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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紅樓)紅樓之誰家新婦》作者:閑敲燈花【完結+番外】

第64章 天下定蘇秦終定情

    “快,快去秦府打探!”

    老管家見她神色不對,哪還敢耽擱,急急地出去,將幾個伶俐的一股腦全派了出去,只盼著早些得了消息,也好叫自家夫人安心。

    秦子浚重傷的消息並不難打聽,看到府門外進進出出的大夫,再尋個小廝塞點兒銀子,便成了。只是想要往深裡就礙難了。好容易弄清了前因後果,明曉了眼下情景,竟也過去了大半日。

    印證自己的猜測,蘇雲岫跌坐在榻上,恍白著臉,木然地坐在那,如同一尊雕塑。

    如此異狀,老管家連忙去通知了蘇軒。不多時,便見蘇軒急急地跑進屋子:“娘,娘您怎麼了?您可別嚇我哪,秦叔叔吉人天相,一定不會有事的。娘,您想一想秦叔叔,若是他知道你這般模樣,怕是連病都養不好了……”

    提及秦子浚,蘇雲岫的眼神微微一閃,忽然猛地站起身來:“備車,速與我備車。”

    蘇軒頗為複雜地歎了口氣,罷了,罷了,便隨母親走一遭罷。但願,此行真能見到秦叔叔。若不然,怕是這心裡的結,再難打開了……

    不知是何人吩咐的緣故,到了秦府外,遞上拜帖,竟也沒人阻攔,不過盞茶時間,就讓他們從角門進去了。內室裡,秦子浚聽聞雲岫母子到來的消息,先是一喜,可一低頭,看到身上的傷,輕歎了口氣,往身上蓋了層薄毯,又喚來侍女收拾了一下儀容,對著鏡子認真看了會,只是臉色略有些蒼白,心裡略安了些,擺手叫人退下,便半躺在榻上,細細聽著外面的響動。

    不多時,便聽到一陣急切而略帶淩亂的腳步,又聽得有人說了句“蘇夫人,裡面請”,便看到簾幕被挑起,一襲水青衣裙的女子快步進來,忍不住抿唇笑了:“你來了。”

    蘇雲岫忍不住紅了眼睛,幾步走到跟前,細細看了看他的臉色,見他一副並不在意的模樣,擰眉怒道:“你都這樣了,我還能不來?你真是……真是……”想起那日,他竟不顧混亂兵變往自己家中趕,卻落得這般重傷,眼淚就不知覺地落了下來。

    蘇軒並未隨著進裡屋來,領路的小廝早已機靈地退下,屋裡靜悄悄的,只餘下女子低低地哽咽。

    薄毯下的手指微微動了動,想要伸出去,剛離了榻,又僵在了毯子上,沉默了許久,終是緩緩地落到她的臉上,溫熱的淚落在掌心,燙得他整顆心都暖了起來:“我無事,不過是些皮外傷罷了,聽著嚇人,其實將養些日子也就無礙了。”說著,忽然停了下來,半響,方輕輕地道,“害你落淚,卻是我的不是。”只是,能得了這滴淚,這一身的傷也值了。

    “傷成這樣,還叫皮外傷?你當自個兒是銅澆鐵鑄的?”蘇雲岫恨恨地瞪著他,“若是,若當真……你叫我往後還如何安生,還怎麼過日子了?”

    “你啊,淨瞎擔心,我自幼習武,什麼傷沒受過?怎會不知是重是輕,這些年,我可曾騙過……你說什麼?雲岫,你再說一遍可好?”秦子浚起初還笑著寬慰,驀地,忽然神情一僵,下一瞬,又換作了狂喜,緊緊盯著她的眸子,眼底的喜悅幾乎要溢出來一般。見她不曾回答,隱隱的,又多了幾分忐忑與不安。

    明明是期待而固執的,卻莫名地帶著一絲脆弱。

    記憶裡,秦子浚是溫潤而平和的,何曾有過這般激烈而複雜的情緒?

    蘇雲岫心裡更是一陣酸澀,抿了抿唇,想應些什麼,卻莫名地紅了臉:“我可曾說了什麼?你既聽不懂,那就罷了,權當我沒……”

    “雲岫!”秦子浚又是歡喜又是無奈地喚了一聲,眼底全是滿足與快樂,伸出手,覆上她的,緩慢而堅定地將那微涼的小手包進掌心,喟歎道,“我從未想過能有今日。”

    蘇雲岫低下頭,看著兩人交握的雙手,抿了抿唇,卻不知說些什麼。自揚州一別後,整日渾渾噩噩,心神不寧的,她心裡便隱隱有些觸動,只是多有顧忌罷了。可這一回,聽說他因著自己重傷至此,心口就像缺了一個角似的,三年相知相伴,傾心相待,為自己做盡了所有能做的事,人非草木孰能無情?

    幾日後,水湛趁著夜色悄悄到了秦府,看到秦子浚一個人坐在屋裡傻笑個不停的模樣,忍不住取笑道:“溫柔鄉是英雄塚,看來,我們的秦英雄是恨不得陷在裡頭再不出來了。”

    “四爺,您怎也學起文淵來。”回過神來,便看到水湛一身便衣,靠在屏風上,一臉玩笑地看著自己,秦子浚無奈地搖頭道。他們幾個好友,胡彥青和張文淵都是灑脫不羈的性子,水湛一向沉穩,沒想到竟也開起自己玩笑了。想來,眼下大局已定,倒也叫他松了口氣。

    “不過,你這好事將近,可不要忘了我這媒人。”水湛走到榻前,看他如此榮光煥發,眼底的溫柔更是濃郁得化不開,忍不住又道。

    秦子浚微微一怔,旋即便明白了其間的緣由,卻又忍不住道:“是你告訴她的?”旋即又一臉懊惱自責地感歎,“她的心思一向纖細敏感,此番,卻害她為我掛心不安了。”

    那日,他只沉浸在無限歡喜中,竟忘了旁的。若不是有人特意通知,她又怎會知道自己的傷?想來雲岫也是一時忘了,可若是下回再見到,怕是早回過神來。若知道被別人算計了,怕是又該惱了。

    想到這,秦子浚便有些頭疼。

    看到他又是歡欣又是苦惱的糾結樣兒,水湛更覺好笑:“你啊,真真魔障了。”他素有大志,從未將心思留在小情小愛上,而胡彥青與張文淵生性灑脫,頗得佳人歡心,卻也是逢場作戲,片花不沾身,卻不想一向清心寡欲的秦子浚,竟成了這般模樣。

    “情若能自控,便不是情了。”秦子浚哪還看不出他的揶揄,又恢復了一貫的溫雅如水,悠然笑道,“子非魚,焉知魚之樂?”

    “往後,你就可以安安心心地談你的情,知你的樂了。”

    “大局已定?”

    “太子幽禁別宮,一干黨羽盡數收押大內,再無翻身的可能。”水湛揚眉笑道,“經此劇變,父皇業已心力交瘁,已經擬好了旨意,待到吉日,便會頒佈禪位詔書。”

    作者有話要說:反反復複修改了好幾回,總覺得還不夠好,不夠完美,秦童鞋經歷了這麼多,吃了這麼多苦,終於抱得美人歸,撒花,撒花~~~~

第65章 元春省親雲岫看戲

    六月初七,諸事大吉。

    大朝時,聖上忽然頒下聖旨,傳位於四皇子水湛。新皇登基,大赦天下,尊今上為太上皇,仍居原宮,自己則往偏宮。

    新舊更替,朝野內外一派欣欣向榮之新景。安頓完前朝,水湛便開始大封後宮,四皇子妃為後,幾位側妃並侍妾各有所得,然最叫人驚訝的,卻是女史賈元春一躍而上,封為鳳藻宮尚書,加封賢德妃。後宮女子首重婦德,以貴、德、賢、淑為佳,卻不想她竟一人獨佔兩席,惹人無限遐思:這位新晉的賢德妃,究竟是多得新皇的歡喜,方能得此殊榮?

    一時間,賈府更是門庭若市,拜訪求見者甚多,都想沾一沾這開天闢地頭一遭的福分,攀點兒關係,以求他日提攜一二。

    而隨後頒下的恩旨,每月逢二六日期,准宮中妃嬪才人等椒房眷屬入宮請候看視。隨後,太上皇、皇太后又下旨意,特降諭諸椒房貴戚,除二六日入宮之恩外,凡有重宇別院之家,可以啟請內廷鸞輿入其私第,歸家省親。

    此旨一出,滿朝雀躍。那些有女兒在宮中為嬪為妃的,更急急地選址修葺,賈府更是積極,風風火火地營建起省親別墅來。

    轟轟烈烈,唯恐別人不知家裡出了個賢德妃似的,張揚到了極致。

    因與林府之糾葛,時日久了,府裡親近的舊人大多都警醒著,對賈府之事,也分外在意。幾乎是一日一小報,三日一大報,恨不得鑽進那大觀園,將細末零碎都不落下絲毫。如此情狀,雲岫勸說了幾次未果,也只得由著他們,就當是多些茶餘飯後的消遣罷了。當蘇軒略帶不安地同她提及後,更成了教導他極好的範例。

    “若依母親的意思,這賈府眼下的好,便是往後的禍根?”書院裡習的是聖賢書,學的是科舉取仕,同窗之間,師徒之中,極少有這般暢談朝政的時候,蘇軒自是精神,心知母親是在借此教悔,更是問得詳盡,欲探求個究竟。

    “滿招損、謙受益,以他們這般肆意倡狂的樣兒,難道還能世代繁盛下去?”蘇雲岫淡淡地撇了下嘴,對於賈府,她從不掩飾自己的不屑與厭惡,“誰家的下人跟他們府上的那般,一個個鼻孔朝天的,卻把主家的事兒宣揚的滿大街都是,這京城地面兒,也就賈府沒有丁點兒私密了。”

    “君不密則失臣,臣不密則*,機事不密則害成。”蘇軒若有所悟,“這般說來,這賈府,也確實該好生整治一番。”

    “就那些個貪圖享樂不知進取的不肖子孫,整日不是鬥雞遛狗,就是尋花問柳,偌大的家族竟要靠女人來撐著,還能整出什麼花樣兒?”對此,蘇雲岫自是嗤之以鼻,擺擺手,又道,“我卻是琢磨著,咱們要不要也去添一把火?省得整日惦記著咱們家的藥鋪子,再不然就盯著林家那半分遺產,也不怕撐死自個兒。”

    眉山藥坊被賈府盯上的事,蘇軒亦是知情的,林如海留給他一半家產,也叫他忍不住留意起林黛玉的事。雖說對林府無甚好感,但賈府這般明爭暗搶,惦著父母雙亡的小姑娘的銀子,更叫他不恥。此刻,看到自家娘親一副懶洋洋笑眯眯的模樣,哪還不知她又算計上了,自是忍不住奇道:“母親可有什麼法子了?”

    “那省親園子似乎不省心,要不然賈府也不會四處化緣了。”蘇雲岫眯著眼,手指輕輕撚動著腰間佩帶,半歪在桌旁,笑得好不燦爛,“再怎麼說,我與林如海也算有舊,替他寶貝女兒出點心意也無可厚非。”敢謀算她的藥坊,這賈府,真當她蘇雲岫的銀子是好拿的?

    雖說心裡早有準備,可聽到娘親這般荒誕的念頭,蘇軒還是傻住了,愣愣地看著她,好半天才反應過來:“娘,你是說要……打算送銀子?”害得他連話都說不利索了。可再一轉念,若是真將這事鬧得沸沸揚揚,豈不是在把私吞林家遺產的事兒宣之於眾了?

    “哈哈……好一個眉山夫人!有趣,真真有趣!”化緣?也虧她想得出來!

    門外忽然響起一陣大笑,聽著卻陌生得厲害。蘇雲岫眉一蹙,這守門的下人今兒是怎的了,正欲起身去迎客,卻見秦子浚滿臉無奈地進來,身後緊跟著一位藏青文士袍的男子,忙上前兩步,介紹道:“這是四爺。”

    四爺?

    蘇雲岫皺了下眉,似乎聽子浚提起過,他在京城的二三好友,這四爺莫不就是其一?可再一想,若是尋常之人,他也不會這般慎而重之,莫非……

    看她臉色微變,在場之人皆是心裡靈敏之輩,怎會猜不出緣由?

    水湛心頭暗贊,笑道:“百聞不如一見,今日,倒也算是如願以償了,也難怪子浚總藏著掩著,若非今日偶遇,怕也聽不到夫人這番妙語連珠了。”說著,又朝蘇軒點點頭,“有夫人這般言傳身教,蘇公子的明日,更叫人期待了。”

    “四爺謬贊,民婦實不敢當。”蘇雲岫微微欠身見禮,又去取過茶盞來奉茶,路過時悄悄瞪了秦子浚一眼。秦子浚哪還不明白自個兒又被遷怒了,忍不住摸了下鼻子,無奈地苦笑連連。今日出門,當真是忘了翻黃曆,若不然,又怎會遇到微服的水湛?

    眾人見禮後,水湛當仁不讓坐了上位,秦子浚與蘇雲岫各自陪坐,蘇軒入末座。坐定後,水湛忍不住又問:“難道夫人當真想要再做一回善財童子?”

    “千金難買我樂意,難道民婦就做不得?”蘇雲岫低頭喝了口茶,意味深長地勾了勾唇,“皇上都已搭好了戲臺子,民婦想湊個趣兒,添點兒彩頭,應是無礙吧。”若不是惦記著四王八公的銀子,哪會整出這前所未聞的省親戲碼來?

    水湛嘴裡含著的茶水險些噴了出來,好容易順了氣,扭頭看著秦子浚,一臉好笑地歎道:“往後怕有的是你要頭疼的事兒了。”

    “求之不得。”秦子浚的笑容越發溫醇,寵溺地看著蘇雲岫,倒叫她也有些不自在了,忍不住又瞪了他一眼,才叫他收回那溺死人的眼神,還未緩口氣,又聽他說,“我已修書給彥青,有他照看著,你且安心就是。”

    助紂為虐,莫過於此。

第66章 鬧賈府黛玉寢難安

    回到宮中,水湛仍覺好笑,忍不住招了跟前伺候的大總管高德安,吩咐道:“與我留意著賈府,若是蘇夫人果然這般行事,也好替她敲敲邊鼓,省得回頭又說朕喝茶看戲不給茶錢。”居然說自己是搭了個戲臺子,這蘇雲岫果真是……

    高德安連忙應下,難得見自家主子這般好興致,也跟著湊趣道:“經皇上這一說,連奴才也不敢不經心了,這茶錢奴才沒有,不過泡個腿兒還是極勤快的。”說罷,猶豫了一下,又道,“天色漸晚,皇上也該翻牌子了。”

    “去賢德妃那裡罷。”水湛隨意揀了塊牌子,往紅漆盤子裡一扔,淡淡地道。

    高德安連忙下去安排,心裡卻對賢德妃少了幾分恭謹。

    而蘇雲岫並未叫水湛等太久,不過三五日功夫,便盤點齊全了,管家領著七八個僕從,抬著紅木箱子,浩浩蕩蕩地往賈府去。

    聽門房來報,說是蘇府來人送禮來著,賈璉愣了好半天沒反應過來:“什麼?你說是誰?蘇夫人?她這到底是想作甚?”那蘇雲岫,跟賈府可沒什麼交情,莫不因著大姑娘得寵,也想來巴結賈府了?可一轉念,又覺得不妥,若真是肯奉承巴結的,當初怎又會拿著喬不理會林府呢?要說,這林家獨子的身份,可不比旁家的哪。

    想起漏進自個兒袋子裡的銀子,這林府的資產之豐厚,當真是出乎意料。

    此刻,賈璉尚不知,經他手運進賈府的不過是半個林家,若不然,怕是此刻的驚羨震撼會更甚幾分。

    且不管究竟是何目的,這樁事還是不要自個兒拿主意的好。賈璉略一沉吟,便去通報賈母了。

    賈母乍一聞此事,也是驚疑不定,有些事,賈璉不知,她心裡卻如明鏡一般,這蘇雲岫差人造訪賈府,絕對是來意不善。可如此敲敲打打,又借著林府故交的名頭,鬧得整條兒街都知道,如果當真不見上一見,豈不成了賈府倨傲?眼下正是賈府最熱鬧喧鼎的時候,多少雙眼睛盯著呢,若是傳出不和善不親民的名聲,叫誰捉住了錯處,說不準會帶累宮裡的大姐兒,畢竟她可是以賢德而封妃的。

    “叫他進來,老身倒也瞧瞧,這葫蘆裡究竟賣得什麼藥。”賈母想了想,又喚來鴛鴦,“你去看看玉兒在做什麼。”

    不多時,蘇大管家便進了屋子,朝賈母拱手一禮,面上帶著幾分恭謹之色,道:“見過賈老太君。聽聞賈府土木興盛,親朋多有寸心表意,林府雖少有簿資,卻已人丁凋零,只余林小姐一人不甚孤苦。近幾日無意聽聞林小姐寄人籬下一概用度皆不能自主之事,我家夫人也知傳聞不可盡信,但她卻以為既與林大人有故,對林小姐尚有幾分憐惜之心,怎能叫堂堂二品大員之後受此委屈?特備好薄禮,不過白銀三千兩,並各色江南土儀,權當是為林小姐聊表心意罷。”說罷,便將早已準備好的禮單奉上。說罷,也不在意賈母眾人臉色如何,又欠身行了一禮,自顧自地道,“除此慶賀之禮,家夫人又特意為林小姐置辦了些物什,多番叮囑小人當親手交給小姐。”

    話到這份上,賈母哪還不知道這蘇雲岫打得什麼主意?話說得倒是得體好聽,又巴巴地送來銀子,什麼替黛玉盡點心意,林家少有薄資,話裡話外的,不就是說賈府虧待了黛玉?

    “玉兒是我嫡親的外孫女兒,自有我好生照看著,就不勞外人費心了。”賈母強壓著心頭的怒意,“蘇夫人的好意,我們心領了,那些個東西就不用了,我賈府再不濟,也不會虧待了玉兒。”

    林大管家心中輕蔑地暗笑著,面上卻露出幾分為難之色:“小的奉命給林小姐送些裡禮物,若是再這般抬回去,怕是家夫人便該指責小人的不是了。”

    賈母一滯,這奴才會怎樣她自是不關心,可這若是再堂而皇之地從賈府抬出去,豈不叫人又看了回好戲?那些個刁民嘴碎得厲害,若是傳揚開來,指不准又會編排些什麼?更何況,這蘇雲岫也不是好相與的,若是再推波助瀾折騰些什麼手段兒……

    “替我多謝你家夫人,不過玉兒矜貴,卻是不方便見外客的。”賈母幾乎要把一口好牙咬碎了,卻還需擺出一副和善的模樣來。

    “聽聞林小姐與貴少爺同食同宿同進同出,男女七歲不同席,這……許是小人記岔了,貴府鐘鳴鼎食之家,如此勳貴,規矩自然甚嚴。”見賈母的怒意更甚,險些就要按捺不住,林管家也是見好就收,心裡卻暗暗佩服,不愧是夫人,賈府之事不僅了然於心,便是這賈母的反應,也不曾有半分疏漏,“小人也知這等規矩,特意帶了位教習嬤嬤,王嬤嬤雖不是極顯貴的,卻也在宮中侍奉過太妃,家夫人心有餘而力怠,不能為林小姐延請德高望重之人,若有失禮唐突之處,還望老太君勿怪。”居然真的跟他談規矩,自從留心賈府後,林大管家打心眼裡瞧不起這些子人,天底下還有比賈府更沒規沒距的地兒嗎?

    如此說法,賈母還能怎樣?整個人都氣得發起抖來,卻還能強撐著笑,感激地把那王嬤嬤迎進來,帶去黛玉住處。在宮裡多年的老嬤嬤,說不定還能在貴人跟前說得上,這樣的人物,怎能輕易得罪?

    送走王嬤嬤,林管家的任務也算完成了,十分識趣地告辭離開了賈府。

    人一走,賈母便再忍不住心頭的怒火,恨恨地一拍桌子:“好一個蘇雲岫!竟然把手伸到賈府來了!”

    盛怒之下,屋裡哪個敢勸阻?

    生了好半天悶氣,賈母才沉著臉吩咐道:“還不把二太太叫來。鳳丫頭年紀輕不懂事,她也不知道分寸麼?姐兒幾個這般年紀了,也不知道去請幾個教習嬤嬤進府好生教養著。”

    王嬤嬤是蘇雲岫讓秦子浚幫忙請過府來的,甚至,連水湛也在後頭推了一把。林如海之死,他的心裡亦有些感慨,能幫襯著點兒他遺留的血脈,自然也是應允的。但王嬤嬤心裡也是清楚,雖說是給林家小姐做教習嬤嬤,但她卻是蘇夫人請來的,這心裡,清楚著呢。

    跟林黛玉見完禮,徑直便道:“林大人仙逝揚州,林小姐按制該守孝三年。如今客居賈府,雖多有不便,卻也該暗守。這屋裡的器皿物什,帶彩的便先收入箱籠,一應的衣物首飾,只留了素淨的幾樣即可。老身聽說小姐喜好詩書辭賦,更常有同姊妹吟詩作樂?”

    “我……”黛玉忍不住垂了淚,又是羞愧又是自責,爹爹走了還未一年,自己卻……只覺得自己委實不孝極了。

    看到黛玉小臉慘白,王嬤嬤心裡暗歎了一聲,放軟了語氣,又道:“小姐往後多警醒著些就是。閨閣之中,有些雅趣自是無礙的,但這詩詞手稿卻也該好生收藏妥當,萬不可流傳於外。”

    黛玉連忙點頭,心裡卻惶惶不安起來。無風不起浪,若是當真無事,王嬤嬤怎會單獨提這一句?難道,自己的詩稿竟真的……一想到自己的詩文被陌生男子隨意翻閱流傳,黛玉只覺得渾身發抖,真真的寢食難安,這叫她往後該如何是好,“嬤嬤,還請嬤嬤教我。”

    倒也不算糊塗,只可惜,卻落到這糊塗窩裡了。

    “林小姐不必擔心,我既應了蘇夫人之邀,自然會盡心盡力。”

    林黛玉不由一怔,腦中不禁想起遊船上那斜倚著繡桌,笑得優雅而從容的女子,還有那雙清淺含笑卻似能看到你心底的眸子,心中不知是何滋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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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7章 賈璉生事蘇軒下試

    適逢天氣乍暖還寒,林黛玉心事重重地病倒了。

    聽聞此事,蘇雲岫也只有感慨歎息了幾聲,便棄之不再多思。能替她延請王嬤嬤三載,已是她念在絳珠孤苦伶仃,所能做的極限,剩餘的,也惟有看她的造化了。

    經蘇管家這一鬧,賈府那檔子醃漬事兒,更成了茶館酒樓茶餘飯後的談資,蘇雲岫也迷上了坐在包間裡聽樓下大堂閒聊嘮嗑。每每得閒,便會往醉仙樓小坐,要一壺清茶,或是花間小酌,看看窗外走街闖巷的小販拖長了音吆喝,聽聽外間或高聲闊談的妙論,或低吟淺唱的曲兒,亦是極好的消遣。

    這一日,蘇雲岫照常往醉仙樓坐了大半個時辰,看著天色漸晚,日頭西垂,便招來小二結了賬,起身下樓。剛至樓梯口,卻聽毗鄰的那雅間的門猛地打開,出來一個醉醺醺嘴裡更神神叨叨的男子,搖搖晃晃地往這廂走來。

    酒味濃郁了有些嗆人,蘇雲岫忙避讓在側,欲讓他先行。

    卻不想那醉漢腳下不穩,險些一個趔趄摔到地上,好容易抓住了扶欄,半彎著腰大口喘著氣,不知怎的,眼神竟對上了,一愣,揉了揉眼睛,忽的指著她高聲喊道:“賈世兄,快來看,這可不就是你嘴裡的那個蘇夫人嗎?”

    被人這樣指著鼻子喊,蘇雲岫臉色微沉,心中不渝尤甚,然跟醉漢又能如何講理?也懶怠理會,徑直下樓欲走。

    剛走了兩步,那醉漢似有所覺,腳步竟難得靈活起來,大咧咧堵在樓梯口,嘴裡仍醺醺道:“夫人莫走呀,遇到了,一起喝一杯敘敘舊罷。”說著,還伸手來攔。

    蘇雲岫後退幾步,避開了,心裡卻煩躁起來,這進不得退不得的,只得揚聲道:“掌櫃呢,在何處?還不快把這醉漢拉開!”

    如此情景,早有機靈的店小二一溜煙地跑去喊掌櫃的了。

    外面的吵鬧很快驚擾了屋內的,聽到有人喊,賈璉便跟著出來了。此刻,他也喝了不少,兩頰微紅,醉眼迷離的,看到他竟攔在樓梯口不讓人行,忍不住調笑道:“怎的,王兄這是相中了美人兒,不捨得叫人離了?咦,這不是蘇夫人麼?怎的蘇夫人也在此?小生賈璉,此前在揚州府便早已仰慕夫人,可惜緣鏗一面,沒想到,今日居然遇上了,還真是有緣哪。”

    蘇雲岫的臉色越發不好了,這賈璉她自是知道的,十足地色胚一個。眼下,也不知是酒醉漲人膽,還是早有齷蹉心思,此刻看著自己的眼神,如同風月場的常客一般,叫她渾身不舒服。

    “相逢不如偶遇,不若夫人也到雅間一敘。”賈璉忽的湊近了些,低聲笑道,“聽聞夫人聰慧能幹,小小藥鋪也打點得風風火火的,只是,這世道,天災*的,指不定一個不慎,就血本無歸了不是?夫人的一番心血,怎能這般辜負了?不若你我把酒言歡,傾心談一談,說不準就有轉機了呢。”

    眉山藥坊被人盯上的事,蘇雲岫早有耳聞,也早有猜想,卻不想竟被醉酒的賈璉一語道破了:“花無百日紅,不知你賈府又能有幾日好?”若不是有胡彥青幫襯著,又有她多年經營的名望聲譽,指不准趁著她遠在京城,藥坊還真的出事了呢。聽賈璉這一說,哪還不知,這事兒怕就是跟前這紈絝經手的,眼下,這胚居然又肖想起自個兒了,真真可惡至極。

    只是,怒到極致,蘇雲岫反而平靜下來,略略退後半步,揚眉一笑,道:“怎的,莫不你璉二爺竟膽兒壯了?不再捧著你那如膠似花的太太了?”

    提及王熙鳳,賈璉心裡便有了幾分退意,可看到蘇雲岫似笑非笑的模樣,被美人瞧不起,這等事璉二爺如何能忍?“夫人多慮了,不過是個娘兒們,有甚可在意的?不過……”忽的拖長了音,臉上的調笑越發甚了,“沒想到夫人竟這般關心小生呢,這倒叫小生著實受寵萬分啊。”

    蘇雲岫斂了笑,冷冷地看了他一眼:“看在林如海的份上,我也要提醒貴府一句,天網恢恢疏而不漏。到時候,這覆巢之下焉有完卵?璉二爺還是多顧著點自個兒吧,別哪一天被人剪了這禍根兒。”看這輕車熟路的模樣,不知道禍害了多少良家女,要是真能一剪子下去就好了。

    幾人都聚在樓梯口,自然引來圍觀之人。看到如此情形,哪還猜不透來龍去脈?眼下賈府氣盛,在座的認識賈璉的也不在少數,哪會不知這些個紈絝暗地裡的勾當?只是,這年頭,又有幾個真正的義士敢站出來英雄救美的?不過是在心裡搖頭歎息,可惜了這女子。

    卻不想掌櫃的竟氣喘吁吁地跑來,連滿頭的汗也沒來及擦一把,又是作揖又是哈腰的:“蘇夫人,今兒是小店招待不周,給您添麻煩了。還請隨小的這邊來。”回過頭,對著賈璉二人皺眉道,“兩位,咱這醉仙樓可不是那些個地兒,若是兩位再鬧事,醉仙樓也不是誰都能鬧得了的。”

    蘇雲岫眼底笑意漸濃,意味深長地看了掌櫃的一眼:“不愧是醉仙樓。”她早就懷疑,這醉仙樓是水湛的產業,如此看來,即使不是他的,怕也是千絲萬縷剪不斷的糾葛了。

    掌櫃的心裡苦笑,這位兒可是主子特意叮囑過要好生伺候的,眼下卻發生這檔子事,不知主子會如何動怒呢,只盼著莫要牽連到他們這些苦哈哈的小嘍囉身上哪。

    擦擦汗,剛一送走蘇雲岫,便急急地差人去稟告主子。

    而這場醉仙樓的風波,便隨著掌櫃的介入,和蘇雲岫的離開,煙消雲散了。此刻雖不是飯點,可樓裡的客人也不算少,心裡卻對這陌生又神秘的夫人多了幾分好奇。能讓醉仙樓出面把賈府壓下來的,也不是尋常之輩哪。有些個機靈的,更是暗暗打定了決心:雖不至於交好,卻也不能隨意得罪。

    而這般警醒震撼,在三日後更到達了頂峰。聽說賈璉二人竟在風月場裡遭了事,被人不知不覺地下了藥,旁的倒也無礙,這風流的本錢卻不怎麼好用了。

    “經這一鬧,指不准多少人在編排我呢。”蘇雲岫無奈地揉著眉心,沒好氣地瞪了一眼坐在身邊的人,“我好不容易才得的名聲,就這麼被糟蹋了。”

    “不過是些凡夫俗子的愚見罷了,你何必在意?”秦子浚笑著替她斟了盞茶,放進她的手裡,笑得溫柔又平和,“多行不義必自斃,想來也是那賈璉夜路走多了,會攤上些什麼事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你不必放在心上。”

    若說此事跟秦子浚無關,她是萬萬不信的,難得不雅地翻了個白眼,道:“也不做得仔細著些,何必在這風口上呢。”不過賈璉遭了罪,她的心情還是十分輕鬆快意的。

    若非如此,怎能警示那些個紈絝子弟不再生事?秦子浚在心裡默默地想著,雖不曾言明,可蘇雲岫哪猜不到那點子心思,如此維護,叫她又能說什麼?不過是嘴上埋怨幾句,便將話題扯到了眼下最要緊的事上,“澹寧報考這回的府試,這事你當真不知情?”

    “連你這做娘的,他都瞞過了,又怎會告訴我?”秦子浚攤了攤手,便是知情,眼下也不能知情啊,看她擰著眉一臉不信的模樣,忙柔聲勸道,“澹寧又不是那輕率莽撞之人,既然他想下試,想來也有幾分成算,你不必太憂心。以他的才學,縱使不能替你爭一個小三元,但上榜應是無礙的。如今新皇初登基,正是百廢俱興之時,澹寧能趕上這一科,也是極好的。”

    “若非如此,我能依著他?”蘇雲岫斜了他一眼,心裡仍有幾分不渝,“只是,他若與我商議,難道我還能攔著他不讓?居然給我整出先斬後奏的戲碼,實在是……不像話極了。”一想到自己打小就孝順乖巧的兒子,竟背著自己偷偷報了名,還一副“我怕你不同意”的無辜樣兒,蘇雲岫就覺得氣不打一處來。

    “你呀,莫再跟他置氣了。再過月餘,就得入場了,你就讓他安心備考吧。”這對母子也委實有趣,一個明明心裡早原諒了卻死強著不鬆口,另一個更是日日擔心著連溫習功課都有些神不思蜀的。想起那日,蘇軒偷偷找上自己,讓自己從中說和時愧疚又不安的模樣,秦子浚也惟有搖頭了。

    蘇雲岫眉心微蹙,往廚房忙碌了好一會,才叫下人把吃食給蘇軒送去。一抬頭,瞧見秦子浚略帶戲謔的眼神,不由地臉一紅,啐道:“有什麼好笑的,我又不是那不分輕重的,等他考完,再同他好好算帳。”

    時間過得極快,好像不過是一眨眼的功夫,便到了下試的日子。

    這一夜,蘇雲岫幾乎不曾睡著過,天還沒亮便起身替他收拾行裝。一如考場,便是三日,這筆墨紙硯,乾糧點心,自是樣樣精心。甚至,還加了件披風,唯恐他挑燈夜戰著了涼。秦子浚也是天濛濛亮就趕來,同她一起細細地再檢查一番,又溫聲勉勵幾句,這才上了車,一起送蘇軒往貢院。

    其餘該說的,該提點的,秦子浚早就將心得盡數告訴了蘇軒,便是遠在江南的張老,得聞蘇軒此番下試,也特意修書一封勉勵教導了一番。此時,雖仍有些緊張,但蘇軒的精神卻極好,躊躇滿志地道:“母親,您就在家裡等著孩兒的佳音吧。孩兒今後定會給您掙一個誥命回來。”這些年,看多了母親的悲苦辛酸,若是他有功名在身,母親也不會這般辛勞了。正因如此,得此新皇恩科的良機,他怎能不搏一回?

    “你啊,為娘只盼著你能一生順遂,平安喜樂。”知子莫若母,蘇軒的心思她怎會猜不到?此刻,聽他這般言語,蘇雲岫也不免紅了眼圈,又怕遭了忌諱不吉利,連忙側過身,平復了心緒,方道,“越是緊要關頭,你就越要沉得住氣。入考場,考的是平日的積累,更是一顆平常心。若是一味求勝,反而落了下乘。”

    蘇軒連忙應了:“母親放心,孩兒還年輕,就算這科不中,也還有下一次。您不是說過,年少就是孩兒最大的本錢麼?”

    “混說什麼?也不嫌不吉利。”哪有人在趕考路上還說這個的?

    “兒子知道了。”蘇軒乖乖地應話,心裡卻暖得厲害,母親素來不信鬼神,卻不想竟也有這般忌諱的時候。

    如此心意,他怎能辜負?

    馬車緩緩地停下。

    貢院到了。

    蘇軒站在院門口,回過頭,朝不遠處一臉擔憂關切的母親揚眉一笑,緩步踏進這魚躍龍門的地方:母親,往後,便由孩兒來照顧你罷。

第68章 抄賈府黛玉亂投醫

    這三日,蘇雲岫哪還有旁的心思做事?

    真真是坐立不安,手裡拿著書,過了個把時辰,卻也沒發現自己竟然拿倒了。好容易捱到那日,一大早,便急急地出門往貢院趕。

    貢院門外那條闊街,平日裡四車並行猶不覺擠,眼下,卻密密麻麻的都停滿了各式馬車,如長龍一般,一眼望不到盡頭。無奈之下,只得將車停在巷子口,又不願在車上枯坐,便索性下了車,往貢院門外行去。

    “鐺——鐺——”

    一陣悠遠的鐘聲響起,蘇雲岫不覺精神一震。不多時,便有趕考學子陸陸續續自貢院出來,幾乎沒有一個是精神的,臉色蠟黃蠟黃的,極疲憊不堪的模樣。更有甚者,剛一出門,便歪倒在地,便有相熟的親朋或下人上前攙扶著離開。

    “娘——”一出門,蘇軒便忍不住四下裡張望,果不其然,便看到不遠處的牆角跟兒,翹首以待難掩焦急的母親,當即揚聲喊道,快步朝這廂走來。

    見他雖有些憔悴,但精神頭尚可,蘇雲岫略略放下了心,拉著他細細地打量一番,又道:“身子可還吃得住?趕緊回去好生休養一番,若是傷著根,往後可有的你苦頭吃。”

    蘇軒順從地跟著她往外走,走出了好些路,也沒聽自家娘親提過半科考之事,忍不住問:“娘就不想知道兒子考得如何?”

    “考都考完了,好壞已與你無關,我問你做什麼?”蘇雲岫隨口答了一句,又將話題引到了旁處,絮絮地問著想吃些什麼,打算去那裡郊遊賞景散散心。聽了半天,蘇軒不得不喪氣地確定,自家娘親還真的半點都不關心。

    隨後的日子,便如蘇軒所料一般,母子倆將京城周遭能玩的,可玩的都走了一遍,漸漸的,也讓他放開了心思,誠如母親所說,三分天註定,七分靠打拼,他已盡力,剩餘的,便看天定了。對於蘇軒的豁達淡然,便是秦子浚也有些讚歎,想他當年,也沒這份心性呢。沒想到,三人之中,卻是自己最沉不住氣了。可是,如今的他也該多避避嫌才是。

    “子浚總這般小心。”水湛搖搖頭,對自己這位多年故交,說不出該讚賞滿意,還是無奈歎息。自從登基為帝,他便漸漸疏遠了,當初的四友,胡彥青尚在江南,閒不住的張大公子更是惦記著塞外美人別樣風情,不知道去了哪裡,只餘下秦子浚尚在京城。可這在,跟沒在也沒什麼兩樣。常常數月也未能見上一面,眼下,更是連人影兒都沒有了。

    “府試何時能出的結果?”

    高德安連忙道:“此番科考的士子極多,僅京畿一地,便有千人之數,奴才瞅著,怕是要比往年略晚幾日。”

    “一經消息,便速報與朕。朕倒要看看,他能不能替朕教出個狀元之才來。”想起當年,子浚因家族之累未曾檀宮折桂,讓一腔壯志和滿身才華盡數湮滅,他便不止一次地惋惜,旁敲側擊地勸阻,只盼著有朝一日能再看到他入朝為官,可惜一直未能如願。沒想到,他這一轉身,竟教起學生來了,水湛心裡亦是十分期待,不知這蘇軒究竟能得子浚幾分真傳。

    又自顧自地笑了會,水湛伸手取過奏章批閱起來。

    忽的,陰沉下臉來,氣得將手裡的奏章扔了出去,只覺嗓子眼跟冒了煙似的,拿起案上的茶盞,涼的?涼的更好,咕嚕嚕喝了半盞冷茶,又想起先前奏摺裡的內容,狠狠地把茶盞砸了出去:“好一個賈府!好一個威烈將軍!引誘世家子弟賭博,強佔良民妻女為妾,因其女不從,淩逼致死。好!好得很!草菅人命,視朝廷律例如無物,還有什麼是他做不得的?高德安,命都察院給朕細細地差,朕倒要看看,他還能做出什麼勾當來!”

    帝王震怒之下,哪個還敢不經心?

    都察院幾乎是動用了最大的人力物力,傾巢而出。而賈府行事,本就跋扈囂張,行事張揚,那些個醃漬事兒幾乎是闔府心知,毫無私密可言。在重重查探之下,哪還能掩住什麼?不多日,關於賈府的奏摺便呈到了御前。

    不看還好,這一看,氣得水湛整個人都發抖。甯國府,榮國府,沒想到這整個賈府的男兒,竟沒有一個乾淨的,不是強索良民之物逼人致死,就是賄賂官府令不法子嗣逍遙法外,甚至,還有公媳私通叔嫂有私的,居然連個大字不識的婦道人家,也敢私放利子錢!

    “來人,給朕把這賈府圍了,朕倒要長長見識,一個國公府究竟有多少能耐!”

    羽林軍的動作極快,張統領親自出馬,不多時,便把整個賈府圍了個密不透風,驚得闔府上下人心惶惶。平日裡無往而不利的銀子也沒了用處,皇上親自下旨,又有鐵面無私的統領在旁虎視眈眈的,哪個吃了熊心豹子膽,敢收賈府的銀子?

    “這真真是造了什麼孽喲。”賈母捶著桌子,痛心疾首地歎氣,也不知在心疼一箱箱扛出來的銀子,還是哀傷賈府今日的遭遇。

    黛玉早嚇得失了魂,躲在角落裡瑟瑟發抖,眼淚更止不住地往下落,慘白著臉,抓住王嬤嬤的衣襟,喃喃地問:“嬤嬤,這……叫我該如何才好哪。”從小,就聽母親說著外祖母家的顯貴煊赫,來到賈府,更是錦衣玉食好不逍遙,前些日子更有大姐姐省親,真真羨煞了旁人。可這一轉眼,怎就……

    “功名奕世,富貴傳流,本就如浮雲一般,姑娘熟讀詩書,怎會不知其間道理?”王嬤嬤平靜地答道。心裡卻如明鏡一般,這賈府,怕是真的好不了了。

    想到這,不免對那個含笑邀請自己的蘇夫人無比的欽佩:“怕是要辛苦嬤嬤兩年了。”

    呵呵,兩年,誰會想到,這賈府怕是連兩年都撐不住了呢。

    “嬤嬤,蘇姨在哪裡?可否帶我去見蘇姨?”

    回過神,卻見林黛玉死死拉著自己,急切地看著自己,就如同溺水之人抓住最後一根浮木一般。

    當下人來報,說是王嬤嬤帶林黛玉來訪時,蘇雲岫愣了許久。她怎也想不通林妹妹找自己會有何事,沉吟片刻,便讓人帶她去花廳。

    這幾宿,黛玉壓根沒睡過一個好覺,本就嬌弱的身子更如風中落葉般,憔悴虛弱得厲害。比之當年瘦西湖一見,更添幾分羸弱悽楚之態。饒是蘇雲岫見了,也不免心生幾分歎息:“憂思傷神,林小姐還需仔細著些身子才是。”

    “蘇姨,玉兒知道您是極有能耐的,您想想法子幫幫我們可好?眼下,家裡亂得早已沒了樣兒,若是再這般下去,怕真的要散了。”黛玉嚶嚶地輕泣著,一想到好好的家就這麼沒了,她就覺得整顆心像是要被挖空了似的,再顧不得旁的,只一心盼著賈府能好。

    救賈府?

    蘇雲岫忍不住笑出聲來,這該是多天真的念頭哪,謀害她母子的性命,連累她母子顛沛流離,圖謀她苦心經營的藥坊,哪一樁不是賈府所為,不是那高高在上的老太君指使的?往事歷歷在目,莫說去救去助,她沒有趁火打劫已經是她的寬宏大度了。

    “林小姐,有道是多行不義必自斃,賈府如何,與我蘇家何干?莫說此番乃聖上禦旨,縱不是,我不過是一介草民,又有何能耐涉足官場?莫說我無能為力,便是真有這能耐,又為何要費這心思?”蘇雲岫淡淡地笑著,如同天邊最暖人的陽光,卻讓林黛玉遍體身寒,“說起來,我會與你林家有故,與賈府結緣,還得多感謝你那好母親、好外祖母呢。”

    林黛玉幾乎是僵硬著脖子,看著她慢慢地起身,走到自己身前,輕輕拍了拍她的肩膀,悠悠地又問,“你當真確定要讓我出手?”說著,蘇雲岫低頭撥了撥修剪得極優美的指甲,一臉的漫不經心,“不若,林小姐回府後去問問你的外祖母,可要我相助一二?”

第69章 喜上喜雲岫欲遠行

    從蘇府離開,林黛玉只覺整個人都氣力都用盡了,恍恍惚惚的,也不知自己究竟是怎麼回的賈府。回去後,更是淒悽楚楚大病了一場。卻也再沒提什麼蘇府了。

    蘇雲岫並不以為杵,亦無半分負罪,仍悠然含笑地旁觀著賈府大廈將傾的惶然失措,只覺得盤亙在心頭多年的烏雲淡了,散了。

    秦子浚如何不知她心裡的結,如今宿願得償,整個人都放鬆了下來,以前的她便如舔舐著爪子的豹,帶著深藏的銳利,可眼下卻比那慵懶的貓更閒適,也讓他著實舒了口氣。不愧是鐵面無私的御史大夫,一道奏摺,便是一場驚天動地的震撼。

    “好一個秦子浚,居然把主意打到朕身上了。”震怒之後,水湛靜下心來一琢磨,如何還看不穿禦史身後的影子?若非這道奏摺,對賈府的動手,並不會這麼迅疾,他原打算緩個一兩年,再慢慢收拾這些個尾大不掉的勳貴,可如今,有了賈府的由頭,自然是快刀斬亂麻,端得乾脆俐落。

    真是可惜了。

    水湛搖頭歎息著,可惜他卻志不在朝堂,若不然,也能再譜一段君臣相宜的美傳。

    “皇上,府試的結果出來了。”高德安快步地進殿,滿臉堆笑地將一道新的奏摺雙手奉上,“蘇公子果然不凡,位列第三,可是極好的成績呢。”

    “確實不錯。”水湛接過來,將拓印的那份卷子看了一遍,方讚歎道,“未幾弱冠,卻能有如此策論,敏銳而新奇,假以時日,必得一席之地。”雖說言辭間略有幾分青澀,但難得是見識和眼光都極佳,文辭可以修習,但文意卻天成,倒也不負他這份期待與在意了。

    得知今日出榜,蘇管家早早地便差了人往貢院外守候,一見張榜,便急急地抄錄回府。

    “夫人,大喜,大喜!”小廝一路狂奔地進來報喜,聽說蘇軒考了第三,蘇雲岫更是喜不自禁,“賞!通通有賞!蘇管家,給大家都包個紅包,也都沾一沾這喜氣。”

    闔府歡喜。

    卻不想更大的喜事還在後頭。

    不過月餘,忽有黃門過府宣旨:“今有蘇氏子人品貴重,行孝有嘉,文武並重,實乃國之棟樑。朕聞曲阜孔氏有女秉性端淑,持躬淑慎,有徽柔之質,安正之美,堪為良配。茲特以指婚,責有司擇吉日完婚。欽此。”

    賜婚?!

    蘇雲岫一時不知該如何行動,只覺仿若置身夢境,猜不透是真是假。曲阜孔氏?豈不是衍聖公之後?孔家雖少有入仕之子弟,但若論詩書傳家,家教之嚴,又有哪家敢與孔氏相提並論?這般人家,她真是從未肖想過,只盼著待蘇軒再過一兩年,能尋一個舉案齊眉的女子,不肖家世如何,清白人家即可。可如今,卻不想一道聖旨,竟替他尋了這等門第之婦。

    蘇軒亦是意外。他尚未弱冠,與男女之事仍是懵懂,雖說同窗之中多有懂人事者,也偶有風流韻事,可他素來都是避而遠之的,卻不想今日竟忽然要成親了。

    看到蘇家母子都呆愣在那,金公公滿臉帶笑,好脾氣地催促道:“這可是天大的喜事哪,蘇公子,還不快接旨?”此番出宮宣旨前,得了高德安的提點,知道這蘇家公子是在皇上跟前都有名號的,此刻自是客氣萬分。

    蘇軒恍過神來,連忙恭謹地接過旨意,扶著自家娘親一道起身。蘇雲岫也從驚喜之中醒轉,笑著讓管家準備了分量十足的紅包,道:“有勞公公跑一趟了。若是公公有閑,不若在府上喝杯茶歇歇腿兒?”

    “蘇夫人客氣了,只是奴才還得回去複旨,萬不敢多做耽擱,怕是得辜負夫人一番美意了。”金公公臉上堆著笑,接過紅包在手裡略掂了下,笑得更盛了幾分,“這位孔小姐可是個賢慧的美人兒,奴才便在這恭喜蘇公子了。”

    蘇雲岫母子自是連連告謝,親自送金公公出門,待車架離開,方回的屋子。

    如此盛事,整個蘇府都忙碌了起來。原先打算再留蘇軒兩年,準備得並不充分,卻不想得了賜婚,一應的物什都需採購打造,連房舍都得重新修葺粉刷,忙得那叫一個不可開交。

    孔家小姐下嫁平民之家,如此難得一見的賜婚,怎不讓人心生好奇?一時間,京城裡最熱議的,不再是日薄西山的賈府被抄,而是這樁引人無限遐思的婚事。然外人如何評說,不過是瑣事而已,兩家都顯得十分坦然淡定,頗有些不以物喜不以己悲的意味。

    這樁婚事,於孔府而言,也是措手不及的。賜婚聖旨一下,現任衍聖公便命下人暗中打聽收集,不知皇上此意,是對孔府究竟是福是禍。然細細打聽一番,卻對這婚事亦多了幾分信心。孤兒寡母,一個十餘年如一日的慈善,素有眉山夫人之雅名;一個事母極孝,聰穎苦學,年少得志卻謙遜有禮,更得一眾大儒名老之青睞,前途更不可限量。

    既已定下孔家女,蘇雲岫也不願叫人受了委屈。兩家交換庚帖之時,便提出推遲兩年再行合巹之禮,孔府也是心思靈透之輩,如何不知她母子的打算?這是盼著在來年的殿試能博一個好功名,這般打算,對孔府亦是極好的,相談甚歡地應許下來之後,對蘇家母子更高看了一眼。

    紛紛繁繁了兩月有餘,這事兒才算是完滿地定下來。

    然剛忙完這樁大事,還未喘口氣歇息幾日,蘇雲岫又提出欲回石泉,叫蘇軒一時不知該如何作答,不由地扭頭去看秦子浚。

    “離開久了,我也是該回去看看他。”蘇雲岫微微垂瞼,不去看兩人如何神情反應,淡淡地開口道“澹寧的事,還有……若不回去一趟,怕也斷難心安的。”

    “要不孩兒陪你去罷。”蘇軒猶豫地看了眼秦子浚,忽然開口道。

    “你好端端地折騰什麼,就知道亂湊熱鬧。若是來年考不了功名,看你還有何顏面去取孔家小姐?”蘇雲岫沒好氣地瞪了他一眼。

    “那我呢?我既不用考取功名,想娶的又不是旁人,總無礙了吧。”秦子浚也笑著開口,半是玩笑半感慨,“更何況,對那位蘇公子,我亦是神交已久。”

    “子浚,你怎也跟著他胡鬧?”蘇雲岫揉著眉心,無奈地看著他。

    雖知她的心思,然此刻聽她挑明,秦子浚也不知心裡該是什麼滋味。那位蘇佑安,每每雲岫提及時,哪怕再苦再累,都是帶著笑的,那樣溫暖而懷念的笑容,讓他既羡慕又忍不住嫉妒。雖然如今陪著她的,往後能一直陪著她的,都是自己,可秦子浚也會忍不住想,在她的心裡自己究竟是什麼位置。這樣的糾結,他從不敢與人說,更不敢讓她發現,卻又會在寂靜無人的時候,泛上心頭,讓他如何也拋不開。

    屋外的秋蟬嘶啞地鳴叫著,像是在哀憫逝去的美好,祭奠似水的年華。秦子浚抬起頭來,深深地看著她,笑容溫醇如最美的佳釀:“路上小心,莫叫我擔心,可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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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章 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余杭錦城鎮上,石泉蘇家亦是大戶人家,如今隨著族學的興盛,湧出不少極有前景的小輩,更是一番欣欣向榮之象。

    一路行來,如此景象,亦讓蘇雲岫心中愁緒稍霽,倍感欣慰。得知蘇雲岫回到老屋,左鄰右舍再見時,亦多了幾分熱切親近。這段時日,雖都銷聲匿跡,更不曾來過族裡,但風風火火的族學,還有如春雨潤物無聲的資助,背後都少不了她的影子。這些事,早已在石泉傳揚開來,大家雖沒有太多的見識,但滴水之恩當湧泉相報的道理還是明白的。

    然此番前往,蘇雲岫心裡亦存著事,並無太多的精力往這些細碎瑣事上,卻不想如此作為,竟得了個不矜而莊的名聲。

    翌日,蘇雲岫?素花,著素衣,手挽竹籃,籃中一應祭奠之物,獨自往郊外行去。

    已是深秋,黃草萋萋,一處孤塚,無處話淒涼。

    三柱清香嫋嫋,襯著那張平靜柔和的臉龐也有些恍恍惚惚的,看不真切。伸出手,一字一字,緩緩撫過墨蹟斑駁破碎的字眼,雖仍有幾分清逸瀟灑,卻更添幾分落寞慘澹。

    佑安,你可曾怨過我?

    若不是因我,伯母或就不會就這麼早早地走了,甚至,是帶著滿心的不甘走的。不甘你的遺願難了,更不甘因蘇軒之事,竟成了族裡的笑話,飽受風言風語。縱使如今,族老已再無這般心思,蘇軒,更成了石泉蘇家的驕傲,小輩們崇拜和追逐的目標。

    然這心底,終究意難平哪。

    不過,若你還在身邊,一定又在取笑我的小氣罷。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或許,我真的是那樣錙銖必較的女子吧。

    想到那個謙謙如玉的男子,蒼白的臉上帶著融融的笑意,半倚在榻上,撚動著被角,詠歎調般地歎息,卻把所有的語言都凝結成了一聲“雲岫”。那一聲輕如羽卻暖人心的歎息,仿佛悠悠地在耳畔響起,叫雲岫的嘴角不由也浮出一絲融融的弧度,漸漸的,連眼底也蓄滿了笑:佑安,你可會怪我?

    我原以為,這一生,便只會守著蘇軒,守著彼此的回憶,卻不想……

    相伴三年,傾心以待,甚至,不惜將自己陷入泥沼再難脫身,如此情重,叫她如何捨得辜負?

    人非草木孰能無情,她並非鐵石,又怎能不動心?

    惟有輕柔的秋風帶著些許的寒意拂過,連些許的鳥啼蟲鳴也沒有了。

    雲岫微微仰起頭,深秋的陽光再溫暖,也總帶著幾分涼薄,叫人心裡莫名地缺了一角,只覺得遺憾。

    自那日起,她便日日踏著晨露出門,待晚霞漫天時才依依不捨地離開。坐在長滿了黃草的墓前,絮絮地說著三年的點滴,秦子浚的點滴,說樂善堂的相互扶持,說揚州的傾力支持,說京城的抱恙重傷,說離開時,那份理解與難舍……

    似乎,要把兩人的所有,在這一日復一日裡,一次性說盡一般。

    而最瞭解她的兩人,遠在京城,卻似乎也能感受到此刻的糾結和悵然。自雲岫離京之後,蘇軒便覺心裡壓了塊巨石,再難靜心,看了會特意來幫自己溫習功課的秦子浚,猶豫再三,還是忍不住開口道:“你怎就叫娘親一個人回了?便是去看望……你也可以隨著同去哪。若是你執意,她一定會應允的。”

    聽著他言語裡的關心和護短,秦子浚心裡也是暖洋洋的,笑道:“不過是離開幾日,我尚且無事,你怎擔心成這般?”

    “秦叔叔,你這真是……”蘇軒急得直跺腳,那可是蘇叔叔哪,母親雖然很少說起,也從未表露過什麼,可他怎會不清楚,母親的心怕也隨著蘇叔叔走遠了,沉寂了。如今,好不容易有了情意,可在他看來,這份情意能否抵得過心上的重量,卻誰也說不好啊。秦叔叔待母親的好,他私心裡早已盼著有這一日了,若是,因著這一趟石泉行,又回了起點……

    他這裡急得滿頭大汗,可偏偏秦子浚卻這般作為,叫他如何不著急不擔心?

    蘇軒的心意,秦子浚自然明白,若說心裡沒有憂慮,便是他自己也說服不了。甚至,還隱隱有些害怕,有些恐懼,可是,他更清楚,那是她心裡最深的結,是兩人之間,必須解開的結。

    然心裡的思念,和擔憂,隨著時間一點一滴地流逝,也越發深切了。

    沉吟再三,斟酌再三,終是忍不住落筆修書。擱下毫筆,秦子浚望著窗外的藍天,輕輕歎了口氣:但願,她能早日解了心結,早日回來。

    “夫人,您的信。”

    剛從墓地歸來,便聽老僕這般說,蘇雲岫略略一愣,無緣無故的,怎會有她的信?莫不是京城有變?這念頭剛冒出來,就被自己否絕了。如今,賈府已成砧板上的魚肉,終日惶惶,自顧不暇且來不及,哪還分得出心思來惦記她?更何況,如今已與孔家結為姻親,又有秦子浚在旁照看著,甚至,隱隱的,連新皇亦對蘇家有幾分顧惜之情。這般重重干係之下,又能出什麼事?

    心思百轉,卻仍不得要領,雲岫疑惑地接過信箋,擺手讓老僕退下,便往書案前坐下,低頭拆開信來,欲看個究竟。

    一打開,秦子浚清俊有力的字跡映入眼簾。信不長,只一句,卻讓她整個人都柔軟了下來:

    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

    院子裡,杜鵑花在夕陽裡籠了一層金光,襯著那絢麗的姿容更加嬌豔動人;不知打哪兒飛來的燕子,在簷下築起了新巢,此刻更是歸巢的時候。

    原來,已是秋去春來,過去這麼久了呢。雲岫偏著頭,悠悠地想著,或許,也是時候該回去了。

    心有決斷,待次日告別一番,雲岫便收拾行裝,再次北上。然此番的心境,卻與上回迥然不同,無需擔憂親人的安危,無需謹慎宵小的冷箭,無需在意日薄西山的賈府,更不必再為林府,為心底埋藏十餘年的不安而不安。

    唯一相近的,怕也只有這急切的心了。

    而這心情,亦隨著京城巍峨高牆的儼然在目,隨著城門口,那個溫醇如世間最美佳釀的笑容,而盡數消褪。

    “多謝你,真的回來了。”

    “多謝你,在這裡等我。”

    (完)

    作者有話要說:寫到這裡,燈花心裡有些複雜,說不出是不舍,還是遺憾。

    這本紅樓,是燈花某種意義上的第一步,卻經歷了許許多多的事。去年,因一些事辭職,然後背包遊走了將近半個中國,讓自己沉澱下來,看清了很多事。

    不過,在這番經歷的同時,誰家新婦也在最火熱的時候,斷了。

    過了半年再回頭,其實很多原本想要寫的,都有些模糊了,不知道該怎麼下筆了。也許,這個結尾,有些倉促,但結局是燈花一開始就構思好的,陌上花開,可緩緩歸矣,這樣理解和包容的感情,也是燈花自己十分嚮往的。

    不過,也正是這份遺憾,在督促燈花不能再任性,往後,雖然現在的坑品等於負值,但燈花會努力的重拾,重建,努力地碼字,努力地做一個勤勞的寫手。

    最後,也希望大家,能支持燈花的新文:

    最後,願大家每天都開開心心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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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看的文章
蘇雲岫面對穿越後的難關很有風骨
在知道自己懷了身孕後 展開的十年計算
蘇軒也是個爭氣的孩子
秦子浚的支持與陪伴
蘇雲岫面對林家時的手段也很讚
賈敏在文章中是個心狠手辣的主母 狠斷了自己夫家的子嗣
不過很喜歡後來林如海知道真相後的幻滅
哼哼 逼良為妾 配賈敏也是絕配啦!!
不過還好蘇雲岫並沒有對黛玉做甚麼
最後結尾有點倉促 有點意猶未盡 想繼續再看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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很好看,不過我還以為女主會再嫁林如海
不過秦子浚比較好啦
默默支持女主好男人!
比逼良為賤的林如海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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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真是大大渣滓說~睡人還要讓官宦人家後代入賤籍跟他娘一樣恩將仇報要人當妾,一樣爛人一枚,與賈敏不愧是一對好夫婦,後面一家都是他們的報應阿,一個沒看後代抱憾歸去,一個盼不到親兒歸宗,一個嘿~良人不在信她怨恨死去,咱看的挺愉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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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家都是一群忘恩負義之徒,賈敏死的活該,林如海也不該有好下場,但看這篇文有一種把一件事拉很長來說的感覺,騙字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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林如海對賈敏的態度實在令人起雞皮疙瘩~~~~
還好最終蘇雲岫配秦子浚 ^ ^
然後 圍觀紅樓~哈哈
靈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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惡人自有惡人磨,文章裡沒有為了硬將女主與林如海湊成一對而漠視不幸,
亦無為了拯救紅樓悲慘女子們而刻意讓女主出現一些莫名的言行舉止,最後
能得到得到屬於自己的幸福,看得很舒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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討厭死了本文的林府所有人了...
林妹妹真的TMD 傻....
不是說是聰慧過人嗎???
賈敏早就知道不是個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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