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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黑籃)戀音》作者:洵夢塵【完結】

第二十七章 夢境邊緣

  「我好像回來的不是時候,打擾你們聊正事了。」

  麗奈來送禮物是一個原因,可沙耶看得出來,這對堂姐弟在商量一件很重要的事情,而她的出現卻打斷了他們兩人的談話。

  「不,沙耶,我和堂姐已經聊完正事,到是你去買飲料買了大半小時,讓我有點擔心。」

  赤司清楚沙耶的行事方式,做事從不會拖泥帶水。這次到外面買飲料花了大半小時,很有可能中途有事耽擱,才導致她晚歸。

  「我接到外公的電話,和他聊了一會兒。」

  對於買飲料期間發生的事,沙耶只是輕描淡寫的把話題帶過,不想提及過多的細節。

  「看來你們聊的不是很愉快,發生什麼事?」赤司停下腳步,轉身回到沙耶身旁,並讓她坐在座位上慢慢把話說清楚,「告訴我,你外公都說了些什麼話?」

  「他說等我的就業體驗課程結束後,要為繼承家業做準備,到時,還要去和那位重要人物打聲招呼。」沙耶猶豫片刻,才對赤司說出她與外公的對話內容。

  「重要人物?」

  赤司對沙耶口中所說的重要人物完全沒印象,以橋本家的人脈,財界裡的人幾乎都有往來。而他也沒聽父親說過有哪位財團的人和橋本家有特殊關係,那個人到底是誰?

  「是啊,赤司和橋本兩家的聯姻可不是小事。畢竟,你們是兩家的繼承人,要去和那位重要人物見面是理所當然的事,加油吧。」

  沙耶說起某位重要人物,麗奈很快就想到一個與赤司和橋本兩家都有很深淵源的家族,雖然那個家族的聲名已隨著時間消逝,但是在商界提起那個名字,不少商界巨頭還是要對其禮讓三分。

  「堂姐,你知道那個人是誰?」赤司望向麗奈,期望她能把話說得更詳細一點。

  「當然知道,曾經和赤司家並駕齊驅的龍崎家族,現在已淡出商界,過著平常人的生活。」說到這裡,麗奈看向赤司,並給他一個提示,「具體的事情你有空去問叔叔吧,你已成年,也該是時候知道那些事了。」

  「我一定會去問的,謝謝你,堂姐。」

  麗奈有些話不便明說,赤司可以理解。可能是因為體育館不是一個安全的聊天地點,再加上關於龍崎家的事情她知道的不多,與其要她說,不如他直接去問父親,那樣會更加清楚明白。

  「好了,我的工作完結,你們什麼時候離校,去陪我這個未來的新娘吃頓飯吧,順便和你們商量一下婚禮的事情。」

  在麗奈自己的私人時間裡,公事全部靠邊。尤其是這段日子,她在為婚禮的事情忙碌,雖說大部分的工作可以交給婚慶公司負責,但有些重要部分仍需要她去親自處理。

  「婚禮的事情你應該去找堂姐夫商量,而不是對我的沙耶打壞主意。」

  赤司瞭解他家堂姐的為人,能把中村正雄的工作搶過來,肯定是另有因由。看吧,果然在正事結束後,她那小算盤又開始響起來。

  最終目的沒說出口,就被堂弟看穿,麗奈只好無奈的向他坦白,「好啦,其實我是想讓沙耶當我的伴娘。」

  「當伴娘是沒問題,你恐怕還有其他目的吧?」

  赤司不相信堂姐的目的會如此單純,假如他猜的不錯,她還有別的鬼點子沒使出來。

  「喲,既然那麼擔心她,不如你也過來幫忙怎麼樣?有你和她配合,我的婚禮定會更加完美。」

  麗奈也不是省油的燈,她吃定堂弟不放心未婚妻的安全,想把他也拐去婚禮會場幫忙,可這小花招瞞不過某人的雙眼,她的話剛說口,就被他戳穿。

  「想要我們幫忙?可以,先把你的計畫說清楚。」

  平常人的婚禮會很溫馨浪漫,而赤司家的人結婚,總是和家族利益扯上關係。赤司有預感,他家堂姐有可能會利用那場婚禮實施某個計畫,而主角,就是他的沙耶。

  「沒問題,今晚的晚餐我們可以吃上好幾小時,直到把事情說清。」

  堂姐弟倆的對話就像是一個啞謎,令一旁的沙耶疑惑不已。她猜不到謎底,只能等待晚飯時,讓這對堂姐弟給她揭嘵答案。至於龍崎家那邊,自高中時期的綁架事件後,她除了偶爾打電話過去,已有多年未登門拜訪。

  現在,及川家的威脅已在數年前解除,她終於能安然跨過那道門檻,與那位重要人物再次見面。

  *****

  預感,是一種奇妙的東西。

  可夢境顯然比它更加奇怪,自上次與麗奈的會面提起龍崎家後,某個曾被沙耶遺忘的場景就在夢裡重現。

  在那裡,她看到深沉的黑夜,感覺到冰冷的雨水拍打在自己的臉上。身邊不時有車輛經過,而她則站在人行道中央,一臉茫然的看著過往的行人經過她的身旁,直到有一個人走到她面前,她才漸漸回過神來。

  「你為什麼要和他見面?像你這樣的女人,根本配不上他!」

  一個撐著傘的年輕女子慢步朝沙耶走來,她的身上穿著帝光中學的校服,漂亮的臉龐帶著濃烈的怨怒,好像眼前站著的人是她的仇人般,稍微放鬆就會讓對方逃掉。

  「你……是誰?」

  由於四周光線昏暗,沙耶一時之間看不清女子的長相,後來隨著對方越走越近,女子的相貌才映入她的眼簾。在那一刹那間,她嚇呆了,來到她面前的人居然是星野綾花。

  「及川沙耶,我是不會把征十郎讓給你的。別以為禮子夫人看中你就洋洋得意,就算征十郎喜歡你,也只是完成他母親的遺願,為了家族的利益而已。如果你還有自知之明的話就快點給我滾,不然,別怪我不客氣!」

  「我相信他,他絕不會對我說謊。」

  相似的話語在耳邊響起,沙耶也給出自己的回答。可對面的星野綾花卻沒有接受她的說辭,反而還怒意倍增,只見其突然往前一沖,就把她推離人行道,跌坐在到馬路中央。

  「快消失吧,沒有你的存在,他愛上的人,一定會是我。」站在路邊冷眼望著馬路中央的沙耶,綾花的唇際現出一抹詭異的笑意。

  不一會兒,伴隨著輪胎磨擦地面的聲音,一道耀眼的燈光直射向沙耶。她回頭看向光源,發現有一輛銀白色的轎車正向她猛衝過來,就在這千鈞一髮之際,忽然有一雙手及時拉了她一把,避過轎車的撞擊。

  「沙耶,你怎麼了?快醒醒!」

  轎車在眼前一晃而過,當沙耶再度睜開雙眼時,看到的卻是赤司焦急的臉龐。

  「征十郎?」

  從夢境回到現實,沙耶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從床上坐起,緊緊摟住自己的戀人,向他尋求著短暫的安慰。

  「剛才做惡夢了?」輕撫著沙耶的髮絲,赤司低頭在她額前印下一吻,安撫著她的情緒,說道:「我就說嘛,不抱著我睡,你就睡不安穩。」

  「可你要去查論文資料,我不能總纏著你不放。」

  赤司的溫柔與溫暖的胸膛是最好的鎮定劑,在他的撫慰下,惡夢造成的陰影很快消失殆淨。但是,夢裡的場景卻令她感到不安,假如那些畫面與對話全是真的,那中學時代發生的意外就是另有蹊蹺。

  「沙耶,你夢到什麼?能令你的臉色如此難看,絕不是什麼好景象。」

  早在去洗手間洗漱前,赤司就發現沙耶今晚睡得不踏實。她皺著眉睡覺不說,還翻來覆去,額頭還不斷冒冷汗,幸好他洗漱完回來及時把她叫醒,否則,今晚她會被惡夢持續糾纏下去。

  「我……夢到中學時期的那一次意外,還夢到……」

  說到夢境的後半段,沙耶欲言又止,明明夢境只是反映現實裡遇到的人和事,光是憑夢境,她怎能斷言星野綾花和那次意外有直接聯繫?再加上夢境裡的那番對話,她實在不知道該如何向赤司說明。

  「把它說出來吧,別憋在心裡。」

  讓沙耶靠在自己的懷裡,赤司要她放鬆心情,把夢境裡的怪異之處說出來,他會當她的聹聽者,替她分憂解難。

  「我夢到星野綾花把我推到馬路中央,她站在路邊看著我出意外,還對我說……你是因為母親的遺願才會喜歡我的,我…………」

  「別胡思亂想,夢境裡的那些話你怎能輕易相信?那是你的心魔在愚弄你罷了。」

  雖然口頭上安慰著沙耶,但赤司很明白,她夢到的東西並非全是假像。至少他就懷疑綾花與7年前的那場交通事故有關。不過,在調查得到結果前,他仍然要瞞著沙耶,避免她分心去關注那件陳年舊事。

  「你說得對,是我多心了。」

  經歷過惡夢的騷擾,沙耶覺得自己此時睡意全無。而明天早上還要回大學上課,必須早起,為了能養足精神睡個好覺,她決定下床去吃片安眠藥。

  「你要去哪?」看到沙耶打算離開他的懷抱,赤司稍微一用力,把想要脫逃的人又抓了回來。

  「我想吃片安眠藥好好睡上一覺。」

  感覺到腰間的手臂越收越緊,沙耶連忙向赤司解釋,以防自己又不慎按到魔王的轉換開關。

  「有我在,你不需要那種東西。」

  強制性的把沙耶留在床上,赤司下了床,走到衣櫃旁邊的矮櫃前,從裡面拿出一個製作精美的漆木盒子。


第二十八章 相冊

  「征十郎,那是………」

  「這個木盒是媽媽留給我的紀念物,以前一直由爸爸保管,現在他把它交到我手裡,希望有一天我能和你一起分享裡面的東西。」

  也難怪沙耶會露出疑惑的表情,因為赤司從沒讓她知道它的存在。要說原因,連他自己也很難解釋清楚,要不是今晚她睡不安穩,他又要為未來的事情著想,也不會把它拿出來。可以說,為了早些把沙耶接進赤司家,這算是母親留給他的秘密武器之一。

  「既然是禮子夫人留給你的東西,那更應該由你自己獨享,不能讓外人碰觸。」

  能用貴價的純手工漆木盒存放東西,可見禮子夫人在赤司父親的心裡仍佔據著重要的位置。沙耶沒有過分好奇,也不會八卦的纏著赤司告訴她謎底,她認為,每一個家,都有屬於他們的回憶,那是外人無法染指的。因此,她才不想碰觸那個木盒,生怕自己有所閃失,會把裡面的東西弄壞。

  「你不是外人。」赤司對沙耶的說辭感到不滿,他把她拉入懷中,沉聲對她說道:「以後別再對我說這個詞,無論是我和爸爸,還是已去逝的媽媽,都已經把你當作是家中的一分子。你是我的未婚妻,這是在很久以前就已經定下來的事,你逃不掉的。」

  「被你抓住是一種幸福。」

  小時候的事情她能記清的已不多,而聽赤司的語氣,似乎像是存有證據般才會說的如此肯定。難道,真如他說的那樣,在很久以前,兩人就已經見過面?

  「我可是有照片為證,那時你已屬於我了。」

  赤司左手圈緊沙耶的腰,右手則當著她的面打開那個漆木盒,從裡面取出一本發舊的相冊。

  「相冊?」

  沙耶的預想落空,木盒裡裝著的東西不是什麼首飾珠寶,而是一本舊相冊,這實在出乎她的意料之外。

  「嗯,媽媽把我小時候的照片都集中到那本相冊裡,除了我爸爸之外,你是第二個看到它的人。」

  說老實話,除非必要,赤司真不想讓沙耶看到他小時候的照片,尤其是剛出生那些,他自己看到都覺得難為情。

  「我要看。」

  果然,赤司這麼一說,沙耶就被挑起興趣,並且雙眼發亮盯著他,等待著他開始翻閱相冊。

  看到戀人一臉期待的模樣,赤司歎了一口氣,無奈的說道:「先聲明,看歸看,不准笑我,知道嗎?」

  沙耶猛地點了點,表示會乖乖的按照約定去做。

  「那我們開始吧。」

  赤司硬著頭皮從盒子裡拿出那本相冊,慢慢翻開第一頁,可不到五秒,映入眼簾的畫面險些讓他立刻把相冊合起。唉,無論看多少次,那些照片真的很窘。

  「嬰兒時期的征十郎好可愛,真想讓人親一口。」

  沙耶原以為相冊的第一頁是赤司讀小學時的照片,卻沒想到,是他嬰兒時期的系列照。有安靜睡覺的,大笑著抓住父親手指玩耍的,抓著奶瓶喝奶的,還有母親幫哭鬧的他換尿布的,總之,能想像出來的都有。她終於有點明白,為何他說只讓親人看這本相冊了,如果讓其他外人看到,八成也會當場笑出來。

  「你到底要親誰?」

  好吧,赤司也承認吃自己的醋很奇怪,可誰叫母親留下來的秘密武器如此有效,他只希望待會得到結果能如他所願。

  「小時候的你,長大後的你,都一樣可愛。」

  沙耶靠進赤司的懷裡,看著他翻動相冊,從嬰兒時期到幼稚園,他的生活點滴都被母親用照片的方式保存下來。看到這裡,她真的很羡慕赤司,雖然他失去母親,但是,美滿家庭的影子卻留在照片裡。至少,他的父親是愛他的,不像她,那段過去就是一場無盡的噩夢,直到現在依然有陰影存在。

  「沙耶,你想要一個可愛的孩子嗎?一個屬於我們的孩子。」在沙耶忙著看相冊時,赤司原本放在她腰間的手逐漸下滑,輕輕放在她平坦的小腹上,他繼續說道:「我一直在等待著他們來到人世,和我們一起組建新家,只是不知道,你是否也有同樣的願望。」

  「你不是說要順其自然?怎麼耐性突然變差了?」

  回望著赤司,沙耶並沒有被他的問題嚇到,反而還帶著笑意作答,似乎早已料到他會有一此問。

  「先回答我的問題。」

  赤司自認耐性極佳,很少會為某些事而感到焦急。孩子的事情也一樣,他不想給沙耶增加精神負擔,今晚只是想借相冊來試探她而已。

  「嗯,我也期待他能早日來到我們的身邊,但是,到時生男生女可不是我說了算。」

  像赤司家這種傳統名門大家族,絕對需要一名男性繼承人,這無疑成為沙耶的壓力之源。生兒子皆大歡喜,若是生下女兒,搞不好赤司家的那些親戚們又會找藉口對付她們母女,假如真的發生這種事情,那她寧願不生育,也不願女兒去遭那種罪。

  「笨蛋,無論孩子是男是女,我都會平等的疼愛他們,女孩最好像你,聰明能幹,這樣才能和她哥哥們一起守護赤司家的產業。」

  沙耶的回答令赤司安心不少,而他也給予她承諾,就算生了女兒,也不會偏心對待,絕對會保證每一個孩子都能健康成長。

  「等一下,大魔王,你說哥哥們,該不會是想湊支籃球隊吧?」一想到有這種可能性存在,沙耶就忍不住滑下冷汗。

  「我們說好順其自然的,不是嗎?」赤司沒有回應沙耶的問題,只是笑著翻動相冊,說道:「好啦,之前我說的證據照就在相冊的最後一頁,有好幾張呢,你沒得抵賴。」

  「真的?」

  沙耶對赤司提到的證據半信半疑,假如說是他家的家庭照,有可能會保存至今,可外人的照片有必要長久保留嗎?

  「當然是真的。」赤司翻到相冊的最後一頁,指著其中一張照片,「看,當時的你正用那件新和服的袖子幫我擦臉上的污漬,我記得你還被雪枝夫人訓斥了。」

  順著赤司所指的方向望去,沙耶心裡的疑惑瞬間煙消雲散,取而代之的是她驚訝的神情。她怎麼也想不到,那時發生的事情會有照片留下來,而且,更把她嚇愣的是,小時候的她居然親了赤司?天啊,這個事實絕對是她的黑歷史。

  「如何?我沒說謊吧?我媽媽的日記裡還有記錄,說那天是她的幸運日,能看到難得一見的奇景,於是,她就拿起相機,把你以一敵三的英姿拍了下來。」

  聽完赤司的敘述,沙耶的臉已紅的不像話,她沮喪的低下頭,小聲歎道:「我給她留下壞印象了,她一定會認為我是一個行事粗魯的女孩子。」

  「正好相反,我媽媽站在遠處看的很清楚,你是為了幫我拿回被搶走的玩具,才會和那幾個男生打架的。那時,她認出你是雪枝夫人的女兒,好感度更是加倍,所以,你可以放心,她很喜歡你。」

  雖然赤司已無法記清那段過往,但通過母親的日記和留下來的照片,他再次慶倖,那時候的他真是抓對人了。

  「等等,那張照片是怎麼一回事?我……真的吻過你的臉頰?」

  沙耶越說越小聲,好像已知道自己那段黑歷史不堪回首,最後連說話的聲音也消失了。

  「媽媽在日記裡說,你只是用唇輕輕碰了我的臉頰一下,說是用那種方法就能讓傷口的疼痛消失。不過,現在看過媽媽的日記後,我發現有一句話令我很生氣。」

  一想起母親日記裡記錄的對話內容,赤司就覺得十分不爽。

  「我……我那時對你說過什麼?」

  沙耶已經在心裡哀號,她到底還在那段黑歷史裡做過哪些出格的事情,該不會是比親臉頰更過分的事吧?

  「你對我說,小弟弟,你別害怕,那幾個臭傢伙已經被我打跑了,這個玩具還給你,下次要是看到他們,記得要小心。」赤司皺著眉,把當年沙耶對他說過的話又複述一遍,「我說你啊,誰要當你的弟弟,明明只大我一歲,就別用年齡問題拒絕我,害我當時有話也說不出口,感覺非常難受。」

  「那你現在……」

  沙耶本來想說,現在可以讓他隨意處置,但赤司接下來說出的話卻令她呆住了。

  「現在由我來保護你。」赤司拿開相冊,摟緊懷中的戀人,「我不再是以前的小男孩,以前我無法做到的事情,如今已能輕鬆完成。相信我,今年我們會有一個隆重的結納儀式,一個完美的婚禮,我們能有屬於自己的家。」

  「就算沒有那些東西,我也很滿足……」

  沙耶靠在赤司的懷裡,感受著他溫暖的體溫。之前,她還以為自己會整晚失眠,可在看完相冊後,她卻像是嗑睡蟲襲來般,忽然感到倦意重重,甚至連眼皮也變得越發沉重起來。

  「不可以就這樣滿足了,我們的生活才剛剛開始,等就業體驗完結,我們……」

  赤司的話還沒說完,他就看到懷裡的沙耶已陷入夢鄉中,就如他在看相冊前說過的話,有他在,她不需要安眠藥助眠。

  看她睡得如此安穩,赤司也不打算吵醒她。他把她輕輕放在床上,再幫她拉好被子。接著,他動手清理掉床上放置的雜物,然後才去把室內的燈都關掉,擁著她入眠。

  「征十郎……我愛你……」

  聽到沙耶的夢中囈語,赤司也笑著在她耳邊輕聲回道:「我也愛你,沙耶,希望你今晚有個好夢。」                        


第二十九章 實習生

  最擔心的日子終歸要到來,既使長輩們對赤司許諾,會派可靠的人暗中保護沙耶,但赤司依然擔心堂姑姑那邊會另外使手段對沙耶不利。事實上,那種擔心不是空穴來風,早在兩人正面迎接考驗前,京穀杏裡的計畫已在暗中實行。

  虹村如往常般,早上準時回到AKSI貿易商社本部上班,作為進社兩年的職員,他已不是新進的菜鳥,回到公司的第一件事,自然就是投入到忙碌的工作中。

  可今天,某種異常的現象又在公司裡重現。許多職員都提早來到公司,連前臺接待的女性職員也在忙著整理儀容,像是為迎接某些重要人物而做準備。或許,在外人看來,這是一種異常現象,但對於虹村來說,眼前的景象已見怪不怪。

  原來,職員們會有這些舉動,全是因為今天有大學生來公司實習。

  這些未來會進入公司工作的年輕人們,無疑會成為現任職員們潛在競爭者。特別是在經濟蕭條時期,許多商社都減少了正式職員的人數,改為聘請派遣職員來減少成本支出。所以,為了應對即將到來的威脅,商社的正式職員們才會如此緊張,生怕自己的飯碗會被新人搶走。

  當然,保住飯碗是一個原因,另外一個就是男性職員們的私人問題。

  每年,AKSI貿易都會從名校招收新的實習生,其中不乏有漂亮的女生。因此,不知從何時起,在實習生裡尋找女友,成了一些未婚男性職員們每年必做的事之一。

  然而,現實就是那麼殘酷,女大學生來AKSI貿易實習已是十年前的事情。

  隨著AKSI貿易的產業擴充,除去公司前臺的接待小姐和秘書課的人,能應付巨大工作量的女職員已所剩無幾。

  如今,只要聽到AKSI貿易的大名,年輕女孩子們都會望而卻步,不會選擇那裡當實習地點。就算有,也是為了高學分才忍受著高強度的工作,真正能留下來的人是少之又少。

  「虹村,你今天來得真早,怎麼,你也收到消息,準備和部長去搶人了?」

  入社五年的小野悠二是虹村的前輩,是AKSI貿易國際部的老職員之一,他剛去完茶水間拿咖啡,就看到虹村已準時來到辦公室上班,於是,他便快步走過去打招呼。

  「早安,小野前輩,你昨晚的酒還沒醒?」

  虹村沒忘記昨晚的公司聚餐,國際部和營業部的人都喝瘋了,半夜三更才醉醺醺的回家休息。作為有事沒能參加的一員,虹村慶倖自己逃過一劫,沒有喝到胃疼。

  「昨晚喝得再瘋,今早也要回來上班啊,就算今年的業務量比去年少,我們國際部還是人手不足,更別說營業部那邊了,最近有幾件涉及國外的企劃案都扔過來我們這邊做,可想而知,那邊的人手也很緊缺。」

  「不是還有派遣員們幫忙嗎?」

  虹村覺得小野說得有點誇張,雖說他菜鳥時期在營業部待過一陣子,但工作量並不多,還有其他派遣員幫忙,工作量完全能應付。

  「虹村,你還年輕,待在營業部的時間也不長,沒有機會體驗過那邊的地獄工作量,一旦真正忙起來,你肯定會暈頭轉向的。」

  「小野說得對,即使我們國際部是公司最年輕的部門,工作量也是很大的,尤其是會說外語的人才,一定要越多越好。待會你們倆跟我一起去會議室,能否搶到人就靠你們了。」

  在虹村和小野聊天時,國際部部長山內昌和忽然插話進來,並同時提醒著兩人,待會有重要的工作要做。

  「是,山內部長。」

  上司的命令豈敢不從?

  虹村和小野迅速中止了話題,回到各自的辦公桌前列印要用的檔和表格,為接下來要舉行的說明會做好最後的準備。

  而即將到來的實習生們,究竟是工作上的好幫手,還是幫倒忙的大麻煩,虹村和小野心裡都沒有底。萬一來了個笨手笨腳的傢伙,他們也別指望能提早下班,搞不好還會取消假期,過上連續加班的日子。

  這次的賭注就是他們的工作量和假期,是勝是輸,全看早上的說明會。

  *****

  說起就業體驗課程,AKSI貿易在與各所大學合作前就有設定相關的新人培訓課程。

  今年,來AKSI貿易實習的人中,有五個男生,三個女生。女生們的運氣似乎比男生要好,在她們走進會議室前,就已被公司人事部內定好工作的地點。而男生們則要去和各部門的部長見面,將按能力來分配工作。

  沙耶坐在沙發上看著報紙,忍受著飄向鼻間的濃烈的香水味。她已不止一次在心裡抱怨,室內的通風系統有問題,讓難聞的氣聞長久不散,可這裡是別人的地盤,她又再多的怨言,也要向現實低頭。

  現在,離說明會的預定時間越來越近,她的鼻子卻越來越難受,就在她忍不住想跑出室外呼吸新鮮空氣時,她的救星終於提早出現。

  「大家請安靜一下,說明會馬上就要開始了。」

  推門而入的人事部職員首先要在場的學生們安靜下來,接著,他才回到門前,恭敬的領著各部門主管在會議桌前落座。

  實習生們一看到公司主管們出現,連忙停止了閒聊。他們迅速回到自己的座位上,安靜的等待著負責人為他們講解這次的課程內容。

  「歡迎各位同學來到AKSI貿易,我是人事部部長岡田,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裡,我將負責你們的實習課程,請你們把這裡當作一個新的課堂,去迎接公司給你們的考驗。」

  聽著人事部部長岡田述說著公司概況,沙耶也想借這次機會,對這家子公司的主管們有個初步瞭解。她的眼神望向岡田身後的其他人,很快,一個熟悉的人影吸引了她的注意力。

  是她的錯覺嗎?

  她怎麼覺得對面坐著的男人很眼熟?

  這種奇怪的感覺隨著疑惑產生,快速在心裡蔓延開來,直到她腦中的記憶在某一個片段定格,才稍微想起那個男人的事情。而更怪異的是,不止她一個人有這種感覺,對方好像也察覺到她的視線,露出和她相同的驚訝表情。

  這個世界真的很小啊,事隔七年之久,她居然能在這裡碰上以前認識的人。

  不過,能在實習地點碰到熟人不是一件好事。而且,經過她的再一次觀察,她發現除了那個男人,還看到有別的熟人存在。天啊,老天爺真愛開玩笑,為什麼要在同一個地點碰到香川的老顧客?她的身份很有可能會被拆穿!

  「接下來,我將公佈這次的實習安排,仲田、近藤、小松、中島,你們前往營業部,其他人前往總務部,最後,橋本你去國際部,不知在座的各位部長是否有異議?」岡田轉身看向身後的各位部長,「如果有意見的話,可以提出來,我們可以協調一下。」

  「營業部這邊沒問題,我們很歡迎未來的新人成為新的戰力,至少這個月有外語人才在,我們可以不用麻煩國際部派人來支援。」

  營業部部長是這次的大贏家,外語能手全分去了他那邊,就意味著那些堆積如山的雜事和國外企劃案能夠得到解決,不再需要全體人員加班,比起同樣業務繁忙的國際部,他今天真是走好運了。

  「我們總務部也沒問題。但是,國際部最近人手嚴重不足,不如從我這邊調兩個人過去吧,老是讓那群年輕人加班,他們的身體也會吃不消的。」

  假如說營業部部長是一隻老奸巨滑的老狐狸,那總務部部長就是一位老好人,不時會為同僚的處境著想。可惜,在實習生分配的問題上,他提出的建議並不能改變人事部的決定,到是大輸家國際部部長開了口。

  「國際部也對這次的安排很滿意,真是感謝岡田部長對我們的特殊照顧啊。」

  其他部門的人期待著國際部與人事部的交鋒,可山內部長卻是笑容滿面,臉上絲毫沒有半點怒意,這一幕著實讓在場的社員們大跌眼鏡。

  「既然山內部長也說沒問題,那這次的實習課程安排就這樣決定了,大家回去工作吧,對了,橋本,待會清理一下桌面,下午還有重要會議要開。」

  被山內部長反將一軍的岡田,在無話可說的情況下,只好提早結束早上的說明會,把剩下來的時間交給各部長和社員們。而他自己,則快步離開會議室,前往社長室向社長彙報今早的情況。

  負責人一走,各位部長也帶著自己部門的實習生離開,會議室漸漸變的安靜下來。

  沙耶之前被人事部部長點名,要留在在會議室裡清潔桌子,不能提早回到自己所屬的部門。通常,做為一隻連菜鳥都不算的新人,被上司如此刁難,心裡肯定不好受。可她沒有怨言,反而把這份臨時雜事當成是工作,不一會兒,清理工作就順利完成,會議室又變回乾淨整潔,沒有任何雜物。

  「你還是沒變啊,沙耶小姐,這些年來,你越來越有橋本家女將的風範了。」在沙耶準備關燈離開之際,一個人影已悄然走進了會議室。

  「噓,山內先生,我求求你,千萬不要對別人戳穿我的身份,否則,我會待不下去的。」

  在赤司家的分公司碰到香川的老熟客,實在令沙耶感到措手不及。本來,她想以實習生的身份去體驗商社的工作,現在看來,她要先確保自己的身份不外泄,才能安心留在這裡實習。

  「這點你可以放心,在你來之前,你外公和赤司會長已事先通知我了,只是……」山內部長猶豫片刻,最後還是小聲的對她勸說道:「這樣真的可以嗎?人事部那邊有意針對你,還把你調去我那邊,分明是想讓你一個人幹幾個人的活,你當時就該提出抗議的。」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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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章 臨時搭檔

  「要是我反對人事部長的安排,就不能留下來參加實習課程,況且,還有許多人在等著看我笑話,我更不想稱他們的心,如他們的意。」沙耶對山內部長說出自己沒有開口的理由。

  「那好吧,既然你心意已定,我也不再勸說你。但是,你仍要量力而為,做事不要太拼命,總公司那邊可是有人在擔心你啊。」

  山內部長無奈的苦笑,他在心裡感歎,當年在香川老店端盤子的小女孩已長大成人,可她的性格卻沒有隨著歲月的變遷有太大的變化,真要說改變,那就是變得更加堅強了。

  「他有他的目標,我有我的戰場,他無需為我擔心。」

  沙耶知道山內部長說的人是赤司,雖說他表面上同意她來AKSI貿易實習,心裡仍在為她的處境擔憂,不然,她的手機也不會在開說明會前收到多條相同的短訊。

  ——午飯時間,我在老地方等你。

  午飯時間啊,看來,為了那段短暫的休息時間,今天早上就要拼盡全力工作。她有強烈的預感,待會接下的工作只多不少,即使那不是山內部長的安排,也會有人故意來找她的茬。

  「那我就帶你去國際部吧,等會你千萬別被看到的東西嚇到,我那邊實在有點亂。」

  山內部長讓沙耶提前做好心理準備,以免待會被看到的景象嚇呆。、

  有點亂?

  沙耶疑惑的皺起眉,以她對山內部長的瞭解,他是一個喜歡整潔乾淨的人,無論是自身,還是自己的工作場所,都要整理的井井有條,不留半點髒亂。現在,聽他說起辦公室裡的情況,她實在有點難以想像,在他的管轄範圍內,那裡會是一個雜物成山的地方。

  然而,凡事要眼見為實,在去到國際部的辦公室前,沙耶也不能完全相信山內部長的話。可現實往往就是比想像要誇張,當她跟著山內部長搭乘電梯來到國際部所在的樓層時,首先映入眼簾的,不是寬敞的辦公空間,更不是職員們忙碌的身影,而是不斷進出的大樓清潔人員。

  「喂,你們到底是怎麼一回事,究竟要清潔人員來幾次才甘心?剛整理完就亂成一團,你們快點給我把辦公室收拾乾淨!」

  就如沙耶瞭解的那樣,山內部長只要一看到髒亂出現在眼前,肯定會沖上前去處理,完全忘了他還有別的事情要忙。

  「抱歉,部長,我們不是故意的,是營業部那邊的人來找資料,才把那堆準備要錄入電腦的調查表弄亂的。」被山內部長吼到的男職員急忙道出事情原委,希望能成功壓下上司的怒火,好讓自己躲過一劫。

  「我說過多少次,就算人手再不足,都要保持辦公室整潔,你們自己看看!這裡都快成垃圾堆了,我怎麼放心讓你們去帶實習生,簡直就是教壞人!」

  山內部長越說越氣,只差沒脫下西裝外套,親自去收拾那堆亂放的檔,可他的話說完沒多久,國際部的男性職員們已瞬間無視他的怒氣,目光全集中到他身後的女孩身上。

  「部長,你說的實習生就是那個漂亮女孩?」其中一個男職員好奇的問道。

  看到在場的年輕小夥子們都直盯著沙耶瞧,仍餘怒未散的山內部長只好回道:「是啊,她是慶應大學商學部的學生,今年分到我們國際部參加就業體驗課程,橋本,去和那些傢伙打聲招呼吧。」

  「初次見面,我是橋本沙耶,在接下來的一個月的時間裡,請各位多多指教。」

  沙耶向國際部的職員做了一番簡短自我介紹,而在這時,她恰好又看到之前那位熟人,那個曾在她記憶裡出現過的人。

  「部長,今年的帶教工作請交給我吧。」

  「不,是交給我才對。」

  「你們都不行,還是由我來。」

  「虹村,今年的帶教工作就交給你了,別讓我失望。」

  在眾人爭先恐後的搶著那份美差時,山內部長卻把工作分給了剛進公司一年的虹村,這著實讓眾人吃了一驚。

  「是,請部長放心,我一定會負責到底。」

  虹村和其他職員的反應一樣,都被部長的話嚇愣了。以他在部裡的資歷,根本輪不到他,可部長卻選擇把帶教的工作交給他負責,這著實讓他心裡的疑問越積越多。

  「那橋本就麻煩你了,如果你有工作忙不過來,就叫她幫你的忙,相信我,有她在,這一個月裡,我們國際部不用加班。」山內部長把沙耶推到虹村前面,笑著繼續說道:「來吧,在結成搭檔前,你們先互相認識一下。」

  「我………初次見面,我是虹村修造,從今天起擔任你的實習導師…」

  不知為何,虹村一時之間說不出完整的話來。明明在中學時代,他就和她碰過面,當時的他還能談吐自然,正常和她對話交流,怎麼一晃數年,他的言語功能卻在這時失靈?

  「虹村前輩,我對這裡的工作還不熟悉,如果有做錯的地方,請你一定要糾正我,拜託你了。」

  和虹村不同,沙耶即使對山內部長的安排感到詫異,也不會把自己的思緒帶入到實習工作中。她認為,私事就是私事,工作就是工作,兩者要是混在一起,只會讓工作停滯不前,降低工作效率。

  「我們一起努力吧,這段時間裡要辛苦你了。」

  臨時工作搭檔就此結成,虹村接下了眾人羡慕的美差,也迎來他未知的命運。而沙耶表面上適應了新的工作環境,心裡卻是憂心忡忡,有人擔當她的實習導師固然是好事,可萬一因她而受到某些事件的牽連,那就是她的錯,無論如何,她都要避免那種情況發生。

  *****

  相對于沙耶身處在未知的危險環境中,赤司在AKSI總公司那邊是順風順水,暫時沒有碰到阻礙。

  作為AKSI商社的下任社長繼承人,總公司裡的大部分高管都不敢有奉承之心,並嚴格按照社長的吩咐行事,不敢給赤司特殊待遇。但是,對公司裡的女性職員們來說,看到下任社長繼承人,就等於是看到金龜婿和長期飯票,無論年長的熟女,還是剛工作的年輕女職員,大家均期望能和他搭上關係,以便將來有機會一步登天,成為人人羡慕的豪門少婦。

  不過,這只是那些女人們的夢想罷了。現實的殘酷再次打碎她們的美夢,在她們眼前,已有人捷足先登,去追求她們夢昧以求的金龜婿。

  「征十郎,快到午休時間了,要一起去吃午飯嗎?」

  不錯,在第一天的實習課程裡,赤司唯一不順心的事情,就是碰上星野綾花。

  其實,她之所以會以實習生的身份來到AKSI,不用赤司專門派人調查,他也知道是京穀杏裡動的手腳。再加上愛女心切的NTC社長出面幫忙,她才得以來到AKSI,並和他一組參加這次的就業體驗課程。

  而在此之前,父親之前有言在先,不會干預課程的安排。因此,對於實習生的分組問題,他自然是要完全服從。這無疑是一場耐力考驗,以AKSI商社與NTC目前的關係,還沒到撕破臉的時候,為此,為了公司的計畫著想,赤司除了忍耐,仍是忍耐。

  「抱歉,我自己帶了便帶過來,你和別人去吧。」面對綾花的邀請,赤司依舊板著他的冰塊臉,冷淡的拒絕了她的邀約。

  「你不去的話,我也不去,我留在這裡陪你找東西。」

  或許是情人眼裡出西施的緣故,綾花並未被赤司的冰塊臉嚇到,反而心情愉悅的賴在他身邊不肯離開。

  「你怎麼知道我在找東西?」

  在正式投入到實習工作前,赤司特地把沙耶為他做的便當放在辦公桌的抽屜裡,直到午飯時間來臨,他才把它拿出來。可沒想到,父親臨時有事叫他去社長室一趟,待他再次回到自己的位子,才發現桌面上的便當已不翼而飛。

  「我看你找了十幾分鐘也沒找到,想幫忙而已。」感覺到赤司的視線不斷掃向辦公桌的桌面,綾花有點心虛的回道。

  「看來,你知道我要找的東西在哪。」

  一想到有可能是綾花在搞鬼,赤司的怒火就越燒越旺,可礙于父親的計畫,他只能強忍下來,盡力維持著那張平淡的假面具。

  「我……剛才見到清潔人員來打掃衛生,我以為那件東西是雜物,就叫他們幫忙清掉了……」

  感覺到赤司隱藏的怒火有瀕臨爆發的跡象,綾花被嚇得無法動彈,只能戰戰兢兢的說出實情。

  「星野,請你尊重別人的隱私權,不要在未經允許的情況下亂動別人的東西。」

  沒有時間去為綾花的所作所為生氣,赤司聽完她的回答後,就立即跑出辦公室,去追蹤遠去的清潔人員。可惜,他跑的太晚,就算讓他剛好坐上電梯直達一樓,能追到的只有清潔人員開車遠去的影子,而他的便當依舊失蹤。

  他不死心的繼續在公司附近尋找,終於在公司後門的垃圾箱旁找到珠絲馬跡。只見一塊紅色的手拭巾正孤伶伶的躺在冰冷的地面上,巾面上佈滿腳印,從形狀上能判斷,應該是來自女性的高跟鞋,此時,一股不祥的預感沖斥著他的心,他連忙走到垃圾箱前,打開它蓋子,很快,裡面的畫面,令他壓抑的怒火全部噴湧而出。

  怒意慢慢吞噬著赤司的心,眼看現在不能帶著午飯前去赴約,他決定連午飯也省略掉,充分利用午飯的休息時間,跑去約定地點去見沙耶一面,可就在這時,他的手機響了起來。

  快速拿出手機接下電話,另一邊傳來一把低沉的男性嗓音,赤司一聽,馬上意識到情況有變。果然,不到兩秒,一個壞消息就砸到他的頭上。

  「征十郎,NTC的社長和他的千金正要和我去餐廳吃午飯,你也過來吧。」

  「抱歉,爸爸,我已和沙耶有約,不能過去。」聽到綾花也去,赤司的臉色不禁又壞了幾分。

  「征十郎,我們不是約定好,不能過早打草驚蛇?這也是工作,沙耶會理解你的。」

  「那好吧,我立刻過來。」

  赤司歎了一口氣,他很明白父親的意思,是要他把和綾花的相處,完全當成工作來看待,為的是能穩住NTC,以便AKSI的後續計畫能順利進行。

  可這樣做真的沒問題?他很擔心,今天這次爽約,同類的事情可能會不斷重複,到時,沙耶仍會理解他嗎?

  不,那個答案,他不敢想像,更不願意看著它成為現實!                        


第三十一章 加班的日子

  爽約一次,就會有第二第三次,即使那不是赤司的本意,可隨著次數增多,他就越對沙耶感到歉疚。為此,他絞盡腦汁,想盡辦法尋找可用的時間去補償她,但在實習課程期間,他被諸多事務纏身,根本無法脫身。

  而唯一不受工作干擾的時間段,只剩下週末的星期六和星期天。由於他是實習生,無需在休假日回公司加班,所以,他才能在自己公寓裡休息,和戀人共迎週末的晨曦,享受著纏綿後的溫存。

  那顯然是一種療效顯著的靈藥,讓他連日來所累積的悶氣一掃而空,還能一覺睡到天明。不過,這只是屬於他個人的休假,沙耶那邊的情況比他要惡劣許多,不僅沒有休假,還要和正式職員一起回公司加班,工作量明顯超出實習生所能承受的範圍。

  「沙耶……你要去哪……」

  纏綿過後的滿足感令赤司睡得很沉,可當他感覺到懷中的熱源漸漸遠去,美夢也隨之消失。於是,他睜開雙眼,用手的在身旁摸索著,直到抓住那個想要逃離的目標,才安心的把那個熱源重新拉回懷中。

  「征十郎,你繼續睡,我起床去洗漱。」

  無法掙脫掉赤司的手臂,沙耶只好輕聲對他說明原因,可這個方法不起作用,她依然被他困在懷中,無法動彈。

  「就算要加班,也要保持充足睡眠,你起得太早了。」

  隨手拿起鬧鐘,赤司看到鐘面上顯示著4點45分,離天亮還有一個多小時。按照沙耶平時的習慣,此時不是起床的最佳時間,再加上昨晚他把她累壞了,想讓她好好睡一覺,可她非但沒領情,還要勉強撐起身體下床。

  「今天要回公司加班,我不能遲到……」

  窩在赤司的懷裡,沙耶汲取著他的體溫,想抵抗困倦的侵襲,但她越抵抗,就越想睡,不到五分鐘,她的眼皮又漸漸變得沉重起來。

  「有我在,你不必擔心那些事情。」

  體內的渴望一再催促著赤司越過底線,佔有那份屬於他的甜蜜。但他的理智最終還是打敗欲望,及時停在底線之前。

  別人總是說婚姻有七年之癢,要經受住一次危機考驗才能讓感情良性發展。

  在他看來,戀情也不例外。多年來,他沒有對這份感情失去熱情,反而是越陷越深,只要一想到沙耶有可能會離他而去,那份不安就會折磨他的心,久久無法散去。

  而綾花的出現暫時沒能掀起大浪,卻也在沙耶的心裡留下異樣的漣漪。她會如何去應付即將到來的危機?是吃醋後朝他哭訴,或是生氣的給他耳光並大吵一架?以上種種猜想,都很難看到它成為現實,到是虹村的出現令他感到意外。

  在中學時代,虹村在籃球部就是一個負責任的好領隊,為人正直穩重,不會輕易放棄任何一個隊員。如今成為沙耶的實習帶教,赤司本應該覺得放心才是,可為何他心裡依舊會感到不安?

  「征十郎……你要記得叫我起床……」

  在赤司思忖著近日發生的事情時,沙耶已被困意打敗,慢慢進入夢鄉。

  「好,你安心睡吧。」低頭在沙耶的額上印下一吻,赤司不再多想,閉上雙眼,抱著她一起入睡。

  時間的□□再次飛速轉動,深藏在暗處的隱憂並未因晨曦的到來而消散。當兩人從睡夢中醒來,未知的麻煩事件也在悄悄醞釀之中,靜待著它的爆發時刻。

  *****

  快要遲到了!快要遲到了!快要遲到了!

  回籠覺睡得香是好事,但實習課程期間遲到卻是一件壞事!

  換上一身黑色的套裝,把長髮盤成髻,簡單化了個淡妝後,沙耶就急匆匆的沖出家門,朝直達車庫的電梯跑去。而在她後面,一臉神清氣爽的赤司正慢條斯理的鎖著門,然後才提著自己做好的便當走去搭電梯,完全不擔心走在前面的人會比他提早到達車庫。

  事實上,正如他預料的那樣,沙耶比他早一步到達車庫,卻無法立刻騎著那輛二手自行車離開。原因無它,在關鍵時刻,自行車老爺爺和她鬧起彆扭。

  「天啊,親愛的老爺爺,你為什麼要如此對待我,就因為我沒有及時幫你換一個新的車頭燈,你就要這樣懲罰我?」

  看著松脫的座椅和失靈的刹車裝置,沙耶想動手修車已為時已晚。如果現在跑去搭公車,起碼還要耗掉不少等待的時間。要是無視這些故障,勉強騎車去上班,那這輛老爺爺自行車的命運就只有報廢,或者是她出交通意外,這兩種結果都很糟糕,而後者更是一場愚蠢的悲劇。

  「沙耶,別在那裡發呆,快上車,我送你去上班。」

  就在沙耶苦思著解決辦法時,一輛黑色敞蓬蘭博基尼跑車停在了她的身旁,只見戴著墨鏡的赤司已打開副駕駛旁的車門,要她及早坐進車內。

  「征十郎……你真的要開車送我去上班?」

  看著那架豪車,沙耶實在是有苦難言。

  今天的加班工作是一視同仁,每一位實習生都要參加,而她最擔心的就是營業部那幾位女實習生。在數日前,她就不時在公司餐廳聽到她們在說別人的閒話,尤其是男女關係方面,她們更是八卦到底。如果讓赤司開車送她去公司,搞不好那幾個長舌女人不知又會瘋傳出何種謠言。

  「難道你想遲到?」

  看到沙耶仍在猶豫,赤司用力拍了拍副駕駛的位子,以無比強硬的語調命令道:「別廢話,快給我上車!」

  「好吧。」為了不想遲到,沙耶只好把外公的限制放在一旁,乖乖的坐到赤司旁邊的座位上。

  「綁好安全帶,我們現在出發。」

  待沙耶坐穩坐定,赤司踩下油門,駕車駛出車庫,快速進入前方不遠處的車道中。

  週末的車流量和平時無異,早上還算順暢,一路上也沒有碰到塞車。對此,沙耶應該能松一口氣,不必再擔心自己會遲到,可一想到那幾個長舌女人將要製造的話題,她就開心不起來。

  「怎麼?還在生我的氣?」發覺身旁的戀人正木無表情的發著呆,赤司適時的開口輕喚,試圖把她游離的思緒拉回來。

  「沒有啊,我沒有生你的氣。」回過神來的沙耶不明白赤司為何會有此一問。

  「真的?那我們今晚繼續,在結納儀式定下來前,我是不會讓你逃掉的。」

  越是臨近結納儀式確定的日子,赤司就更要抓緊時間把沙耶的心留在他這邊,以防他堂姑姑再耍陰謀手段來破壞兩人的感情。

  「少爺,下次加班要是遲到,都是你的錯。」想起昨晚發生的事情,沙耶紅著臉低聲埋怨著。

  「是嗎,那昨晚又是誰像章魚那樣死抱著我不放的?」赤司笑著反詰,「我只是實現你的願望而已,可別把睡過頭的罪名推給我。」

  「我……我才沒你說的那麼……」被赤司的話堵的無話反駁,沙耶索性閉嘴,不再開口說話。

  「好啦,不逗你了,我們說回正事。」赤司把玩笑打住,將話題轉向重點,「今晚主宅那邊有個小型宴會,爸爸希望我們回去參加,到時我會過來接你下班。」

  「那老爺爺怎麼辦?我打算今晚給它換新零件的。」

  沙耶原本想下班後去購買修車的零件,可一聽到今晚要去參加宴會,就註定她那輛二手老爺自行車已無時間修理。

  「放心,中午我會幫你修好它的。」

  家族的精英教育裡不包括修車技能。赤司之所以能對沙耶誇下海口,能在下午前修好車,完全是因為他以前接受過中村正雄的技能指導,一般的故障都能處理。況且,沙耶那輛老爺車壞的不是很嚴重,只需更換合適的新部件,就能繼續使用。

  「你還會修自行車?」

  沙耶覺得驚訝極了。通常,像赤司這樣的大家族繼承人,只需懂得經商和管理家族資產,根本不用為其他雜事操心。現在,聽到他落下的承諾,她心裡難免會感到懷疑,自己是否耳背聽錯了。

  「很奇怪?我又不是那些衣來伸手,飯來張口的紈絝子弟,成家以後就要靠自己的雙手養活妻兒,不提前學會一些基本生活技能,怎能挑起繼承人的重擔?」

  早在高中第三年時,赤司就為了以後的獨立生活,主動向中村正雄請教,讓其教他一些實用技能防身。如今,所學的一切都沒有白費,全部都能派上用場。

  「那……我就把老爺爺交給你了,至於謝禮嘛……。」

  說到這裡,沙耶欲言又止,她很清楚,要大魔王親自動手修東西,必定要付出相應的代價,而那個代價究竟是什麼,只能等他開口公佈答案。

  「我要身為男友應有的特權。」赤司淡淡的開口。

  「特權?」沙耶一時之間沒反應過來,直至赤司把話說完,她的臉才再次泛起紅暈。

  「待會到達公司樓下的停車場,你要給我吻別,如果敢隨便敷衍了事,後果自負。」

  其實,不是赤司壞心眼要故意刁難自己的戀人,而是他不想過早與沙耶分別,既然他無法改變她要加班的事實,就只能以這種方法向她索取短暫的安慰,順道向其他男人宣告,沙耶已名花有主,休想再打她的主意。

  「大魔王,我怎麼覺得除了吻別,你還有別的事瞞著我?」

  分別前的親吻是戀人間的正常行為,沙耶可以理解。但是,她總覺得今早的吻別過後,晚上的宴會還會發生另外一些事情,難道是她多心了?

  「晚上你就知道了,現在我先保密。」

  赤司沒有明說,只是賣了個關子,要沙耶自己去猜,而他再次把注意力放在前方,專心駕車,把她安全送到公司。                        


第三十二章 故人重逢

  週末加班是AKSI貿易的常事之一。無論是工作多年的老鳥職員,還是剛進公司的菜鳥新人,都無法逃脫週末加班的磨練。

  或許外人會認為,這種高強度的工作量,很難與所賺的薪水持平。特別是最近經濟不景氣,各大商社都採用大量的派遣職員減少支出,正式職員想要增加收入,只能想辦法從加班中賺取更多的加班費和獎金。

  然而,AKSI貿易的薪酬制度與其他商社不同。

  同樣是加班,卻採取多勞多得的形式,只要職員們的業務量在月底前能超過公司下達的業務限額,所屬的部門都能享受到雙倍獎金的待遇。

  當然,這是一個誘人的餌,實際上能做到的人卻廖廖無幾,就算有,也是極各別特例。

  可是,重獎之下必有勇夫,國際部和營業部兩大部門就為了這份獎金結下樑子,多次在業務上發生過爭執磨擦,雙方都想把對方擠下去,成為大贏家。就這樣,加班的日子成為戰場,連只做雜事的實習生們也要參與其中,去為獎金而努力。

  虹村提著公事包,打著哈欠走下公車。

  他看了下腕表,時間是8點45分,離國際部正式上班還有15分鐘。

  今天要忙一個國外合約,如果他還想趕在部長上班前準備好文件,就必需像百米衝刺那樣趕回公司。可惜車站的位置離公司仍有一段路程,要想節省更多的時間,只能走捷徑解決。

  那是一條他和同事平時走慣的路,通過一個地下停車場,可以直接到達商社本部。每逢公司聚會後的第二天,在那條捷徑上他都能碰到不少公司同事,可想而知,大夥都喜歡利用這條路來避免遲到減薪。

  不過,今天來到停車場的人比較少,除了看到清潔公司的車,虹村只見到幾個營業部的人在前面匆忙走過。於是,為了不耽誤時間,他也加快步速,朝公司所在的A出口走去,可就在這時,不遠處的熟悉身影令他突然停下了腳步。

  是橋本?

  看到沙耶出現在停車場裡,虹村感到有點意外,他再望向她所在的位置,發現她今天會出現在這裡,是有人開車送她過來。那是她的家人?還是朋友?或是……

  當心裡想到另一種可能性時,眼前的一幕令他徹底愣住了。

  那個畫面似曾相識,在很久以前,自己就碰到過類似的事情。沒料到在數年過去後,那個被他忽略的可能性已成為現實,同時,也將他心裡僅有的一絲期盼化為烏有。

  沙耶主動吻了那個開車送她來上班的男人,而那個男人正是他中學時代的學弟——赤司征十郎。

  果然,有些東西是時間無法改變的,即時歲月變遷,某些事情只會越變越好,不會出現另類轉機,他這個笨蛋到底在期待什麼啊!

  一絲莫名的疼痛在心裡迅速擴散,接著消失無蹤,虹村很快從失望的情緒中回復,讓自己回到現實生活中。但是,尷尬的情況也隨之而來,他此時所站的位置離那兩人非常近,甚至近到已讓赤司和沙耶感覺到他的存在,怎麼辦?是佯裝路過,還是轉身繞遠路走人?

  結果很明顯,這兩種選擇都無法完美解決問題。

  隨著尷尬的氣氛蔓延,那股手足無措的感覺仍然在折磨著虹村,他想向前邁出步子,雙腿卻像是灌了鉛般,沉重的無法移動。後來,一個人及時出現,幫忙化解了他的窘況。

  「早啊,虹村,今天你……呃……」

  剛停好車的山內部長笑著走到虹村身邊,正想和下屬打個招呼,卻忽然被眼前看到的身影嚇了一跳。不到五秒,他馬上斂起唇際的笑意,快速幫自己和虹村整理好儀容,連說話的臺詞也迅速轉換,並以比平常嚴肅十倍的語調對虹村說道——

  「快跟我過去打招呼,不准問多餘的問題。」

  看到上司的態度來了個360度大轉變,虹村也顧不上尷尬,只好硬著頭皮跟在身後。此時的他,腦子一片空白,根本想不出應對的話語。但有山內部長走在前面,他得以松一口氣,去面對接下來將要發生的事情。

  「早安,征少爺,我沒打攪你們兩人約會吧。」

  已經當了電燈泡啊,部長,沒看到赤司的眼神很不爽嗎?連帶他也被瞪了!

  虹村沒有開口,只是在心裡默默的吐著上司的槽。

  「早安,山內先生,剛才的事情真是讓你見笑了。」

  赤司先是瞥了一眼後方的虹村,然後才臉帶笑意的和山內部長聊了起來。

  「你們是戀人嘛,會如膠似漆是很正常的事,但征少爺別忘了,沙耶小姐是本公司的實習生,在這裡和她約會的話很危險,請你多為她的處境考慮一下。」

  喂,部長,先不說你和赤司的關係深淺,這樣訓話真的沒問題?過問別人的戀情,可比你說的停車場約會要危險多了!

  虹村心裡有吐不完的槽,他望向沙耶,發現她臉上的焦急神色比他還要厲害。等等,這是怎麼一回事?赤司和山內部長是什麼關係,為何他們之間會那麼熟?而沙耶為什麼看到赤司和山內部長聊天就會變得緊張起來?這一連串的疑問,實在讓他這個旁觀者感到百思不得其解。

  「正如你所說的那樣,是我考慮不周,而且這裡人來人往,也不是一個聊天的好地方,下次我會注意的。」

  能在停車場遇到以前的故人,完全出乎赤司的意料之外。他原以為與虹村碰面的可能性極低,誰知人算不如天算,兩人會在地下停車場相遇,再加上還碰到他父親的老下屬,看來沙耶的身份是無法瞞下去了。

  「征少爺,難得人都到齊,不如我們去公司對面的咖啡店坐一會兒吧,有些事情我正好要對你說個明白。」山內部長向赤司提出邀約,之後回頭對自己的下屬說道:「虹村,你也一起過來。」

  聽到山內部長的話,虹村已被那三人的關係弄糊塗了,他頂多是個旁觀者,為什麼部長和別人聊天要他也摻上一腳?況且,他們聊的事情似乎很重要,要他一個外人參與其中真的沒問題?他的上司千萬不要在這時候犯老糊塗啊。

  「是,部長。」

  作為下屬,虹村無法違抗上司的命令。既使他心裡不願意當電燈泡,可在上司這個超級電燈泡的命令下,他只能乖乖跟過去,不能有任何怨言。至於上司提到的某些事情,他更是一無所知,但他有預感,會和沙耶有關。

  「沙耶小姐,你先回公司幫我準備下午要用的合約,一定要搶在營業部的人過來前完成,拜託你了。」

  山內部長也看出沙耶的不安,他體貼的為她找了一個合理的藉口,讓她能暫時離開這個地方,避免尷尬的氣氛再度蔓延。

  「我明白了,山內部長,我一定會在特定時間內完成,請你放心。」

  從跑車裡拿出自己的皮包和便當,沙耶向三人告別後就快步離開了停車場,往公司的大門口走去。

  目送著佳人遠去的背影,偌大的地下停車場仿佛再次被寒氣籠罩,一下子變得既安靜,又冷清。赤司和虹村互相瞪著對方,都沒有說過一句話,到是一旁的山內部長覺得氣氛不對頭,開口打破了沉默。

  「兩位年輕人,女主角已經走了,你們也不要在長輩面前打啞謎,光是互相瞪來瞪去是無法解決問題的,我們換地方再聊。」

  *****

  山內部長所說的換地方,不是商業區那種人滿為患的情侶約會場所,也不是復古氣息濃重的老式咖啡店,而是一家充滿地中海風情的歐式小餐廳。

  帶著疑問,赤司和虹村好奇的走進店內,這時,映入眼簾的藍白色主調沒有讓他們聯想起濃郁的希臘風情,而是帝光校服的顏色。明明中學時代的往事已成為過去,現在,卻因為這一次的偶遇,讓那段快要被遺忘的回憶再次重現。

  「喲,今早是吹了什麼風,居然把山內先生吹來我這家小店?」

  三人進店不久,一位中年美婦人就熱情的上前迎客,並把他們帶到靠窗的位置上落座。

  「百合子,難道連你也感覺不到我身後正刮著大北風?我真怕那風勢會把你的店吹跑。」面對老闆娘的調侃,山內部長也笑著作出回答。

  「得了吧,把你這老頭子吹跑也輪不到我的店,快說,今天帶兩位大帥哥過來是單純給我送生意,還是另有目的?」

  百合子也不再拐彎末角,直接要山內部長道明來意。

  「兩者都有,要麻煩你了。」

  對於山內部長的答案,百合子只是歎著氣搖了搖頭,接著轉身走到櫃檯那邊,拿出一塊刻著「停止營業」的小木牌,將它掛在門外的把手上。過了五分鐘,待她確定不再有其他客人進店後,她才拿著專門寫菜單的小本子來到山內部長落坐的桌子,準備幫客人們點餐。

  「好了,我已為你們把店清場,兩位帥哥,要點些什麼?。」

  小店能有帥哥光顧,身為老闆娘的百合子自然心情大好,雙眼更是忍不住多瞧帥哥兩眼。

  「百合子,請先給這兩位年輕人上杯希臘咖啡,再加一盤甜點和一大罐糖,今天我們談論的話題缺少糖分呢,正好補一補。」

  沒等赤司和虹村去看菜單,山內部長已提早開口幫他們做出決定。

  「沒問題,咖啡煮好後就會送上來,你們慢聊。」

  記錄好客人所需要的餐點後,百合子識趣的回到櫃檯忙碌,把安靜的空間留給在座的三個男人。

  「難得沙耶小姐不在場,我就直接把話說清楚了,虹村,我先為你介紹一下,這位是AKSI商社社長的獨子,赤司征十郎,也是下任商會的會長繼承人,以後你若是在總公司工作,記得要向他打招呼。」

  「我明白了,部長。」

  AKSI商社社長的獨子?

  山內部長的話猶如一桶冰水,當場把虹村澆得透心涼。

  好吧,他不得不承認自己沒有聽八卦的愛好。

  早在中學時代,他就聽過籃球部的女經理們私下談論過赤司的家庭背景。那時,他只知道那個才華出眾的學弟是有錢人家的兒子,其他的事情一概不知。現在,如果不是山內部長告知他真相,恐怕有一天,他真的會丟掉自己的工作。

  「山內先生,我和虹村前輩都是帝光中學的學生,還同在一個籃球隊,彼此已經很熟悉,你不必再對他強調我的身份,那沒有任何意義。」

  赤司不想讓這次的偶遇變成其他形式的會面,那樣做只會使雙方都不自在,無法暢所欲言。

  「征少爺,有些事情可以省略,但沙耶小姐的身份一定要說個清楚明白。」山內部長繼續說道:「虹村是我部裡的優秀人才,關於你父親交待的事宜,我認為他是最好的人選。」

  最好的人選?

  聽到山內部長的稱讚,赤司不知該高興,還是擔憂。

  在實習前,父親曾答應過他,會派最信任的人在分公司保護沙耶的安全。時至今天,他已知道山內先生是其中一人,那另外一個就是虹村?

  想到這點,他的心開始隱隱作痛。一股難以言喻的酸氣正以緩慢的速度侵蝕著他的理智,像是在以事實告訴他,就算他是赤司家的獨子,也有無能為力的事情。在這一個月的時間裡,充當護花使者的人不再是他,而是他中學時代的學長。

  「我相信有虹村前輩的教導,沙耶的實習課程能順利完成。」

  就算嫉妒的火焰在心裡燒得再旺,赤司仍沒有形之於色,臉上依然維持著平和淡然的假像。

  「赤司,那你和橋本的關係是……」

  心裡潛藏的意願偶爾壓過了理智的主宰,當虹村提出這個問題時,才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可此刻想要臨時改口已為時已晚,赤司已給了他一個正確答案。

  「沙耶是我的未婚妻。」

  未婚妻,未婚妻,未婚妻。這個早該猜到的答案為何難以說服自己?

  那個稱呼讓虹村的腦子在那一刹間停擺,良久,他才回過神來,慢慢接受了這個結果。

  有誰會料到,中學時代的短暫相遇也能發展到談婚論嫁的地步?別人無法做到的事情,赤司卻做到了。這一點他不得不由衷佩服,也承認自己在感情上的毅力比不上學弟的執著和好耐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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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另類會面

  「虹村,這也是我叫你過來商談的原因。關於沙耶小姐的身份,除了是征少爺的未婚妻外,她還是橋本商社社長的外孫女,橋本家未來的女將。」

  橋本商社?

  山內部長的話令虹村想起自己剛進AKSI貿易時,從前輩口中聽到的傳聞。

  被喻為老腹蛇的橋本尚也是商界中的名人,在業界有舉足輕重的地位。而橋本家族的公司也在他的管理下平安度過經濟蕭條帶來的影響,並利用在海外的投資,成功在歐洲和南美站開拓市場。可以說,橋本商社的經營規模一定都不輸AKSI,特別是在海外的發展,更比AKSI擁有更多的市場。

  如今,山內部長告訴他,沙耶是那個橋本老腹蛇的外孫女,他不覺得意外,也不會感到驚訝。

  因為在實習的第一天,她就在他面前展現了和他人不同的一面。當其他帶教職員忙著給菜鳥實習生們講解工作流程時,他已經能悠閒的坐在自己的位子上喝咖啡,手邊擺放著處理好的資料檔。國際部裡的髒亂狀況也得到大幅度改善,檔不會到處亂飛,茶水間整潔乾淨,連帶部長的訓話也減少許多,這全要多虧沙耶的優秀工作能力。

  要培養出一個如此優秀的人才,恐怕也只有那位橋本老先生才能做到。也難怪部裡的同事們會開玩笑,說沙耶是女生實在太可惜,要是男人的話,早就被公司提拔出人頭地了。

  「部長,你的意思是說不要讓部裡的人知道橋本的真實身份?」從思緒中回歸,虹村與山內部長聊起這次商談的正事。

  「不錯,沙耶小姐不希望別人因為她是橋本家的千金大小姐,就對她特殊照顧,那只會影響她的實習,無法從課程中學到有用的經驗。」山內部長對虹村說明原因,「你就像平時那樣給她工作,如果發現她身邊有異狀,要第一時間告訴我。」

  「你要我負責監視她?」

  這可不是虹村喜歡的工作,假如要他去盯著部內有誰偷懶,他還可以勝任,要他去盯著一個女孩子在工作中的一舉一動,那和變態有何分別?

  「更正,不是監視,是保護。」山內部長把視線移向赤司那邊,「因為征少爺要跟在社長身邊學習家族產業管理,實習課程期間無法離開總公司,只能拜託一個可信任的人保護沙耶小姐,既然你和征少爺是舊識,作為以前的學長,你應該會幫忙吧?酬勞方面……」

  「我會幫忙,但我不要錢。」

  虹村打斷山內部長的話,「這幾天的相處,我和橋本已成為朋友,而且我是她的帶教,照顧她也是我的份內事。」

  「那就這樣定了,在公司裡有你暗中保護她,暫時應該不會出狀況。」

  有了虹村的幫忙,山內部長稍微能安心一些,至少在他外出期間,不用再擔心沙耶的安全。

  「部長,難道你沒有發覺,實習的第一天就已經有異狀出現在她身邊?」

  有些話,虹村藏在心裡許久,一直忙於工作沒有說出口,難得赤司也在場,他就索性把話說個明白。

  「虹村前輩,沙耶在實習的第一天發生什麼事?」

  一聽到分公司這邊有異狀發生,赤司就有強烈的不祥預感,擔心他堂姑姑那邊的人早已開始下手。

  虹村沒有立即回答,而是望向山內部長,以眼神詢問自己的上司,是否允許他把話說下去。

  「有話就直說吧,征少爺和我是不會責怪你的。」

  山內部長也想知道自己外出開會時,國際部裡發生過何事。

  「我不知道AKSI的高層管理和橋本有何過節,其他實習生大部分時間都在公司裡到處參觀,很少參與到工作中。可人事部部長卻經常要橋本去幹一些不屬於她的工作,還有營業部那邊本來就人手充足,卻總是過來找她茬,要她去完成其他實習生做不好的工作。偶然一次,我不會阻止,可是一天數次,就非常可疑。」

  「虹村前輩,你所說的不屬於她的工作,到底是……」赤司終於明白,為何最近家中的櫃子裡會多出很多提神飲料,原來她是為了保持最佳精神狀態,每天都靠喝那些東西來提神。到了晚上,她明明已經累壞了,卻依然想讓他放鬆下來,忘記工作的煩惱,那個倔強的笨蛋,為什麼不把實情告訴他!

  「清潔大嬸的清潔茶水間工作,資訊管理部本來要重裝的電腦系統,營業部的外文合約翻譯,就連總務部要換的電燈泡也要她動手。」

  要數落的找茬花樣實在太多,虹村是越數越生氣,營業部部長不是老說他們那邊是精英雲集,每一個人的工作能力都比國際部的人強?在他看來,那邊的人多數是薪水小偷,中看不中用。

  「聽你這麼一說,我也想起一件事,昨天她去營業部送文件,有人叫她去公司對面的麵包店買麵包,結果被她嚴詞拒絕,那一幕真是大快人心,那老狐狸的臉都被氣綠了,卻又無話可說,真是笑死我了。」山內部長也道出昨天親眼看到的趣事。

  「沙耶到底說了些什麼話?」

  依赤司對沙耶的瞭解,她不是一個衝動行事的人,凡事都經過深思熟慮,不會無緣無故和別人發生爭執,就算有,他也相信是另有原因。

  「她說,『前輩,要叫外賣請打你桌面上的電話,要偷懶請換一個新的理由,要我替薪水小偷工作,會被部長減薪的。』」

  想到老對手的手下被一個實習生的話狂打臉,山內部長就忍不住笑了出來。

  「拒絕範圍外的工作是沒錯,但我還是希望她在工作中能平安,不要被某些人惡整。」

  赤司說出自己的擔憂,他沒忘記京穀杏裡有可能實施的計畫,假如說不斷給沙耶增加工作量是她的第一步,那接下來,就會有更麻煩的事情發生。

  「赤司,你說的惡整已經持續好幾天了,我幾乎每天都能看到她的便當盒失蹤。幸好公司還有餐廳,否則她要餓著肚子繼續下午的工作。」

  虹村替沙耶抱不平,這些天,無論他如何幫她減少工作量,營業部那邊總有方法使喚她去幹更多的活。看著她忙碌的身影,他卻無法替她分擔部分工作,那種無奈的感覺實在非常難受。

  「我明白了,這些情況我會儘量向我父親反映,要他派人過來暗中處理。」

  雖說沙耶在分公司裡被人刁難是預料中的事情,但赤司仍然感到心疼不已,他真想不顧父親的反對,提前把婚事完成,這樣就能名正言順的把她護在羽翼下,不讓她受到任何傷害。

  「征少爺,沙耶小姐的問題需要解決,另一個重要問題也要勞煩你轉達給社長。」

  保護沙耶的任務有了幫手,山內部長也能安心去處理另一個麻煩,他打開隨身的手提箱,從裡面拿出一個長方形的牛皮紙信封,把它交到赤司的手裡。

  「這是…………」

  赤司疑惑的看著手上的信封,發現信封口已被融化的蠟封死,應該是山內部長為了防止有人拆開信封,而封口上的蠟跡還隱約能看到商會的標誌,很明顯,他手上的東西有可能是和公司有關的秘密文件。

  「麻煩征少爺幫我向社長轉達,這裡面的東西和總公司的利益有密切關係,如果不及時處理,我們AKSI就要面臨巨大的經濟損失。」山內部長說完後,還不忘再加一句,「這件東西非常重要,請你一定要保管好,說不定沙耶小姐遇到困難時,它能幫得上忙。」

  從山內部長的暗示裡,赤司已能猜到許多事情。作為父親在分公司裡的眼線,山內部長每月都會向總公司提交一份秘密檔,裡面詳細記載著分公司的運營狀況,財務支出等細節。倘若這份檔還牽扯到沙耶,他是否能認為,這是能扳倒他堂姑姑的秘密武器?

  「山內先生請放心,我一定會把檔交到父親手裡。」

  兩個重要的問題都有了解決的方法,三個男人的嚴肅話題終於告一段落。老闆娘送上剛煮好的希臘咖啡和誘人的甜點,順帶還給兩位帥哥加送一碗小點心,讓他們能放下公事,稍微放鬆一下。

  「老闆娘,這是什麼?」虹村低下頭,好奇的打量著那個藍白瓷碗裡的黑色小物體。

  「是本店自製的醃黑橄欖,有位小姐特別喜歡它,經常用它和橄欖油一起來拌沙拉吃,味道很不錯哦,你們可以試試看。」百合子要兩位帥哥親自去品嘗,而不是對著小豌乾瞪眼。

  「老闆娘,你說的那位小姐該不會是下班後常來光顧的橋本小姐吧。」虹村試探性的問道。

  「對啊,就是她。」百合子笑著點了點頭,「最近她下班後都來喝咖啡提神,說是不想讓戀人看到她疲累的樣子,我怕她喝過頭,就推薦她吃醃橄欖,放鬆一下緊繃的神經,沒想到,她卻喜歡上那種味道,每次來店都會點上一小碗。」

  「聽你這麼一說,我也想嘗嘗看呢。」

  被百合子的話挑起了興趣,山內部長也想嘗試一下醃橄欖配沙拉的味道,就在他想伸手拿起桌上的橄欖油時,已有兩隻手捷足先登,比他先一步佔領了油瓶。

  「虹村前輩,你不覺得沙拉上放點香草碎末會更好吃?放橄欖油並不適合你。」

  莫名的酸意仍在赤司的心裡徘徊不去,當他發覺虹村要拿的東西和自己相同,他不但沒鬆手讓出,反而還緊抓著不放,不讓對方占半點便宜。

  「赤司,我記得在中學時代,你很討厭吃油膩食物,今天怎麼改了口味,想要在沙拉裡放油?」

  虹村也不是省油的燈,面對赤司的威壓,他絲毫沒有動搖,依舊抓著油瓶的瓶頸,完全沒有要鬆手的跡象。

  赤司的唇際現出一抹溫柔的笑意,他回道:「這些年來,我以為自己很瞭解沙耶,現在看來,我必須要花更多的心思去困住她的心,防止有人趁亂把它偷走。」

  「有自信是好事,過於自信就很容易失敗,經歷過中學和高中時代的籃球賽,你應該比我更清楚這一點。」

  「謝謝前輩的提醒,儘管在我面前有許多強敵,但我有自信,沙耶愛的人,絕對是我。」

  赤司的最後一句話終結了兩人的搶油瓶大戰。

  見此,坐在一旁的山內部長松了一口氣,他對百合子使了一個眼色,要她多拿一個油瓶過來,免得兩位年輕人再繼續為某件事情而鬧得不可開交。畢竟,他還是需要工作來維持生計,虹村也有自己的事業前程,眼前這種小鬧劇是時候結束了。


第三十四章 赤司的憂慮

  早上的會面商談,並未因學長學弟的小鬧劇而鬧得不歡而散。相反,最後兩人還握手言和,聊起其他的話題。

  反正,該說的話,他們已經說出口,該表達的情感也表露無遺。有些事情已成定局,既使虹村的心裡仍存有希望,也不可能向前邁出一步。朋友就是朋友,不會再有其他發展,這就是現實的殘酷,也是他必須要接受的事實。

  至於沙耶的身份,虹村在回到公司後,已向她表明會為其保守秘密,並幫助她順利完成實習。而且,他不會給她任何優待,工作還是像往常一樣,需要她到處奔波,去為各部門送達所需要的檔。

  對此,沙耶自然沒有任何意見,能保守秘密完成實習本來就是她的願望。如今,有了虹村和山內部長幫忙,她也沒有之前的擔憂。但是,為了不讓京穀杏裡抓到把柄,她做事依然謹慎,儘量不讓虹村和山內部長為難,雖然這樣做是比以前要辛苦許多,但想到不會拖累無辜的人,她認為付出的勞動就算值得。

  然而,身份的事情得到解決,另一個麻煩又接踵而來。就如她之前所擔心的那樣,赤司開車送他上班,就是一個危險的開端。雖說在停車場的擁吻沒被那群長舌女人看見,可還是有人看到她和赤司在一起。結果,在和部長分別,回到公司工作不久,她就被那群八卦女人纏上了,這一纏就是一個上午,只要看到她,就會拼問她同一個問題,讓她煩不勝煩。

  「橋本,上次那個開車送你上班的人是不是你的男友?」

  在公司餐廳裡,沙耶找了一個角落的位置,正想品嘗赤司為她做的午飯便當,誰知凳子都沒坐熱,營業部那些女職員就拿著餐盤湊了過來。

  「我可以不回答這個問題嗎?」

  無論承認與否,沙耶都覺得女人們不會停止八卦,搞不好還會刨根問底,把別的事情也挖出來。

  「不行。」問話的女職員立刻回道,「我們在AKSI貿易工作多年,平時見到最多的不是同事,就是其他公司的男職員,大不了偶然碰到某公司的小開,可你這個只進來幾天的實習生卻比我們好運,還未正式工作就已經找到金龜婿。」

  「金龜婿?」沙耶不悅的皺眉,「前輩們,你們到底是來工作的,還是找結婚物件?」

  「就說你沒社會經驗,當然是工作與男人兩手抓。」女職員滔滔不絕的向沙耶說起她的經驗之談,「女人啊,就算再有本事,也會有老去的一天。與其自己累的半死不活,孤單過日子,不如找個英俊多金的男人成為伴侶,那後半輩子就不愁吃穿,還能買盡諸多名牌貨,過上無憂無慮的幸福生活。」

  「前輩,那只是你的夢想。」沙耶不再多嘴回應,逕自拆開便當的包裹布,準備抓緊時間吃午飯。

  「有夢想總比沒有的好,橋本,你可要抓緊眼前的幸福,不要讓它從你手中溜掉。」

  「謝謝,前輩的薦言我會謹記於心的。」

  抓緊眼前的幸福嗎?

  沙耶苦笑著搖了搖頭,這恐怕是八卦女職員們說出的最有意義的話了。她把視線轉回自己的午飯上,發現今天赤司幫她做的午飯便當非常特別。按照他的性格,很少會接觸可愛類型的東西,更別說要在做便當時變換花樣了,多年來,這絕對是第一次。

  通常,別人的便當大都是菜和飯均勻放置,要麼就是用飯和菜組成心形,送給自己喜歡的人。而沙耶今天的午飯主題,卻是一隻可愛的小獅子。由米飯組成小獅子的臉,煎蛋捲和牛肉卷圍著米飯一圈,形成小獅子的鬃毛。紫菜切絲做成眼睛和鼻子,還拼出一張笑嘻嘻的大嘴,好像在對她暗示,不好好吃完這個便當,後果自負。

  「哇,好可愛的便當,是你自己做的?」坐在對面的女職員也被沙耶的可愛便當吸引,並用好奇的眼神打量著便當盒裡的小獅子,說道:「你的廚藝一定很不錯,不像我,廚藝爛的要死,偶爾只能捏些飯團給男朋友當午餐。」

  「我也是看烹飪書學來的。」

  沙耶找了個理由敷衍,完全沒打算把實情告訴別人,因為這是她和赤司的小秘密,她不想和別人共用這份溢滿甜蜜之意的贈禮。

  女人之間的話題總是聊不完,就在女職員們談論著公司裡的最新八卦時,忽然,餐廳門口起了小騷動。只見公司的保安人員正帶著一個捧著花束的男人走進餐廳,快速朝沙耶她們所坐位置走來。

  「抱歉,打擾你們用餐,請問,誰是橋本沙耶小姐?」保安有禮的詢問著在座的女職員們。

  「我就是。」沙耶應道。

  「有人讓花店送來一束花和一份禮物,麻煩你簽收一下。」保安要身邊的花店店員把花和禮物交給沙耶。

  「是誰送的?」

  在女職員們豔羨的目光下,沙耶疑惑的拿出自己隨身攜帶的印章,在回執單據上留下印記,然後才伸手接過那一大束鮮豔奪目的紅玫瑰。

  「買花的先生沒有交待,他要你查看花束裡的小卡片,說裡面有你喜歡的東西。」

  負責送花的店員把買花人的話又對沙耶複述了一遍。

  花束裡有她喜歡的東西?

  在保安把花店人員送走後,沙耶才從花束裡拿出卡片,打開一看,上面熟悉的字跡已告訴她送花人的身份。於是,她抱著花束回到自己的座位,沒等那幾個營業部女職員開口追問,就匆忙收拾好自己的便當,向公司裡唯一的清靜地點走去。

  那是公司的頂樓,是一個寬敞的露天休息室,必須要搭乘電梯直達。許多被工作纏身,又不喜歡麻煩的人很少會選擇那裡當午休地點。因此,沙耶得以有一個安靜的場所吃午飯,還能拿出手機向那位送花的人道謝。

  坐在木質長椅上,拿出手機按下熟悉的手機號碼,沙耶靜待著另一邊傳回掛念的聲音,不一會兒,電話被接通,可說話的卻是另一個人。

  「你好,請問你找誰?」

  熟悉的低沉嗓音從另一邊傳來,沙耶覺得很好奇,今天是週末,還未到回赤司家主宅的時間,為什麼中村正雄會在公寓裡?難道是有事找赤司商量?

  「中村先生,我是沙耶,請問,能讓征十郎過來接一下電話嗎?」

  按照每月的安排,赤司俊次都會派中村正雄過來公寓這邊探視,並幫助自己的獨子處理一些生活上的疑難問題。可怪異的是,今天不是探望的日子,那中村正雄又是為了何事才會登門拜訪?

  「抱歉,沙耶小姐,少爺正和家主通電話,暫時無法過來接聽手機。」

  中村正雄還是老樣子,即使遇到再大的事情,也能鎮定自如的扯著謊,言語間完全沒有露出半點的不安。

  「發生什麼事?征十郎他沒事吧?」

  不知為何,沙耶突然覺得心神不寧,多年來,赤司無論多忙,都會第一時間接下她的電話,不會讓別人代接。而今天,顯然出了個例外,一定有其他重要的事情在纏著他,讓他無法放下之餘,又不能脫開身來接她的來電。

  「沙耶小姐,你不用擔心,少爺他沒事,是總公司那邊出了一些問題,家主正和他在商量解決辦法。」

  「中村先生,聽你的語氣,那不是一件好事。」

  沙耶和中村正雄相識已久,雖然他極力維持著平和的語調,不讓她感覺到半點異樣,但她還是有股強烈的不祥預感,已有一件麻煩的事情發生在赤司身上。

  「是好事還是壞事,全看少爺如何處理,我到是想問你一個問題,不知沙耶小姐能否老實回答我?」

  其實,中村正雄之所以接下手機來電,完全是按照少主人的命令列事。為了不想讓麻煩的事情找上未婚妻,少主人才吩咐他,如果手機響了,就代為接聽,要是未婚妻詢問起來,就先瞞著她,不能讓她知道事情的真相。

  「你說吧,中村先生,我定會知無不言。」

  不明白中村正雄的用意為何,沙耶在得到赤司的消息前,只好先順著他的意,陪他玩無聊的問答遊戲。

  「那沙耶小姐請聽好,假如有一天,少爺不再是赤司家的繼承人,變成一個需要為生活奔波,過著拮据日子的普通男人,你仍願意像以前那樣愛他,和他永遠在一起?」

  「我願意。」沙耶爽快的給出自己的答案。

  「為什麼?」中村正雄反問道:「本來,你嫁進赤司家就該享受豐富的物質生活,一旦少爺變成窮人,你就要親手做飯洗衣,忙著去工作,還要在家帶孩子,你真的願意去過那種可怕的生活?」

  面對中村正雄的一連串問題,沙耶依然堅定的回答,「只要能和他在一起,富人窮人又有什麼關係?人的一生不可能一帆風順,總會有遇到風浪的日子,如果他在路上跌倒了,我相信他會重新站起來,再去挑戰前面的難關,就算沒錢又如何?我和他有手有腳的,再去努力工作,錢也就有了。」

  「真是一個好答案,那我就把這邊發生的事情告訴你吧。」問答遊戲到此結束,中村正雄也不再對沙耶隱瞞,向她道出事情的始末,「剛才,家主與少爺通電話,並且怒氣衝衝的訓斥他一頓,說是這次的合約要是無法挽回,少爺有可能會失去繼承人的身份。」

  「不可能。」沙耶急忙否定中村正雄的說辭,「征十郎是赤司本家的獨子,他沒有繼承權的話,誰會有?該不會是讓那些旁系親戚們的兒子去繼承?」

  「這個可能性很大。」中村正雄也不否認會有這種可能性產生。

  「那征十郎現在怎樣?他的心裡一定很難受……」

  遠水救不了近火,沙耶不能立刻離開公司趕回家中,也不能再要求赤司過來接電話,她很明白,此時的他需要時間冷靜頭腦,而不是花盡心思說甜言蜜語來哄她開心。

  「少爺只是有點沮喪情緒,好好睡上一覺就沒事了。不過,我還是希望沙耶小姐下班後能儘快趕回來,比起用睡眠緩解壓力,有你在他身邊,他應該會更快恢復過來。」

  外人終歸是外人,無法替當事人解決困難。特別是今天的突發事件,連中村正雄也認為,少主人獨自去承受實在有點勉強,如果有人能助他一臂之力,說不定就能順利度過難關。

  「嗯,下班後我會儘快趕回來的,在此之前,能麻煩中村先生幫我照顧他嗎?拜託你了。」

  「沒問題,下班時,我會派人去公司把你接回來。」

  在遇到挫折與困難的時候,有心愛的人在身邊,那無疑是最大的安慰。面對那件棘手的事情,中村正雄只有把希望寄託在沙耶身上,期待她能說服少主人,去共同解決眼前的難題。


第三十五章 不安的預感

  借由睡眠來逃避問題,並不是一個最佳的解決辦法。

  自上午與父親通電話後,那件在總公司發生的事情仍像重磅炸彈,炸的赤司有點手足無措。

  在本周的星期一,他記得已寫好企劃書交給父親過目。當時,被誇讚之餘,還得到機會,特別為營業部擬定合約的草稿,以作參考。這個過程很順利,最終檔也在父親檢查過後得以通過,可為何就在總公司的營業部部員去和外商商談時,合約和企劃書卻出現錯漏?

  會是他堂姑姑在暗中搞鬼嗎?如果不是的話,那又如何解釋如此明顯的人為錯誤?他絕不相信這次的事純屬偶然。

  短暫的午休無法長久,即使前來探望的中村正雄勸他多睡幾個小時,他依舊睡不安穩。公司發生的事情令他困惑重重,而中村正雄帶來的新情報更讓他感到憂心,他的姑姑總有辦法來找茬,動不了他,就換沙耶,這次也一樣,聽中村正雄的描述,他姑姑似乎又想在今晚的小型宴會裡鬧事。

  睜開困倦的雙眼,望向床頭的鬧鐘,距離去公司接人的時間還剩一個多小時。赤司覺得自己該起床了,他答應過沙耶,等她下班後,會開車去接她回家,之前他已爽約多次,今天絕不能食言。

  「喵……」

  赤司從床上坐起,打算去洗臉清醒一下。而這時,平時喜歡在貓塔玩耍的小十郎邁著歡快步子跑進房內,接著輕盈一躍,跳上床邊的床頭櫃上,喵喵的朝他直叫喚,好像家中有情況發生般,希望能通過叫聲,引起他的注意。

  難道是沙耶回來了?

  看到家裡的喵星人跑進房內,赤司首先想到的是沙耶回家。可現在還沒到下班的時間,她不可能提早回來,那他家的喵星人為什麼那麼開心?還是肚子餓了要問他要小魚幹吃?

  在思忖著喵星人的反應是否錯覺之際,從廚房飄來的食物香味立刻令他推翻之前的猜測。原來,他家喵星人不是問他要零食,而是想告訴他,他掛念的人已回到家中。

  「走,小十郎,我們去廚房看一看。」

  換上床上的外套,赤司下床後就帶著自家喵星人走向廚房,隨著一人一貓越走越近,從廚房裡飄出的香氣就越發濃烈,待他們在門口停下來,就看到一個熟悉的身影正在料理台前忙碌。

  「征十郎,你怎麼不多睡一會兒,我可以做完午飯後再叫醒你的。」

  似乎察覺到赤司已來到廚房門口,沙耶一邊忙著手裡的活,一邊不忘叮囑戀人回房繼續休息。

  「現在這個時間段,你應該在分公司上班才對,怎麼會突然趕回來?」

  能看到沙耶回到家中,赤司高興之餘,又不希望她是為了他的事情而耽誤工作,這絕不是他想要看到的結果。

  料想到赤司會有此一問,沙耶也笑著回答:「因為實習生的加班工作只有半天,我完成營業部長需要翻譯的合約後就能提前下班,可不是偷懶早退才回來的,不信的話,你可以打電話去問山內部長和虹村前輩,他們是最好的證人……」

  「我相信你。」沒等沙耶把話說完,赤司已快步走上前,從身後摟住了她的腰,並把臉埋在她的頸間,輕聲說道:「你能回來真是太好了,沙耶。」

  感覺自己身體被赤司緊緊的摟的懷裡,沙耶想稍微拉開一些距離,去處理烤架上的魚,可身後的男人卻強硬的把她拉回,不讓她離開半步。

  「征十郎,你這樣摟著我,會讓魚烤焦的。」

  「別動,就這樣讓我抱一會兒。」

  沒有理會烤架上的魚是否會焦,赤司只是順從自己內心的渴望,擁抱著自己的戀人,讓那種令人安心的感覺驅除他心裡的煩悶,良久,待情緒能漸漸回復如常,他才捨得放開她,讓她去忙手上的活。

  「喵,喵……」

  在腳邊仰望著兩位主人的親熱舉動,作為家中唯一的喵星人,又對魚類有異常執著的貓咪,小十郎焦急的看著烤架上的魚,期望自己的叫聲能把主人們從甜蜜中拉回。

  「好了,幸好關火及時,魚沒焦。」身體得以自由活動,沙耶急忙關掉爐子,把烤好的秋刀魚放到一旁白盤子裡,接著,她再拿起乾淨的碗筷交給赤司,對他說道:「麻煩你幫忙去擺好碗筷,我去給小十郎開貓罐頭。」

  「你啊,越寵它,它就越喜歡粘你,欺負你。」

  吐槽歸吐槽,赤司很清楚家裡的喵星人性格和他很相像,空閒時都想留沙耶在身邊,只是方式有所不同。他會對戀人摟摟抱抱,而小十郎則會故意爬到窗簾盒上撒嬌,喵喵叫著佯裝害怕,非要沙耶拿著軟墊子在下面接著,才肯乖乖跳下來,那種撒嬌的方式他可學不來,不,是完全敗給它了。

  「這沒什麼,小十郎很貼心,寵它是應該的,到是你那邊遇到的問題有點棘手,需要我幫忙嗎?」

  把做好的菜逐一放上餐桌,沙耶解下圍裙,坐到赤司對面的座位上,開始喝起熱騰騰的豆腐味噌湯。

  「不需要。」赤司一開口就覺得自己說話的語氣有問題,他連忙改口說道:「沙耶,你不要誤會,我的意思是說,自己的問題就該自己去解決,既然這次的事是我犯下的錯,就該由我去禰補。」

  「難道你就甘心替別人背黑鍋?」沙耶放下筷子,直視著赤司的雙眸,「假如這次的事情不是你想像中那樣,你打算怎麼辦?」

  「如果真如你說的那樣,我只能隨機應變,絕不能讓那些麻煩找上你。」

  赤司並不害怕堂姑姑會針對他,說難聽點,就是已經習慣了,也懂得該如何去應付。不過,要是他把目標轉到外人身上,那就另當別論,尤其是沙耶,她是他重要的人,未來的妻子,在高中經歷過那次綁架事件後,他就對自己說過,絕不能讓同類的事情再次重演。

  「恐怕……事情不能如你所願了。」

  沙耶猶豫片刻,還是決定把某件剛發生的事情說出來。

  「發生什麼事?正雄叔都跟你說了些什麼?」

  看到沙耶面露難色,赤司以為是中村正雄對她透露過一些他所不知道的事情,才令她覺得為難。

  「不,不是中村先生的問題,而是外公剛才給我發了一條短訊,說是今晚要去參加你父親主辦的小型宴會。」

  對於外公突然要來東京,沙耶不會感到意外,因為她外公自從退居幕後管理公司,平時的愛好就是撰寫與京都相關的美食書籍,並且和東京的出版社有合約,所以,他有時要京都在和東京兩地來回跑,去參加新書的推廣活動。

  而今天,恰好也是新書的簽售日,他老人家能丟下出版社的餐會,專門去參加赤司父親所舉辦的宴會,可想而知,肯定會有重要的事情發生,不然,也不會特地打電話預先告知她。

  「他老人家應該是來商量我們的事吧。」

  赤司目前只能想到這個原因,畢竟,他和沙耶要在暑假前提前畢業。因此,訂婚與結婚的事情也不能一拖再拖,為了不再讓沙耶有機會變卦,他想借今晚的機會,向長輩們提出把婚期提前,以便他能儘快去區公所拿取沙耶的入籍登記表。

  「你是說訂婚的事?」

  「不,是我們的婚期。」

  赤司起身坐到沙耶身旁,執起她的手,輕撫著她手指上那枚銀制的石榴石戒指,說道:「你不覺得這枚戒指戴得太久了?我想幫你換一枚新的,一枚能代表你真正身份的戒指,你可以給我這個機會嗎?」

  「少爺,你這個求婚儀式有點過於簡單呢,你確定就憑幾句話就能把我綁回去?。」

  以前都是赤司逗著她玩,現在,沙耶也有樣學樣,想吊一下他的胃口,不過,在看到他臉上的神情開始變嚴肅後,她想下意識的抽回自己的手,順道把兩人的話題轉移,卻不料她突然被使勁往前一拉,正面對上他的俊顏。

  「沙耶,其他事情我可以任你適度開玩笑,可婚姻大事我絕不允許你說出否定的話。」

  兩人的距離近得能感覺到雙方的氣息,沙耶沒有機會開口,赤司的吻已把她想要說的話吞沒。不容拒絕,就像是強迫她完全接受般,讓那熾熱的吻把她慢慢融化,但即使兩人沉醉在這個吻中,一股淡淡的不安仍然徘徊不去,他,究竟還未哪些事情在憂心不已,無法放下?

  「抱歉,征十郎……」

  要想平息魔王的怒火,沙耶認為自己第一件要做的事,就是知錯能改,但這個辦法以前很有效,此刻卻失去了效用,眼前的男人似乎不想聽到別的解釋。

  「我不需要你的道歉,只想要你的回答。現在,你先答應我,無論今晚的宴會發生任何事,你都不能中途離開,甚至不能拋下一切離我而去,你能做到嗎?」

  赤司急切的要求沙耶給予他承諾,完全忘了兩人剛才還在聊的婚事話題。

  「嗯,我答應你,我會做到的。」

  雖然不清楚今晚的宴會是福,還是禍,沙耶仍然如了赤司的願,答應他的要求。其實,她的想法和他一樣,既然無法預測宴會裡即將發生的事情,不如就讓它順其自然,說不定,他們還能發現那位幕後主使者的真正計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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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六章 晚宴奇遇

  事情,有時會往不可預測的方向發展。

  現在,AKSI總公司的合約丟失事件就如同一個□□,在眾人面前設下重重障礙,令人無法看清事情真偽。

  無論是外人,還是赤司家內部的親族成員,大部分都被這層霧蒙蔽了雙眼,以為繼承人的位置即將易主,旁系成員掌權的日子終將來臨。孰不知,在幕後操縱一切的人,之所以會設下那個陷阱,並不是為了對付現任魔王之子,而是要對另一個人下手。以他們的利益角度來說,找到突破口使出致命一擊,要比正面與赤司家交鋒更有勝算。

  然而,現實仍與計畫存在差距,即使他們占儘先機,截斷出路,卻忽略了一件最重要的事情,那就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後,自信過度的人,必定是最大的輸家。

  夜晚的赤司家主宅,就是一個危機四伏的戰場。表面上,這場小型宴會雖然只邀請與赤司家交情頗深的商界友人,但是,其中依然不乏陌生面孔。特別是那些已經很少在社交宴會露面的人,能出現在這個晚宴裡,絕對又會成為商圈中的熱點話題。

  赤司一踏進主宅,就感覺到一股異樣的氣息。

  他感覺到,今晚的宴會會場像是被一股強大的氣場籠罩著,氣氛變得十分怪異。眾多賓客們全都神情嚴肅,既使有聚在一起互相交談,也不像以往那樣輕鬆自在。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那股氣場既不是來自他父親,也不是叔祖父,到底是誰來到這裡?

  「喲,表哥,多年未見,你那緊皺眉頭的嚴肅模樣還真令我懷念。」

  赤司想在宴會的賓客裡尋找那股令他不安的異樣氣場,不料,還沒開始走動,一把熟悉的嗓音忽然在背後響起,他轉身回頭一看,當場被出現在眼前的身影嚇了一跳。

  「直樹?你什麼時候回國的?」

  「一周前。」滿意的看著赤司臉上的驚訝神色,穿著一襲黑色西裝的直樹走了過來,笑著說道:「怎麼,看到我出現在你家的宴會裡,覺得很意外?」

  「我記得在上大學前,你是被舅舅強行送去英國念書的,怎麼會提早回來?難道是……」

  不是赤司有預知能力,而是他深知舅舅的性格和為人,能讓其允許表弟從英國回來,原因只有一個,那就是相親。

  「你猜的不錯,臭老爸叫我回來是相親的。」直樹也沒對赤司隱瞞,苦笑著說出了他歸國的理由,「可惜,無論對方長得多美,我還是沒有任何感覺,要結婚的話,恐怕很難。」

  「你的野心不會允許這種可能性存在,最終你仍會遵從舅舅的命令去結婚。」

  赤司早已看穿表弟的心思,直樹在情感上未能如願,自然會把精力與注意力轉到事業上,婚姻就是最好的墊腳石,能讓其更加安穩的坐上社長之位。所以,他能肯定,直樹即使心裡有一萬個不願意,也會為了事業,把婚姻當作犧牲品。

  「表哥,如果沙耶沒出現,你會有同樣的命運。」

  高中時代的單戀已成為直樹最大的遺憾。明明覺得自己不會輸給表哥,命運卻安排了沙耶和他表哥提早見面,他不僅失去先機,緣分又淺薄,註定這段單戀沒有結果。

  「這些年來,你仍沒對她死心?」

  「對她,我是不會放棄的。」面對赤司的質問,直樹老實的給出了自己的答案,「無論她以後和誰結婚,我那份心意都不會改變。萬一你辜負了她,就意味著我的機會來臨,我相信,只要和我相處的日子久了,她一定會發現,我比你更適她……」

  「我和她絕不會有分開的一天。」赤司的手不禁緊握成拳,他走到直樹面前,冷冷的落下警告,「你就不要再癡心妄想了,她是我的人,誰也別想打她的主意。」

  「這可難說了,表哥,你與其防備我,不如擴大一下守備範圍,在今晚的宴會裡,說不定就有人在覬覦著沙耶。」

  「有人想要哭著回去,我很樂意送他們一程。」

  總公司的突發事件雖然煩人,但遇到情敵出現的情況,也要靠邊站,赤司到想看看,是誰有那種膽量,在赤司家的地盤上動他的女人。

  「哎呀,真難得,居然會在這裡看到你們表兄弟二人在吵架,我還以為你們的感情非常好呢。」

  就在赤司和直樹即發生爭執之時,另一把男性嗓音忽然介入其中,表兄弟兩人連忙轉身望向聲源,很快就看到一個年輕男子正朝他們走來。

  他是誰?

  這是直樹和赤司的共同疑問,好歹兩人也跟著各自的父親參加過多次社交宴會,商界中的新舊面孔他們多少都有印象。唯獨眼前的年輕男子,他們沒有任何記憶,更不記得在哪場宴會裡和其相識,可為何,那個年輕男子像是看到熟人般,對他們兩人如此熱絡?

  在心裡的疑問得到解答前,被搭訕的兩人均沉默不語,沒有開口回應。

  而那個前來搭訕的男子也敏銳的察覺到兩人的戒備心,便收起臉上的笑意,並以平常慣用的社交辭令,試圖與兩人攀談起來。

  「初次見面,我是龍崎家的次子,龍崎信廣,剛才打擾你們談話,真是十分抱歉。」

  「呃……沒關係,不知道你找我們有什麼事?」

  直樹有點吃驚,誰也沒想過,淡出商會聯盟的龍崎家居然會派人參加今晚的宴會,這是否就能表明,沉寂多年的昔日商業霸主有東山再起的勢頭?現在,龍崎家的次子主動過來套近乎,這究竟是來下戰書,還是純粹的想聊天?以目前的狀況來看,他有預感,龍崎信廣的出現絕沒有好事發生。

  「我來找赤司少爺的,在數年前,他和我曾碰過面。」信廣把視線移向直樹身旁的赤司,「不過,他很可能貴人多忘事,把那次的事情給忘了。」

  「不,我知道你是誰。」

  在一開始被搭訕時,赤司的確想不起在哪見過龍崎信廣,直到他把對方的聲音與記憶中的往事做比對,才真正得知真正的答案。

  眼前的男子就是在高中時代曾和他通過電話的神秘人。當時,沙耶剛經歷過綁架事件,在醫院休養,是他代接了她的電話。如今回想起來,數年後的龍崎信廣,說話的囂張語調依然未變,即使話語間是慣用的社交辭令,也令他感到刺耳。今晚會在自己家裡的宴會碰上鬼蛇家的人,他的運氣真是好過頭了。

  「六年前真是多有得罪,那時我為了她的事情在生氣,說話的語氣沖了點,請你別介意。」

  在別人的地盤上參加宴會,就要按照主人家的規矩行事,信廣的脾氣再火爆,也會看場合做人。畢竟,龍崎家還要重回這個商圈,在現任會長的家裡鬧事,只會給龍崎家添麻煩而已,他可沒笨到會聽信那個老女人的說辭,幹出無法挽回的事情。

  「你來找我也是為了她的事?」

  赤司可沒忘記信廣曾說過的話,說什麼沙耶的未來不是他說了算,還要他把沙耶還給鬼蛇家。開玩笑,高中時代就不可能,更別說現在,不管鬼蛇家有何目的,他都不會把沙耶讓給別人。

  「準確來說,是另一個人找你,他托我給你帶一個口信,說後花園有精彩節目正等你去觀賞,千萬不要錯過。」

  精彩節目?

  聽完信廣的話,赤司立刻起了疑心,更沒有急著動身離開,反而留在原地,繼續追問道:「難得來赤司家做客,為何你不把話直接說明白?拐彎末角只會浪費雙方的寶貴時間。」

  「抱歉,我是想把話說清楚,可那個人事前有交待,我不能做多餘的事情。」望向大廳內某個正在忙碌的身影,信廣認為自己是時候離場了,但在臨走前,他仍不忘給赤司留下一個提示,「對了,那個人還對你說,沙耶有重要的事情瞞著你,想知道實情的話,一定要去後花園一趟,不然你會悔。」

  「我會去的,他不用再拿沙耶當餌。」既然對方已公然挑釁,赤司說起話來也不再客氣,他回道:「麻煩你也回去告訴他,有些招數不是越老越好用,要挑撥離間,先掂掂自己的斤兩。」

  正欲離去的信廣在聽到這番話後,頓時愣在原地。許久,當他回過神來,尋回雙腿所需的動力,才艱難的邁著步子,慢慢向前走著。

  「祝你好運,赤司家的少爺,希望待會你能熬得過去。」

  這是信廣回到大廳前對赤司落下的話。

  對此,赤司不以為然,完全沒把那些話放在心上。其實,早在得到龍崎家的情報時,他已做好心理準備,有朝一日將去面對可能發生的狀況。而外人的挑撥離間就在預測範圍之內,如今,對方總是強調後花園的事與沙耶有關,他不禁懷疑,今晚這件事是否和他堂姑姑有關。

  「表哥,你真的要去?」

  一旁的直樹也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雖說在赤司家的地盤上,龍崎家的人不會蠢得自找麻煩,但有京穀杏裡那個女人在場,情況就會有所不同。在小時候,他就領教過那女人惹出的麻煩,如果今晚的事件真和她有關,就算他想去幫沙耶的忙,他表哥也不會同意,看來,他只能用別的辦法從中插手。

  「不准跟過來。」

  人多隻會誤事,赤司打算獨自去解決麻煩,以免今晚再生出其他事端。至於龍崎信廣口中所提到的事,他不會感到驚訝,每個人都會有屬於自己的秘密,沙耶也不例外,他相信,一定有某種原因作祟,才會讓她隱瞞至今。

  到底是陳年老話題,或是個人的新仇舊怨,還是狗血八點檔上演的老情人戲碼?

  今晚的餘興節目即將開鑼。


第三十七章 後花園之約

  赤司家主宅的後花園,是宴會的休息場地之一,許多應酬完朋友的賓客們都會來到這裡休息,聊聊天,或者去食物自助區享用美食,慰勞饑腸轆轆的肚皮。

  沙耶本來不該出現在這裡,此時此刻,她應該以橋本家繼承人的身份,去陪同外公和商圈裡的人打招呼。可沒想到,今晚的賓客裡居然看到久違的熟悉的面孔,這不禁讓她覺得,這場晚宴的危險度會越來越高。

  若是要問她為何會有這種想法,原因很簡單,她要去見的人就是前商會會長家的長子,也是龍崎家現任家主,龍崎伸一。

  對他的記憶,沙耶仍停留在中學時代。那時候,他還在讀高中三年級,卻因為一場大病,需要長時間在家休養。而她,剛入讀中學一年級,並作為他爺爺的學生,每週都按照外公的安排,來到龍崎家學習繼承人要學的相關課程,兩人因此相識。

  學習的時間說長不長,說短,也不會太短。

  自從外公接下她的親權後,她的能力從小就經過外公的鍛練,要應付龍崎爺爺的嚴苛教程並不困難。可惜,好景不長,在她中學的第三年,龍崎家就突然中止她的學習課程,不再與橋本家往來,直到現在,她仍然不知道其中原因。

  至於她與龍崎伸一的關係,與其說像兄妹,到不如說是相互競爭的對手。

  不錯,就是對手。

  和弟弟信廣比起來,伸一的心機深沉,很難看透。

  平時,他都習慣戴著一張和藹可親的假面具待人,極少在外人面前露出他真實的一面。而她,卻極度倒楣,不僅在一次偶然的機會下破壞了他的好事,還看到他的真面目。

  結果不用猜,當時的她就被那位「溫和」的大哥哥嘲諷一番,順帶還對她落下許多刺耳的警告話語。

  「沙耶,男人是不會喜歡個性好強,能力過於優秀的女人,你掛念的他,也不例外。如果你長大後,還想找到好人家嫁出去,現在放棄還來得及,當一個乖巧的名門閨秀比當女強人更有出路。」

  「我的未來不用你操心。」

  未來會如何發展,那時的她無法知曉。唯一能確定的,是不會讓自己走上母親的老路,大學畢業後就為家族的發展去結婚生子,那絕不是她想要的生活。如今,事過境遷,她再度和伸一碰面,兩人究竟是繼續嘲諷對方,還是呆坐在座位上,互相瞪著發愣?

  很明顯,後者是一種既危險,又愚蠢的行為。

  「多年未見,你就是用這種態度來和我打招呼的?」

  喝著杯中的香檳酒,任由莫名的苦澀在口中擴散,穿著銀灰色西裝的俊逸男人望向沙耶,並露出極度不悅的神情,他說道:「真是讓我寒心,假如我不是說那件事和他有關聯,你絕不會過來一敘。」

  「我們之間沒有東西可敘。」

  這是沙耶的實話,先不說伸一的為人如何,就拿他現在的身份來說,她與他坐在同一桌就非常不妥。周圍都是商界中的名人,她與他之間的互動也會被那些人看在眼裡,再加上伸一已婚,她更要和他保持距離,不能過於親近,讓某些有心人抓住把柄。

  「你沒有,我有。」沒被沙耶的冷淡嚇退,伸一繼續用他溫和的語調說道:「上星期五,我和妻子離婚了。」

  聽到這個消息,沙耶的臉上沒有任何神情變化,仿佛伸一正在說的是一件極其普通事情,但她也不會無動於衷,該有的反應,她還是表現出來。

  「真是可惜,那是一段好姻緣。」

  「你要說的就是這些話?」對於沙耶的回答,伸一輕皺著眉頭,覺得非常不滿,他放下手裡的酒杯,雙眼直視著她的雙眼,沉聲問道:「我還以為你會露出高興的表情,而不是用冷淡的言詞敷衍我。」

  「我是外人,從不插手別人的私事,所以,能說的就只有剛才那些話。而你從碰面的那刻起就不斷給我下暗示,到底有什麼目的?」

  懶得再和伸一兜圈子,沙耶直接轉向正題。

  「你稍微比以前變聰明了。」

  伸一仍是老樣子,某個老毛病仍未因歲月的變化而消失,就算他心裡承認沙耶的能力,但口頭上還是不想示弱,更不想說出任何讚美的話語,無奈,現在龍崎家的復興需要助力,他再不情願,也要把那些話說出口。

  「不用勉強誇讚,我知道要你說出那些話真的很難。」

  『如果能讓龍崎家順利回復往昔的榮耀,那些話我會不斷重複。』這句話,伸一只能在心裡默念,絕不會當著沙耶的面說出來。

  愛情對他而言,永遠比不上事業重要,即使他心裡真的對沙耶有意,也要為自己的事業作出讓步。

  「這次,我是真心的。」壓下心裡那股莫名情愫,伸一往下說道:「特別是今晚的宴會,你明知道這裡危機四伏,還要冒險參加,我非常佩服你的勇氣。」

  危機四伏?

  沙耶再笨也懂得伸一話中的意思,她馬上環伺四周,很快發現京穀杏裡正和其他赤司家成員朝她這邊走來。果然,今晚的宴會是個陷阱,就是不知道那女人要陷害的人,是她,還是赤司?

  「伸一,你和那些人是一夥的?」

  用略帶怒意的眼神瞪向那位還在悠閒品酒的男人,沙耶黑著臉,要他把話徹底說清楚,不要再對她賣關子。

  「在利益上,我和她只是互相利用而已,到是你,已沒時間擔心你未婚夫的麻煩,先保全好自己吧,不然,你連和我對話的機會都沒有。」

  伸一話音剛落,暗藏的陷阱也隨之啟動。

  應酬完賓客的京穀杏裡像是找到獵物的野狼,快步來到兩人的桌前。只見她先是微笑著向伸一點頭打照呼,之後才板起臉,直接對她看中的獵物發起攻擊。

  「橋本小姐,原來你在這裡啊,我還以為你陪著征十郎在招待賓客,沒想到,你卻丟下未婚夫,在後花園和別的男人閒聊,你這樣做,恐怕不太好吧?。」

  「京谷夫人,你誤會了,是我找沙耶來這裡聊天的,我和她是舊識,只是想趁此機會和她聊幾句,並無他意。」

  伸一佯裝著為沙耶解釋,暗地裡卻照著自己設好的劇本,觀望著事態的發展。他很好奇沙耶會有何反應,尤其是面對周遭慢慢形成的無形壓力,換作是平常人,早就被嚇得手足無措,語無倫次了。

  「龍崎先生,你是這次晚宴的貴賓之一,用不著幫她說話。畢竟,橋本小姐作為下任繼承人的未婚妻,處事不當就該被長輩斥責,要是他現在還知錯不改,以後進了赤司家,如何幫丈夫管理家中事務?」

  京穀杏裡故意加大說話的音量,讓後花園裡的人都聽得清楚,擺明是想把事情鬧大。而在附近休息的賓客,就算大部分都知曉京穀杏裡是在惡意製造流言陷害別人,卻無人敢開口為沙耶證明。也難怪,他們都是外人,看熱鬧還可以,多管閒事就不是一個好樂子,萬一被捲入赤司家的爭鬥中,要脫身就非常困難。

  兩個女人的對峙就這樣持續著,後花園也被一種極度壓抑的氣息所籠罩,讓人感到難受不舒服。可即使如此,仍然有人從京穀杏裡設下的迷霧中看到真相,不,準確來說,應該是從她開始找茬前,就有人在暗處觀察著。他不僅把沙耶與伸一的會面看在眼裡,聽完兩人所有的對話,還在現場見識到某人的所作所為,只差沒從暗處走出來,親自為沙耶作證。

  「你別出去,那個老女人就是等著你自投羅網,把事情弄得更糟。」

  在後花園的某個黑暗角落,有兩個人影躲在矮樹叢後,正觀察著前方發生的一切。其中,一個是答應去後花園赴約的赤司,而另一個,卻是忍不住回頭看大哥八卦的信廣,要說這兩人為何會碰到一起,只能怨後花園裡遮閉物太少,唯有矮樹從最適合躲藏,所以,兩人才湊巧躲到一塊。

  「你要我丟下沙耶不管?」赤司冷冷的瞥了信廣一眼,問道:「還有,你說她對我有所隱瞞,難道就是指龍崎伸一的事?」

  信廣無奈的點了點頭,「沒辦法,誰叫我老哥是個危險人物,沙耶瞞著你,也是為你著想。」

  「他和沙耶以前有過節?」

  沒有出現狗血八點檔情節,赤司自然安心不少,但另一個問題又由然而生,既然那兩人是多年未見的舊識,為何一碰面就針鋒相對,像是看到仇人一樣,實在令他困惑極了。

  「怎麼說呢……」提及那段過往,信廣猶豫著是否該把事情說出來,可看到赤司的冷冽眼神,他只好硬著頭皮把話說完,「我那老哥嘛,長得帥,頭腦好,性格佳,非常有女人緣,但他有一個很大的缺點,那就是忌才。」

  「忌才?」

  知人善用才能在事業上成功,赤司從小時候起就很明白這一點,如今,信廣提及這個詞,難免讓他在心裡猜測,龍崎伸一忌的不是才,很可能是某個人。

  「不錯,那是我老哥最大的缺點。儘管他的個人能力很優秀,被家族長輩寄予厚望。可人外有人,沙耶的出現粉碎了他的美夢,更讓他輸得徹底。無論是學習家業管理,還是普通的劍道訓練,沙耶的成績都要比老哥強,連我爺爺也不禁感歎,如果她以後能嫁到龍崎家,說不定龍崎家的復興就指日可待。」

  「那是不可能的,她已是我的人,你們龍崎家休想打她的主意。」在對談之際,赤司漸漸明白信廣埋在話語間的暗示,為了證明自己的推斷,他往下追問道:「假如我沒猜錯,你哥哥之所以沒對沙耶下手,是另有因由。」                        


第三十八章 腹蛇的賭約

  「好強的女人一向很難控制,這就是我老哥不敢對沙耶下手的原因。以他的性格,通常很難對贏過自己的女人低頭,更別說是告白,那兩人根本就不可能在一起。」

  「那你呢?為什麼要幫我?」

  這是赤司的另一個疑問,作為龍崎家的一員,信廣理應為了家族利益,配合其兄長的計畫,而不是躲在背後暗中和別人搞破壞,這不禁讓他懷疑,信廣究竟有何目的。

  「就像你想的那樣,每個人都有私欲存在,我是為了自己著想,才會出手幫你。再加上,我很久以前還欠沙耶的人情,今天就乾脆一併還上,省得我老是惦記著。」從西裝的衣袋裡取出一個移動U盤,信廣把它交到赤司手裡,「這個U盤裡的東西能幫你對付那個老女人,你看過裡面的內容後,應該就知道怎麼用了。」

  「我會向她轉達你的好意。」

  雖然不知道U盤裡裝的是什麼東西,赤司還是收下了它,打算等宴會結束後,交給中村正雄去處理。

  「不必提起我的名字,我不想讓她知道。」沒有說明具體原因,信廣把視線移回,望向沙耶所處的方向,說道:「今晚,她能否走出赤司家,就全看你了,我相信,以你的能力,一定能帶著她平安離開。」

  「她是不會有事的。」

  嘴巴上說的容易,做起來卻比登天還難。只要有那些愛搗亂的人存在,就算是在自己家裡,赤司也不敢保證沙耶的安全,唯今之計,他只能見機行事,在確認京穀杏裡的下一步行動前,他都不能輕舉妄動。

  「可那邊的情況和你說的不一樣,那個老女人似乎想把沙耶帶去別的地方。」

  信廣調整好手上的攝錄機,一邊把眼前的畫面拍下來,一邊觀望著事態發展。原本,他以為沙耶能獨立應對,暫時不需要別人幫忙。豈料,京穀杏裡是有備而來,早就挖了一個陷阱催促著獵物往裡跳,可沙耶不是傻子,無論老女人數落的言語多難聽,她就是不肯就範,在無計可施之下,老女人只好變換方法去達到自己的目的。

  「我知道她要去哪。」

  表面上,今晚這場小型宴會是為了鞏固聯盟成員之間的感情,但是,赤司很明白,自己背上的黑鍋是首要解決的問題。不為自己,也要為本家族系著想,如果,他還想在未來擁有更多的力量保護家人,就必須克服眼前的障礙,這就是上天給他的考驗。

  「既然你已有所覺悟,那我先祝你成功。」沒有動身離開矮樹叢,信廣只是笑著給予赤司祝福,「對了,順便給你一個忠告,待會要是看到那傢伙暴走,記得要提早處理,不然,你會後悔莫及。」

  後悔莫及?

  赤司不明白信廣話中的暗示,這些年來,無論是沙耶的優點,還是她身上的缺點,他已對她瞭解透徹,如今,信廣還說出這樣的話來,難道還有他不知道的事情?

  心中的疑問揮之不去,赤司決定暫時把它放在一邊,專心去應對眼前的危機。京谷杏裡能帶沙耶去的地方,只有商會聯盟的內部會議。

  他記得,每次遇到難以處理的事情,作為會長的父親都會邀請聯盟內的各大元老們前來議事。而京谷杏里拉沙耶去參加,目的已很明顯,他一定要在誤會越鬧越大前,阻止那個老女人的計畫。

  *****

  商會內部的正式會議,一般都會在AKSI總公司的會議室舉行。

  像今晚這種安插在社交宴會裡的小型會議,商會的元老們都會把它歸類為私事,開起會來不會像在公司裡那樣嚴肅。整個會議過程中,他們可以一邊談笑風聲,一邊悠閒的品茶,好不自在。

  但這一次,情況卻有所不同。原本遠離商會活動的人,再次帶著麻煩回歸,別說那群元老們想要悠閒喝茶,面對眼前的狀況,光是看到會長的臉色,已讓他們吃不消。

  各位元老們面面相覷,誰都不敢冒然開口,生怕盛怒中的魔王怒火更甚,自己成為其出氣筒。怎麼辦?如果再沒人說話,這種沉默的氣氛會一直持續,坐在這個偏廳裡的所有人遲早會被活活悶死。

  「既然人已到齊,那我就直接進入正題,不對你們拐彎抹角了。」看了自己的兒子一眼,赤司俊次歎了一口氣,開始說起這次臨時會議的原因,他說道:「我想,各位家族的元老們應該都很清楚,AKSI每年都會有幾個跨國的大型合作案,涉及的金額非常巨大。今年,我們總公司按慣例派人去接洽業務,不料,因為我兒子的失誤,錯失簽約的機會,在此,作為他的父親和上司,我先向各位元老道歉,並希望各位能給他一個將功補過的機會,重新去把那份合約拿回來。」

  「年輕人剛入社會實習,難免會出差錯,只要他能從失敗中吸取教訓,多給他幾次機會歷練又何嘗不可?我同意會長的處理方法。」

  「是啊,我年輕時也有犯錯的時候,而且這次的差錯也並非全是少會長一個人的責任,我認為,有必要專門派人去弄清事實的真相。」

  「不錯,我們其他幾位元老都認為,這次的合作案還有轉寰的餘地,如果派出擁有豐富工作經驗的人去幫少會長,說不定就能把合作案搶回來。」

  畏懼會長的怒氣是一回事,但是睜眼說瞎話,下場絕對很悲慘。為此,在座的元老們在赤司俊次開口道歉後,也跟著發表各自的意見,希望他們的會長能在處分上三思而後行,不要因為一時的衝動,而中了別人設下的圈套。

  「我說你們啊,要找清楚錯誤的根源,論能力,少會長絕不會輸給公司裡那些已入職的員工。要怪,只能說他太年輕,把戀情看的太重,沒全心全意放在工作上……」

  眾元老勸說赤司俊次重新考慮應對策略,可在這時,卻偏偏有人和他們唱反調,不斷把問題嚴重化。

  「京谷夫人,你沒必要扯到少會長的私人感情問題,公事私事他還能分得清。」

  在座的一位元老似乎已察覺到京穀杏裡的意圖,為免這次的臨時會議再橫生枝節,他急忙開口阻止她。然而,壞事一旦開了頭,就不會停止,在沒達到想要的目的前,京穀杏裡仍想說出更多難聽的話來。

  「這很難說啊,自古以來,有不少掌權者被美色所禍,葬送大好的前途,我只希望少會長不要步古人的後塵罷了。」

  帶著詭異的笑意望向坐在對面的赤司,京穀杏裡在心裡暗自竊喜,自己終於找到一個好機會,既能分化那對戀人,又能讓本家那對父子關係緊張,真是一箭雙雕的好辦法。

  面對自家姑姑的刁難,一般人都會有苦難言,恨不得立刻把心裡的怒火發洩出來,可赤司卻出乎意料的冷靜,臉上絲毫沒有表情變化。

  因為,他心裡很明白,京穀杏裡不是在數落他,而是把丟失合約的責任推給沙耶,好讓眾人都把她當成是紅顏禍水。如果,他馬上生氣暴怒,只會如了對方的願,更會讓事情難以收拾,所以,為了會議能順利結束,他現在能做的事就是忍耐下去,但他能忍,沙耶能忍嗎?依他對她的瞭解,她可沒他的好脾氣。

  「有意思,難得有人如此盛讚我的外孫女,我這老頭子真是倍感榮幸。」原本在一旁默默喝茶的老腹蛇放下手裡的茶杯,淩厲的眼神望向妄圖製造事端的某人,笑著說道:「不如,我就替某人明說了,我家外孫女是個討厭的紅顏禍水,頂著赤司家未婚妻的頭銜還和別的男人眉來眼去,真是丟人現眼,居然還厚著臉皮賴在這裡不走,這就是你們想說又不敢說的話吧?」

  「橋本老爺子,你不要激動,京谷夫人不是那個意思。」

  發覺事態有點不妙,周遭的元老們都出面當和事佬,想把這場不應該發生的衝突化解,他們可沒忘記數年前老腹蛇發火的下場,為免慘況重演,他們一定要壓下老爺子的怒氣。

  但是,有人就是不怕死,非要把事情鬧大。

  在赤司俊次沒開口前,京穀杏裡已接下老腹蛇的話尾,出言挑釁道:「難得橋本老爺子明事理,懂得其中的厲害關係,回去以後也請你好好教育一下沙耶小姐,不要再讓她犯同樣的錯誤。」

  「閉嘴,我說話的時候哪輪到你插嘴,在商圈裡,你還沒資格和我搭話!」

  冰冷的言語配上冷到骨子裡的眼神,立刻讓京穀杏裡想說的話全凍在嘴裡,尤其是那股難以形容的低壓感,除了壓得她身體無法動彈,連舌頭也跟著發麻,說不出話來。

  「橋本老爺子,既然龍崎家那邊已出面澄清誤會,那件事就算過去了。今天,我請你過來,是想讓你這位老前輩給大家一些意見,畢竟,這次的合作案,橋本商社也有投資,假如失去今年的訂單,你我兩家的損失,可不是用數字就能說明的。」

  就在眾人無可奈何之際,之前都保持沉默的赤司俊次突然開口,向老腹蛇詢問起意見。

  「意見?」老腹蛇冷冷的笑了一聲,回道:「當初,你肯讓自己的兒子參與進去,也就證明你信任他的能力,如今,簽不成合約,你們不派人去查明原因,而是把所有的責任推到他身上,這樣做就是你們的最佳處理方法?」

  「你放心,那件事我自會派人去調查清楚。」赤司俊次看向老腹蛇,「我只想問你一句,同樣的事情如果發生在橋本家,你真的會讓自己的外孫女拿公司的利益冒險?」

  「魔王,我老蛇從不亂開玩笑,橋本家一向是以實力說話,不如,我們來一場小賭約吧,如果我的外孫女能拿到那份南美市場的合約案,赤司家另一枚戒指就歸她所有,如何?」

  老腹蛇這番話頓時把在座的元老們嚇得不輕,他們都聽說過赤司家祖傳戒指的傳聞。

  一枚是歷代家主傳承下來,只有繼承者才能佩戴的信物,而另一枚,是家主贈給有能力管理家業的配偶,當作是分享管理權的證明。現在,他們的會長要是答應老腹蛇的賭約,那就意味著,未來的商會掌權者勢必會有兩位……

  「沒問題,就如你所願,我接受你的挑戰。」

  在大多數元老們都認為赤司俊次會嚴辭拒絕時,當事人卻是以異常輕鬆的口吻答應了老腹蛇提出的要求。

  「別開玩笑了!那麼重要的事情怎能如此草率決定!」聽到赤司俊次的回答,之前被嚇呆的京谷杏裡馬上回過神來,並生氣的對著老腹蛇狂吼,「你們橋本家別欺人太甚,居然派一個沒有社會經驗的黃毛丫頭去洽談合約,你們是想讓全商界的人看笑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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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九章 間隙

  「笑話?京谷夫人是說我能力不足會誤事?」

  原以為老腹蛇會立刻反駁,豈料,回話的人卻是坐在她身邊的沙耶。

  「難道不是嗎?紙上談兵和現實歷練根本就是兩回事,你把洽談合約想得太簡單了!」

  被怒火衝昏頭腦的京穀杏裡已忘記老腹蛇的威攝,直接就和沙耶吵了起來。

  「愛天真,愛幻想的人是誰,我想在座的人比我更清楚。這樣吧,你認為赤司家吃了虧,那我個人再追加一個附加條件,假如我在指定的時間裡未能拿到合約,我就和征十郎解除……」

  「那種附加條件我是不會接受的!」

  沙耶的話還沒說完,隱忍許久的赤司終於跟著爆發。本來,他就反對沙耶接下她外公給予的任務,無奈長輩們決定的事情他無法改變,直到沙耶說出那個附加條件,才徹底引爆他的怒火。

  信廣所說的另一個她,或許就是完全被理智主宰的她。一旦碰上和家族相關的事情,她絕對會把戀情放在最後,以家族和家業為先,這一點,到是很像高中時期的他,理智的讓人感到厭惡。

  「如果你敢加上那個附加條件,那我也可以向你外公提出類似的要求。」眼看兩人今年能攜手走進禮堂,赤司絕不允許其他雜事妨礙他的計畫。為了不讓京穀杏裡再插手這件事,他把視線轉向沙耶身旁的老腹蛇,說道:「橋本爺爺,假如你真的要沙耶接下那個任務,那就讓我和她來一場比賽,看誰能在最短的時間內拿到各自想要的合約。」

  「征十郎,你不要亂開玩笑,那可不是遊戲!」

  有些事情只需一人解決即可,沙耶不想再牽連其他無辜的人,現在聽到赤司也來摻一腳,她第一個反應就是急忙出聲阻止。

  「有意思,魔王家的小子,我想聽聽,你敢提出哪些要求。」

  老腹蛇的反應恰好和自家外孫女相反,雖說未來的外孫女婿突然插手此事有點麻煩,但考慮到那兩人的未來,他認為這次是個絕佳的機會,搞不好,有些沒有解決的問題能迎韌而解。

  「要是我比沙耶早一步拿到合約,請橋本爺爺解除沙耶的繼承人身份。」

  赤司這句話一出,再次把所有人嚇傻。

  別說是以前有人敢對老腹蛇提出這種要求,就連現在的商會會長也不敢對其開口。再加上那句話裡隱藏的暗示,眾人不禁為赤司捏一把汗,生怕他真的把老腹蛇惹怒,把事情鬧僵。

  「征十郎,不要對橋本老爺子提出過分的要求,你還沒有那種能耐。」

  坐在首座的赤司俊次也跟著訓斥自己的兒子。雖然,他的心裡已認為兒子的能力已超出當初期待的範圍,但歲月的磨練,和經驗上的欠缺讓其進步的速度有所減緩,為免其急功近利釀成大錯,他決定出面制止這場鬧劇。

  「不,魔王,我接受你兒子提出的要求。」老腹蛇瞥了一眼赤司俊次,要其無需過分擔心,接著,他對赤司說道:「年輕人,我欣賞你的勇氣,也相信以你的能力,足以替沙耶扛下那個重擔。不過,要解除她的繼承人身分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辦到的事情,你需要耐心去等待。」

  「只要你肯答應,我有的是辦法完成你的夙願。」

  「那我就期待你們兩人的比賽結果,你可別忘了,沙耶是我一手培養出來的,要贏她,可不是你想像中那麼容易。」

  「贏得的人,絕對是我。」

  從戀人變成競爭對手,這不是赤司想要的結果。可是,為了能讓沙耶從繼承人的重負中解放,他必須要走這一步。只有那樣做,以後她才能無後顧之憂,安心和他攜手到老。

  雙方約定的比賽就此定了下來,而站在老腹蛇身旁的沙耶卻無視兩人的對談,逕自朝京穀杏裡走去。

  此時此刻,自身的理智在不斷提醒著她,必須要壓抑住心裡的怒火。然而,越壓抑那股負面情緒,她就越覺得難受,明明以前也經歷過同類的事情,為何那時她能熬過去,現在就如此困難?

  「你……你想幹什麼?」

  好不容易從老腹蛇的冷凍目光中回復,京穀杏裡又直面迎上怒氣衝衝的沙耶,喂,這小女孩該不會想當著眾人的面動手揍她吧?

  「京谷夫人,你欠我一個道歉。」

  可惜,京穀杏裡的想法落空,沙耶即使被憤怒控制,也沒有打人洩憤。比起逞一時之快去發洩怒氣,她認為讓對方公開道歉更為實際。

  「哼,後花園的事情我是實話實說,你是否有做虧心事,自己心裡最清楚。假如,你真的想要我道歉,就去把那時的證人都找出來,或許我還會改變主意。」

  明知道那些賓客不想被捲進赤司家內鬥中,京穀杏裡這番話也就等同于給沙耶回答。她不能擺脫紅杏出牆的莫須有罪名,更無法找回清白,只能啞巴吃黃蓮,乖乖認命。

  「我明白了。」

  沒有再作出多餘的反駁,沙耶只是冷著臉轉過身,有禮的向在座的眾人鞠了一躬後,就快步走到偏廳的門口,準備拉開厚重的大門。

  「沙耶,你要去哪?」

  察覺沙耶的異狀,赤司立刻上前,一把抓住門把,不讓她把門拉開。

  「我累了,想回房間休息一下。」

  為了能讓自己的腦子冷靜下來,沙耶想離開偏廳,去找一個沒人的地方獨處。假如她再繼續留在偏廳,她的理智遲早會被怒火吞噬,做出無法挽回的事情,所以,離開才是最好的解決辦法。

  「答應我,回房後不要亂跑,開完會後我去接你。」

  無法離開會議的赤司,只能暫時用言語來安撫戀人的怒氣。他知道她受了委屈,心裡非常難受,可礙於目前的事態發展,他和父親不能當面和京穀杏裡翻臉,至少,在搜集到足夠的證據前,他不能打草驚蛇。

  「沒你不用擔心我,我沒事的。」

  沙耶理解赤司的苦衷,他現在的處境比她還要麻煩,稍有不慎,別說是繼承人的身份,搞不好連生命都會受到威脅。為了他著想,也為了外公在商圈的聲望,她決定自己去解決問題,或許那樣做,他肩上的負擔會少一些。

  「嗯……」

  不情願的鬆開放在門把上的手,赤司依依不捨的目送著戀人離開偏廳。

  此時,他似乎有一種錯覺,好像沙耶從偏廳離開後,就再也不會回來。他想邁開步子,快速追上那抹遠去的身影,可腦中的理智卻把他強留在原地,逼迫著他重新回到會議裡。

  理智與情感的交戰,最後是理智勝出,他無奈的妥協。

  就這樣,臨時會議仍在繼續著,從總公司面臨的內部問題,到商會的重組與納新,他都專心的聽父親和長輩們講解,不遺漏任何細節。但他卻沒料到,這場會議結束以後,房裡的人早已不知所蹤,留給他的,只有空蕩的房間,和夜風撫過臉龐的無盡寒意。

  ******

  一個人,晚上能去哪裡?

  只要錢包裡有充足的鈔票,在東京的夜生活裡,就有諸多的消遣去處可供選擇。

  俱樂部和酒吧是年輕人們經常光顧的地方,上班族們則喜歡去高級餐廳參加聯誼,或者約上要好的情人共度夜晚的美好時光。總之,只要有想去的地方,東京的夜生活就絕對能滿足人們的要求。

  當然,這只是別人的生活,對於虹村這個萬年加班狂人來說,加班就是夜生活的一部分。超市便當加熱茶,偶而再來一小口點心,就是他加班的能量來源。其實,平時也有其他部門的同事邀他去參加聯誼,但他總是致缺缺,不是用別的藉口推掉,就是直接留在公司加班。

  原因為何,恐怕連虹村自己也不清楚。

  那他的夜生活全是在工作中度過?答案自然是否定的。至少,在提早下班的日子裡,他還能獨自去喜歡的酒吧喝上一杯,稍微放鬆一下緊繃的神經。

  今晚,國際部與營業部的加班大戰又告一段落。贏得勝利的國際部職員們除了能享受提前下班的優待,每人還能得到部長給予的私人津帖,一起去居酒屋大塊朵頤一頓。

  一開始,虹村也是跟著前輩們走,在居酒屋吃喝,後來,他想起晚上還和冰室有約,就決定提早離場,帶著準備好的謝禮,前去赴約。

  由於適逢週末,又是夜貓子們的出行高峰期,當虹村趕到酒吧,立刻映入眼簾的是一片喧鬧的人潮。特別是外國客人,人數比平時多了好幾倍,要不是他還能看到冰室忙碌的身影,他還以為自己眼花,進錯了地方。

  「虹村,這邊!」

  在多種西方語言的交談聲中,冰室的日語顯得格外親切。

  虹村順著好友的指示,艱難的穿過嬉鬧的人群,在吧台前找到他今晚預約的座位。

  「喏,給你的謝禮,感謝你幫我找參考書。」

  把帶過來的禮物推到冰室面前,虹村在高腳凳上落座,雙眼開始在酒架上搜索,思忖著今晚該喝哪種酒,來犒賞自己一周的辛勞。

  「你在公司的工作一點都不輕鬆,除了要進修英語,還要去學別的語種,是否對自己太苛刻了?」

  冰室把一早準備好的語言學習參考書交給虹村,接著,他轉身從酒架上拿下一瓶新酒,為好友倒了一小杯,當作是他的回禮。

  「沒辦法,現在工作競爭激烈,不努力提升自己的能力,就無法在原來的位子幹下去。」

  這就是現實的殘酷,一昧的停滯不前只會被對手超越,失去原本屬於自己的東西。虹村在進入商社的第一年,已感覺到那股潛在的危機感,為此,在當菜鳥實習時,他就有進修的計畫,可礙於長期加班,才沒時間看書自學。

  「工作有起色是好事,今晚就趁這機會,我們好好喝一杯,不醉不休。」

  拿起手邊的威士卡瓶子,冰室笑著為虹村倒滿。

  「喂,你有工作在身,還敢沾酒,該不會今晚被女友放鴿子,才想和我拼酒?」

  連忙用手抓住酒瓶,虹村及時阻止冰室把他的杯子加滿。今晚他只打算小酌,可不想喝得酩酊大醉,那種吐得稀哩嘩啦的感覺實在難受死了。

  冰室的回答是要虹村看向某處。

  於是,半信半疑的虹村順著視線方向望去,忽然,一個熟悉身影令他愣住了。

  是沙耶?為什麼她會在這裡?

  虹村覺得自己的疑問有點多餘,這裡是酒吧,只要是成年人都能進來,沙耶會出現這裡,一點都不奇怪。不過,她的情況似乎有點不太對勁,身邊的朋友更有問題。別人都是邊聊天,邊喝酒吃下酒小食,她的朋友則是猛灌酒,等等,其中一個人居然還是冰室的女友,這……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別擔心,那位外國美女還不至於把自己的學生灌醉,亞夜她嘛,我就很難保證……」

  與女友相處多年,冰室最清楚她的性子。凡是她決定好要做的事,誰也攔不住,而他,算是個例外吧。就拿今晚的事情來說,他以為她是在替友人分憂,充當暫時的傾訴物件。不料,待他去忙著招呼客人,她那邊就灌起酒來,再這樣下去,他真怕別人的男朋友會找她興師問罪。


第四十章 主角

  「那位外國美女是你女友的老師?那也是沙耶的……」

  說到這裡,虹村終於明白沙耶為何會如此順從的任人灌酒。原來對方是她的恩師,又是開放的西方人,玩起來自然要比日本這邊要瘋狂,可是,灌酒也要有限度,看沙耶那種喝法,就算每次只喝一小口,遲早都會醉倒。

  冰室笑著點了點頭,「難得她們師生重聚,我就讓亞夜去敘舊,而你嘛,就暫時委屈一下,陪我在這裡喝酒。」

  「奇怪,你的英文口語能力一向很強,怎麼一回國就變差了?」

  虹村覺得疑惑不解,冰室在美國生活的時間比他還長,和歐美人士交流根本就不成問題。至於今晚為何沒陪女友湊熱鬧,可能是另有原因,不然,也不會把他留在吧台這邊喝酒。

  「不是語言不通的問題,而是今晚的主角並不是亞夜的老師。」冰室用冰錐戳著冰桶裡的冰塊,並把戳好的碎冰放進虹村的杯子裡,「我這樣說,你應該就能明白我的意思吧。」

  不明白的話,那他就是傻子。

  虹村在心裡暗自吐著自己的槽,既然冰室已說今晚的主角不是那位外國美女,那唯一的可能性就剩下……沙耶。

  「女人們之間的話題,我覺得男人還是少參與為妙。」

  在公司裡見識過女職員們的各類小圈子,虹村認為在吧台喝酒才是男人們的正確選擇。起碼,聊天時不會話不投機,更不會因為沒話題可談,而在一邊沉默無聲的當人肉佈景板。

  「如果我說,她們聊的話題是和失戀有關呢?」冰室接著說道。

  「你的意思是說,沙耶失戀?」

  虹村真希望自己幻聽,或者是冰室在對他開玩笑。一般有過感情經歷的人,都會認為情侶間的小吵小鬧是很正常的事情。更何況,上次敘舊時,赤司曾對他說過,他和沙耶的戀情已有七年時間,之後還會步進禮堂,要說那兩人會鬧分手,那個可能性實在是微乎其微。

  如果那件事是真的,你不就有機會了?

  不知為何,虹村的心裡忽然冒出一個聲音,對他說出這樣一句話來。

  不錯,他承認自己對沙耶有好感,但僅止於此,他不會再進一步。有些感情,不一定非要發展成戀人關係,才會覺得無比珍貴。作為能談心的朋友,能認識她,是他的幸運,只可惜,她現在這種狀況,他無法給她安慰,就算可以,也不會起任何作用。

  從西裝口袋裡拿出手機,虹村按下那串熟悉的手機號碼,可按完後,他似乎覺得有點不妥,又把剛輸入的號碼刪除。這個動作不斷來回重複數次,直到他把腦中生成雜念全部拋開,那個再次被輸入的號碼才真正發揮作用,聯繫上他要找的人。

  「虹村,你不會想把拼酒人數增加到三個人吧?」

  看到好友拿出手機通話,冰室已能大致猜到,待會加入拼酒大賽的人會是誰,看來,今晚的拼酒比賽,他會敗的很慘。

  「你休想中途溜掉,這酒我們是喝定了。」

  多一個人就多一份力量,虹村哪能讓現成的幫手偷溜。沒等手機那邊傳來應答聲,他已先行一步,斷了冰室的後路。

  ******

  熬完漫長的臨時會議,赤司和父親處理完總公司遺留的事務,終於能拖著疲累的身體,趕回戀人休息的房間。

  在回房的路上,他邊走邊想。考慮到沙耶仍在氣頭上,和她聊天可能會被拒絕,就特地繞了遠路去花園溫室一趟,以一束鮮豔的紅玫瑰為禮,先搏佳人一笑。之後,再想辦法和她談心,慢慢化解兩人之間產生的誤會。

  然而,他這個哄人計畫還沒來得及實行,打開房門後看到的情景,立刻就讓他的欣喜之情消失殆淨。

  沙耶究竟跑去哪了?她不是和他約好,會留在房間裡等他,怎能一個人獨自離開?

  赤司帶著花束,在大宅的各處尋找著戀人的身影,可均無發現。後來,還是虹村打來的電話給了他希望,並告訴他,沙耶在市區的某間酒吧,正和以前的中學老師一起敘舊。

  太好了,她沒有不告而別,只是去的地方有點令他吃驚。

  自她進入大學就讀,酒吧之類的娛樂場所就很少涉足。即使會去,也是拗不過學長學姐們的熱情,稍微湊一下熱鬧。現在,接完虹村的電話,他慶倖她在外面沒被京穀杏裡的手下盯上,卻又擔心她會為了發洩心理上的壓力以酒消愁。

  不行,真讓她喝過頭,她覺得難受,他也會覺得心疼。

  「少爺,我們已經到了,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嗎?。」

  「不,你先在附近的停車場等我,我要一個人進去。」

  中村正雄的低沉嗓音喚回赤司游離的思緒,原來,在他思索著該如何把沙耶勸回家時,載著他的轎車已來到虹村所說的地點。

  看了一下手錶上的時間,正好是晚上的十二點整,剛好是眾多夜貓子們夜遊的好時機。赤司換上外套,打開車門下車,準備單獨進酒吧接人,而就在他剛邁出步子不久,坐在駕駛座上的中村正雄卻突然叫住了他。

  「少爺,請等一下,在你進去前,請先聽我說兩句。」

  「正雄叔,你想說什麼?」

  赤司轉過身,不明白中村正雄為何要在此時阻止他。

  「我希望少爺不要強行把沙耶小姐帶出來,那樣做,只會讓你們兩人的關係更加惡化。」

  看著這對小情人的戀情進入到第七年,身為長輩的中村正雄可不願意看到兩人因為別人的挑撥離間而鬧分手。而他的上司赤司俊次也一樣,在自家少爺離家前,上司還特別吩咐過他,要盯緊那兩人的相處情況,萬一真的出事,長輩們也好出面調停。

  「放心吧,正雄叔,我是不會那樣做的。」

  赤司唇際泛起一抹苦笑,口頭上說出來的話永遠比做起來輕鬆。以沙耶的性格,即使強行把她帶走,她也不會願意跟他離開。再加上兩人之間的誤會還沒消除,要想回復以往的甜蜜狀態,他只有耐心的坐下來,和她好好談一談。

  「既然你已知道該如何處理,我就不對你說教了。」感覺自家少爺的心情不算太糟,中村正雄也不再薦言,直接把上司交待他的話說出來,「對了,少爺,家主要我提醒你,那個計畫應該提早實行,家族裡的人都很期待那個時刻來臨。」

  「我怎麼覺得,父親期待的是另外一件事?」

  被中村正雄一調侃,赤司的臉龐劃過一抹不自然的紅潮。關於那個已籌畫一年多的秘密計畫,他一直都對沙耶保密,從沒在她面前提過一個字。如今,眼看兩人即將走到完婚的地步,或許,他真該聽父親的話,把那個計畫提前實行。

  「加油吧,少爺,我和家主等著你的好消息。」

  笑著把車窗玻璃升起,中村正雄對赤司揮了一下手,要其不必在意他,儘管去完成今晚要做的事。

  和中村正雄聊完,赤司就加快腳步,朝酒吧所在地走去。

  從店面的入口進入,通過一條蜿蜒而下的樓梯,就能到達酒吧的前廳。在靠近樓梯口的桌子旁,他很快看到虹村的身影。

  「赤司,我們在這邊。」

  虹村一開口向赤司打招呼就後悔了。原因無它,酒吧裡的女客眾多,有些甚至是為了尋找一夜情人而來。赤司的出現,正好也讓她們眼前一亮,像是發現新大陸一般,有了獵取的目標。

  無視周圍的熾熱視線,赤司走到虹村所坐的桌子,在一旁的空座位上坐了下來。這時,桌上早已準備好酒杯和冰桶,還有各種下酒用的小食,獨缺他們要喝的酒。對此,赤司並不在意,反正他這次來酒吧的目的不是和別人喝酒,而是要把戀人勸回去,因此,能少喝酒的話就儘量不喝,他還想保持清醒的腦子和沙耶對談。

  「哦,速度真快啊,我還沒把清酒帶過來,你就已經到了。」

  從老闆的私人酒架上借走一瓶大吟釀清酒。交完班回來的冰室剛好看到赤司和虹村在閒聊,於是,他把手裡的酒往桌上一放,也加入到對談中。

  「抱歉,冰室,我給你和虹村前輩添麻煩了。」

  因各自的女友是要好的學姐妹,連帶赤司與冰室的關係也變成要好的朋友。今天這件事要不是有冰室從中幫忙,可能他還沒趕過來,沙耶早就溜掉了。

  「謝什麼,你別客氣。」聽出赤司話語中的急切語調,冰室不再兜圈子,直接用手指向某個角落,小聲的說道:「喏,你要找的人就在那邊,正在被外國美女灌酒呢。」

  「她是誰?」

  在美國留學時,赤司就認識不少外國友人,無論男女,他都有印象。只有眼前這位外國美女例外,他壓根就不認識她,更不用說會是沙耶的朋友,他從來都沒聽她提起過。

  「聽亞夜說,那位外國美女是她中學時代的體操教練。這次是來日本出差,順便和以前的學生聚一聚。」冰室拿起酒杯輕酌一口,刻意壓低聲量,小聲的向赤司介紹那位陌生美女的來歷。

  「你幹嘛把聲音壓低,我們離她們那麼遠,說大聲一點應該不會被她們發現的。」

  虹村覺得冰室有點過分小心,他們所坐位置離吧台最遠,中間還有其他客人就座,為他們充當遮掩物,會被發現的可能性很小,更別說要聽到他們的談話內容,那根本不可能。

  「老朋友,不要小看女人的直覺,要是真被發現,我可沒臺詞去和那位外國美女交流。」

  冰室曾聽自己的戀人說過,她中學時代的體操教練雖然為人處事很嚴格,但卻非常愛護學生,如果誰被欺負,她肯定會替其出頭。而現在,要是被她知道赤司是沙耶的男友,說不定,一場爭執又再所難免。

  「她好像發現我們了。」

  在冰室和虹村爭執之時,赤司已感覺到從遠處投來的強烈視線。很明顯,他的行蹤從進店開始就已經暴露,唯一能慶倖的是,他要找的人目前正趴在桌子上熟睡,沒察覺到他已跟來酒吧。

  「糟糕,待會我們可能要過去一趟,你們兩位先自求多福吧。」

  女人們的小圈子就是麻煩多,雖然冰室私底下拜託過自家戀人,要她暗中幫赤司的忙,但他卻沒想過,她的辦事效率居然會如此之快,快得他連應對策略都來不及想出來。

  「不,我一個人過去。」

  簡短的眼神對視不會得出任何結果。

  但赤司很明白對方想要表達的意思,要想解決問題,就單槍匹馬的上陣,不能去找幫手。

  「等一下,赤司,我和你一起去。」

  那位外國美女的眼神瞪得虹村心裡直發毛,可即使如此,他仍覺得赤司單獨前去很冒險。畢竟,是他通知赤司過來找人,那邊要責駡也該算上他一份,如果要去道歉的話,他也要一起去。

  「謝謝你,虹村前輩。平時,你已經幫了我和沙耶許多忙,今晚的事情就讓我自己去解決,這是我必須要完成的事情。」

  婉拒了虹村的好意,赤司起身離開座位,獨自朝沙耶就座的位置走去。


第四十一章 導師的贈禮

  每走一步,忐忑不安的心情就會增加幾分,是憂慮?還是難解的疑惑?這一系列的問題似乎沒有準確的答案。

  赤司慢慢接近戀人落座的位置,而之前一直盯著他的外國美女也離開座位,起身站到桌前,阻擋他的去路。她的意思很簡單,想要人,先過她這關。

  「真是讓我大吃一驚,沒想到沙耶看中的人,會是赤司家的繼承人。」

  素不相識的兩人,通常第一次見面都是禮貌性的互相打招呼問候。而那位外國美女卻是一開口就道破赤司的身份,顯然,在兩人正式碰面前,她已知道赤司的所有事情。

  「請問……我們以前是否認識?」

  普通人怎會有未卜先知的能力,唯一的解釋,是沙耶曾在那位外國美女的面前提過他的事情。

  「不認識。」

  美女到是答的爽快,只見她好奇的走到赤司的身前,不斷的上下打量著他,好像他是一件千年難尋的藝術珍品般,不多看幾眼就會覺得吃虧。

  「教練,你再這樣看下去,小心沙耶會和你翻臉哦。」

  在一邊當旁觀者的亞夜好心的給予導師提醒,要其切勿玩火自焚。萬一玩笑開得太大,到時候可沒人給她收拾爛攤子。

  被自己的學生一提醒,外國美女連忙有所收斂,並一改之前的輕浮態度,用無比正經的口吻對赤司說道:「抱歉,是我失禮了,我叫派特琳娜,是沙耶的中學體操外教,很高興認識你,赤司。」

  「你好,派特琳娜小姐,謝謝你照顧沙耶……。」

  悄悄偏過頭望向派特琳娜的身後,赤司看到自己掛念的人正趴在桌上熟睡,眼角仍殘留著未幹的淚痕,而她身邊的酒瓶與飲料瓶擺滿了一桌,不知是她一人猛灌的結果,還是師生三人的份量,總之,她喝醉了,意識已陷入夢鄉中,對他的接近毫無反應。

  察覺到赤司眼中的擔憂神色,派特琳娜也識趣的中止無聊的禮節性問候,直接轉入正題,「你放心吧,上面那些酒都是我和亞夜喝的,沙耶喝得很少,只有幾口而已,她說,為了重要的人著想,不能把身體喝壞。」

  赤司愣住了,他想不到沙耶會記住他許下的願望,更加沒料到她已開始為願望而努力。他還以為,她不想過早生育,想和他多過幾年二人世界,現在看來,完全是他擔心過頭。

  「她啊,為什麼就不能老實和我說清楚呢?」

  不知是哪本醫學雜誌說過,酒精不利於受孕,想要孩子的男女如果想提高成功率,就不能過多接觸酒類。此時,沙耶沒喝壞身體已是萬幸之一,赤司只希望那個誤會也能像煙塵般,消逝無蹤,不留下任何陰影。

  「女人嘛,有時也想給戀人一個驚喜啊。」派特琳娜歎了一口氣,她伸手輕撫著沙耶滑落到頰邊的髮絲,輕聲說道:「在她讀中學時,就跟我說過你的事情,雖然,那時她沒對我提起你的名字,但我能從她說話的語調中感覺到,你在她心裡一直佔有很重要的位置,就是不知道,你是否也這樣待她。」

  「我……曾經忘記過她……」即然派特琳娜把話說開,赤司也不再隱瞞,把自己心裡的話說了出來:「後來升上高中,她和我才得以重逢,如今回想起來,這就是緣份,無論過去多少年,最初結下的緣,依然會把我們連在一起。」

  「那你相信她,會背著你去勾搭別的男人?」派特琳娜的問題突然戳到這次事件的重點。

  「我不相信!」赤司斬釘截鐵的回道,「那件事我從頭看到尾,沙耶根本就沒有勾搭那個男人,是對方以我的事作誘餌強行要求她見面,她並沒有錯!」

  「原來是這樣,我就說嘛,沙耶以前就很死心眼,不可能一下子改變的。」赤司的回答也驗證派特琳娜的猜測,可她仍然替沙耶的未來感到擔憂,「不過,就算這個誤會解開,以後還會有類似的事情發生,畢竟,赤司家的產業很大,內部爭權奪利再所難免,我真怕沙耶長年過著那種日子,那和地獄真的沒有分別。」

  「我會讓她從重負中解脫,給她想要的幸福,我說到做到!」

  「那我就拭目以待,看你是否能履行自己的諾言。假如你做不到,我會勸她離開,在國外,她有更好的選擇,絕不會比你差。」

  派特琳娜也對赤司表明自己的立場,她支持兩人順利步進禮堂,但不會支持愛徒去維持一段沒有希望的婚姻,有時,學會對愛情放手,也是人生學堂裡的必修課程。

  「她和我,絕不會有分手的那一天。」

  世事難料,誰也無法提早預見各自的未來。赤司有信心,自己能和沙耶攜手到老,但前提是,他要先清除掉某人設下的障礙。

  「你都說到這份上,我再為難你也無濟於事,今天先把沙耶帶回去吧,我期待你以後的表現,赤司家的少爺。」派特琳娜回到自己的座位上,拿起桌上仍有酒液的杯子,笑著輕拍了一下熟睡的沙耶,柔聲輕哄道:「喂,起來啦,小懶豬,喝完這一小口,你就能回去見你的王子殿下……。」

  還喝?

  剛才,赤司還慶倖沙耶喝的少,現在差不多能把人接回去,派特琳娜又要灌她酒,這到底是什麼意思?雖然,那份量很少,但喝下去真的沒問題?

  沒等赤司開口阻止,原本熟睡中的人已慢慢撐起身體,伸手接過杯子,乾淨俐落的仰頭一飲而淨。之後,當她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想向前邁出步子,可才走了幾步,頭暈目眩的她立刻朝前栽倒。幸好,赤司及時走過去抱住她,不然,她肯定要和冰冷的地板親吻。

  「征十郎……」

  靠進溫熱的胸膛,熟悉的淡雅味道飄入鼻間,就算沙耶此時半醉半醒,卻依然能認出氣味的主人。因為,沒有人能讓她如此安心,平靜,仿佛只要待在他身邊,周遭的世界消失殆淨也無所謂,而他,就是她的全部。

  「沙耶,我帶你回家。」

  酒吧畢竟是公共場所,沒有任何私密可言。再加上派特琳娜臨走前灌的酒,讓沙耶處在半醉狀態,赤司覺得自己再不把人帶回去,接下來發生的事情連他也很難收拾。

  「那邊有一個員工專用的出口,你們可以從那裡離開。」看出赤司臉上的窘況,亞夜適時的為他指明一條絕佳的回程路線,順便再附送他一個小禮物,「待會要是出現突發狀況,你就好好懲罰她吧,醉酒後的她,可是會令你大吃一驚呢。」

  突發狀況?是指發酒瘋之類的事情?

  每個人的體質不同,對酒精的耐受度也不同。

  有些人喝完酒後能保持頭腦清醒,一些人只喝幾口就醉倒,或者迷失神智,大吵大鬧。而醉酒後的沙耶,赤司是最清楚的,在別的醉鬼發酒瘋時,她早已安靜的熟睡,一覺到天明,極少會做出失態的事情。

  難道今晚真的會出現例外情況?

  亞夜的話令赤司迷惑不已。最後,他也沒有多想,果斷把戀人打橫抱起,打算先帶到安全的地方喂她喝解酒劑,再帶她回公寓。

  「麻煩你幫我向冰室和虹村前輩說一聲,我先回去了,下次再向他們道謝。」

  「沒問題,你們慢走。」亞夜一邊應答著,一邊目送著兩人走進店後門。

  店內忽然少了兩個客人,吧內的喧鬧氣氛卻沒有就此冷卻,反而因為有新的夜貓子加入,而變的更加熱鬧。

  在遠處觀望事態發展的虹村,看到學弟把人接回去後,終於能安下心來喝酒。而就在這時,不知從哪出現一個金屬夾子,夾著一大塊冰碰到他的臉上,當場冷得他從思緒中回神。

  「你學弟把她帶走了,會覺得可惜嗎?」

  好友的心思哪能瞞過冰室的眼睛,他很早就看得出來,虹村對沙耶有好感。可惜,好友已提早做出選擇,決定停留在原有的□□,不再往前更進一步。而他這個當朋友的,也只能尊重虹村的選擇,並替其感到惋惜。

  「赤司比我更早認識她,那兩人在一起是理所當然的事情。」

  溫潤的酒液滑入咽喉,虹村壓下心裡泛起的苦澀情愫,把自己拖回到現實中。有些事情早已命中註定,既使旁人有心去強行改變,也不會讓最終的結果發生變化。而且,虹村記得很清楚,沙耶曾對他說過的一句話——

  「能再次和他相遇,是上天對我的眷顧,我已經很滿足了。」

  知足者常樂,沙耶似乎比任何人都能明白那個道理。她認為,無論未來的結果是好是壞,那也是她回憶的一部分,她不會為此感到後悔。

  「老朋友,成人之美是好事,但也別委屈自己,好嗎?」難得好友能打開心扉與他暢談感情問題,冰室拿走虹村手上的酒杯,換上一杯熱氣騰騰的茶,無奈的歎道:「我相信,不久的將來,你一定能找到一個真正愛你的人。」

  「先等你把婚給結了,再考慮我這邊吧。」

  老是被冰室調侃的虹村,偶爾也會進行反擊。比起自己這個單身漢,他覺得已有女友的冰室更該把握現在,和所愛的人步入禮堂。

  「咳……虹村,你這傢伙,我和亞夜還沒到那一步,你就別取笑我了。」

  冰室被酒嗆到,馬上咳嗽連連,臉上浮現的紅潮不知是酒精作祟,還是虹村的調侃戳到重點,久久無法散去。

  「老朋友,我是認真的,我希望你能得償所願,與自己喜歡的人白頭到老。」

  拿起桌上的茶杯與冰室的酒杯輕碰,虹村覺得今天晚上的時間過得非常緩慢。酒能消愁,也能愁上加愁,或許,今晚他也應該醉上一回,好讓心裡那一絲苦澀徹底消失。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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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二章 酒後真言

  從酒吧的後門離開,穿過一條狹窄的小巷,可以避開街上的人流,來到街區的小公園。那裡離停車場很近,很適合行人休息。而赤司抱著沙耶來到公園後,就在某個角落的長椅上坐了下來,打算休息一小會,然後,再趕回停車場和中村正雄匯合。

  可是,這個街心小公園也不是安靜的地方。

  由於它臨近商業旺地,一到夜晚,小公園就成為情侶們的幽會場所。

  無論身處哪個角落,只要是看似安靜的地方,都會看到情侶們互相依偎的身影。更甚者,還有部分情侶們情到濃時在矮樹叢裡放縱而為。總之,比起情人節才有的甜蜜氣氛,這裡的甜膩氣息更是能把眾多單身漢氣死。

  赤司原以為,自己不會受到周遭環境的影響。可惜,他也是一個長期處於熱戀中的男人,看到別的情侶相處甜蜜,而自己卻陷入感情危機中,心裡自然也不會好受。

  「沙耶,你醒一醒,先把解酒藥喝下去。」

  暫時把心裡的不安放在一旁,赤司拿出事先準備好的解酒藥劑,想等沙耶喝完後再帶她回家。豈料,他才剛開口,半醉中的人已開始喃喃自語起來。

  「征十郎……連你也認為我會做出那種事情……,我沒有……為什麼就沒人替我證明,即使一句話也好……」

  「沒事的,沙耶,那件事我全看在眼裡,你根本就沒有錯。」

  要和一個神志不清醒的人對談,實在有難度。為了不讓戀人繼續陷在酒精裡,他打開解酒藥劑,自己喝下一小口,接著,再以嘴對嘴的方式,把藥喂進她的嘴裡。

  一次,兩次,三次,這種另類的喝藥方式不斷來回,直到把整瓶的藥液喝完,他的唇仍然沒有離開。或許,是受周遭的氛圍影響,再加上他體內也有酒精作祟。漸漸地,喂藥變成了親吻,並不受控制的侵佔著她柔軟的唇,待他真正想起來到公園的目的時,他才依依不捨的放開她。

  「征十郎…………」

  喝下解酒藥後,喝醉酒的沙耶稍微舒服一些,至少,不再像剛出酒吧時那樣,有嘔吐的感覺,順帶連臉色也有好轉。

  「沙耶,你堅持一下,待會上車後再繼續睡,好嗎?」赤司一邊輕聲誘惑著,一邊從長椅上起身,並在沙耶的面前蹲下來,要她把身體靠向他的背部,「來,我背你過去,這樣走起來會快一些。」

  沙耶迷迷糊糊的點了點頭,聽話的照著赤司的話去做。可當她把自己的身體靠在他的背部後,她舒服的閉上雙眼,輕喃道:「真是難以想像……以前的小征十郎已經長大了………」

  這算是她醉酒後說的胡話?

  赤司沒有說話,只是背起戀人,快步朝公園出口走去。而就在前往停車場的路程中,他慢慢有點明白,在離開酒吧前,亞夜曾對他說過的話。所謂的突發狀況,該不會是指酒後吐真言?他怎麼覺得會有更嚴重的事情有待發生。

  一想到有這種可能性,他的耳邊又再度響起沙耶的聲音,「好溫暖……能一直這樣該多好……」

  「那就別猶豫,直接讓我接回家,省得我老是擔心你。」

  赤司沒有忘記高中時代許下的諾言,等自己有能力後,一定會把她接進赤司家。現在,雖然他離目標仍有一段距離,但為了不讓那些旁系親戚們從中搞鬼,他決定要在今年把婚事辦完。

  「不要…………」還沒醒酒的沙耶微皺著眉頭回答,「我不要……當米蟲……」

  你不想當,我想你當啊,笨蛋。

  赤司在心裡暗自歎氣,為她的好強性格感到擔憂。別的女人要當米蟲或女強人都和他無關,只有沙耶,他希望她的後半生能過上衣食無憂的生活。當然,他這個希望僅限於個人想像,在現實生活裡,已註定她不可能長年在家相夫教子。在公事上,她是他的搭檔,赤司家的未來仍需要兩人去共同開拓。

  「你啊,最起碼也要當幾年米蟲,等小傢伙們會說話後,再考慮別的事。」

  能和所愛的人結婚生子是好事,但對沙耶而言,卻是一種難以逃脫的命運。從古至今,凡是大家族企業,都期望能有一個健康的繼承人延續家族血脈,他也不例外,只是不知道,到時沙耶肚子裡蹦出來的是男孩,還是女孩。

  「我會努力的……」

  不知是真的聽到他所說的話,還是陷入夢境時的囈語,沙耶的回答令赤司突然停下腳步,好半晌,才回過神來繼續往前走。

  很快,這種一問一答的聊天模式宣告結束,他們已到達附近的停車場。而站在車旁抽煙的中村正雄在看到他們後,也急忙跑了過來。

  「少爺,我來幫你。」

  說完,中村正雄就想上前幫忙,替赤司把沙耶抱上車,可是,他的手還沒碰到人,就被自家少主人婉拒。

  「不用了,難得她喝醉後會變的如此可愛,就讓我抱她上車吧,正雄叔你可以去便利店買包煙,待會再回來。」

  把沙耶抱上轎車的後座,赤司用別的藉口支開中村正雄,想為自己和戀人製造一個能安靜獨處的空間。

  「沒問題,那我待會再回來。」

  明白自家少主人的用意,中村正雄也識趣的接受命令,哼著小調去對面的便利店購物。依他以往的經驗,他恐怕要在便利店待上一段時間才能離開。不過,沒關係,只要能讓自家少主與未婚妻的緊張關係得到改善,他今晚可以在便利店過夜。

  當腳步聲遠去,四周又再度安靜下來。赤司最初是想讓沙耶熟睡一陣子,讓她體內的解酒藥好好發揮作用,可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卻讓他感到有點意外。

  剛才靠在他肩膀上熟睡的人忽然攬緊他的腰,並快速用力一推,將他反壓在身下。

  「沙耶,你沒事吧?」

  喂,解酒藥不是應該消除體內的酒精嗎,現在又是怎麼回事?這和發酒瘋有什麼區別?

  赤司伸手輕撫著沙耶的臉龐,感覺到她身上的熱度在不斷升高。而且,她把他壓在身下的姿式又過於曖昧親密,稍微挪動一下身體,兩人就有可能會擦槍走火。對此,他本人沒有意見,就怕她的身體承受不了。所以,他還是強壓下那股衝動,等回到兩人的公寓,他再好好的教訓她。

  「你是我的……征十郎,可你…會永遠和我在一起嗎?」

  趴在赤司的胸膛上,沙耶哭泣著,像是要把壓抑許久的委屈和不滿發洩出來,淚水久久不能停歇,只差沒把他胸前的衣服弄濕。

  「笨蛋,不要再說這樣的話,你屬於我,我也屬於你,這是永遠無法改變的事實。如果你還是覺得不安,那今晚我就給你一個長久的懲罰。到時你就會明白,所謂的烙印,就是能讓你一輩子無法忘懷,又難以自拔的東西,我要你永遠也不能離開我。」

  赤司說到做到。

  那一晚,兩人體內的酒精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戀人的體溫,持續的歡愉。他把懲罰進行到底,良久後,才滿足的離開她的身體,讓她安然入睡。

  就這樣,屬於戀人的甜蜜時間慢慢流逝,隨著倦意的不斷侵襲,原來想凝望著戀人入睡的人也漸漸陷入夢鄉中。

  在夢裡,他似乎看到自己所期望的那一天。

  他與所愛的人攜手步入禮堂,身邊還有兩個和他長相相似的小男孩在快樂的玩耍,這就是他與她想要的家吧,也是他未來需要努力的目標。但是,在此之前,他先要把比賽完成,因為輸贏已與他的幸福掛鉤,假如他輸掉比賽,那他的美夢終歸是夢,永遠也沒有實現的那一天。

  ******

  翌日,當週末的清晨來臨,兩人所住的高層公寓又迎來陽光洗禮,並將陷於深眠中的戀人們喚醒。

  赤司首先醒過來,他習慣性的望向床頭的鬧鐘,時間已是早上十點。幸好,今天是週末假期,否則,按照實習課程的安排,他和沙耶早就錯過了上班時間,被各自的上司訓的一塌糊塗。

  那沒有工作的一天,他與她該如何度過?

  沒來得及細想,一陣突如其來的門鈴聲就把他的思緒擾亂。無奈之下,他只好起床穿衣,再把床尾放置的獅子玩偶塞到沙耶的懷裡。這種金蟬脫殼的方法百試百靈,通常,都是因為他要去處理其他事情,才會使用這個方法。而被敷衍的人也沒有任何不滿,只是用力抱緊懷中的毛絨物體,睡得更加香甜。

  不間斷的門鈴聲響徹屋內,像是知道屋內的人有睡懶覺的嫌疑,不斷加快頻率催促著。最後,當赤司終於走到玄關,按下牆上的監控顯示器,門鈴聲才停了下來。

  一大清早,到底是哪個混蛋擾人清夢?

  透過監控顯示器,門外站著的人影立刻令赤司頭痛起來。

  昨晚,他好不容易把沙耶的不安情緒壓下去,他堂姐今早又怒氣衝衝的來到他家,手裡還提著大包小包的購物袋,不會是想讓他付購物帳單以示報復吧?假如真是那樣,他還是快去打個電話給未來的表姐夫,也只有那個人能壓得住他堂姐。

  「好啦,不要再折騰我家的門鈴,沙耶還在睡,請你不要吵醒她。」

  再不情願也要開門,赤司對著監視屏的話筒說完,才打開大門,讓那位一早到來的客人進入他的公寓。                        


第四十三章 未知的答案

  「我還想問你呢,昨晚的事情你已經擺平了?」

  原來,一大早來找赤司的人是麗奈。昨晚,由於要去未婚夫家裡度週末,她在主宅只待了十分鐘就離場,錯過後面發生的事情。直到第二天回家後聽父親提起,她才匆忙拿著東西直奔堂弟的公寓去問個明白。

  「只解決一半。」

  昨晚纏綿的餘韻仍在,赤司既使覺得不舍,也要為戀人的身體著想。他走到臥室門口,輕輕把房門關好,之後才走進廚房,去為堂姐煮開水泡茶。

  看著堂弟悠閒自在的模樣,麗奈對他的回答並不滿意,她追問道:「什麼叫做只解決一半,另一半呢?」

  「要等到我和沙耶分出勝負為止。」

  由於這次的比賽關係到自身幸福,赤司不僅把它放在首位,還不斷提醒自己,切勿在比賽中放水影響賽果。因為他知道,沙耶不會對他留情面,既然是比賽,就該認真對決,分出真正的勝負。而他有信心,勝利女神是站在他那邊。

  「你就不怕贏過頭,她不嫁給你?」

  走進廚房的麗奈正好看到赤司胸口有幾道明顯的紅痕,可想而知,昨晚堂弟安撫人的方法有多另類。看來不用多久,她那未來弟媳的肚子就有消息了,那時別說比賽的結果誰贏誰敗,光是有孕這件事,橋本家絕對會把沙耶打包後送去赤司家。

  不得不說,她堂弟這招先斬後奏用的還真是時候,也用得夠狠。

  「哈哈……」 赤司被麗奈的話逗樂了,只見他唇際的笑意漸深,自信十足的回道:「堂姐,你只要幫忙籌備婚禮就好,其他的事情不用擔心,沙耶是我的人,她能嫁的人只能是我,不會有其他選擇。」

  「那解除她繼承人身份又是怎麼回事?」麗奈皺著眉,把話題引向重點,「你知道當時對老腹蛇說出這樣的話,就等於公開表明你婚後要吞併橋本家的公司,這分明就是對橋本家宣戰啊。」

  「不,堂姐,你說錯了,不是吞併,是接管才對。」赤司不悅的更正道,「橋本爺爺說過,橋本家是以實力為尊,誰有能力管好家業,誰就是公司的負責人,外人也一樣,難道你就不明白,他老人家的話中話?」

  「就因為明白,才不相信是真的。」

  麗奈對赤司說出自己內心的擔憂。擴大家業一直是幾代家主的夢想,可在前幾代中,就有幾位家主野心過大,做出錯誤的決策,差點把祖輩積累下來的產業斷送掉。所以,她才害怕堂弟會步上後塵,重複那幾場悲劇。

  「時間能證明一切,你就等著看結果吧,堂姐。」

  麗奈的擔憂早就在赤司的預料範圍內。其實,在讀大學前,他已經開始考慮,沙耶的繼承人身份能否解除。如今,他把要求說出來,也是冒險再賭一把而已。倘若,橋本家真的有合適的繼承人,那老腹蛇又何必花盡心力在外孫女身上,期望她能把橋本家繼承下去?

  正確答案是,沒有。

  老腹蛇爽快的接下挑戰就是一個絕佳的證明。

  「好好好,你都那麼自信了,我還說什麼。」說不過自家堂弟,麗奈只好換別的話題,反正,她今天過來不是屬耍嘴皮子,還有其他正事要找他商量,她說道:「對了,我幫沙耶帶來一些職場用的套裝和配飾過來,待會等她睡醒,記得要她去試裝。」

  「堂姐,她是去談合約,不是去相親約會,你確定自己沒搞錯重點?」

  赤司一向很少對沙耶的著裝評頭論足,只有在出席特別的場合,才會提出自己的意見。可是,一想到堂姐平時的穿衣品位,他就有點擔心,她是否會買一些奇怪的衣服給沙耶。

  「女人的戰場,男人不懂。」麗奈把這句話扔給自家堂弟,「實話告訴你吧,雖然你和沙耶之間有比賽,但在前期的籌備工作裡,你們會在同一個地方碰面……」

  「你的意思是說,我可以和沙耶在同一個地方工作?」沒等麗奈把話說完,赤司就打斷她的話,「如果你說的是真的,我會親去向爸爸道謝,感謝他為我安排這一切。」

  「征十郎,你說那件是好事,那你有沒想過,綾花大小姐也和你在同一家公司,同一個部門實習,要是讓沙耶和她碰面,到時肯定會鬧出事來。」

  麗奈已不止一次在心裡感歎,男人看待事物的角度總與女人不同。通常,女人之間的爭風吃醋都被男人們認為是無關緊要的事情,不會加以重視。而且,星野家那位小姐覬覦赤司家主母的位子已久,更不會給情敵好臉色看。那兩人一旦碰頭,小則互不搭理,無視對方,嚴重的話,有可能會在公司裡吵翻天,她實在難以想像,那種糟糕的情況會發生。

  「堂姐,你不用擔心,沙耶不是病貓,該反擊的時候就會出手,不會有半點猶豫。」

  赤司對沙耶的耐性有信心,他很清楚她的性格,即使吃了醋,也不會過於張揚,而是會顧全大局,先把重要的事情完成,再去解決私人恩怨。

  「哼,你要是這樣想,下周肯定會後悔。」

  麗奈好心的提醒著。她是女人,也最瞭解女人的心思,女人之間的戰爭的確殘酷,而像沙耶那類型的女生,既使對手是男人,也不會輕易認輸。誰說女人就該是男人的附屬物,女人絕不是永遠的輸家。

  「堂姐,你要胡鬧我不攔你,要是破壞了我的計畫,我是不會對你手下留情的,你好自為之。」

  把沏好的茶放在麗奈面前,此時的赤司,臉上露出的表情和所說的話完全相反。在他溫和的笑意下,隱藏著讓人毛骨悚然的殺意,那股森冷的寒意不斷擴散,宛如一個無聲的警告,在對麗奈訴說著可怕的悲慘下場。

  「算了,相信與否全在你,總之,小看女人的能力,吃虧的還是你自己。」

  識時務者為俊傑,麗奈豈會看不穿堂弟的心思?現在,他已發狠話要求她不要過分干預,那她只好安靜的當一回閒人,在一邊觀望對決的結果。

  麗奈的話語落入赤司的心湖,泛起無法平靜的水波。

  他從沒小看過沙耶的能力,她甚至比他更早接觸家業管理,在起點上已比他領先一步。如果,他想要贏下這場比賽,就勢必要比她多花數倍的心思和努力,不然,他只會輸的一敗塗地。

  為了他們的未來,他必須要贏!

  *****

  女人終究最瞭解女人。

  即使赤司有心理準備去面對即將到來的突發狀況,可他卻沒料到,事情居然會往麗奈猜測的方向發展。某位被無視許久的大小姐終於耐不住寂寞,已提前做好準備,要去和情敵拼個你死我活。

  就在兩天的週末假期結束以後,新的一周又再來臨。

  AKSI總公司營業部依舊在早上8點鐘提早進入繁忙的準備狀態。

  可和往常的情況略有不同的是,今天的準備工作是為了迎接重要人物的到來。因此,上至營業部部長,下至前來打掃衛生的清潔人員,全部忙的不可開交,分身乏術,還要從別的部門借調人手,才能把一系列的準備工作完成。

  而就在職員們忙活的間隙,不知從何處傳來一個八卦消息,說今天前來洽談企劃合作案的人中有一位是少社長的未婚妻。這著實讓不少把少社長當成金龜婿的女職員們心碎不已。

  不過,八卦的版本多種多樣,有第一個也會有後續的第二第三個,傳的最多的版本是『可悲的政治聯姻』。

  大多數人都認為,那位過早被定下婚事的少社長會非常討厭今天的會面,結果,事實卻令他們大跌眼鏡。

  他們那位『可憐』的少社長在正式上班前,還在用手機和未婚妻聊天,只見他的臉上溢滿燦爛的笑容,話語間夾雜著化不開的柔情蜜意,就像那些熱戀中的情侶一樣,少聊兩句話也會覺得難受。

  由此可見,假如他討厭這段聯姻,那別說要和未婚妻相處愉快,就連互通電話也不會有共通話題,不像此刻,兩人聊得難分難舍,不肯過早掛電話。

  於是,在事實面前,那些五花八門的傳聞已不攻自破。

  可是,仍然有人不肯接受現實,非要靠自己的力量,想把魔王之子從甜蜜深淵中拖出來。對於這種自尋死路的作法,大部分職員們都選擇遠觀,並不效仿,誰會和自己的飯碗作對呢?還是當一個旁觀者更安全。

  「星野小姐?」看到突然站在身前的人影,赤司斂起臉上的笑意,冷冷的說道:「我記得還未到正式的上班時間,你找我有事?」

  「征十郎,我知道你最近會很忙,飲食都不定時。今天就特地早起幫你做了便當,要是你不嫌棄的話,我們下班後一起去吃午飯吧。」

  不死心的綾花,在上班前已有所準備。她不僅把自己精心打扮一番,還把最近廚藝特訓的成果拿出來,主動發起追求攻勢。而現在,她看到自己成功讓赤司關掉手機,自信心更是漲了數倍。心想,要是在情敵到來前製造好新的流言,那她絕對能把失去的機會贏回來,不再讓情敵有反攻的機會。

  「抱歉,星野小姐,你的心意我不能接受。」赤司完全不用多想,便一口回絕:「我的起居飲食由沙耶負責,無需別人費心,我勸你還是專心完成大學的實習課程,不要再惹出別的亂子。」

  聽到這番話,綾花當場被嚇呆了。

  冰冷的眼神,冷淡的語調,還有那股從他身上散發出來可怕氣息,都在暗示著她,要想在AKSI實習下去,最好別在背後搞小動作,否則,後果自負。

  不可能!

  他是不會知道那件事的,她做的如此隱蔽,沒有留下任何痕跡,難道京穀杏裡的計畫早就被他看穿?                        


第四十四章 魔王之子VS腹蛇之牙

  「少爺,橋本家的車子已到公司樓下,你是現在去接人,還是讓我代你去?」

  在綾花想方設法實現自己的計畫時,去代收花束的中村正雄已回到營業部。

  按照平時的安排,他現在應該在分公司處理事務,而不是跟在赤司身邊幫忙。可為了少主人的比賽,家主要他必須充當指導監督,順便盯緊整個工作進程,以免有人想魚目混珠,再次在合約裡動手腳。

  「我親自去就可以了,麻煩你吩咐其他人去準備好臨時辦公室,商談的工作很快就會開始。」

  接過中村正雄遞來的紅玫瑰花束,赤司繞過綾花,逕自朝營業部的出口走去。而在這時,被無視的大小姐不甘心的想追上前去,卻被中村正雄中途擋住去路,不讓她前去半步。

  「多有得罪,星野小姐。少爺今天不是實習生,而是以少社長的身份前來處理事務,請你不要打擾他。」

  中村正雄沒有挪動身體,只是語氣溫和的勸說著,不料,對方回給他的卻是一記怨毒的眼神。

  「別以為我會這樣算了。」

  小聲的丟下這句話,綾花怒氣衝衝的回到自己的座位,猛敲著電腦鍵盤發洩怒氣,那聲音之大,只差沒把整個鍵盤敲穿。

  見此,中村正雄依然淡定,在他的工作生涯裡,像綾花這樣的千金大小姐他已見得太多,她們不是被父母寵壞,就是脾氣驕縱任性,很難和家主擔起一個家族的事務。至於綾花的狠話,他更不會放在心上,女人之間的戰爭就該由女人們來解決,他相信,沙耶的到來,一定會給這位喜歡妄想的大小姐一頓教訓。

  無視掉怨氣沖天的大小姐,中村正雄和其他工作人員開始準備臨時辦公室。而與此同時,總公司各部門也有不少人借送檔之名,偷跑到總公司門口,想一睹少社長未婚妻的芳容。他們很好奇,究竟這樁聯姻裡的女主角是什麼人,是否也如傳言般說的那樣,是空有家世背景,長相一般又沒有優點的女人。

  答案,很快就在眾人面前揭曉。

  赤司搭乘電梯來到一樓大廳,剛好就看到橋本家的車輛停在公司門口。而他父親安排接待的人已在門口準備就緒,就等迎客的人員上前幫忙打開車門。

  於是,他拿著手裡的花束快步朝門口走去,想給戀人一個驚喜,可當他趕到門口,就看到車門已經被打開,從車上首先下來的人不是沙耶,而是一個穿著銀灰色西裝的青年男子。

  那是橋本家那邊派來的保鏢?

  沒來得及猜測陌生男子的身份,他的戀人也跟著下了車,在那一瞬間,他臉上的笑容僵住了,好半晌才回復過來。

  果然,他就知道有堂姐參與,肯定沒好事。說什麼給未來弟媳送上班用的套裝,根本全是謊言。雖然,在靚麗的妝容點綴下,沙耶的氣色顯得更加飽滿紅潤,身上搭配的衣服也能充分展現她的好身段,但是,這卻讓他更加憂心不已。

  該不會連沙耶也聽信了堂姐的胡說八道,要和綾花進行女人之間的對決?

  那種無聊的事情還是不要發生為妙。

  赤司在心裡吐著槽,暗自期望不要再有無聊的東西妨礙兩人相處。

  上週末,他好不容易才把沙耶安撫好,今天絕不能讓別人破壞他的計畫。這次的比賽不僅比的是策劃案優劣,還有其他因素能決定比賽的勝負。幸好,為了預防這些突發狀況,他已提前讓計畫實行,不然,再晚一些行動只會起到反效果。

  「你很準時,路上沒有耽擱?」

  壓下內心的不安,赤司走到戀人身邊,像往常兩人約會時那樣,親密的攬著她的腰,和她一起走進總公司。

  伸手接過赤司贈送的玫瑰,被親密摟著的人覺得事情有點不對勁。她蹙眉凝思,很快,一個可能性躍上心頭,不過,她沒有立刻質問赤司,而是等到遠離那群接待人員,兩人走進電梯以後,才開口問個明白。

  「征十郎,在向我提出疑問前,你不覺得要為剛才的事解釋一下?」

  沙耶的感覺並不遲鈍,早在她下車不久,她就看到AKSI的一小部分職員們跑下樓看熱鬧。他們注視的目光仿佛是在看難得一見的珍奇異獸,不光是看,還幾個人圍在一起竊竊私語。

  而這些,恰好就是她覺得怪異的地方。從前,她從未踏足過AKSI總公司,赤司的父親也未對總公司內部高層正式公佈她的身份,公司裡的職員們是不可能認識她。除非,有人刻意在公司內部散播消息,把未確定的事情變成真實。

  被看穿了?

  計畫的第一步被識破,赤司並不感到意外。

  其實,他早就想借這次的比賽來向外人宣告,赤司家和橋本家的聯姻已定,不會再受到任何人的干擾。當然,他也知道某些人不會就此甘休,就拿營業部的某位大小姐來說,還真應麗奈之前的預言,有可能會和沙耶發生衝突。

  「我只是要求父親提早向公司內部說明,你是我的未婚妻而已。」

  「比賽結果還沒出來,你就如此自信我會輸給你?」沙耶話音剛落,就立即看到赤司臉色一變,下一秒,她的身體已被壓在電梯的透明落地牆面上,直視著他不斷逼近的臉龐。

  「我會贏的,而你,也只能屬於我。」不容反抗的語調中,夾帶著強烈的威壓感,赤司俯下頭,靠近沙耶的耳邊,輕聲落下他的警告,「別再說出拒絕我的話,否則,我真會用那種既古老又實用的方法把你快速綁回赤司家。」

  察覺到赤司的手下移到她的腹部,沙耶先是臉頰泛起紅潮,之後才明白到,赤司話中所暗示的既古老又實用的方法是何物。

  「少爺,在考慮那件事之前,你起碼要先讓我輸得心服口服。」

  看著電梯即將到達目標樓層,沙耶稍微挪動身體,與赤司拉看一小段距離,以免待會出電梯時被人看到他們的窘況。

  「那你也讓我見識一下,橋本家獨有的腹蛇之牙究竟有多厲害。」赤司笑著回道。

  「你可別後悔。」

  約定就此定下,一掃剛才的曖昧氣息,取而代之的是競爭者之間才會產生的濃濃火藥味。

  然而,沙耶似乎還有後話,就在電梯到達營業部所在的樓層,她回頭對赤司說道:「可是,在此之前,先嘗試毒牙的人不是你,有人比你更迫切來找我算帳。」

  那個人是誰,無需言明,赤司對此只能選擇當旁觀者,靜待事件的發展。以目前的情況來看,就算他想在發生爭執時出面調停,沙耶也不會願意。

  男人嘛,還是乖乖在一旁看戲,插手的話只會釀成悲劇。

  *****

  事實證明,麗奈的預測百分百準確。

  某位喝了酸醋的小白花一看到情敵步入營業部,那張漂亮的臉龐馬上就被醋意扭曲,巴不得單用眼神就想致對方于死地。從她在營業部實習的那天起,她對赤司的情意已非常明顯,噓寒問暖,為他做午飯之類的事情也沒少做,連帶周遭的職員們也產生誤會,想去試圖撮合兩人的戀情。

  可惜,正牌未婚妻的出現粉碎了綾花的美夢。同時也讓那些想要多管閒事,亂點鴛鴦的職員們徹底明白,赤司為何會拒絕到底,絲毫不接受她的感情。原來,他的身邊早已有一位能與赤司家家世匹配,又長得漂亮的未婚妻。

  其實,外貌與家世並不是決定戀情成敗的因素。

  關鍵是,他們的少社長到底看上橋本家小姐哪一點,才甘願接受這樁政治聯姻,成為婚姻的俘虜?

  男人的商場不一定是女人們的事業之地。同理,就算橋本小姐被定為家族的繼承人,也有可能是一位空有外貌,而無才的大花瓶,需要和有能力的男人結婚,才能維繫整個家族事業的繁榮。

  可是,想像與現實往往總是存在差距。

  當企劃案的商談工作正式開始,那些職員們才真正見識到,被商界老大們稱為老腹蛇的可怕男人,他所教出來的人絕對和花瓶一詞沾不上邊。

  「合約上的第五條內容翻譯錯誤,還有資料方面也有計算偏差,希望你們AKSI那邊能把好關,不要在外文合約上出現不必要的差錯。」

  商談會議開始之初,是兩家公司的代表在臨時辦公室裡進行合約內容的核對。由於這次的目標客戶是歐洲與南美方面的大公司,除了英文的合約以外,也需要擬定西班牙語的合約,因此,在合約內容的核對工作上,兩邊都不能出任何差錯。

  「橋本小姐,這份合約我們已在一周前就進行核對,怎麼可能會出現翻譯錯誤?請你不要故意挑刺,妨礙我們的工作。」

  所謂走後門就是比別人多機會,托京穀杏裡的福,綾花能以實習生的身份參與到這次的工作中,而今天和沙耶面對面,她更是不想放過任何反擊的機會,對情敵發動全面攻擊。

  「既然,你們說是一周前就核對過,那上次的洽商又為何會失敗呢?」主管人員還沒發話,綾花這個實習生卻先跳出來反駁,沙耶也不再對其客氣,繼續說反詰:「假如我沒記錯,上次不僅是外文合約出現翻譯問題,連給客戶看的資料內容也有錯誤,你們AKSI商社一向是人才雲集,怎麼會有人犯這些低級錯誤?」

  「橋本小姐,上次那件事還在調查,請你不要過早下定論。」被派去當赤司助手的職員也覺得沙耶有故意找茬的嫌疑,為了不想再被戳到傷疤,影響自己的飯碗,他希望借中止那個話題,把雙方談論的重點移到別處。

  看到對方的職員露出緊張的神色,並不願意多談上次的事件,沙耶也識趣的不再多說廢話。而是拿起筆在合約副本上一一圈出所有錯漏的內容,然後,再把檔推到赤司面前,要他親自過目。

  「合約是否有錯漏,請少社長和中村先生親自查看,如果是我看錯了,我願意接受你們的批評。」

  聽到沙耶說出如此肯定的話,赤司和中村正雄便拿起桌上的檔,仔細查看重點圈出來的部份。

  不到半秒,赤司的眉間就溢滿怒氣,皺起的眉頭許久都沒有舒展開來。而中村正雄似乎已料到會有這種情況發生,仍神色自若的翻閱著手上的檔,並好奇的觀望著兩人的對決,這是他的工作,當一個合格的見證者。

  「這些錯誤我們這邊會派人再次修正,你們那邊也應該增加人手準備資料,難得來一趟,南美那邊的資料不足,也會增加我們這邊的負擔。」

  赤司深知合約裡隱藏的小錯誤之多,連他自己看到都覺得生氣。但他沒忘記與沙耶的比賽,要說AKSI這邊不細心,那橋本商社那邊也是半斤八兩,明知道是重要的合作案,對方卻只派兩個人過來當後備支援,分明就不把這次的會談當一回事。

  「抱歉,少社長,你好像有所誤會。」坐在沙耶旁邊的中年男人適時開口,為自家商社的少主人辯解道:「我們這邊沒派團隊過來工作,完全是因為老爺子的命令。他說,這是給小姐的考驗,應該讓她自己去忙,不准我們插手幫忙。所以,要是影響了工作進度,我們先向你道歉,以小姐的能力,能單獨把今天的準備工作全部完成,已經算很不錯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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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五章 意料之外

  中年男人的回答令AKSI那邊的人吃了一驚。

  特別是那幾個被派來當助手的職員,更是沒從驚訝中回復。為了準備兩份合約的資料,他們已提前兩天開始忙碌,而橋本商社那邊卻只用一個人,去完成幾個人才能做完的工作量。這對他們來說,實在是不可思議,職場老手輸給還沒出社會的新人?說出去誰會信?

  「就算是橋本老爺子的命令,你們依然要袖手旁觀,看著她一個人忙碌?」

  赤司這些天就發現沙耶的精神不佳,時常會有打嗑睡的情況。

  起初,他以為是橋本老爺子給她的壓力過大,才會覺得疲累。可沒想到,她是為了這次的比賽,把所有的精力都集中到準備工作上,一個人做幾個人的工作,難怪她這些天都要堅持化妝出門,要是不用化妝品掩飾眼眶的黑眼圈,遲早會被他知道並訓一頓。

  罷了,待比賽結束後再收拾她,先處理手頭上的工作要緊。

  「少社長,命令就是命令,我們無法違抗,請你們繼續,我和另一個人還有特別的工作,先失陪了。」

  在話尾留下一個小暗示,中年男人就和同伴離開了座位,在角落的辦公桌坐下來,並打開隨身攜帶的手提電腦,開始忙起其他工作。

  橋本商社那邊少了兩個人,合約的核對工作仍要繼續下去。而一直喝著酸醋的綾花,還在想方設法吸引意中人的注意力。

  她殷勤的幫眾人泡茶,影印檔,期間,還不時用言語在眾人之間散播流言蜚語,企圖讓在場的所有人都對沙耶產生厭惡感。

  但是,她這種做法很快就得到反效果。

  AKSI商社本來就是一個弱肉強食的小型社會,個人工作能力強弱,也主宰著每一位員工的事業前途。

  綾花對沙耶的刁難非但沒成功,反而還給對方一個展現能力的機會,讓其他人把AKSI引以自豪的高效率工作模式被貶的一文不值。

  「坐在那邊的可愛小姐,能否請你不要再把這份資料打錯?小數點弄錯位置也是一個極大的錯誤,快去重做。」

  「你要是連文檔輸入都做不好,還是乖乖回家照鏡子化妝,出來工作真的不適合你。」

  其實,不是橋本家那邊的人嘴巴毒,而是他們完全以事實說話。

  他們以為,星野家的大小姐好歹也是公司的繼承人,一般的文秘工作不會難倒她。豈料,希望越大,失望越大,那位被嫉妒衝昏頭腦的人哪還記得工作,早把心思放在對付情敵身上。結果,終於有人忍無可忍,把她徹底趕出辦公室。

  「正雄叔,麻煩你讓部長再派一個人過來,以星野小姐的體力,還無法勝任現在的工作。」

  冷淡的語調,沒有半絲的憐憫,赤司沒有把眼神從檔上移開,只是以公事化的口吻對身邊的中村正雄吩咐道。

  聽到赤司要把她趕出臨時辦公室,綾花慌了,她急忙上前哀求,甚至還把之前親呢的稱呼也改了過來,「求求你,少社長,請你再給我一次機會,我不會再犯那些錯誤了,讓我留下來幫忙吧。」

  面對綾花如此誠懇地請求,其他AIKI職員本想幫忙說一兩句好話,讓她留下來繼續工作。可當他們接觸到赤司的冷冽眼神後,全部人都打消了那個念頭,畢竟,自己的飯碗可比一個實習生要重要多了。

  「上次的事情還沒查明,我不便追究,這次你連最簡單的文檔處理工作也做不好,讓我怎麼向橋本商社那邊交待?有些事,錯一次就夠了,不能再有第二次,我想,在座的人應該都能明白這點。」

  話已說的如此明白,綾花再裝可憐也無濟於事,她氣得緊握著雙拳,並用憤恨的目光瞪向工作中的沙耶。

  她以為自己有京穀杏裡幫忙,就能輕鬆讓情敵吃到苦頭。可她卻忘了,赤司對工作要求嚴格,過程中不允許出現過多的低級錯誤,她連連犯錯不說,還觸到他的底線。

  現在,如果她不想被他發現上次的事件與她有關,識趣離開才是她的退路。

  「抱歉,那我先出去了,你們繼續忙吧。」

  努力維持著臉上的笑意,綾花有禮的向眾人道歉,之後就悄悄離開臨時辦公室,回到自己原有的座位上工作。

  沒有故意找茬的人,臨時辦公室裡少了許多無聊的話題,多了幾分沉寂的氣息。每一個人都在專注的完成手裡的工作,沒有開□□談。

  赤司和沙耶也不例外,他們的全部心思已投入到文案中,如果非要進行聊天交流,唯一的工具也只剩下各自的手提電腦。有了它,即使在工作中,兩人也能暢談無阻,不會被其他人打擾。

  ———不是說過不會插手?你怎麼把她趕出去了?

  在寫企劃案時,沙耶在聊天軟體的對話方塊裡輸入自己的疑問。

  ———我只是杜絕錯誤再次出現,沒有其他意思。

  對於沙耶的問題,赤司是裝傻到底,完全不承認是私心作祟,以公事的名義清除掉兩人之間的不穩定因素。

  ———大小姐要是回去哭訴,受罪的人可是你。

  ———沒關係,為了你,很值得。

  赤司的回答言間易賅,一句話就輕鬆把沙耶的疑慮消除。

  ———我有預感,她是不會就此放棄的。

  ———中午我們去吃午飯,這裡有個秘密地點很適合我們單獨相處。

  ———少爺,不要說風就是雨,請你下班後再去想別的事情。

  ———那好吧,先放過你,待會有你受的。

  ———謝謝,你的美男計也不是每次都有用的。

  關上聊天對話方塊,沙耶抬頭望向赤司,而他也從電腦螢幕中移開視線,與她對視。他似乎在用眼神對她說,比賽與維繫戀情同樣重要,兩樣都不會放棄,她儘管出招,他會一一回擊。

  看來,第一天的工作是難以分出勝負了。

  沙耶笑著低頭幹活,再度把注意力集中到自己的企劃案上。

  目前,合約的初步核對工作已全部完成。接下來,就是要從大量資料檔案中篩取有用的資訊,作為合約的參考。而這個環節也是最繁瑣的工作,AKSI那邊起碼還有人幫赤司的忙,她這邊只能靠自己動手自足,時間安排方面非常緊,幾乎沒有她偷懶的機會。

  至於中午的午休時間該如何度過?

  為免某位大小姐又捲土重來,她決定選擇防守策略,好好珍惜與赤司的相處時間,為此,她還把一早準備好的午飯便當帶了過來,不給大小姐有可趁之機。反正,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有強烈的預感,她與綾花之間的較量,會在AKSI總公司裡結束。

  *****

  虹村看了一下手機,時間是下午2點,已過中午午休時間。身為苦命的加班一族,他接下臨時重要任務,代替部長前往總公司營業部支援。

  說來也奇怪,總公司本來就是精英雲集之地,就算是碰上業務量巨大的日子,也極少會要求其他分公司派人手支援。

  而今天,情況與以往有所不同。

  在接受任務時,部長就跟他有言在先,這次的任務只許成功,不許失敗,不然,別說加班費會泡湯,有可能會讓分公司的國際部陷入被合併的命運。所以,為了保住自己和同事們的飯碗,他獨自來到總公司的營業部報到,暫時在那裡逗留一周的時間。

  整理好身上的西裝,拿著沉甸甸的公事包,虹村走進AKSI總公司的一樓大堂,打算搭乘電梯前往營業部所在的樓層。就在他準備伸手按下電梯的按鈕時,身旁突然一閃而過的人影頓時嚇了他一跳。

  他急忙轉過身,發現剛才的人影正快速朝後門的方向走去,而且,從他們兩人的衣著打扮來看,似乎不像是公司內部的職員。再加上他們的神色緊張,每走幾步就停下來查探四周的行為,就更讓他覺的可疑。

  「快走,不能被赤司家的人發現。」

  虹村本來想中途放棄追蹤,不去管忽然冒出來的閒事。誰知,當他聽到那兩個人說出這句話後,他便打消了放棄的念頭,決定繼續追下去。

  他們是誰?到底做了什麼不能見光的事情而要東躲西藏?

  距離報到的時間還有半個小時,虹村決定悄悄跟過去瞧個究竟。這一走,一跟,尤如電視劇的跟蹤情節般,他小心翼翼的跟著那兩個人到達負一層的停車場。

  這時,走在前面的人已提高警覺,好幾次回頭查看。而虹村也知道自己跟得太緊,必須保持一定距離,就索性躲在雜物間外面的某個黑暗角落,暗中觀察那兩人的動靜。

  「那件事辦得怎樣?千萬別留任何痕跡。」

  「放心吧,那東西已經開始運作了,好用的很,赤司家那邊是不會發現的。」

  「喏,這是京谷夫人給你的一半酬勞,等網路那邊有好消息傳來,你再來拿後面的尾款。」

  在昏暗的燈光下,這樁交易越發可疑起來。

  或許是認為這是不能見光的買賣,兩個男人的交易非常迅速,不一會兒,他們就各自分道揚鑣,快速離開停車場。

  就這樣,過了大概五分鐘,待腳步聲與人影在停車場內徹底消失,躲在暗處觀望的虹村才走出來。

  真是不跟不知道,一跟嚇人一跳。

  他沒想到赤司的家庭背景會如此複雜,既使是在公司,也會有人想暗中對其不利。

  就拿剛才發生的事情來說,雖然,他目睹了整個交易過程,但那兩人的對話卻始終令他費解,痕跡、那東西、網路、這一系列的關鍵字到底是指什麼?難道他們在這家公司放了危險物品?

  真是越想越離譜,他最近八成是工作過度,想像力超負荷了。

  虹村用力拍了一下自己的臉頰,希望能讓自己清醒一些,不要再去胡思亂想。可是,那兩人的身份仍讓他覺得不安,假如他們的目的不是受人委託前來搞惡作劇嚇人,那這間公司裡到底會有什麼東西吸引他們的雇主?

  低頭思忖片刻,虹村想找出一個可能性極高的答案。可時間之神顯然不給他面子,突然響起的手機鬧鈴聲打斷了他的沉思,並提醒著他,今天下午還有更重要的事情沒去完成。

  「糟糕,我這個大笨蛋!居然快忘記去營業部報導了!!」

  看到手機上顯示的時間,虹村立刻嚇得直冒冷汗。

  天啊,總公司營業部的部長可是出名的老古板,要是他趕不上報到的時間,八成又要劈頭蓋臉的訓他一頓,輕則加班費為零,重則捲舖蓋回家。

  不,他絕不允許這種狀況發生!這年頭找一份工作不容易,更別說是進入一流企業裡工作,真被解雇的話,房租水電要拿什麼去交?

  為了自己的飯碗和加班費,虹村使盡全力狂奔,從負一層停車場趕回一樓大廳,想通過那裡的電梯趕往營業部。幸好,這時正是各部門的忙碌時間,使用電梯的人不多,他可以不用在原地等待,就能坐上電梯快速到達目的地。

  終於,在最後的五分鐘內,他如願以償的趕到營業部部長的辦公室完成報到手續。不過,該訓的話還是少不了,古板嚴厲的營業部部長充分顯露出他的話癆屬性,把他從頭到尾訓得頭昏腦脹之餘,還把一大堆警告的話語硬塞到他的腦子裡。

  「聽著,虹村,這次的工作很重要,絕不能像之前那位走後門的大小姐實習生,只顧盯著異性的臉而不去工作,記住,要專心工作,不准盯著別家商社的女生發花癡,明白嗎?」

  「是,請部長放心,我一定會努力工作的。」

  喂,他又不是情竇初開的小毛頭,怎麼可能只顧著看美女而忘記工作?他還在擔心自己的加班費和飯碗啊,哪有空去想那些風花雪月的事情。

  虹村在心裡吐了無數次槽,可他仍要對薪水和獎金屈服。算了,他這個人從來都不會挑工作,就當作是一次難得的考驗,他就不信,會有自己做不好的事情。                        


第四十六章 他與他的對話

  收回前言,在來到工作的場地後,虹村就深刻瞭解到,為何那個老古板營業部長要強行把那些警告塞進他的腦子裡。假如工作場地裡沒有他認識的人,他肯定會把部長的話當成耳邊風。可現實是,工作地點有他的熟人,而且還是非常熟,又會令他感到困擾的人。

  好吧,在辦公室裡碰到赤司並不是偶然,身為AKSI商社的少社長,在家族企業實習是很正常的事情。但是,碰到沙耶卻令他感到意外。原本,他聽山內部長說過,沙耶的實習地點有所變動,會暫時離開一周,沒想到,他會在總公司和她重逢。

  不過,這次的情況和實習帶教完全沒有關係,他此次是作為少社長的助手,來到總公司這邊工作。說難聽點,就是和橋本商社那邊是競爭關係,難怪總公司的營業部部長會如此緊張,生怕他會把工作搞砸。

  工作與私事是兩碼事,虹村從很久以前就把它們分開對待。而赤司和沙耶也不愧是大家族的繼承人,幹起活來很利索,不會拖泥帶水。

  特別是赤司,無論是中學時代的籃球部事務,還是成年後參與的職場工作,都會把事情處理的井井有條,並充分發揮整個團隊的合作性,達到最高的工作效率。

  於是,就像中學時代參加籃球比賽那樣,在赤司的指揮和帶領下,前三天的工作都很順利,沒有再出現人為失誤。

  在這些天裡,虹村除了工作上的需要,一般很少與沙耶有言語交流。到是有另外一個人總是借不同的理由進出臨時辦公室,有意無意的粘著赤司,順道給沙耶製造一些小麻煩。什麼送茶水送了白開水,休息的茶點是過期的,送影印的紙張全是受潮的貨。

  諸如此類的小惡作劇別說是旁人看的心煩,連赤司也到了忍無可忍的地步。可是被捉弄的人呢?

  沙耶沒有生氣,更沒有對赤司埋怨,反而是工作動力大增,直接把她那邊的雜事全包了下來。後來,事情直接發展為,橋本商社那邊自帶茶葉,自帶茶點,自備辦公用紙,不用到AKSI半點資源,把所有的麻煩徹底杜絕。

  有誰願意在繁忙的工作中被惡整?

  虹村把這一切看在眼裡,為自己無法出手幫忙而感到無奈。那位鬧事的大小姐一看就是有後臺撐腰,不然,絕沒資本和沙耶叫喧。然而,更過分的事情還在後頭,那位大小姐看到已無法找沙耶的茬,就把目標轉移到他身上,試圖利用中學時代的關係來套近乎,企圖利用他接近赤司。

  喂,他在中學籃球部時就很少管理二三軍的事務,經理人的事更不是他的管轄範圍,全是由教練與副教練負責。他只和一軍的經理人桃井比較熟,其他兩位很少碰面,更談不上是熟人了。

  現在,工作進入第四天,大小姐的麻煩仍在繼續著,就連吃頓午飯也不能讓人安心。好不容易,午休時趁著人多去公司餐廳吃頓飯,還沒坐下來喘口氣,那位笑靨如花的大小姐已提著便當走了過來,一開口就對他提出邀約。

  「虹村前輩,你在等赤司嗎?要是不介意的話,這些送給你們,全是我親手做的。」

  不是送給他的東西,怎可能收得下啊!

  虹村看著那個疑似愛妻便當的東西,腦中就快速組合著一大堆拒絕的話語,心裡甚至無力吐槽。他多少能體會赤司的心情,被這類型的女生死纏爛打,脾氣再好也會瀕臨崩潰,更別說他了。

  「抱歉,星野小姐,我和學長另有安排,謝謝你的好意。」

  就在虹村感到為難之際,之前被連續搔擾多日的赤司突然走了過來,及時幫忙解了圍。

  周遭的氣氛瞬間變得壓抑起來。

  表面上,赤司口頭上只是語氣平淡的回拒邀約,實際上,卻是用冰冷的眼神向對方發出數次警告。看到這種表情,再不會察顏觀色的人也會找個藉口迅速離開,而不是杵在原地和發怒的人對視。

  「為什麼……你總是要拒絕我……我有哪點比不上她……」

  綾花拿著便當盒,雙眼溢滿淚水,她低聲輕喃著這句話,可員工餐廳碰上人流高峰,她的低語很快就被洶湧的人潮聲吞沒,絲毫沒引起旁人的注意。

  「對我而言,沒有人可以代替她,這是我最初的選擇,也是最後的選擇。」

  「……」

  聽到赤司的回答,綾花頓時語塞,她心裡似乎明白了什麼,卻又無法把想法化作言語說出。過了許久,在這種思緒混亂的狀態下,她只好轉身快步離開,不敢在原地停留片刻。

  「赤司,你這樣做真的好嗎?」

  望著大麻煩慢慢消失在員工餐廳門外,在一旁當觀眾的虹村突然有點擔心,那位大小姐該不會想不開去做傻事吧?

  「放心吧,虹村前輩,我只是讓她不再執迷不悟,看清事實而已。」

  這是赤司的真心話,不愛一個人,就不應該給對方希望,那樣做不僅牽扯不清,還會給自己的戀人增加困擾。更何況,他已決定和沙耶共度一生,絕對不可能再去接受其他女人的感情,早些和對方說清楚,說不定還能把對方拉回現實世界,不再陷入無望的單戀。

  「你不是和沙耶去吃午飯嗎?怎麼跑到這裡人擠人?」

  瞥向點餐的櫃檯,虹村歎了一口氣,總公司的待遇就是好,在午飯的菜肴上也下足功夫,難怪一到午飯時間,餐廳就和戰場無異。

  「沙耶今天早上做了特製的便當,說是作為謝禮,感謝你在分公司對她的指導。」

  把手裡的重物放在木桌上,赤司在虹村對面的座位坐下來,開始動手拆起包裹便當盒的手拭巾。

  淡淡的食物香氣隨著手拭巾和盒蓋的拆開,慢慢透出,單聞味道,就已令人食指大動。可虹村看到眼前的美食,卻沒有立即動筷,而是把視線從食物移開,放在赤司身上。

  「赤司,你有話要對我說?」

  「沒有。」赤司的神色平和,語調依舊平靜無波,聽不出一絲情緒反應。

  虹村皺眉,「你就別再裝下去了,我看得出來,在我參與這次工作後,你的反應就十分奇怪,明明有話要對我說,卻硬要假裝若無其事,你我已不是陌生人,就乾脆說個明白吧,藏在心裡也沒意思。」

  「我……」赤司很少會說話語塞,但一牽涉到自己的戀情問題,他還是拋開心中的猶豫不決,直接對虹村說道:「虹村前輩,假如在你面前出現一個難得的機會,你是會去抓緊它,還是放任它溜走。」

  「後者。」虹村沒有多想,斬釘截鐵的回道。

  「為什麼?」赤司與虹村對視,「我想知道你的理由。」

  「還用問?別以為我不知道你這小子想問什麼,既然你想聽我說老實話,我就成全你。」虹村喝了一口水,潤了一下嗓子,接著才往下說道:「好吧,我承認,我是喜歡過沙耶,但那種感覺只是單純好感而已,沒有到愛的程度。況且,她把私人感情分的很清楚,朋友就是朋友,就算再要好,也不會讓別人越過那條界線,那就是她的原則。她把自己的感情藏在內心深處,只為你留出特別的位置,你以為別人還能擠進去?以她的個性,寧願當一個對愛情沒感覺的人,也不會輕易把自己的心交出,因為,一旦她把心交出來,那就證明她的選擇只有那一個人,絕不會再有第三者。」

  「看來,的確是我多慮了。」

  或許是這些天壓力過大,赤司也覺得自己該抽點時間好好休息,而不是一被外來因素刺激,心裡就不斷冒出怪異的想法。他和沙耶的比賽才剛開始,不能為了短暫的壓力而導致自己的信心動搖,他說過了,這場他會贏,一定要贏。

  「小子,快把你的信心找回來,我會盡力幫你的。對了,差點忘記一件事,前幾天來總公司時,我看見有兩個奇怪的人在停車場進行秘密交易,說是放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在總公司裡面,還說不能讓你的家族知道什麼,具體的對話內容我也聽不清,只知道付錢的人提到京穀杏裡這個名字。總之,這段時間裡,你最好注意一下人身安全,有時間的話也派人去調查一下吧,這樣會安全一些。」

  公司樓下出現奇怪的人?

  虹村提到京穀杏裡,那個被忘卻已久的擔憂再次浮出水面。

  赤司想起山內部長曾托他轉交給父親的秘密檔,說裡面的東西事關總公司的經濟命脈,而他姑姑想把魔爪伸到總公司,難道就是……

  「我說你們怎麼對著飯菜發愣,是我做的太難吃?」

  在赤司陷入沉思之時,去處理完公事的沙耶已回到員工餐廳,還沒坐下來,就看到兩個男人在對著飯菜發呆。

  「怎麼可能?我們是想等你一起來再吃。」虹村連忙開口圓場,試圖把剛才的話題掩蓋過去。

  「真的?我怎麼覺得你們在討論非常嚴肅的問題?」

  不是沙耶多心,而是兩個男人的表情實在太古怪,其他人都是幾個聚在一起愉快的聊天,只有他們眉頭緊鎖,在對著她做的午飯發呆,這不禁讓她感到好奇,那兩人究竟在聊什麼話題。

  「我和虹村前輩在聊企劃案的事情,你呢?存電腦檔居然存了二十分鐘,你的工作效率怎麼變低了?」赤司嘗試著把話題中心轉移。

  「這個嘛……」沙耶沒有馬上回答,而是拿起炸蝦飯團咬了一小口,笑著說道:「少爺,你有你的公事,我也有我的小秘密,暫時不告訴你。」

  「我說你們兩個啊,就別鬧了,快吃午飯,否則午休時間一過,你們連喝口茶的時間都沒有。」

  虹村催促著赤司和沙耶用餐,算是把之前的話題壓了下去。但他知道,這不是長久之計,停車場見到的那些怪人,遲早會把事情越鬧越大,到時候,沙耶那邊肯定瞞不下去。


第四十七章 異動

  虹村提供的消息是否準確,無需派人去專門調查,真相就已慢慢浮出水面。

  赤司對此並不擔心,因為他知道,京穀杏裡遲早會忍不住,要對總公司內部下手,而她下手的目標,他也大致猜到是何物。

  其實,早在虹村提供相關情報時,父親已從山內部長提供的秘密檔裡得知一切,現在,商會內部之所以沒有採取任何行動,完全是想等證據齊全後再動手。可沒想到,京穀杏裡的耐性極差,無需其他因素刺激,就已經派人把證據送上門來。如此大好機會,他和父親豈會錯過,自會安排一個精彩節目,讓她好好享受一番。

  在商會的全範圍監視下,旁系親戚們在公司的行動全在掌控之中,赤司也能安心把精力集中在自己的企劃案裡。由於有虹村的加入,AKSI那邊的進度有了大幅度的提高,提前比橋本商社那邊進入合約的收尾工作。

  而沙耶看到赤司的進度比自己快了一大截,也沒有急躁,仍是按照原定計劃,一個人去完成大部分的工作。終於,在限定時間的前三天內,她把進度趕上,同時,也害得她連續好幾天都睡眠不足,不是下班回到家就倒在沙發上熟睡,就是吃飯時差點把臉埋在盤子裡。

  不是只有男人會對勝利執著,女人也一樣。

  即使覺得再累再苦,看到付出的努力得到應有回報,那些疲累也會一掃而空。這些天,沙耶基本上是帶著滿足的笑意入睡的,不過,入睡的地點不是家裡的床,而是書房的書桌。

  如果是前些天的繁忙日子,赤司看到這種情景只會簡單訓斥兩句,要她回臥房休息。可是,今天是難得的休息日,她卻寧願窩在書房對著電腦入睡,也不願回臥室休息,這實在讓他有點生氣,就算她是為了工作,這樣做實在是拼命過頭了。

  「沙耶,快起來,在這裡睡會著涼的。」

  壓抑著心裡的怒氣,赤司先是和往常那樣用手輕拍著她的肩膀,嘗試把她從睡意中喚醒,但被他騷擾的人只是略微的皺了一下眉,接著又帶著濃濃的笑意繼續睡下去,不再對外來的騷擾有所反應。

  她到底作了什麼好夢?連他都被拋在一邊,完全置之不理。

  凝望著沙耶的甜美睡顏,赤司決定不再溫柔下去,只見他直接動手拉開椅子,把她打橫抱起,向臥室的方向走去。

  「大魔王……我還有工作沒做完……」

  感覺到熟悉的體溫將自己包圍,陷入睡夢中的人最後還是睜開困倦的雙眼,並低聲向瀕臨發怒的人祈求著重回書房的機會,可她得到的回答,卻是可怕的命令式語調。

  「我不准。」簡潔中帶著令人無法反抗的威壓,赤司只用一句話就把沙耶的抗議壓了回去。他抱著她回到兩人的臥室,將她放在床上,而他也在幫她蓋好被子後,跟著一起躺在床上,大有盯著她入睡的意味。

  「不想被我欺負就乖乖睡覺,否則,我真會控制不住自己,讓你在床上睡夠一整天。」

  「少爺,明天就是決勝日,你難道還認為美男計有用?」

  沙耶當然明白赤司話中的暗示,他的計畫一直在實行,除了最近要忙合約案,平時幾乎都沒有中斷,再這樣下去,或許她剛才夢到的情景真的會實現。

  「對付你一個就夠用了,我們不是說好,在家不談工作,你的戀人是我,不是那一大堆檔。」赤司伸手輕捏一下她的臉頰以示懲罰,並追問道:「快老實招供,還有哪些工作你放不下,需要用一整晚的時間去忙?」

  「合約的收尾工作我已經全部處理完,除了外婆寄過來的東西沒來得及……」

  或許是躺在舒適的大床上能讓身體得以完全的放鬆,之前消失的倦意又再捲土重來,令沙耶的眼皮變重,開始昏昏欲睡起來。

  「困了就睡吧,別再想其他的事情。」

  赤司俯下身,溫柔的吻上沙耶的唇,原本,他只是想吻一下就離開。不料,這一吻就把連日積聚下來的情焰引燃,讓他捨不得離開,只想不斷需索下去。

  「你這樣……我怎麼可能睡得著……」

  稍微離開赤司的唇,沙耶沒有反抗,而是和他一起沉浸在無法掙脫的情愛漩渦裡,讓那熾烈的火花在纏綿中釋放,讓她眼中不再有別的景致,只能深深烙下他此時的所有表情,看來,今天她的睡眠時間要無限延後了。

  良久,戀人間久違的溫存持久不散,當赤司真正離開臥室時,已是數小時後的事情。

  他下床換上寬鬆的和式睡衣,去廚房泡上一杯熱茶,之後才回到書房,準備著手整理書架。

  前些日子,為了企劃案的工作,他和沙耶把家裡的書架翻了個徹底,一直都沒空整理。現在,趁著她還在熟睡,他想把一些已沒用處的資料書先放回書架,而就在這時,書桌上的一個物件吸引了他的注意。

  是信件?

  對於戀人的書信往來,赤司一般都不會過問,更不會私自拆封。

  他深知她平時的習慣,如果家裡有外人,即使是短暫的做客,她的私人物品與信件都會全部藏好,不會讓外人看到。而對他,則是完全信任,只要是她看過,又認為可以和他共用的信,她通常都會像現在這樣,把信展開壓好,隨便他拿去看。

  然而,這次的信件與以往的稍有不同,寄信的人同樣是老腹蛇的夫人,但內容不再是聊家常,或是要沙耶有空回老家看看之類的話,而是要求外孫女在假期裡回京幫忙。

  廣告試鏡?

  淡淡的掃了一下信裡的內容,赤司沒有因為千代夫人提出的要求感到吃驚。他曾聽沙耶說過,她的外婆娘家是京都有名的絲織產業公司,販賣和服的店面更是一家老字型大小的名店,因此,千代夫人會要自家外孫女去參與試鏡的工作,也在情理之中。

  在時間安排上,6月到9月剛好是慶應大學的假期,剛好和試鏡的日期相近。到時,不僅可以讓沙耶回京都放鬆一下心情,也方便赤司與橋本兩家進行正式的結納儀式,只要過了一天,她就是他名正言順的未婚妻。

  事情想像起來總是那麼美好,可現實仍是給赤司潑了一記冷水。他仔細看完信件內附送的廣告文案,發現裡面的參演人員和主要贊助商都出現熟悉的名字,這真是巧合中的巧合,分明就是註定他與沙耶的訂婚儀式要過得非常熱鬧。

  可在開心之餘,他與沙耶先要在明天決出勝負,畢竟,老腹蛇要的是結果,假如他贏不了,不但娶不了人,也會令父親失望。為此,明天的決勝日他一定要全力以赴,絕對把比賽贏下來。

  ******

  有情人在家裡享受著難得的休假,而在AKSI總公司營業部,職員們還在為工作默默打拼。

  虹村作為分公司派來的支援人員,在總公司營業部的工作已接近尾聲,本來就能提早離開。

  但在他向營業部部長辭行前,一個手機來電突然改變他的行程。原來,分公司的內山部長要他在總公司多逗留兩天,並幫其留意一個人的動向。

  那個人是誰?

  虹村怎麼也想不到,山內部長要他留意的人就是之前對赤司死纏爛打的星野綾花。

  身為公司的小職員,自然要為薪水賣命。

  更何況,山內部長交給他的任務也不難,只是要他偶爾留意那位大小姐的行動,發現有可疑的舉動再通知AKSI的安保部門,無須像跟蹤狂那樣緊追不放。

  既然這是上司定下的要求,虹村也就跟著計畫照辦。

  他以後續工作沒收拾完為理由,得以在總公司多逗留兩天。在這段時間裡,他在工作之余不時瞥向綾花所在的方向,觀察她的行動,可惜,今天一個早上過去,他的目標都在安份的埋頭工作,或者在休息時和其他男同事談笑風生,完全沒有上司所擔心的怪異行為。

  難道,真是山內部長憂心過度?

  帶著這個疑問,虹村一邊忙著手頭上的工作,一邊等待著目標出現異狀。誰知道,這一等,就不知不覺的熬到下班。看著辦公室裡的同事都陸續離開,他覺得自己再找藉口加班也不會有多大的用處,於是,他索性也跟著下班,準備明天再繼續完成任務。

  扯掉衣領上的領帶,讓自己完全放鬆,虹村拿著外套和公事包走出營業部,慢慢朝電梯的所在方向走去。此時,下班的人已不多,虹村算是最後幾個,可偏偏卻在這個時候,前方出現的一個人影弧然令他起了疑心。

  等等,那不是綾花嗎?她應該在大半小時前就下班回家,怎麼還會待在公司裡?

  越想越不對勁,虹村不敢過於靠近,只是遠遠的跟著,等到他看到綾花進入電梯後,才快步跑了過去。

  8……9……10……第12層?

  抬頭望向電梯上不斷跳動的樓層指示燈,綾花所搭乘的電梯終於在第12層停了下來。虹村很清楚,那裡是AKSI總公司的資訊處理部,專門負責維護公司內部的網路和資訊安全。其中,一部分重要資料就儲存在12層的資料機房裡,因此,那裡不是一般員工可以進入的地方,就算是裡面的工程師或技術人員,也要靠驗證身份的ID卡才能進入。

  現在,綾花卻在這個時間段前往資訊處理部,不會是想…………

  虹村的腦中瞬間浮現出各種可能性,可無法一一證實,以他現在的速度,跑到第12層也會把人跟丟。與其莽撞行事打草驚蛇,不如先聯絡山內部長指定的人,如果是那位高層人員,一定會有辦法查明綾花的動向。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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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十八章 勝負日

  虹村的那一通電話過後,綾花偷闖數據機房的事情也像一顆石子般,落入水裡後就再也沒有後續消息。是總公司不願出面處理,還是其中另有隱情?但不管最後的結果如何,作為一個小職員,虹村已算完成上司交給他的任務,終於能功成身退,回到分公司繼續原來的本職工作。

  難道,事情就能圓滿結束?

  很顯然,不可能。

  在成功拿到歐洲那邊的合約前,虹村仍然要在總公司裡待著,直到那兩人分出勝負為止。

  因此,當一個見證人,要比那兩位當事人要來得輕鬆。今天,他已忙完所有的工作,待回到家中,他的第一件事就是去洗個舒服的澡,吃完飯後再好好睡上一覺,補充自己失去的體力,以備明天做最後的衝刺。

  魔王之子VS腹蛇之牙,兩位都是大企業未來的掌權人,到底誰才是最後的贏家?像歐洲與南美這樣的國際大訂單,要成功簽約非常有難度,而明天,那份連公司前輩們都不敢保證成功的任務,卻落到兩隻「菜鳥」手裡,這樣真的沒問題?雖說他信任赤司的能力,但談生意和打籃球是兩回事,不管赤司如何天賦過人,和別人談生意應該也是第一次,希望明天不要再出亂子就好。

  帶著莫名的憂慮,虹村搭乘電梯下班,把所有工作的事情都拋出腦海。

  透過電梯的落地透明玻璃,他望向已沉浸在夜色中的東京,那璀燦的燈光妖嬈嫵媚,像是在引誘著他,投入到多姿多彩的夜生活中。對此,他一笑置之,明天還有重要的事情要忙,不能就此放縱,他有強烈的預感,即使今晚高層對綾花的事沒有立刻做出反應,明天也會鬧得不可開交。至於,要鬧成哪樣,可不是他關心的重點。

  ******

  翌日,早上八點三十分,AKSI總公司的大部分職員們還在上班的路上。而在公司的第十二層資料機房,另一些人已從晚上12點忙到早上,他們輪流睡覺工作,全是為了保住資料庫裡的重要資訊,不讓昨晚出現的大麻煩把它們全部吞噬。

  「情況怎麼樣?」

  負責公司安全事鎢的中村正雄一早就來到機房視察,自昨晚他接到虹村的電話後,他就立即採取相關措施,把試圖進入資料庫的綾花攔了下來。

  可那時已晚了一步,資料庫已被不明病毒入侵,整個系統幾乎癱瘓,多虧值班的工程師們反應及時,立即開始著手反擊,重建資料庫的防火牆。但怪異的事情也在那一刻發生,經過一系列的排查,他們懷疑資料庫中病毒是個幌子,實際上是有人想利用AKSI的電腦對另外一個物件發動資料攻擊。

  「中村先生,資料庫的病毒我們可以把它清除,可是要查明公司電腦正在被誰操控,找到它自動攻擊的對象卻要花不少時間,你看……」

  負責維護資料庫的工程師向中村正雄說出難處,他知道這個消息一旦在商會內傳開,將會給總公司帶來損失,所以,他想徵求中村正雄的意見,看是否能把這個消息壓一壓,待好轉後再上報。

  「商會那邊我們可以瞞過去,社長卻有必要知情,你和其他人先把事情處理好,我會在社長面前幫你們多說幾句好話。」

  AKSI的處事作風一向嚴謹,最不能忍受出現重大錯誤。如今重要的資料庫遭遇不明入侵,公司高層自會追究維護資料庫的工作人員,雖說這不是他們的錯誤,但也難逃連帶責任。為了避免公司內部的人員變動過快,流失重要的人才,中村正雄認為先要把事情查清楚,再下定論。

  「那就拜託中村先生了。」有中村正雄出面幫忙,工程師們總算能稍微安下心來,專心去重建資料庫的防火牆。

  就像工程師們擔憂的那樣,要完全追蹤到那個幕後黑手,需要花費大量的時間,而中村正雄也料到這點,早就私下用別的方法去處理。既然對方雇了人來對AKSI下手,他也可以用同的方法,給予對方打擊。

  坐在辦公桌前等待著工程師們的處理結果,忽然,一陣悅耳的手機鈴聲適時響起,像是給他提醒般,要他拿出手機,接受即將到好消息。

  「中村先生,你要我查的東西已到手,但我不能保證橋本家那邊會有何反應,你自求多福吧。」

  「先謝謝你了,真的不需要我向沙耶小姐說明一切?」

  「她快點嫁出去,我就能儘快解脫,不然,每次碰面都要被她囉嗦,我快變成M體質了。」

  「那你就等著收好消息吧,她會嫁出去的。」

  和手機另一邊的人說完這句話,中村正雄笑著掛上電話。他拿起書桌上的紙和筆,打開手機的郵件箱,用筆在便條紙上抄下電郵裡的內容。接著,他拿著便條紙離開座位,走到那群忙碌的工程師身邊,將紙條交給他們。

  「照上面的內容去查,這樣我們能更快得到結果。」

  半信半疑的接過那張便條紙,工程師們照著上面的內容開始逐一排查,漸漸地,電腦的搜尋速度不斷加快,大量的資料也在眾人面前飛逝而過。終於,在紙條內容的説明下,工程師們找到被劫持的電腦正在攻擊的物件——橋本商社專門用來儲存重要資料資料的伺服器。

  結果一出來,不禁令眾人咋舌。

  在赤司與橋本兩家將要為各自的繼承人談婚論嫁之際,突然出現這件事情,那位元幕後黑手的目的已昭然若揭。要想阻止兩家在利益上的結合,沒有比製造這類事件更好的辦法。

  看著這個結果,工程師們全都驚呆了,到是中村正雄鎮定自如,情緒上絲毫不受影響。原因無它,精明如老腹蛇,豈會看不穿其中的把戲?當老腹蛇也和AKSI這邊一樣,知道是未來親家的公司攻擊了自己商社的資料庫,未必會勃然大怒,反而還會派人查明真相,並送給某位幕後黑手一份超級大禮。

  「中村先生,現在這種情況我們該怎麼辦?」

  得出來的結果實在太驚人,習慣只面對計算機工作的職員們都亂了手腳,不知該如何處理接下來發生的事情。

  「忙好我們自己的事情就可以了,另一邊無需擔心,有人的膽子大,偏要踩蛇尾玩,就讓儘管他去,反正被蛇咬的人不是我們AKSI。」

  隱藏在背後的真相慢慢浮出水面,發生在AKSI的資料庫入侵事件得到有效控制。而在兩個小時後,兩場重要的會談將在AKSI和橋本商社裡舉行,到時候,誰能在最短的時間裡拿下合約,誰就是這次比賽的勝利者。

  然而,在關鍵時刻,總會有不同的事情發生。

  在中村正雄仍在資料庫忙碌之時,時間也以肉眼看不到的速度在不斷流逝。當工程師們保住資料庫的資料,AKSI的少社長那邊也開始了屬於他的試煉。

  忐忑不安中又夾雜著莫名的興奮。

  對赤司來說,今天的會談是他人生中的起步點之一,能否向父親和老腹蛇證明自己已有能力承擔責任,就看這次的表現。

  換上一套嶄新的黑色西裝,把自己的瀏海全部往後梳,鏡中的年輕男人頗與神情嚴肅的現任社長有幾分神似,不愧是父子嗎?赤司想起小時候母親曾對他說過的話,說他的相貌看似偏向她,實際上,隨著年齡的增長更會偏向父親。現在看來,全被母親說中了,長大成人的他的確有父親年輕時的影子。

  著裝上準備就緒,是時候到門口迎接這次會談的代理人員,假如他沒算錯時間,現在車子應該快到公司門外。

  從一樓的洗手間走出,赤司來到大廳和其他職員匯合,而在這時,他剛好看到歐洲公司那邊的車子已來到門口。於是,他快步上前,想向遠道而來的賓客握手問候,可當他正式看到那位代理人員的臉時,他吃了一驚。

  歐洲公司派來的簽約代理人竟然就是沙耶的老師——派特琳娜。

  「喲,帥哥,我們又見面了。」

  下車碰到熟人,全在派特琳娜的意料中。其實早在酒吧時,她就向赤司隱瞞自己的另一個身份,當然,沙耶也被蒙在鼓裡,只知道她是來日本工作出差,不知道她的具體工作內容。現在,她正好利用這個機會,去好好試探一下沙耶看中的男人。

  「你好,派特琳娜小姐,歡迎你來到AKSI,我是這次的負責人赤司征十郎。」

  曾經見過面不代表要把應有的禮節省略,赤司伸出手,再次與派特琳娜打起招呼。

  「久聞少社長青出於藍,擁有超越現任社長的能力,不知今日一見,能否讓我如願?」

  派特琳娜也配合的伸出手完成兩人之間的握手禮。

  以第二次的印象來說,她可以給赤司打上90分,而另外扣掉的10分嘛,只能怪她喜歡男士們熱情幽默的對待,一時不習慣赤司此時的公事化口吻。也罷,專注于事業中的男人也有他獨特的魅力,她的學生果然好眼光。

  「關於合約的事宜,我已在公司的會議室安排妥當,請往這邊走。」

  赤司首先走在前面,帶著派特琳娜一行人走向社長的專用電梯。此時,前來上班的公司員工也越來越多,他們看到少社長與一位美麗的外國女郎走在一起,都在一邊好奇的觀望,但由於正式上班時間已到,職員們也不敢在大廳繼續停留,急忙趕回自己所在的樓層上班。

  第一次的合約商談,赤司算是有一個好的開始,而在橋本商社那邊,幸運女神卻沒有眷顧沙耶。

  別人總說團隊合作要有好的隊友配合,可不巧的是,橋本商社內部也出了亂子,不僅讓沙耶碰上資料庫被攻擊,還遇到公司裡的各台電腦受到病毒侵襲,損失大部份資料。就在公司的工程師們努力除掉病毒挽回資料時,離正式的會議只剩下不到十五分鐘的時間。

  要在短短十五分鐘裡重新準備好簽約文件可不是易事。幸好,沙耶之前有所防範,私下把合約的原件保留下來,否則,要是當時把它變成電子資料,可能也會像今天的資料庫一樣,全部被病毒吞噬。

  「沙耶小姐,翻譯公司那邊剛才來電話,說是派來的翻譯人員突然生病,今天不能過來工作,你看……」

  一位年輕男職員氣喘吁吁跑進辦公室裡,向沙耶說明剛才發生的突發狀況。

  這次雇請翻譯公司的人員,為的是在商談前,先帶南美公司一行人在公司裡參觀,順便空出時間讓其他職員儘快準備好合約文件。現在,翻譯公司那邊沒有著落,只有沙耶親自去完成那份工作了。

  「二階堂先生,麻煩你去社長室一趟,就說我要向社長借用他展櫃裡存放的東西。」

  沒有太多思考的時間,沙耶想到一個可行的辦法。社長辦公室裡存放著去年某家南美公司CEO贈送的特產,今天正好能派上用場,如果運用得當,說不定還會對成功簽約有幫助。

  「我明白了,我立刻就去拿過來。」

  雖然公司裡還是有大部分男職員認為沙耶是花瓶,難以擔當這次的重任,二階堂也不清楚沙耶此舉意欲何為,但是,他能被老腹蛇派來接受這份輕鬆的工作,也就表明老腹蛇對外孫女能力有自信,所以,他也沒什麼可擔心,乖乖照指示去做就行了。

  各自分配好任務,負責跑腿的職員們都在忙著自己手上的活,漸漸地,大家似乎都忘記簽約的背後還有一場較量需要分出勝負。

  在這個忙碌的時刻裡,沙耶也明白到外公的用心良苦,其實比賽只是一個藉口,他是想讓她真正獨當一面,成為合格的繼承人。而第一次的合約商談就是難得的考驗,究竟她是為了縮短時間,故意省略必要環節加速簽約,還是細心的從每一個小事件做起,用認真的態度去對待一樁重要的生意?這道二選一的題目將決定她的成敗。

  後者,絕對是後者。

  不用苦思糾結,沙耶選擇的只有後者。

  面對資料庫被不明入侵的病毒清洗,正常人都會因為大量資料缺失而感到焦慮不安。可她很清楚急功近利的下場,假如她拿不出誠意與真心去談生意,又怎能打動客戶和她簽約?要想成功,就必須先放棄急於求成的心態,放棄與赤司的對決,這樣,她才不會辜負外公的苦心,穩妥的走出自己事業道路的第一步。                        


第四十九章 試煉

  心裡有了應對的臨時計畫,慌亂與不安也會隨之消失。

  沙耶沒有等上很長一段時間,二階堂就把她要的東西帶了回來。

  辦公室裡的人都不明白她要拿那種東西幹什麼,心裡只祈禱著橋本家的大小姐不要幫倒忙,亂上添亂。

  而跑完腿的二階堂在等待著下一步的命令,誰知道,沙耶接下來給他的任務卻是整理衣裝,其他人去準備好會議室和合約資料,她則走去茶水間泡茶。

  泡茶?

  眾人仍舊搞不清沙耶的行動,在他們的眼裡,倒茶遞水一向是派遣員的工作,別說是正式職員很少自己動手,身為橋本家的大小姐去做那份工作就更加奇怪。不就是招待南美過來的客人嗎?去把公司待客用的高級咖啡粉煮好,到時開會端上去不就行了?何必要花費心思去搞特別的花樣哄客人開心?

  職員們都認為沙耶此舉完全多餘,可她依然按照自己擬定的計畫去行事。

  趁著其他人去會議室忙碌,她帶著茶葉走進茶水間,開始煮開水泡茶。小時候,母親曾教導她,不要小看身邊的小事,以後想要走出社會工作,就必須從完成小事開始磨練。

  而泡茶,也是小事裡的一個小部分。或許,別人都認為這是一份隨便都能完成的簡單工作,但對從小在料亭裡學習的她來說,以應付式的態度去做這份工作,就是對遠到而來的客人有所殆慢,因此,無論別人把話說得多難聽,她還是按照母親的教導,用心去完成這件小事。

  良久,當開水沸騰,被倒入特製的茶壺裡面,透明的水液也慢慢轉變為漂亮的琥珀色,並飄散出淡淡的芳香氣息。它沒有咖啡的濃香,美酒的醇厚,卻擁有前者所沒有的特殊效用。比起被社長放在櫃子裡當作展覽品,用來招待貴賓才能真正發揮它的用處。

  現在,必要的輔助物品已準備就緒,接下來,就要看運氣是否和她作對。

  關於這次前來日本洽談的南美代理人員,她手上掌握的資料不多,更無法從熟悉業務的職員口中得到太多的有用資訊。因此,她只能憑直覺行事,並賭上自己的運氣,希望到時能依考自己的臨時發揮,把這筆生意談成。

  鎮定,她要鎮定,絕不能怯場慌張,就像在老家的料亭工作時那樣,要讓頭腦冷靜下來,努力把工作做到最好。

  深呼吸一口氣,沙耶端著託盤走出了茶水間,朝會議室的方向走去。

  途中,不少職員都用奇怪的眼神看著她,有期待,也有等著看好戲的。特別是男職員們,他們都認為參與這種大型合約案的人,一般都是經驗老到的精英。即使未來的掌權人身邊有負責協助的人員,他們也不看好女人的能力。

  因為在這個競爭激烈的職場裡,能真正憑藉自己的能力往上爬的人,男人居多,女人卻少之又少。所以,她要想在事業上邁出第一步,前面遇到的困難就必須要自己去克服。

  在心裡暗自確定好自己的目標,沙耶端著茶來到會議室門外,並伸手扭開門把,直接與她的試煉面對面。

  然而,初次映入眼簾的不是早已就座的職員們,而是空蕩蕩的會議室裡只有兩個老人在對著棋盤下國際象棋,更讓她覺得驚訝的是,原本回京都寫書的外公居然會出現在這裡,在感覺到她進入室內以後,他沒有看向她,只是對她打了一個手勢,要她暫時保持安靜,不要發出任何聲音。

  接收到外公的暗示,沙耶也會意的放慢腳步,她輕輕的走進室內,把手裡的託盤放在棋盤的旁邊,並坐到不遠處的沙發上,靜靜地等待著兩人把這盤棋下完。

  「呵呵,老朋友,我贏了,這次由我說了算,你不能插嘴。」

  兩鬢花白的外國老人笑嘻嘻的移動棋盤上的棋子,贏得屬於自己的勝利。

  「沒問題,我一向守信用,待會絕不會插嘴。」

  一盤棋局結束,老腹蛇顯然有點意猶未盡,可一想到今天還有重要事情沒完成,他也就放棄與老朋友分出勝負,把時間讓給自己的外孫女。

  「沙耶,你可以過來忙你的事了。」

  沒有叮囑,更沒有額外的提醒,老腹蛇只是語調平淡的把外孫女喚過來,言語間完全感覺不到一絲嚴肅氣息。

  在這裡談合約?

  沙耶愣住了,好半晌才明白外公的用意。她起身走到他身旁的座位上坐下來,最先拿起的不是棋桌旁放置的合約資料,而是裝著茶水的特製茶壺,並把一根吸管放進壺中,一起遞給對面的外國老人。

  「歡迎你,這位遠到而來的客人,請先用茶。」

  「哦,真難得啊,遠離故鄉的我居然能在異國喝到純正的馬黛茶,而且茶器還是我喜歡的類型,小姑娘,你該不會是為了合約,才專門花心思來討我歡心吧?」

  外國老人對手上的茶滿意極了,在南美,人們的餐桌上少不了大量的肉類,而馬黛茶就是當地人用來中和肉類脂肪,保持身體強健的一種藥草,是南美人的家常與待客的飲料。他以為,這趟出差來到日本,就無法喝上老家的茶,沒想到,這次來談生意卻讓他吃了一驚,無論是茶葉還是茶器,都跟在家裡使用的無異,老朋友家的小姑娘甚至還準備了煉奶和蜂蜜供他選擇,實在是貼心到家。

  「可以說是,也可以說不是。」沙耶非常老實的回道。

  「哦?我到想聽一下你的解釋。」拋開合約不談,外國老人被眼前的年輕人挑起了興趣,於是,便饒有興味的與她攀談起來。

  「你是我外公的朋友,也是今天的貴賓,拿出最好的東西招呼客人是我們應盡的地主之宜。至於合約,我的確是臨時起意,有那種念頭,不過,我相信以老先生的睿智,定不會因為這件小事而輕易在檔上簽字。」

  「很好,沙耶小姐,我喜歡你的誠實。」外國老人放下手裡的茶壺,向沙耶自我介紹道:「我叫大衛斯·安納布林,是你外公在阿根廷的朋友,你果然如他所說的那樣,很有天分,今天,就讓我看看你的能耐,如果能讓我滿意,這樁生意就算談成了。」

  「既然安納布林先生認為時機合適,那我們現在就開始吧,這份是橋本商社的商品樣本資料,先請你過目。」

  拿出一早準備好的資料,沙耶想在簽約前先讓對方瞭解橋本商社近年來的熱銷產品目錄。

  出口貿易與國外投資一向是橋本商社的主要利潤來源,通過與世界各國的大型企業合作,橋本家不受國內經濟低靡的影響,靠國外投資熬過那段艱難的日子。而這次的南美合作案是已合作多年的老客戶,可受國際大環境影響,南美那邊的需求量也比前幾年減少,因此,也難怪橋本商社會重視這次的合作案,萬一失去長年光顧的老客戶,就是一個重大損失。

  「今年的資料比去年的要厚啊,老朋友,你家外孫女做事很細心。」

  望著手裡那疊以西班語編匯而成的資料檔,大衛斯沒有嫌棄檔內容過長繁瑣,反而還稱讚沙耶做事細心。

  畢竟,做國際出口貿易不是玩過家家,必須先確定商品的樣本是否合意,才能真正下訂單。而沙耶準備的商品目錄分類詳細,還外帶手提電腦裡的樣品圖片與使用視頻,可以讓他瞭解的更加全面。誰說女人只會逛街亂花錢的,也是有女人的腦子要比男人好使,做起事來也不比男人差。

  「今天是她跟你談,不是我,按照剛才的約定,說好我不會插嘴的。」

  老腹蛇逕自喝著自己的茶,沒打算在兩人對談中插話。今天,他會趕來公司,不是來談生意,也不是來和老朋友敘舊,更不是給外孫女開後門對她提供幫助,說難聽點,就是純粹給她增加心理壓力的,他想看看,在他沒插手的情況下,她要如何把這筆生意談成。

  「真狠心,要是我把沙耶小姐弄哭了,你可別怪我。」

  看到老朋友已表示不插手幫忙,大衛斯也覺得不用客氣下去,直接以平時談生意時的處理手法,與沙耶展開商談。

  從最基礎的商品目錄開始,大衛斯拿起筆,圈住有疑問的地方向沙耶的詢問。可能是由於一個人做的準備資料,就算後期有其他職員進行匯總,也會有疏漏的地方,沙耶看到那些被圈出來的部分,也意識到自己出錯的地方,她連忙調取手提電腦裡備分的資料,補全目錄上的不足,算是勉強過了一關。

  可是,她的考驗才真正開始,大衛斯的刁鑽問題接踵而來,假如說剛才是商品類目缺失,那現在就是考驗她的應對能力。

  「沙耶小姐,據我屬下的調查,其他公司進口到南美的商品價格比往年要貴了2%,而你們橋本商社今年的價格卻和以前一樣,我想知道,你為什麼要這樣定價?」

  聽到老朋友提出疑問,不便插嘴的老腹蛇也跟著偷瞄了那份報價單一眼,發現就如大衛斯所說的那樣,定價和去年相同,沒有任何變更。這是怎麼一回事,按公司一貫的做法,商品的定價會隨成本增高,而沙耶卻把價位維持不變,她到底有何打算?

  察覺到外公逐漸變冷的視線,要說沙耶此時沒有壓力,那絕對是騙人的。她知道外公同樣感到疑惑不解,為何她會選擇維持原來的價格,沒有隨著成本漲價。其實,在寫這個企劃案前,她早為定價的問題糾結許久,直到期限日來臨,才真正下定決心把價位給定下來,她相信,外公在聽完她的解釋以後,也會同意她的做法。

  「安納布林先生,我沒有提高價位的原因很簡單,那就是我想為公司的未來投資。」

  「為未來投資?」大衛斯似乎從話中聽出些端倪,他接著追問道:「你的理由挺有趣的,繼續往下說。」

  「假如我和別的公司一樣,都隨著成本提高而升價,的確能讓公司的利潤率保持在平穩的水準。但是,我這樣做的話,公司就會失去一個長期合作的客戶,我外公也會失去一個重要的朋友。況且,只顧眼前的利益,而去忽視公司的未來發展,那和自掘墳墓沒有區別。做生意嘛,自然希望在商場中多一位朋友,少一個敵人,為了我們雙方的長遠利益著想,我覺得維持原價才是最好的方案,你認為如何?安納布林先生?」

  沙耶這番話說完,不僅大衛斯神情嚴肅的皺起了眉,就連坐在一邊的老腹蛇也變得沉默起來。


第五十章 勝負已分

  兩位老人家頓時陷入沉思中,大衛斯覺得自己要慎重考慮簽約的事情,而老腹蛇完全沒料到自家外孫女會憂先考慮到公司的前景,才動手製作這份企劃案。

  通常,人總是會被眼前的利益所誘惑,生怕錯過一次賺錢的機會,就不會再有下次,這往往也是有些人做生意不長久的原因。而沙耶的決策雖說讓公司有所損失,但贏回來的卻是比一年利潤更多的利益,不僅能留住以前的客戶,還能利用現有的關係網,拓寬公司的業務範圍,實在是一舉多得的好方案。

  可是,要讓大衛斯點頭簽約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即使是長期合作的夥伴關係,一旦和大金額交易扯上關係,就必須格外謹慎。因此,商談的最後一部分,就是等待,沙耶等待著大衛斯的答案,而大衛斯則需要時間思索簽約的可行性。

  老腹蛇作為旁觀者,沒有多說一句話,沙耶這邊能否談成生意,他似乎早已看到結果。

  而與此同時,在AKSI那邊,赤司也在為歐洲的訂單努力,從進度上來說,赤司的速度已甩開沙耶一大截,即將讓對方在合約檔上簽字。不過,簽約人可不打算把簽約的過程提早結束,她還有重要的問題需要問個明白。

  無聲的辦公室裡,只剩下翻閱紙張的細碎聲響,在會議桌前落座的雙方職員們都不敢作聲,只是不時望向各自的負責人,希望那兩人能打破沉默,不再讓眾人陷入這種無比壓抑的氣氛中。

  「你們先出去吧,下面的環節有我就夠了。」

  派特琳娜不希望接下來的聊天內容被其他人聽到,就找了一個合理的藉口遣走身邊的屬下。

  「正雄叔,簽約的部分就交給我來處理,你和其他人先去休息。」

  看到派特琳娜把身邊的人支開,赤司就明白到,她想和他單獨談一談,見此,他也把AKSI的人遣走,為兩人留下一個安靜的空間。

  「請你們慢聊,我先去向社長彙報簽約的進展。」

  感覺室內的氣氛不太對勁,中村正雄本想留下來觀望,卻在接收到赤司的眼神後,打消了那個念頭。他起身離開座位,收拾好桌上的文件,並獨留下要簽的合約,才帶著其他職員悄然離開辦公室。

  室內漸漸變得安靜起來,沒有了外人打擾,赤司和派特琳娜也不用在心裡揣度對方,可以直接面對面的把話說個清楚明白。

  「少社長,我想,你應該清楚我要問什麼。」

  派特琳娜直盯著赤司的雙眸,並收斂起之前商談合約時的溫柔笑容,連說話的語調也變得嚴肅起來。

  「請你儘管提問,我必知無不言。」

  面對派特琳娜的淩厲眼神,赤司笑著從容應對,他早就料到,這次的簽約會如此順利,其中必有貓膩,果然,全被他料中了,在正式簽約前,派特琳娜留了一招。

  「你真正要的是橋本家的公司,還是沙耶?」

  「你在懷疑,我是為了吞併橋本家而去追求沙耶?」

  派特琳娜提出的問題很尖銳,對男人而言,事業在生命歷程中佔據著重要地位,赤司也不例外,他遲早要接下赤司家的家業,成為AKSI的社長。但是,這不代表他就要放棄自己的家人,放棄自己的未婚妻,相反,為了不久的將來,他還要把自己的能力變強,這樣才能承擔起肩膀上的重擔。

  「為了利益而實行政治聯姻,這可是商圈內慣用的招數。雖然你無論在外表和內在方面都很完美,但有一點非常危險。那就是男人一旦有了錢與權,就會喜歡沉溺在那個無法自拔的利欲深淵中,往日對愛侶的熱情也會消失殆淨,就更別說是婚外情了,我不想讓沙耶去過那樣的生活。」

  「這就是你的擔憂?」赤司不怒反笑,「你說的話大部分都是正確的,我也很難保證,未來的自己是否會掉進那個深淵裡,可你忘記重要的一點,沙耶不是那些沒用的花瓶,她信任我,我也信任她。」

  「人還沒嫁給你,就說的那麼自信,要是我不在檔上簽字,你也沒辦法吧?」

  商界大家族的生活不輕鬆,派特琳娜怕沙耶出嫁後,會過上沒有自由的籠中鳥日子,才想在簽約的關鍵時刻為難赤司。而她剛才的話也向他表明,他與橋本家的比賽她是知情的,至於是誰給她透露了情報,就只能讓他自己去猜。

  話音剛落,赤司的表情就如派特琳娜所預料般,慢慢變得冷峻起來,與之前的溫和的表情相比,現在他就像是一座大冰山,冰冷的眼神瞪得人心裡直發寒。

  他從沒想到,與老腹蛇的約定還有其他人知情,是沙耶?

  不,那絕對不可能,就算她與派特琳娜的感情再好,一些重要的私事也不會向其透露,那究竟會是誰?

  腦中閃過諸多的可能性,全部都被他一一排除,忽然,一個身影出現在腦海。

  是他的父親?

  這次之所以讓他將功補過的參與合作案,難道只是一場小型試煉?是在借別人之手,時刻的提醒著他,他將要面對的未來是一個有萬千誘惑的煉獄,稍有不慎,就會落入那個無盡的深淵。要是還想保留原來的自我,不被時間與環境改變,那就要從現在開始鍛煉起來,這樣,才有足夠的能力撐起家業,替沙耶從束縛中解脫。

  「不管你是否在合約上簽字,我都不會對她放手。」赤司對派特琳娜道出自己的決心,「以前的我或許沒有能力和自信,可現在不同,她和我已約定好,要一起攜手走到終點,我絕不會讓自己食言。」

  「少社長,漂亮話誰都會說,說和做可是兩回事,你也別忘了,你的機會只有一次,萬一走錯一步,就會與你想要的幸福失之交臂。那時候,你還能如此自信的對別人說出那番話?」

  「那時候就不用你操心了,因為,你所擔心的問題,我早就想好對策,況且,你也低估了沙耶在我心裡的地位,為了能留住她,我會不惜一切代價,排除掉眼前的一切障礙。」

  「你是認真的?」

  握住筆的手突然變得僵硬起來,派特琳娜第一次感覺到眼前的俊逸青年居然有如此可怕的氣場。明明對她而言,對方還是個毛頭小子,社會經驗少的可憐,但赤司的成熟老練卻讓總她有碰到商界巨鱷的感覺,看來,不用多久,AKSI的社長之位就會易主,日本的商圈也將會掀起一股新的浪潮。

  「時間能見證一切。」赤司的眼神移回兩人手上的合約,「我也相信,你不會拿這筆生意開玩笑,你早已被我們AKSI提出的價格吸引,絕不會輕易放棄這次賺錢的機會。」

  「少社長,我只想知道你的答案,你真的要沙耶去過那種籠中鳥的生活?」

  被赤司看透一切的派特琳娜也不再兜圈子,直接問出她最擔憂的問題,假如他回答『是』,那她絕對會阻止到底,如果是『否』,她可能會輕鬆的放行,可惜,她剛說完,就馬上被赤司反詰,令她一時之間答不上話來。

  「那你認為沙耶是甘願成為籠中鳥的人?很抱歉,就因為她和我一樣,都喜歡成為飛出籠外的鳥,我才會選擇和她在一起。」

  赤司想起高中時代與沙耶重逢的日子,當時在跳蚤市場,他看到她親手畫的那幅畫,一眼便看出畫中隱藏的暗示。

  他很想成為畫中的鳥,盡力朝自己想要的人生方向飛去。可是現實有太多的無奈,他註定要被家族與家業束縛,幸好,沙耶再次回到他的身邊,讓他的人生旅途變得不再寂寞。

  「看來,我再多費唇舌,也不會得到別的答案。」

  赤司的執著令派特琳娜感到既害怕又擔憂,可她的學生至今都沒向她抱怨過與他有過爭吵,就連在酒吧敘舊的那一次,也沒有多提兩人之間的事情。由此可見,沙耶早已心裡有數,也有能力去維繫這段感情,並不需要他人插手。

  「從一開始,答案就只有一個。」

  與派特琳娜的口舌之爭讓赤司暫時忘記了與沙耶的比賽,直到他真正回想起來,已看到對方拿起筆,在合約檔上快速簽了名。

  「那我就只能提前祝你們新婚快樂,百年好合。」合上資料夾,派特琳娜不忘落下她的警告,「不過,你也不要得意忘形,如果被我發現你中途變心,那我會毫不猶豫的把她帶走。」

  「你沒有任何機會。」

  觀察著派特琳娜臉上的表情變化,赤司越來越覺得洩露情報給她的人就是他的父親。因為,她要是想存心阻止,完全可以在商談的過程中無限拖時間,或者乾脆不簽字,不像現在,只是拿不簽檔為要脅,要他說出全部的真心話。

  「好了,我們的合約已經簽妥,快去和她分出勝負吧,我很期待比賽結果。」

  拿著合約文件離開會議桌,派特琳娜在臨走前提醒赤司,不要忘記去確認比賽的時間,因為,他與沙耶的比賽仍需要有個了斷。

  那這筆生意算是談成了?

  表面上來看,可以說是。

  但這不意味著事情就此結束,在最終結果得到老腹蛇的認同前,赤司覺得自己還不能開心的太早。畢竟,大家族之間的聯姻不是小事,既使他在比賽中勝出,也要等到雙方家長點頭答應,聯姻才算成功。

  「少爺,打擾了,我們已收到橋本商社那邊打來的電話。」

  之前去向社長彙報情況的中村正雄回到會議室,一走進室內,就看到赤司在獨自尋思。見此,他不想上前打擾,可為了要把好消息轉達給少主人,他還是出聲把其游離的思緒拉回。

  「沙耶已經拿到南美的訂單?」

  回過神來的赤司在聽到這個消息後,不禁替沙耶松了一口氣。

  「是的,就在你和派特琳娜小姐簽完合約後,你領先她一分五十秒。」

  當橋本商社裡的眼線把消息傳回AKSI,中村正雄就知道比賽已經結束,他的少主人贏得勝利,還能把未婚妻帶回家。

  「父親怎麼說?」

  赤司比較擔心父親那邊的情況。公司資料庫已被入侵事件弄得一團糟,即使老腹蛇沒有生氣,父親也要花時間去收拾這個爛攤子。期間,事情如果太棘手,他會選擇把訂婚儀式往後挪,待幫父親處理好事件後,再去著手籌備。

  「社長要我告訴你,你和沙耶小姐的結納儀式將會安排在6月初舉行,具體事宜將會在以後的日子裡與你詳談。」

  看出少主人心裡的不安,中村正雄連忙把好消息說了出來,好讓少主人能徹底安心。

  「正雄叔,後續的工作就交給你來處理,我把合約文件送去社長室,當面感謝父親對我的支持。」

  難以言喻的驚喜之情在心裡快速擴散,赤司的臉龐也露出開心的笑容。他已離以前定下的目標越來越近,接下來,只要安心等待,就能一步步完成他的夙願。

  可沙耶會接受這樣的結果嗎?

  為免再旁生枝節,赤司決定今天提早下班,趕去橋本商社把人接回來。所謂願賭服輸,也是該讓她履行之前許下的承諾了。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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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一章 黑幕之雨

  一個人的努力,最後只能達到這種程度?

  與大衛斯簽完約後,沙耶與赤司的比賽也分出勝負,她以1分50秒之差敗北。換作是十年前,她肯定不會甘心,一定會千方百計的訓練自己,爭取在下次的較量中再次贏得勝利。

  不像現在,就算輸,她也輸的開心,輸得沒有怨氣。

  經過這次親身參與國際合作案,她從中得到不少寶貴經驗,瞭解到外公長年以來對她的訓練,都是為了撐起橋本家。而她也願意接受這份責任,用一生的時間盡自己的所能去守護家族。

  可是,這種選擇卻和母親的遺願產生衝突。母親希望她不要被家族與家業束縛,去過屬於自己的自由快樂生活,而不是成為政治聯姻的犧牲品,一輩子待在家中相夫教子當家庭主婦。倘若,她和赤司在一起,真的就會過上那種籠中之鳥的日子?

  未來,誰也說不準。命運並非註定,也能靠自己的雙手去改變。

  空氣中飄散的咖啡香氣把沙耶從思緒中拉回到現實,桌上的咖啡已經冷掉,即使放進方糖,喝進口中依然能感覺到原有的苦澀味道。自簽約完成後,她就獨自一人待在橋本商社的員工餐廳裡,一邊喝著咖啡,一邊反思著自己企劃案裡的不足之處。這一坐就是整整一個小時,時間之長,不禁讓員工餐廳裡的工作人員擔心起來。

  「沙耶小姐,你的咖啡已經變冷,讓我來幫你換一杯吧。」

  餐廳的女職員走了過來,她先是試探性的輕喚。之後,在得到沙耶的許可下,才小心翼翼的把桌上的咖啡杯拿走,再換上一杯熱氣騰騰的卡布奇諾。

  「謝謝你。」

  咖啡的熱度令沙耶的心情稍微有所好轉,她微笑著向女職員道謝。接著,她把視線移向窗外,發現室外的天空已被烏雲籠罩,雲間還能看到閃電劃過的影子,不一會兒,傾盆大雨直撲向地面,很快就把東京困在滂沱的雨勢中。

  抿了一口咖啡,沙耶留在員工餐廳,等待著雨勢過去,而就在時,隨身攜帶的手機突然響了起來。

  會是赤司嗎?

  沙耶望向餐廳裡的掛鐘,這個時間段,AKSI那邊應該也過了業務繁忙的階段,赤司會打電話過來一點都不奇怪。可當她拿出手機正要按下通話鍵時,手機螢幕上顯示的陌生手機號碼令她怔住了。

  這是誰?

  不知為何,看到這個陌生的手機號碼,沙耶會感到非常不舒服。那種感覺不是恐懼,更不是慌亂,而像是一個存在已久的忠告,它在腦海裡不斷回蕩,並提醒著她,這個手機號碼背後,隱藏著一個真相,一個被她遺忘多年,又很少記起來的黑色回憶。

  猶豫許久,沙耶最終還是在鈴聲停止前接下這通來電。

  「及川,我還以為你不敢接我的電話……」

  接通來電後,第一個傳進沙耶耳中的不是手機的等候音,而是綾花略帶沙啞的嗓音。

  及川,是沙耶以前的舊姓,在徹底脫離及川家回復母姓後,她再也沒有提起過以前的舊事。現在,綾花用舊姓稱呼她,目的未明,但她有強烈的預感,接下來絕對沒有好事發生。特別是從剛才的那句話裡,她能聽出綾花有點不對勁,聲音有氣無力,還夾雜著濃濃的沮喪感,到底發生什麼事?前些天在AKSI找她麻煩,綾花還鬥志旺盛的想惡整她這個情敵,怎麼才過了幾天,就變得如此萎靡不振?

  「星野小姐,你找我有事?」

  強壓下心裡湧出的重重謎團,沙耶繼續著兩人的對話,試圖從中弄清綾花的真正目的。

  「及川,我要找你談一談,地點就在你就曾就讀過的中學附近,那裡有條通往市中心的路,我就在那個老地方等你,你一定要來。」

  「假如我不去呢?」沙耶試探性的問道。

  「那你可要小心自己男友的安全,我可不敢保證,在未來的日子裡,他能毫髮無傷的繼承商會會長之位。」

  「我明白了,就在你說的地點見面。」

  說完這句話,沙耶便掛斷來電。同時也能確定,綾花已設好一個陷阱,正等著她去跳。如果她不去的話,以綾花此時的狀態,搞不好會對赤司進行報復,要是她去的話,就是自投羅網,有可能會變成案板上的肉,任人宰割。

  可即使如此,她還是要去一趟。

  綾花與她之間,終歸要來個了結,當年在那個漆黑的雨夜,兩人的對談沒有任何結果。現在,同樣是大雨傾盆的日子,那段曾被她遺忘的過往,再度重現眼前,這一次,她不會再受到內心陰影的影響,必定要親手把它們完全驅散。

  ******

  同樣的時間,同樣的地點,同是傾盆大雨的日子,一切巧合的令人覺得可怕。撐著傘走在以前經常走過的路,沙耶環伺四周,發現周圍的景致與她中學時期沒有多大變化。

  道路兩旁的路燈依然稀少,整條道路直到遠處的十字路口,只有三盞路燈,到了晚上時分,或者遇上暴雨季節,這裡的光線就極度不足。因此,在雨天,路上的行人很少,連過往的車輛也要長時間開著車燈,才能安心行駛。

  沙耶走向綾花所說的地點,那裡正好就是兩人在十年前第一次碰面的地方,當時的情景,她只記得一小部分,大部分的事情經過都在那次突發事故後被完全遺忘。

  而此時此刻,她再度重臨舊地,那段過往也隨之浮現腦海,如同她曾經歷過類似的夢境般,這裡的每一處景致都在告訴她,夢境並非虛幻,裡面看到的一切均是源自于現實。

  「你還是按時赴約了,及川。」

  在沙耶努力回想起昔日的過往時,一個人影已從雨幕中走出,只見她身穿一套帝光中學的校服,緩緩的朝沙耶走了過來。

  「你…………」看到綾花這副打扮,沙耶心裡堆積的謎團瞬間找到答案,她說道:「所謂和征十郎有關的事情,就是要我陪你回憶往事,順道了結你以前的心願?」

  「恭喜,你全部想起來了。」就算自己的計畫已被看穿,綾花仍然保持著臉上的笑意,她說道:「我還怕你的失憶症好不了,特地打扮一番才過來,如今,到是讓我省事不少。」

  「說吧,你要我來這裡,到底有什麼目的?」

  雖說夢境裡的情景不一定全部都是真實,但有一點沙耶不會忘記,無論在夢境裡,還是在現實,綾花對她的恨始終都沒有消失過。不,正確來說,是比以前更加怨恨她。

  「目的?」提起這個詞,綾花頓時笑容漸失,臉上的表情也瞬間變得猙獰可怕,「你說我有什麼目的?我從中學時代起就喜歡著征十郎,默默的在一旁注視著他,愛著他,期待他能多看我一眼。但是,在我想鼓起勇氣,尋找機會向他表白的時候,你卻出現了,你破壞了我的初戀,現在又毀掉了我的未來,我恨你,我恨你!」

  控訴的怒吼聲在雨勢與雷聲下被吞噬掉大半,沙耶撐著傘站在原地,並沒有被綾花此時的瘋狂表情嚇到。

  她只是往前走了一步,直視著對方的雙眼,冷聲回道:「你說我破壞了你的初戀,那我問你,從沒有開始過的戀情,怎能叫作初戀。至於你的未來,就是依附男人過一輩子,終日沉浸在浪漫甜蜜的愛情裡,當一隻幸福的米蟲?這種未來不需要別人去破壞,就先會毀在你自己手裡。」

  「閉嘴!難道你不是看中赤司家的家產才會愛上他嗎?別以為我不知道你的底細,你的生父就是一個罪犯,身為罪犯的女兒,你憑什麼去接近他?你不配!」

  被沙耶的話語戳中痛處,綾花也生氣的進行反駁。

  「一個在童年時代就被生父宣佈斷絕關係的人,現在怎麼可能還會有父親?」沙耶冷哼道:「而且,那個人犯了罪,就應該得到法律的制裁,而我是否有資格接近征十郎,並不是你說了算。」

  「我就知道你嘴硬,沒關係,要你放棄也很簡單。」綾花拿著一個小型U盤,故意在沙耶眼前一掠而過,說道:「我知道京穀杏裡一直都視征十郎為眼中釘,這個U盤裡面裝有相關證據,如果你為了他的前途著想,就快點離開他,不要礙我的眼,否則,就別怪我對你不客氣。」

  「那就讓我看看,你到底想要對我如何不客氣?」

  那段被遺忘的過往在腦海中越來越清晰,相似的話語,同樣的手段,沙耶已能肯定,在中學時代遇到的車禍並非偶然,那個想把她撞飛的人就是綾花。

  「你以為我會犯同樣的錯誤?那你就大錯特錯,只需兩分鐘,我的最終願望就能實現。」

  看到沙耶面不改色的向自己挑釁,綾花的理智也在這一刻崩塌。

  她拿出一個奇怪的小裝置,在按下它以後,怪事也隨之發生,前方十字路口的交通燈持續停在紅燈,讓許多需要車輛都卡在路口,短時間內無法進入沙耶與綾花所在的公路。

  緊接著,在沙耶身後的黑暗無人區域,突然響起一陣急促的腳步聲。當她立即反應過來時,那個人已迅速接近,並從黑暗中伸出一雙手,想用力把她往馬路中央推。對於這招,她早已有所防備,很快就在失去平衡不久就穩住自己的腳步,沒有摔到路中央。

  可是,她顯然高興的太早。在她忙著躲避身後的襲擊時,有兩輛汽車已從附近的街區沖了出來,並以一前一後的方式,對她形成夾擊之勢,想把她撞成人肉三文治。

  以那兩輛車的速度,沙耶本來可以往旁邊一跳,就能輕鬆躲過。

  不料,在馬路兩邊,都出現綾花安排的人,他們手持刀具站在路邊,分明就是想把目標困死在馬路中央,不讓她有活命的機會。


第五十二章 消逝的雨聲

  「沙耶!」

  現實世界的事情總有驚人的相同之處,十年前發生在同一地點的事故,在十年後又再重複上演。昔日的鏜螂仍想捕追那只脫逃的蟬,卻總是忘記她的身後有一隻料事如神的黃雀。

  這回也不例外。

  就在綾花即將看到獵物被撞成人肉三文治時,突然,一個身影撞倒路邊的守衛,並身手敏捷的朝沙耶方向撲了過去,及時抱著人滾到馬路的另一邊,成功避開撞擊。

  而那兩輛行兇的貨車卻沒有這種好運,駕車的司機們被人為製造的時間差嚇得驚慌失措,一時刹車不及,分別撞上路燈的燈杆和附近的交通指示牌。同時,那股撞擊聲也把十字路口的員警吸引過來,令整個事件鬧得越來越大。

  「征十郎……為什麼你會在這裡……」

  看著出現在眼前的男人,沙耶那段被遺忘的記憶完全恢復。在同樣的雨夜,同樣的地點,有人又一次把她拉離危險,而那個人就是赤司征十郎。

  「為了怕你賴帳,我特地過來接你回家。」

  與沙耶的驚訝反應相比,赤司到是淡定多了。儘管他身上的狼狽狀況與她不相上下,但他仍然能把笑容掛在嘴邊,輕描淡寫的將剛才發生的事情一語帶過。

  「你現在都受傷了,居然還有心情和我開玩笑……」

  看到赤司的襯衫衣袖都被血液染紅,沙耶既內疚又心疼。她連忙在身上尋找可以止血的物品,最後,她在隨身的包裡拿出手絹,快速幫他的手臂做了緊急處理。

  「別擔心,皮外傷而已,並不礙事。」

  手上的傷口早已不是赤司關注的焦點,他慶倖自己來得很及時,不僅能把沙耶救回來,還能讓自己的計畫前進一大步,實在是難得的意外收穫。

  「可是…………」

  沙耶的心裡依然無比自責,要是她不向綾花妥協,就不會發生這件事。假如可以的話,她寧願那一刀是劃在自己的身上,也不想連累赤司受傷。

  「沙耶,我們一起回家吧,站在這裡淋雨我們都會感冒的。」

  雨越下越大,絲毫沒有減弱的跡象。赤司並不覺得,在雨中漫步是件浪漫的事情,而且,他已經能聽到遠處傳來的警車鳴笛聲,他們是時候離開了。

  拾起沙耶掉落在地上的傘,接著攬緊她的腰,赤司旁若無人的擁著戀人調頭就走,完全無視掉另一個人的存在。反正,那些守在路邊的小混混早被中村正雄解決,他可沒興趣留在原地陪某人演狗血劇,對於自不量力又冥頑不靈的人,他一向覺得沒必要和其多費口舌,浪費自己的寶貴時間。

  「等一下,征十郎,你就這樣一走了之,就連最後的希望也不留給我嗎?」

  無法接受被戀慕之人無視,綾花丟下手裡的傘,想快步朝赤司跑去。但她的腳才剛邁出一步,一股森冷的寒意就迅速由下往上襲來,讓她凍在原地無法動彈。可她還是沒有死心,仍舊在心裡期待著前面的人能回頭看她一眼。

  結果,她這個願望實現了。

  走在前面的赤司真的停下腳步,並且還緩緩轉過身來,只不過,他不是為了給綾花留個希望,而是要讓她徹底死心。

  「假如你還為自己的父親著想,就安分的過日子,否則,你會失去現有的一切。」

  聽到這一句話,綾花起初以為赤司是在開玩笑。她父親的公司好歹也是商界的老牌IT企業,AKSI實力再強,也不會輕易與她家為敵。然而,她太高估赤司的耐性,總是以為他的冷淡是假像,其中隱藏的溫柔才是真實的他,孰不知,當她決定死纏爛打之時,他的耐性也消失殆淨。

  「失去你,和失去一切又有什麼區別,為什麼你選擇的是她,而不是我?」

  面對綾花的反駁,赤司只是陰沉著臉,冷冷的回道:「我選擇她的理由,你不需要知道,這是我和她之間的秘密,外人沒有權力去過問,如果你再糾纏不休,小心後果自負。」

  「什麼破理由,為什麼就不能老實承認,你是為了母親的遺願才選擇她的,說出來有那麼難嗎?」

  綾花這話一出口,沙耶望向赤司,等待他能給出一個合理解釋,而接收到她眼中的疑惑目光,赤司也爽快的給出自己的答案。

  「我感謝母親成全我的任性要求,讓我選擇一個聰明能幹的未婚妻,而不是只靠男人生活,不能獨當一面的大花瓶。不知道我這個答案你是否滿意,星野小姐?」

  雨水拍打著地面,細碎的聲音持續不斷。赤司的答案讓綾花瞬間怔在原地,久久無法回過神來。她以為,單戀的人一直受制於亡母的遺命,不肯接受她的感情。可惜,這一切只是她內心的妄想,那段期盼中的戀情永遠是單相思,不會有任何結果,她所戀慕的人註定與她無緣。

  「走吧,沙耶,我們回去煮薑茶。」

  該說的已經全部說完,不管綾花能否接受,赤司也不會再浪費時間在這裡折騰,他摟緊自己的戀人,趁著員警還沒趕到,快步離開這個事非之地。

  鬧劇迎來終幕,不肯接受現實的人依舊在雨中神思恍惚,像是等待著惡夢醒來,不肯離開那條街道。她怯生生的朝遠去的背影伸出手,想抓住最後離去的影像,卻只能感覺到落入掌中的雨水從指縫流走,如同她的單戀,從一開始就已以失敗告終。

  *****

  與綾花的糾葛算是正式告一段落,但赤司沒能如願回公寓享受薑茶,就被中村正雄送去醫院治療。這一去就花了數小時,除了包紮好手上的傷,還被強迫做了全面體檢,從頭到腳,身體的每一個部位都不放過,直到醫生給出最終檢查結果,赤司才得以回復自由身,回到自己的公寓休息。

  年輕人們總算能松一口氣,而長輩那邊卻要為另一件事情忙碌起來。

  AKSI的資料庫入侵事件已經查明因由,那位元幕後操縱人的目的無非是想讓AKSI與橋本商社互相為敵,坐收魚翁之利。因為她很清楚,一旦赤司與橋本兩家成功聯姻,以後在商場競爭中就很難成為AKSI的對手,所以,才會費盡心思從中挑撥離間,不惜借別人之手來達到自己不可告人的目的。

  對此,赤司與橋本家在弄清事件真相後,也準備著手反擊。

  第一步,就是按照原定的安排,儘快把兩位後輩的結納儀式辦完。

  只要訂婚的消息傳出去,正式的結婚日期也能跟著確定下來。到時候,就算那位黑手如何氣得暴跳如雷,也沒有空閒的時間出來搞破壞。畢竟,AKSI的資料庫入侵事件還有後續,一向記仇的老腹蛇怎能容忍幕後黑手獨自逍遙自在?因此,在結納儀式前,他已先行送出一份絕妙的禮物,讓個愛搞破壞的傢伙好好嘗一嘗,何為自尋死路。

  至於那位幕後黑手是否就是京穀杏裡,雙方長輩都沒有在商會裡明確表態。

  是與不是,商會內部的元老們心裡最清楚。

  事實也的確如此。

  商會內部的成員們都普遍認為,商會的未來已定,無論別人如何從中搞破壞,跳樑小丑終歸比不上最終王者。本來就沒有足夠的資本與頭腦去與其抗衡,更別說要去逆轉新生之血創造的命運走向,那簡直就是癡人說夢,純粹的幻想罷了。

  很顯然,社會與大學,原本就是兩個不同的世界。

  與煉獄般的商界競爭相比,大學校園生活就是一個美好的天堂。尤其是那些已經結束實習課程的學生,重新回到校園繼續課程,也就能找到往日的輕鬆和安逸。

  赤司和沙耶的實習課程也在綾花事件後相繼完結。

  由於之前的策劃案表現出色,總公司和分公司的主管們都給予兩人高分評價。分公司的山內部長甚至還私下邀請沙耶畢業後回去幫忙,但卻被赤司嚴辭拒絕,理由很簡單,在某件事完結前,她還不能外出工作。

  那究竟赤司所說的某件事,到底又是什麼事?

  沙耶暫時無法顧及某件事能否實現,光是回到大學後所引發的一系列事件就足以令她頭疼不已。

  在恢復校內課程的第一天,不知是誰把她和赤司的訂婚消息傳了出去。很快就讓那些粉絲團的女生們哭得肝腸寸斷,紛紛表示消息不可信,堅決認定她們看中的男人仍是鑽石單身漢,不會被其他女人獨佔。

  於是,在接下來的日子裡,沙耶的耳邊就不時充斥著女生們的哀怨聲,也有人說她樂不過一周,就會被赤司退婚,五花八門的說法漫天飛舞,日日都有新花樣。

  這種狀況持續惡化,甚至連去食堂吃午飯都會被女生們的眼神淩遲。幸好,即將迎來學期末的大考,令女生們的關注焦點有所轉移。不然,再鬧下去,沙耶可能一下課就跑回家,絕不在大學裡逗留。

  「我說小赤司,你的手腳也太快了,我這邊還沒來得及談婚論嫁,你那邊就已經把婚訂好,純心是讓我羡慕到死。」

  黃瀨一臉鬱悶的用餐刀切著盤子裡的炸肉餅,一邊埋怨赤司的求婚速度過快,大學還沒畢業,就已經先把婚給訂下來,不像他,都不知道該怎樣向莉子開口。

  「你羡慕的太早了,赤司只成功一半。」

  綠間很清楚,像赤司家那種商界名門,即使是訂婚,也會比普通人家來得隆重繁瑣。而且,依赤司的性格,最關鍵的步驟都會安排在後面實行。所以,他才確定赤司的婚姻之路只完成一半,而另一半,則要放在某件事上。

  「訂婚過後就可以決定婚期,該不會是……」

  對於綠間的猜測,黃瀨覺得疑惑不解,可當他結合自己的老難題一起聯想後,他才明白綠間話中的暗示,原來赤司要完成的另一件事就是求婚。

  「就像你們想的那樣,為了我的成功,最近要麻煩你們守口如瓶,不要讓沙耶知道我的計畫。」

  想到即將到來的結納儀式,赤司就難掩臉上的笑意,當然,他更不會忘記向沙耶正式求婚,那是必要的步驟,絕不能省略掉。

  「沒問題。」

  為了赤司的未來幸福著想,綠間和黃瀨均表示會配合到底,不會在沙耶面前洩露任何資訊。

  三人很快達成共識,而之前去買飲料的女生們也在這時候回到食堂。她們剛坐下來不久,就敏銳的感覺到氣氛有點不對頭。赤司三人神色有異,好像她們的到來破壞了他們的談話,非常不自然。

  「看來,我們回來的不是時候?」沙耶第一個開口,道出自己感覺到的異狀。

  「是你多心了。」

  無視掉沙耶露出的狐疑表情,赤司淡定的把剛才的話題隱藏,不讓戀人有機會起疑心。

  「我覺得沙耶學姐沒說錯,你們一定有事瞞著我們。」

  莉子看向黃瀨,想從他那邊找到答案,可一接觸到她的眼神,他的反應就是直接埋頭苦吃,完全沒當一回事。

  「我覺得與其去糾結奇怪的事情,不如換個話題聊天。沙耶學姐的訂婚儀式安排在6月初舉行,那時我們正好有長假,乾脆就一起去京都旅行吧。」

  察覺到綠間有口難言,秋葉綾也會意的把話題帶到6月的假期,並同時提醒著眾人,要享受假期,就先要過期末考那一關。

  「可以嗎?我也能去?」

  對京都的印象,黑木洋子只停留在討厭的名門相親茶會,她一直都想和同學或朋友去旅行,無奈,她要接受家族的精英教育,沒有空閒脫身。這次要是能以參加訂婚宴的名義去京都,說不定就能擺脫煩人的訓練,擁有一個快樂的假期。

  「當然可以,結納儀式過後有一場宴會,你和大家都過來湊熱鬧。」

  沙耶到是很希望當天晚上的宴會能看到自己的親友。而她也瞭解洋子的苦處,同是大家族的繼承人,都想要屬於自己的私人時間,更何況是難得的長假?放假嘛,就該好好放鬆身心,盡情去玩。

  「我們能去參加慶祝宴會固然是好事,但我和莉子有廣告工作,日期應該不會和儀式當天有衝突吧?」

  「你們可以放心,廣告的拍攝時間是在儀式之前,你們有足夠的時間先去完成工作。」

  黃瀨一提起拍廣告的事情,就立刻讓赤司想起前些日子看過的委託信件。他不反對沙耶去參與廣告工作,但有堂姐作投資商和負責人,他就不禁擔心起來。希望儀式當天不要再出亂子就好,不過,要是有不怕死的人敢過來挑釁,他也會很樂意還以顏色,讓對方徹底滾離他的視線範圍。

  「那太好了,這個假期我可以放心去遊玩了。」

  時間安排上沒有衝突,黃瀨頓時松了一口氣,連帶胃口也變得好起來。

  「涼太,你最好先過完期末考,再去想度假的事。」

  莉子實在不想給黃瀨潑冷水,可慶應大學的課程並不輕鬆,平時要是稍微放縱,就有可能會掛科。為了兩人能夠順利畢業,她還是要把戀人從美夢中拉回現實。

  「那你會幫我補習?」愛情長跑多年,黃瀨很珍惜兩人的相處時間,既使是考前補習,他也不會就此放過。

  「包你不掛科。」

  莉子豈會看不透戀人的心思?既然他要約會,那她就順著他的意,補到他滿意為止,就當作是他努力後的獎品吧。                        


第五十三章 夏之京都

  AKSI總公司資料庫入侵事件在工程師們的努力下得以解決。

  可是,真相卻被高層管理們隱瞞,沒有對外公開。此舉用意為何,工程師們並不清楚,他們只是像往常般專注於自己的崗位工作,不讓同類事件重複上演。

  而尋找另類真相的工作就交給別人去負責,那個人是誰?自然就是一直在調查京穀杏裡的中村正雄。其實,早在多年前,身兼多職的他就接受家主的命令,去調查京穀杏裡的情況,為的是防止不穩定的因素提早爆發,妨礙未來的新家主繼任。

  現在,資料庫入侵事件成為重要的轉捩點,讓一直苦於無法消除內患的赤司俊次找到了應對危機的辦法。

  為此,商會內部進行過緊急磋商,有人認為家醜不得外揚,必須在警方插手前把爛攤子收拾好,否則會影響公司聲譽。另一些人卻不同意這種做法,堅持要移交警方處理,雙方各執一詞,吵得不可開交。最後,赤司俊次為免爭吵惡化,給眾人提出一個折衷的方案,由會員們投票決定,是否執行。

  因此,那件事的結果,依然是一個未知數。

  身為知情人之一的中村正雄,就算知道全部方案內容,也只會放在心裡,不會對外洩露半點資訊,更別說是赤司了,身為下任繼承人,他有更重要的事情需要去完成。

  6月初,剛好是慶應大學三年級以上學生才有的休假,為期三個月。這段時間裡,學生們經常會出外進修,或者去打工賺學費,而赤司卻是迎來他人生中的重要日子,與自己所愛的人正式訂下婚約。

  由於赤司和橋本兩家都是古老的商界名門,即使按照古老的傳統舉行儀式,禮數方面的要求也要比普通人家要嚴格而隆重。

  所以,要進行名為結納之儀的傳統訂婚儀式,男女雙方都必須先準備好儀式所用的聘禮。通常,按照傳統,日本的每個地區都有自己獨有的結納風俗,風俗不同,要準備的結納用品也有所不同。

  京都,是沙耶的成長地,結納的聘禮就要按照關西地區的風俗去準備。

  結納品以品目為規格單位,五、七、九品目用的最多,最高級最隆重的是十五品目,多數被名門大家族聯姻使用。

  其中,物品目錄、幹鮑魚片、訂婚禮金、魷魚幹、鰹節、海帶、麻線、純白的扇子和酒桶都是儀式裡必備的物品。每一樣東西都有不同的喻義,幹鮑魚片代表酒菜,魷魚幹象徵旺盛的生命力,海帶是多子多孫,麻線是夫婦能白頭到老,純白的扇子代表純潔的愛情,家族運勢興旺。

  這些東西對從未接觸過結納之儀的年輕人來說,光是聽到物品的種類就容易犯暈。幸好,有不少店鋪專營結納品的生意,解決了不少新人的麻煩。而在赤司家,準備結納物品的人是家族中的老長輩,赤司的叔祖母,她是關西地區出生,比家族裡任何人都瞭解當地的結納風俗。

  有了她的幫忙,赤司得以在期末考試過後,順利打點行裝,和沙耶一起前往京都。

  作為未來的新婚夫婦,結納儀式裡的禮節和眾多注意事項他們都要從頭學習起。於是,在動身前,赤司在主宅被叔祖母說教了兩天,在大致瞭解相關步驟後,再前往京都接受另外一位長輩的教導,她,就是沙耶的外婆,千代夫人。

  關於這點,赤司並不害怕。

  千代夫人對他的態度非常和藹,就像是親孫子般,而對她的外孫女嘛,絕對是要求嚴格,訓話訓到她滿意為止。也難怪沙耶在新幹線列車快要進入京都站時就露出苦瓜臉,好像已意識到,她自己將會被外婆念到耳朵長繭。

  不過,這是沙耶遲早要面對的事情,根本無法逃避。

  而且,赤司很明白,即便千代夫人的說教會持續很長一段時間,沙耶也會把外婆吩咐的事情全部完成,不會有任何遺漏。家業也好,結納儀式也罷,重要的事情就必須認真對待,不能有半點馬虎,這就是身為橋本家女將的準則。

  現在看來,他想起堂姐有句話說得真好。訂婚嘛,就該輕鬆自在,不要有精神負擔,如果搞得像處理公事般嚴肅,那簡直就是自虐,毫無快樂可言。

  沖著這句話,赤司在列車到達京都站後,就把身邊的行禮全移交給中村正雄,要其先把行禮送到別宅,而他和沙耶選擇搭乘電車前往市內,去逛一逛以前兩人曾經走過的地方,重溫那段兩人共同度過的高中時光。

  *******

  進入初夏的京都,連綿不絕的櫻花花海早已隨著春季的離去而消失無蹤,取而代之的是顏色各異的紫陽花和菖蒲花在陽光中綻放鬥豔,它們在向城中的人們宣告著,充滿活力的夏季已經來臨。

  環視四周,停在曾經走過的街道,沙耶心裡不禁感概萬分。這片從小養育她的地方,承載了她童年時代與高中時期的所有回憶,有痛苦與悲傷,甜蜜與溫馨,縱然時間已過十年,她仍對那段過往記憶猶新。

  「沙耶,別在那裡發呆,會讓你舅舅久等的。」

  赤司的叫喚適時拉回沙耶游離的思緒。原本,他是想和戀人在街區附近逛一逛,卻沒想到橋本健一突然打電話過來,邀請他們兩人去參加嵐山的『若鯰祭』。這絕對是一個散心的好機會,既能讓兩人放鬆心情,又能緩解結納儀式前的緊張情緒,實在是一舉兩得的好辦法。

  「抱歉,剛才我有點走神。」

  不再讓自己沉浸於以前的回憶中,回過神來的沙耶離開了車站,和赤司一起朝嵐山的方向走去。

  今天是『若鯰祭』,也是本地人最喜歡參與的活動之一。入夏的嵐山褪去春季獨有的粉色妝容,換上一襲清新的綠意,與秋季的紅豔魅惑相比,綠意盎然的嵐山魅力不減,依然能吸引眾多民眾前來參加夏季的特色祭典。

  只要離活動區域越近,人流量也會成倍增加。要是想在人群中找到相識的人,的確很不容易。

  幸虧,有人早有準備,只見在活動區域的入口處,一個穿著休閒套裝的中年男人正牽著兩隻大狗在等人。他的雙眼不斷在人群裡搜索,有時還焦急的低下頭,察看著腕表顯示的時間。

  這一等,又過了十分鐘,就在他等得不耐煩,想要親自進入人群中找人,沙耶和赤司的身影就忽然出現在他的視線範圍內。不過,沒等他開口喊人,腳邊蹲坐的兩隻狗已率先掙脫牽引繩,快速朝前面的人影跑去。

  「露絲和傑克?你們怎麼會在這裡?」

  望著在她身邊打轉的白色柴犬,沙耶覺得驚訝極了。

  露絲比她早一周回到京都,一直都住在健一舅舅的動物醫院裡。今天,它之所以能破例跟著參加『若鯰祭』,八成是喜歡動物的舅舅不忍心把它單獨留在醫院,就順便帶出來溜溜。而傑克嘛,不用猜,她也知道是中村正雄牽過來的。原因很簡單,人會犯相思病,狗也一樣,喜歡粘露絲的傑克可不會放過這個大好機會,跑過來找老相好玩耍。但是,礙於祭典的規定,它們這些寵物註定只能待在祭典管理處那裡,癡癡的望著烤架上的香魚大流口水。

  「今天有難得的烤香魚,它們當然要過來湊熱鬧。」

  赤司輕撫著傑克的頭,不忘吐槽自家愛犬的好吃本性。

  「喲,沙耶,赤司,你們兩個比原定的時間來得要晚,難道中途有事耽擱?」

  穿過洶湧的人潮,橋本健一走過來向兩人打招呼。作為橋本家的長男,過些天能代替亡姐參加外甥女的結納儀式,是最令他欣慰的事情之一。而在此之前,他想趁著空餘的時間,讓兩位後輩先去市內各景點遊玩一番,放鬆一下身心,暫時不要為後面的儀式感到煩惱。

  「我們之前去了老家附近的街區,在那裡待了一段時間,怎麼,外婆有事找我?」

  沙耶以為舅舅是受外婆所托,要她參加完若鯰祭後就趕回老宅處理儀式的事務。

  「沒,沒有,你外婆正忙著幫你打點儀式要用的東西,暫時沒空理其他事情,我是擔心你們中途有事要忙,才會多嘴問一下。」

  多嘴問一下?有古怪啊……

  她舅舅本來就是一個不會說謊的人,連稍微編一個小謊哄舅媽開心也會被輕易識破。現在,他一開口說話,她就敏銳的察覺到事情有點不對勁,雖然,此時的他神情沒有異常,更是出於好意,邀請她和赤司過來玩,可不知為何,她的直覺在告訴自己,舅舅有重要的事情在瞞著她,並不想過早被她知道具體內容。

  「沙耶,祭典快要開始了,我們不要站在這裡發呆,去那邊排隊拿烤魚吧。」

  赤司似乎也看出事有蹊蹺,但他沒有立即把心裡的疑問說出來,而是順手推舟,讓沙耶跟著橋本健一去排隊領食物。

  「嗯,那我們快過去排隊,去晚了就只能啃魚骨頭了。」

  美食是個好藉口,赤司的話語成功讓沙耶轉移重點,讓她的注意力由橋本健一身上移開,放在遠處的熱鬧會場裡。

  良久,當空氣中開始彌漫著烤魚的香氣,會場的氣氛也變得高漲起來。

  在入口處向內望去,就能看到會場中央已架起一排排烤架,上面放滿串好的香魚。在高溫的炙烤下,魚的油脂與溫度產生美妙的合奏,滋啦滋啦的聲音不斷從烤架裡傳出,令人忍不住食指大動,想要快步走上前,盡情大塊朵頤一番。

  可再讒也要按規矩辦事,主辦方除了準備現季的鮮嫩香魚,還給到場的人們配上冰鎮的罐裝啤酒。初夏的日子,有美味的香魚配冰啤酒,實在是一種不錯的享受。

  難怪當地人每到夏天都會趕來參加這個祭典。在會場,人們品嘗美食之餘,還能加深人與人之間的感情,受如此熱鬧氣息的影響,沙耶和橋本健一也跟著長長的人龍去排隊領魚。而赤司卻揪准這個空檔走到路邊,拿出自己隨身攜帶的手機,查看中村正雄這時發過來的資訊。

  他用手輕點螢幕,打開郵箱,很快便找到那封新郵件。不料,當他打開一看,屏慕上顯現的內容就令他不悅地皺起眉,並迅速關掉手機電源。

  為什麼在他和沙耶舉行結納儀式的日子裡,那個傢伙會突然跑來京都?

  赤司頓時陷入沉思中。

  自上次的家宴後,他就不再看到那傢伙現身。如今,他和沙耶快要進行結納儀式,龍崎家那邊又讓那傢伙到處亂跑,到底是什麼意思?該不會龍崎家也是受邀的賓客之一?如果是純粹來觀禮,那他會視而不見,就當什麼事都沒發生過,要是另有目的,那就別怪他疑心作祟,把不受歡迎的人逐出賓客名單。

  然而,要證明心裡的猜測是否屬實,仍需要證據,或許中村正雄那邊有他想要的答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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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四章 水中之影

  離開喧鬧的人群,走向祭典會場的某個角落,赤司無須再花時間尋找,中村正雄就已在郵件所定的地點等候著他的到來。

  「正雄叔,你到是悠閒自在啊,郵件裡說的有十萬火急的事情要告訴我,怎麼我一來,就看到你躲在這裡獨自吃烤魚?」

  說起郵件裡的內容,赤司覺得中村正雄沒有小題大作之嫌,以他對這位長輩的熟悉程度,眼前這種狀況恰好是其正常反應。只要每次碰上麻煩的事情,中村正雄就會像現在這般,獨自休閒放鬆,不像其他人,急得像熱鍋中亂竄的螞蟻,驚慌失措到處找人幫忙。

  「少爺,龍崎家的長子已來到京都,剛才還親自去過橋本家的老宅。」

  咽下嘴裡的美味烤魚,中村正雄把剛收到的情報告訴赤司。

  「他來幹什麼?難道還對沙耶不死心?」赤司已能肯定,沙耶的舅舅想要隱瞞的事情就是龍崎家的人找上門來。很好,有膽量上門挑釁,就要有覺悟和他對決,上次他沒有機會找人算帳,乾脆就趁這次機會,徹底讓那傢伙死心。

  「與其說他對沙耶小姐不死心,不如說他是對龍崎家家主的位置放不下手。」

  論家主之爭,龍崎家那邊的情況與赤司家不相上下。中村正雄還為此進行過相關調查,發現龍崎家族的內部之爭由來已久,尤其是現任家主的兩個兒子,已令家族內部形成兩派,內鬥持續不斷。後來,隨著長子離婚,家主爭奪戰也進入白熱化階段,沒有子嗣的長子要想挽回頹勢,就必須重新找到一樁門當戶對的婚事,才能保住他在家族中的地位。

  「正雄叔,你的意思是說,那傢伙的目的是想借橋本家的力量重奪家主之位?」

  所謂的愛情在利益面前根本不值一提,特別是對權力與金錢極度嚮往的人,任何東西都能成為其前進的踏腳石。

  赤司對此深有同感,要是他小時候沒和沙耶相遇,恐怕他真的會像龍崎伸一那樣,長年過著被長輩們操縱的人生,過著沒有自我的生活,就連自己的婚事也沒法做主。一切只為利益而活,只為守住家族而不惜將自己困在那個可怕的深淵,無法再離開一步。

  「同樣的錯誤,精明的人絕不會再犯第二次,我想,少爺應該也猜到老腹蛇給龍崎伸一的答案。」

  中村正雄喝了一口啤酒,微笑著提醒道。

  「能者居之,勝者為王,有過及川憲一這個前例,老腹蛇不會再犯老糊塗,親手讓自己的基業葬送在無能之人的手裡。」

  要想繼承龐大的家業,就必須先具備長輩們認同的能力。赤司並不認為,他和沙耶成功訂婚,老腹蛇給予的考驗就會結束。相反,作為一個初出茅廬的新人,他還有很多東西需要學習。而如何正確處理商界的人際關係,就是其中一門重要課程。

  這也能解釋,為何龍崎伸一會出現在賓客名單之內。對於這個情敵,他本人有信心能應對好,可他不敢保證沙耶的反應,上次的事件已讓她有陰影,這回該不會……

  「少爺,你不怕他找你麻煩,而是擔心有人在背後搞鬼?」

  中村正雄一眼就看穿赤司的心思,上次的事件差點就把這對戀人的關係拖入僵局,這次的結納儀式要是再鬧出事端來,後果可能會不堪設想。

  「不管那男人有何目的,我先把這件事告訴沙耶,好讓她有心理準備。而京穀杏裡那邊的情況,就要麻煩正雄叔派人去調查一下,假如我沒猜錯,就算這次的事件和她沒有主要聯繫,龍崎伸一會來京都,很有可能也是受她慫恿。」

  「沒問題,明晚我會把報告送過來,現在,你可以安心回去觀光了。」

  當吵雜的人聲不斷逼近,這個角落也變得不再安全。中村正雄把手裡的啤酒罐扔進前方的垃圾筒,並要赤司望向會場中央的區域,暗示著他,那邊排隊領取食物的人流已開始變得稀疏起來,是時候該回去了。

  「正雄叔,那件事就麻煩你多費心,我會等著你的好消息。」

  看了一下手腕上的表,赤司也覺得自己該回去守著沙耶,以免讓那個男人有可趁之機。

  此時,祭典的氣氛越來越熱鬧,四處都能聽到人們的歡笑聲。赤司站在遠處,很容易就看到沙耶的身影,他連忙向中村正雄告別,之後就加快腳步,朝沙耶所在的方向走去。

  一開始,他只顧著趕路,沒有察覺四周的異樣,直到他走過烤架擺放的地方,才感覺到一股強烈的視線感正襲上他的背脊。

  到底是誰在暗處偷窺?

  綾花與AKSI的資料庫入侵事件才剛結束不久,赤司不相信有人會如此膽大包天,光天化日之下跟蹤他。如果是京穀杏裡那邊的人,跟蹤他沒有意義可言,也不會有任何情報收穫,難道是……龍崎家的人?

  不,現在的狀況難以過快下定論,既使那個男人有心來找茬,量其也不敢在公共場合對他不利。而和他的安全比起來,沙耶那邊的情況有點複雜,倘若他沒猜錯,那個男人在拜訪完橋本家後,第二個要找的人,就是她。

  ******

  或許是赤司的過度保護,嵐山的若鯰祭舉行期間,沙耶都玩的很快樂,沒有出任何意外。

  而那些跟蹤者本來還想在祭典結束後跟著他們移動,沒想到在離開會場前,就被管理處的露絲和傑克發現。兩隻狗狗像是有靈性般,拼命朝跟蹤者吠叫,導致會場管理員過來察看情況,並把那個行為怪異,身上又掛著相機的怪異男人帶到管理處問話。

  有了協力廠商插手,赤司和沙耶總算能擺脫煩人的跟蹤狂,去為兩人的結納儀式做準備。

  其實,這些儀式的前期準備並不需要新人們過分操勞。熟識風俗的長輩們早就把工作一手包辦,如果年輕人想中途插手,說不定還會給她們添麻煩。結果,新人要忙的事情只剩下試穿訂做好的和服,確認晚宴的賓客名單,還有應付朋友們提出的各種奇怪問題。

  原來,在沙耶和赤司回到京都不久,受邀來度假的朋友們也相繼搭乘新幹線從全國各地趕過來。黃瀨和莉子首先到達,之後,是笠松和理紗,黑子和青峰因為要在假期打工,無法離家旅行,只能托綠間和紫原把他們的祝福帶過去。

  於是,年輕人們的京都休閒之旅就此拉開惟幕。

  由於離正式的宴會還有幾天的時間,今天又是週末,笠松和綠間跟著赤司去了一趟洛山高中。三人在裡面閒逛之餘,難免會犯籃球癮,就索性在學校附近的街頭籃球場打上好幾場比賽。至於喜歡美食的紫原,他沒有和赤司他們去洛山,而是和冰室一起去逛市內的和果子店,採買喜歡的手信。不過,按照冰室的預言,就算買得太多,也熬不到回東京,因為在回去以前,那堆點心都會被紫原吃掉。

  看到每個人都能去做自己喜歡的事情,黃瀨頓時覺得鬱悶極了。

  平時,他都服從事務所的安排,很少會挑工作,這次完全是因為假期與工作時間相撞,才會讓他覺得鬱悶難耐。

  畢竟,那些失去的時間,足以讓他和莉子去市區散步,順便回味兩人曾在這裡發生過的所有囧事。誰叫京都也是他們兩人的感情發展地呢,要是以前兩人沒有一起來到京都工作,或許就不會變成現在的戀人關係吧。

  深呼吸一口氣,黃瀨用手拍了一下自己的臉頰,強制性讓自己的精神振作起來。

  今天的拍攝地點是在京都市內某個著名的旅遊景點內,裡面經常被各大電視臺取景,拍攝過不少大河劇。適逢6月初夏,也是旅遊的淡季,拍攝組才得以拿到許可,在這裡進行廣告拍攝。因此,時間非常寶貴,導演對模特們的要求自然也比平時要高。

  現在,長達數小時的拍攝工作暫告一段落,在場的工作人員們也迎來短暫的休息時間。

  黃瀨小心翼翼的提起狩衣的衣袖擺,打算去休息區拿兩瓶運動飲料,慰勞一下自己的女友。可沒等他離開回廊,就看到身穿十二單衣的莉子正抱著一大束紅玫瑰,慢慢朝他走過來。

  那是粉絲們送來的花?

  以莉子現在的人氣,會有粉絲送花並不奇怪,可是,那束花的數量也實在太誇張,起碼也有上百朵,到底是哪位粉絲如此瘋狂又大手筆,親手把花送到拍攝場地?

  心裡忽然湧出一股酸溜溜的感覺,黃瀨猶豫著,是否要上前問個清楚明白。而就在這時,前方的莉子似乎也發現了他,只見她像是看到救星般,想要快速移動著步伐,走到他的身前。可是她身上的衣服和手裡的花束限制了她的行動速度,一旦要快步行動,後果就是……

  「砰!」莉子不小心踩到自己袴裙,立刻連人帶花束朝前摔去,讓臉龐與古老的木地板來了一個親密接觸。

  「莉子,你沒事吧?」急忙把心裡的醋意拋在一邊,黃瀨快步沖上前,把摔倒在地板上的莉子扶起。

  「別管我,你快去打電話給赤司,快!」

  手裡一旦沒有礙事的花束,莉子的身體頓時輕鬆不少,她從地板上站了起來,首先不是摸一下自己的鼻子是否受傷,而是神色緊張的要求身邊的黃瀨打電話給赤司。

  「為什麼要打電話給赤司?」一時之間,黃瀨弄不清莉子為何會提出這種奇怪要求。

  「情敵都敢帶著花找上門求婚,你說他還能無動於衷?」

  莉子低頭瞥了一眼地板上的巨形玫瑰花束,心裡忍不住為學姐的處境擔憂。很明顯,那個男人是有備而來,否則,不會專挑別人即將訂婚,未婚夫又不在身邊的日子過來探班,分明就是想製造事端,分化赤司與學姐之間的關係。

  「那我馬上去通知他,你先回去守著,我打完電話再回去找你。」

  黃瀨想起清晨時分接過的電話,那時赤司曾告訴過他,今天在拍攝場地,有人會來找沙耶的麻煩。當時,他以為赤司在開玩笑,橋本家可是這次廣告的投資商,有誰敢在拍攝場地對橋本家的繼承人毛手毛腳,那簡直就是和橋本家作對。

  如今看來,那些事情全被赤司說中了,今天的廣告拍攝時間註定要無限延長。                        


第五十五章 同類?

  在拍攝廣告期間有人前來探班是經常會發生的事情,可那是屬於人氣模特兒的待遇,和沙耶這個外行人無關。

  然而,老天爺就是愛和她開玩笑,來探班的人不是她的未婚夫,而是那個嘴巴毒又愛損人的龍崎伸一。更令她生氣的是,這個男人還敢忽悠工作人員,冒充她的男朋友。要不是此時身處公共場合,她絕對會給他來幾記上鉤拳,讓他長長記性,不要在別人訂婚前過來找麻煩。

  「為什麼你會來這裡?」

  「看來,你不喜歡我送你的花。」

  在沙耶對面的座位落座,龍崎伸一不但沒有被她眼中的憤怒之火嚇退,反而還臉帶笑容與她攀談起來。

  「那也要看送花的人是誰。」

  在拍攝場地週邊,是一家人氣頗旺的茶室,也是遊人們經常歇腳的地方。

  沙耶和龍崎伸一在這裡已坐了大半小時,可兩人之間的相處氣氛仍然極度詭異。一個笑容滿面,含情脈脈的凝視著眼前的女人,另一個是怒目瞪視,恨不得對方從眼前消失,這不禁讓前來喝茶吃點心的客人誤以為,這對小情侶吵架的方式真是另類。

  「我只是來探望你這位老朋友而已,你不用過分緊張。」

  覺察到沙耶的戒心不斷加重,伸一頗為不解的皺起眉,心裡暗自琢磨著,接下來該如何卸下對方的心防,讓他能順利完成預定的計畫。

  「老朋友?」沙耶覺得從伸一口中說出這個詞實在很可笑,「冒用別人的身份來找老朋友,你這個玩笑開的真惡劣。」

  「再惡劣也是為了想聽到你的答案。」

  眼看兩人的對談沒有任何進展,伸一改變策略,直接向沙耶表明他此次前來的目的。

  「很抱歉,我和你之間已無話可說。」

  這絕對是沙耶的實話,自從中學時代見識過伸一的真目,她對這個男人只剩下厭惡,沒有昔日的情分存在,現在更不會給他好臉色看。

  「你真的要嫁進赤司家?」藏在伸一心裡許久的問題,終於還是說了出來。

  「聽你的語氣,你認為我是為了他家的家勢與財力才答應這樁婚事?」

  拿起金屬咖啡匙攪動著已放入方糖的咖啡,沙耶並未因伸一提出的問題而感到訝異。反正他總是把一切利益化,會把她的婚事往另一個方向去想,也是她預料中的事情。

  「難道不是嗎?AKSI的公司規模越來越大,一旦聯姻成功,橋本商社在商界的地位會更加鞏固,這也是你外公想要的結果吧。」

  伸一明白自己所說的話裡酸意濃重,可他就是難以抑制內心的嫉妒,不甘心看中的肥羊落入他人的手裡。

  「假如你要說的話就是這些,那你請自便,我不奉陪。」

  沒有興趣和無聊的男人瞎扯,沙耶把咖啡錢留在桌子上,準備起身離開,不料,卻被伸一突然抓住了手腕。

  「沙耶,你的耐性何時變差了,我的話還沒說完。」

  「那請你快點說完,我還要去工作。」

  不想在茶室裡引起大範圍騷動,沙耶掙脫伸一的手,重新坐了下來。

  兩人的話題似乎已很難再繼續下去,此時的伸一也覺得,要讓一個女人動心,光是口頭上花功夫是不足夠的。為此,他早就有所準備,起碼有它的存在,他能把她多留一會兒。

  「與其讓自己成為利益的犧牲品,不如和我合作,結婚後你不用參與管理公司事務,可以安心在家享受衣食無憂的生活,對你我而言,這是一筆不錯的交易。」

  一個精美的絨布盒子被推到沙耶面前,伸一的意思很明顯,就是要她親手把它打開。

  可惜,被要求接受交易的人沒有照做,而是伸手把那個盒子推回到伸一的面前。

  「我拒絕。」完全不用考慮伸一給出的條件,沙耶一口回絕他的提議。

  龍崎家的家主之爭已不是短時間內發生的事情。自她中學時代起,外公就時常叮囑她,長大以後要徹底遠離那場紛爭,不能跟著別人淌混水。時至今日,伸一向她提出求婚,也是為了給他自身增加可用的籌碼,以便能壓過弟弟那邊的支持者,奪取家主的位置。所以,她絕不會答應他的要求,更不能讓橋本家的資產被別人當作爭名奪利的資本。

  「你……」

  聽到沙耶的回答,伸一的反應就是想開口罵她不識抬舉。

  但考慮到他仍需要橋本家的幫忙,去積攢足夠的力量與弟弟抗衡,他還是強壓下心裡的怒氣,試圖繼續說服她。可這次,他的如意算盤卻無法打響,在他想把沙耶當作可口的獵物時,卻沒發現自己身邊的環境正悄然發生著變化。

  原本坐滿人的茶室,忽然變得安靜起來。那些前來歇腳的遊人不知在何時離開,只剩下店員一人在收拾著桌子。緊接著,一陣腳步聲響起,開始緩緩接近伸一和沙耶落座的位置。

  面對這種狀況,店員一般都會上前迎客,並禮貌的說一聲『歡迎光臨』。可是,這次她的待客語全卡在喉嚨裡說不出來。此時此刻,她感覺到那位客人身上正散發著一股可怕的氣場,那不是怒意,而是一種難以用言語形容的威壓感。它就像一種無聲的警告,讓她對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只能選擇敬而遠之,不敢從中插手。

  「龍崎先生,既然沙耶已給出明確的答覆,為何你還要為難她?」

  溫和的男性嗓音夾帶著一絲怨怒,強烈的低氣壓徐徐地接近,很快便打斷了兩人的談話。

  「你怎麼會在這裡?」

  被突如其來的人影嚇了一跳,伸一的額頭立刻滑下冷汗。在來拍攝場地前,他已派人調查過赤司的行程,算准其今天不會和沙耶同行,才會過來實行計畫,沒想到,他卻失策了。

  「沙耶,你先回拍攝場地,我堂姐有事找你。」找了一個合理的藉口把沙耶支開,赤司拉開另一張椅子坐了下來,與伸一正面對視。

  「征十郎……」

  赤司的出現,讓沙耶既意外,又疑惑不已。

  今天,他告訴她,說要帶笠松和綠間去洛山高中,順便會在那邊打上幾小時的籃球。按常理,他應該已經換上一身運動裝,不像現在,身上的襯衣依舊筆挺,沒有任何淩亂,連她幫他系好的領帶也沒有松掉,完美的保持著他早上出門時的模樣。

  難道,他早就預料到伸一會找她麻煩,所以才…………

  沒等沙耶完全弄清他的用意,赤司伸手輕抬起她的下顎,在她的唇上落下輕吻,並溫柔的安慰道:「你不必擔心,剛才發生的事情全在我的預料之中,你先回去等我,我會儘快趕回來。」

  「那好吧,你要小心。」

  雖然不清楚赤司要如何應對伸一的毒嘴,但沙耶還是答應他的要求,先離開茶室,回到拍攝場地等待他的消息。

  桌旁忽然少了女主角,室內的氣氛本應該回復如常,不再感到壓抑難受。可情況剛好相反,只有兩個男人的對談同樣可怕。面對此番景象,茶室店員果斷選擇在前臺一直泡咖啡,不敢靠近那張桌子半步。

  「這是我們第一次見面吧,赤司家的少爺。」

  眼睜睜看著獵物從視線範圍內消失,要說伸一不生氣,那絕對是假的。事實上,當沙耶起身離開,他的憤怒已累積到頂點。但為了維持臉上那張平和的假面具,他佯裝鎮定,開始和赤司聊了起來。

  「在某一方面來說,的確是第一次。」

  直接無視掉對方臉上的虛假笑容,赤司想看看對手還會耍出哪些花樣。

  「那真是很抱歉,讓你看到沙耶的另一面。其實,女人都一樣,吃著碗裡的,卻想著鍋裡的,毫無專一可言,你一定對她非常失望。」

  「是嗎?」赤司現出一抹冷冽的笑意,「我還以為長舌婦人喜歡顛倒黑白,到處亂造謠,沒想到連男人都有這種嗜好,你的品味真的很特別呢,龍崎先生。」

  「我是實話實說啊,赤司少爺。」

  赤司的暗損令伸一氣得火冒三丈。今天,他不僅失策,還錯估了赤司本人。

  在前段日子,京穀杏裡那個老女人為了向他示好,還特地派人把赤司的資料送過來,好讓他提前瞭解對手的一切。

  如今,當他親自和本人碰面,才真正發現,那些檔資料全是假的。

  什麼性情溫和,不與人爭吵,根本就是胡說八道。他眼前看到的赤司就是一個腹黑的魔王,只要被那雙薔薇色雙眸盯著,心裡就會被莫名的寒意侵襲,冷得直讓人發抖。而他那個所謂的計畫,八成早已被赤司看穿,甚至還反被利用,讓他成為其掌中的獵物,無法逃脫。

  「她的好,只有我懂。」赤司斬釘截鐵的回道。

  「好到要娶她為妻?」伸一的理智隨著怒火蔓延,也在逐漸走向崩潰,「明明就是一樁利益交換的婚姻,為何你還要掛上愛情的名義?那個女人不值得你那樣做。」

  「是否值得不是你說了算。」赤司冷冷的打斷伸一的話,「假如你把她看得如此一文不值,為何要花大價錢準備鮮花與鑽石向她求婚,還要她和我分手,轉投你的懷抱?」

  「她的價值是橋本商社的股份和控制權,本人只能算是附帶產物罷了,我想,聰明如你,也是看到這一點,才會答應這樁婚事。」

  理智渙散,怒火佔據頭腦,伸一毫不掩飾的向赤司表明自己的真實想法。他認為,赤司和他是同類,兩人都處在家族內鬥中,都在為爭奪著家主的位子而煩惱。為此,不擇手段就是他們的出路,即便犧牲掉婚姻,也是在為自己的事業和未來鋪路。                        


第五十六章 意料中的對談

  對於伸一的片面言論,赤司仍然不為所動,他淡定的注視對方,並期待著有精彩的發展。誰知道,伸一那番無趣的價值論仍在繼續,甚至還想說服他,承認與其是同類。

  「你認為沙耶的價值只在股份與公司控制權?」赤司的唇際劃過一抹冷笑,「假如你真的這麼認為,那也難怪家主之位與你無緣。」

  「難道不是嗎?」被赤司的話語戳中死穴,伸一語帶憤恨的回道:「女人的作用也只是延續家族的下一代而已,那些有家勢背景的千金大小姐和外面的情人沒有分別。她們唯一自傲的資本就是本身擁有的家產,不然,誰會安然接受一段沒有感情婚姻?」

  「按照你的觀點,婚姻就是純萃的利益交換。但你卻忘記一件很重要的事情,不是每一個女人都會接受那種命運,沒有獨立生活能力的花瓶大小姐或許會答應這種交易,可對獨立性強,能力又比男人優秀的女人而言,你,不是一個好交易對象,說得難聽點,就是你沒有征服她的能力。」

  「像她那種女人,不需要征服就能到手。」死鴨子嘴硬的人,無論何時都不肯正視自己的弱點。

  「可是你被拒絕了,這就是現實。」

  看著伸一的假面具逐漸崩潰,赤司覺得自己不必再浪費口舌,也能讓對方知難而退。

  「那你呢?又能比我好多少?」被徹底激怒的伸一雙手緊握雙拳,試圖壓抑著自己的怒氣,「你和我一樣,都是看中和橋本家合作會有利可圖,才會對沙耶如此用心,你敢說這樁聯姻裡有愛情成分?」

  「我敢。」赤司斬釘截鐵的回道。

  「怎麼可能…………」

  伸一駭然。這是他永遠都沒想過的事情,大商社之間的聯姻有愛情可言?說出去誰會信!

  「信與不信,都隨你,我還是要給你一個忠告。一個人的忍耐是有限度的,尤其是在好事將近時,更不允別人出來搞破壞。如果你還想在龍崎家的爭鬥漩渦裡玩下去,就不要再去糾纏我的女人,否則,後果自負。」

  「赤司少爺,你這個警告的分量不夠啊,要想讓我死心,可沒那麼容易,除非在商場上分個勝負,光是靠耍嘴皮子,怎能讓我心服口服?」

  為了達到目的而不擇手段,伸一早已不把後果放在眼裡。此時此刻,他只想拿到那份重要的籌碼,挽回在家族中的地位,不料,他的挑釁非但沒有效果,反而還把自己陷入不利的境地中。

  「哼,最會耍嘴皮子的人是誰,你自己心裡最清楚,回去告訴你的『軍師』,消滅棋子以後就輪到她了,我將會代替春日禮子,親眼見證她的毀滅。」

  留下一個重要的口信要伸一轉達,赤司就從座位上起身,準備離開茶室。

  室內的氣溫瞬間下降,冷得讓人心裡直發毛。明明對方比自己的年紀小,但在氣勢上,伸一卻覺得自己比對方矮了一大截。特別是現在這種情況,被赤司居高臨下的俯視,那種可怕的眼神甚至令他產生莫名的恐懼感,這個男人到底知道他多少底細,為什麼他會有一種錯覺,自己的一切已被其看穿?

  短暫的眼神對視過後,兩人之間已沒有任何對話。

  當咖啡的殘香散盡,冰冷的口感已喝不出之前的甘美,伸一在思緒中停滯,久久無法從剛才的事件中回過神來。

  見此,赤司沒有窮追猛打,繼續留在茶室用言語奚落對手。

  反正,他最初的目的已達到,再聊下去只會適得其反。而且,他相信今天的事情還沒有完結,依伸一的性格,絕不會就此甘休。不過沒關係,這次沒探聽到有用的情報,下次就會有人親自把情報送上門來,他只需靜待即可。

  ******

  京都的6月,也是梅雨季節的日子,由於導演安排的工作時間合宜,和服廣告的拍攝工作得以順利殺青。沒有工作阻礙,黃瀨終於能得償所願,在宴會舉行前帶著戀人盡情去市內遊玩。

  然而,對於即將訂婚的新人們來說,下雨天的最佳消譴就是待在家中度過。因為結納儀式的地點在橋本家舉行,沙耶原本為了方便處理儀式的事務,想回橋本家老宅居住,可這個決定沒來得及實行,赤司就以一個極其正常的理由把她留在自己的別宅,不讓她離開他太遠。

  那個理由是什麼,似乎已不重要。

  自前些天與龍崎伸一碰面,赤司的佔有欲就被全面引爆,從晚上開始就沒讓沙耶離開過房間,就連結束廣告工作後的日子,兩人都待在房間裡消磨時間,直到某一個時刻來臨,才稍微放她一馬。

  「少爺,不是說今天有客人來拜訪……你這樣我怎麼可能下樓招待客人……」

  沙耶挪動身體,想與赤司分開一段距離,可換來的是他強硬摟抱,還有那股難以抗拒的熱度。

  「下次不要私自去和龍崎家的人見面,那樣做很危險。」

  略微沙啞的男性嗓音在沙耶耳邊徘徊。顯然,被熱度侵襲的人不止沙耶一個,赤司同樣也倍受煎熬,但是,在完成某件事以前,這種折磨不會就此停止。

  「那你呢……私底下又和龍崎伸一聊了什麼?」

  沙耶也不是一個甘願被男人壓制的女人,早在赤司出現在茶室的那一天起,她就覺得他有事情在瞞著她。

  「聊男人之間的話題。」

  赤司隨便找了一個理由搪塞過去。他知道沙耶不會滿意這個回答,但為了不讓她有插手的機會,他暫時讓理智靠邊,讓體內的渴欲緩緩吞噬掉她的抗議之聲,令其無暇顧及其他事情。

  屬於戀人的時間,在情火之焰的燃燒下快速流逝。當敲門聲在房間裡再次響起時,想要尋根問底的人已被折服,而赤司也在浴室洗漱完畢,準備去應付即將到來的客人。

  「少爺,那位客人已在樓下等候多時,你現在要去見他嗎?」

  中村正雄本不想打擾少主人的甜蜜時光,可碰上有奇怪的客人上門,他才迫不得已跑上二樓,向少主人彙報具體的情況。

  「辛苦你了,正雄叔,我現在就下去,麻煩你和其他執事先去健身室清理一下,我待會要使用它。」

  走出房間輕輕關上房門,赤司要中村正雄帶人去健身室做清掃工作,他要下樓親自招待那位不請自來的客人。

  「是,請少爺小心行事,我會安排人手在屋外戒備,那沙耶小姐那邊……。」

  今天來訪的客人與少主人的未婚妻有關,中村正雄猶豫著是否要讓她知曉,可這個想法很快就被他的少主人否決。

  「今天發生的事情暫時不要讓沙耶知道,在結納儀式舉行前,我們不能再增加她的精神壓力。」

  訂婚前的日子絕不能再橫生枝節,為此,赤司才想辦法把沙耶留在房間裡,自己去獨自解決找上門來的麻煩。

  「關於這點,我想沙耶小姐一時半刻也下不了樓,少爺大可以放心去招待客人。」

  語畢,中村正雄笑著下了樓,並在途中喚來其他執事去健身室幹活,不再打擾少主人實行計畫。

  給其他執事分配好工作,赤司便下了樓,來到別宅的客廳會見前來拜訪的客人。前些天,他以為某人會被氣得內傷,情緒狀態會陷入低谷,很長一段時間內都不會回復如常。

  可是,事情仍在他的預期範圍的發展,幾天過後,某人已主動找上門來。

  「歡迎你來到我的別宅,龍崎少爺,不知道這次有何指教?」

  赤司來到客廳,一眼就看到龍崎伸一正陰沉著臉坐在沙發上喝咖啡。看來,上次的事件對其打擊很大,就算現在徉裝無事,心裡堆積的煩悶卻早已放在臉上,讓人一覽無疑。由此可見,伸一仍在為上次的事件耿耿於懷。

  「赤司少爺,我就不對你拐彎抹角,直接把話說清楚吧。這次,我過來是想確認一件事,假如你能做到,我便把你想知道的事情全部說出來,要是做不到,那就請你把沙耶讓給我。」

  是男人的自尊心作祟也好,還是單純不甘心也罷。伸一會主動來找赤司,其實原因很簡單,一是為了自己的私心,二是想明哲保身,確定自己該站在哪一邊。

  究竟是支持京穀杏裡與赤司家本家作對,還是保持中立狀態,不讓赤司家本家的怒火燒到他那邊。這道選擇題的答案必須要提早確定,否則,站錯邊的後果他可承受不起。

  「如果我拒絕呢?」

  伸一會有這種轉變,早在赤司的預料之中,只是他沒想過,對方會提早登門拜訪。

  也難怪,誰也不想輸得不明不白,親手將到嘴的肥肉拱手讓人。再加上那次他落下的威脅話語,伸一再笨,也會清楚個中的利害關係。因此,這次會來找他,八成也是想為自己的未來確定一個正確方向,以免走錯路,抱憾終生。

  「你是不會拒絕的。」伸一把自己手上的籌碼攤在赤司的眼前,勸誘道:「我手頭上擁有京穀杏裡的情報,還有更多你想知道的事情,為了赤司家的利益,你絕對不會錯過這個機會。」

  原來這個自以為是的男人也有頭腦冷靜的時候啊,赤司不禁啞然失笑。好吧,既然魚兒已經上鉤,那他也不再客氣下去,直接和對方把話說個明白。

  「的確,就如你所說的那樣,這個機會確實很難得,可你有曾想過,自己的獲勝機率到底有多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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