這把傘大到足夠我們兩個用了啊。」

  「……木吉君,我就算是踮著腳尖也沒辦法把傘舉到你頭頂上的。」久梨瞪了他一眼,氣呼呼地,對待木吉鐵平這個天然呆她真是一點辦法都沒有。

  木吉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是這樣嗎?」

  「你以為我多高啊混蛋!」久梨有點炸毛了,明明小時候她還比同齡人都高一點的,現在的身高卻已經只是中等,再也沒有迅速地躥高過。

  雖然征君和她的情況也差不多。

  「不要緊啦,多喝點牛奶,一定可以再長的。」木吉伸手比劃一下,即使是坐在車座上,他一米九以上的高大身軀還是比久梨一米六出頭的身體高出顯而易見的高度,他疑惑地歪頭,歎了口氣,用那種讓人完全無法生氣的語調認真地說道,「久梨,你果然有點矮啊。」

  「夠了給我閉嘴啦!」

  計程車停在醫院門口,雖然距離不長,但是畢竟雨勢很大。木吉撐開大黑傘把久梨納在傘下,兩個人慢慢向醫院走去。

  濺起的水花拍在裸露的小腿上有點冰涼,久梨縮了縮肩膀,木吉見狀把傘更加往久梨的方向靠了靠。

  這樣走著,木吉突然笑起來:「感覺膝蓋已經沒有大礙了啊。」

  為了騰出一隻手舉著雨傘,他只柱了一根拐杖,走路已經看起來和常人無異,而且膝蓋上的傷痛也幾乎輕到讓他無法感受到的地步了。

  「真想快點歸隊啊……」木吉低聲說著,望向還纏著繃帶的膝蓋。

  「不要著急,大家都在努力呢,他們需要的是一個健康的你,能夠和他們一直走到全國大賽、走到日本第一的木吉鐵平。」久梨抱著另一個拐杖,突然一拳捶在木吉的腰上,看著他「哇」一聲踉蹌一下差點沒跌倒,「而不是現在這樣的你,給我好好養傷再做白日夢吧,蠢貨。」

  「啊啊抱歉……我知道了……久梨你也太凶了一點啊。」

  黑色的傘逐漸從大門移動到建築物下面,在有些暗沉下來的天色之下模糊成了一團。

  四樓的窗戶旁,已經做完了檢查的青峰大輝視線一直隨著那把黑傘移動。從久梨和木吉鐵平下了計程車開始他就發現了兩個人,他簡直是鬼使神差地懷著一種不知名的心情看著兩個人打著同一把傘走進醫院。

  真是有種微妙的感覺,微妙地不爽。

  醫院很大,他做檢查的地方是四樓的專家會診室。桃井還在裡面和醫生討論他根本沒事的胳膊肘,青峰只能無所事事地在走廊裡等待。

  電梯的燈亮了起來,然後是兩個人交談的聲音,其中一個就是不久前還在電話裡聽過的,柔軟而熟悉的女聲。

  有時候世界會顯得太小了吧。

  「那我先去找茂名醫生,木吉君,你自己回病房不要緊的嗎?」

  「我又不是三歲的小孩子了,不用這麼擔心我,快去吧。」

  青峰站在電梯的右側走廊裡,他看到一個瘦弱的身影從走廊的交叉口閃了一下,往左側的診療室走去。然後一個身材幾乎和他差不多高大的人拐進右側走廊,正好和青峰打了個照面。

  木吉只是笑著點了點頭,徑直從青峰的面前穿過。

  青峰在他背後沉著臉,不知道在想些什麼,過了幾秒,他幾步跨在走廊中間,對著木吉的背影語氣惡劣:「喂,你叫什麼名字?」

  木吉轉過頭去無辜地看著他,用手指指了指自己:「我嗎?我是木吉鐵平,有什麼事嗎?」

  「木吉鐵平……」青峰念了一遍他的名字,沒有理會木吉的疑問,乾脆地轉身繼續靠著窗戶望向窗外。

  「嗯……看起來真凶啊,我惹到他了嗎?」木吉呆呆地站著思考一會無果,「根本不認識啊……」

  除了作為對手曾經在場上被他和其他的奇跡的時代們教訓得一塌糊塗,難道兩個人還有什麼其他的交集嗎?

  奇跡的時代的王牌,青峰大輝嗎……


第11章

  這天是個天氣晴朗的休息日,除了因為腳傷而不得不暫停訓練的火神,誠凜的隊員全都被相田麗子拉到游泳館進行殘酷的惡魔特訓。

  當黑子在水下做了幾十個深蹲無力地一頭栽在水裡呈死屍狀漂上來時,久梨不忍直視地別開了眼,默默地離開了。比起看他們被如何折磨,她還是去醫院看看伊久磨他們更好。

  誰知道一推門進去,看到的就是隸屬於籃球部的不讓人省心成員之一蹦躂著和孩子們玩捉迷藏的一幕。

  久梨深吸了口氣,努力抑制內心想要抓狂的咆哮,擠出一個扭曲的笑容,顫聲問道:「木吉君,你在做什麼啊?」

  「啊,久梨,你來了!」木吉停住腳步,也不忘一個轉身一把從鋼琴凳後面拽出一個咯咯笑著的孩子,大喊一聲,「抓到了!」

  「抓個頭啊!你怎麼又偷偷跑出來了,還想被茂名醫生揪著耳朵對著牆角罰站嗎白癡!」久梨大步走過去,從牆角撿起被木吉直接丟在一旁的拐杖塞給他,「不可以,再這樣下去我才不要再幫你隱瞞,也不會和茂名醫生申請你去看下一場比賽的權利了!就算現在病情慢慢好轉,你也不能這麼隨便糟蹋好不容易才複建的身體啊!」

  木吉連忙接過拐杖,瞪大了眼睛:「別這樣啊,久梨,要不……」

  他轉頭看了看躲在房間裡不同角落的孩子們,從他的角度能輕易發現那些躲在低矮遮蔽物後面的小孩子,他們根本沒有察覺到久梨的突然出現。

  「啊對了,要不久梨也來加入吧,我們的遊戲。」他眨了眨眼睛一把攔住久梨的肩膀大力拍了拍,用自以為非常誘惑的語氣引誘道,「就算作是讓你走後門,勉強同意你參加我們的遊戲啦。以此為交換,你可不能和茂名大叔告狀啊。」

  「我才不要走這樣的後門,你是笨蛋嗎?」久梨嫌棄地拍開他的手,木吉比常人更大一些的手甚至能把她整個肩頭都包住,是讓人覺得非常可靠的厚實的感覺。

  大概是躲久了還沒有人來找他們,幾個孩子偷偷摸摸地伸出半個腦袋尋找作為抓人者的木吉,卻發現了不知什麼時候出現的久梨。

  他們的表情一下子亮了起來,幾乎是跳著跑出來撲到久梨懷裡,仰起來的稚嫩的臉上帶著不可言喻的期盼的光彩。

  無聲地聚集在久梨身邊的孩子們表情興奮,看在木吉眼裡卻是顯得像在看一個無聲的黑白電影。張合的嘴唇無法發出一絲聲音,電影的演員沉默毫無生機。

  久梨安撫地摸了摸幾個孩子的頭,她戳了戳木吉:「木吉君,你去把孩子們都找出來吧,正好可以趁著現在給他們上一點課……木吉君?」

  「嗯?好的。」木吉才回過神來,他笑著抱怨,「一看到你孩子們都跑出來了,我會嫉妒的。」

  久梨撇了撇嘴沒有理他,她蹲下身體誇張地大力做著口型,每個無聲的音節都停頓一下,好讓對面的孩子能夠反應過來。

  「ア-モ-ズ-グ-ゾ」

  圍在久梨身邊緊緊地盯著她的的孩子們也有學有樣,一夥人像是教堂裡穿著潔白衣袍唱詩班的孩童,唱著一首只有他們自己知道內容的歌謠,做出同樣的口型:「ア-モ-ズ-グ-ゾ」

  隔著巨大的落地窗,外面就是爬滿翠綠的藤蔓的圍牆,在圍牆外面是一群經過的孩子們的歡聲笑語。

  七彩的肥皂泡飄飄揚揚地飛向天際,折射出美麗的光彩。

  明明是沐浴在同樣的陽光下的孩子。

  伊久磨從久梨的背後一下子竄出來,抱住她的腰,「啊啊」地叫著。

  他的身高在入春以來如同雨後春筍茁壯成長起來,現在差不多能到久梨的腰部,黑亮的大眼睛像兩顆漂亮的玻璃球。

  「伊久磨,你又調皮了。」久梨對伊久磨的感情最深,她戳了一下伊久磨的額頭,看他撒嬌地笑著,表情變得無比溫柔。

  「久梨姐姐,我很想你!」

  「我也是。」

  在基本用語上,兩個人差不多都可以用唇語來交流了。伊久磨是所有的孩子中學習最快的,他積極地幫久梨把放在房間角落的教學用具搬到房間中央,和孩子們一起圍了一個圈坐了下來。

  久梨就地坐在孩子們的面前的地板上,她掌心向下,在胸前平行轉了一圈,又伸出一隻手豎起大拇指,朝他們做了個鬼臉。

  大家,很棒呢。

  木吉靠著牆看久梨和孩子們的互動,動作讓人眼花繚亂,房間裡是幾乎讓人窒息的寂靜。

  每次看到這樣的場景,一向善於逗人開心的木吉鐵平都不知道該說些什麼。他只能跟著久梨的動作又做了一遍,向他們豎起大拇指。

  上完當天的課程,馬上就有家長陸續來接走在醫院接受康復訓練的孩子,直到最後,只有伊久磨和久梨坐在畫板前,隨手畫著畫。

  伊久磨打著手語,期待地看著久梨:「我昨天看到有人在打籃球,看起來好帥氣啊。」

  久梨撲哧笑了一下,她指了指旁邊看不懂伊久磨手語意思的木吉:「你們木吉大哥就是很厲害很厲害的籃球選手啊。」

  伊久磨立刻把閃閃發亮的眼神投向木吉,激動地比劃著:「那木吉哥哥可以教我嗎?我也要成為非常非常帥氣的籃球選手,和木吉哥哥一樣!」

  「伊久磨想和你學籃球呢。」久梨翻譯給木吉聽,又轉頭捏了捏伊久磨的鼻尖,「他可是還在養傷啊,等他傷好了,再讓他教你好不好?」

  伊久磨理解地點點頭,順從地坐回久梨身邊,不舍地依著她。他知道等會久梨也會回家,到時候他只有回到那個冷冰冰的病房,一個人對著陰暗的天花板發呆。

  「乖,我明天會來看你。」久梨這樣說著,也很不舍地站起來,伸出小拇指和他拉鉤,「那這樣吧,我們約定好了,如果伊久磨成為超級厲害的籃球選手,我一定要去看你的比賽。」

  伊久磨大力點了點頭。

  回家的路上,久梨覺得心情還是很沉重。雖然伊久磨的恢復狀態很不錯,但是心理上的問題不是那麼簡單就能痊癒的。

  那些孩子最想要的,應該就是和普通的同齡人一樣,過上平凡但是不會為周圍的人異樣的眼光而發愁的生活吧。

  從身側不遠處傳來男孩子吵鬧的聲音,還有籃球咚咚砸在地面上的聲音。

  球鞋和粗礪的水泥球場摩擦作響,籃球哐地砸在籃板上,沒進。

  隔著一個綠化帶就是街頭籃球場,裡面是三個大概不過十歲左右的孩子,正抹著臉上的汗水追著一顆籃球亂跑。

  久梨下意識走過去,站在鐵絲網外面看著他們開心的樣子。這麼單純地喜歡著籃球,感覺真好呢。

  「大姐姐,小心!」走神的久梨被他們的叫聲喚醒,一回神就看到面前一顆籃球飛速向她砸過來。即使隔著鐵絲網,久梨還是忍不住驚叫一聲,急忙往後撤了幾步,看著大力砸在鐵絲網上的籃球松了口氣。

  「對不起,真的對不起!」急忙跑過來撿球的男孩子們很有禮貌,不安地看著久梨,急聲道歉,「大姐姐,你沒有受傷吧?」

  「我沒事,不用擔心。」久梨好脾氣地擺擺手,「你們繼續打球好了,我只是想看看你們打球而已。」

  三個男孩子互相看看,也是松了口氣的樣子。他們把籃球抱在懷裡向久梨鞠躬:「您不要緊就好,我們一定會小心的!」

  話音還未落,久梨就聽到從極近的地方有易開罐被狠狠踢了一腳滾動著撞在路沿石上的聲音,尖銳而刺耳。

  幾個勾肩搭背從路的另一邊出現的高中生嬉笑著,把頭髮染成很顯眼的顏色和造型非常惹人注目,領頭的男生彈了彈煙灰,隨手把煙蒂扔進了綠化帶,回頭和同伴們說笑。

  「下次要是還讓我見到那群人……一定饒不了他們!」

  「得了吧,是誰在比賽的時候一見面差點就跪在那兩個人面前了?真虧你還能說出這種話啊。」其中有個人毫不留情地揭他的短,冷哼一下嘲諷道。

  「喂喂,你這是什麼意思,你還不是一樣,看到那個紅頭髮的男的沒嚇得尿褲子吧!」被反駁了的男生咬著牙大聲嘲笑。

  「嘛嘛,別再說這麼多了,反正比賽都已經過去了,我們應該不會遇到那兩個人了吧。」戴著眼鏡顯得比較冷靜的一個人勸道,他抬頭正好看到不遠處的籃球場,「正好那裡有個籃球場,我們去打一場,心情能好一點。」

  「籃球?我真不想再看到這玩意兒了。」領頭的男生嘁了一聲,還是領著他們往籃球場走去。

  剛走到場邊,他一眼看到站在球場裡的三個小男孩,「喂喂,給我滾出去,一群小孩子還想打籃球,別說笑了!」

  大概是被他嚇住了,三個孩子縮了下,覺得自己沒辦法和他們對抗,只能癟著嘴往外走。

  剛經過得意地笑著的一夥人旁邊,戴眼鏡的男生一把抓過他們的籃球,放在手裡顛了顛。

  「這籃球還算是不錯嘛,給你們這種小屁孩用真是浪費,正好我們都沒帶。喂,你們可以滾了!」

  被白白搶走籃球的小男孩差點要哭了,他仰著頭看這群比他們大了很多的高中生,聲音顫抖著:「但、但是這個籃球……」

  「啊?不滿意嗎?」隨手接過籃球把它用力往上揚,看著籃球從半空急速掉落下來,領頭的男生俯身惡劣地笑著,「別以為你們是小孩子,我就不敢打你們啊。」

  一直站在旁邊的久梨皺起眉頭,現在的敗類實在是越來越多了,她根本見不得和伊久磨差不多大小的小孩子被這樣對待。她快步走過去把三個孩子拉到自己身後,仰著頭看他們:「作為高中生,你們這樣做是不是太過分了!」

  「啊?關你什麼事啊?」雙手環胸的領頭男生晃了晃滿頭的金髮,「哈哈」笑了兩聲,「膽子不小嘛,還敢……」

  「這並不是膽量的問題,作為一般人也是沒辦法饒恕你們的。像你們這樣的人打籃球,根本就是對籃球的侮辱!」

  「……這個女的真讓人火大。」被久梨打斷了話,金髮男生向前邁出一步,居高臨下地看著久梨。從她的話裡直接聯想到之前那個同樣藍色眼睛的小子,他一下子氣上心來,「怎麼這一陣子跑出來這麼多白癡,教訓不了那個小子,還教訓不了你嗎?」

  「喂喂正男,對這麼可愛的小姑娘你也下的去手,太不憐香惜玉了吧。」金髮男生的同伴在後面大聲說道,爆發出一陣大笑。

  被稱作「正男」的男生扭了扭脖子笑了一下,一步跨過來,揚起拳頭就咬揍過來。三個孩子擠在久梨身後,害怕地拽住久梨的衣服瑟瑟發抖,無助地抬頭看著久梨,幾乎快要哭出來了。

  久梨往後一撤拉開距離,伸直了手掌手指大力頂在對方柔軟的胃部,疼得他大叫一聲,身後男生們嘲笑的聲音立刻像是被按了消音鍵一樣消失了。

  趁著他「嗷嗷」地叫著站立不穩要往前倒過來的姿勢,久梨屈起胳膊用肘關節用力砸在他的後頸,正男慘叫一聲,咚地摔在地上。

  「我也沒有你們說的那麼好欺負啊。」久梨護著三個孩子往後退了一步,擺正了表情顯得格外嚴肅。

  「正、正男,你沒事吧?」他的同伴們連忙把他架起來,七嘴八舌地問。其中一個男生往前走了一步,表情很猙獰,「真是找死啊你——」

  不知什麼時候出現在他身後的高大男生一個手掌就蓋在他的臉上,被打斷要出口的話,他向後仰頭,透過手指的縫隙清楚地看到來者兇狠而滿是危險氣息的眼睛,像野獸一樣發著精光。

  「你想做什麼啊,混蛋。」


第12章

  「是、是你!怎麼又是你!」

  原本氣勢囂張的一夥人見到他,氣勢一下子弱了下來,頓時驚慌失措地集體往後退了幾步,顫抖地指著他快要哭了:「為什麼總是遇到你啊!」

  「啊?我也想知道為什麼總是遇到你們這群人,一次兩次也就算了,這次你們真是太過分了啊。」火神寬大的手掌直接抓住面前男生的臉,一下子提起來就把他甩到一邊,「真是吸取不了教訓。」

  看了一眼在他背後的久梨,火神想起第一次因為黑子的多管閒事而聯合黃瀨和眼前這群人打了一場球的事情,無奈地歎了口氣:「和黑子那傢伙在一起的人,果然都不正常。」

  「你是怎麼捲進來的啊拜託,還一下子就廢掉一個人……」

  「這又不是我的錯,是他們太過分了。」久梨不滿地反駁。

  「你能打得過他們一群人嗎?」火神轉過身來額頭冒出青筋,大聲吼著,「一個兩個都這麼不自量力,有沒有考慮過後果啊,你們都是白癡嗎?!」

  「我也是很厲害的。」久梨很認真地強調了一下,指了指趁著火神轉身而落荒而逃的幾人,「你看,全都被我嚇跑了。而且剛剛那個叫做正男的人也是,弱得很。」

  「……偶爾也分清一下想像和現實吧,他們一大群人你真以為你能打得過啊。」

  「我沒有這麼說過。」久梨半扭過頭,不爽地撅了下嘴唇,為自己辯解,「如果他們敢過來,我就用這個,自製辣椒水。」

  她一邊說著一邊想伸手從包裡拿出實物,誰知卻抓了個空。

  「怎麼了,辣椒水呢?」

  「……忘記帶了,書包放在家裡沒有帶出來。」

  「……我已經敗給你和黑子那傢伙了。」

  「不論如何……還是很感謝火神君,謝謝你救了我們。」

  火神一下子渾身不自在起來,他本來就不是很擅長去解讀女生的心思:「你、你自己知道就行,下次可不會真還會有人來救你啊。」

  送走還驚魂未定的三個小孩子,倒是最晚到的火神佔據了球場。

  久梨坐在旁邊的長椅上看著火神隨手投籃,突然他表情一滯,出手的籃球劃了道弧線,撞在了籃框上。

  「腳傷還沒好呢,這樣是不是太亂來了,火神君?」

  「這麼點小傷,根本不會有事的。」火神嘴硬道,看向腳腕的眼神卻是有點擔憂和憤憤。

  久梨走到籃下撿起籃球,用力拋起,橙色的球擦著籃板正好落在籃框中心。

  「嗯?原來你會打籃球嗎?」火神質疑地看了看久梨單薄的身體,這個女孩子的身形比正常女生都瘦弱一點,他根本沒辦法把她和籃球聯繫起來。雖然自家的師傅也是看起來也是一副無辜弱女子的身形,但是總歸一看就非常健康。

  「算嗎?也不算吧,我只會投籃而已。」久梨抱著籃球走到罰球線,笨拙地拍著球,她投籃的姿勢不太正規,也能看得出在力氣方面已經很吃力,但是籃球還是順利地投進了。

  「我最遠就是在罰球線附近,再遠力氣就不夠了。如果說為什麼的話,只能說因為身邊的人都在打籃球,自己也不得不會一點吧,不過我對籃球沒有那麼大的興趣。」

  「你投籃的姿勢不對啊。」火神走向前,看著她又投了一球,嘖嘖稱奇,「說起來,明明姿勢很蹩腳,投籃的準確率倒是很高啊。」

  「姿勢又不是必要的。」久梨跑過去再撿起球,回到罰球線,「只要能進不就好了,誰會在意姿勢呢……火神君,要來防守我一下試試嗎?」

  「哈?」火神不置可否,他站在久梨面前,顯得有點懶懶的,以他的身高完全能在久梨出手前就直接阻攔她,見久梨慢慢把球往上舉高做出將要投籃的姿勢,他正要毫不留情地蓋下來,「有什麼必要……」

  下一秒,她直接將球狠狠砸在地上,籃球從火神雙腿之間穿過,借著反彈力撞擊在籃板上然後掉進了籃框。

  火神目瞪口呆地看著久梨,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所以說姿勢不重要,你馬上就會遇到把這句話詮釋得淋漓盡致的人的。」久梨喘了口氣,她擺了擺手示意放棄,覺得有些累了,「你繼續訓練吧。」

  「等等。」火神叫住她,他打量著久梨,「下一場比賽的對手,黑子所說的青峰大輝到底是個什麼樣的人?你應該知道吧?」

  久梨的表情僵了一下,她垂下眼睫:「我和那傢伙不熟,你只要知道他很厲害就夠了。」

  「嘖,怎麼一提起他,你們的表情都這麼奇怪?」火神抓了抓頭髮,「今天跑來找黑子的那個女生也是這樣,說起青峰就是一副不願多提的樣子,他到底怎麼讓你們這麼忌憚他?」

  久梨認為火神說的女生大概是桃井五月,畢竟青峰一向對女生也沒有多少興趣,很少有女生會和他這麼熟悉。

  她舔了舔嘴唇,半晌才回應:「真的沒什麼好說的,他是奇跡的時代的王牌,如果是黃瀨君和綠間君的話,在一對一比賽中從來都沒有贏過他。雖然這樣……」

  「他並不喜歡籃球,甚至有些厭惡吧。」

  「不喜歡籃球的人卻很厲害?」火神一向簡單的思維有點混亂了,「黑子倒是也說過,嘁,真是個奇怪的人。」

  「是呢……」久梨從長椅上把外套拿起來披在身上,傍晚漸漸開始起風,吹得她心底空空落落又冰涼。

  兩個人在球場上默默無語地站了片刻,火神雖然遲鈍,也能隱隱約約意識到自己提到了什麼久梨並不喜歡的話題,只能呆在原地撓了撓後腦勺,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久梨像是下了什麼決心,忽地轉身過來大步走到火神旁邊,呼吸有些不穩:「火神君。」

  「怎、怎麼了嗎?」

  「……我……非常非常喜歡火神君的籃球。」

  「哎?!」被久梨這麼直接而認真地說出來,火神瞪大了眼睛,半張著嘴愣住了。

  「是真的,雖然我並不喜歡籃球,但是我很喜歡火神君和哲也君還有誠凜的大家在球場上的樣子,這讓我看了感覺……非常地開心,和以前看某個人打球的時候一樣,很滿足。」

  「啊……嗯……」火神結結巴巴地不知道該如何回應,他是不是應該說一句謝謝?

  「所以我想……雖然這是我擅自提出的請求,如果火神君能夠一直這樣打籃球就好了,和哲也君一起,都能夠開心地打籃球……」久梨頓了頓,「下場比賽,如果可以的話,請……」

  火神皺起長相非常可笑的眉毛,他無奈極了:「你和黑子真是連話都是說一樣的,喂,別吞吞吐吐地了。」

  久梨不自在地咳嗽一下,她聲音裡帶著一絲請求:「接下來的比賽,真的拜託了,用你和哲也君一起喜歡著的籃球……」

  寄託了她和哲也君的希望,作為黑子哲也新的「光」。

  火神的表情很輕鬆,他揉了揉久梨的頭髮:「我知道你想說什麼,放心吧,和青峰大輝那傢伙的比賽……」

  「就算是跪著打完,我也會贏過他。」

  看起來滿懷心事的久梨離開後,火神撿起已經滾到長椅旁邊的籃球,剛直起身體來,就聽到身後傳來沙沙的腳步聲和一個囂張的聲音。

  「喲,你就是火神大我吧?」

  喂,你知不知道你剛剛都做了些什麼啊。

  青峰大輝露出一個有點猙獰的笑容來,語氣裡帶了一點興奮:「誰管你到底要不要,我可不是來詢問你的意見的,別廢話了,快來和我打一場。」

  誰允許你隨隨便便就靠近她了。

  剛回到家沒一會,雨天多發的梅雨季節又開始顯示它的存在感,天色陰沉得很快,幾乎是一瞬間遙遠的天邊就堆積了大片的烏雲,不過幾分鐘,豆大的雨點就啪啦啪啦摔打在路面上,一場大雨迅速降臨。

  久梨拉開窗簾看向外面的街道,被突然襲來的大雨所追趕的路人頂著公事包或者其他遮蔽物急匆匆地經過,很快街道上就沒有了人影。

  那個籃球場就距離久梨家並不遠,她看了看時間,如果火神大我還在籃球場的話……

  思來想去還是沒辦法放心,作為球隊主力軍的火神要是出了什麼問題,誠凜的危機就太大了。

  從玄關帶了兩把傘,一出門就被比預計更大的風吹了滿頭滿臉的雨水。雨滴拍在雨傘布料上,一下子整個世界都好像只剩下砰砰的聲響。

  誰知剛走到球場,久梨就遇到了剛剛從球場出來的青峰大輝。

  偶爾慌亂地冒著大雨跑著經過的路人,雨水拍打在樹葉上是沙沙的雨聲,躲在草叢裡的昆蟲鳴叫聲反而愈發明亮,幽幽回蕩在陰沉的天空中。

  「喲,特意趕回來給他送傘嗎,還真是貼心啊。」青峰隨手撩了下被雨水打濕貼在額頭上的頭髮,雙手插兜,懶散的聲音卻帶著諷刺,他眼神帶著說不清的不明意味和尖銳,「就是這個傢伙能不能承擔得起你和哲的期待,真是難說啊。說起來,你眼光越來越差了,久梨。」

  「這和青峰君沒有關係吧。」久梨抱著雨傘,整個人在大黑傘和風雨的映襯下顯得更加單薄起來。

  「啊對對,和我沒有關係,隨便你們去掙扎吧。」青峰和她嗆了兩聲,只覺得沒意思,反而讓他更加煩躁。

  他耷拉著肩膀往前走去,嘩啦啦越下越大的雨滴順著頭髮把他整個人都淋了個透濕,白色的背心貼在身上,背上隨著走路的姿勢而起伏的結實的肌肉紋理越發明顯。

  久梨深呼吸了兩下,快跑幾步站在青峰背後不遠處,冷聲冷氣:「青峰君。」

  「啊?」青峰轉過頭來,「幹嘛?」

  「這是上次五月落在我家的雨傘,麻煩你幫我送還給她,謝謝。」久梨向前把那把大黑傘硬塞給他,注意到青峰的眼神變得似笑非笑起來,她瞪了他一眼強裝鎮定,「有什麼問題嗎?」

  「五月的傘嗎……」他顛了顛雨傘,卻也不打開,把雨傘夾在腋下揮揮手,「好啊。」

  「你!」久梨表情扭曲了一下,氣憤地往球場裡走去,憤憤地甩下一句,「隨便你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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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火神仰躺在地上,他好像完全沒有注意到下了這場大雨,目光虛空地看著灰暗的烏雲,全身都已經被雨淋透。籃球滾在他腳邊,他伸出一隻手捂在眼前,大口喘著氣,還沒從剛剛和青峰的一對一中回過神來。

  渾身的汗水和雨水混在一起,他只感覺到渾身冰涼。

  一把傘突然遮在他頭頂,勉強擋住了部分雨水,然後是久梨的臉,她俯身看著他:「火神君,下雨了。」

  「我知道。」他低聲回應,還是不肯動彈,被久梨踢了一腳,整張臉都皺在一起,「啊痛!喂!你在幹什麼啊!」

  「因為火神君太欠揍了,所以不自覺就很想打你一下。」久梨嫌棄地看著他,「前一秒還能笑著騙我,現在就是這副沮喪的死樣子,欺騙女孩子是會遭天譴的,火神君。」

  「誰沮喪了。」火神翻了個身半坐起來,他抓了把*的頭髮,隱藏在頭髮後面的是幾乎要燃燒起來的豔紅色眼睛,他的聲音滿含殺氣,「我只是太高興了而已。」

  「如果因為淋雨感冒發燒而不能上場比賽,也許你會更高興吧。」久梨涼涼地潑他冷水,舉著傘站在他身邊,「快起來,我把雨傘借一半給你。」

  「別這麼小氣,乾脆借一個給他好了。」突然從頭頂傳來的聲音沒好氣地接話,原本已經離開的青峰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兩人身後,他「嘭」地撐開手裡的傘,另一隻手大力奪過久梨手裡的傘扔給火神,居高臨下地看著久梨和坐在地上的火神。

  「喂!」

  就眼前這個小女生,一副淋了雨可能就要送到醫院的樣子,要是感冒了他會被黑子陰死的吧!火神氣得眼睛冒火:「青峰你這混蛋,想幹什麼啊!」

  「囉嗦,誰讓你多嘴了。」青峰語氣變得更加惡劣,他把手裡的傘撐在久梨頭頂,總算沒讓她淋到,他垂眼看著久梨,「走了。」

  「我不要。」久梨別開眼睛,一改剛剛和火神說話的表情,冷淡地拒絕,「火神君可以送我回去,或者我送他回家,不需要青峰君多管閒事。」

  「從家裡趕過來給這傢伙送傘,到底是誰多管閒事了?」青峰提高了聲音,不耐煩地硬扯過久梨,大步往前走去,「要不就直接把傘丟給你了,誰會幫你帶著把破傘。」

  久梨掙扎的動作停了下來,她抬起眼睛盯著青峰的後背,氣得雙頰通紅。

  如果她能帥氣地甩下一句「隨便你淋雨淋到死」就帶著火神走人就好了。

  可是……混蛋啊,無論如何都不可能這麼說啊。

  「心情就這麼差嗎?」寬闊的商店街兩側沿街的店面都擠滿了人,這場大雨實在來得有點突然,青峰撐著傘把久梨整個身體籠在傘下,只用眼角的餘光看著她。

  「托青峰君的福。」久梨撇撇嘴,和青峰打一把傘讓她覺得很不自在,明明這不算什麼非常親近的狀態,卻還是讓她心跳加速,偏偏她除了唾棄自己沒有別的方法。

  青峰倒是很想說教她一句,讓她下雨天少出來亂晃。國中的時候有一次久梨因為淋了雨而發燒的事蹟讓他現在都心有餘悸,一向身體健康從不生病的他第一次知道原來發燒也能被送醫院急診甚至轉化為急性肺炎的。

  最後他還是沒說什麼,算了,這麼麻煩的事還是讓赤司那傢伙去做吧,反正赤司在嘮叨久梨身體方面一向得心應手。

  在下一個路口,久梨準備左轉的動作在察覺到青峰往前直走的意圖時生生停住,她這才想起來,她從赤司家搬出來的事情青峰應該是不知道的,他大概是想像國中時候一樣把她直接送回赤司家。

  就這樣被送回去的話,不說征君會不會聽到什麼消息,她也不好意思無緣無故突然回去。但是把青峰領到現在自己生活的地方,這也太過分了,她不願意現在的生活還到處都充滿青峰的影子……

  久梨停下腳步,看了看身側的超市:「青峰君,我想去買點東西。」

  「啊,好啊。」青峰很配合地轉移路線。

  終於路上開始有了幾個行人,擊打在玻璃上的雨滴暈開的水跡越來越小,久梨才抱著一紙袋的水果到收銀台結帳。

  兩人從超市門口出來,遠處的天色已經轉晴,鮮紅的晚霞映著青白的天空格外鮮豔。

  「雨已經停了,我可以自己回家,不用青峰君送我了。」

  「知道了知道了。」青峰不耐煩地擺擺手,把雨傘扔還給久梨,「傘給你。」

  久梨臉色一囧,她調整臉色清了清嗓子,故作嚴肅地拒絕了:「這傘不是我的,是五月的。」

  「哈?虧你到現在還能說出這種話……」青峰哭笑不得,無奈地看著久梨,放緩了聲音,「帶回去吧,我才懶得拿,讓五月自己找你拿吧。」

  「你非要這麼說的話……倒是也可以啦。」久梨不情不願地接過傘,提著傘柄,她又一遍重申,「記得讓五月來找我拿傘,別忘了。」

  「……是是。」

  第二天就是誠凜對桐皇的比賽,很早的時候就陸續有觀眾開始入席,球場上誠凜一方以黑子和火神為代表全都是神色嚴肅,看得今井翔一低聲調侃:「哦呀哦呀,真是氣勢驚人啊,誠凜那方。」

  火神往桐皇的休息區仔細找了兩圈,手下的動作更加暴躁,狠狠地把籃球扔到籃框上發出巨大「砰」地一聲,氣呼呼地:「青峰那傢伙,竟然到現在都沒出現。」

  「火神君,請不要這麼暴躁。」黑子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火神身後,他一肘子拐到火神腰上,好像完全沒發覺到火神投過來的殺人般的視線一樣,語氣平淡地說道,「如果破壞了場地的話,監督一定會生氣的。」

  「……」將要出口的話完全被黑子口中的相田麗子嚇了回去,火神不滿地轉身,握緊拳頭,低應了一聲,「真是的,我知道了。」

  黑子尋找的眼光在觀眾席上找了一圈,距離比賽開始還有一段時間,他沒找到久梨,大概是還沒有到吧。

  「終於等到這一天了。」他低聲喃喃自語,調整一下手腕上的護腕,再抬起頭來的時候,眼神如同煥發了璀璨無比的光彩,戰意凜凜。

  「絕對會實現我們的約定,請耐心等待吧,久梨桑。」

  「膝蓋真的沒有問題了嗎?如果真的會惡化,我是絕對不會答應的啊。」久梨完全不放心,還是關切地看著木吉的膝蓋。

  兩人在開足了冷氣的電車車廂裡,車廂裡人並不多,顯得空蕩而寂靜,也有幾個穿著高中制服的男生低聲討論著今天的籃球比賽,目的地大概和久梨他們一樣。

  木吉晃了晃小腿,他把拐杖丟在了醫院,據說已經得到茂名醫生的允許了。他仰靠在靠背上,舒服地歎了口氣:「真的不要緊了,能夠丟掉拐杖的感覺真是太棒了……久違了的自由啊。」

  「說起來,你今天顯得意外地緊張啊,久梨。」木吉的視線在久梨臉上停駐,他認真地看了好幾秒,讓久梨非常不自在地揉了揉臉頰,才笑道,「你是不是生理期到了啊?要注意身體和心情調整啊,如果有什麼問題隨時都能來找我傾訴的。」

  「……你是在認真地說這句話嗎?」久梨臉色一僵,對木吉看似認真的態度吐槽無力,和這樣的人生氣也是毫無作用的吧。

  「其、其實是開玩笑啦。」

  「胡說,你這個表情明明是因為發現我不開心所以急忙改口吧。」

  這樣毫不留情地揭露木吉的裝傻,久梨望向窗外,灰白色的電線杆遠遠地延長到她看不到的遠處。手機突然響了起來,久梨連忙接聽:「喂?」

  「久梨桑。」那頭是少年乾淨的聲線,「已經在來的路上了嗎?」

  「嗯,馬上就會到體育館了,這次我可不能遲到的,對吧?」久梨抱著手機,眼神很溫柔。

  「我現在正在熱身,大家的狀態都很好,火神君也是。」黑子頂著相田麗子快要燒起來的視線打電話,努力縮在角落減少已經很低的存在感,「沒有其他的事了,久梨桑可以掛掉了。」

  「嗯,好的。」久梨這樣回應,卻一動不動,兩個人就沉默了幾秒。

  黑子又開口,他說了最後一句話:「期待我們的勝利吧。」

  即使還沒有王牌青峰大輝的加入,誠凜和桐皇的比賽就已經陷入了僵局,甚至場上呈現的是對誠凜不利的趨勢。

  黃瀨涼太站在看臺上,眼尖地發現不遠綠色頭髮帶著墨鏡的綠間真太郎,他親熱地湊上去打招呼:「小綠間!」

  「……黃瀨?!」綠間像是被嚇了一跳,他不自在地推了推眼鏡,「竟然被你認出來了嗎……」

  「你這種拙劣的偽裝是怎麼回事啊。」黃瀨吐槽,「一眼就能看穿啊。」

  「是嗎?」綠間不相信地反問一句,他對自己的偽裝比較自信,沒想到被黃瀨這樣直接地鄙視了。

  他冷哼一聲,取下眼鏡,換上常用的一副,往球場上看去。

  「咦,那個不是久梨醬嗎?」黃瀨突然叫了一聲,在兩人正對面的看臺上,從入口處走進來的赫然是久梨和木吉,他眼神一凜,「又是那個男的!」

  「嗯?是緒方嗎?」綠間眯起眼睛,隔著寬敞的球場他一時間有點看不清燈光昏暗的看臺,他看了一會才認出來,「身邊的那個人是木吉鐵平吧。」

  「小綠間認識他嗎?上次也是和久梨醬一起來看比賽呢,說起來,他們兩個人果然是太親近了吧……」黃瀨有點為青峰擔心又恨鐵不成鋼,「小青峰也真是的,再這樣下去,真的會把久梨醬趕跑的。」

  「你國中二年級才開始打籃球,不知道也是正常的。木吉鐵平是比我們高一個年級的學長,被譽為‘無冠的五將’其中之一的男人。現在如果他在場上,誠凜就不會和現在一樣狼狽了,最起碼在內線,桐皇是不可能輕易衝破他的防線的。」

  「哎?他原來是這麼厲害的人嗎?」黃瀨嘖嘖稱奇,「說起來,無冠的五將又是誰啊,很強嗎?」

  綠間勾起唇角,臉上卻沒有一絲笑意,他的聲音帶著無可比擬的自信:「很強?沒有,因為最強的,是我。」

  「啊啊,真虧你能說出這種話啊,小綠間。」黃瀨手臂撐著欄杆,歪頭看著他,精緻的臉上同樣是勢在必得的笑容,「到底怎麼樣,誰都說不定呢。」


第14章

  「到底怎麼樣,誰都說不定呢。」

  說出這句話後,兩個人視線交接的地方幾乎都要迸發出火花來,周圍的氣氛突然變得很凝重,黃瀨擺擺手:「算啦算啦,今天我們可不是為了爭論這個而來的。」

  他的眼光又落在對面的木吉身上,黃瀨抓了抓頭髮抱怨:「不過為什麼久梨醬會和他這麼親近啊,小青峰又要怎麼辦啦……」

  「青峰不是早就和她分手了嗎。」綠間看著黃瀨的眼神清楚地傳達出了他的想法——你到底給已經分手了的兩個人操什麼破心。

  他完全想不明白這點。

  「雖然你這麼說的確是沒錯但是……咦小綠間,你竟然知道他們分手的事情嗎?」

  綠間的額頭冒出青筋,他努力使自己的語氣顯得不那麼鄙視,橫了黃瀨一眼:「哼,怎麼了,我知道這件事有什麼好值得驚訝的嗎?不要把我說的和一個什麼都不知道的白癡一樣。」

  「但是、但是,小綠間你明明是一個連小桃喜歡小黑子都看不出來的笨蛋啊,怎麼會知道久梨醬和小青峰分手的事情……」黃瀨驚奇的語氣在綠間聽來也像在鄙視他,「絕對不是你自己的發覺的,而是別人告訴你的吧!一定是這樣的!」

  過了幾秒鐘,綠間才冷哼一聲,回答道:「閉嘴吧,黃瀨。」

  他是怎麼知道這件事的?

  當他為了拿回被貓叼走的幸運物而爬到樹上,結果正好碰到青峰和緒方兩個人氣氛緊張地在樹下大吵了一架。

  緒方提出分手得到青峰冷淡的回應後轉身跑了,而作為無辜圍觀者的他不僅因為走神讓貓溜走,還不小心抓到了螞蜂窩還被蜇了手指掉下樹來又被留在原地的青峰揍了一拳的事……

  打死他也不可能說出來的!

  綠間只記得青峰一拳揍過來的時候,一瞬間如同面對著在球場一對一而火力全開的他一樣,對面是他幾乎氣紅了眼發瘋的樣子,渾身都是讓人膽顫的殺氣。

  第二天他和赤司在籃球部的會議室遇到的時候,綠間有點不自在地想要提起這個話題。

  一直以來綠間都把赤司當作久梨的監護人,雖然他並不想對別人的感情議論什麼,但是最近青峰的狀態實在是應該通報給赤司知道。

  不過剛提了一句,赤司就倚著靠椅沉思起來,他修長的手指間把玩著一支鋼筆,過了一會才淡淡地回應:「我知道了。」

  ……你都知道些什麼哦我只是提了一句「昨天青峰和緒方……」你就知道了啊?!

  有時候綠間也覺得,緒方和青峰竟然走到了這一步,其中也有赤司的因素也說不定。

  不是赤司故意從中設計兩人,而是在他的教導下成長的緒方久梨,身上帶著太多青峰所無法習慣的赤司的影子吧。

  現在的緒方久梨和國中時候相比,在很多地方都改變了。

  黑子……這也是你想要看到的吧。

  緒方和身旁咋咋呼呼的黃瀨一樣,都被黑子那傢伙影響得很深啊。

  沉思中的綠間突然聽到觀眾席上傳來陣陣私語,身邊的黃瀨手肘猛地捅了他一下,聲音裡帶著興奮:「小綠間,你看!」

  「嘶」了一聲揉了揉腰,綠間勉強壓抑下自己的怒火,往球場上看去。

  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誠凜休息區的青峰大輝,和喊了暫停的誠凜一方的火神和黑子面對面站著,不知在說些什麼。

  「終於來了呢,小青峰,接下來就是他和火神的戰場了……」黃瀨自言自語,他往對面的看臺看去。久梨還是靜靜地站在那裡,她的目光既沒有落到一上場就光芒四射的青峰身上,也沒有落在和火神奮力對抗青峰的黑子身上,而是遙遙地投向從體育館的窗戶透進來的,暈染了一片金光的燦爛陽光中。

  「哈?你說什麼?」青峰大輝抱著籃球,用小指誇張地掏掏耳朵,轉頭看著久梨,「今天的比賽要怎麼樣?久梨,你再說一遍?」

  「我是說,今天的比賽如果大輝輸掉了的話,你就和我去約會吧。」久梨又重複一遍,發覺自己仰著頭看青峰實在是太累了,只能揉了揉脖子,在草地上坐下。

  青峰跟著坐在久梨旁邊,他皺著眉頭想了一會:「話說,今天的對手有這麼強嗎?」

  「你管太寬啊,對手強不強又怎麼了,總之你答不答應。」

  「嗨嗨,我知道了。」即使是坐在草地上,青峰也比久梨高出一大截,從他的角度俯視久梨,只覺得她托著下巴耍賴的樣子很可愛。

  「就算你這麼說了……」見黃瀨已經從遠處興沖沖地跑過來招呼他,青峰就知道他們該集合了,他一下子站起來,寬闊的身影立刻把久梨整個人都罩在了陰影裡。

  把籃球隨手扔給黃瀨,青峰大力揉了揉久梨頭頂,笑起來露出幾顆亮白的牙齒:「我也不可能會輸的啊。」

  對手並沒有很強,唯有和青峰同為大前鋒的一個隊員實力不錯,這越發激發了青峰的興致,整場比賽幾乎成為了青峰大輝這個奇跡的時代的王牌的表演秀。

  「唔啊!真是痛快……」青峰接過久梨遞過來的毛巾擦了擦汗然後搭在頭上,舒服地伸了個懶腰。

  他根本不像是剛打完全場四十分鐘高強度的籃球比賽,而是剛睡醒了一覺一樣精神飽滿。

  「都是小青峰太活躍了啦!這次的比賽還是只有我一個人沒有達到小赤司的要求……又要被罰了嚶嚶……」黃瀨半死不活地趴在休息區哭鬧著。

  「別管他,快走吧。」綠間迅速收拾好自己的包,連看都不願意看黃瀨一眼就準備離開。

  「小綠間你QAQ」黃瀨不死心地環視一圈,發現真的沒有人理會他之後,他迅速復活跳了起來,「呐呐,我們去聚會吧!今晚家裡只有我一個人好寂寞的說,我們一起去玩啊!」

  「黃瀨君難道是小孩子嗎,其實只是想借這個機會讓大家陪著你吧。」黑子灌了一口水,神不知鬼不覺地在黃瀨的背後出現開口說道。

  「連小黑子你也……大家就一起去嘛!」黃瀨期待的目光從眾人身上掃過,最終落在一直默不作聲的赤司身上,「我們可是贏了哦,作為慶祝比賽的勝利,去聚餐嘛小赤司!」

  赤司把隊服披在肩上,伸手把堪堪搭在眼前的劉海:「我沒意見,那綠間,你安排吧。」

  「太好了!」

  「黃瀨你好麻煩。」綠間被迫接下這個責任,瞪了一眼黃瀨。

  「小綠間,別這麼無情地對待我……」

  「啊等等,我和久梨PASS。」青峰舉手示意,他一把摟過久梨,過大的力道直接壓在久梨的肩膀上,「你們去吧。」

  赤司一眼瞟過來,把青峰看得汗毛直豎。

  「哎!?為什麼啊?」黃瀨聽完青峰的話表示了一下驚訝,然後有些不依不饒地抱怨,「小青峰和久梨醬真是的,你們兩個人總是脫離集體活動可是不行的哦!」

  「你少囉嗦了黃瀨。」青峰嫌棄地一把推開黃瀨的臉,低頭看了看久梨寫滿迷惑的表情,低聲問道:「這不是比賽前的約定嗎?」

  「但是……」

  「輸了,我和你約會。現在我贏了,換你來和我約會了,久梨。」

  牽著手離開的兩個人,背影被夕陽拉得很長。

  雖然非常受女生的歡迎,但是和女朋友約會時從來都沒有過這種氣氛的黃瀨萬分地羡慕這兩個混蛋。

  「大輝你……真的很喜歡籃球呢。」被習習涼風吹拂著,久梨踩著步行街黑白分明的方格磚,心情和天氣一樣明快。

  握著她的手的青峰的手掌又大又溫暖,手心帶著剛運動完的炙熱。

  青峰轉頭看她,背著光的笑容模糊不清,只有聲音輕快而開朗:「那當然了。」

  「喜歡打籃球的都不是壞人——這是我的哲學哦!」

  「我喜歡籃球,超級喜歡的!」

  「我啊,最喜歡打籃球了。」

  「啊啊,真是無聊啊,說到底,籃球這種東西也不過只是個遊戲罷了……」

  隨著一聲巨大的「砰」地一聲,站在三分線外的青峰胳膊一揮,以詭異的姿勢將籃球砸在了籃框裡面。

  眉間還帶著些陰鬱,青峰的眼神毫無波動,像是在看一場無謂的鬧劇。而他就站在頂峰,嘲笑般地俯視著他們。

  「比我更強的傢伙是不存在的,也不可能找得到。」

  「打籃球什麼的……真是無聊啊。」

  恍惚之間,記憶中國中時候的青峰大輝原本還帶著青澀的臉,漸漸地和球場上身著黑色桐皇隊服的他的臉所重合。

  「這場比賽,是我的勝利。」

  諾大的體育場陷入了一片寂靜,好像一秒鐘之前全場為了好不容易從青峰手中奪回一球的火神呐喊的情景只是一種集體幻覺。

  青峰還保持著剛剛的姿勢,被額前的髮絲擋出一片陰影的眼睛像是黑暗中隨時可以咬斷獵物喉嚨的野獸,他輕輕笑起來:「我說過了吧,火神,你的光芒實在是太黯淡了。」

  「就憑你,還真能大言不慚地說出要打敗我這樣的蠢話啊。怎麼,和哲在一起的時間久了,腦袋也不清醒了吧。」

  「以為自己被他們所信賴,所以也就自大起來了嗎。」

  幾秒鐘後,觀眾席炸開了花一樣紛紛議論起來。

  「喂喂,看到了沒有啊,剛剛的進球。」

  「那個真的是人類能做到的事情嗎?!」

  「那個就是奇跡的時代的王牌,青峰大輝……」木吉喃喃自語,連他都無法掩飾臉上的驚訝之情,他緊緊地盯著迅速出手斷了誠凜方面的球已經沖到禁區的青峰,幾乎移不開視線,「即使早就知道他的實力,但是每看一次都會感到……」

  「真的很強啊……」

  黃瀨抓著看臺的圍欄,臉上的表情也是千變萬化,到最後只是一聲歎息:「小青峰,真的太強了……」

  「對於現在的誠凜來說,能阻擋青峰的進攻簡直就是天方夜譚。」綠間看著青峰一下子衝破火神的防守,氣勢淩厲得連看臺上都能感到,他抬頭看了看對面的久梨。因為視力的問題,他沒辦法看清灰暗的環境下久梨的表情,但是他知道那一定不會怎麼好看。

  剛剛那球不只是砸在了籃框上,還狠狠地撞在久梨的胸腔裡裡。

  久梨臉色簡直算得上是蒼白如紙,耳邊全都是讚歎青峰的天才的聲音,全場的觀眾像是被催眠了一樣拜服在青峰的籃球下。

  這樣的籃球,這樣的青峰……

  為什麼會有這麼多人崇拜,為什麼他們都看不到青峰無聊而厭惡的表情,為什麼他們都認為這樣才是正確的……

  他根本一點都、一點都不開心啊,那個表情,那種隨隨便便打籃球的樣子,根本就……


第15章

  即使距離比賽結束還剩下五分多鐘,但已經沒有人認為誠凜還能夠扳回自己的比分。

  在開足了馬力的青峰的進攻下,分差被迅速拉大,漸漸定格在讓久梨不願意去看的差距上。

  「木吉君。」久梨只覺得嗓子酸澀得說不出話來,她抽了抽鼻子,勉強開口問他,「我們會輸嗎?」

  木吉轉過頭來看她,他好像有些失神,過了好一會才反應過來。他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寬大的手掌按在久梨的頭頂,傳遞出溫暖得讓她想哭的熱量:「比賽還沒有結束呢,久梨。」

  「在比賽真正結束之前,沒有人知道結果。而我們現在能做的,就是全心全意地相信他們。」

  這樣說著,木吉表情卻越來越緊繃,好像下一秒就會崩潰但是不得不用力維持著表面的平靜,他抓緊欄杆,欄杆被大力握住發出刺耳的聲音。

  「我……痛恨這樣的自己……」

  聽到這樣的話,久梨猛地抬起頭來,呆呆地看著木吉勉強的笑容和哭一樣難看。

  「如果我現在在場上的話,最起碼、最起碼,能夠和順平他們一起承擔,一起努力,一起為我們的約定而加油。而不是現在這個樣子,只能站在一邊,只能看著他們……」

  最後他緊緊閉上眼睛,再次睜開時棕色的眼睛裡已經沒有剛剛漾出的淺淺水光,他說:「我痛恨自己的無能,久梨。但是這都是無用的,好好看著,相信誠凜的大家吧。」

  時間的流逝好像已經無所謂了,多一秒的時間只是為青峰多得一分而存在。

  比起前三節戰況的激烈和相互對抗,最後一節的比賽和青峰大輝上場時的每一場比賽一樣,都成為了他無法被阻攔的個人表演秀。

  最後一節比賽剛剛開始,黑子終於整理好護腕踏上了球場。

  所以當被誠凜視為最後的王牌,黑子的加速傳球被青峰輕鬆攔下後,連一向自信樂觀的相田麗子都支撐不住地膝蓋一酸,坐回到長椅上。

  持球用讓人無法捕捉到更無法追上的的速度連續沖過三個人的阻攔後,攔在青峰和籃球架之間的人只剩下火神和黑子。

  兩個人幾乎和青峰同時跳了起來。

  黑子在兩人的對比下顯得更加白皙而細瘦的胳膊,格外顯眼。即使用盡了全身力氣想要碰到青峰手裡的球,他的手指間也只有冰涼的空氣。

  他真的……真的是只會傳球,除了傳球以外,根本連一個普通球員都比不上嗎。

  但是即使如此,他也絕對不要放棄。不是不要,而是根本不能!

  這並不是最後一分鐘,也不是最後一球,卻已經成為了決勝球。

  如果青峰這樣輕易就連過五人,這場比賽早就被決定的結果只會顯得更加慘烈。

  久梨呼吸一下子頓住了,她眼睛眨也不眨,好像也已經沒有什麼波動,只是呆愣地看著黑子率先敗下來。

  青峰掄圓了胳膊,和火神兩兩對峙,下一秒可能是一個讓觀眾驚歎的灌籃。

  木吉一手覆在久梨眼睛上,把她往自己懷裡帶了帶,那麼瘦弱的身體,木吉一瞬間以為久梨會消失在自己的手下。

  「別看了,久梨。」

  終於從指縫間滴落下來的溫熱的淚水,順著手心的紋路慢慢落下。

  「木吉君……其實我也好痛恨自己……」久梨整張臉都埋在他的手裡,渾身輕輕顫抖著,她嗚咽道,「就這麼任性地和哲也君定下了約定,他那麼努力那麼拼命地想要兌現,我卻什麼都不能為他做……」

  「到頭來我只是和那個時候一樣,只能看著他們走掉,卻連讓他們回頭的力量都沒有……這樣的我卻還想去改變大輝,實在是太可笑了……」

  「可笑到……我都要哭了……」

  「砰」地大力灌籃的聲音,一切都好像放慢了動作,什麼都變得無比清晰。整個體育場陷入了一秒鐘的寂靜然後是觀眾幾乎掀破屋頂的歡呼。

  因為青峰的衝擊從籃球架前狼狽地摔倒在地板上的火神和黑子,只能看著青峰鬆開扒住籃框的手,一下子跳下來站在他們面前。

  「真是讓人傷心。」青峰的視線落在黑子身上,又好像根本沒有看他,只是在自言自語,「最後的初中聯賽過後,你還是一點都沒變,這和沒有成長有什麼區別。」

  「雖然我和赤司那傢伙處不太來,不過我還是要承認,赤司他說的果然沒錯……你的籃球是贏不了的。」

  只有如潮的歡呼漸漸地將久梨淹沒。

  比賽結束後仍有很多觀眾坐在位子上,交談著剛剛青峰大輝在比賽中的活躍。

  「久梨,想去和黑子見面嗎?」

  木吉和久梨在體育場的大廳裡,他遞給久梨一杯熱飲,看著她坐在長椅上小口小口喝著,體貼地問道。

  「木吉君呢,要去見麗子學姐和日向學長嗎?」

  「現在的我要怎麼去見他們啊,根本沒辦法啊。」木吉笑得稍微有些苦澀,他目光虛空地看向遠處,「現在的我並沒有資格。」

  久梨抱著飲料站起來,她的情況比起木吉好不到哪裡去,聲音有點沙啞:「我不敢去見哲也君,我們回醫院去吧,木吉君。」

  手機「嗡嗡」地震動兩下,久梨剛想去接,對方卻已經掛斷了。

  來電顯示上是黑子哲也,久梨握著手機,一時間不知道是不是應該回撥回去。

  像哲也君一直以來對她說的那樣,不用去考慮輸贏,只要相信著大家向前走下去就好,而她也是一直都是這麼做的。

  但是當誠凜真正失敗,黑子哲也的籃球被青峰大輝擊敗之後,久梨才意識到,失敗造成的打擊比她想像的真的是大太多了。

  接下來還有兩場比賽啊,對鳴成和泉真館的比賽,哲也君他們……

  有點拖拉的腳步聲從旁邊的走廊傳來,顯得腳步的主人無比懶散。黑色的人影剛剛拐了出來,目光先是被旁邊的自動售賣機吸引,然後他看到了旁邊的久梨和木吉。

  「……哦,久梨。」青峰先舉起一隻手打了個招呼。

  久梨下意識往木吉的身邊湊了湊,才被壯起膽子一樣,抬眼看他。上次的相遇之後好不容易柔和了一點的聲音又重新冷淡起來,她沉默了一下回應:「青峰君,日安。」

  「你們是剛看完比賽吧?」他徑直走到自動售賣機前面,找到自己喜歡的碳酸飲料,看似隨意地隨口問道,「如何呢,久梨。」

  「看完比賽之後,還在和哲一樣堅持著那種可笑的信念嗎?」

  「啊真是的,列隊結束後就不知道跑到哪裡去了,再這樣下去我絕對會被阿大那傢伙氣得早生皺紋的。」桃井五月抱著被青峰隨手丟在休息室的包,一邊抱怨著一邊不得不去尋找他的身影。

  比起常人過高的身高和深色膚色讓青峰大輝一向在人群中顯得很突出,這次也不例外。沒找幾個走廊桃井就發現了他。

  但是眼前的狀況完全出乎了她的意料。

  「別得寸進尺啊混蛋!」青峰大輝暴躁地一把揪住面前和他差不多高的人的衣領,目光兇惡,平時就很讓人膽怯的氣勢一下子爆發出來,「以為我不敢揍你嗎?」

  久梨捏緊了手裡的飲料,她咬著嘴唇,努力抑制把飲料潑到青峰臉上的衝動。

  「青峰君!」桃井尖叫一聲,幾步撲上去拉住青峰的胳膊用力拽著,「你在做什麼啊,快放手!」

  「囉嗦,你走開啊五月。」青峰不耐煩地揮開桃井的胳膊,粗暴的動作讓她一下子站立不穩往後踉蹌幾步,眼看就要摔倒在地上。

  還沒等青峰反應過來,久梨連忙一把拽住桃井的胳膊,堪堪拉住了她:「五月,你不要緊吧?」

  「久梨醬……?」桃井眨了眨眼睛,她握住久梨伸過來的手借助她的力道站穩,拍了拍短裙上並不存在的灰塵搖了搖頭,「我不要緊的,說起來,你怎麼會在這裡?青峰君這到底是……」

  「因為一些事,和青峰君吵了幾句,然後木吉君只是幫我說話而已。所以說,請你不要胡鬧了,快鬆開手啊你這個混蛋!」本來是對著桃井的解釋,久梨卻越說越生氣,轉身瞪著青峰,提高了聲音,「我從來不認為木吉君的話哪裡錯了,也不打算因為你而改變我自己的目標。你自己想怎麼做就怎麼做好了,你的想法是怎麼樣也隨便你,我也根本不期待和你這種猴子用人類的語言交流!」

  木吉雖然被揪住了衣領,卻還是一臉天然,他伸出一隻手撓了撓後腦勺,朝久梨笑了笑:「嘛,久梨,你先別這麼生氣,都開始口不擇言了……」

  「你這個蠢貨先給我住嘴,誰讓你插嘴了!」久梨頂了他一句,眼底酸澀的感覺讓她很難受,「青峰君,如果你沒有事就離開吧,我不想再和你繼續吵下去了。」

  這搞得青峰更加不爽起來,他啐了一口,對著久梨的表情卻也沒辦法再次發火,只能糾結地皺著眉頭,惡狠狠地瞪著木吉。

  桃井只覺得剛剛被扭了一下的腳腕隱隱作痛,她用力把包扔給青峰:「我再也不要管你了,混蛋阿大!」然後又握住久梨的手,試圖安慰她,「久醬,別生氣了。」

  她不希望看到久梨和青峰再吵起來。

  青峰差點被砸到臉,不得不放開木吉接住了包,看到木吉雖然笑著但是眼神和剛剛反駁他時分毫未變,他單肩背著包,又把視線轉向久梨。

  「你和哲都很清楚,想要戰勝我是不可能的事情,經過這次比賽,你們也應該接受教訓了。」

  久梨口袋裡的手機正好響起來,清脆的鈴聲勉強劃破了幾人間僵硬的氣氛。

  她卻沒有去接,而是定定地看著青峰。直到他被看的渾身不自在準備離開,久梨才開口:「說到底,青峰君贏的,不過只是一場比賽而已。」

  「青峰君,你啊,真的什麼都不懂呢。」

  「啊?」青峰愣了一下,才說道,「如果是你和哲所堅持的那種無所謂的東西,我的確不懂,也懶得懂。」

  「既然這樣,我也沒什麼好說的了。」久梨的語氣又平靜下來,她微微低著頭,握緊了桃井的手,感覺到她安慰地反握著,心情卻是一團糟糕。

  木吉拽了拽被扯皺的衣領,寬大的手掌抬起來,想要和平時一樣安撫地拍拍久梨的頭。

  從旁邊伸出來的偏為黝黑的手一下子拍開他的手,青峰冷冷地看著他,嘴唇微微動了動,也沒有說話。

  他提著包離開,經過久梨時,他偏頭用眼角的餘光看了看久梨,聲音很輕。

  「笨蛋,別哭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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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打開手機才發現兩個未接來電都是黑子的,久梨也來不及調整剛和青峰吵完架顯得糟糕的心情,連忙回撥過去。

  接通後只嘟了兩聲,電話就被接了起來。

  「喂,久梨桑。」

  「哲也君,真是抱歉,剛剛兩個電話都沒有接到。」久梨先是道歉,又有些小心翼翼地問他,「你還好嗎,哲也君?」

  雖然估計也好不到哪裡去……

  「我的話,目前還可以,沒問題的。」黑子這樣說道,他聲音猶豫了一下。現在黑子獨自一人坐在誠凜的休息室裡,只有他的聲音在空間中回蕩著,「播出第一個電話的時候,因為心情有些亂,在無意識的時候就撥出去了卻不知道該說些什麼,所以掛掉了。但是後來想想,果然還是應該打電話,所以又打了第二個。」

  「那哲也君想和我說些什麼?我在聽。」

  「……」

  「雖然還沒有想好,但是目前我能說的只有……」

  「抱歉,真的很抱歉,久梨桑。

  「哲也君,你在說些什麼,你有什麼好對我道歉的!」久梨提高了聲音,慌張地反駁,那麼拼命的黑子,和黑子相比顯得無力的自己,她有什麼資格接受他的道歉?!

  「沒能夠實現我們之間的約定,真的很抱歉,明明之前那麼信誓旦旦地約定好了的。我並不想找什麼理由,輸了就是輸了,沒什麼好狡辯的。久梨桑一直都很相信我,一直都支持我走到這裡,甚至從一開始,也是久梨桑把我帶到了誠凜,才讓我遇到了大家,但是我卻連和你的約定都沒辦法實現……」

  「哲也君,別再說了……」

  「……輸的感覺,真是太難受了。」

  第一次這麼有些失了禮數,黑子「啪」地掛了電話,看著螢幕不斷亮起提示有新短信和來自緒方久梨的新來電,默然不語。

  他一個人坐在椅子上,在逐漸暗淡的光線中注視著角落的籃球。

  「這或許就是我們的極限了。」

  即使背對著火神不去看他,黑子也知道他現在是什麼樣的表情。

  「在壓倒性的力量面前,只是齊心協力是贏不了的,不是嗎?」

  休息室的門關上發出「砰」地一聲。

  上帝只賜予了人類夢想,卻沒有給他們實現夢想的力量。

  決賽的最後一場當天,從清晨開始,有些陰沉的天空稀稀落落地下起了小雨。

  極細的雨絲敲打在窗面上都是悄無聲息,只是漸漸化開小小的水漬,使人眼前所有的景物都是模糊一片。天際是深灰色的烏雲,烏沉沉地壓在天邊,讓人一看就感到喘不過氣來。

  久梨其實是很討厭這樣綿綿細雨的天氣的,她收起雨傘鑽進計程車,對司機報了一個寺院的名字。

  襯衫因為被風吹斜了雨水而沾濕,黏在背後濕噠噠的很難受,久梨用紙巾擦了擦手臂上的水珠,馬上被從視窗吹進來的風吹得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

  「真是討厭呢,這樣的天氣……」久梨喃喃抱怨。

  包裡的手機震動起來,久梨剛一接聽,那邊就傳來相田麗子和之前一樣活力十足的聲音。

  「喂喂,久梨醬,今天有來看比賽嗎?」

  相田麗子打電話時特地避開了正在做準備活動的黑子,她下意識明白黑子有些抵觸久梨來看比賽的心思。

  黑子的表情和平常一樣淡然無波,藍色的眼睛卻顯得沒有生氣。任誰都看得出來經過桐皇一戰,整個誠凜,特別是黑子,到底遭受了多大的打擊。

  「啊,麗子學姐。」久梨望向車外迅速掠過的街景,帶了些歉意,「今天不行呢,抱歉,最後一場決賽卻不能去觀戰。如果可以的話,幫我和哲也君說一聲加油。」

  「嗯?沒問題,交給我你就放心吧。」相田雖然這樣說著,心裡的擔憂卻是一層高過一層,她掛掉了電話,看著熱身結束坐回休息區有點氣喘吁吁的黑子,眼神重新變回堅定。

  裁判已經示意兩隊入場,相田集合眾人,胳膊攬在左右側兩個人的脖子上,用力勒住,大聲吼道:「不論如何,這都是我們決賽的最後一場了,是哭還是笑,一切都等我們努力過後再說吧!」

  「在這之前,別給我露出一副哭喪臉啊,小兔崽子們!」

  二十分鐘後,計程車爬上了一座山的山頂,停在了山頂寺廟的門口。濛濛細雨中,在幾棵百年古樹茂密的樹葉遮蔽下,默默地佇立在其中的寺廟如同一位沉默無言的老者。

  穿過青磚鋪地的前院,久梨禮貌地和身穿黃色僧衣長袍的當家僧人鞠躬,由他帶著先進了正殿去上香祭拜。因為下了雨,偌大的寺廟只有蟲鳴細微和雨滴擊打樹葉的聲音,嫋嫋輕煙從正殿裡飄出來,在細雨中消失無蹤。

  久梨想起剛剛在醫院和木吉告別的時候。

  「哎?今天的比賽嗎?啊啊好可惜啊,我今天必須要去做一遍身體的全面複查,否則茂名醫生是不可能讓我出院的……」木吉把一直放在床底的籃球掏了出來,心情極好地耍著花樣,「久梨也不能去看嗎?」

  「嗯,今天的話……沒辦法呢。」

  「打扮的這麼漂亮,難道是去約會嗎?」木吉瞪大了眼睛,認真的語氣讓人看不出他說的到底是不是玩笑話。

  久梨拽了拽連衣裙的裙擺,突然有點羞澀,她抱著一大捧白色的木吉不認識的花朵,笑容很溫柔,幾乎和懷裡還沾著露水的花朵相映成輝:「去看望很重要的人。如果木吉君覺得我比平時更漂亮的話,我就安心了,總覺得木吉君說的話都是大實話呢。他們應該也會很開心看到我這樣吧。」

  走進後院,在牆邊燦爛盛開的鮮花圍繞下,是幾十座排列得密密麻麻的墓碑。

  領路的僧人放下手裡提著的木桶,水面被雨滴擾亂,泛起小小的漣漪。雖然墓碑已經被細雨淋洗過,久梨還是用長柄木勺舀起水,慢慢地澆在墓碑上,用抹布細細地擦過因為刻著名字所以凹凸不平的墓碑表面。

  把帶來的鮮花和水果擺在墓碑前,還有一小壺青綠色的小酒瓶。靜靜地在墓前坐下,久梨閉上眼睛,耳邊只有細微的雨滴聲,連呼吸都被無限拉長。

  「爸爸媽媽,我來看你們了。」

  「今天被朋友誇打扮得很漂亮呢,那你們有沒有覺得……我變漂亮一點了呢?」

  「今天是哲也君他們決賽的最後一場,之前的比賽遭到了很大的打擊呢,我卻不知道該怎麼安慰他,感覺自己真是太差勁了。」久梨慢慢地斟出酒壺裡的清酒,有點嘮叨地敘述著,「哲也君的話,就是上次我和你們說過的那個男孩子,你們應該還記得吧?」

  「這種酒還是征君特地帶給我的,據說是菊正宗的大吟釀,雖然我一點都不懂啦,我只記得爸爸你比較喜歡喝而已。不過這個貴死了,偶爾也要節制一些啊。」

  「啊對了,征君現在是在京都讀書,和我離得有點遠,想起他的時候也覺得真是寂寞……倒是他,把酒帶來的時候說是和同學去神戶旅遊的時候帶回來的特產。你看,他到現在還是這副不論做了什麼事都裝出一副壞人的樣子的人啊。」

  這樣說著,久梨的聲音低落下來:「一周前送過來的,大概他也是記得今天的吧……」

  淅瀝的雨絲漸漸開始減弱,墓園裡草叢昆蟲的鳴叫越發響亮起來,回蕩在烏雲慢慢散去的天空之下。遙遙地,從天邊厚重的雲層後面,有幾道攝人心魄的金光傾瀉而下,如同神跡。

  「好漂亮……」久梨呆呆地看著那幾道光柱衝破烏雲,給映到的地方鍍上一層燦爛的金邊,只覺得眼睛被這耀眼的光芒刺得生疼,酸澀又脹痛。

  她沒有閉上眼睛,反而用力瞪大,直到兩行淚珠順著眼角慢慢地溢出來,斷了線一般直直地墜落到地上。

  「是不是……稍微耀眼了一點啊……」久梨喃喃地問自己,她抹了抹眼淚,重新把頭轉向墓碑上沉默的兩個人的名字,嘟起嘴巴笑道,「不要緊,只是眼睛稍微有一點疼而已……」

  遠遠地有木屐踩在青石板路上的哢嗒的聲音,驚擾了嘶聲鳴叫的昆蟲,墓園一瞬間安靜了下來。

  久梨探頭望去,只看到穿著一身淺色浴衣的薔薇發色少年,他正好低著頭隨手抖落紙傘上的雨滴,向她所在的地方走來。

  赤司幾乎是在久梨目光轉到他身上的時候就敏銳地抬起頭,向久梨點了點頭。

  「征君?」久梨歪頭看著他逐漸走近,有些疑惑,「今天可是需要上課的啊,這樣跑到東京來可以嗎?」

  「想來就來了,當然可以,你不要擔心太多。」赤司隨口應道,彎腰把手上提的一小罐清酒放到墓碑前,仔細地用小酒盅倒滿然後灑在墓前,然後一言不發地和久梨並肩站著。

  這樣靜默地站了一會,天色終於全部放晴,細雨過後空氣還帶著潮濕的青草和泥土氣味,幾隻鳥撲簌簌地從枝頭飛起,揚著翅膀飛向淡藍色的天際。

  「回去吧,久梨。」赤司突然出聲,他彎下一向挺直而高傲的脊背,向墓碑微微鞠躬,「伯父伯母,久梨過得很好,現在我把她帶回家了,請放心。」

  久梨一怔,被赤司拉著手腕往來時的路走去,她下意識回頭看向墓碑。

  經過幾年的風霜刀刻留下不淺的痕跡,一座靜靜地佇立著的墓碑,裡面埋葬著一對年輕的夫婦。

  「馬上會再來看你們的,在這之前……」久梨在心裡輕聲說道,也不知道是在對他們說,還是說服自己,「在這之前,我們繼續在夢裡見吧,爸爸媽媽。」

  剛走到寺廟門口,和寺廟風格完全不搭的赤司家的私車就緩緩開到兩人身邊。坐進車裡,駕駛座上的司機笑著回過頭來:「緒方小姐,要回家了嗎?」

  「栗原叔叔,好久不見,新助最近還有沒有調皮呀?」即使已經有幾個月沒有見到司機栗原,久梨還是熟稔地打著招呼,歸根到底也不過是她和栗原家的孩子處得很融洽而已。

  「新助那傢伙,自從緒方小姐搬出去住之後,還哭鬧了幾天呢。」栗原平穩地行駛在下山道上,時不時和久梨說著話,「緒方小姐一向很受小孩子的喜歡啊,我家新助一直以來都給您添麻煩了。」

  「栗原,馬上就是市區道路了,認真開車。」赤司上車後發了幾條短信,淡聲提醒,「先把久梨送到醫院,她今天不回去。」

  「啊、啊,是,少爺,我知道了。」栗原連忙住了口,不敢再說話。


第17章

  發完短信,赤司從車備醫藥箱中翻出一瓶眼藥水,招呼久梨過來:「久梨,坐過來。」

  久梨把視線從窗外飛逝的景象中轉回來,疑惑地看了一眼赤司,在發現他手裡拿著的眼藥水時,她的臉皺成了一團:「征君,我的眼睛沒事的。」

  「不要讓我說第二次。」赤司不容拒絕地說著,「怕眼藥水也要有個限度。」

  「但是我真的不需要眼……」見赤司臉色未變,赤金雙眼卻不悅地微微眯起來,久梨連忙閉上嘴咽回未完的話,乖乖地坐過去,靠在赤司旁邊。

  原本放在膝蓋上的手抬起來,赤司點了點膝蓋:「躺下。」

  久梨老實地仰面躺下,正好看到赤司線條優美的下巴,腦海裡卻模模糊糊地想起小的時候。那時候赤司的下巴線條還是圓滾滾的帶著嬰兒肥,不像現在這樣棱角尖銳,但是時間流逝,小孩子也成長為了身形挺拔的少年,兩人的動作卻分毫不變。

  透明的眼藥水就懸在眼睛上方,久梨下意識緊緊閉上眼睛,睫毛微微顫抖著。

  赤司有點冰涼的手指指尖按在久梨眼角,耐心地說道:「久梨,把眼睛睜開。」

  即使是這樣語氣平靜的陳述句,也帶著不可違背的命令的味道。

  不敢違抗赤司的命令,幾乎是一句話一個動作,即使不情不願,久梨還是睜開眼睛,等待眼藥水的降臨。

  赤司的動作平穩而迅速,中途還成功阻止久梨下意識的眨眼。解決了久梨的眼睛問題,他的手機正好響了起來,隨手按下接聽鍵,赤司問道:「有什麼事嗎,玲央。」

  你的問句好歹也說個疑問的語氣啊,久梨保持剛剛動作,閉著眼睛轉動眼球,心思先是轉到目前應該已經結束了的誠凜的比賽上,又糾結赤司特意強調不讓她回到赤司家的原因,最後只能頭疼地歎了口氣。

  聽著實瀏玲央的話語,赤司一隻手無意識地纏上久梨散在他膝蓋上的頭髮。白皙纖長的手指慢慢纏繞著黑髮,根根分明的紋理摩擦起來觸感很好,他的目光落在眼珠骨碌轉不知道在神遊些什麼的久梨臉上。

  打完電話,久梨也幾乎快要睡著了。不知是不是因為有天上地下唯我獨尊的赤司征十郎在身邊的緣故,每次去掃墓回來一定會失落一陣子的心情安定了很多。

  過了一會,久梨聽到赤司在問:「久梨,今天的工作結束後要來接你嗎?」

  久梨一個激靈清醒過來,她從赤司腿上爬起來,梳順蹭得有點亂的頭髮,大力搖了搖頭:「不用啦,結束的時間也不晚,我可以自己回去。征君呢,要一起去醫院看看嗎?」

  「今天不行,今晚父親找我還有事,等下直接把你先送到醫院我再離開。」赤司也不強求,轉移了話題,「之前和大輝的比賽,你和哲也都辛苦了。」

  看著久梨表情有點沮喪,赤司笑了笑:「雖然我並不看好你和哲也的努力,不過不要緊,你去做自己想做的就好。」

  然後等再次輸掉時,乖乖地醒悟然後回來吧。

  車平穩地停在醫院門口,久梨手扶在把手上正準備下車,她又想到什麼重新坐回去,正要開口:「征君,果然還是我和你……」

  「我自己回去就好,你在家裡呆著也太過憋悶了,沒必要回去。」赤司一下子打斷她的話,他安撫性地摸了摸久梨的頭頂,「不過是例常的歸家檢查而已,你以為我會應付不來嗎。」

  「不可能啦,征君最厲害了。」久梨雖然這樣說了,還是覺得有點不舍和擔憂。

  赤司的父親算不上是一個稱職的好父親,但是誰都無法過多地譴責他什麼。大家族的親緣總是摻雜了更多更複雜的東西,這是即使是赤司征十郎也無法改變的事實。

  被赤司趕下車,久梨收斂心裡的擔心,往輔助治療室走去。

  在治療室外面正好是一個兒童球場,久梨經過那裡無意間一瞥,竟然看到了不可能出現在這裡的某人,木吉鐵平。

  在籃筐高度不過兩米的兒童球場,拿著一個皮球在和包括伊久磨在內的三個孩子玩攻防戰的人,竟然是木吉鐵平……

  久梨感覺整張臉都要開始抽搐了,這種連籃筐的高度比木吉的身高低的球場,專門為伊久磨那樣的小孩子準備的球場,他到底是抱著什麼樣的心思進去的啊!

  三個孩子緊緊地圍在木吉身邊,揮舞著手臂想要從他手裡搶到球,卻被他手臂一揚,從不大的球場這一端直接投籃進了另一端的籃筐。

  和小孩子比賽你放一點水會死嗎……你有沒有自己搶了孩子們的玩具的愧疚感啊,一拿到籃球就全心投入這可是一種病要好好治療的!

  說起來,這個球場大小也就是到三分線的距離吧……

  幾個孩子笑得很開心,眼睛像是閃著光的星星。

  木吉舉著球,被手臂正好擋住的嘴角也是勾起大大的弧度。

  嘛……說起來,木吉可是一個孩子緣和她不相上下的奇怪的人啊。

  久梨看著看著,最後只能聳聳肩,趴在球場外的欄杆上饒有興趣地看著幾個人進行不成樣的比賽。

  抹了把不存在的汗,木吉把球拋給其中一個孩子,轉眼正好看到久梨在場外笑著揮手,他擺了擺手示意孩子們自己玩,大步往久梨的方向走去。

  「這樣程度的運動可以嗎,膝蓋不要緊嗎?」久梨不放心地詢問,威脅性地揮了揮拳頭,「你和茂名醫生報備過沒有?要是敢沒有的話,我會讓醫生關你一整個暑假的!」

  「啊啊,放心吧久梨,茂名醫生說我已經可以出院了。」木吉連忙解釋,看到久梨表情一下子驚喜起來,「明天我就可以出院了,所以今天才會陪他們打球。」

  「真的嗎?」久梨笑容無比真實,是忍不住高興之情的興奮的笑容。但是想到之前木吉告訴她的事,她又失落起來,「但是這是你犧牲了徹底治療的時間,用康復治療硬生生爭取的時間吧,以後的膝蓋不會出問題嗎?」

  木吉大力揉揉她的腦袋,過大的力道差點沒把久梨壓在地上,始作俑者還一點都沒有察覺地笑得燦爛:「能夠爭取到和大家一起打球的時間,我已經很感激了。不要想太多啊久梨,籃球嘛,自然要享受地打了。」

  「啊知道了你快給我放手!」久梨一把揮開木吉的大手,扭了扭脖子,「脖子都快被你扭斷了……」

  「那今天如何,過得開心嗎?」木吉笑眯眯地問道。

  「嗯,很開心啊,見到了很想念的人呢,過得非常開心……」久梨一瞬間綻開的笑容馬上黯淡下去,她的視線往旁邊瞟去,「非常開心的……」

  木吉覺得久梨的表情像是馬上就要哭出來一樣。

  他已經做好了下一秒告訴久梨「不要哭啊」的準備,卻見她歎了口氣,望過來的目光帶著濕意,在日漸西沉的昏黃色光線中閃著微弱的光芒。

  「我在努力學習中啊,和木吉君一樣,成為不論如何都能微笑著的人。」這樣說著,久梨想要盡力展開一個微笑。

  木吉的臉色微微沉下來,他抿著嘴唇看著久梨,半晌才開口:「笑容這種東西,如果不是發自內心的話,是沒有任何作用的。」

  嗯……說起來久梨這傢伙,有時候也真是傻到可笑啊。

  倒是也挺可愛的。

  算了,他還是最好不要把這句話說出來比較好。

  「說起來,久梨。」木吉想起剛剛收到的來自相田麗子的短信,表情突然變得非常嚴肅,他雙手插兜,背著光的高大身影顯得有點落寞,「今天的比賽,誠凜輸了。」

  久梨怔怔地點頭,她還沒來得及說什麼,又被木吉的動作打斷。

  他伸了個懶腰,左右伸展了一下胳膊,一下子扯開身上的襯衫把裡面的衣服獻寶一樣地展示給久梨看,語氣興奮:「久梨你看,好久都沒有穿上隊服了,一想到能繼續上場比賽我就完全不能控制地自己飄了起來啊!」

  「……」久梨原本想要安慰的話滾到嘴邊,默默地咽了回去。

  「別垂頭喪氣的,久梨。這不過是個新的開始呢,一切都還沒有結束。」

  木吉忽地迅速地伸手從久梨的口袋裡搶了一塊糖出來,利索地剝開塞到嘴裡,笑嘻嘻地說道,話語還因為含著糖果而有點模糊不清。

  「好了,作為我吃了你的糖的交換,你的願望,可以交給我一部分來負擔。」

  他豎起大拇指,一副帥到無以復加的樣子。

  「木、木吉君……」久梨完全不知道該怎麼反應了,呆呆地看著他。

  木吉鐵平……這個人偶爾也顯得過於可靠了吧。

  「等等!」木吉嚼了幾口,臉色大變,剛剛被他賦予了重大意義的糖果含在嘴裡咽也不是吐也不是,整張臉鐵青一片。

  「……為什麼會是苦的?」

  「久梨!為什麼!為什麼你會帶著這種苦味的原咖啡糖為什麼!」

  「啊……現在收回剛剛的話是不是已經來不及了啊……」整個人都被打上了一片陰影,木吉鐵平半死不活地趴在欄杆上,淚流滿面,「好不容易想要耍帥一次的……」

  久梨從口袋裡翻了翻,那塊她也不喜歡吃的口味的糖只有一塊,果然是木吉運氣太背了嗎。

  她隨手剝了一塊放在嘴裡哢嚓一聲咬碎,從味蕾蔓延出的甜味好像一直延伸到心臟裡,是非常幸福的滋味。


第18章

  木吉鐵平的回歸對於現在的誠凜來說,無疑是最佳的助力。

  夜深人靜的籃球館燈火通明,隱隱地有籃球和地面撞擊發出的「砰砰」聲。

  從半掩著的鐵門外往裡看,一眼望去,竟然只能看到一個籃球孤零零地從撞在籃筐上,然後外側跌落,掉在地上滾動著,直到撞到牆面才停了下來。

  「……有鬼啊啊啊!」

  木吉咬著銅鑼燒從外面走過來時,擦肩而過的男學生一張臉因為驚恐而扭曲了表情,哭著跑遠了。

  他疑惑地探頭進去,正好對上黑子無辜而不解的視線。木吉一把接過親熱地撲過來的哲也二號,一邊摸著它的肚皮逗弄它,一邊好像和黑子已經認識了很久一樣熟稔道:「不覺得它很像你嗎?」

  「和傳說中的一樣,你除了傳球之外什麼都不會嘛。」他順手抓過滾到牆邊的籃球,「不過這又如何,我很喜歡你的籃球。你並沒有錯,只是還不夠成熟而已。」

  黑子顯然不是很擅長應對木吉的自來熟,他接過木吉扔過來的籃球:「我記得你和久梨桑一起來看過球賽……」

  「哦哦,真是開心啊,久梨和你提過我嗎?」

  「完全沒有。」

  「……」木吉歎了口氣,拆開手裡的黑糖,「真是太無情了……要吃糖嗎?」

  「不用了。」黑子直白地拒絕掉,「請問你是哪位?」

  做完了老師佈置的作業又看了一會專業書,久梨摘下度數不高的眼鏡,揉了揉有點疲憊的眼睛。她的目光落在書桌上那瓶還未拆封過的眼藥水上,又默默地移到被標注得密密麻麻的資料和厚重的筆記本上。

  果然只靠自己的能力,還是有點困難啊。

  無力地合上旁邊那本看了就讓人頭暈的英文原著資料,久梨趴在桌子上伸直了胳膊,唉聲歎氣。

  過了一會,她還是無奈地直起腰來,重新翻開那本書:「沒辦法了,必須要努力才行,實在不行的話就明天再去問一問火神君這些單詞的意思吧,英語什麼的真是讓人發愁啊……」

  想到火神大我,必然就會想到黑子哲也。

  久梨深知問題拖著不解決的危害,除了在青峰的問題上猶豫不決,在其他方面,她向來俐落乾脆,不願把橫亙在她面前的問題一拖再拖。

  一向注重禮節的黑子即使接通了電話也是短短幾句話就匆匆掛斷,短信也很少回復,已經足夠讓久梨擔心的了。她去黑子的班級和籃球部堵過人,卻是回回落空,黑子如果刻意不想被別人發覺,誰也沒辦法找到他。

  問火神的話,他也是一副不願意搭理她的樣子,目光也躲躲閃閃,語氣也很彆扭,大概他因為沒能實現在街頭籃球場的承諾感到尷尬和愧疚。

  「不知道哲也君最近怎麼樣,也許已經調整過來了吧。明天一定要再去看看他才行。」這樣對自己說完,久梨又想到明天就要正式歸隊的木吉,「木吉君的話……一定沒問題的,有他在,哲也君也能學到更多東西吧。」

  想到這裡久梨放了一半的心,木吉有時候的犯蠢完全影響不了他給人的安心感。她拍了拍臉頰重新翻了一頁新的筆記本:「不想這些了,快回神,今晚必須把這一篇看完,fighting!」

  自我鼓勵的話音剛落,放在床上的手機就歡快地響了起來。久梨探頭一看,差點沒跳起來,她一把抓過手機:「喂喂,哲也君?」

  那頭是黑子一如既往平淡而讓人安心的聲音:「久梨桑,你現在在家嗎?」

  「嗯,對的。」久梨問道,「有事找我嗎,如果需要,我隨時都可以出門。」

  「啊,並不用。是這樣的……抱歉,久梨桑,這幾天沒有回復你的聯絡,因為我一時間也不知道該怎麼面對久梨桑。」

  久梨笑了笑:「哲也君,最近你好像總是在和我說抱歉,為什麼呢?我想了很久,也沒有找到你需要向我道歉的理由。」

  那邊的黑子沉默了兩秒鐘,他說:「方便下來嗎?」

  久梨一怔,連忙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從她的角度望過去,正好看到穿著白襯衫身形瘦弱的少年站在她家門口。

  他舉著電話,眼睛是比外面深藍色的夜空更澄澈而淺淡的天藍色,正仰頭望著久梨開著燈的房間。

  「……哲也君,你稍等,我這就下去。」

  夏日夜晚涼爽而舒適,偶爾路過的風都帶著輕盈的氣息。久梨推開院子的木門,朝黑子笑道:「哲也君,要不要進來坐一坐?」

  「不用了,今晚因為一些事耽擱得有點晚了,我需要儘快回家。」黑子這樣說,他看著久梨的眼睛,略微沉思了一下,「我剛剛去找過火神君了。」

  「我和火神君約定,絕對會打敗奇跡的時代,和誠凜的大家一起成為日本第一。」

  久梨倚著微涼的石磚牆壁,她眨了眨眼睛:「這樣不是很好嗎?本來你和火神君就是一起並肩作伴的夥伴吧。」

  「雖然這麼說,我們這次還是失敗了,目前的我們還是太弱了。」黑子沉聲說道,「我想了很久,也想了很多,雖然目前我還沒有具體的方法,不過……」

  「我還是想請久梨桑相信我一次。」

  話音落下,不知名的昆蟲在草叢裡鳴得更歡了,一聲高過一聲。

  久梨歎了口氣,她的眉間帶著些不解,微微皺起來:「哲也君,我不明白你想說什麼。」

  「相不相信這種問題,不是很可笑嗎?根本就不需要特意提出來,因為我從來都沒有產生過不相信哲也君的念頭。」

  「下一次再這樣,也許我會生氣的。」久梨盯著黑子的眼睛,一字一句地說,「哲也君有時候真是讓我覺得腦袋裡有一根筋從來都走不通,笨到讓你無藥可救呢。」

  或許這個時候還是說些感性的話比較好吧。

  在暑假期間學校並不允許學生隨意進出校園,學校花房裡平時交由花培社照顧的植物,也被託付給了門衛值班大叔。

  眼看著暑假將至,看著陪伴了她這麼久的漂亮花房,久梨有點不舍。

  這天中午是久梨的值日,她費力地從木架上把一摞備用花盆搬下來,正準備給植物澆水,花房的門卻被推開,福田寬一手握著門把手有點無措地朝久梨笑了笑。

  「緒方,你也在啊。」

  「今天是我輪值呢,福田君怎麼會在這裡?」久梨舉著花灑,疑惑地問。

  他大步走進來,一邊看著周圍的花架一邊回答:「嗯?今天不是應該是我輪值嗎?是我記錯了嗎?」這樣說著,他走到公告板看了看,哈哈笑了兩聲,「看來是我記錯了,竟然是明天呢……話說回來,需要我幫忙嗎,緒方?」

  久梨搖搖頭:「只剩下澆水了,福田君如果有事可以先離開的。」

  「我、我沒什麼事,反正都來了,能幫得上你一點忙也是好的。」福田寬連忙說道,心裡卻在暗暗唾棄自己的嘴拙。明明就是特意看過輪值表看到今天是久梨,他才跑過來的,面對真人時,他卻又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呃……」剛起了個頭,他的話就被久梨的手機鈴聲打斷,福田寬連忙擺手示意自己不要緊,看著久梨歉意地點了點頭接聽電話。

  聽到電話那頭的聲音,他看到久梨臉上的表情一下子生動起來,眼睛也亮亮的,她叫了一聲「征君」。

  就福田寬自己對久梨並不多的認識中,這真的是他聽過的久梨能說出口的最親近的稱呼。

  福田寬拿過放在一旁的花灑,一邊澆水一邊偷眼瞟著久梨的表情。

  「哎?真的嗎?」久梨一副驚喜的樣子,她抱著電話往後撤了幾步,聲音興奮地撒嬌道,「謝謝你,征君,我最喜歡你了!」

  掛掉電話,她還是心情未定,連走路的步子都要飄起來的開心的樣子。

  那個人和她說了些什麼啊……福田寬忍不住問出口:「緒方,是有什麼開心的事情嗎?」

  久梨點點頭,但是對著並不熟悉的福田寬也不想多說。

  氣氛有一瞬間的冷卻,福田寬急忙補救:「那恭喜你了。」

  「謝謝。」久梨乾巴巴地道謝,她和福田寬並肩站著,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只能絞盡腦汁地想問題問道,「福田君打籃球有多久了啊?」

  「從小開始就有打,不過沒有認真學習過,而且也是斷斷續續的,所以到現在水準還是那麼低。當時加入籃球部,也不過是因為聽到學長說籃球部需要人來幫忙……」福田寬說著說著,自己都有些不好意思了,「來到誠凜之後,看過黑子他們和學長他們打球的熱情,突然覺得自己也慢慢地愛上籃球了。」

  「加入籃球部也是這樣的理由嗎……福田君真是個熱心的好人呢。」久梨不明白為什麼福田寬的表情裡並沒有太多開心的意思,「但是,能找到自己喜歡的東西不是很好嗎?」

  「沒辦法吧,畢竟我的技術不好,和降旗他們一直都是候補,所以很少會有上場的機會。單靠喜歡是沒有用的,如果一直不能出場,雖然也反省到是自己的實力問題,也難免會感到失落吧。」福田寬低聲說道,他從進入籃球部開始就一直都是冷板凳三人組的成員,看著場上的比賽一定會熱血沸騰,也恨不得上場和同伴們一起打球,但是想到自己和其他人的實力對比,就會被狠狠潑一頭冷水。

  久梨認真思考了一下,盯著福田看:「但是福田君也是覺得,抱著喜歡的心情打籃球,一定會比閑著無聊打發時間而去打籃球更加開心吧。」

  「啊……這是當然了。」福田應了一聲,他被久梨看得有點臉紅,連忙轉移話題,「據監督說,接下來我們會有幾場練習賽,而且隊員準備全部換成一年級的新生,也就是說我們都會上場……」

  他頓了頓,看看久梨的臉色,語帶期冀:「我也會上場,作為誠凜的成員。所以,緒、緒方,要來看我……我們的比賽嗎?」

  「那當然啦。」久梨的語氣輕鬆並且篤定,好像在說「這簡直就是廢話連問都不用問」,讓福田松了口氣,心底湧上不知名的竊喜。

  「那比賽一定要加油啊,福田君。謝謝你來通知我,請轉告麗子學姐,我一定會準時到的。」

  久梨把用過的器具收拾起來,看了看時間。眼看就快到了下午課程開始的時間,她招呼同班的福田一起回班級:「那快走吧,時間也不早了呢,福田君?」

  福田才從剛才久梨的話裡回過神來,他有點無力。久梨把他的話當做是監督讓他幫忙傳的話,但是他的本意可是……

  特意解釋的話,是不是太刻意了啊。

  原本雀躍的心情一下子鬱猝,他歎了口氣,看著走在前面的久梨的背影,只覺得前路漫漫而迷茫。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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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福田寬回到籃球部的時候,一推開門,滿室黑暗的氣息直接把他嚇得退後幾步:「學、學長?你們怎麼了,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啊是福田回來了,年輕真是幸福啊,好好珍惜你活在這個世界上的最後幾天吧……」站在最前面對著全員訓話的日向順平轉過頭來,嘴角僵硬地笑了笑。

  福田差點沒坐在地上,他半張著嘴:「為什麼我一回來就被說這種話……」

  「呵呵,好好享受吧。」日向的笑容扭曲著,「這次因為要組織兩次合宿,所以住宿選擇了比較便宜的民居,所以伙食自理……好好享受監督的美食吧……」

  黑子沉思片刻,眼睛一睜像是想到了什麼:「我們自己沒辦法做飯,如果可以拜託久梨桑一起去集訓的話……」

  「緒方嗎?她的料理水準怎麼樣?」日向急聲問道。

  福田緊張而含著期待的視線也不自覺地飄了過去。

  「唔……比較普通吧,但是絕對屬於可以下嚥的範疇。」木吉摸了摸下巴,很有經驗地附和。

  「可以吃。」黑子老實地說道。

  「黑子,我知道你和緒方很熟的,拜託你,打電話給她吧,問一問她願不願意和我們一起去集訓……這是關乎全體籃球部成員性命的大事件啊!」

  「是、是,我知道了,但是最終決定權在久梨桑身上,她會不會去我並不能保證……」

  在眾人期冀的眼光中,黑子撥通了久梨的電話,單刀直入:「久梨桑,是我。我想請問久梨桑這個暑假有沒有安排,能不能和籃球部的大家去參加暑假合宿。」

  「唔……暑假嗎?」久梨用肩膀和頭夾著手機接聽著,手下不停地收拾東西,「抱歉呢哲也君,恐怕不可以,我這個暑假已經安排滿了。」

  黑子無奈地朝眾人搖搖頭,用一隻手捂著手機話筒,向他們傳達:「久梨桑說沒辦法……」

  「天呐,難道我們真的要慘死於監督的料理之下嗎?!」以日向為首,深刻地瞭解相田麗子料理恐怖之處的二年級成員哭著抱成了一團。

  避開有些吵鬧的籃球館,黑子往外面走去,他重新接起電話:「久梨桑,還在嗎?」

  「嗯,在的。剛剛是日向學長他們的聲音嗎,發生什麼事了?」那邊久梨的聲音氣喘吁吁地,好像很累的樣子,她大喘了口氣,「抱歉啊哲也君,我是很想和大家一起去集訓的。但是這個暑假實在是不行……好可惜……」

  「但是聽久梨桑的聲音,覺得你很開心呢,是發生了什麼好事吧。或許這樣問有點失禮了,如果不介意的話願意告訴我嗎?」

  「那當然了,本來就準備收拾完就給哲也君打電話的。」久梨聲音挑高,充滿了開心的意味,「中午的時候征君給我打電話了,他說幫我聯繫了東京大學附屬醫院的醫生。那個醫生每個暑假都會聯合一些有經驗的老師給高三的學生開特別預科班,這次我可以跟著他們的預科班去學習。」

  黑子一愣,比起為她開心,他語氣甚至帶著些微的擔憂:「預科班的話會很累的,更何況還是醫學院的預科班。久梨桑,現在是不是有點早了?」為了成為醫生的夢想,他有些擔心久梨為此努力過頭。

  「啊啊不要緊的,我本來就在猶豫要不要去試試報名,正好征君直接聯繫了,這簡直就是天賜良機啊!」久梨卻反過來安慰他,「我有足夠為了成為醫生的夢想的覺悟,連預科班都沒辦法通過的話,以後的路會更難的。你放心吧,哲也君。」

  「那如果有任何需要,都可以聯絡我。」黑子最終只能這樣叮囑。

  揉了揉酸痛的腰,久梨奮力把旅行箱合起來,坐在上面舒了口氣。原本被書擠得滿滿的書架清了一大半,這次旅行箱裡除了幾件換洗的衣服,剩下的就全都是她一直以來在努力啃的醫科專業書了。

  裝滿了書的旅行箱沉甸甸的,久梨試著拎了一下,勉強才能抬得動,不過這一點都不影響她的好心情。

  她看了看掛在牆上的日曆上被特意標出一個大紅圈的日期,預科班開設得比較早,好像高三的學生放假反而比他們更早。為了能早些趕上課程,她決定放假第二天就直接去集訓的地方。

  就是行李有點難辦啊……

  總不能再拜託征君讓赤司家派車來接送她吧,這樣也太不知足了。

  沒辦法,到時候直接帶著旅行箱去趕地鐵然後打車吧,今晚先仔細查一下路線就好。

  雖然計畫得很完善,放假的第二天,當久梨打開家門費力地拉著行李箱出來的時候,映入眼簾的就是熟悉的赤司家的私車。

  黑色低調但是一看就很昂貴的轎車在拐角處露出一個車頭,見久梨走出來,司機也連忙上前幫久梨提起行李,在久梨看來沉重無比的行李在司機手裡像是一隻毫無反抗之力的兔子。

  「緒方小姐,是少爺讓我來接您去合宿的地方的,請上車。」

  這是個久梨不是很熟的司機,之前也沒有見過,把久梨迎上車後就一言不發地往目的地開去,只留久梨倚在舒適的車墊上歎息真是什麼都逃不過赤司征十郎此人的眼睛。

  慢慢地車輛開出了熱鬧的市區,窗外的景象也從高樓大廈漸漸變為空曠的山間瀝青路,經過的車輛也幾乎消失不見,只有夏日蟬鳴越發喧囂環繞在這氣息清新的山間。

  從兩座山之間的山路穿過,久梨眼角瞟到了山腳下熟悉的籃球場,微微挑了挑眉毛,沒想到這有些偏遠的鄉下也有這種設備齊全的籃球場。

  轎車緩緩在一間不大的旅舍前停下,司機轉頭提醒有點走神的久梨:「緒方小姐,我們到了。」

  「啊,好的,謝謝。」久梨回過神來,下車打量眼前這間旅舍。

  開滿了色彩鮮豔的花朵和鬱鬱蔥蔥的小灌木的花園一看就是經過精心照料的,木質招牌的旅舍有三層高,雖然不大,倒是也看起來很是舒心。

  大概是聽到了車輛的聲音,打開門出來的是一個鬢角有些微白的中年人,他戴著眼鏡,看起來是很和藹的樣子。見久梨站在那裡,他笑著問道:「你就是緒方久梨吧?」

  久梨連忙鞠躬,露出乖巧的笑容:「您就是平古場老師嗎,初次見面,我是緒方久梨,接下來的時間還請您多多指教。」

  「哦,真是和赤司先生描述的一樣,是個非常認真可愛的孩子啊。」平古場點點頭,又想起和他曾經聯繫過的赤司征十郎,心裡暗歎那個孩子真是繼承了赤司先生的優點,甚至更加突出,不知道他將來會成長為多麼出色的男人啊。

  「啊,客人來了,非常歡迎!這就是平古場先生您說的後來會來的學生嗎?」店長急匆匆地迎出來,幫久梨提起沉重的行李箱,笑容爽朗,熱情地招呼久梨進來。

  「預科班的課程已經進行了三天了,你現在到了,正好能趕上下午的課程。有什麼疑問都可以來詢問我,其他的老師那裡我也已經提前安排好了。」這畢竟也是赤司家特意來找他安排過來的學生,不論資質如何,平古場也很樂意對久梨態度好點,「預科班的競爭還是比較激烈的,如果同學之間有什麼問題,都可以來找我。」

  「是的,勞煩您費心了,我一定會加油的。」久梨一邊隨著平古場的腳步往旅舍內部走去,一邊仔細聽著他的叮囑,連打量旅舍佈置的眼神都不敢分出來。

  不管怎麼說,這次的預科班對她來說絕對是重要的助力,必須要好好利用起來才行。

  據說在這次的合宿中表現突出的學生,還能夠得到其中來自醫學院的教授的特殊推薦,在最終的入學考試中大概也能獲得很強的優勢。

  不過這就是那些三年級的學生需要在意的事情了,和她完全無關。

  「你們的房間都在二樓,其實原本你的房間是和預科班的學生們是相鄰的,不過在你來之前又有一所學校來到這裡進行集訓,當時我也不在,店長就隨意安排了,所以現在只能安排你住在他們隔壁了。」平古場事無巨細地交代著,「他們也都是高中生,看起來也是很好相處的,平時你們應該也不會有太多的接觸。如果他們打擾到你,你就來找我,我再拜託店長幫你調房間,可以嗎?」

  「沒問題的,非常感謝您為我考慮這麼多。」久梨剛這樣回答了,耳邊就傳來男孩子慌慌張張的聲音。

  「對不起,對不起,真的非常抱歉!都是我的錯!」

  ……啊咧?


第20章

  「啊真是受夠了,櫻井你個笨蛋,吵得我頭疼死了,快給我閉嘴啊!」男生不耐煩而暴躁的聲音緊跟著傳過來。

  兩個人就在距離久梨不遠前方的長椅上,其中一個人躺在上面,另一個人站在他面前不斷地鞠躬。

  櫻井良的聲音還帶著微微哭腔:「對不起,吵到若松學長您真的非常對不起!」

  若松孝輔歎了口氣,完全對櫻井的個性毫無辦法,只得用力捂住耳朵想要躲避他的聲波攻擊,但是卻是徒勞。

  桃井提著從店長那裡借來的醫用箱急匆匆趕過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幾乎要爆發的若松已經從長椅上站了起來,用力勒住櫻井的脖子額頭蹦著青筋。

  「若松學長,請不要這樣!」桃井連忙上前制止,推著若松往長椅上重新躺下,「怎麼能這麼不愛護自己的身體呢!不論如何,先讓我幫學長包紮,之後隨便你怎麼碾壓櫻井吧!」

  「哎?是、是要碾壓我嗎……」

  「嘁。」若松自己也知道輕重,他躺在長椅上用力握緊拳頭,任桃井包紮他擦破的額頭,有溫熱的血慢慢流進了眼睛裡面,順著臉頰滴落在耳邊。

  可惡……如果再讓他看見青峰那傢伙……

  桃井一邊包紮,一邊擔憂地看著若松,過了一會她低聲說道:「若松學長,請允許我代替青峰君向你道歉……」

  「別提那個傢伙!」若松感覺到桃井手下的動作不自覺一緊,傷口也一陣劇痛,疼的呲牙咧嘴,嘴上卻毫不示弱,「誰要你擅自道歉了!再說了,這次的事情和青峰那個混蛋毫無關係,是我沒有站穩踩滑了,才摔在地板上的!」

  「但是!如果不是青峰君和若松學長一對一,在灌籃的時候把學長撞倒了……」

  「閉嘴!」若松不顧額頭傷口的疼痛怒視著桃井,氣得胸口一下下起伏,「我還沒有沒用到把所有的原因都歸責到別人身上!輸給青峰那個討人厭的傢伙我是不服氣,到現在我也超級討厭他,不過我還沒蠢到看不清原因的地步!」

  桃井被嚇了一跳,她動了動嘴唇,只得低下頭,繼續給若松包紮,聲音低低地道歉:「是我管太多了,抱歉,若松學長,請當我沒有說過吧。」

  櫻井才松了口氣,小聲說道:「若松學長,請以後還是少去找青峰君一對一吧,否則到最後……」

  「啊啊啊你們囉嗦死了,我就是看青峰那傢伙不順眼怎麼了?!那個樣子真是讓人火大!」

  「但是……對不起!對不起若松學長!請不要瞪我了你臉上沾了血瞪人的樣子真的好可怕……對不起!」櫻井原本想再勸一勸,但是還是被若松的樣子嚇到了,只得哭著道歉,不敢再提。

  久梨看著三個人在不遠處鬥嘴,心裡的驚訝和欲哭無淚幾乎要掀翻了天。

  那不是桃井和桐皇的隊員嗎,怎麼會……好不容易出來合宿,還是在這種偏遠的山裡,竟然還會遇到他們……

  這麼說的話,果然青峰大輝也在這裡嗎……

  平古場走了幾步見久梨並沒有跟上,轉過頭來招呼她:「緒方,怎麼了嗎?」

  給若松包紮好傷口,桃井拍拍手站起來,身邊的櫻井疑惑地問道:「那邊的那個女孩子是誰呢,從剛剛開始就一直站在那裡看我們……」

  順著櫻井指的方向看過去,呆呆地站著緊盯著他們看的久梨就映入了視野。桃井的驚訝完全不輸於久梨,她張大了嘴巴,和久梨對視著:「……久、久醬?你怎麼會在這裡?」

  「……」

  「桃井桑,你和她是認識的嗎……」櫻井還沒問完,就看到桃井收起驚訝的表情,親近地湊了上去。

  「久醬!從上次比賽之後我們都沒有再見過了,我好想你啊!」這樣大聲說著,桃井一把把久梨抱在懷裡,用力蹭了蹭,聲線都變得粉紅起來,「你想不想我啊!」

  若松抖了抖身子,暗暗吐槽女生的友情可真是黏膩膩又噁心。

  久梨回抱住她,笑得眯起眼睛:「我是來參加預科班的合宿的,真沒想到能在這裡碰到你,五月!」

  桃井開心地「嗯」了一聲才反應過來,她拉著久梨的手上下打量著:「預科班的合宿?難道是和我們住在同一個旅舍的醫科專業預科班嗎?」

  得到久梨肯定的回答,桃井的表情一時間有點僵硬,她自言自語:「難道說在阿大旁邊那個,據說是給晚到的學生留下的空房間就是……這都算什麼啊……」

  桃井五月是非常期望兩個人能夠早點和好,但是她看得很清楚,現在的青峰大輝根本還是和久梨分手前的死樣,子甚至更甚於之前,和好是完全沒有希望的。

  為了不讓兩個人在和好之前再發生什麼衝突,桃井只想讓兩個人能夠各自分開好好想一想。雖然之前誠凜和桐皇的比賽中黑子輸了,但是桃井也一直等待下一次比賽時,黑子能夠改變青峰對於籃球的看法。

  但是這次的集訓算是徹底毀滅了她的打算。

  真希望兩個人不會再次吵起來啊……

  頭疼地揉了揉眉心,桃井和久梨手挽著手,兩張微笑的面孔靠得很近,她努力使自己看得開心一點,不願意讓久梨看出什麼:「但是雖然是暑假,在一年級就來參加預科班是不是太早了點啊,不好好休息一下怎麼可以呢。如果給自己過高的壓力,對學習反而有反作用吧。」

  「放心吧五月,我自己清楚的,這次集訓前我也是做了很多的準備,我相信自己可以。」久梨安慰她,抬眼卻看到不遠處的平古場對她揮手示意。

  桃井連忙放開久梨的手,把她往前推了推:「那個就是你們的老師吧,好像有事找你呢,快去吧。我們現在在同一個旅舍,也總算可以好好相處一段時間了,真有種久違了的感覺。」

  「上次一起出來合宿都是國中的時候了,感覺這個暑假我一定會過的很開心。」久梨附和著擺擺手,追上前方平古場的步伐。

  「那些就是這次在這裡合宿的學生,好像是某所高中的籃球部合宿,沒想到和你還是認識的,這樣更好了。」平古場看了看正前方客廳上方掛著的鐘錶,「快要到上課的時間了,你跟著店長去自己的房間稍微準備一下,二十分鐘之後去三樓的會議室開始下午的學習。」

  「我知道了,真的非常感謝您的幫助。」久梨回應著,由店長帶領著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站在門口,店長把房間的鑰匙遞給久梨,叮囑了幾句裡就離開了。久梨拉著行李箱走進房間,不大但是佈置得頗為舒適的單人間看起來還是很舒服的,久梨趴在床上打了個滾,只覺得一陣困意襲來。

  啊不不不行,這才只是下午而已,已經來不及睡午覺了,開始準備課程才是最重要的!

  從敞開的窗戶吹進來的風把只是掩著的房門吹開,久梨只得走到門口,慢慢地合上門。

  在奶白色的房門關上的那一刻,從門縫裡,久梨看到旁邊房間的房門被粗暴地大力推開,不得不暗暗想住在旁邊的會是什麼樣的人。

  總感覺剛剛在門口說話的人聲音該死的熟悉,和若松孝輔一對一過後就回到房間趴在床上沒動彈的青峰直起身子,下意識屏聲靜氣想要聽得更清楚一點。

  察覺到他在做什麼,青峰又嗤笑了一聲,無力地爬回床上把頭埋在枕頭裡。

  他抓起手邊隨手扣著的堀北麻衣的寫真,上面的女孩子還是和往常一樣笑容甜美,但是卻意外地看不進去,只能再悻悻地扔開。

  這個旅店已經被桐皇和另一夥人占得一個空房間都不剩,即使對對方漠不關心,青峰也是知道另一夥人是前來進行預科班培訓的面臨高考的三年級學生。

  不論是哪一邊,都不可能出現那個人吧。

  這樣想著,青峰一時間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是期盼她出現還是不想看到她了,反而越想越覺得煩惱。最終他一下子爬起來,帶著渾身不爽的氣息抱著籃球走了出去。

  他覺得一定是上午和若松那傢伙的一對一完全不夠看的原因。

  即使上午的課程結束後,中間只有短得讓人都不能滿足地睡個午覺的休息時間,在下午課程開始前的二十分鐘,三樓會議室裡的學生也基本上到齊了。

  三浦瀨馬把玩著一支筆,他又看了看緊閉的房門,看似不經意地問道:「那個新學生,到現在還沒來呢,都過了三天了。」

  聽到他這句話,原本沉默的會議室也漸漸熱鬧起來,涼宮法子冷哼一聲,把手裡的資料不輕不重地摔在桌子上:「為了得到這次加強預科班的學習機會,我們可都是費盡了心力,不是各個高中名列前茅的學生哪能輕易進來。倒是她,輕輕鬆松就混進來了,有錢真是好啊。」

  「法子也沒有資格這麼說吧,按照成績排名來說,該緊張的不是我們嗎?」秋山卓坐在涼宮的斜後方,笑著安撫,他的表情很溫和,「你們也不用太緊張啊,她和我們又不是同一年級,據說還只是個一年級的學生呢,沒什麼競爭力的。」

  「話說得倒是好聽,現在是這樣沒錯,不過也只是暫時的。以後同樣進入醫院工作的話,大家還不都是醫學院出身,哪裡還分什麼幾年級啊。」涼宮法子反駁道。

  這樣的話讓原本商討熱烈的會議室一下子寂靜下來,每個人眼中的光芒都是明暗不定。

  只有表情冷淡的清水和美推了推眼鏡,毫不為周圍環境所動地翻開一頁書,書頁摩擦的聲音又像是按下了什麼開關,「嚓啦」一聲過後,會議室又爆出一陣陣的討論。

  涼宮法子瞟了一眼清水和美,表情很不好:「清水你倒是最不需要擔心的啊。」

  過了幾秒,清水才完全不在意地開口,冷淡地應了一句:「只有實力不夠的人才會想太多。」

  「你!」涼宮法子被嗆了一下,卻也知道和清水頂嘴不會有什麼結果,她一把拉開椅子,巨大的聲響顯示出了她的怒氣,同時也為這場討論劃上了一個不怎麼和諧的句號。

  門口傳來很有節奏地三聲敲門聲,然後推開門進來的女孩子面容還有點稚嫩,水藍色的眼睛顯得溫和而無害,她向他們微微鞠躬:「各位前輩,打擾了。」

  秋山卓格外熱情地回應她:「啊,你就是最後一個學生吧,請不用這麼拘束,你可是還要在和我們一起生活很長一段時間呢。」

  雖然是看起來很正常的話,他說出來的語氣倒是頗有深意,顯得意味深長。


第21章

  會議室面積不算大,但是因為學生一共只有七八個,加上久梨也顯得很寬闊。

  久梨感覺到從面前這些或站或坐的學生中傳遞出來的並不怎麼友好的氣息,這才真正意識到平古場老師口中的「預科班的競爭還是比較激烈的,如果同學之間有什麼問題,都可以來找我。」是什麼意思,看來他一開始就預料到這一點了。

  相比其他還在持觀望態度的學生,涼宮法子顯得態度最為惡劣,她嗤笑一聲,把課本重重翻開,拋給久梨一個白眼就不再理會她。

  久梨找了個位子坐了下來,微微收緊了唇角,把臉上的笑容從進門時的親近收斂為溫和而疏遠。既然不受歡迎,她也沒興趣硬是一副後輩恭敬有加的態度對待他們。

  從國中之後就很少在臉上戴這種面具了,真是有種久違的感覺。

  具體來說,應該是從遇見青峰之後吧。

  過了幾分鐘,平古場老師就夾著一疊資料走了進來,他先看了看久梨才望向大家,把手裡的課本拍在桌子上,聲音一下子變得非常嚴厲:「好了,這堂課我們先進行一個測驗。如同大家所知道的,在合宿期間所有的測驗都將會被錄入綜合資料,會對以後大家進入醫學院的考核有所影響,所以必須好好對待!」

  久梨連忙翻了翻手裡的課本,再抬頭看看那一疊厚厚的試卷,一時間有點頭暈眼花。不會這麼慘吧,她第一天來上課就要考試,她現在可是連考試的範圍是什麼都不知道啊。

  「所以緒方桑,剛來就攤上測驗,果然很辛苦吧,感覺如何啊?」

  硬著頭皮答完卷子,大概試題沒有想像的那麼困難,久梨還是松了口氣。她剛收拾完課本準備下樓吃飯,在門口就被秋山卓不知道是有意還是無意地搭訕。

  兩個人跟在前去餐廳的一夥人最末尾,看起來氣氛還算是和諧。

  「比想像中的難了一些,不過也還好。」久梨陳懇的語氣聽起來可信度很高,在他人聽起來卻顯得有些傲慢。她並不想在合宿期間和前輩們鬧出不愉快,不過這並不代表她準備在他們的冷眼中低眉順眼。

  被赤司征十郎所從小灌輸的理念,在遇到他們懷疑而輕視的眼光時一瞬間復活。

  她記憶中最後一次被別人欺負,應該是在小學四年級的時候。

  被幾個孩子圍著推推攘攘,把穿著管家買來的有著漂亮繡花的裙子的她推倒在地上,笑駡著踩髒精緻而脆弱的裙子,罵她是沒有父母的孩子。

  久梨是哭著去找赤司的,裸露在外面的皮膚都髒兮兮地,裙子已經髒得一塌糊塗,她哭得抽抽噎噎,整張臉都漲得通紅。

  「怎麼回事?」赤司這天是值日生,他收拾好書包打掃完教室,走到樓梯口就遇到了一邊哭著一邊爬樓梯上來的久梨。

  「征十郎……」久梨哇地一聲哭得更厲害了,像是找到了什麼依靠,終於能夠大哭一場,「征十郎!」

  「別哭了,小心噎到。」赤司從口袋裡掏出手帕,耐心地給她擦眼淚,拉著她坐在夕陽西下灑了一地血紅的無人樓梯口上,板著臉教訓她,「總是哭著來找我,你什麼時候才能長大呢,久梨。」

  久梨的哭聲一下子噎住了,她一顫一顫地,小聲問道:「征十郎,你會不管我嗎?」

  「不會。」赤司皺著眉頭,「但是如果你一直都不成長,一直都是這麼弱小怎麼可以?」

  「但、但是,我害怕……」久梨癟著嘴巴,顯得十分委屈。

  「別怕。」赤司站起來,借著站姿的優勢俯下身子摸了摸久梨的腦袋,上面還沾著泥土和草根,看得他越發不高興起來,還是溫聲安慰她,「有我在呢,不論是誰,膽敢碰你一根指頭,你就學著去反擊。一切有我,不用擔心。」

  那個時候久梨在赤司家生活了沒有多久,對世界的真實毫無準備,她不解地看著赤司還帶著嬰兒肥但是表情嚴肅的臉,懵懂地點了點頭。

  因為赤司一直都在,她才能夠走到這個地步。

  想做什麼就去做,赤司給予了她最大限度的自由,讓她學著自己分析什麼是應該做的、什麼是不應該做的。如果她決定去做什麼事,赤司會給她做好最佳的善後。

  如果要用一句話來概括,莫過於——久梨自由發揮,赤司完美補刀。

  從女湯出來,渾身的蒸汽和溫泉的熱氣被夏夜的涼風一吹而散,久梨被吹得打了個哆嗦,她輕輕咳嗽一聲,抱緊了手臂。

  從落地窗的窗縫間竄進來的涼風還帶著夏日昆蟲尖銳的鳴叫,久梨聳聳鼻尖,打了個噴嚏。她一邊往客房的方向走去,一邊低聲喃喃抱怨著山裡的夜晚實在是太冷了。

  易開罐「砰啦」一聲摔在地上然後順著不平的路面滾動著,茲拉茲拉的摩擦聲由遠及近,還傳來聽起來很不耐煩的男聲,咕噥著不怎麼禮貌的話語。

  幾步跨過去俯身擋住滾遠了的飲料,青峰還沒直起身子,抬眼的時候就看到白色簡單線條花紋下擺的浴衣,偏向纖瘦而蒼白的腳踝和小腿,在微涼的夏夜中好像還在微微發抖。

  視線掃過系著的浴衣腰帶和從領口露出來的鎖骨和脖頸,然後就是久梨帶著驚訝的表情,溫暖的黃色燈光下,她的皮膚仿佛也反射著暖暖的光芒,好像整個人都被毛茸茸的光團包裹著。

  一時間兩個人都愣住了,走廊上的氣氛一下子尷尬起來。

  最終還是青峰先開口,他隨意地「喲」了一聲,問道:「真沒想到會在這裡遇到你,久梨,你怎麼跑到這裡來了?」

  雖然在遇到桃井之後就有了和他見面的思想準備,比起青峰自然而然的態度,久梨卻有點彆扭。

  青峰大輝一向大大咧咧,很難會把一些事放在心上。比如說兩個人之間因為籃球的事情已經起過很多次爭執,他就完全不會把上次兩人的爭端放在心上。

  但是久梨卻沒辦法忘記不久之前的事情,她微微垂下睫毛,回應道:「我是來參加合宿的,好久不見,青峰君。」

  頓了幾秒,她馬上跟上繼續說道:「我還有事,就不打擾你了,再見。」說完她徑直走過青峰的身邊,連眼角的餘光都不敢去掃他一眼,只想快點離開這個尷尬的地方。

  一直被青峰高大的身材擋住了視線,久梨剛繞過一時語塞的青峰,就看到了他身後不遠處出現的涼宮法子,只能再打招呼:「涼宮學姐。」

  涼宮法子顯得對她敵意滿滿,不友善地看了她一眼也不願意理會她。久梨也沒有到非要貼上去交談的地步,兩個人沉默著擦肩而過。

  突然久梨感覺到木屐被什麼力道所拉扯,一時間腳步不穩,踉蹌了一下,就要往地面上倒去。然後是一股大力抓住了她的胳膊,鐵鉗一樣的手指扯著她一把把她拉了過去,後腦勺重重地撞在一個堅實的胸膛上。

  還帶著剛剛劇烈運動過後的微微汗味,不知是緊張還是因為運動過後帶著的肌肉起伏,熟悉的感覺一下子包圍了她。

  久梨仰起頭,只能看到青峰的下巴,然後耳邊爆開他的聲音。

  「喂!你是故意的嗎?!」

  久梨遲鈍地反應過來,大概是涼宮法子踢到了她的木屐才差點把她絆倒的,但是她到底是不是故意,還真不能草率地下結論。

  青峰抓著久梨的胳膊,只覺得心頭冒火,他雖然知道面前的女生是三年級的學姐,卻也完全不在乎高低年級的尊卑,不善地眯起了眼睛:「你想做什麼?」

  涼宮法子自己也有些狼狽,她是堪堪扶住了牆壁才沒有跌倒的,聽到青峰這樣質問,她呼地抬起頭來:「注意你的態度,誰會在意這麼一個隻靠家裡有錢混進來的人,你以為我想幹什麼,這種眼神是在懷疑我嗎?!」

  她的下巴揚起來,翠綠的眼睛被怒氣所渲染而熠熠發亮。

  青峰下意識把久梨扯到身後,居高臨下地看著涼宮,冷哼一聲,正準備要說些什麼,卻被久梨打斷。

  久梨拽了拽青峰背心下擺:「青峰君,先不要這麼生氣。」

  「什麼啊,你還準備息事寧人嗎?」他猛地轉過頭來瞪著久梨,有種恨鐵不成鋼的氣憤,「你是腦子進水了嗎,進了高中之後真是越來越退步了啊!」

  「這麼生氣,青峰君難道還能去揍她一頓嗎?」

  青峰頓了一下,他雖然生氣,可還不至於做出對女生出手的行為。

  久梨從青峰身後走出來,盯著涼宮法子看了幾秒,她勾了勾唇角,眼底也沒有絲毫的笑意:「涼宮學姐,我相信你不是故意的。」

  「誰需要你相信了。」涼宮法子立刻不甘示弱地回應道。

  「你相不相信對我來說毫無區別,但是學姐,我並不喜歡你的態度。」久梨的語氣變得越來越冷淡,表情漸漸趨向於青峰所無比熟悉的那種,「憑現在的你沒有資格質疑我,需要注意態度的不是青峰君,而是你。」

  腳下的木屐和木質地板敲擊發出清脆的「啪嗒」一聲,涼宮神色一變,像是剛剛才反應過來,瞪大了眼睛看著久梨說完乾脆地轉身離開的背影。

  淺色的浴衣在夜色中幾乎要消散開來。

  一瞬間連空氣都沉重地壓在皮膚上的感覺,粘稠得讓她不能呼吸,幾乎連步子都邁不開了。

  半晌,收縮發緊的咽喉才微微鬆開,涼宮法子深深地吸了口氣,感受到左側胸腔裡心臟遲鈍地恢復了不怎麼規律的跳動,心裡有些後怕。

  青峰垂手站著,幾秒鐘後才抓了抓頭髮順手拿起一直放在長椅上的飲料,拖拉著步子往久梨離開的方向走去。

  抬頭就能看到的,比國中的時候更拔高了一些的身影,比五月稍微瘦了一些,顯得不怎麼健康。

  她慢慢走著,穿過長長的走廊。

  就算不去看她,青峰也知道久梨的表情必然是帶著淺淺的笑容,沒有笑意但是強硬地勾起來的弧度。

  一旦被觸及過高的自尊就幾乎要反扼住對方的咽喉,喜歡站在他人的自尊上面俯視別人的習慣,真是被完好無損地遺傳下來了。

  ……真是太像了啊,和赤司那個傢伙。

  同時也是讓他感到厭惡的相似。

  久梨的怒氣差不多已經消散,她以細微的角度轉頭,眼角的餘光往身後跟著她的青峰看去,當他無意間抬起耷拉著的眼皮時連忙轉回來。

  怎麼會跟在她身後呢……

  剛剛的氣勢全數盡失,久梨感覺自己走路的步伐都不穩起來,在他的視線轉到她身上時,後背都敏銳地豎起一層汗毛。

  很不自在啊這種情況……

  這樣想著,看起無盡的走廊終於走到了盡頭,轉過轉角就是她的房間,久梨松了口氣,快走幾步,硬是挺直著脊背姿態矜持地扭開門把手,身形很快消失在跟著拐進來的青峰的視線中。

  青峰只看到從門縫中看到浴衣的一角,他嘖了一聲,她竟然就住在他的房間隔壁,中午聽到的聲音果然不是幻覺嗎。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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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第二天的訓練中,桐皇的隊員驚奇地發現除非被桃井強制拽來才會進行訓練的青峰竟然主動出現在訓練場地,他面無表情地投著籃,一副即使來訓練也心不在焉的樣子。

  但是看起來被隨意扔出去的籃球,毫無意外地空心入網。

  「呀咧呀咧,這樣可怕的實力真是讓人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啊。」今吉翔一推了推眼鏡,低聲感歎,他把目光投向球場邊因為受傷無法參與訓練的若松孝輔,「若松,你的傷勢如何了?」

  若松摸了摸額頭上的繃帶,按壓之下還是有著絲絲的疼痛,同時也引來了桃井的大呼「若松學長,請不要隨便碰觸傷口!」。

  他不耐煩地應了一聲,擺擺手:「小傷而已,我現在就能下場打球!」

  「請不要逞強了,傷在額頭是很難辦的,若松學長已經夠笨的了,再不注意真的會大腦退化的吧。」桃井抱著資料冊,無奈地吐槽,她看向旁邊的原澤克德,「監督,拜託了,若松學長的狀態並不適合訓練,最起碼這三天都是。」

  「有沒有搞錯啊,三天啊!我們可是馬上就面臨著全國大賽,我怎麼能隨便缺席訓練呢!」一聽到桃井的話,若松馬上不滿起來。

  「嗯,你說的有道理。若松,這三天的訓練你都可以不用過來了,好好養傷。」原澤克德略一思索就得出了結論,完全無視了若松的不滿。

  「但是!」

  「好了,若松,經理和監督都這樣說了,你就不要再掙扎了,受傷的人是沒有發言權的。」今吉笑眯眯地搭上若松的肩膀,「服從命令才是你應該做的,不是嗎?不要這麼大聲,其實很吵的。」

  原本還想說些什麼的若松看了看今吉看不出什麼情緒的笑容,訕訕地咽下了將要出口的話:「……我知道了。」

  「喂喂桃井,你幫我去和教練求情吧,我的傷真的已經好了啊!」看著隊員們都在訓練越看越難受,好不容易熬過了上午的訓練,若松正要去找桃井幫忙,卻發現她已經離開了籃球場,連忙跟了上去,跟在桃井身後絮絮叨叨。

  桃井頭上戴著帽子,堪堪遮住了山間午日強烈的太陽光芒,她像是在找什麼人一樣站在路口東張西望,被追出來的若松嚇了一跳。

  聽到若松的話,她立刻拒絕了:「不可以,在若松學長的傷勢痊癒之前是絕對不能參加訓練的,私下裡的練習也要中止。作為一個運動員,最重要的就是身體了。」

  話音剛落,桃井就眼尖地發現從若松身後出現的人,踮高了腳尖揮舞胳膊招呼:「久醬!我在這裡!」

  久梨壓了壓快被午間熱氣熏人的風吹飛的太陽帽,加快了腳步。

  禮貌性地向旁邊的若松點點頭,久梨和桃井肩並著肩就向旅舍的餐廳走去。若松則是在兩人身後還在向桃井絮叨著:「桃井!拜託你了!」

  桃井剛轉過頭來想要無奈地回應什麼,一陣突如其來的大風兇猛地迎面而來,灌了她一嗓子的風,桃井有點難受地皺起眉頭咳嗽了兩聲,突然感到頭頂一松。

  耳邊傳來久梨輕聲驚呼,兩人順著她的方向看過去,只看到被風吹走的太陽帽在空中打了個轉,飄飄悠悠地掛在了不遠處的樹枝上,晃了晃,就不再動彈。

  「啊,我的帽子……」桃井在樹下仰頭望著,有些苦惱,「這可是好不容易買到的,和久醬一起買的同款呢,好討厭……」

  若松試著扔了幾塊石子,完全沒辦法從樹梢上打下來,他又繞著樹轉了幾圈,突然信誓旦旦地說道:「這簡直就是小菜一碟,等著吧。」

  桃井還沒反應過來,就看到若松三下五除二噌噌幾下就爬到了大樹的中間,她有點慌亂:「若松學長,你別亂來了,太危險了!」

  若松滿不在乎,動作非常敏捷地順著樹幹往上爬,一眨眼的功夫就晃動那棵樹枝把帽子晃了下來,他站在樹梢上得意洋洋:「記得給我去和教練說訓練的事啊。」

  「啊啊你真是太亂來了,快點下來啊!」桃井擔憂地仰望著若松,看著他順利地爬下樹枝,但是卻在半途中停了下來,連忙問道,「出了什麼事嗎,若松學長?」

  「啊啊,沒事,我這就下來。」若松這樣回答著,把視線從不遠處旅舍的一個房間收了回來。

  從房間的落地窗看過去,能夠清楚地看到裡面的景象。如果他沒記錯的話,那個房間隔壁是青峰和櫻井的房間,再隔壁就是他的房間了。

  那不是應該是個空房間嗎?

  那個人在裡面鬼鬼祟祟地幹什麼呢,不會是去偷房間裡的擺設的吧?

  胡思亂想著跳下了樹,若松拍了拍手上的灰塵,輕鬆地問道:「怎麼樣,我就說我的身體已經好了吧,應該可以參加的下午的訓練了吧?」

  桃井盯著他看了幾秒,突然神色一沉:「若松學長,你的胳膊是怎麼回事?」

  「哎?」若松下意識看了看自己的胳膊,才發現不知道什麼時候胳膊上被劃出一條不短的傷口,正不斷地冒出鮮血,看來是被樹枝劃到了。

  「既然這樣,我就更不能讓學長出席訓練了,拜託學長先跟我去櫃檯拿醫藥箱包紮一下傷口吧。」桃井的語氣很正經而嚴肅,讓他根本無法反駁。

  「……真是的,我知道了。」臉上的表情變了又變,若松最終還是無奈地答應下來。

  店長正在櫃檯收拾東西,聽到他們的話,一臉抱歉地搓了搓手:「抱歉啊客人,店裡的醫藥箱剛剛都被預科班的學生借走了,說要去練習外科包紮。要不你們先稍等一下,我去問問他們能不能拿一個出來吧。」

  「什麼啊,怎麼可以這樣,這畢竟是店裡的東西啊。」桃井為店長抱不平。

  「啊呀這位客人,可不要說這樣的話了,那些都是將來會成為醫生的富家子弟,可不是我們這種小門小戶能惹得起的。請稍等,我這就給你們問一問。」店長連忙壓低了聲音,臉上帶著苦笑。

  久梨見店長這麼為難,摸著下巴想了想開口道:「對了,我的房間裡應該有一套平古場老師剛發給我急救箱,我回房間去拿,順便讓這位學長去房間裡包紮好了。」

  「真的嗎,這樣太好了,幫大忙了。」桃井一拍手,挽著久梨的胳膊,兩個人往房間走去,完全把受傷的若松拋在身後。

  「嗯……讓我找找……」

  房間被收拾得很整齊乾淨,大堆的醫學資料擺滿了桌面和書架,若松打量著這個房間,眼神透出一絲疑惑。

  這不是原來那個空房間嗎,她是什麼時候住進來的啊。

  說起來,剛剛他看到那個人到底是……

  「啊,找到了。」搬開一摞書,久梨終於找到了被掩藏在下面的急救箱,她轉過頭笑著,「我可以幫忙來包紮的,別看我這樣,在這方面可是很熟悉的。」

  這樣說著,久梨打開了急救箱,映入眼簾的首先是盤踞在白色繃帶上顯得更加顯眼的,深色花紋在閃著冷光的脊背上蔓延開來的生物。

  被久梨打開箱子的動作驚擾,它微微抬起頭部,從嘴間吐出細長而深紅色的信子。

  久梨被狠狠嚇了一跳,大步退後堪堪扶住書桌,發出一聲尖叫:「蛇!」

  桃井和若松原本站在房間門口有一句沒一句地聊著天,聽到久梨滿是驚恐的聲音,兩個人一時間都沒能反應過來。頓了幾秒,兩人正要往裡走去,卻聽到隔壁房間的門被大力地拽開,木質門板重重撞在牆上發出劇烈的聲響。

  急匆匆的腳步幾聲過後,青峰高大的身影就出現在門口,他一手扶著門框,表情有點慌亂:「發生什麼事了?」

  盤踞在醫用箱上的蛇發出「嘶嘶」的聲響,順著箱壁和擺放整齊的書慢慢滑下來,腹部的鱗片和書脊摩擦發出細微而讓人心驚的沙沙聲音,擺動身體往不遠處久梨的方向爬行過來。

  久梨感到那雙金黃色的豎瞳鎖定了她,散發著讓她不寒而慄的氣息。她下意識從書桌上摸到了備用的燈管緊緊握在手裡,眼睛緊張地盯著停在她身前不遠處的蛇身上。

  遇到蛇時千萬要冷靜,一般它是不會主動攻擊人類的,所以只要站著不動,等它自己認為自己沒有受到威脅而自動離開就可以了……

  雖然這麼說,但是這也太考驗人了啊……久梨艱難地潤了潤因為驚嚇而乾澀的喉嚨,胳膊駐在書桌上一動不動,和在地上盤成一團的蛇對峙著。

  「五月,記得千萬不要過來,會驚擾到它的。」久梨低聲說著。

  「但是……你這樣太危險了!」桃井焦急地說著,她手足無措,「我下樓去找店長上來!」

  「被它捕捉到活動的物體的話很危險的,在這種地面上就算你跑S型曲線也沒辦法跑過它的,不用擔心我……」

  話還未說完就被從身後猛地撲過來的身影打斷,久梨只覺得眼前一黑,被一隻大手捂著眼睛帶著不由自主地向後仰去,結實的胳膊就繞在她的肩膀上,有讓她心驚的溫度。

  就算沒有看到本人,久梨還是一瞬間就認了出來,她驚叫出聲:「大輝,隨便跑過來太危險了!」

  「囉嗦。」青峰不耐煩地回了一句,「誰還顧得上這個啊。」

  一股大力從她手上奪走了燈管,然後是隔空揮舞帶起一陣呼呼風聲的聲音,久梨聽到輕微的「啪啪」地幾聲,捂在她的眼睛上的手才總算移開。

  首先是從手指縫間透進來的強烈的陽光,和面前手臂上的深色皮膚形成了鮮明的對比。青峰和平常一樣帶著懶洋洋的倦意的臉映入眼簾,青色的眼睛卻帶著萬分的緊張。

  「受傷了沒?」

  「我沒事……」久梨呆呆地回答,才反應過來,急忙抓住他的胳膊,「你呢,自己跑過來算怎麼回事啊你腦子進水了吧!」

  「哪有這麼多事,你擔心太多了。」青峰把手裡的燈管隨手扔回書桌,拍了拍手,「這種事我小時候做多了。」

  大概被青峰擊中了致命要害,那條蛇癱成了一團軟趴趴地臥在地上,一動不動。

  久梨才終於把視線定格在青峰的臉上,她微微扁了扁嘴,心裡有些後怕,她用力揪住青峰的胳膊,越發生氣起來:「誰讓你擅自跑過來的,如果受傷了怎麼辦!」

  青峰定定地看了她幾秒,然後眼神往旁邊看去,手掌壓在她的腦袋上揉了幾下,難得沒和她頂嘴:「沒事就好。」

  然後他的聲音一下子緊繃起來:「說起來,怎麼會有這種東西在你的房間?」


第23章

  「就算你這麼問了,我也不知道啊……」久梨悶悶地回答,心底也有抑制不住的怒火湧了出來。

  既然是被放在醫藥箱裡面,肯定就是有人趁她不在的時候故意放進去的。

  而最為明顯的嫌疑人,肯定就是和她一起學校的預科班的學生。為了減少競爭力,甚至不在乎拿蛇來嚇她,逼她知難而退嗎……

  真是可笑,難道那個人真的以為只憑這個就能輕易把她嚇走?

  在預科班的生活還真是一點都不順利啊,虧她還是抱著和平相處的目的,在想著如果沒有什麼難以忍受的事就安心學習呢。

  ……既然已經有人忍不住出頭了,倒也不錯。

  ……總是要讓一些不知道天高地厚的人知道,這個世界上是有一些人是永遠都不要去挑釁得好。

  「喂,回神了。」

  有些飄遠的思緒被青峰的聲音叫回,久梨抬起頭看著青峰,眼睛裡帶著疑惑:「嗯?青峰君,有什麼問題嗎?」

  「我說,是那個什麼醫學院的人做的吧。」青峰這樣說著,舔了舔嘴唇,「我可以和你換房間,或者你乾脆去五月的房間吧,她也是一個人住的。」

  把視線投向窗外操場在草坪上進行臨床包紮練習的一班人,青峰的語氣帶上了一點殺氣,眼睛危險地眯起來。

  「真敢做啊,那群傢伙。」

  若松張大了嘴看著青峰和久梨的互動,實際上內心的咆哮和驚恐幾乎掀翻了天。

  那個是青峰嗎,剛剛不管不顧地跑進去帥氣地救下了一個姑娘還和言細語地對話的那個人真的是青峰大輝嗎?

  不知道女孩子說了些什麼,青峰原本還算是溫和的表情立刻翻轉過來,橫眉冷眼地:「都出了這種事了還要繼續住在這裡,你的智商被狗啃了嗎?」

  ……他就知道青峰這傢伙不可能這麼溫柔。

  桃井剛剛帶著一臉快要哭出來的表情下樓去找店長求救了,留下若松一個人站在門口看著青峰和久梨,只覺得不自在。

  他撓了撓頭發打斷他們:「喂,我有事情要告訴你們。」

  「幹嘛啊。」青峰不耐煩地轉頭過來瞪著他,一臉被打斷了的不快,他正準備對久梨進行深層次的危機教育,對突然冒出來的若松很不待見。

  「你這是對待學長的態度嗎?!」若松馬上忘記了準備和兩個人透露的消息,而是額頭冒著青筋和青峰對吵起來,一聲高過一聲,「真是受不了你啊,偶爾給我有一點自知之明吧!」

  「啊啊麻煩死了,快閉嘴吧,我懶得聽你的說教,而且好吵。」青峰無聊地伸出小指撓著耳朵,眼神淨是蔑視。

  若松還想和青峰吵幾句,桃井卻已經帶著店長匆匆趕了上來,強制性地打斷了他的話語:「店長,就是這裡。啊!那條蛇還躺在那裡,就是那條!」她急聲說著指給店長看。

  「這、這怎麼可能,明明已經做好了十分充足的準備了的……」店長走上去,動作俐落地拎起那條蛇放進帶過來的麻袋中紮緊袋口,他歎了口氣,疑惑地自言自語,「不可能在這裡出現蛇類啊……」

  「店長,您認識這種蛇嗎?」久梨問道。

  「這……當地人其實都是認得的,在信仰還沒有完全散去的過去,這種蛇類曾經是人們祈禱供奉保佑自己的神聖生物。一直以來山中很少會發生蛇類傷人事件,是因為它雖然是山中比較常見的一種生物,但是卻性情溫順沒有攻擊性,也極少數會主動出現在人類面前……這次實在是不知道為什麼,會出現客人您的房間……」絮絮叨叨地說著,店長眼神一動,突然想起了平古場曾經對他的叮囑。

  「緒方久梨是赤司家推薦過來的的人,你應該明白,務必不要讓她遭遇什麼不愉快,否則……」

  「赤司家……難道就是那個赤司家?!」

  當時嚴肅著一張臉緩緩點頭示意他的猜測正確的平古場的表情又浮現在腦海。

  想到這裡,他突然有點戰戰兢兢了:「這個……這條蛇絕對沒有任何的攻擊性!客人,您沒有受傷吧?小店已經做了充足的準備,從來都沒有被蛇類入侵過,這次實在是不知道怎麼回事……」

  「所以說我……」什麼聲音被兩人完全忽視了。

  「還希望客人您千萬不要介意,我保證以後絕對不會發生這樣的事情了!」

  「保證?你確定你能夠保證嗎?」久梨想到剛剛青峰差點就被蛇咬到,一向很好說話的性格也不依不饒起來,「發生了這樣的事情,你還敢和我談保證?」

  「啊……啊……這次實在是……」店長啞口無言,不知道該怎麼說,只能在心底暗暗哀歎。

  「喂,我說,聽我說……」

  青峰也毫不讓步:「不能讓她再住在這種破房間了,知道嗎?!」

  「是是,我一定照做!」

  微弱的聲音夾雜在三個人的聲音中顯得過於飄忽,幾乎無法引起任何人的注意。若松吸了口氣,只覺得心裡滿腔怒火:「喂!!聽我說啊混蛋!!」

  有些吵鬧的環境立刻安靜下來,若松滿意地咳嗽一聲,開口道:「我看到了,偷偷進入這個房間的人。」

  他認真地回想著那個不過是隔了一段距離看到的模模糊糊的身影,比劃著:「是個和我們差不多年紀的男生,身材大概是這樣,有這麼高,然後……嘖,距離太遠了,沒看清楚。」

  「真是沒用。」青峰雙手插兜,眼神變得更加鄙視。

  「你這混蛋!」

  旁邊的若松和青峰又吵了起來,久梨倚著窗邊看著窗下聚集在一起的預科班的人。有個男生遠離那群學生獨自坐在那片草地不遠處的大樹下,和周圍還算和諧的環境格格不入。

  中午的午休時間快要結束了,久梨簡單地收拾了一下資料,準備去會議室。

  青峰一把攔住了她,很不贊同地瞪了她一眼:「喂,都到了這個時候了你還顧著去上課嗎,別胡鬧了!都還沒搞明白這件事是誰做的啊!」

  「這個可不是胡鬧,我有自己的打算,青峰君。」久梨撥弄一下厚厚的資料,顯得平靜但是自信滿滿,眼底甚至帶著一抹被挑戰而越發熱烈的笑意。

  她還記得赤司說過的,擊敗一個人最有效的方法。

  「要擊敗一個人,不需要費力去摧毀他的一切。最有效的,就是在他引以為豪的領域徹底擊潰他,讓他體會到無法超越你的絕望。」

  雖然她很少去貫徹這點,不過有借必有還,既然已經挑釁到她面前,怎麼還有畏縮不前的道理。

  久梨刷地拉開門,會議室裡的人就齊齊地望向她,她不好意思地鞠躬:「非常抱歉,我來晚了。」

  平古場當然不會為難她,他溫和地笑著:「課程才剛剛開始呢,快進來坐下吧。」

  久梨乖巧地應了一聲,若無其事地穿過眾人意味不明的視線走到座位前坐下,翻開筆記認真地抬頭聽著平古場的授課。

  這節課的內容是講解上次的考試試題,久梨的試卷在她來之前就已經派發下來,正面朝下倒扣在桌面上。

  從後方盯著她的眼光複雜而憤憤,馬上,這股視線就迅速移開,短暫地像是從來都沒有存在過一樣。

  下午的授課過後,平古場很快地收拾東西離開,而學生們則是聚在一起,語氣試探著相互詢問。

  「法子,這次考得還不錯吧?」

  「哼,有這個時間關心我,還不如自己回房間好好看看自己是哪裡出了問題,如果是腦子裡面的,那可就糟糕了。」

  「……這種話可真是傷人啊。」秋山卓的語氣沒有一絲為之困擾的意思。

  「那就別在這個時候煩我。」

  久梨的試卷上紅色的數字昭示著一個很讓她滿意的結果,就算不去瞭解其他人的成績,她也清楚這一點。

  她轉過頭去,對著身後的三浦瀨馬溫聲問道:「三浦學長,方便借一步說話嗎?」

  「不方便。」男生紫色的眸子冷冰冰地,他收拾好背包站起來,一副不欲多談立刻離開的樣子。

  久梨有點困擾地皺起眉頭,本來她還抱著能夠和同學和平相處的想法來合宿的,甚至想著如果能夠認識一些合適的人發展進一步的友誼關係就更好了,但是沒想到來到這裡之後遇到的大多都是這麼讓人不愉快的事情。

  渴望友情的願望完全被踐踏了啊。

  女孩子的聲音還是一成不變地溫軟:「那我換個說法好了,三浦學長,我要和你談一下,現在。」

  大概是注意到了這個角落的緊張氛圍,原本還和涼宮法子糾纏著的秋山卓把視線移到這裡,開口想要緩解氣氛:「別這麼冷淡嘛,三浦你也真是的,緒方畢竟是學妹啊。」

  三浦瀨馬沉默幾秒,他冷哼一聲,頂著剛剛久梨一下子增大的壓力有些底氣不足:「那請問緒方小姐找我有何貴幹?」

  久梨笑眯眯地:「嗯?真的不需要借一步說話嗎?那我直接說了。」

  她從背包裡一下子提出一個透明的袋子,裡面赫然是一條一動不動的青色花紋蛇,強忍著對蛇的排斥一把扔到三浦面前的桌子上。

  會議室陷入了小小的騷動,還有女生低聲的尖叫。

  三浦的臉色並不好看:「你到底是什麼意思。」

  「我聽說了,這次的預科班結束後,平古場老師會聯合其他科目的老師選出一名學生作為特別推薦,對於以後考取醫學院會有很大的幫助呢。雖然說是秘密進行的計畫,但是你們也基本上都得到消息了,對嗎?」

  「因為新加入的學生而增大的壓力,所以無法承受,就用這種齷齪的手段試圖把我先趕走,是這樣吧?」

  久梨一步步上前靠近三浦,銳利的眼神讓他完全不敢抬起頭來:「真是愚蠢,認為自己單憑實力無法勝過我……」

  「閉嘴!像你們這種人當然不會明白這個機會到底有多麼重要!」三浦突然變得激動起來,他打斷了久梨的話,「如果被中途橫插一腳,誰會甘心,單論實力的話,你遠遠……」

  「誰允許你擅自打斷我的話了。」久梨臉色一冷,她手指敲打著桌子發出讓人不由得心驚的清脆的聲音,看到三浦嘴唇顫抖著不說話了,「敢質疑我的實力也算是你的本事,同時也是你的無知。因為這幾天的授課和測試而恐懼自己輸給我,所以做出這樣的舉動,你以為你面對的是誰啊蠢貨。」

  嘛,雖然當時真的差點沒辦嚇出半條命,但是之前練就的中二無敵技能果然還是滿點的。

  感謝征君的教導。

  被久梨這麼一嚇,三浦瀨馬在之後的幾天裡顯得萬般小心,除了把自己的位置搬到離久梨最遠的一邊,其他時候基本上都沒有出現在她面前。

  當天晚上久梨就被青峰在房間門口堵住了,青峰的臉黑沉得像鍋底:「你就想這麼算了?」

  「我還能做什麼呢。」久梨疑惑地望著他,「畢竟都是學生,沒必要鬧得你死我活的。他想得到的得不到,這樣已經足夠了,也起到了恐嚇其他學生的作用……」

  聽了久梨這樣軟趴趴的回復,青峰再一次堅定了等下去把那個小子堵在巷子裡揍一頓的想法。

  例行的和黑子通電話的時候倒是也稍微提了兩句,久梨抱怨道:「這次的合宿太讓我失望了……」

  「怎麼了,發生什麼事了嗎?」黑子的聲音聽起來氣喘吁吁的,他正沿著海岸和火神在慢跑,當然因為他本身體力的限制,持續了很長時間的慢跑已經和快走沒什麼兩樣了。

  火神在旁邊抱怨著黑子的神出鬼沒和弱的要死的體力,還有不知怎麼就聚在一起合宿還打了練習賽的傲嬌綠間,完全沒有一絲疲累,聲音裡也充滿了活力。

  海浪拍打岸邊是溫柔的浪潮,嘩啦啦的水聲悠長地迴響著。

  黑子乾淨的聲線混合著海浪聲,帶著顯而易見的擔憂,他又問了一遍:「久梨桑,是發生了什麼不開心的事情嗎?」

  久梨糾結許久,最終只能把所有的事件總結出一個看起來沒那麼驚險的提要:「哲也君,我被同學完全地討厭了啊……」


第24章

  黑子怔了怔,不知該說些什麼,只從手機聽筒那裡傳出他平穩的呼吸聲。

  「我啊,還是抱著‘能夠認識更多的人,能夠找到朋友就好了’的心願來的,但是發生的事實在是超乎我的意料了,不得不說是非常失望吧……」久梨低沉了語氣,顯得悶悶不樂,「說實話,如果只有我一個人的話,一定會感覺非常寂寞啊,幸好……」

  「和青峰君有和平相處嗎?」黑子這樣問道。

  「不、不是指他,是五月!因為五月一直陪著我,所以沒有那麼寂寞啦!」久梨急忙反駁。

  「……不論如何,久梨桑有好受一些就好,很抱歉,我幫不上你什麼忙。」黑子的聲音充滿了歉疚。

  久梨抱著手機連忙反過來安慰他:「哲也君,你想太多了,總是打電話打擾你我已經很不好意思了,聽到你這麼說,是讓我以後都不要再打電話給你的意思嗎?」

  「不是這樣的。」黑子歎了口氣,只得把那份擔心收在心底,和久梨繼續聊著。

  這時黑子和火神終於繞著海灘跑完圈,回到了合宿的旅店。木吉鐵平坐在陽臺上閒適地喝著冰鎮飲料,看起來心情很好。

  見黑子他們回來,他揚起手高聲打招呼:「喲!火神和黑子嗎,這麼晚了還在訓練,真是勤奮啊。」

  久梨聽到了木吉的聲音,忍不住笑出聲:「是木吉君的聲音嗎,還是老樣子活力滿滿啊,真不知道該怎麼說他。」

  易開罐被踢飛的聲音從身後傳來,哐當的聲音在寂靜的夜空下非常明顯。

  久梨又和黑子說了幾句才依依不捨地掛掉了電話,一轉身,就看到身形大部分被茂密的灌木叢所遮住的青峰大輝。他站在她身側不遠處,見久梨轉過身來看到了他,語氣懶散也帶著不滿:「我叫你你聽不到嗎?」

  久梨眼睛一顫,抿起嘴唇不吭聲,看著他沉默地轉身離開。

  哲也君,你說得沒錯,我真的感覺有青峰君在身邊的話,就有很多很多的勇氣讓我足以面對眼前的一切。

  即使每次見面都這麼尷尬,但是他每次出現時整個人都好像在發光,是不論如何都能第一眼就看到的那種光芒。

  ……可是即使這樣,我們的關係都沒有什麼改善,任何的。

  ……突然不知道這樣的光芒,到底能夠持續多久了。

  「久醬!久醬!」由遠及近是桃井的呼喚聲,粉色頭髮在夜色中有些模糊,桃井氣喘吁吁地跑過來,親密地挽住久梨的胳膊,「我找了你好久了。」

  「有什麼事嗎,五月?」久梨被桃井打斷了思緒,只覺得剛剛一心想著青峰的自己實在是有點蠢,臉頰微微紅起來,連忙轉移話題。

  「也沒什麼事,店長在前臺榨了西瓜汁,味道超級棒的!所以我就來找你啦,不過據櫻井說阿大之前就拿著一杯跑到這個方向來了……」這樣說著,桃井和久梨往前走了幾步,就看到小青石桌上放著的一杯鮮紅的西瓜汁,桃井疑惑,「怎麼這裡也會有……真是奇怪,是阿大放在這裡的嗎?」

  難道剛剛青峰那傢伙是特地跑過來找她給她送西瓜汁的嗎,但是在打電話的她完全沒能聽到他的聲音啊,畢竟……

  久梨的手不自覺地摸著耳垂,眼神閃爍不定。

  不過說起來,只因為沒有理他就生氣了嗎,青峰這個人也沒有那麼小心眼吧。

  她剛剛也只是在和哲也君打電話而已,然後中間聊過誠凜的訓練和練習賽的結果,還有終於回歸的木吉君……

  聽到哲也君的消息,他就算是沒有高興,也不該生氣啊……

  男生的心思有時候可真是難懂……

  從這天開始,桃井硬是每晚都跑到久梨的房間蹭著一起睡,她言辭鑿鑿:「合宿都快要結束了,我一定要在這幾天裡和久醬好好培養感情!」

  聽到這麼直接的話久梨還是有些害羞,她其實並不太擅長表達自己的感情,也不擅長去應對像桃井五月這樣活潑而乾脆的人。

  但是如果不是桃井並不介意這一點,甚至還偶爾利用這點來逗弄久梨,兩個人的友誼也難以持續這麼久。

  「說起來,那個人也真是太過分了,只是為了什麼名額就做出這樣的事……」

  是夜,桃井和久梨親密地挽著胳膊躺在床上。單人床並沒有那麼寬敞,兩個女孩子躺在上面稍微有些擠,但是頭抵著頭的姿勢卻讓她們很滿足。

  窗外是細微的蟲鳴,習習涼風吹動樹葉的簌簌聲響,掛在窗臺上一臉呆萌微笑的晴天娃娃晃動身軀,昭示著第二天的美好天氣。

  不大的房間裡是女孩子低聲的悄悄話。

  「稍微想一想也大概能夠理解吧,如果能夠成為醫學院的學生,那就是未來的醫生了。地位,名聲,金錢,都是唾手可及的,怪不得有那麼多人都不顧一切地想要考上醫學院。」

  桃井想起想起醫學院高昂的學費,不由得吐了吐舌頭:「什麼嘛,那種只有有錢人才能上得起的學校……」

  「就是因為這點所以很不甘心吧,如果自己的實力足以達到醫學院的水準,但是卻因為學費問題無法就讀的話,可不是那麼容易看得開的事情啊。」久梨哼了一聲,「雖然他的水準也不過如此。」

  「為了那種東西成為醫生,真的能夠幫助我們嗎?如果是我,我一定最喜歡久醬這樣的,抱著實現自己的夢想和幫助別人的心願去成為醫生的人。」桃井抱緊了久梨的胳膊,體溫微涼的胳膊貼著她的皮膚,讓她不自覺再抱緊了一些。

  「久醬……也太涼了啊。」她喃喃自語。

  「這個世界上,有時候夢想反而會是那種最微不足道的東西。我的夢想,也不過是建立在自己的需求上面的而已……」久梨眼神有點惆悵,她歎了口氣,「不是因為喜歡,而是因為不得不去做,這樣也能夠稱作是夢想嗎?而且我對於目標的努力程度也實在是太低了……」

  「當然了,因為久醬不是一直都在努力嗎?為了能夠成為醫生,能夠幫助那些孩子們,才不是一點都不喜歡呢!」桃井急聲反駁,「我啊,真的一直都覺得久醬很棒,雖然只是一年級,卻已經選擇了自己以後的道路,然後一直都在這條路上前進著。已經很棒了,足夠棒了,不要對自己要求的這麼嚴格……」

  「不要拿別人的標準來和自己相比,久醬只要能夠不斷進步就好啊。」

  一定要和赤司征十郎去相比,怎麼可能得到真正的滿足感呢,久醬真的不明白這點啊……

  先不說妄想和赤司這樣的人相比是多麼沒有必要,為什麼一定要以赤司的標準來衡量自己的努力呢。

  話題因為桃井的話而突兀中斷,久梨沉默了很久,她其實沒有聽出桃井話中的意思,只是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而已。終於她乾巴巴地回道:「謝謝你,五月,我很開心能夠得到你的承認。」

  「嗯……」桃井眼珠轉了轉,轉移了話題,「能夠找到是誰,久醬是怎麼做到的?聽到若松學長說起是一個男生,我還以為是那個總是笑眯眯地不知道在想些什麼的人呢,我記得是叫做秋山卓來著,對吧?」

  「因為蛇啦,那個不是當地人都很熟悉的種類嗎?能夠有勇氣活捉它,一定也是對它有瞭解的當地人吧。」久梨解釋道,「我知道三浦瀨馬就是山下那座村子的人,這次的預科班除了他,也很少有家境並不是很富裕的人呢。」

  「原來如此……那他也一定很努力了吧,感覺也是很辛苦呢。」夜色已深,聊了這麼多,桃井也有些昏昏欲睡了,她迷迷糊糊地回應著,趴在枕頭上,努力想要睜開眼睛,「久醬就想這樣結束這件事嗎?」

  「嘛,真沒什麼好追究的,我懶得對沒有任何後續影響的事件花費心思。」久梨打了個哈欠,也有些困了,她蹭了蹭枕頭,聲音帶上微微的鼻音,「我們睡吧,五月。」

  「嗚……我還有事情沒問呢……」睡意來得迅猛,唯一陪在身邊的人也陷入了半睡眠狀態,桃井用力撐開眼睛也無濟於事,聲音越來越微弱,「合宿馬上就要結束了,久醬……你不準備和阿大那傢伙……好好談……談……嗎……」

  久梨隱隱約約聽到了青峰的名字,即使已經快要睡著也無法阻擋一瞬間心底的酸澀,她把臉埋在枕頭中,不願意去理會也許會引起她什麼心思的問題,陷入了睡眠。

  悄然無息地入侵的夢境。

  逆著光的屬於國中時期青峰的臉,他慌慌張張地從球場的另一邊跑過來,有些青澀的臉上是無措和緊張:「喂,你不要緊吧?」

  剛剛運動完還帶著微微的汗味,他胳膊上的肌肉非常結實,隨著疲累的喘氣微微起伏,有些黝黑的手掌伸在她面前:「真是抱歉,我扶你起來,不要緊嗎?」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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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那是夏日的街頭籃球場,久梨剛從醫院回來,被一成不變的診療結果所打擊,她讓赤司家的司機先回家,自己順著街道慢慢走著。

  蟬鳴喧囂的夏日,吵得讓人心煩。

  連一直都能勉強掛著的笑容也沒辦法再維持了。

  剛剛經過一棵大樹就聽到頭頂上傳來嘰嘰喳喳的鳥鳴聲,久梨抬起頭,透過翠綠的枝葉灑下來的陽光在空氣中浮動著,一瞬間刺眼的難受。

  什麼毛茸茸的一團搖搖晃晃地從樹枝上滾下來,鳥類的叫聲突然拔高,久梨還來不及辨認清楚,下意識往前趕了幾步,伸手想要接住那團像是幼鳥的小東西。

  女孩子的驚呼和著什麼東西呼嘯而來的聲音,久梨堪堪接住了那只幼鳥,下一秒就看到眼前襲來的籃球,連忙腳步不穩地往後退了幾步。

  擦著頭髮撞在身後的大樹上發出不小的聲響,籃球骨碌碌地滾遠了。久梨沒能站穩,一下子坐在了地上。

  「阿大你這個白癡!」慌張地跑過來的女孩子面容姣好,粉色的長髮披散在肩頭,同樣是粉色的眼睛緊緊盯著地上的久梨,「真是不好意思,你有沒有受傷?」

  「沒關係的,不是你們的問題,是我突然跑出來。」久梨也被嚇了一跳,她微笑著搖了搖頭,松了口氣慶倖沒被籃球砸到,小心翼翼地把胳膊下麵被她護著的鳥雀幼仔捧在手心。

  「啊,好可愛的小鳥~」桃井的視線立刻就被吸引了,她隨著久梨的動作左右轉動眼球,被在久梨掌心顫顫巍巍站不穩的幼鳥萌得渾身顫抖,「可以、可以讓我摸一下它的腦袋嗎?只是一下就好,拜託了!」

  久梨謝絕還站在旁邊青峰的幫助,踉蹌了一下自己站起來,把幼鳥捧在桃井面前:「這並不是我的鳥,雖然沒有允許你的資格,不過還是……請。」

  桃井整個人都陷在了粉紅色泡泡裡,她雙眼夢幻般地看著低頭用還不那麼堅硬的喙啄著久梨手指的幼鳥,手指顫抖著撫摸了它的頭頂一下。

  「要不要這麼激動啊,五月,你的口水都快流下來了……」旁邊的青峰撇了撇嘴,吐槽道。

  「閉嘴啦阿大,如果不是她跑過來,你的球說不定會砸到它啊,快給我道歉!不論是她還是小鳥都是!」桃井提高了聲音,一把揪住了青峰的胳膊用力捏著。

  「你!啊好痛,快放開啊蠢貨!」青峰吃痛一聲,卻把視線轉向長著棕黃黑色雜毛的幼鳥,圓滾滾的一團窩在女孩子白皙的手掌裡煞是可愛。

  女孩子的手心紋路淺淡,手腕也是纖細得不堪一折的脆弱的樣子,修剪得圓潤的指甲透著微微的青白。

  過於白皙的膚色,仿佛有陽光透過她的手掌照耀下來,耀眼得驚人,在有著細細金色浮塵的空氣中被鍍上一層溫暖的金邊。

  不知怎的,青峰的關注點就放在了幼鳥之外的地方。

  久梨捧著幼鳥面對眼前這兩個不斷拌嘴然後對這只鳥興趣濃厚的人,她把胳膊往回不著痕跡地收了收,一直舉著還是有點累了。

  也不知道青峰是不是被桃井吵煩了,他歎了口氣,帶著薄繭的手指敷衍大力地點了點幼鳥的頭,上下揉搓一下:「不好意思了,剛剛差點就砸到你了。」

  「……」久梨抿緊唇角,把一聲悶笑咽了回去。這麼一個高個子的男孩子對著幼鳥道歉的樣子……

  還真是可愛呢。

  久梨是被窗外的鳥鳴聲喚醒的。

  沉沉地睡了一夜,夢裡還是青峰大輝那傢伙,兩個人在夢中看起來越是和諧,醒來後只會讓久梨感到更加難受。

  身旁的桃井還在睡著,她雙手交疊在胸前側臥著,看起來和夢裡初次見面的時候完全沒有什麼差別。

  儘量不驚動桃井,久梨放輕了動作掀開被子下床,光著腳踩在木地板上有股清晨特有的徹骨的涼意。

  站在陽臺上伸了個懶腰,久梨撐著欄杆放眼望去,清晨的山間還有些朦朧,遠處的青空還帶著些薄霧。她無意間往下面看去,映入眼中的竟然是站在旅店門口的平古場老師和三浦瀨馬。

  三浦手裡拎著一個大箱子,垂頭面對平古場站著,雙肩顫抖。

  平古場拍了拍他的肩膀,不知道說了些什麼話,然後三浦就拉著那個大大的行李箱向著來時的那條路走去。

  久梨疑惑地看著兩個人,三浦離開的背影很是落寞,有種莫名的預感從她心底升起。

  到了上課的時候,果然沒有發現三浦的身影。身後那張桌子是空的,被塞滿了資料和筆記的書桌已經清理一空,只有角落躺著一隻用光了的水性筆。

  其他學生很顯然也不清楚三浦的去向,但是見包括平古場老師在內所有的授課老師都沒有問過他,他們也就認為是他請了假而已。

  久梨並不這麼認為,她一整天都顯得心事重重的,還讓桃井擔憂地追問了好幾次。

  「哎?那個三浦瀨馬嗎?」桃井驚訝地問道,「但是這件事不是已經結束了嗎?」

  「我是想讓它結束,但是事情的發展大概不在我的預料之內吧。」久梨有點苦惱地皺起眉頭,歎了口氣。

  要說事情的發展被誰掌控,毫無疑問只有一個人。

  能做到這件事的,也只有他。

  但是他是怎麼知道的呢,就算是平古場老師,也是對她和三浦之間的事情毫不知情的,更何況當時和她一起的是桃井和青峰,這兩個人就更不可能告訴他了。

  久梨的疑惑並沒有持續那麼久。

  閒聊了一會桃井就被籃球隊的成員匆匆叫走了,久梨在庭院裡坐了一會。

  一個人獨處的時候總是很容易想多,更何況早上她還夢到了和青峰的初遇。

  即使分手了無法阻擋的,她自己也很清楚,那份感情。

  根本、根本沒辦法放下啊,她真的……

  久梨扶在涼亭扶欄上的手指縮緊,然後慢慢地抬起來,覆在眼前。

  她喜歡青峰大輝,非常非常喜歡。

  但是兩個人為什麼會走到這個地步啊……

  果然是因為,和青峰他說的那樣,已經厭煩了她嗎。

  沉浸于自己的思緒中,久梨沒有聽到從身後傳來的腳步聲。直到一隻手輕輕搭在她的肩膀上,久梨被嚇了一大跳,低聲驚叫一聲連忙往後撤了幾步,抬眼才看到來人竟然是清水和美。

  手按在胸口上大喘了口氣,久梨勉強平復了一下被嚇到的心情:「清水學姐,您有什麼事嗎?」

  「抱歉,因為我叫了你好幾聲都沒有回應,嚇到你了嗎?」清水的表情還是很冷淡,即使嘴上說著關心的話語,卻完全沒有任何信服力。

  有時候久梨真的感覺,說不定這次的預科班裡最可愛的人就是涼宮法子了,最起碼她很好懂,而且不像其他人一樣總是一副心懷鬼胎的樣子。

  嘛,嘴巴比較損這一點倒是也很讓人頭疼。

  「沒關係的,是我太入神了。」久梨微微笑了笑,心下也很奇怪,算起來,她和清水和美自從來到這裡之後可是一句話都沒有說過。

  竟然特意過來找自己,是為了什麼呢。

  清水和美沒去看久梨的表情,而是把視線移到庭院中開得熱烈的花朵上。舒展著花瓣的花朵踱了一層月光,倒是有一種和白天完全不一樣的美感。

  清水歎了口氣:「緒方,你願意去勸勸赤司君嗎?」

  久梨一下子怔住了,她忍不住用打量的眼光上下掃著清水和美,像是第一次見到她一樣。但是嘴裡的話軟軟的卻很堅定。

  「抱歉呢,清水學姐,征君的一切決定都是正確的。要讓我去勸他不要去做什麼事,是不可能的。」

  「明明還不知道是什麼事,就這麼堅決可不好啊。這麼說的話,他擅自通知平古場老師,把三浦瀨馬從這次的預科班裡剔除出來的決定,你也認為是正確的嗎?」清水終於把視線移到了久梨身上,「我能看得出來,你並不想追究這件事,不是嗎?」

  啊,真是讓人意外啊。怪得不征君會知道這件事,在這裡竟然還站著一位意想不到的通報者嗎。

  「既然清水學姐不願意這樣的事件發生,當時又為什麼告訴了征君呢。」

  清水沉默了一下,她的聲音平靜而冷冰冰的:「因為我有義務向赤司君通報一切我知道的,關於你在這次預科班合宿中的事情。而希望你能夠勸他,是因為從我個人的角度出發,不希望三浦因為這件事而失去這次難得的機會。」

  這樣說完,看著久梨的表情,清水突然笑了一下。

  女孩子眉目清秀,一向表情寡淡的臉上偶爾綻放的笑容其實非常的漂亮。

  「看你這個樣子,是完全不記得我了吧,忘記了很多事情呢,久梨。」

  今晚她好像不得不接受很多的資訊啊。

  聽到清水和美這樣說,久梨只感覺太陽穴突突地疼了起來,她其實並不想去理會清水,對她嘴裡所說的「她忘記的事情」也一點都不感興趣。

  畢竟如果牽扯到赤司征十郎,她是絕對不可能站在他的對立面的,更別提還說什麼「勸勸他」。

  能做到這件事的,果然只有征君啊。

  雖然這樣的方法過於粗暴了,而且她的日常情況好像在本人不知情的情況下還被赤司征十郎這個人完全把握在手心,想想都覺得讓人毛骨悚然。

  但是這些就算是疊加起來,也無法改變她的思想。

  「我從小就不喜歡你。」清水和美頓了一下,「到了現在也是。」

  久梨現在是滿頭霧水,她不解地看著清水和美,她可以確信這次合宿可是兩人第一次見面。但是從她的話外之音,難道兩個人從小就是認識的?

  「……清水學姐,你是不是認錯人了?」久梨板著臉思考了一下,嚴肅地問道。

  「……」清水嘴角微微一動,表情未變,眼神裡已經多了一份嫌棄,「所以不是我認錯人,而是你不記得我了。久梨,我們的父母是大學同學,在各自工作之後還是感情很好的。雖然我們不是一起長大,但是的確是從小就認識了。」

  聽到清水提起自己的父母,久梨的臉色總算變了。

  「小學那次的事故也是,不僅是你的父母,我的雙親也在那場連環車禍中去世了。當時是兩家人約好的家庭旅行,而當時我發燒了,所以留在家裡。」說到這裡,清水的表情有些飄渺,「而你,因為和你的父母一起在車上,在父母當場死亡後,重傷的你被送到醫院治療——」

  久梨抬起眼,直視著比她高了半個頭的清水和美:「閉嘴。」

  「別用那種語氣說起他們。」

  從咽喉深處嗚咽而出的聲音混沌而滿是不甘心,清水的表情卻是和語氣完全相反的冷靜到冷淡:「然後,你被赤司家帶走,而我則是拼命打工在這個世界上生存著,甚至連這次來參加預科班的機會,也是因為要我暗中照料你而被赤司君安排下來的。久梨,每一次,都會有人擋在你面前,想要保護你。而我……什麼都沒有……」

  「如果、如果爸爸媽媽還在的話,他們一定不會讓我這樣生活……」

  女孩子低著頭,雙拳緊握,大顆大顆的淚滴滾落到地面上。

  久梨站在清水的面前,過了半晌,她從口袋裡掏出一放手帕,放在清水的手裡。

  「把眼淚擦乾淨。」她轉過身,背對著清水:「我的確不記得了,很多事情都忘記了,不過那又怎麼樣呢。現在沒有人保護你,那就算你哭到眼淚流幹,也不會有人憐惜你的,我也不會。」

  「眼淚這種東西,從來都不是流給別人看的,擦乾淨吧,今晚的事情不要告訴征君,也不要再提什麼讓我去勸他的話了,他不會知道的。」

  「但是如果有下次,我就不保證了。」

  身後女孩子逐漸減弱的哭泣在夜風中消散,久梨離開的背影脊背挺得很直,她表情平淡得像是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第26章

  寂靜的庭院裡只有鳥鳴的聲音,從燈火通明的旅舍客廳傳來男生們充滿活力的吵鬧聲,其中若松孝輔的聲音格外響亮而明顯。

  隱隱約約映在落地窗淺藍色窗簾上的人影聚成一團,勾肩搭背。

  久梨呼吸有些急促,她走路的速度越來越快,幾乎要接近奔跑,雙腿酸軟無力,似乎在不滿地控訴這種近乎自虐的行為。

  從額際流淌下來的汗珠流進眼睛,酸澀又難受。久梨大口地喘著大氣,隨手抹了一把臉上的汗。

  她已經走出了旅舍,站在來時赤司家的私家車碾壓過的瀝青道路上,和腳掌接觸的地面有驚人的熱度,從腳心灼熱地燒上來。

  周圍的景色是深夜的無人道路,勉強能從鄉下深藍色的夜空和漫天的瑣碎星光中看清遠處綿延的山脊線,起伏的弧度有著優美的輪廓,山腳下是點點燈火聚集的鄉村。

  久梨慢慢停住了腳步,站在這盤山道路上呆呆地看著遠處模糊不清的地平線。

  雙腿已經快要支撐不住,她乾脆席地而坐,抱著膝蓋縮起肩膀。

  山間的夜晚稍微有一點冷,習習夜風吹起來雖然舒爽,但是也透著絲絲涼意。

  久梨摸了摸臉頰,混合著汗水和些微的淚水,黏在臉上形成兩道乾澀的痕跡,她覺得自己現在一定是狼狽極了。

  她想起模糊的記憶片段中,仰頭睜開眼睛時是圓形的無影燈明亮的燈光,蔓延到全身的是麻醉劑開始起作用的麻木感。被什麼閃著寒光不知名的器械切開身體,操縱器官,整具身體被完全打開暴露在同類的面前,仿佛一個沒有生物的物件。

  病床的滾輪在地面摩擦,在走廊上推著她走過時沿途會有人輕聲討論前幾天在跨海大橋上發生的連環追尾車禍,歎息著那場事故奪取了多少人的生命。

  其中也有幾輛旅遊大巴,還因為雙層巴士的原因,坐在第二層的很多人在車輛傾斜之後解開安全帶想要逃亡,卻從車窗墜入海中。

  一瞬間鋪天蓋地淹沒了她的身體的水潮,沒到頭頂,長長的頭髮四散著好像一叢叢的海草在海裡扭曲著,手指張開卻只能徒勞地抓到粘稠的水。從耳朵、鼻孔和嘴巴強勢湧入的鹹腥的海水,失去氧氣的恐懼感。

  距離事故現場最近的只有一家醫院,因為傷患的集中送往而顯得非常擁擠,被推出手術室時,久梨還記得如同洶湧的潮水一下子湧來的,屬於家屬們的嘶聲裂肺的痛哭聲。

  膝下歡笑的子孫,眉目和藹的老人,新婚燕爾的夫婦,嗷嗷待哺的嬰兒,熟悉的人和陌生的人,一瞬間全部都被奪去了性命。

  那個時候她大概明白了一些東西,用一個孩子懵懂的的思維,被迫接受了來自這個世界的第一堂課程。

  她記得她去帝光的籃球部找赤司的時候,在球場上高高躍起然後氣勢驚人地反手灌籃的青峰大輝。他掛在籃筐上晃了晃跳下來,彎腰把因為防守他而被撞倒在地上的人拉起來:「抱歉抱歉,學長,你不要緊吧?說起來,你的技術可是退步了不少啊!」

  「青峰你這小子,對待學長給我放尊重一點啊!」被拉起來的人倒也不氣惱,一拳敲在被喚作青峰的人的頭頂,「真是的,輸給你了。」

  或許有些東西並不是放不下,而是根本不想放下,才會用「放不下」這樣的理由來自我催眠。

  對於她來說,比如青峰大輝。

  摸著頭傻笑起來的青峰,那種笑容帶著久梨看不懂、但是非常為之心動的光芒。

  整個人好像都在閃閃發光,一舉一動都讓久梨移不開視線,那種第一眼就能在茫茫人群中發現對方的感覺,只是對視一眼整顆心都柔軟起來的情感,讓她手足無措。

  像是身處一個黑暗的洞穴,有一天終於有勇士砸開了巨石,從那遠遠的盡頭透進來明亮的陽光,在對她輕聲說,我來救你了。

  「喂,久梨!」

  被熟悉的嗓音高聲叫道,久梨打了個哆嗦。

  「叫了你好幾聲了笨蛋,沒聽到嗎?!」同樣氣喘吁吁從身後接近的聲音,青峰氣急敗壞地,「這麼晚了跑到這種地方,你是被嚇傻了,還是腦子被堵住了啊?」

  他一邊說著,一邊俯身去抓坐在地上的久梨的肩膀。

  觸到的溫度冰涼,青峰眉頭一皺,正要開口說些什麼,一直都背對著他的久梨打斷了他的話。

  她反應激烈地扭開青峰搭在她肩膀上的手,把臉別在一旁,雙手撐在地上,一副隨時都會站起來跑掉的準備姿勢:「別過來,青峰君。」

  「哈?你在說些……」

  久梨真的一骨碌從地上爬了起來,強頂著一陣陣襲來的眩暈腳步不穩地往前走了幾步:「我說,我不想看到你,讓我一個人呆著,你別過來!」

  「久……」青峰伸在半空中的手一頓,慢慢地收了回來,他盯著久梨背對他的背影沉默了幾秒,「好了,我知道了,你別再往前走了。」

  久梨身形搖晃一下,她又坐了下來,和之前的姿勢一模一樣,微微弓起的背影顯得她整個人成了小小的一團。

  青峰也跟著往前走了幾步,站在久梨身後。

  「我說過別過來了吧。」久梨的語氣沒有之前的激烈,但是透出了惱怒。

  有什麼沙沙的響動,久梨不著痕跡地側耳想去辨認那是什麼聲音,還沒等她分清楚,從頭上就罩下來一個巨大的黑影,一下子把她蒙著頭整個人都包了起來。

  久梨連忙伸手扯開,觸手發覺這是青峰的外套,還帶著微微的熱度。

  青峰也跟著坐了下來,他托著下巴,長腿曲起,胳膊肘無聊地搭在膝蓋上:「我也說過我知道了吧。」

  從兩個人背靠背接觸的部位傳遞出讓人心安的的溫度。

  仿佛連在山間肆虐的風都被這個寬厚的後背擋了下來。

  堅實得和國中的時候一樣,一點都沒有變。就好像兩個人都是國中時候的樣子,這個後背隨時都可以讓她去依靠。

  就像是那個時候有一隻手伸過來,那種堅定就像是即使你掉進懸崖他也能毫不猶豫地抓住你的手把你拖上來一樣。

  「呐,你不要緊吧,我扶你起來。」

  我來救你了。

  久梨抓著青峰的外套,把臉埋在外套裡。

  青峰感覺到背上那個纖瘦的脊背微微抽動,他仰著頭漫無目的地看著滿天的星光,聽到身後傳來極其細微而且被刻意壓制的嗚咽聲,只有心跳跳動的頻率逐漸與之重合。

  鄉間的夜晚靜謐,一輪美到不可思議的澄澈的圓月掛在兩個人的頭頂,如此光華流轉幾乎觸手可及,高高在上地俯視著腳底的一切。

  久梨再次抬起臉來的時候,恨不得把自己就地挖個坑埋起來。即使有意識地盡力壓低了聲音,她還是哭得淒淒慘慘,整張臉都快要哭花了。

  剛剛那麼帥氣地對清水和美說了什麼「眼淚不是流給別人看的」,轉頭想想自己卻根本沒辦法做到這一點啊。

  尷尬地咬著嘴唇,久梨低著頭,臉頰上燒出來的紅暈一直蔓延到耳邊。

  怎麼辦……要怎麼辦啊……還是在青峰的面前……

  大概是察覺到久梨停止了抽泣,青峰伸了個懶腰,側過半張臉來,懶洋洋地問道:「你們的合宿什麼時候能結束啊。」

  「哎,合宿嗎?」久梨慌亂地擦了擦臉上的淚痕,雖然不知道他的用意還是老實地回答,「應該是還有一個周,下個週三結束。」

  「嘁,怎麼這麼晚。」青峰低聲罵了一句。桐皇的合宿還有三天就結束了,這就意味著沒有他和五月那傢伙在身邊,久梨要一個人在那群不懷好意的學生中間繼續學習。

  他敢打賭肯定不可能平安無事地度過。

  不過幾個周的時間,久梨在這次合宿中都惹到了多少麻煩啊。這次也不用說,青峰敢用十本堀北麻衣的寫真集打賭肯定又是那群人惹出來的禍。如果不是他從陽臺上看到久梨跑出了旅舍而追過來,放她一個人在外面晃蕩這麼久,想想都要被嚇出一身冷汗來。

  即使桃井不捨得離開久梨,但是桐皇的合宿結束後,她作為球隊的經理人也不得不跟隨他們一起離開,為即將到來的夏季全國大賽進行最後的調整。

  離開的當天,全體隊員都已經在大巴停靠的地方集合。監督原澤克德抬起手腕看了看時間:「嗯,時間也差不多了,桃井,你清點一下人數。」

  根本不用清點,一眼看上去好像已經全體到場的隊伍中,少了那個人。

  桃井咬了咬牙,果然她去桐皇大多數時間都用在尋找青峰以及給青峰收拾爛攤子上了。急忙向原澤克德鞠躬道歉,桃井急聲說道:「那我現在就去找青峰君,真是不好意思,監督,我們會儘快回來的。」

  「對不起,真的很對不起!明明我是和青峰君同一間房間的,卻沒辦法勸他來按時集合,全都是我的錯!」櫻井良哭喪著臉不停地道歉,「但是今天天我起床的時候就沒有看到青峰君了,大概不是睡過頭了吧。」

  「哦,真是難得啊。」聽到這裡,今吉翔一饒有興趣的視線落在櫻井良身上,把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後才轉過視線,「那監督,我和桃井桑一起去找青峰吧。」

  「可以,快去快回。」

  得到原澤克德的應允,今吉小跑著朝桃井剛剛離開的道路追了過去。

  估計桃井一定先去青峰的房間去找人,今吉加快了速度,果然在走廊裡追上了桃井。

  桃井在房間裡沒找到青峰,正皺著眉頭和隔壁的久梨抱怨:「阿大那個傢伙,越來越不靠譜了,這次乾脆連集合的時間都不記得了。房間裡找不到,也不知道他跑到哪裡去了,電話也不接,是想讓我擔心死嗎?」

  「那要怎麼辦呢,抱歉啊五月,我也不知道他在哪裡……」前來開門的久梨還帶著眼鏡,用手裡握著的筆搔了搔臉頰,有點苦惱。

  「沒有這回事啦,是我來打擾你學習了。那我去別的地方找找看好了,實在不行把那傢伙自己丟在這裡算了!真是的,一點都不讓人省心!」越說越氣憤,桃井生氣地鼓起臉頰。

  和久梨告別後,桃井歎了口氣,現在只能去庭院找找了,或者青峰是心血來潮去院子裡賞花了呢……怎麼可能。

  正要經過一個轉角,桃井被大力拽了過去,還沒等她驚呼出聲,就聽到耳邊飄來帶著關西腔的熟悉的聲音:「桃井桑,是我。」

  「今吉學長?」桃井勉強把尖叫咽了回去,回頭疑惑地問他,「為什麼學長會在這裡?」

  「監督讓我來和你一起找青峰的,不過……嘛,別找他了,我們準備走吧。」

  「哎?為、為什麼呢?」桃井驚訝極了。

  「原因嗎,算了,你自己看吧。」今吉思考了一下,大概覺得和桃井解釋有些麻煩,乾脆壓著桃井躲在牆角關注著久梨房門的動靜。

  「有什麼好看的……」桃井嘟嘟囔囔地,被今吉的手壓著頭頂感覺沉甸甸的,她不太舒服地晃了晃腦袋,再把視線投向那裡時,眼睛不自覺地睜大。

  不知道消失到哪裡去了的青峰抱著籃球從走廊的另一頭拖著步子走過來,手裡還提著兩罐運動飲料,走路的姿勢晃晃悠悠地,根本沒有為即將到來的出發時間而緊張的樣子。

  不,說起來,他根本是忘記了還有集合這回事吧!

  「MO真是的!青峰君那傢伙,今天我一定不會輕易放過他的!」

  桃井差點就要衝出去,今吉一把攔住了她,他的語氣無奈極了:「你看不出來為什麼青峰躲開了集合時間,還不讓我們找到他嗎?」

  「……哈?」桃井一臉茫然,「今吉學長,你的意思是青峰君是故意不去集合的嗎,但是為什麼啊?」

  「……」今吉歎了口氣,他把眼鏡往上推了推,看著桃井的表情,他只能在心裡默默地感歎了一聲,「你也是那位緒方桑也是,連青峰也算是,真是一群笨蛋啊。」

  「就算是今吉學長,隨便說別人是笨蛋也太過分了吧……」


第27章

  最終桃井還是半信半疑地被今吉拽了回去,對監督的解釋也被今吉包攬了。

  青峰不能跟著大部隊離開,而是任性地自己留在這裡,原澤克德倒是也沒有生氣。畢竟對方可是奇跡的時代的王牌——青峰大輝,他是被寄予了最大希望,也從來沒有辜負其他人的期望的天才籃球手。

  隨他去吧。

  作為監督的原澤克德都這麼說了,桃井當然也不再堅持,為了能夠幫助其他隊員在全國大賽前調整好自己的狀態,她只能先跟著隊員們一起離開,回到學校進行最後階段的練習。

  阿大那傢伙,該不會和久梨吵架吧。

  千萬不要把關係弄得更糟糕啊……

  真希望這種烏龍事情不要發生在兩個人身上。

  桃井倚著車窗,滿心擔憂地看著逐漸從視野中遠去的旅舍。

  在旁邊靠窗的位置坐著的今吉翔一望著窗外飛馳而過的電線杆,唇角的微微揚起弧度使他看起來更像狡詐的狐狸,一副不懷好意的樣子。

  嘛,這麼想想,自己可真是熱心于幫助學弟的好好學長呢,對吧。

  真不明白他們怎麼就連青峰的想法都看不透啊,那傢伙沒有拿著籃球的時候,明明就是個沒什麼彎曲的心思一眼就能望到底的蠢樣子。

  這次的行為也是,故意躲掉集合留在那裡,不就是因為擔心緒方久梨會被那群學生欺負嗎……嘖,幼稚得和小學的男孩子一樣。

  結束了下午的課程,久梨在晚餐的餐桌上見到了青峰。

  「青、青峰君?你為什麼會在這裡,合宿不是已經結束了嗎?」久梨托著餐盤盛好晚餐,一轉身差點沒撞到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她身後的青峰,她仰著頭有些驚訝,「上午的時候,五月還來找過我,說要找你去集合呢……難道你是睡過頭了,所以沒能趕上大巴嗎?」

  「我在你眼裡是有多蠢啊。」青峰癱著一張臉吐槽,他隔著久梨直接從她頭頂把自己的餐盤遞過去,「啊阿姨,這份菜多放一點,等等,不要苦瓜!」

  「挑食可是不好的哦小夥子,要多吃一點才能補充能量啊,今天的蜜汁苦瓜也是阿姨我的拿手菜呢,最適合夏天吃了,清熱祛火。」一臉笑眯眯的阿姨不容拒絕地把滿滿一勺苦瓜加到了青峰的碗裡,「這麼年輕就挑食的話,老了之後也不會和阿姨我一樣這麼健康的!」

  「嘁,真是的……」青峰皺著眉頭又從久梨頭頂上端過餐盤,也不想駁回一個年老的阿姨的好心,只能一邊不滿地碎碎念一邊往餐桌走去,見久梨沒有跟上,他轉頭過來粗聲粗氣地招呼,「喂,在那裡愣著幹嘛?」

  久梨下意識地走了過去,青峰拍了拍身邊的位置,示意她坐下。

  他的視線在和兩人隔了一定距離的預科班其他人的身上轉了一圈,問道:「久梨,那個傢伙呢?」

  久梨大概明白他指的是誰,低聲回答:「被赤司君取消了預科班的資格,已經離開了。」

  青峰挑高了眉毛,一臉不可思議,然後手撐在額頭上笑了笑:「是嗎,赤司那個傢伙,真是一點都不會放鬆啊。」

  不知怎麼,久梨就是從他的笑容裡看出那隱含著的不開心的意味。

  她微微走了神,手下的動作沒停,一口一口地往嘴裡送著飯菜。

  這麼和青峰一起坐著吃飯,聊天的氣氛也不算得上是僵硬。這是怎麼了,大家都是好朋友,手拉著手排排坐吃果果嗎?

  下一口咬到一個冰涼而且滑溜溜的東西,久梨下意識咬開,清脆爽口。

  入口的蜂蜜和白糖的甘甜,慢慢透出苦瓜的苦味來。

  「……苦瓜?」久梨其實也不是很喜歡吃苦瓜,不過比起青峰的完全討厭,她還是勉強能夠接受的,低頭一看,自己的碗裡不知什麼時候出現了幾塊翠綠的苦瓜。

  旁邊的青峰視線落在一邊,一副完全不知情的樣子,碗裡的苦瓜卻已經不見了。

  久梨瞪了一眼青峰:「你又幹這種壞心眼的事!給我好好把苦瓜吃下去啊!」

  話音剛落,久梨自己先愣住了。

  不、不對,這種似曾相識的場景,是只屬於戀愛的時候的兩個人的相處模式。

  根本不是現在的她應該說出來的話啊。

  青峰轉過頭來,他的眼睛裡帶著些微得逞的笑意,也不說話,只是和久梨對視著。

  久梨感覺從耳邊蔓延出的熱意一直延伸到脖頸,兩頰也是快要燒起來的熱度,她慌亂地低下了頭,手裡的筷子洩憤似地戳了一下飯菜。

  幾塊色澤透亮鮮豔的苦瓜就躺在碗裡,非常礙眼。

  她咬著牙一口氣把苦瓜吃了個精光,滿嘴都是苦瓜的苦味,還有蜂蜜的微甜,混合在一起。

  接下來的合宿,和之前的躲避相反,青峰時不時就會晃出來在久梨面前走一圈。

  開始的時候還是疑惑的,久梨到後來也漸漸地明白了青峰的目的。

  一般在看到青峰出現就會自動退開遠遠的距離的預科班的學生們,也不知道是被青峰恐嚇過,還是只是因為畏懼他過於高大的身材,總之是讓久梨徹底地清靜了兩天。

  ……感覺真是和小學生一樣幼稚的方法呢。

  但是意外地非常開心。

  久梨感覺自己肯定也變得和小學生一樣了。

  合宿結束的第二天,其實就是全國大賽的開場了。久梨比較擔心青峰會荒廢這賽前珍貴的練習時間,就多問了一句。

  青峰的回答是這樣的:哈?下一場比賽的對手可是黃瀨那傢伙,我也差不多會認真打上一會吧,你管好你自己,別操這麼多心了。

  當時久梨正在房間裡收拾行李,艱難地把衣物和厚厚的資料塞回行李箱中。青峰就倚在房門口,無聊地打著哈欠,半睜著眼皮看久梨的身影在房間裡轉來轉去。

  見她總算收拾好,費力地把行李箱拉了起來,他幾步跨過去,輕輕鬆松地拎起來:「就憑你還是算了吧,帶好這個就行。」這麼說著,他把久梨搭在行李箱上空蕩蕩的背包扔給了她。

  接過輕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背包,久梨又想到一個問題:「啊……青峰君,你的行李呢?」

  青峰背對著她擺了擺手:「就是幾件衣服而已,塞進包裡就好了吧。」

  久梨小跑幾步,隨著青峰走到隔壁他的房間門前。

  門一打開就是一片狼藉,不僅是是屬於青峰大輝的一半房間,另一個被子折疊得整整齊齊的屬於同房間的櫻井良的床鋪也隨手亂扔了很多東西,包括衣物毛巾和一些籃球雜誌。

  青峰視線移到天花板,撓了撓臉頰:「嘛……東西還是很少的。」

  他有點不好意思但是還在嘴硬的時候,挺可愛的。

  就是那種心裡某個角落一下子塌陷下來的感覺,久梨一下子笑起來,這是很久都沒有在青峰面前展露過的笑容,眉眼彎彎的樣子。

  「總之,現在開始收拾吧,」久梨往上挽了挽袖口,朝青峰又笑了一下,揶揄道,「東西並不多,不是嗎?」

  「啊、啊,嗯。」青峰呆了一下,胡亂應了兩聲。

  幸好青峰不管再怎麼懶得收拾,扔在床上地上和櫃子上的衣服還是洗過了的,雖然這估計都是洗衣機的成果。

  久梨把衣服折好遞給青峰,他就笨手笨腳地塞進包裡,再轉頭拿過久梨手裡的東西時,摸到了不屬於衣服的硬邦邦的觸感。

  定睛一看,一向在他眼裡無異于小天使的堀北麻衣的笑臉映入視線,封面上的她穿著一身新近設計的泳裝,擺著漂亮的姿勢朝他笑著。

  青峰的手一時間不穩,被久梨以為接穩了於是放開了手的寫真一下子掉在了地上。

  久梨不解地轉過頭來:「怎麼了嗎?」

  青峰手足無措,反應迅速地把寫真撿起來,看都不看背著身就扔進敞開了袋口的背包裡,結結巴巴地:「沒、沒什麼,你不用管我……」

  「哦,那本寫真嗎?」久梨轉過頭去,把最後一件衣服折好,站起身來,「埋在你扔在這張空床上的衣服裡了,一不注意就會被落下的。對了,我還看到你的枕頭下面有一本,別忘記帶走。」

  「等……為什麼你會知道?喂久梨,別把我想像成那種睡前看寫真集然後才能睡得著的變態啊!」青峰眼角一瞟,果然發現了從枕頭下面露出一個角的寫真集,再看看久梨的眼神已經帶了點說不清的鄙視,「喂,真的不是……」

  「嘛,衣服都收拾好了,剩下的青峰君自己來吧。」久梨拍了拍手,雙手合十笑了笑,看似貼心地提醒道,「別忘記寫真哦,也許在其他地方還有忘記的呢,這麼珍貴的東西,如果丟了的話青峰君一定會很傷心的吧?也許會傷心得睡不著呢。」

  「沒有這種事啊!」

  收拾好了行李,兩個人一邊說著話一邊往旅舍的門口走去,氣氛竟然是久違了的和諧和默契。連久梨都有些恍惚了,一時間竟然都分不清他們現在是在山間的旅舍裡,還是在帝光兩人經常碰面的櫻花道上了。

  「啊抱歉,等很久了嗎?」小跑著的青峰抱著籃球從小道的另一頭沖了過來,帝光米白色外套上落了幾片落櫻,還透著嫩嫩的粉紅色。

  青峰隨手抹了抹額頭上的汗,右手托著籃球轉著,左手習慣性地搭在久梨肩膀上,湊過來的臉笑嘻嘻地:「因為又被黃瀨那傢伙纏著一對一了,所以來晚了,沒有等很久吧?否則我就回去把黃瀨揍一頓給你出氣。」

  「哪有這樣給我出氣的,你完全就是欺負黃瀨君吧。」久梨撇了撇嘴,嫌棄地看了青峰一眼,「我也是剛來而已。」

  「嘛,下次絕對絕對不會這樣了,如果再有事,我會讓五月來喊你去球場的,外面還是太涼了。」青峰這麼說著,胳膊把久梨更加摟緊了一點。

  踏出旅舍的那一刻,久梨猛然驚醒過來,終於從這編織的美夢中掙脫出來。

  前來參加合宿的大部分學生家境都是比較富裕的,已經基本上被家裡派來的私家車接回了家,只有寥寥幾個人還由平古場和其他老師領著隊,站在旅舍門口等待大巴過來。

  停在旅舍門口等待的車非常眼熟,那正是送久梨來的那一輛。

  不遠處和平古場老師交談著的人,也有著久梨萬分熟悉的面孔和顯眼的發色。

  「赤司……」身邊的青峰低聲叫了一聲他的名字。

  興許是聽到了青峰的聲音,或者敏銳地察覺到兩個人的到來,赤司結束了和平古場老師的談話,轉過身來。

  和以往差不多的不帶什麼表情的臉,久梨一眼就看出赤司……現在有些不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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