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七訓：從哪裡開始並一定要從哪裡結束
幾乎是在土方十四郎的意思清晰的傳達進耳朵的那一刹那,女孩的蜷縮著的身體瞬間僵硬起來,然後一點一點讓自己從黑髮男人的胸前退離出來。
右手依然緊緊拽著胸口處的衣服,但阿羽卻慢慢坐直了身體,她抿起嘴角,堅定卻固執的神色逐漸從紫紅色的瞳眸裡滲透出來：
「不。」
她說過不會再吸他的血……
已經食言過一次了，所以這次無論如何她都不想再傷害他了。
不就是難受麼，她可以忍得住！
一定可以！
好像是在開口的同時也啟動了某種開關，女孩僵直的身影如同在背上捆上了十字架一樣的筆直,目視前方的眼神在對上從車內的後視鏡裡望過來的紅色瞳眸時,阿羽輕輕勾了勾嘴角，語氣乖巧又輕鬆：
「我沒事喲。」
卻不知那個笑容那副模樣在天然卷看來根本毫無說服力。
「我說你啊,在說這話之前先把自己的臉弄的有點人氣如何？」
阪田銀時翻了翻死魚眼,原本挫敗的語調被他拉的很長,變成了一種不敢認同的懶意調侃。
「如果不是認識你，銀桑我會以為自己開車載著個女鬼小姐一起遊街啊口胡！」
「哦。」她眨了眨眼睛，然後真的依天然卷所言抬手對準自己的臉拍了幾下，原本蒼白如紙的臉色瞬間以肉眼可見的速度迅速飆紅，拍完之後還很沒自覺的對著銀時歪了歪頭：
「現在好了。」
樣子真是又呆又蠢……又萌。
所以天然卷在和女孩對視了兩秒後，有些受不了的扭頭捂臉。
「……」臥槽這種瞬間被女兒犯蠢時的樣子直戳心窩的哦多桑的感覺是腫麼一回事！
注意力被分散的天然卷司機一下沒看好路，駕駛著的警車從什麼東西上碾過，車身被狠狠一顛，接著以S型的軌跡往左邊飄了過去，而坐的直直的女孩則由於慣性往右一頭栽倒在自從她說不後就一直沒接話的副長大人懷裡。
「好好開車啊混蛋！」
「囉嗦！」
皺眉警告完司機，土方十四郎垂眼盯著胸前無聲悶哼了一下的女孩，眼神顯得格外深邃。
「怎麼樣？」
「唔……沒事……」
阿羽忍耐地輕喘了口氣，拽著胸口的手更用力了些，臉上剛剛被強行染上的紅暈再一次退了個乾乾淨淨，而為了不被他倆看出來，她轉了□子，將臉緊緊地蹭進副長大人的心口處，閉上眼睛不再掩飾聲音裡的疲憊：
「我睡一下。」
鼻子周圍重新被熟悉的氣息填滿，阿羽用力吸了一口，然後用力咽了下去。
漫過喉嚨的氣息仿佛是上等的甘露般潤澤了女孩有些疲懶的呼吸，隨之心臟也如同被一股溫暖的質感包圍，稍稍緩解了她那顆似乎只要輕輕一碰就像是被焚燒的衰竭之心帶來的痛苦。
土方十四郎看不到女孩此刻的表情，但胸口通過身上穿著的這一層衣衫感受到的溫熱呼吸的像一陣輕輕從湖面刮過的暖風，吹皺一池本來就不太平靜的水面。
於是他身體往後傾倒靠在後座的椅背上，讓女孩能夠更舒服的趴伏在胸前。
察覺到黑髮男人這個帶著默許意味的動作，阿羽嘴角一彎，在副長大人強有力的心跳中放鬆下來，蜷縮在後座上的身體終於不再緊繃，而是枕著他的氣息漸漸入了眠。
一縷銀色的長髮垂落在土方十四郎垂放在身體一側的手邊，猶如絲質般順滑的觸感從皮膚上掃過，引起微癢的感覺。
將手掌輕輕攤開，他任由滑溜的髮絲落進指縫，錯覺般給人一種像是兩隻手緊緊地扣在一起。
仿佛是不想吵到好不容易有了安穩睡態的阿羽，黑髮男人和天然卷兩個人都沒說話。
在這種默契營造的沉默氛圍中，車子一路平穩的回到了真選組的屯所門口，並在車子熄火後，兩個人依然還是一動不動的坐在車內。
從後視鏡裡掃了一眼，阪田銀時抬起左臂撐在敞開的車窗上，右手懶洋洋的摳起了鼻子，一副懶散的模樣。
土方十四郎則往嘴裡塞了根煙，依然不點火，望著車頂不知道在想什麼。
只有躺在黑髮男人身上的女孩，不受影響的沉睡著，神情酣然。
然而停了車卻久久沒有看到人下來的異樣終於還是引來了正在屯所門口站崗的隊員的疑惑。
和同伴交換了一個眼神後，其中的一人帶著幾分警覺的向他們走來，在看清坐在前面人的模樣後，他楞了一下，不顧天然卷拼命對他眨個不停的眼睛，而是下意識去看後座上的人，然後他馬上激動的喊了出來。
「——副長？！」
與此同時，原本沉睡著的女孩身體一緊，馬上驚醒過來，柔軟的身軀在一瞬間又恢復到緊繃的狀態。
土方十四郎無奈的深吸了口氣，他就知道會這樣所以才一動不動的繼續呆坐在車裡，結果卻……
「啊啊，小羽毛你醒了？本來還想讓你多睡會兒的，結果卻被某人連累了呢，真是可憐，好不容易睡的這麼安穩……」
天然卷說著回頭涼涼的看了黑髮男人一眼。
「……」這事能怪他嗎混蛋！
按了按額頭，土方十四郎緩緩搖下車窗，對著那張看到他激動的仿佛他是個本來以為已經嗝屁了但這會兒又從墳墓裡爬了出來讓人驚爆眼球一樣的傢伙黑了臉：
「不要說你這幅像是見鬼的蠢樣子是為了歡迎我。」
「副長！副長！你終於回來了副長！」
「……閉嘴！」= =#
「嘛，銀桑我要回去了~」
阪田銀時抓了抓亂糟糟的頭髮，轉身對阿羽打了個招呼：
「小羽毛~爸爸我先走了喲，如果有人欺負你的話……」
天然卷瞥了她旁邊的男人一眼，然後捶了捶自己的心口，「——萬事屋的大門隨時為你敞開！」
玩笑的開頭，卻以鄭重的承諾結尾。
儘管阪田銀時的語氣不顯，但赤色的眼底卻壓著一份沉甸甸的認真。
所以雖然心裡很不爽，但副長大人卻只是默默的把頭扭到一邊，來了個眼不見為淨。
倒是被吵醒的阿羽十分乾脆地揮了揮手。
「爸爸再見！」
「……」
天然卷突然有一種自己沉甸甸的心意被人像趕蚊子一樣一手揮開的輕描淡寫……
——果然他這個爸爸其實只是個無關緊要的路人甲吧= =
看著前面那個一大團黑色陰影狀的阪田銀時的背影，女孩不解的眨了眨眼睛，然後詢問地眼神轉向旁邊的副長大人：
「爸爸怎麼了？」
黑髮男人注意到女孩眼底依然蜷縮著的疲憊，非常淡定的在背後戳了他一刀：
「不用管他，他在便秘。」
「哦。」
「……」
喂喂喂，副長你這樣說真的沒問題嗎？
******
由於在門口耽誤了一會兒時間，等真的回到真選組屯所時，已經是晚上八點鐘了。
由於伊東鴨太郎事件的後續還沒有處理完，身為副長的土方十四郎還有一大堆的事情要做。
可以說，此時的真選組內部就是伊東鴨太郎留下的一個爛攤子，所有人都在翹首以盼的等著他們的副長回來。
正因如此，所以剛剛那麼隊員在門口看到土方時，才會這麼激動。
帶著女孩踏進屯所大門的那一瞬間，土方十四郎便感覺到了落在自己身上的視線從一開始的熱烈激動變得難以言說般微妙起來。
像兩個探照燈似的眼神在他和阿羽之間轉來轉去，一雙雙賊溜溜的眼睛，用腳趾頭想都知道他們此刻的心思，恐怕關於他們倆的劇本這群人腦海中的版本都不知道換了幾個了。
將他們的反應看在眼裡，副長大人默默的記在心裡，沒關係，現在怎麼想的，他以後就會讓這群傢伙怎麼吞回去。
帶著女孩一路直行，最後停在一間房門前。
黑髮男人拉開紙門率先走了進去，阿羽在看清房門擺放的這一刹那，眼中迅速閃過一抹光亮。
沒錯，這就是她以前住的地方，換句話說……
——這是真選組副長大人的房間。
「今晚你就在這裡休息，其他事情我們明天再說。」
沒有商量，不是詢問，男人幾乎是帶著幾分命令似的語氣在說，但卻奇怪的並不讓人反感。
與之相反，從踏進這間房開始，阿羽的心情就一直處於一種很微妙的興奮狀態下，興奮到整個神經都在隱隱作痛，可她就是停不下來，毫無異議的答應下來：
「好！」
——奔波許久，終於又回到最初的棲息地。
聞言，土方十四郎盯著女孩看了一會兒，沒多久忽然朝她的方向靠了過來。
低下頭讓自己與女孩的視線相平，男人牢牢的鎖住那雙即使在黑暗中也依然閃動著朱紅色光芒的眼睛，低沉開口：
「——真的不咬嗎？」
阿羽狠狠一愣，身體自己條件反射的搖了搖頭。
不會再咬你……
不會再傷害你……
不會再讓你為難……
——這就是她的決心。
第五十八訓：如果語言說不通，那就用身體來交流
溝通失敗。
不過土方十四郎也不急,畢竟有了第一次後,第二次再被拒絕已經是意料之中的事情了。
替女孩把床鋪好後,交代了一句好好休息後便離開了這間他自己也是多日不曾回過的房間。
會議室裡,近藤勳和一干隊長正在等著他召開重要幹部級會議。
聽著他的腳步聲在拐角消失,阿羽頓時就跟被人抽幹了力氣一樣捂著心口滑了下去。
這一次的發作比任何一次都要長久，雖然她自己大概已經知道了原因——細究起來的話，她應該是在戰場上被炸彈擊中的那個時候在護身符的作用下又回到了這個時空……
因為光是送她回來就已經耗盡了玉牌的全部力量，對她在爆炸中受的傷反而無能為力,所以她才會帶著一身傷歸來。
雖然後來外傷在她的特殊體質下自動癒合,但是身體內部造成的損害卻一直沒有得到有效的治療。
因為如此，才會出現高杉晉助在發現她時看到她衣服被鮮血染紅但卻沒有外傷,可是身體又的確是虛弱到極點的情況。
事實上,阿羽自從在鬼兵隊的船上醒來後,身體就一直處於焦灼的痛苦之中。
她清楚這代表什麼，但卻在發現伊東鴨太郎對真選組居心不良時強行將這份身體的不適感壓了下來，以一副病弱之軀回到了真選組，並且還參與了後面的那一場內亂。
而這麼做的後果，就是強行鎮壓的痛苦被雙倍的反彈回來，每一聲心跳、每一次呼吸都仿佛是在捶打她的神經。
對於這一點，並不是沒有緩解的辦法，就像土方十四郎理解的那樣，可以改善體內的情況，但前提是要像個怪物般去吸人血……
——而她，不願意。
是的，她不願意。
慢慢的爬到鋪好的床鋪上面，女孩伸手想要扯過被子將自己裹成一團，卻苦於使不上力氣，只好將臉朝下緊緊的埋進去，把細弱的喘息掩埋在被子裡面。
尖銳而難耐的痛苦中，她的手再次撫上空蕩蕩的脖子，然而曾經一直可以感受到的溫暖終於徹底的消失在指尖。
……啊，唯一一樣完全屬於她自己的東西已經沒有了。
那個一直以來作為護身符保護她的玉牌……碎掉了。
用力的揪住身下的床單，緊緊咬住嘴唇的女孩額頭和鬢髮被冷汗打濕，但她臉上的表情卻是固執到極點的執拗，仿佛在跟這痛苦較勁一般。
——不就是痛麼！忍就是了！
女孩不知道的是，在與她所在的房間相隔不遠的會議室裡，正在進行一場與她息息相關的談話。
「就這樣決定，近藤老大是在去遠征軍的路上遇到了一群攘夷浪士的伏擊，伊東鴨太郎和其他隊士都是為了保護真選組的局長而壯烈犧牲，為了撫慰他們的在天之靈，從明天開始真選組將會舉行為期三天的弔唁會，讓大家知道」
「——他們，雖死猶榮！」
「明白！」
這是一個沉重的話題，但是卻沒有人對這個決定有異議。
因為事情是因伊東鴨太郎而起，但他卻也為此付出了生命的代價，並且還保護了真選組的大將，迷途知返。
正事談完，就在大家都沒有說話的時候，沖田總悟忽然舉起手：
「土方先生，我還有一個疑問。」
「總悟，你還有什麼事情要問？」
「呐，那個跟土方先生一起回來的小姐是誰？」
「……」
這個問題顯然是問到了點上，只見原本一個個還埋著頭的傢伙聞言全部扭過頭，急富求知欲的視線齊刷刷的全釘在土方十四郎的臉上。
對此，土方十四郎非常談定的點了一根煙，在大家亮如燈泡的眼神中不慌不忙的吸了一口然後緩慢的把煙霧吐出來：
「她嘛……你們都認識。」
「誒——？？？？」
「嗯嗯！」每個人都是一副吃驚狀，只有近藤勳很是了然的點了點頭。
副長大人抬眸，視線透過模糊不清的煙霧掃滿臉不明所以的各位隊長：
「唔……我沒記錯的話，半年前她就住在屯所裡。」
「嗯嗯……誒？！」
近藤勳繼續點頭，點到一半的時候突然反應過來，張嘴大叫起來：
「十四，你說什麼？她半年前在我們這裡住過？我怎麼不知道？」
「副長你開玩笑的吧！我們屯所什麼時候住過女人了！」
「就是的啊副長，如果有我們不可能一點印象都沒有，更何況還是長的這麼漂亮的小姐……」
「沒錯沒錯！具體點說我們屯所就只住過小可愛一個異……」
四番隊的杉原忠司一溜煙說出了口，卻在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後立馬住了嘴。
小可愛這幾個字，幾乎成了大家心照不宣的禁忌。
——因為那個突然消失不見的小傢伙，是每個人心裡始終不能釋懷的存在。
所以杉原忠司的話一出口，大家的臉色頓時都變得黯然起來，眼角還時不時的注意著坐在近藤勳旁邊的副長大人的表情。
只有沖田總悟忽然瞳孔一縮，像是想到了什麼事情般垂下了腦袋，任由額前的劉海蓋住半張臉，很少有起伏的聲音此刻卻比平時低了一個小調：
「原來如此。」
「說起來，小可愛不在這裡，已經有多久了？」
看著杉原忠司打開了話頭卻並沒有遭到制止，六番隊的井上源二郎也忍不住提起了這個名字，然後大家像是得到特赦令般你一言我一語的開始回憶。
回憶這種東西，是需要拿出來翻曬的，不然很可能某一天就爛在了腦海深處的某個角落裡，再也看不出曾經的顏色。
「……有半年了吧。」
「啊，居然已經有半年了嗎？總覺得小可愛住在這裡還是昨天的事情呢……」
「等等！」
八番隊的藤堂凹助神色忽然一變，瞪大了眼睛不可思議的看向土方十四郎，問：
「副長！你的意思不會是……那個吧？」
藤堂凹助伸手指了一下阿羽現在的方向，接住又淩空比了個不到半米的距離，聲音不知道因為緊張還是什麼原因，激動之餘又透出幾分猶豫。
將他做的手勢看在眼裡，瞬間就反應過來他想表達的意思，土方十四郎好整以暇的點了點頭：
「啊，就是那個。」
「……」
得到了肯定答覆的藤堂凹助頓了一會兒，接著突然像中了五百萬大獎一樣無比激動的站了起來：
「副長！！！您說的是真的嗎？！！可是怎麼會……」
如果真的是他理解的那個意思，這太匪夷所思了不是嗎！
兩個人打啞謎一樣的對話讓其他的隊長不高興了，頓時都扯著脖子抗議道：
「可惡藤堂你在和副長對什麼暗語，快點從實招來！」
「你們還不明白嗎？」
沒等藤堂和土方十四郎開口，沖田總悟面無表情的看了過來：
「她就是小可愛呀……土方先生的意思就是這個。」
「……她是小可愛？誰啊？」一群人還是茫然狀。
「那位小姐喲。」沖田總悟勾了勾嘴。
「……」
眾人楞了三秒，接著異口同聲的吼了出來，吼聲震的屯所庭院中掉了一地的樹葉。
「——什麼！！！她就是小可愛？？？」
把這個驚爆人心的消息炸彈投入到一干隊長的腦袋裡面後，趁著他們被炸的暈暈乎乎還沒緩過神來，土方十四郎從會議室裡退了出來。
此時，月上中天，夜色正好。
從身後的房間裡透出來的光亮，將他的影子一半投射在前面的走廊上一半照在庭院中，身影一下子被拉的好長，然後在黑髮男人反手拉門的動作下驟然融入黑夜之中。
遲疑了一秒後，土方十四郎轉身往右邊的走廊而去。
而這個方向通往的地方，是他的房間。
在門口站定，這次副長大人沒有任何猶豫的輕聲拉開門。
借著身後的月光，原本臉色沉靜的黑髮男人在看到半倒在地上女孩時，瞳孔一縮，幾個大跨步來到她旁邊，半跪著朝她湊了過去，將她整個人半抱起來，眼神緊緊的在她臉上掃視著。
「阿羽？！」
「哈……哈……」
因為毫無防備，阿羽此時的狼狽模樣完全呈現在土方十四郎面前，她心裡一慌，掙扎著往後動了動，將距離稍微拉開了些，咬牙忍住喘息力圖讓自己的聲音變得正常點。
「十、十四……」
土方十四郎深色的眼眸微沉，手指上還殘留著剛剛觸碰她時感覺到的冷冰冰的濕意，表情倏然變得不可捉摸起來：
「你到底在堅持什麼？」
明明都已經這樣了，卻還是拒絕在他面前表露出一絲一毫的真實狀態。
被他不帶情緒的探究眼神看的心臟一緊，阿羽有些彆扭的把偏過頭，錯開與他對視的眸光，聲音由於呼吸不穩而顯得有幾分底氣不足：
「我沒有……」
「哼……」
土方十四郎面無表情的冷哼了聲，臉卻朝她逼近了些：
「你是不是還在介意武州那時候的事情？」
「……還是說，你只是不想咬我？」
「……我誰都不想咬。」尤其是你！
睫毛輕輕顫動了幾下，阿羽咬著唇，模樣透出一股倔強。
「可是你知不知道……」
土方十四郎以手背隔空貼在女孩的心口處，眼神更加暗沉了些。
「如果你不吸血，這裡將會衰竭而亡。」
話音落，黑髮男人銳利的眼神直直望進女孩的眼中，像是要讀取她內心到底在想些什麼。
「阿羽，你會死。而我，」
男人語氣頓了一下，與此同時，一股甜膩的鐵銹味突然鑽進女孩的鼻間，她眼神一緊，眸色中的赤紅迅速轉動了一下。
劇烈的心跳中，女孩聽見男人的話有些含糊不清的在夜色中傳過來。
「——不會讓你死！」
阿羽受驚般抬起頭，正好迎上黑髮男人突然壓過來的唇。
「唔——」
下巴被人捏住，被迫張開的嘴唇下一秒被另一雙唇捕捉，對方濡濕的舌頭幾乎不受阻礙的長驅直入，帶著一股甜膩的血腥味闖入口中。
——他咬傷了自己的舌頭……
阿羽身體一顫，雙眼睜大。
身體條件反射的想要後退，但後腦勺被一隻乾燥溫熱的手掌固定住，阻斷了她的退路。
抬手抵在黑髮男人的胸前，女孩猛的將他往後一推。
她的爆發力一直很強，所以即使是平時的土方十四郎也很難與之相抗衡，更何況他現在還是個半跪著的姿勢，身體幾乎是被她一推就倒。
不過女孩明顯忘了他們兩人的姿勢，黑髮男人在往下倒的那一瞬間，扣住她後腦勺的手也猛的用力將女孩更緊密的壓向自己。
於是兩個人就著接吻的動作倒作一團，原本抵住副長大人胸膛的手由於突然的傾倒變成攀著他的肩膀，她壓在他身上的動作意外的讓兩俱身體貼的更加嚴實。
「嗚——！」
阿羽懊惱的嗚咽了一聲，舌尖與對方的相抵，然後馬上被緊緊的纏住，血的味道頓時全竄入味蕾。
然後她可悲的發現，她全身的血液和細胞都因此而變得興奮起來。
似乎是嘗到了甜頭，後面的發展完全脫離了她的本意。
抬眸，對上黑髮男人垂眼往下望的眼神，阿羽心裡很難受。
而這份情緒也直接在她的眼底流露了出來，見狀土方十四郎心裡一動，側頭調整了個角度兇狠的吻了回去。
一個熱烈又血腥的吻，就這樣在安靜的夜裡無聲綻放。
不斷的舔/舐，吸/允，阿羽甚至能夠通過對方的舌頭與她糾纏的過程中描繪出那個傷口的輪廓，以及還在往外冒的濃烈血液……足見他這一下咬的有多狠。
停下來的時候，兩個人的呼吸亂成一團。
而彼此嘴角沾著的血絲，又讓這個畫面顯得無比的萎靡香豔。
土方十四郎身體緊繃，他下意識撇開視線不去注意女孩此刻的模樣。
嘴裡還在冒著腥味，不用想也知道是傷口太深的緣故，附帶一陣尖銳的疼痛。
下嘴太重，大概有好幾天都沒法好好說話了……
正懊惱著，男人忽然感覺到女孩的氣息漸進，他疑惑的回頭，發現女孩咬唇看著他，然後主動湊了上來。
「——幫你治傷。」
<薔薇流氓&最終篇：開在荊棘裡的花>
第五十九訓：所謂羈絆就是無法用刀斬斷的東西
「——幫你治傷。」
土方十四郎還沒反應過來這話是什麼意思,但對方已經湊了過來。
馨軟的唇輕巧的貼上他的,舌尖極為靈巧的從唇縫中一探而入,然後無比準確的直奔向被他自己咬的過重的傷口,輕輕的貼合、摩擦,淡淡的血腥味充斥在嘴裡。
土方十四郎眼眸一動，視線往上一提，將女孩認真到一絲不苟的神態盡收眼底。
纖細的身影筆直的半跪在他面前，雙手撘在他肩膀上，保持著身體與身體之間沒有接觸的姿勢與他細密的親吻……
不對,對女孩來說,這或許就是一次單純的治療也說不定。
神奇的是，疼痛的感覺真的在消退,直至完全感受不到。
當對方從他口中退離出來後,黑髮男人卻沉浸在自己突然閃過的某種猜想中回不了神,而且還皺了皺眉。
阿羽見狀歪了歪頭：「還在疼嗎？我再來一次？」
「……」
副長大人頓時一頭黑線，嘴角微抽著站起身，眼神略帶遊移的定在女孩的周圍，避開了兩個人之間目光的對視。
「很晚了，你早點休息。」
女孩一愣，繼而沒有異議的點了點頭，朝他甜軟一笑，「十四，晚安。」
心臟猛的一跳，黑髮男人有些急促的挪開視線，「晚、晚安。」
替女孩拉上和室的門，土方十四郎往後靠在旁邊的牆壁上，嘴裡咬著一根煙視線從頭上的屋簷邊緣外側向閃爍著星點光芒的夜空，耳朵不動聲色的留意這房間內的動靜。
直到確定女孩是真的睡著了以後，才邁動步子無聲地穿過走廊往另一邊的房間走去。
或許是因為再次回到了熟悉的場所，也有剛剛被黑髮男人強行灌下救贖的原因，女孩這一覺睡得無比的安穩。
當她再次睜開眼睛時，房間外的庭院中已經開始了每日的晨練內容，而這，恰恰是她從很久以前就產生的愛好。
饒有興致的看著他們揮舞著竹刀訓練，阿羽嘴角始終保持著上揚的動作。
相比較她的平靜淡定，在場的諸位隊長心情可複雜了。
一個人究竟是吃了什麼東西才會在半年的時間裡瘋長到這個地步的？
誠然，從外表上這位……阿羽小姐的確是和小可愛存在相通的地方，五官細究起來也基本可以看出小可愛時的影子……
但果然還是覺得有點接受不能啊……
為毛只是短短的半年時間他們的小可愛就變成了如此精緻的少女模樣？
一定是哪個混蛋給小可愛吃了什麼激素吧！
越是細想懷疑的聲音就越薄弱，最後自己都開始反省此時這麼糾結是為哪般，明明心裡清楚大家希望的不過是小可愛能夠安然無恙……
可如今，她好不容易真的回來了，他們一時之間卻找不到曾經相處時的那種感覺，反而還仿佛誕出了一股距離感，讓他們只能手足無措的站在原地，看著少女模樣的小可愛站在眼前卻不知該如何上前。
一群人正七上八下的想著，卻見忽然從他們中飛出一把竹刀，直往阿羽所在的方向而去。
「……OAO」哪個混蛋想幹嘛！
儘管腦子裡亂七八糟的想法很多，但當看到身份為小可愛的少女處境有危險時，卻又下意識讓自己站到了她那一邊去。
並不知道他們已經想了那麼多，阿羽在竹刀貼上臉頰的前一秒抬手接在手中，並且還很拿手的在手上把玩著，用手指活動竹刀轉了幾圈。
她的視線落在人群中那個一臉無波的栗發少年身上，茫然的眨了眨眼睛，「總悟？」
「我要檢查功課，看我以前教的那些你有沒有在這段日子裡好好複習。」
沖田總悟往前走了兩步，暗紅的眼眸一瞬不瞬的迎向女孩，聲音跟表情一樣的平靜，除此之外還有他一貫的沒有起伏的語調：
「嘛，快點下來吧，阿毛！」
「……」喂喂喂沖田隊長你是怎麼做到如此自然而然的對著小可愛少女的樣子喊出這個名字的！
隊長們紛紛在心裡吐槽道。
反而是阿羽這個當事人絲毫不介意。
她不僅不介意，還在聽到沖田叫她阿毛時，眼神瞬間亮了起來，然後很是歡快的眯眼笑了出來——終於，終於又從這群人口中聽到這個名字了。
女孩帶著單純的笑意從走廊躍下，在沖田總悟對面站好。
「總悟，要怎麼檢查？」
「打一場。」
「……」這又是什麼神展開啊口胡！
旁邊的人眼睛都快瞪出來了。
只有兩個當事人，外加一個土方十四郎表情淡定的仿佛自己只是個路過的醬油黨。
「還記得我教過你什麼嗎？」
一邊快速的出招，沖田總悟一邊面無表情的問道，女孩眼眸一動，閃身躲開對方從上方劈下來的淩冽一擊，嘴裡同時也給出了答案。
「——你說揮刀要有力，不能像男人早洩過後那樣軟綿綿的。」
「……」
土方十四郎嘴角一抽，頓感自己作為老媽子一樣的感覺又回來了，他黑線又有些無奈的捏起拳頭輕敲了女孩的頭頂一下，拽著她停了下來。
「總悟別鬧了，阿羽你也是，都別在這裡給老子添亂！」
此話一出，對著副長大人無聲掃過來的眼神，阿羽立即交出手上的武器，態度相當乾脆，聽話的不得了。
不過被他們這一打岔，早訓規定的時間也已經浪費的差不多了。
臉黑了黑，想要說什麼的土方十四郎在看到阿羽無辜的模樣時，又把話咽了下去。
「今天就到這裡，全體解散！」
可反常的是，這群漢紙還是一動不動，眼睛都像是被膠水粘在了阿羽身上一眨不眨，神□言又止。
被他們看著卻還一臉淡定，女孩偏頭露出一個在他們看來無比眼熟的笑容，嘴角小虎牙若隱若現：
「快叫我的名字啊！」
「……」
「叫呀^ ^」
「……」
「不叫我生氣了喲^ ^」
笑眯眯的說完這句話後，一架加農炮突然出現在女孩手上，並且毫無猶豫的拉下了發射器。
「轟——！」
被衝擊波掀翻的四仰八叉的漢紙這下子再也顧不得心裡那點糾結的小心思，異口同聲的吼出了那個他們心心念念的名字：
「——小、小可愛！」
沒想到女孩卻將神情一斂，繼而搖了搖頭，繃著一張臉面無表情地將加農炮對準他們，「叫錯了。」
「……」
眼看她又要拉下發射器，漢紙們頓時齊齊往後退出老遠，內心流淚滿面：
「——阿毛！！！」
還糾結個毛線啊！
能把副長常年掛著的那張死人臉和沖田隊長的抖S屬性繼承的如此絲毫不顯違和也就只有一個人了……
不管是長大版還是小孩版，都是小可愛無疑嘛TAT
終於如願以償的聽到這個名字，女孩眸光熠熠的點了點頭：
「嗯~我是阿毛^ ^」
這是專屬於她和真選組之間的羈絆，是女孩不管過了多久的時間都還是想重新回到某個人身邊的唯一信念。
儘管最後維繫的方式不那麼如人意，但她仍然對這現狀充滿了感激。
******
真選組的工作說起來一句「維護江戶的治安」就可以總結概括，但要細述這個前提之下的條條框框，其實是一件很繁雜的事情。
所幸，土方十四郎制定了一套相當嚴格的制度，使得真選組的工作得以井然有序的運行。
其中，每日的例行巡邏，就是他們必不可少的一項功課。
「所以說，你跟著來真的沒問題嗎？」
按例上街巡察的土方十四郎用眼角掃了掃走在他旁邊的女孩，悠閒的姿態與其說是巡察，更像是來逛街的。
銀髮女孩不緊不慢的走在他身邊靠裡的左側，聽見他語氣淡然的詢問後，目光澄澈的回以一笑：
「嗯，沒問題！」
大概是怕副長大人不信，女孩繼續微翹著嘴角解釋。
「身體真沒事兒，我自己的身體我自己心裡有數，而且我發現我還沒好好的看過江戶川呢。」
這倒是真的，作為最初來到這個世界的小阿毛，她那會兒是懵懂而無知的，對外界事情的好奇也都是圍繞著土方十四郎為核心的軌跡進行，通過他的日常工作範圍所涉及到的一切為藍本進而產生對這個世界的最初認知。
所以像現在這樣，單純的欣賞著屬於江戶川的一草一木、一磚一瓦、從街道兩邊的商店透出的香氣和頭頂之上永遠盤旋著不明飛行物的藍色天空，也是一種難得的消遣。
至少女孩這一路都是興致勃勃的。
不過黑髮男人明顯對她的說辭頗有不滿。
有數？
土方十四郎在心裡冷哼了一聲，忽然停下腳步，轉身面無表情的盯著女孩，問：
「既然你說心裡有數，那我問你——」
「如果我不強迫你吸血……那你的自救辦法是什麼？」
「……」沒有自救辦法。
但是肯定不能這樣跟副長大人說，所以女孩抬手抵在下巴，模樣似在認真思考。
「唔……」
——然後就沒有下文了。
「……」用得著想這麼久嗎！= =#
一直在凝神聽著的土方十四郎額頭青筋一凸，往女孩身前一站，擋住她繼續前行的步伐。
深藍色的雙眸緊緊的看住她的眼睛，聲音沉了下來。
「其實你根本就沒有辦法對吧！」
所以她所謂的【心裡有數】只是一副好心態吧？就像是絕症患者知道了自己的病情但卻還是安然接受的樂觀淡然？
啊，突然覺得好火大。
感覺到從黑髮男人身上傳來的忽然緊繃起來的低氣壓，女孩稍稍瞪大了眼睛，無辜的樣子仿佛對方才是那個無理取鬧的的人。
可她越是表現的不在意，土方十四郎就越覺得火大，盯著女孩看的目光銳利的刺人。
對視良久後，女孩突然指了指他的身後，頗有轉移話題嫌疑的說了聲：
「看！」
「……」
結果副長大人完全不為所動。
阿羽抓了抓頭髮，然後上前一步扒拉著土方十四郎的手臂，探過腦袋去看他身後十幾米遠的地方圍著的一堆人，他們一人一句零散的話語慢慢傳了過來。
「沒事吧剛剛那人？」
「唉，太不小心了。」
「那人身上一身的酒氣，肯定是喝多了。」
「還好主人不在，不然會出人命吧？」
聽到出人命幾個人，阿羽眼神一緊，抓著黑髮男人的手猛然用力，拽的他生疼。
土方十四郎不動聲色的皺了皺眉，這才注意到女孩的異樣。
「怎麼了？」
以為她身體又不舒服了的土方垂眸仔細地打量著女孩，發現她的目光直盯著他身後不禁跟著轉過頭，微微一愣後，邁開步子率先走了過去，女孩緊隨其後。
「真選組！」
習慣性的報上名號，土方十四郎眼神在淩亂的地上掃視了一遍，抬頭看向圍觀的一群人，冷聲問道：
「這裡發生了什麼事？」
聽到是員警，目睹了事發經過的人便你一眼我一語的交代了起來。
其實就一起普通的車禍，一個明顯是酒駕的快遞員騎著摩托車撞翻了旁邊一個賣關東煮的小攤位，事發後留下了這個淩亂的現場，驚慌逃走了。
老實說，這只是個小事故，不說每天，但卻是經常會發生。
所以土方十四郎在聽完後，就掏出行動電話打給了真選組管轄下的專門處理這種事情的部門。
阿羽站在他旁邊，一邊聽著他講電話，一邊注意著附近的情況。
突然一個躲在不遠處的巷弄裡，探頭探腦鬼鬼祟祟往這邊看的男人引起了她的注意力。
講完電話後的土方十四郎只感覺眼前一閃，下一秒阿羽的身影已不在原地。
「喂，阿羽——！」
追著女孩的身影找到巷弄時，土方十四郎發現她正垂著頭一動不動的背對著他站在陰影裡，附近除了她也沒有別人。
「阿羽，你是不是發現了什麼？」
往四周打量了幾眼，並沒有發現什麼線索的土方十四郎走近女孩問道。
「……沒有。」
過了好幾秒後，才傳出阿羽悶悶的聲音。
女孩轉身朝出口走了過來，眼捷半垂模樣看著有點萎靡不振。
「我剛剛以為看到爸爸了，結果發現是認錯人了。」
「……」
聞言，土方十四郎有些黑線。
看到那個卷毛有必要反應這麼大嗎！他差點追都追不上啊混蛋！
「十四……」
阿羽突然抬起頭，視線殷切的看向黑髮男人——
「你送我去爸爸那裡好不好？」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