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逝與生 ...
死亡過後是什麼,是無邊無際的孤獨,抑或拋卻以往的重生?
她的身體就像一隻斷了線的風箏,從天空成一條垂直線落下。
景嵐很相信自己只要這麼掉下去一接觸到地面,那麼就一定會死得很乾脆,半點痛苦都不會有,畢竟十二樓是個很好的跳樓高度,跳下去那是絕對沒可能活過來。只是樓下那群尖叫的人,讓景嵐隱隱覺得鬱悶,她不是跳樓,也不是閑著沒事嚇唬人,她不過就是在樓上曬了會太陽站起來時因貧血眼前一黑就不小心掉下來了,如此而已。
要知道自己會掉下來,她才不會跑到防護網的另一邊曬太陽了。
說到死亡,景嵐是不害怕的,只是小小地覺得惋惜,好不容易挨到大學畢業算是沒機會拿畢業證書了,抓掉無數根頭髮才熬出來的畢業論文看來是沒辦法交上去了,父母將她生下來的恩情她算是沒有辦法報答了,和那群狐朋狗友的約定又要失約了,還有最新出的動漫沒來及看,剛借到的那本波伏娃所寫的《第二性》算是看不了了,另外打算畢業後去麗江逛逛的計畫也泡湯了,銀行卡上努力賺來的錢還沒花。景嵐的情緒為此很低落很低落。
更讓人憂傷的是,她大學四年連個男朋友都沒一個,連小手都沒牽過……景嵐邊在空中飛,邊掰著手指頭數數,在快要落地的那一刻,那份惋惜就變成了悲催,她還有好多事情沒有做完,她還不想死。
在這種深感悲催的情緒中,景嵐的身體就落到了一樓,她只聽見哢嚓一聲。
一陣天旋地轉。
……
還未從高空墜落的失重感清醒過來,景嵐就覺得腳下一穩,是那種穩穩當當踩在地面的感覺,失真得讓景嵐覺得自己是不是在做夢。
呆呆地看著被陽光照著泛著溫暖顏色的地面,景嵐用力地掐了一下自己的臉,……好痛。這不是做夢,從十二樓上掉下去她竟然還完好無缺地落地,這簡直比小說寫得還要玄乎。看著結實的地面,景嵐又在上面用力地跺了兩腳,雙手興奮得發抖。
很快她又發現了事情不對勁,首先她的手沒有這麼纖細白皙,更不會勤快到給每片指甲塗上粉色的指甲油;其次周圍的人目光非常怪異,鄙視、佩服、驚訝、氣憤、鼓勵等等交織在一起,讓景嵐覺得心裡發毛;最後是她的這身衣服,裙子好短,還是校服,頭髮都快到腰間了,她記得自己向來都是齊肩的頭髮梳成馬尾,裙子也常是長裙。
這雙手不是她的,衣服不是她的,鞋子不是她的,這種筆直如瀑布一般的長髮也不是她的。景嵐剛為自己劫後餘生而高興的心情迅速跌落,比跳樓的速度還快。
那她到底是誰?
一個碩大的問題擺在了她面前。
「月堂同學。你沒事吧。」
景嵐傻呆呆地循聲看去,只覺得眼前一片閃亮,刺得她差點睜不開眼睛,心跳不自覺地加快起來,就連呼吸也跟著加重起來,很帥的男孩,一張五官精緻帥氣的臉,鼻樑上一副橢圓形金絲邊的眼鏡使之多了幾分斯文氣息,修長挺拔的身材,健康的膚色,那一身灰白相間的運動服看上去挺拔,再加上那一頭俐落的藍色中長髮。
等等,藍色的頭髮?景嵐的思維一下子就打結了,睜圓了雙眼不顧帥哥微帶嫌棄的眼神就湊上前,一把抓住了他的頭髮,竟然真的是藍色的頭髮,而不是染成藍色。這世界上怎麼會有藍色的頭髮,明明長得是一張亞洲人的臉。
就在景嵐心裡震驚不已的同時,圍在周圍的少女們在她的手摸上帥哥頭髮時就炸開了。
「那個女的竟然在抓忍足君的頭髮!」
「難道她想強迫忍足學長嗎?」
「真是太過分了。她連藤井前輩一根頭髮都比不上。」
「竟然想跟藤井前輩搶男朋友。」
「封殺她,把她趕出去!」
相比起為之憤然不平的少女們,被抓住頭髮的帥哥還是保持了良好的風度,只是看向景嵐的眼神從微帶嫌棄變成了徹底的厭惡,要不是對方是個女孩,他會毫不猶豫地給她來一記過肩摔。
「月堂同學。麻煩請放手。」
即使生氣,帥哥的聲音依舊是充滿磁性的。
景嵐微微失神地放下了手,臉色抑制不住地變得慘白起來。因為她發現了眼前這位帥哥說的根本就不是中文,而是日語,周圍那些人的語言也是日語。她很清晰地記得,除了在看日劇和動漫時學會了幾句日語常用語,她根本就不懂日語。
可現在,她卻能聽懂。
飄在空中的花朵,是櫻花。景嵐沒見過真正的櫻花,也至少在電視上看到過。日本的國花,在日本滿大街常見的花。
景嵐的雙手止不住地顫抖起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她已經很肯定現在的這副身體並不是她的身體。她從十二樓不小心摔下來,就摔進了這具身體,更重要的,她竟然是摔出了國界。
景嵐已經滿腦子漿糊起來。
似乎是察覺到了景嵐的驚慌,忍足厭惡的眼神變淡了不少,露出了溫文的笑容,「月堂同學。實在抱歉,我已經有女朋友了。」
低沉好聽的聲音,讓景嵐從混亂的思路走了出來,看著自己面前的帥氣少年,景嵐有點迷惑了,這個人長得很熟,他身上的衣服也很熟,好像在哪裡看到過,不過,他說那句『已經有女朋友了』的話是什麼意思,難道--景嵐心臟一個緊縮,她想到了一個很不好的可能。這個不知道怎麼得到的身體正在跟眼前這個帥哥表白。
她該不會這麼倒楣吧。景嵐悲戚地笑了笑,用以安慰自己傷痕累累的心。
這個表情,被某些人看在眼裡就變成了一種痛苦絕望。
「你還站在這裡幹什麼。被拒絕了,還不快走,留在這裡丟臉呀!」一道聲音從人群週邊傳了進來。
無數雙眼睛往聲音發源地看了過去。
景嵐也下意識地看了過去。只見人群很有規律地分開一條一人可通過的道路,一個少年站在那裡,十分惹人注目。
2、你的名 ...
「是棒球部的內海君。」
「過了一個春假未見,夏樹君還是那麼帥。」
「他怎麼來了?」
圍觀的人交頭接耳的,說話聲都很小心。
少年的輪廓相比起大部分亞洲人要更深一些,五官精緻俊美,白色的棒球帽斜扣在黑色過耳的短碎發上,穿的是男生校服,扣子全部都解開了,雙手插在褲袋裡,帶著種拽拽的味道,右胸前佩著一枚校徽,上面的『帝』字非常惹眼。
景嵐的眉頭下意識輕輕皺了皺,很眼熟的校徽,又是很眼熟。
緊著,她就感覺到對面那個俊美男生深灰色的眸子裡流露出一股不滿,還有生氣。景嵐很輕易地感覺到他是認識她的,而且好像還不止是認識,她甚至還能感應到他在生氣,是那種恨鐵不成鋼的生氣。
不過他為什麼要生氣?他是這個身體的什麼人。景嵐暗暗地咬著牙,眉眼低下,轉移了視線。
「怎麼。不敢看我。」一見到景嵐偏過頭,那個叫夏樹的少年就像只被侵犯了的貓,全身的毛都豎了起來,走過來一巴掌就要拍上景嵐的後腦勺,但又停在了半空,拍不下去,看著無動於衷的景嵐,把手收了回來插在褲袋裡,「我都跟你說了很多遍了,忍足侑士那個花花公子是不可能喜歡你這種類型的。你偏偏不信,硬是從青學轉到冰帝,還跳級和忍足侑士讀同一個班。現在還跑來告白。」
因為喜歡一個人才轉學並跳級來到這個學校,嗯,新學校,新環境。景嵐露出了一絲輕鬆的笑意,少年其他的話並沒有被景嵐給聽進去。
看到景嵐嘴角的笑意,夏樹晃了晃神,回神便哼道,「我怎麼從來都不知道你還有這個能力。哼,跳級,轉學。」
鄙視的口氣,紅果果地砸到了景嵐的頭上,她眼角一跳,就抬起了頭,一記白眼就丟了過去。
她做白眼的動作還沒收完,少年就惱怒地吼了起來,「你這什麼表情呀。當年,我要你轉來冰帝,你死活不肯,說不喜歡這裡的氛圍。現在就為了個忍足侑士你就願意了。忍足侑士根本就不可能喜歡你!你還眼巴巴地跑過來!你把自己當什麼了!」
景嵐剛要為自己辯解,但又把到嘴邊的話給咽了回去,不會日語的她並不清楚自己說出來的話會不會變成日語,她不是沒想過自己能夠聽懂日語那說出來的話會不會變成日語,但她暫時還不能冒險。何況,她不知道眼前這位少年和自己佔據的這具身體有何等的關係。
不能說,景嵐咬著牙別過頭。現在主要是摸清楚這具身體的事情,所以這種隱忍的狀態,只是暫時。她相信自己也能很快擺脫這種不受自己操控的日子。
「無話可說了吧。」內海夏樹的表情很是咬牙切齒,看上去似乎是很恨她,但她又能感覺到他眼睛那片淹沒在深灰色中的關心和擔憂。他全不把旁邊臉色不太好看的忍足放在眼裡,自顧著說,「我的話你總是不相信。現在好了,丟臉了吧。」
應該是熟人,大概也只有熟人才能說話這麼隨便。景嵐暗暗的判斷著她和少年的關係。
見景嵐完全沒有說話疑似一副失魂落魄的樣子,內海夏樹也於心不忍了起來,倒也乾脆,歪過頭,把臉撇向一邊,口氣彆扭地說,「呐。不就是失戀嘛。有必要做出一副世界末日的樣子呀!全世界又不是只有忍足侑士一個男的。不就是長得帥點嗎?而且,他只是有女朋友了,又不是結婚了,有什麼好難過的。你放心,按照忍足侑士一貫的習慣,他絕對很快分手。」
他聲音不大,帶著點心不甘情不願的。
本來因為他的出現而顯得有些安靜的人群中突然就冒出了笑聲,是那種想忍又忍不住卻在努力忍的笑聲。
景嵐也好笑地看著這個笨拙安慰她的少年,這孩子怎麼這麼有意思。
「咳,咳——」話都說到這個份上了,忍足也不好再在旁邊當隱形人了,「內海君,我知道你想安慰人,可是安慰的話也不能這麼說吧。」
內海夏樹做出很是詫異地看向忍足,「你怎麼還在這裡!」
忍足只覺得胸口一堵,一股無力感油然升起,「我一直都在這裡。」倒是用中新奇的目光看向景嵐,他沒想到傳聞中對誰都是不屑一顧的內海夏樹會如此『親切』地對待一個女生,就算不加上今天的這場表白戲,他相信這個女生明天就能聞名全校。
此時就有好些充滿敵意的目光隱射向景嵐。
景嵐絕不會感覺不出來來自四周隱秘的帶著敵意的目光,低斂的眼神一道冷光閃過。她可不是那種任人欺負上門的老好人。
夏樹似是感應到了什麼,看了眼景嵐,目光犀利地刺向周圍,冷道,「月堂景嵐是我罩著的。你們要是誰敢傷害她,小心我殺了你。」
熱鬧的空氣刹那凝固。每個人都不可思議地看向內海夏樹。
看著內海夏樹的堅定而冷漠的目光,在場的每個人都不自主地相信他絕對說得出做得到。
景嵐意外地望著還在用兇惡眼神宣告對她的保護的內海夏樹,倒是使前面那個『月堂景嵐』衝擊力沒有那麼大了,甚至是有些安慰自己不用再適應一個新名字了。她攏了攏頭髮,嘴角忍不住地勾起一絲笑意。
「有什麼好笑的。」夏樹看到景嵐有些弧度的嘴角,不爽地說.
這麼一說倒顯得剛才的宣言有點小孩子氣了。
果然周圍凝重的空氣鬆氣了不少。
被忽視很久了忍足侑士再度浮出,「內海君。我記得今天你好像要去網球部報導吧。」
此話一出,剛平靜下來的人群又鬧開了。
「內海前輩竟然去網球部了,他不是棒球部的王牌嗎?」
「我還以為這個消息是假的呢。內海前輩的棒球那麼厲害,為什麼還要跑去網球部呀!」
「內海前輩去了網球部,今年的甲子園怎麼辦?」
「還有。我聽說內海已經跳級到三年級了。」
「跳級?以前他們班的班主任不知道做了多少思想工作希望他跳級,他都不跳。這次怎麼就——」
「今天的內海君很奇怪呢。對一個女生這麼好,這可是之前誰都沒有的待遇呀!」
景嵐不動聲色地把這些人的話聽完,過濾掉無用的資訊,也差不多摸清楚了內海夏樹在這個學校的身份。曾經棒球部的王牌,現已轉去網球部,能跳級的人成績一般都很優秀,從這些人的態度看,他在學校的地位也不低。這個人她要小心。聰明的人總是能看到常人不能看出的東西,尤其是內海夏樹好像還和這具身體很熟的樣子,她必須小心,要是讓他發現她和原身體的不同,肯定會被懷疑。就算要進行改變,也得慢慢來。如此計算了一下,景嵐決定先看看,試著推出這具身體的日常性格,再在此基礎上漸漸改變成真正屬於自己的性格,這個過程也許任重道遠,不過她有耐心,她想不會等太久。
內海夏樹聽著大家喋喋不休地說著關於自己的事,眉頭一皺,沒好氣地看向似乎很愉悅的忍足侑士,「你是故意的?」
忍足似是而非地聳了聳肩,「我也沒想到大家原來這麼關注內海君呀。」
「嘁——」內海夏樹很是鄙視地看了忍足一眼,無視掉他,惡劣的態度就轉向了景嵐,「還在這裡傻站著幹嘛?還不趕快回家。」
早有了準備的景嵐還是不由得被他這句話問得心驚肉跳的。
回家?家在哪呢?景嵐鬱悶了。
可惜內海夏樹不知道,他只是在努力裝作一副不在意的樣子,用很沒所謂地強調口氣說,「反正我今天沒事,就跟你一起回去好了。」他目光一觸及到景嵐略帶驚訝的表情,便覺得惱火起來,「幹嘛!不行嗎!」
景嵐趕緊搖頭。能把她送回家這簡直是雪中送炭,她此時十分感激他。
「走了。」內海夏樹說完,扭頭就走。
景嵐跟著走了兩步,又回頭朝著忍足侑士小鞠了一躬,算是盡了禮數,她記得書上寫過日本是個很多禮的國家。
「你對那個混蛋那麼好幹嘛。你忘了他拒絕你了嗎?」前面內海夏樹的聲音又暴跳如雷的傳了過來。
景嵐好笑地跟了過去。
也不知是不是故意的,忍足在後面又喊道,「內海君。你還沒去網球部報導呢。」
「白癡!」夏樹冷冷地噴了一句。又一次把忍足給凍在了原地。
景嵐淡定地跟在內海夏樹後面,心裡卻忍不住地猜測這個名為月堂景嵐的身體會住在怎樣的家裡,會有一雙怎樣的父母,是否會像她一樣是獨生子女……越想,景嵐就越是覺得未知是可怕的。
看來,她將來面對的問題還真是不少,一個少女十多年的人生呀!
家,又會是怎樣的呐。景嵐忍不住露出了嘲諷的笑容。
3、家色 ...
從時間上來看,雖然還沒有到高峰期,坐地鐵的人也不算少,各色各樣的人都有。
景嵐跟著夏樹一走進車廂就感覺到有些很是隱晦的眼神落到她身上,就像X光似的要把她給直接透視了,她自覺地往夏樹的身後躲了躲,她發現自從到了這具身體之後,感覺要比以前靈敏了不少,莫非這就是她穿越的福利,景嵐自娛自樂地想著。
夏樹前後看了看,便不顧景嵐奇怪的表情就牽上了她的手,見景嵐猶豫的樣子,火大道,「怎麼!牽一下不行呀!以前都一起洗澡,怎麼沒見你害羞。」後面的聲音壓低了點。
這話說得景嵐差點就被自己的口水給嗆到了,囧想這身體到底和內海夏樹是什麼關係。
也許是夏樹說話的聲音大了點,在這個較靜的環境裡總會吸引些人的注意力,小聲的談話也對著他們響了起來。
「他們身上穿的是冰帝的校服吧。」
「不會吧。冰帝的學生也來坐地鐵,他們不都是有私家車接送的嗎?」
「該不會是要來體會平民生活吧。」
「不過還真不愧是貴族學校,隨便一個都是帥哥。」
這番聲音不大卻在較靜的車廂裡又不算小的對話,給景嵐他們惹來了更多的注視目光。夏樹毫不在乎這些目光,作為冰帝高人氣的王子之一,這種目光實在是見多了。景嵐則是靜靜地站著,對這些探究型的目光都熟若無睹。
夏樹對景嵐的態度感覺上總是很容易爆炸,但總歸是很體貼了,隨著人群越來越多,他們的空間也越來越小,而景嵐卻不會覺得擁擠,因為夏樹用雙臂撐起給了她一個可以自由轉身的小空間,這讓從來沒有享受過這等服務的景嵐心裡又有了不多不少的感動,尤其對方還是帥哥一枚,當然了這種感動轉眼即逝。
從學校到家的時間並不多久,坐上地鐵大概十多分鐘左右。
走出地鐵站的時候,黃昏的光落在地上,有很溫暖的感覺。
呈現在眼前的不再是上輩子那座滿城綠意藍天澄淨的小城,繁華燈光、人群來往、車聲喧鬧,高樓大廈鱗次櫛比,景嵐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她是真的穿出了國界到了這個世界,這個她不擅長的語言的國度,這個她完全陌生的國度,微微的低落和孤獨感一下子就籠罩上了上來。
「還傻站著幹嘛!走啦!」夏樹從後面追了上來,手裡拿著罐汽水就塞到了景嵐手裡,強裝出一副無意而為的樣子,「拿去喝吧。」其實期待滿滿,當景嵐爽快地灌下半瓶汽水並毫無淑女氣質地打了個嗝,夏樹那雙深灰色的眸子亮得像星星。
這個男生真的很在意這個月堂,所以一定要小心,現在內海夏樹對她的好只是建立在她是『月堂景嵐』,然而她現在還沒能成為真正的『月堂景嵐』,或是說把『月堂景嵐』變成她,這時如果被發現了她的不同,只怕夏樹肯定會追根究底,他不會放過她的。雖說她很高興能暫時擁有這份好。
景嵐默不作聲地握著汽水,跟著夏樹七拐八轉地走進了住宅區。
和外面的熱鬧全然不同,這裡顯得既安靜又乾淨,一棟棟都是自帶花園的獨立別墅,透著不同顏色的燈光,門牌上不同的名字,構成了一個個獨立的自我世界,獨立又隔離。
一看到門牌上『內海』的姓氏,景嵐就知道到了內海夏樹的家。那麼,那塊『月堂』的標誌又在哪裡呢?
內海夏樹打開鐵欄門,進去後又回頭道,「都到家了,怎麼不進來。你還想去哪裡?」
景嵐冷不丁一驚,這家人不是姓『內海』嗎?她這身體不是姓月堂的嗎?景嵐雖然心裡萬般不解,但還是乖乖地跟進去了。
進屋便看到擺放在玄關處的鞋,包括夏樹腳上穿的一共只有四雙鞋,而且每一雙鞋上面都繡著幾個字,所以景嵐輕易地就知道那雙鞋是她該穿的。
客廳裡的裝飾並不繁複,沙發、茶几、電視、金魚缸、盆景、貓頭鷹的裝飾品、幾個漂亮的花瓶裡插著幾根花枝,搭配得簡約又大方。餐廳也被整理得很工整,餐桌是六人坐的長方形桌子,廚房也被收拾得很整潔。
環視打量了一大圈,景嵐就看到了擺放在電視機旁的相框:一對夫婦和一雙兒女。上面的男人圍著粉紅色繡著只維尼熊的圍裙,黑色的頭髮,帶著金絲邊橢圓眼睛,笑起來很陽光帥氣;女人則穿著黑色白花打底的和服,深灰色的眸子是那種冰雪融化後的笑意,淡淡的,卻十分動人。至於兩個小孩看上去的模樣倒是有七分的相似,一般大小,站在和服女人前面的男孩比女孩更為俊俏些,態度冷漠,而女孩樣貌雖然沒有男孩顯得出色,但笑起來確實很可愛,跟圍圍裙的男人很親昵,他們都有著黑色的頭髮和深灰色的眼睛。
景嵐很確定照片上的小男孩應該就是內海夏樹,那麼站在後面的就是他的父母,但是這個和內海夏樹有七分相似的女孩又是誰?這個家裡只有四雙拖鞋,其中一雙鏽的就是她『景嵐』的名字。
難道——,景嵐頓時心裡就有了一個想法。
「你在看什麼。」內海夏樹從樓上走了下來,已經把校服換成了一身藍白色的休閒運動服。當他看到景嵐手中的照片,便笑,「也不知道老爸怎麼想的,我們都長這麼大了,他還是最喜歡把這張照片擺在客廳。」
夏樹笑得很溫馨,景嵐卻覺得驚心。她猜得沒錯,那個小女生的的確確是她的這具身體。
那麼她為什麼是姓『月堂』,而不是內海。在日本這個只要嫁了人就要隨夫姓的國度,兒女卻連姓氏都不一樣,的確很奇怪,景嵐對這具身體產生了種強烈的好奇心,會不會不是親生女兒所以才沒有姓『內海』。景嵐想了想就走進了洗手間,關上門,打上暗鎖,站到了鏡子前,雖然之前有過準備,但是當自己看到一張不屬於自己的臉出現在鏡子裡時,心裡還不免有種驚悚感,幸虧她歷來有看恐怖片的愛好,這才沒有發出叫聲,只是嘴唇一片慘白。
鏡子裡的臉很清秀很乾淨,如果五官再精緻些就可以稱得『小美人』了,眼睛不是特別大,眼角還微微地往上勾,再配上深灰色的眼眸,就顯得冷冽起來,這有點像那個和服女人的眼睛,臉也不是那種瓜子臉,有點肉感,一看就會激起別人往上掐的欲望,膚色倒是不錯,白裡透紅,發質也算不錯,不毛糙,也不分叉,還帶著點自然卷小小的波浪。若仔細看,五官和內海夏樹有點像。明明小時候有七分相,長大後卻滿打滿算也就是個三分相,一個越長越好看,另一個越長卻越平凡。
拍了拍臉頰,景嵐努力地扯出了一個笑,深灰色的眸子,流光溢彩,長長的睫毛微微顫動著,緊閉的嘴唇上翹起來,彎出一個漂亮的幅度,清秀的五官立即明媚生動了不少。
看到鏡子裡的笑臉,景嵐不由得加深了這個笑容,她對新的相貌很滿意,在她看來女孩子長得一般的好看就可以了。畢竟,美麗的東西也需要和她相符合的力量保護才行,否則就會是種災難。
又看了圈四周,景嵐在心裡醞釀了一下,才定下心來,一種熟悉的感覺出現腦中,「加油!景嵐。」聲音很輕,就像一片羽毛落地所發出的聲音,不過是日語的音調,只是說得不太流暢。
一陣驚喜湧上心頭,景嵐確切地知道了自己不但能聽懂日語也能說日語,那種初到一個陌生地方所產生的不適應就消除了一小半。
她努力地使自己平靜下來,深吸了好幾口氣,洗了洗手,出了洗手間,沒走兩步,只見一道黑影直撲而來,景嵐心中一動,身體就直接側了側,躲開了。
「又躲過了。小嵐越來越不可愛了,竟然躲避爸爸愛的擁抱。」黑影趴在地上滿臉悲痛地指責。
看著地上用孩子氣般撒嬌口吻說話並自稱為『父親』的男人,景嵐的嘴角忍不住地抽了抽,黑髮、金邊眼鏡、陽光帥氣的臉,要是除去這身西服,換上白襯衫加維尼熊的粉紅色圍裙,根本就和照片上的男人一模一樣,就連年齡也相差不多。看上去就像個二十多歲的大男生,景嵐懷疑地揣測著。小孩都已經長成了高中生,這個男人不會老嗎?
「小嵐。扶爸爸起來,爸爸腰疼。」
景嵐遲疑了一下,正要伸手,就聽到那邊的夏樹冷笑著說,「嘁。老爸,你又裝可憐博取景嵐的同情了。」
「怎麼會是博取同情!小嵐是我女兒,女兒知道嗎?女兒就是老爸的貼心小棉襖,哪像你這個沒良心的傢伙。還有,怎麼又直呼小嵐的名,我都跟你說了多少遍了,要叫姐姐,你也要照顧照顧小嵐當姐姐的心理嘛。」內海老爸跳起來就指著夏樹一頓說,腰完全沒事。
景嵐一陣啞然。她竟然是內海夏樹的姐姐?一直以為內海夏樹應該是兄長的景嵐現在的感覺就像是咽了一隻蒼蠅在喉嚨裡,吐不出來,咽不下去。
「可景嵐一點都沒有姐姐樣呀!我才叫不出來!明明是一塊出生的,誰知道到底哪個是老大呀!」夏樹小聲嘀咕著。
景嵐思維一頓,一塊出生?果然不是親姐弟,難怪五官長開後就不像了。景嵐的腦子還在關於『月堂』和『內海』的姓氏上面打轉,完全沒有聯想到另外一個可能性。
「你還頂嘴!明明是雙胞胎!為什麼性格相差這麼大呀!還是小嵐嵐可愛。」內海老爸再度悲泣起來,再次朝景嵐撲了過來。
也是再次的下意識,景嵐身手俐落避開了內海老爸,臉色奇怪地看向那邊眼神充滿鄙夷的夏樹,深表疑惑:真的是雙胞胎嗎?看起來真的找不到相像的地方呀!
又望了一眼對著她眼淚汪汪控訴她越長大越不可愛的內海老爸,景嵐開始期待那位母親大人將會是如何的登場。
這等男子,該是何等女人才能夠消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