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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轉世千載》作者:挖坑不填【完結+番外】

第28章 棋魂四

  葉久明與任少華兩個人私下裡背著傅一諾,單獨的聊起她的時候,葉久明這位看上去四六不著——比自己的徒弟還性子跳脫的未婚青年,卻在擔憂她的心理狀態。

  傅一諾的棋風,說白了,就是在佈局的時候讓日方的那些棋士們帶進自己的步調裡頭,先機這麼一占,那接下去就只是任她蹂躪的份。

  可前面那幾位挑戰傅一諾擂主的日方棋士的犧牲,也並不是白費功夫的。

  最起碼的,前面那幾個還算是有點等級和名氣的棋士被傅一諾當成打怪的經驗來刷刷是不錯,但是塔矢行洋……

  葉久明可擔心自己的弟子被塔矢行洋當成了微不足道的小BOSS給刷掉了。

  「她是你的學生,你居然對她沒信心?當年你上這賽場的時候,師父有沒有擔心你沒辦法贏?」

  任少華九段雖然只有一半相信傅一諾能贏,但是卻依然發揮自己多年同門師兄弟的作用——對葉久明的性格深刻瞭解的他,只用兩句反問就將葉久明給提醒了。

  「對了,我擔心什麼?」

  任少華如當頭棒喝的兩句話,立刻就讓葉久明放寬了心。

  葉久明目光發亮:「我只要相信一諾就好了啊。」

  任少華對於自己同門師兄弟,對於自己的弟子這種盲目的自信不曉得該怎麼說。

  比起相信自己的徒弟只要全力以赴的去迎戰就一定能贏,他更加願意相信傅一諾不會輕易對待自己的對手。

  事實上也確實如此。

  傅一諾的棋路早就被日方摸了清楚。

  日方打頭占的那位少年估計是摸棋子以來,是第一次遇見傅一諾那種不講「美學」的兇暴棋風,當時心一慌——落子一慢,幾手之後就落了後頭,之後被一通窮追猛打,再加上傅一諾她幾乎不耗用時就落子的速度,直接讓心理承受能力相對薄弱的少年直接落到了中盤認輸的地步。

  有了這麼一場堪稱華麗的初亮相後,傅一諾在日方那邊所遭受的關注力節節上升——具體程度與她讓多少日方的棋士飲恨投子認輸而算。

  其中有一個說起來挺讓人心情感到複雜的事情,在傅一諾為了掙個一目落下了棋形非常難看的一子後,與她對局的「美學大師」藤澤秀瀧直接驀地從椅子上起身,拂袖而去。

  直到時間耗盡他也沒再回來。

  這場勝利對低頭看著棋面的傅一諾而言贏得非常之不爽利,只有上一輪敗給傅一諾的早川秋人才能明白自己師父的想法——

  在桑原本因坊口中的「新時代之風」,已經刮了起來,再也沒有什麼能夠阻擋她前進的速度。

  「這場變革……」

  早川秋人心中暗歎,自己當時沒有拂袖而去,雖然在心底覺得自己是做出了決定,但也無疑是對自己多年扶照的恩師的一種背叛。

  為了棋面的好看而會故意放棄自己優勢,甚至自己放棄幾目的做法,為藤澤秀瀧留下了「美學大師」的美稱。

  美的對局,優秀的棋力,這就是藤澤秀瀧名人。

  但是,他所堅持的時代已經註定要結束了。

  在這個為了勝利而在棋盤上壓上一切方法的現代圍棋,藤澤名人所堅持的那個觀念註定只能進入歷史的陳列台。

  與塔矢行洋的對局,一開始對傅一諾而言進行的很順利。

  ——就如同之前的那些對局一樣,手執黑子的傅一諾牢牢立於了不敗之地。

  只要擁有先機,傅一諾認為只是在收官清點目數後貼個六目半給對方——完全不是什麼大不了的問題。

  今次的對局卻從一開始的佈局階段就透著一股怪異,到了七十步後,這種怪異終於讓傅一諾感覺到了不對。

  她靜靜注視著局面,計算著斬殺塔矢行洋的白方大龍可能獲得的目數。

  八十七目是個不錯的收穫,但是她如果真這麼做的話,最後會——

  傅一諾似乎看到了自己輸掉的結局,她從椅子上「蹭」的一下站起來,走過面向她的葉久明,一言不發的從自己輩分上的師祖——荀光九段的身邊走過——

  傅一諾跑去了女廁所,關上門,站在盥洗台前,看著鏡子裡的自己,張了張口,卻什麼也沒說出來。

  她狠狠給了自己一巴掌,然後扭開水龍頭,用傅媽媽一定會說她「浪費水」的方式狠狠往臉上潑了一把又一把的冷水。

  傅一諾看著被自己那一巴掌扇紅的左臉,抬起右手給自己的右臉又是狠狠一巴掌。

  得意忘形的教訓真是慘痛。

  但是——

  她濕漉漉的,沾著水的食指戳著盥洗臺上方的鏡面,口中念念有詞。

  「還有機會,還有機會。」

  找她剛才看見的那樣,如果就這麼下去可能斬殺了白方的大龍卻被塔矢行洋撈到了勝利,但是,還有機會,現在該有改變的機會。

  傅一諾從褲子口袋裡取出手帕,擦掉了臉上的水跡,擼了擼劉海與耳邊濕漉漉的碎發後,這才向著廁所門口邁開大步。

  氣勢如虹的打開大門,一往無前的向著賽場重新邁開步子。

  中途突然離席又在時隔幾分鐘後重新出現在賽場上的傅一諾,她的臉頰兩側意味不明的紅腫與還帶著濕氣的髮絲,讓葉久明看得心痛的不行。

  他都能猜出來自己那好勝心不知道有多強的弟子到底離開後去做了些什麼。

  去廁所洗了臉,順便給了自己兩巴掌。

  傅一諾經過葉久明身邊的時候,後者什麼話也沒說,想抬起手拍拍自己弟子的肩膀,卻怕自己這個舉動成為壓垮她精神的最後一根稻草。

  傅一諾重新坐回了桌前,第一次在下棋的中途正視了自己的對手。

  「我是傅一諾。」

  傅一諾直視著塔矢行洋的雙眼,認真而又嚴肅。老成的模樣看上去和自己的實際年齡一點也不符。

  塔矢行洋一點也沒輕視這個十周歲都沒過的小姑娘。

  這是他平生所見天賦最高的孩子。

  塔矢行洋回答。

  「我是,塔矢行洋。」

  兩個人在只有當事人才懂其中含義的重新自我介紹之後,重新回到了對局上。

  在傅一諾突然離場後,在場的眾人在心中不解她為什麼要在緊追不捨的大好形勢之下,突然離開了對局桌。

  葉久明是比較清楚為什麼的一個人。

  他在計算過斬殺白方大龍所獲的目數與塔矢行洋可在其他地方撈到的目數後,心中為後者那膽大妄為的行動也感到驚駭。

  能做出這等事情來,要麼是塔矢行洋也被自己的弟子給感染成了個意圖一搏得勝的瘋子,要麼就是他想改變自己的棋風了。

  這麼算來,前些時候才剛剛結婚了的塔矢行洋也不過只是三十不到。

  中盤的混戰廝殺已經讓誰都也無法一眼看出對局雙方所得的目數,到了收官階段,二人都在爭奪這一子半目,雙方與其說是憑著計算下棋,倒不如說是憑著直覺在下棋。

  這種時候你所能相信的並不是自己引以為豪的計算能力,這種時候你所能相信的就是自己的直覺。

  全憑直覺的一盤棋終了後,開始清點目數。

  清點目數的結果愈是到了最後,傅一諾的大腦已經給了她一個清楚的結果。

  貼六目半後,黑方輸半目。

  傅一諾對於這個結果已經了然於胸,所以毫不震驚,但是要她在此低頭,就覺得難以接受。

  即便結果已經公佈,塔矢行洋依舊靜靜的等待著這位帶來新時代之風的少女向自己說那句話。

  傅一諾將雙手放在自己的大腿上,低下了頭。

  「我……認輸。」

  塔矢行洋對於這句話的回應,卻是:「來複盤吧。」

  既然低了頭,傅一諾也不介意將自己的頭低得更深一些。

  投胎轉世這麼多次,以前幾世的記憶早就模糊不清,更早之前的記憶更是早就已然忘卻,現在這次她所經受的失敗卻是近在眼前——就在當下。

  葉久明走到了傅一諾的身後,將自己的雙手擱在她的肩上。

  「塔矢行洋先生,不要再欺負我家的小姑娘了。」

  葉久明的眼神從來沒有那麼冰冷過。

  塔矢行洋對於葉久明的目光,毫無壓力的反駁他道:「你在侮辱她作為一名棋士的身份。」

  傅一諾沒聽懂二人的日語到底在講什麼,她的尊嚴讓她無法再繼續待在這裡。

  當她邁開快步走過荀光九段的身旁時,後者蹲下來,目光如同祖父看著自己孫女般慈*又驕傲。

  「你做得很好了。」

  傅一諾看著眼前的老者,明明知道自己的年紀和年齡早就不應該這麼做,但是她還是撲到了荀光九段的懷裡,放聲大哭起來。

  不知道有多久,她都沒有這麼失聲痛哭過了。

  她習慣了失去,也習慣了獲得,非常難得的,因為在某件事情上不如他人,所以便非常的不甘心。

  「沒關係,沒關係。做得很好了。」

  被一個比自己孫女還要小一歲的小姑娘撲在懷裡哭,荀光九段發揮自己有些年頭沒發揮過的哄孩子技能,輕輕拍著對方的背,好言好語的勸著她別太傷心了。

  任少華覺得萌蘿莉真是讓鐵石心腸的人都心軟的存在。

  不過他可不是自己的小師侄被人欺負了,還能忍氣吞聲笑臉相迎的傢伙。

  所以他一把將葉久明有些粗暴的從塔矢行洋的面前拉開,自己將之前傅一諾還坐著的那張椅子拉了開來。

  他往椅子上一坐。

  「塔矢行洋先生,你下次的對手是我。」

  任少華說道。

  「我先來打個招呼。」


第29章 棋魂五

  自從進藤光從爺爺的舊棋盤裡遇見了一個叫做藤原佐為的棋士的鬼魂後,他接下去的人生立刻變得波瀾壯闊——並與圍棋這項古老的運動變得密不可分起來。

  在發生了一系列的事件後,為了打敗「傳說中的宿命敵人」塔矢亮而進入了日本棋院學習,進藤光就此成為了一名院生。

  五月份時升入一組16名的他,還沒能為獲得幼獅戰資格,與塔矢亮再次一決高下而高興,忽然從同為院生的朋友和谷義高與伊角慎一郎二人的閒聊當中聽說了一個從未聽過的比賽名字。

  「天光杯是……什麼?」

  近藤光的這個問題讓和谷與伊角完全用一種看怪物的眼光看著他。

  「怎麼說呢,」和穀摸著下巴,語氣略微沉痛的看著他,「雖然知道近藤你對職業圍棋的比賽非常不瞭解,但是真的聽到你問出這個問題,我真有一種非常難過的感覺啊。」

  被戳中軟肋的近藤光沒有底氣的回答:「不知道這個……有什麼關係嗎?」

  伊角慎一郎歎了口氣,做起了解說員的工作:「天光杯,1992年由中國的遊戲公司——現在改叫做華盛集團——的董事長傅一鳴發起,每年舉行一次,是一項世界性的圍棋賽事。這個比賽的最大特點就是不限制參賽者的資格,不過職業棋士和業餘是分開的,業餘組一般會提前一個月到兩個月開始比賽、前四名可以獲得進入職業組的第二輪比賽的資格。」

  和穀點點頭,並且補充了他更加感興趣的一部分:「對了,天光杯還有一條很棒的規則,從職業組開始,如果第二輪獲得了勝利後,就可以找天光杯的相關負責人報銷來回路費,和一定數量的伙食費。基本上可以說,只要你能連續贏兩局棋,就基本可以解決來回路費和食宿相關的問題了。是對年輕棋士很優渥的一個鼓勵,而且對局費也給的非常高……我記得比賽的冠軍可以拿到六十萬美元的獎勵吧。」

  「嗯,是現在全世界範圍內獎金最高的一項圍棋賽事。不過啊……」伊角對於這個比賽的舉辦方也是知道些大眾都知道的事情,「畢竟舉辦方是那個華盛集團吧。世界上規模最大利潤也最高的遊戲公司,搞這個比賽,這麼點錢對他們來講只不過是毛毛雨吧。」

  「這是一個『妹控能做到什麼地步』的現實證明題。」

  明明在學業上只能稱得上勉強,可和谷義高依然會從口中說出那麼兩個相關詞語。

  「華盛集團的董事長傅一鳴,以及總裁傅一言,都是傅一諾九段的哥哥。」

  「傅一諾九段……」進藤光想起了之前在電視上看到的相關報導,「就是那個贏了塔矢名人的女人?」

  「別露出這種完全不瞭解就隨便下定論的表情啊,」和穀看著進藤光,認真的告訴他,「人家是八歲定段,十二歲就從全世界最優秀的職業棋士們手中拿到了天光杯的第一屆冠軍了,是貨真價實的天才呢。」

  「說起來,聽說這次的『幼獅戰』傅九段也會過來,舉辦方似乎有在遊說她與幼獅戰最後的勝利者下一局互先呢。」

  偶爾,和穀也是能爆出這麼牛逼的話題。

  「哦?這是真的嗎?」伊角也心動了。

  「我只要和塔矢亮對局。」

  進藤光低聲對自己說。

  只有他才能看到的藤原佐為,則望著他,擔憂的輕輕喊了一聲:「小光。」

  為了天光杯造勢而特意在前幾天來到日本,與幾位日本棋院安排的棋士對局的傅一諾,夥同自己的同門師弟楊海一起將幾個年輕的日本棋士贏得不留情面。

  作為壓軸的緒方精次看著傅一諾,對於她一招玩了這麼多年還真是拿他沒轍。

  「緒方,你當年也是這麼輸給我的,不用對這些後輩們露出那麼難看的臉色。」

  傅一諾看到一旁觀戰的緒方精次臉上那難看的神色,特意在複盤結束後叮囑了她一句。

  緒方精次頭一次發現,這位在別國的土地上依然會說中文的習慣,居然能在這種時候給他保留了一點顏面。

  當年傅一諾第一次參加中日圍棋擂臺賽的時候,緒方精次就是那位與她在第一輪時碰面,最後不得不被逼得中盤棄子認輸的少年。

  傅一諾當年那本來有些就有些兇暴的下法,外加幾乎不浪費用時的做法,將一局正常流程時間為三個小時的棋,愣是給壓到兩個小時不到就在中盤結束了。

  也是拖那時的事情造成的影響,緒方精次當年因為嚴重的心理因素而落敗後,回國後專門就這一方面加強了對自己的訓練。

  今次,他與桑原本因坊之間的本因坊之戰,也是因為抗過了對方的心理戰術而拿到了本因坊的頭銜。

  緒方精次面無表情的沖著傅一諾開口道:「傅九段還真是半點都不留情。」

  傅一諾笑著點點頭,手上的扇子指向一旁正在和對手複盤時說得極開心的楊海:「我的性格可沒有楊海好。」

  緒方精次對此深表同意。

  當年他師父塔矢行洋在中日圍棋擂臺賽上贏了傅一諾,又為自己一方爭回來了面子,結果人家小姑娘撲倒自己師父的師父——荀光九段的懷裡哭了一場後,頓時他們整個一方就成了欺負人家一個小姑娘的——「不要臉的大人」。

  就連中國棋院負責修整花壇的大叔都沒給他們好臉色看。

  傅一諾當年是個帶點無口毒舌屬性只是讓萌點翻倍的又軟又萌的小姑娘,人家小姑娘哭得那麼慘,他們也沒受到什麼好臉色看。

  至於後面的結果?

  只能說他的老師——塔矢行洋被傅一諾的同門師叔任少華給刷了下去,然後任少華又被桑原本因坊給刷了下去,最後再次戰成了「王見王」,「大將對大將」——桑原仁與荀光的那一場對局,放到今天來看也是經典的讓人咂舌。

  不出所料,有荀光九段坐鎮的中方是牢不可摧,就算有桑原本因坊出馬也是力有不逮。

  第二年,中日圍棋擂臺賽就遭遇了制度改變,現在已經變為中日韓三國圍棋擂臺賽。

  而日本國內的棋士因為這次改革而徹底的發現了再在國內坐進觀天,很快他們就會被整個世界給甩在身後了。

  正好此時華盛集團的遊戲在日本國內佔據了四成以上的市場份額,整個產業內都在高呼「狼來了」的「文化侵略論」的論調,在國際比賽上已經逐步出現力有不逮現象的日本圍棋,也被媒體炒作宣傳,整個國內的圍棋事業也向前推動了許多。

  若是沒有當年桑原本因坊落敗的那麼一出,在這之後也不斷有國際上傳來的刺激,那麼日本圍棋如今的境遇怕是更加的不堪一些。

  而最後這份刺激在第一屆天光杯的獲得者由十二歲的傅一諾拿到後,終於引爆了國內熱議的浪潮。

  業內外都在反思為什麼自己國家當年笑傲全世界的圍棋會落到這等地步,然後由政府出面大力培養自己國內的圍棋新生力量,現在整個圍棋業界內外都是一片欣欣向榮的景象。

  這一切都是因為那場「新時代之風」刮起後所造成的巨大影響。

  而當年的起因,如今也是一位才剛過二十歲沒多久的女性。

  緒方精次將話題引向了另外一個地方:「小亮很不錯吧。」

  傅一諾順著他的話去看了看放在一旁的名牌。

  「啊,那個莫非是塔矢名人的兒子……」

  「嗯,就是老師的公子。」

  緒方精次點點頭。傅一諾的那個「在對局結束前不會去記對手名字」的習慣,在業內也算是廣為人知的一個傳聞。

  與這個傳聞相隨的,則是另外一個讓人聽著覺得有點刺耳的小道消息。

  「傅一諾九段從來記不住敗在她手上的棋士的名字。」

  這一點,第一次聽到這個傳聞的緒方精次本人表示這完全是胡扯。

  但是這個讓傅一諾本人聽著有些傲慢的傳說,就和傳聞當中的韓國那位高昌在九段「他不屑和低段的棋士說話」一樣,全都是胡扯。

  知曉內情的人都在心裡嘀咕,也不曉得是誰放出來的流言。更悲劇的是,居然廣大群眾都對這種傳聞津津樂道。

  不曉得緒方精次心中所想的傅一諾,只是了然道:「原來如此。」

  「不愧是塔矢名人的兒子呢。」

  這句話就算不用中文講出來,塔矢亮也聽得出其中的含義。

  輸給了傅一諾當然不是什麼丟人的事情,放眼全日本,凡是遇上過傅一諾的棋士就沒有一個人是沒在她手上敗過的。

  但是她剛才說的那句話的意思實在是太傷人了。

  好像將塔矢亮至今為止的努力都歸咎于他的父親。

  「緒方,翻譯。」

  傅一諾正襟危坐,面看向塔矢亮。

  緒方精次在楊海同情的目光當中,只能苦笑著扛起了中譯日的翻譯一職。

  「你的天賦確實是很厲害。」傅一諾說道,「但是在你真正的取得有利的證明之前,你只能一直被人這麼提起——塔矢行洋的兒子。到世界上面來,這裡才是真正能證明你是出類拔萃的棋士的地方。」

  塔矢亮望著眼前的女性,開口道:「我會去的。」

  時間狀語有問題。

  這點瑕疵,傅一諾也沒什麼更在意的地方。

  『年輕人有點自己的堅持才比較好。』

  當年的荀光九段對傅一諾的殷切之言至今猶然在耳,而她手上的這柄王星記出品的扇子上還提著荀光九段為自己寫的字。

  「啊,師姐,你說的是不是有些稍微有點——」

  楊海在一旁沖著傅一諾拼命的比劃著。

  而後者則白了楊海一眼。

  「再不多撈幾個後輩去那些比賽,來來回回每年都這麼幾張臉,看得都要厭掉了。」

  「也不是來來回回每年都那麼幾張臉吧。」

  楊海在一旁廢話,而這時中方的體育報紙的一位元記者也出現了。

  「傅九段,現在你有空嗎?」

  傅一諾看看手錶,點了下頭,從椅子上站起身。

  「十五分鐘,可以吧。」

  「是的,足夠了。」

  記者得到了能讓自己交差的答覆後,立刻與傅一諾走出了對局室。

  楊海與之前和自己對局的那位棋士講道:「倉田,怎麼樣,我的師姐超可怕的吧。」

  「啊,確實如此。」

  與楊海因為圍棋而結下不解緣分的倉田厚用力的點頭。不能更贊同楊海的提議了。

  小時候的傅一諾看照片那可真是個萌蘿莉,長大了也是個亭亭玉立的溫婉秀氣的姑娘,可是那個性格真是讓旁人看了謹謝不敏。

  誰特麼能消受得了這個性子啊。

  「今次的天光杯你也報名了呢。」

  「當然了。」倉田厚細數著已經在官網上公佈的天光杯的排程,「第一輪的初回戰是在廣州開始,接下來是廈門,然後是去上海……雖然之後的行程沒有公佈,但是現在這樣子的安排就已經很棒了!」

  楊海當然曉得倉田為什麼對今次的天光杯那麼感興趣了。「因為都是美食遍地的城市對吧。」

  「沒辦法啊,誰叫中國的好吃的美食實在太多了。」

  「你是來下棋的,不是來吃東西的。」

  「不要浪費了啊。說起來上次的三國擂臺賽,在韓國舉行的那幾次真是在飲食上面太欺負人了。」

  「物價太貴,東西說實話也就那樣子……去超市買泡菜居然發現產地都是中國的……後來沒事做一查才發現韓國百分之九十以上的泡菜都是我們國家傾銷的,當時就想怎麼沒多帶兩包榨菜過去……要不是我師姐把她帶的醬瓜和巧克力分了我一半,我絕對被這先天條件打敗了。」

  只要說起韓國的食物,楊海就有一堆的牢騷要傾吐,而倉田不愧是和楊海一見如故,至今保持著優良友誼的同伴,兩人一起抱怨著韓國的伙食,又講起那些韓國的棋士們的棋風有多兇殘……

  「真是攪屎棍一樣甩也甩不掉。」

  最後倉田冒了一句根楊海當年學過來的中文,而楊海則用力的點頭同意了這個觀點。

  就在這時,結束了採訪的傅一諾走回來,問了一句:「我和楊海等下中飯去外面吃,你們一起來吧。」

  聽得懂中文的倉田當然無壓力的點頭,然後他給自己身邊的幾位棋士解釋道:「傅九段請我們去吃中飯。」

  「誒?」

  塔矢亮一臉的迷茫,而其他的幾位年輕的棋士們也有些不明所以。

  「不用擔心,我們去吃大戶。」

  既然連傅一諾的師弟楊海都這麼講了,那麼自然旁人也不必多加掛念在懷。

  傅一諾帶他們去吃的地方是距離此地大約十分鐘車程的一家中等規模的店面。

  楊海抬頭看了下飯館的招牌,歎了口氣。

  「啊啊,怎麼跑來吃壽司了啊。」

  比起壽司他更加想去吃點別的,比方說懷石料理啊什麼的,雖然師父說他上次和任少華師叔兩個人去吃懷石料理,結果愣是後悔的要命——但是這種事情大家都明白,不去親自嘗試一下是不會甘心的。

  仿佛猜出來楊海的心中所想一樣,傅一諾如此回答道:「因為懷石料理真心坑爹。」

  推開壽司店的大門,眾人魚貫而入。

  一頓飯吃得賓主皆歡。

  大家迅速在飯桌上拉進了友誼。

  在接下去的天光杯開始後,就不一定會再有這麼愉快的機會了。


第30章 棋魂完

  華盛集團涉足動漫和遊戲兩條產業鏈並且還是業內頂尖的大佬,關於華盛集團的發家史那放到某點網上是足以寫上千萬字的傳奇小說——傅一鳴和傅一言兩兄弟當年統共帶著兩千多塊錢跑到了廣州去,隨後的幾十年間就建下了這偌大基業。

  而由華盛集團獨家贊助的天光杯世界圍棋錦標賽,向來都擁有高端大氣上檔次的開幕式。

  華盛集團旗下的某幾個部門,歷來都是將開幕式的宣傳片放在年底業績考核的加分項目裡面的。

  今年開幕式的宣傳片採取了水墨動畫的方式,配上最新的技術,從光聲色三方面再次狠狠震撼了一把第一次參加天光杯的小土鼈——啊不,是小新人。

  就算多次參加天光杯的老人們都對今次的宣傳片點了個「贊」給了五星好評。

  「人家的績效年終獎能不能多發一點,這種加分項目很重要的。」

  倉田棋士對身旁頭一次報名參加的棋士輕聲說道:「雖然錢不多,但是一項項加起來就是很客觀的工資了。」

  那位棋士很是受教的點頭應道:「原來如此。」

  位置就安排在倉田後頭的楊海則靠了過來,朝著蒼天不懷好意的笑:「當年我就這麼科普你的,現在你拿這些東西再倒手給別人,是不是有些略坑爹啊。」

  被揭穿了隱私真相的倉田棋士即不糾結也不害羞,哈哈一笑就算帶過了這個問題。

  然後楊海拿著自己的信封,拆開來看了看裡面放著的那張對陣名單。

  看清上面的內容後,他沉默了三秒鐘,若無其事的將紙條折了回去,反問倉田厚:「第一輪的對局你的對手是哪位?」

  倉田厚笑笑,反過來伸手一把奪走了楊海手上的紙條。

  作為報復,楊海拿到了倉田厚的那個還未拆開的信封。

  「我看看……」

  倉田厚興沖沖的打開紙條,看清上面的中文後,不確定的張了張口:「楊海,我忽然發現我這麼些年的漢字都好像白學了。」

  楊海則順手「幫」倉田厚將他的那個信封給拆開了。

  看到信封上面的對戰表後,楊海真切的表示:「哇哦,我想我的日語沒有白學。」

  倉田厚將他手上的紙條翻過來,將有內容的一面對準楊海:「第一輪就同門相殘?」

  楊海則將自己手上的紙條轉過來,對準倉田厚:「第一輪就對上塔矢亮,祝你好運。」

  正在二人互相對視,假惺惺的互相扯著嘴角笑的時候,傅一諾走了過來,看到了這一幕後,就開口說道:「楊海,大家都退場了你們還留在這裡幹嘛?」

  楊海左右環視了一下,發現確實是會場上的人都走的差不多了。

  他有些尷尬的站起身,看著面前那位年紀比自己小,但卻早入門許多年的同門「師姐」——傅一諾。

  傅一諾沖著楊海笑了笑:「我很高興能在第一輪就遇上你。」

  楊海收斂了臉上的笑意:「我一點也不高興。」

  當他認真起來後,傅一諾也同樣誠懇的回答:「但是我很高興能和楊海在正式比賽上遇見。」

  對於在某方面真的完全缺根筋的師姐,楊海只能苦哈哈的笑笑。

  「我相信這一點。」

  正式比賽在明日才開始舉行,傅一諾、楊海和倉田厚三人一起跑去食堂看看今天的晚餐都有什麼。

  「盛大集團最棒的就是地方就是這個伙食了。」

  傅一諾看著更換後的餐牌,眼睛眨也不眨一下。

  「全國排名第一的公司食堂可不是線民隨便投票刷分搞出來的頭銜。」

  幾個人買了餐後點心一起坐在一張餐桌旁聊著各種和圍棋相關的消息。

  不知道怎麼,突然說起了之前在網路圍棋上紅極一時的一個ID——SAI。

  倉田厚先開了口:「那個SAI真的、真的非常的強。要不是棋風完全和傅九段的不一樣,我甚至會認為你換了個馬甲來調戲別人呢。」

  楊海隨機點頭同意了這一點。

  「那個ID的IP位址顯示是在日本,但是我問了一下,似乎沒有哪個業餘的棋士有那麼強。」

  「不是業餘,強成那樣,職業裡面也很少見。」

  「怎麼可能,」楊海搖了搖頭,並不贊同倉田的說法,「一個暑假基本都在網上對戰,你相信這會是什麼放假的學生嗎?我更加相信他是放暑假的老師啊,這一類教職工人員。」

  「不,職業的,而且棋風看上去和那位本因坊秀策很像,順便一提,就像是在學習現代定式的本因坊秀策。」

  傅一諾在一旁給這兩位——並不怎麼關注這些古老棋譜的現代棋士們科普著她邏輯裡的「常識」。

  「說起來,最近都沒有看到那位SAI了呢。」

  傅一諾有些惋惜。

  「當初和他下了一局,覺得真的是個很有才華的人,可惜一直在圈內遇不到。」

  「棋譜呢!」

  楊海恨不得抓著傅一諾讓她把棋譜吐出來。

  天曉得當初他多麼想和SAI對戰一局啊——在那個時候,他是整天、整天的一有機會就泡在網上,在各個對局室裡尋找著SAI的身影,可是一直都無緣下一局。

  現在讓楊海知道了自己的師姐居然在他不知道的時候,與那位SAI對局,他心中就像是被無數隻的貓咪在撓心撓肺。

  「我能問問誰贏了嗎?」

  倉田厚小心翼翼的開口詢問,力求不讓自己成為被躺槍的醫院。

  傅一諾歎了口氣,端起手上的那一小塊黑森林蛋糕,放在嘴邊,用力的咬了一口。

  將口中的蛋糕咽下了喉嚨後,這才對著特別想知道八卦的二人組慢條斯理的張開了口:「我在網上的對局,可是向來執黑不敗的。」

  頓了頓。

  「那一次我執黑。」

  楊海悵然的望著吃著蛋糕的傅一諾:「贏了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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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綜武俠一

  她睜開眼時,瞧見的便是一位穿著錦衣華服的女郎抱著她、哄著她笑的模樣。

  基本喪失了美醜概念的她也能理解這笑容有多好看。正如那女郎所願的,她沖著她笑了笑。

  女郎很是高興的笑了,隨後哼著歌謠,在屋子裡慢慢的轉悠。

  正在這時,從屋外走進了一個老嫗。

  老嫗勸著女郎:「阿冉啊阿冉,你莫要再這樣了,你的孩子已經死了,你從哪裡抱回來的孩子,快給人家還回去。」

  「阿姑,」女郎望著老嫗,淒慘的一笑,「阿姑你可知道,我沒了段郎的孩子,心中有多痛?你勸我出去走走,散散心,我就瞧見人家丟到木盆裡的寶寶,我那麼想要個孩子,我的孩子卻偏偏被奪走了,別人卻不要自己的孩子……我……」

  被老嫗換做「阿冉」的女郎講的話,讓她懷中的孩子聽了個明白。

  這回是她聽得懂的語言,自然也能理清了前因後果。

  哦,就是這女郎的孩子死了,她出去散心看到別人將自己給丟在木盆裡順水飄走,她就將那個孩子——也就是自己給撿了回來。

  她沖著阿冉天真無邪的又笑了笑,阿冉手一用力,抱著懷裡的孩子就死也不願放開。

  「阿姑,你就讓我養著寶寶吧。」

  老嫗又勸了一番,見到女郎不做其他考慮,也只能歎氣退下。

  名喚「阿冉」的女郎尚未出嫁,卻因與那位「段郎」有了一段露水姻緣,一顆芳心系在他身上,可那位「段郎」卻再也沒出現過。

  阿冉本是落魄的官家小姐,身邊若無被她稱為「阿姑」的老嫗扶持,怕是早就被人賣到了那等煙花之地,落了賤籍,再也不得見回轉了。

  可這女郎還未大婚就先生了個孩子,這等醜事就算是老嫗也受不了。

  她們二人只得帶著阿冉撿回來的女嬰向著人跡罕至的地方走。

  這一走就是大半年。

  未曾想到,阿冉這女郎扛了下來,這小女嬰也撐了下去。

  老嫗本想在路上活生生用旅途勞累拖死這個小孩子,她不得不硬下心腸。

  這本來未婚先孕就是奇恥大辱,那野種沒了她真是要合掌感謝上蒼,可再帶個沒有自家小姐血緣關係的野孩子又是哪門子的道理?

  但這大半年下來,這孩子非但沒斷了那口氣,反而活得比路邊的野草還生命力旺盛,老嫗也是對這女嬰的生命力嘖嘖稱奇的。

  後來逐漸喜歡上了這個孩子,她也轉過頭來開始恨起將這麼好的孩子丟下的狠心父母了。

  女郎阿冉則依然是那般淒淒慘慘為情所困的模樣,一直被喚作「寶寶」,沒能得個大名的她有時候會覺得,可能這阿冉活得還不會有自己的歲數長呢。

  愈是久的前世記憶就愈是模模糊糊,可她卻依稀記得「有情終被多情負」這句話。

  看阿冉這女郎,明顯是被個風流浪子給騙了身後,還將一顆心都交給他。

  這下倒好,她得和老嫗一起忍受這位女郎的哀歎了。

  驀地一日,三人前行的路上遇見了攔路搶劫的山賊。

  駕車的老嫗,只是哆哆嗦嗦的拿出了碎銀給自己一行人付了買路錢。

  還是個小嬰兒的她只能想著,為什麼能空手劈材,單手舉起百斤巨石的老嫗,居然要對三個明顯只練了粗淺的外家功夫的山賊那麼畏懼?

  阿冉女郎顯然不愧是第一豬隊友的名號,但是偶爾提的問題也全在她懷中的孩子所想知道的事情。

  「只是這一次山賊,解決了便是解決了。但若每一次都這樣對待,那終歸會暴露了行蹤。阿冉你也知道,咱們畢竟是——」

  「唉。」阿冉幽幽的歎了口氣,又抱緊了懷中的寶寶。

  她是那麼痛恨嬰兒時什麼也無法去做的自己。世上最難還的恩情,就是父母的養育之恩了。——當你的父母去世,若是朝堂沒有奪走你的上表,那麼無論你的官有多大,都得老老實實的回老家為自己的雙親守孝三年去。

  更何況,阿冉女郎這一次發的善心,她不曉得該如何償還。

  等她長大一些,就得問問,阿冉的心上人,那位「段郎」的全名是什麼。打聽好了,這才能使手段將他拖出來給阿冉當贅婿。

  計畫不如變化快,阿冉在路上染上了傳染病,一命嗚呼,老嫗埋了她後,抱著寶寶不知道何去何從。

  她深恨自己只是個一歲的嬰孩,若是年齡能再大一些,演個「生而知之者」那是毫無壓力。

  可惜因現在的身體狀況,她連話都說不好。更別提長篇大論的用「生而知之者」這個理由忽悠住老嫗呢。

  一想到埋在墳包裡的阿冉女郎,她就又覺得有些頭痛。

  當初許下的願望她可不會違背,可現在這情況——莫非她得把那段郎宰了,在將他與阿冉葬在一起才算完成她之前許下的願?


第32章 綜武俠(2)

  原來這位姑娘是個路癡。

  她望著這位指著南面說是西,指著東邊問「這不是北邊嗎?」的女俠,心情頗為微妙。

  這位女俠……她一個人究竟是怎麼跑到這種地方來的啊。

  不,問題是,她是怎麼做到一個人跑到深山老林裡面去,現在還能好端端的活著的?

  正當她在想這個問題時,這位年輕女俠也似乎知道自己方向感差到慘絕人寰的地步——極有自知之明的她便央求著阿姑帶她出去。

  「我,我不是什麼壞人。況且,我可以給您錢。」

  女俠從腰間的荷包中取出一把碎銀,阿姑擺了擺手,連聲說不用這些錢。

  「只想央求您一件事。」

  阿姑將抱在自己懷中的她舉了起來。

  「請您將這孩子收為弟子吧。」

  阿姑與這位女俠行了一路,她的腳步聲幾乎沒有,衣擺鞋面上是片塵不沾,走了好一會兒,這林子裡起伏不定的地面她是如履平地。

  這位女俠身上的功夫定是極好的。

  阿姑的眼裡自是不差,阿冉她一眼相中的段郎,阿姑也是打從第一眼起就覺得這個傢伙不是個什麼好東西,可歎阿冉就似被灌了迷魂湯一樣,對那段郎的甜言蜜語來之不拒全盤皆收。

  「我我我……我不是什麼名門大派。」

  「名門大派也沒什麼好東西。」

  那位騙了她們家阿冉的「段郎」也是自稱大理段氏,啊呸,就算是真有能證明身份的物件留下了又能怎樣?川蜀之地與大理相隔多少裡路?阿冉說要去尋她的「段郎」,那她們就起程去大理。

  一行三人走了沒多久,阿冉便中途染了病死了,這個孩子也是阿冉撿回來的,沒有血緣關係,怎麼再能去向那段家討個說法?倒不如讓這孩子拜那位姑娘為師,習得一身好武功,即能自保也能為林家伸冤報仇。

  於是在年紀幼小的她眼中,阿姑與那位女俠推諉了半天,騙得涉世未深的人家小姑娘硬是年紀輕輕的就多了個徒弟。

  她聽得這位姑娘嘀咕著:「我自己都沒師傅,哪裡曉得怎麼當人家的師傅啊。」

  阿姑強買強賣這一手幹得是乾脆俐落,就連她都不能做的比這更好了。

  說到底,誆騙一個女孩子收個弟子怎麼也說不過去。

  但是這位姑娘在給她檢查了下根骨後,很是開心的喜悅了一番。

  「不錯不錯,按那書上說,這樣子的根骨是頂好的。」

  她伸出手,細小的手指戳了戳就在自己面前的那位姑娘的臉蛋。

  「啊,寶寶真可*啊。」

  這位姑娘將她高高的舉起來,縱身一躍,便走出了門。

  門口阿姑已經端來了早點。

  擇一黃道吉日,她就拜入了這位姑娘的門下,從此就有了位二八年華的師傅。

  這位師傅姓林,與她一個姓——阿姑便說「指不定姑娘你五百年前還與咱家的女郎是一家人呢」——名朝英。

  阿姑一直照顧了她到十歲,教她讀書認字,順便也教了她師傅——對不起她師傅也是個文盲——這才撒手人寰。

  臨終前,阿姑將她們林家的冤屈,以及阿冉的那位「段郎」所留下的信物交給了她。

  林家的冤屈無外乎是奸臣當道,她家的清官老爺被奸佞所陷害,全家男丁被斬殺女眷充軍流放,在半途,她這位奶娘帶著阿冉一起中途逃了出來。

  那位段郎留下的信物不過是一枚刻著篆書「段」字的玉佩,還有阿姑從阿冉口中得知的「大理段氏」這個身份。

  她不清楚這大理段氏是什麼東西,她師傅就是個剛出深山老林的天然,當然更不清楚。

  林朝英是個路癡,而且還是個在深山老林裡長大的姑娘。她身上的衣物錢財,以及那一身武功,全都有其他的由來。

  林朝英她方向感極差的緣故,似乎也並非是天生,而是後天養出來的。

  在林朝英小時候,為了節省口糧,她被家中的大人丟到山裡面去。

  她本想按照記憶裡的方嚮往家裡走,可卻走錯了路,在山裡轉悠了好幾天,全靠吃果子撐了下去。當她餓得半死的時候,卻走到了從未見過的懸崖邊上,她腳步跌踉,掉下了山崖。

  「我瞧著那些地方……全都一個樣子。」

  ——路癡就是這麼被折騰出來的。

  山崖下頭是個溫熱的水潭,她從水潭裡撲騰出來,便好似見到了人間仙境。

  煙霧繚繞的穀中有一個山洞,山洞裡有一個冰棺,冰棺裡躺著一位美的好似下凡仙人的仙子。

  到了晚上,她迷迷糊糊中在山洞的壁上見到了這位身穿白衣的仙子手持長劍,衣抉翻飛的舞劍的身影。

  當她將劍招演示完後,就是一段她留下的話。

  「我照著她說的話來練了內功,也是從她的話裡才知道這個叫做『劍』。」

  林朝英指了指自己腰間的那柄佩劍,朝著自己的弟子不好意思的笑笑。

  這個笑容、這說話的遣詞用句,怕是她日日月月對著那山洞壁上的女子,受她影響所學來的。

  她似乎記得上一世曾經聽說過壁上留影的事情,用那叫做「科學」的手段就能解釋,可惜過了這麼些年,她也記不太清楚了。

  不過留聲就……

  果然這有武俠的世界,怎樣稀奇古怪的事情出來都不奇怪。

  「我也沒法說那位仙子是我的師傅啊,她就留下了劍法和內功,我就這麼學了。還給我留下了兩身衣服和一柄劍,若是沒這些,我也沒法遇上寶寶和阿姑了。」

  林朝英牽起她的手,慚愧又內疚。

  「教我的那位仙子說了,她似乎是因為她的姐夫看上了她而心中害怕,所以就躲到這裡來了。」

  講到這裡,林朝英的臉上緋紅,也不曉得想到了什麼。

  可她後來也講了出來。

  「寶寶啊,你說,男人是不是都瞧著自己的老婆,還盯著老婆的妹妹不放的傢伙啊。」

  估計林朝英沒想過從她口中得到什麼答案,她就是這麼一問。

  可既然師傅問了,她也認真地想了想,想到了可以解釋這個問題的說法,她便這麼回答:「阿姑以前和我說過,這世上的男人沒一個好東西——越是長得好看的男人就越是會騙女孩子。無論他們做什麼,都是別有企圖的。」講到這裡,她伸手拍了拍自己師傅的肩膀,「師傅要當心,不能給長得好看的男人騙了去。」

  林朝英對於她說的最後一句話非常的受用,感動的眼眶都紅了。

  「我、我……寶寶真是個好孩子。」

  「師傅,我已經十歲了。」

  她有些頭痛,小時候可以用「寶寶」來糊弄過去,這麼稱呼也算是純真可愛,現在這個歲數再喊「寶寶」——

  嘿,你在搞笑麼?

  她將自己強烈要求有個大名的想法告訴了林朝英,後天獲得了固有屬性「路癡」的師傅總算想到了這個問題。

  「啊啊,我都忘了。」

  林朝英指著阿姑撰寫的書上的兩個字,滿臉的喜悅。

  「我學認字的時候,就覺得那兩個字可好看了。」

  她看著書上的那兩個字,沉默了一會兒後,才問道:「師傅,你是不是覺得筆劃越多的字就越好看?」

  「難道寶寶不這麼覺得嗎?」

  林朝英一臉奇怪的反問自己的開山大弟子。

  她扶額歎息。

  「林葳蕤……也算是好名字吧。」

  雖說有了大名,可林朝英還是會喊她的小名「寶寶」。

  在她的強烈要求下,林朝英總算是在只有兩個人的時候才喊她「寶寶」了。

  那位仙子留在壁上的劍招和身法都是絕妙的頂尖,林朝英的天資極高,將那壁上的劍招與身法都學到了十成,她照仙子留下的驗證根骨的方法,發現了林葳蕤的天資極高,林朝英便悉心將自己所學全部交給了自己的弟子。

  十二歲時,林葳蕤問了自家的那位自帶路癡和吃貨屬性,又有一副秀麗容貌和仙子氣質的師傅一件事。

  「那位仙子有沒有講,她叫什麼啊。」

  吃著徒弟上供的綠豆糕的林朝英眨巴眨巴那雙水靈靈的丹鳳眼,將口中的綠豆糕吞下了喉嚨,拍拍手,認真的將仙子的名字講了出來。

  「那位仙子說,自己的名字叫做李滄海。」

  「哦。」

  完全沒有看過武俠小說的林葳蕤,當然不知道李滄海這個名字意味著什麼。

  她身負殺了負心人「大理段氏」的「段郎」的母仇,可也不知道那位段郎的名字意味著什麼。

  她更加不曉得,林朝英這個名字意味著什麼。

  若是她真知道了……

  這世上可沒那麼多的「若是」可講。

  林朝英是個後天誕生的路癡,路癡程度還是無藥可救的那種。

  在她眼裡,東南西北就沒有什麼區別,就算告訴她太陽升起的那一面是東,她也照樣會搞錯。

  而且她還特別喜歡吃好吃的東西。

  拖這位元路癡兼吃貨屬性的師傅的福,林葳蕤不僅僅方向感極強,完全不受周圍景色和誆騙,而且還有一手讓人叫絕的好廚藝。

  自從林朝英知道了天下最好的廚子是在皇宮裡面後,打小就沒有培養敬畏本朝天子想法的林朝英,帶著壓根就對皇帝沒什麼畏懼想法的徒弟,兩個人直奔了皇宮裡去。

  兩個人在廚房裡埋伏蹲點的時候,遇上了另外一個跑來皇宮裡蹭吃蹭喝的人。

  雙方打了個照面,林朝英與他對了一掌,二人不分伯仲。

  「小姑娘的身手可真好啊。」

  那位老乞丐自稱洪七公,是一群乞丐們的幫主。

  林朝英對名門大派的概念,依然停留在當年那位仙子提到的特定詞語上頭,林葳蕤壓根就對名門大派沒什麼興趣。

  她師傅和那位元洪七公的目的一樣,就是來皇宮裡頭蹭吃蹭喝的,她可是來皇宮的廚房裡頭偷師做菜的秘方的。

  一行三人在皇宮裡頭蹭吃蹭喝了半年,大內裡頭的武林高手對這三人的存在也是心知肚明。

  那個年紀小的丫頭他們這群人有抓住的辦法,可是年長的那兩位瞧著關係不知道多好,若是他們拿下了那個小丫頭,結果惹怒了這兩位出手相助——那事情鬧大了可就不好看了。

  這些被收編的武林高手們並不清楚,這兩位絕頂高手會一見如故,全賴他們身上共有的吃貨屬性在發生磁場共鳴。

  半年後,這三人總算是吃飽喝足,揮揮衣袖,給廚房留下了五兩金子的飯錢便離開了。

  洪七公與林朝英兩人年紀雖有相差,可架不住二人吃貨共同語言所構成的好關係,二人說定了明年八月十五嘉興醉仙樓再碰面後,便分道揚鑣了。

  林葳蕤與林朝英二人本就沒什麼具體的去向,往某個深山老林裡頭一鑽,找了個面陽背陰的山洞,將山洞收拾乾淨後就算是能住人了。

  兩個人便在這深山老林裡一人教,一人學,若不算人見富貴榮華的享樂日子,倒也算是將「山中不知歲月久」這句話現演了一遍。

  只是林葳蕤有時也會被林朝英抓著,就地取材,做一頓美食去滿足後者那點口腹之欲。

  燒柴火的時候,林葳蕤在心中歎氣:「『吃貨』這屬性果真是無敵了啊。」

  林朝英的吃貨屬性比她的路癡屬性還高段。

  這師傅怎麼能讓人放心的下喲。

  待得七月十五,二人便從這深山老林裡出來,直奔嘉興醉仙樓而去。


第33章 綜武俠(三)

  林葳蕤的師傅林朝英,是個天然系的吃貨。

  但是她的功夫好得嚇人。

  那位李滄海仙子留下的壁影,全都是當世舉世無雙的絕妙功夫,劍招精妙絕倫,輕功身法更是讓旁人覺得——這就是天宮仙子入了紅塵。

  而那位李仙子還留下了另一門掌上功夫。

  不過林朝英因為這門掌上功夫,常常用了後就會惹來自己的徒弟一聲怒吼「怎麼還不去洗手!」,久而久之,她就不在用這門功夫對敵了。

  可凡事皆有例外。

  當林朝英與洪七公二人包了整棟醉仙樓,卻偏偏一個白衣仙子在樓上臨風吃著烤白薯,另外一個老乞丐卻在樓下門口蹲著,就著醬料吃著林葳蕤從視窗丟下來的白斬雞時,不知道哪一位富貴公子哥模樣的大少爺帶著一幫子狗腿家丁走到樓下,調戲著樓上的美貌仙子林朝英。

  林朝英將手上的烤白薯往下一丟,正中那位大少爺的腦門。

  他人是沒事,但是腳卻深深入地了半尺。

  蹲在門口吃著白斬雞的洪七公朝著樓上喊道:「妹子,這招功夫叫什麼名堂,說來給老叫花子聽聽?」

  他喊完,伸手,拉起這公子哥的胳膊,一提一拽,就將對方給拉出了深坑裡。

  後者幾乎是屁滾尿流的帶著自己的家丁跑了,而造成這種局面的林朝英卻只是眨了眨眼睛,沉默了一會兒。

  她也不清楚自己該怎麼回答。

  林葳蕤她敢拿自己手上這盤子糖醋魚發誓,自己的師傅壓根就不曉得剛才她使出的這招到底叫什麼名字。

  這招功夫看起來可怕,說起來卻很簡單。

  不過就是這帶著內力的白薯沒傷人,二十個這人壓碎了地面——讓人陷進地裡面去罷了。

  說起來簡單,可實際上做起來卻困難的很。

  最起碼的,連洪七公都想知道這門功夫叫什麼名字。

  林葳蕤和自家師傅相處那麼久,林朝英的眼睛眨一下就知道她在想什麼。

  所以她直接走到視窗,沖著下面脆生生的喊:「這招叫做隔山打牛。」

  林朝英朝著自己的徒弟含羞帶怯的笑了笑。

  那笑容美得讓整個屋子都璀璨生輝。

  林葳蕤抬頭看了看天花板,覺得今日這菜也算吃得差不多了。

  她們兩人加上洪七公,將這醉仙樓給包了場,一頓飯足足從晌午吃到了月上柳梢頭。

  林葳蕤將剩下的菜錢和掌櫃的結完賬,然後拉著自己的師傅就向那洪七公告了辭。

  走到沒人的地方,林朝英才輕聲對林葳蕤抱怨:「一年我就吃那麼一次好東西。」

  聽了這話,林葳蕤沒好氣的回答:「感情前些日子我給您做的那些飯菜,那都得是虐待了您不成?」

  林朝英一聽這話就立刻好言好語的勸著自己的徒弟「千萬莫要與我一般見識」。

  「您下次少去聽那些茶館的話本。」

  林葳蕤對於那些天天講這些莫名其妙故事的茶館說書先生們是深惡痛絕。

  尤其是打從上次林葳蕤在茶館裡聽了個什麼《崔鶯鶯轉》,裡面是關於崔鶯鶯和張生私奔的那一段,讓林葳蕤拉著自己那天然系的師傅,將故事掰開來好好的講了一遍這其中的道理。

  她的中心思想就一個:阿姑說了,一個連正大光明的將姑娘娶回家們都做不到,只能打私奔主意的男人,連看都不要多看一眼。

  「阿姑說了,這種男人看多了會爛眼睛的。」

  林朝英打從心底就佩服能讀會寫的阿姑,在她心目中,有學問的人都是很值得尊敬的一類人。

  而有學問的人說的道理都是她能明白,也認為都是正確的事情。

  很顯然,阿姑因為「阿冉」——未婚先孕還追著自己的情郎跑,將家仇全忘在腦後——的那點子破事,使得她對阿冉撿回來的小孩子,以及那位明顯就涉世未深的年輕女俠耳提面命的告訴過她們這世上的男人,尤其是會花言巧語的男人,都沒一個好東西。

  ——阿姑是恨不得告訴這兩位要自己操心的姑娘家一個道理,所有對你們說那些花言巧語的男人統統弄死才安生。

  林葳蕤覺得,讓自己天然系的師父遠離那些對她打不軌主意的傢伙們才是個正理。

  林朝英經常表示:我才不會那麼輕易就被人騙呢。

  但是誰信啊。

  反正林葳蕤她不信。

  結果因為林朝英那點傲嬌性子上來,突然有一天就收拾起包袱跑路了。

  「師父你都多大年紀了還玩浪跡江湖這種把戲!」

  林葳蕤看到林朝英留下的一紙書信,,心情異常的暴躁。

  她打包好包袱,循著林朝英留下的那紙書信,來到了江南。

  這一找就是四年。

  四年後,十六歲的林葳蕤在江湖上也算是闖出了不小的名堂。

  她出名的不是武功也不是相貌——十六歲的姑娘家青春逼人,就算是只有三分姿色,也能被因那年輕而顯得容貌姣好。

  她出名的是驗屍斷案的本事。

  有一婦人的丈夫大醉後醒來大喊頭痛,沒過多久便一命嗚呼。

  經調查後才得知,此婦人與另一男子私通,雖認為二人有謀害那男子的嫌疑,卻因找不到下毒證據,男子身上也找不到致命的傷口而導致案情陷入了僵局。

  林葳蕤只是看了一會兒屍體,摸了摸那名男子的頭頂,便說道:「頭上那個插了根鐵釘,怎麼會不死。」

  事後一驗,正是如此。

  又有一案,二位好友上山砍柴,卻發現二人皆死,一人驗屍時確認是他殺,而另外一人傷在腦後,視為殺人後自殺。

  林葳蕤卻在其中發現了怪異之處,指出後,沒多久便抓到了真正的兇手。

  諸如此類的事,更是不勝枚舉。

  而這位在刑偵驗屍方面堪稱行家的小姑娘,總算在四年後找到了自己的師父。

  她正躲在妓院的後院裡,教一位少年讀書寫字。

  「師父,我找遍了整個江南,結果卻在妓院裡找到了您。」

  林葳蕤面上神色不變,可林朝英卻露出了「偷吃被抓」的尷尬神情。

  「妓院好玩嗎?」

  「別、別這麼說啊。」

  林朝英沖著自己的徒弟討好一笑。

  這幅場景,讓那位少年看到後便覺得怪異的很。

  「葳蕤,來來來,這位是你的師弟惜朝,他姓顧。」

  「好名字」

  林葳蕤點點頭。

  她的名字意思也不錯,可卻該死的難寫。

  那麼多筆劃,她自己光是看著就發暈。當初練字的時候,她更是恨不得想要換個容易寫的名字才好。

  「惜朝啊,這是你大師姐林葳蕤。」

  林朝英又給自己在這四年裡新收的小徒弟介紹了林葳蕤的身份。

  「音甜貌美,持家有道,更是做得一手好菜。」

  轉世投胎不知多少次的林葳蕤,不知道多久沒和人紅過臉了。

  「師父你就惦記著吃!怎麼也不幹點正事!」

  「我哪有沒幹正事。」林朝英辯解道,「我可是教出來了個可好的弟子呢。」

  「我那小師弟?」

  「當然啦。惜朝可是個好孩子。」

  向著找上門來的大弟子辯解完,林朝英回頭便沖著顧惜朝溫柔的一笑。

  那如洛神般的溫和笑容,讓那位叫做顧惜朝的少年心中產生了莫大的勇氣。

  他長袖一攔,向著林葳蕤行了禮。

  「在下顧惜朝。」

  林葳蕤捏了個劍訣,便算是回了他的禮。

  「林葳蕤。」

  顧惜朝聽得這個名字,便又問道:「可是那位鐵口直斷林葳蕤?」

  「鐵口直斷這是哪門子的破稱號!」

  林葳蕤丟了自己師父林朝英的消息,也只有洪七公才知道。他好生嘲笑了林葳蕤這年紀輕輕,卻一副刻板樣子的小丫頭一番後,也出力幫了她的忙。

  因為這位丐幫幫主的幫忙,透過消息靈通的丐幫字第,林葳蕤也花了四年才找到自己的師父。

  「我寧願他們喊我『女仵作』。」

  林朝英對於自己的弟子這些年的豐功偉績也是略知一二,這世上無論什麼時候,消息流轉最快的只有兩個地方。

  一個是吃飯的地方,另一個就是嫖l娼的地方。

  「師弟,我問你你學這些東西,將來是想走什麼路?」

  「考科舉。」

  「你是妓女的兒子?」林葳蕤一挑眉,雖然沒得到顧惜朝的回答,但是看他的臉色也就懂了,「賤籍不能科舉,不如去從軍。」

  「若是惜朝入了軍中……」

  林朝英一臉的不忍。

  「身為馬前卒又何妨?」

  林葳蕤依然是一本正經的表情。

  「大丈夫志在萬世功業,名揚天下。但也不是只有科舉一條路可走。」

  林葳蕤與顧惜朝細細講來這天下大勢。

  「蒙古,大金,突厥虎視眈眈,東瀛倭寇肆虐,燒殺搶掠無惡不作。沿海百姓不知死傷多少。」

  「這天下……乃是亂世將起之兆。」

  林葳蕤放輕了聲音。

  「昔日秦始皇出巡,有二人見此出巡儀仗,一人說『吾將取而代之』,一人說『大丈夫當如是也。』前者是項羽,他沒過江東,死了。後者是漢高祖劉邦。從一小小的泗水亭長登上皇位,他以一人之身成就漢朝四百多年基業。」

  她問道:「汝何想?」

  這一個提問,點燃了顧惜朝眼中深處的火焰。

  林朝英看著自己的兩位弟子,頭一次發現,在這四年間,自己那乖巧可人的「寶寶」,已經成長為了一個志在天下,胸懷天下的女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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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 綜武俠(四)

  林朝英在顧惜朝阿娘所在的青樓停了四年,這四年間她悉心教導著這位入她門下的弟子所想學的一切東西。

  當年阿姑如何教她識文斷字,她便如何教他,阿姑與她講的道理,她也七七八八的與顧惜朝講了差不多的數。

  這四年,林朝英常常想起林葳蕤。

  她看著這位大弟子從蹣跚學步的女童長成大半照顧著她的少女,又在她離開後孤身一人在這江湖上闖下了不小的名堂。

  說起驗屍斷案,她所說所講,竟無一不准。

  每每思及此處,就讓林朝英心痛不已。

  她看著長大的小姑娘,到底要看多少屍體,見識過多少死法,才能那麼輕易的就將那屍體所保留的真相辨識出來?

  聽說有一種專門寫給死人看的文字叫冥文,那麼林葳蕤習得這門辨認亡者留下的訊息的本事究竟付出了多少?

  林朝英連想都不敢想。

  她只想待林葳蕤更好一點。

  「師父,所謂玉不琢不成器。」

  林葳蕤繼續給林朝英掉書袋子。

  她向來有說服林朝英的把握。

  果不其然,動之以情,曉之以理,再加上當事人的一力央求,林朝英親手送了顧惜朝去從了軍。

  林葳蕤拍拍顧惜昭的肩膀,悄聲告訴他:「那位白明小將,是我的故交,他是個很有趣的人,你與他聊聊就知道了。」

  林朝英看到林葳蕤那麼關心顧惜朝,頓時覺得這世界上再沒有比這樣的師姐師弟之間的相互扶持更加好的事情了,顧惜朝卻能聽懂林葳蕤的畫外音。

  他剛進軍中,不過是個新兵,如何能與那已在軍中嶄露頭角的白明說得上話?

  若是他沒本事讓兩人說上話,那何談「聊聊」……更逞論之後的「提攜」一說?

  送走了顧惜朝,林葳蕤尚未想好怎麼和林朝英單獨講話,就收到了飛鴿傳信。

  她看完手上的信後,將紙一揉,丟到了茶水裡,看著紙片在茶水裡爛成了紙漿,將紙漿往窗外一潑,毀的一點痕跡都不留。

  林葳蕤抓著這只信鴿,沖著林朝英柔和的一笑:「師父,鴿子你如今喜歡吃烤的,還是燉湯喝?」

  林朝英瞧見林葳蕤的笑容,立刻丟下那天外仙子的自尊,奔過去抓著她的手,連聲道:「寶寶,寶寶,是為師錯了,你沖我發脾氣也好過這樣子啊。」

  林葳蕤她聽見「寶寶」這個叫法就覺得頭大如鬥。

  這見鬼的稱呼她如今是私下裡都不想聽見好不好。

  她耐著性子哄著自己那位壓根就不曉得「為人師表」四個字是什麼意思的師父:「我沒有生氣。」

  林朝英眼巴巴的看著她:「真沒生氣?」

  她點點頭,「真沒生氣。」瞧見林朝英還想就這個話題永無止境的反復問下去,林葳蕤立刻抬起手,阻止她繼續說下去,「再問下去,我就真生氣了。」

  她這麼說了,林朝英就真相信自己的弟子。

  他輕輕拍了拍胸口,長舒一口氣。

  「寶寶,你可嚇死我了。」

  林葳蕤將那信鴿往外一丟,信鴿逃出生天,立刻撲淩著翅膀飛得遠遠的。

  林朝英瞧見今晚的菜飛跑了,臉上便露了焦急的神色。

  「誒誒誒,鴿子飛跑了,我們今晚吃些什麼?」

  「餓一頓。」

  林葳蕤眼睛也不眨一下的回答。

  「連夜趕路,我們到擲杯山莊吃鱸魚膾去。」

  林朝英一聽有美食,雙眸便亮了起來。

  她送走相處四年的顧惜朝的時候尚縈繞於胸的依依不捨之情,也煙消雲散了。

  說到底,她本來就是不懂、不清楚——離別苦——的人。

  她怕是從未因某個特定的人而有過「牽腸掛肚、愁思百結,恨不得日日夜夜都能與對方時時見到」的情緒吧。

  林朝英與林葳蕤二人披星戴月,日月兼程,一路上跑死了不少良駒,這才在冬至之前到了松江府的擲杯山莊。

  一進松江府的大門,二人便下了馬,林葳蕤與林朝英不牽著馬,這馬也乖乖的跟在二人後頭。

  松江府的人大約有十之七八知道鐵口直斷的林葳蕤的大名——從古至今,大家都特別喜歡各種刺激又狗血,還帶著各種峰迴路轉劇情的評書段子。

  但說起林葳蕤師承何處——普天之下,怕是除了顧惜朝之外就沒人知道。

  林葳蕤的相貌,廣大群眾卻並不清楚。比起四條眉毛的陸小鳳,或是特別的特立獨行的盜帥楚留香……與這些人相比,林葳蕤就相形見絀的多了。

  但她在其他有心人的眼中,卻比這二位更加的富有傳奇性……或者說,靠譜度。

  她指著剛落葬的墳包便對那家人說「你再不將棺材打開,那可就真的殺死了你的兒子」。

  依她所言打開了棺材,這才驚覺這棺中已然氣絕的兒子卻是並未死去。

  「不過是閉了氣過去,就這麼草草埋了可怎麼成?」

  這一戶人家姓花,那位兒子便是花家的嫡子長孫——

  林葳蕤這麼一指一說,又開了副藥方,就結下了「江南花家」的這門救子情誼。

  她又去瞧了瞧花七公子——花滿樓的眼睛,瞧完了,便說這並不難治。

  可卻提出了一個驚世駭俗的主意。

  「這雙眼睛不行了,那就換一雙唄。」

  一路上聽得林葳蕤自己所講的那些「豐功偉績」,林朝英覺得這可比茶館酒肆裡的評書還好聽。

  「等等,我怎麼不知道寶寶你還會那麼一手好醫術?」

  林朝英牢記只有在她和林葳蕤兩個人的時候才能喊對方「寶寶」。

  林葳蕤耐心的回答道:「我找到了咱們師祖當年避居後壁上留影的地方。」

  林朝英這個無藥可救的大路癡驚愕過後立刻就極為驚喜的說:「寶寶什麼時候也帶我一起回去?」

  林葳蕤想了想,便說:「待吃完鱸魚膾就走。」

  林朝英得了滿意的答覆,便繼續追問那江南花家是怎麼回應的林葳蕤的治療方案。

  「花滿樓自己不想用這種方法,我沒醫他,就走了唄。」

  林葳蕤在林朝英遇見李滄海仙子的地方,不僅僅見到了那劍招壁畫與留音訊息,還見到了諸多的典籍。

  李滄海仙子留下了一門輕功身法,叫做「淩波微步」,名字是取自曹植的《洛神賦》。一門絕妙的劍招,一門精妙的掌法,一門頂尖的心法。

  有這四樣留下,她就再也沒放別的武功典籍在這裡。

  李仙子所留下的典籍,具是醫卜星象,天文地理所相關的內容。

  林葳蕤花了半年的時間將這些書中的內容全部記下,緊接著便離開了此間人間仙境——闖蕩紅塵的江湖去了。

  這之後發生的事情,林林種種,與林朝英講了一路,也依然沒講完十之一二。

  半途上,突然有一個身穿紅衣,塗脂抹粉的馬臉女子趾高氣揚的站在路中間高聲嚷嚷著什麼。

  「十裡不同音」,更別說是這種晦澀難懂的方言了,只聽得懂官話和北邊一些地方方言的林朝英一臉茫然的看著林葳蕤,與她輕聲道:「那位姑娘怕是在說些什麼不好聽的話吧。」

  林葳蕤眼神安撫了自己師父。

  林朝英雖然聽不懂那些罵人的話,卻也能聽明白那女子惡毒刻薄的語氣。

  林葳蕤將十枚銅錢放在了一旁的茶攤上後,端起了一碗熱茶,喝了一口,剩下的茶水卻任憑她翻過杯子,就見到這杯底向下,茶碗被用力丟了出去。

  也不知她是如何做的,這倒扣的茶碗裡愣是半點水都沒落下來。

  可這茶碗砸在那馬臉女子的腰上,卻讓她腳下踉蹌,「撲通」一聲落到了河裡去。

  幹完這事,林葳蕤抬頭看看天空,喃喃自語道:「我總覺得上次來松江府,好像也幹過這事。」

  打斷她思緒的不是林朝英,而是請她來此的人。

  「林姑娘,久候您多時了。」

  請林葳蕤來此的人,正是擲杯山莊的左二爺,左輕侯。

  「葳蕤啊。」有外人在,林朝英就改了口,「你說那左明珠到底得了什麼病?」

  她見到林葳蕤一臉凝重的進了屋子,走到床邊,給昏迷不醒的左明珠把了把脈,然後又比之前的神色凝重數倍的走出了屋子。

  林葳蕤扯了扯嘴角,臉上的神情與其說是大夫治病救人不成的回天乏術的悲憫,倒不如將這當成是強忍下來的嘲諷更精准一些。

  「我有一個治病的辦法,就是不知道左二爺肯不肯讓我用了。」

  林葳蕤提出的治病方法,向來就是驚世駭俗。

  她提出的治花滿樓眼睛的辦法,就是換一雙眼睛。而她講的能治左明珠昏迷不醒的怪病的辦法,則是將七寸長的銀針從頭頂沒入腦中。

  左輕侯覺得林葳蕤是在和他開玩笑,要不然就是耍著他玩。

  世人皆知,林葳蕤親手就破過一遭死者生前從頭頂敲進鐵釘後導致死亡的案例,如今她竟然想這麼幹——

  左輕侯一怒,林朝英是眼睜睜的見到就到嘴邊的鴿子飛跑了,自然不能再讓到了嘴邊的鱸魚膾也就這麼跑了。

  所以她當了回在中間和稀泥的和事老。

  超凡脫俗的仙子般的人物輕聲細語的勸著兩方人,那這二人自然都要賣她個面子。

  可林葳蕤對自己的治病主意,卻是半步也不願意退讓。


第35章 綜武俠(五)

  林葳蕤對自己的治病方法寸步不讓,又有林朝英在一旁為她的弟子撐腰,雖說她在江湖上的名氣並不如林葳蕤的那般響亮,但是左莊王卻認定了她比自己那弟子要靠譜的多。

  長得好看就是有優待。

  然後林葳蕤便從自己隨身攜帶的針灸包裡取出了一根足有她三根手指那樣長的銀針,若是按她的說法來做,那針從左明珠的頭頂插了進去,若是針全部沒了頭顱裡去,針尖怕是要從她的下巴上穿出來。

  她俯下身,靠在那左明珠的耳旁,將自己正打算做什麼的事情詳細的講了一遍。

  左莊主內力探厚,自然能聽清楚林葳蕤所講的話。

  他覺得這位林姑娘能將自己昏迷不醒的女兒,當成個正常人一樣來對待,將自己的治病主意與她講上一遍,這便是極負責的一件事情。

  那治病的方法他是休得再提,探怕自己一提,就又要和林葳蕤吵上一架。

  林葳蕤的衣袖,在她俯下身時,輕輕拂過左明珠的鼻前。她的衣袖上沾了點藥粉。

  那藥粉,則是按照李滄海仙子留在山洞裡的醫術上的配方所配置的。

  之前,林葳蕤她「望、聞、切」了一次,再聞了聞左明珠指尖上的氣味,就能猜到她是喝了什麼藥才弄成的現在這種假像。

  對。

  這左明珠壓根就P事沒有,只不過是喝了藥,裝病罷了。

  聯想到她前些時日,來到這松江府裡時耳聞到的「左明珠與那薛衣人的兒子薛斌」的那幾段風言流語,心中就將這裝病的理由猜出了八成。

  林葳蕤用那藥粉弄醒了左明珠,又對她講了那些話,她拿起銀針,倒想是想瞧瞧這位為了真愛能讓將她捧在掌心千依百順的父親騙得傷心欲絕的姑娘,能夠為了自己的真愛做到何等地步。

  她的針尖剛剛插進了頭皮,這左明珠就睜開了眼睛。

  看來林葳蕤那「鐵釘人頭」的殺人方法,是廣為人知。

  瞧左明珠臉上的驚恐樣子,怕也是知道的。

  「爹爹」

  左明珠一醒,朝著左莊主喊了這麼一句話,便垂下眼瞼沉默不語。

  「左莊主,我還需再檢查一下令愛的身子,您若是不嫌棄,何不如去將那鱸魚膾給做了。」

  左莊主聽得這話,便一撩衣擺,轉身出了門。

  林朝英望了一眼林葳蕤,瞧見對方給了她一個「放心」的眼神後,便也出了門,順便將那門扉給關了上去。

  既然門被關了,這屋子裡就只剩林葳蕤和左明珠兩個人了。

  「我說,左大小姐,你這裝病的法子我能想到一千種不同的藥,也有兩千種的藥能解了這種病,但是我所無法理解的是……」

  林葳蕤的手指撫上左明珠的喉嚨,對她露出了個似笑非笑的表情。

  之前,左明珠朝著她爹喊了那聲後,林葳蕤的指尖空彈一下,便點了她的啞穴與不動穴。

  在掌法冠絕天下的左輕侯面前,點了她女兒的穴道,還能讓他毫無察覺,這林葳蕤的武功怕是已經在這左輕侯之上了。

  「你的一切全部都依靠自己的父親,沒了這些東西,你覺得那位薛郎還會對你從一而終……順便還將你八抬大轎的娶進門不成?」

  林葳蕤的手指在左明珠的喉嚨上輕輕摩挲,只要她一用力,這左明珠就能立刻當場斃命。

  「咱們來打個賭,若是你贏了,我定一力促成你與薛斌的婚事,還定給你一份大禮做添妝,若是我輸了…你定要將這些事情原原本本的全部都說給你爹聽。」

  林葳蕤解開了一個小的穴道,便瞧見左明珠使勁的點頭。

  她從衣袖裡拈出一枚黑色的藥丸,往她嘴裡塞了進去。

  「這是為了防止你反悔的藥。我叫它化骨蝕肌丸,若是一日內得不到解藥,便要眼睜睜的看著自己從身體裡面爛到外面  最後化為一灘水——」

  恐嚇完了左姑娘,林葳蕤便給她易了容,將她讓左明珠接下來要講得話都細細講了一遍。

  林葳蕤對那鏡中容貌依然徹底泯然眾人矣的左明珠說道:「你瞧,我相信你那薛郎愛得是你這個人,無論你變成了什麼樣子,也無論你還是不是左輕侯的女兒,都一定會將你娶進門來。」

  左輕侯做那鱸魚膾的時候,是向來關了廚房的門,然後在裡面一呆就是兩個時辰。

  這兩個時辰,足夠林葳蕤帶著左明珠,順便捎帶一個想要瞧瞧熱鬧的林朝英去見那薛斌了。

  將那薛斌獨自一人引到了林子裡後,左明珠便走上前去,聲淚俱下的將那林葳蕤與她說的戲給演了一遍。

  林朝英望著自己身邊笑得幸災樂禍的徒弟,悄聲與她傳音說道:「葳蕤,這左姑娘惜屍還魂上了一農家姑娘的身,她爹不相信這村姑就是她的女兒,所以她只能投奔自己的薛郎來……這主意是不是你出的?」

  林葳蕤的功夫還不到傳音入密的水準,於是就點了點頭,承認了此事是自己策劃的。

  便瞧見那薛斌一開始是絕對不信,而後聽見那左姑娘「被易容」的村姑將二人之間的隱秘私事一一講來,這薛斌才相信了這村姑的身體裡頭便是那左明珠。

  他用的藉口無非是兩個。

  「我爹絕不會同意我娶一個村姑。」

  「我爹絕不會讓我和自稱左明珠的姑娘在一起。」

  這藉口和當初他說不能娶左明珠的理由一模一樣。

  左輕侯的死敵是薛衣人,這兩家是世仇。這二人也算是上演了一場苦情之戀,可既然依然沒有了。

  這世仇的身份阻隔,這薛斌也不樂意迎娶這身份上不過是一「鄉野村姑」的左明珠。

  便見到左明珠質問薛斌的聲音越來越大,後來他竟變了臉色,拔出了腰間的佩劍,竟想殺了左明珠。

  「你再如此糾纏不休,我便殺了你。」

  聽得當年花前月下甜言蜜語的薛郎,如今變成了一個「六道修羅附身」的可憎可怖的面孔,左明珠便慟哭起來。

  林葳蕤飛身下了樹,卷起左明珠便離開了此地。

  空餘下這薛斌對這等變故又驚又怕。

  抹了左明珠臉上的易容,又給她吃了「解藥」,林葳蕤便見到左明珠撲進自己的爹爹懷中,一五一十的將她的計謀講了出來。

  林朝英已經拿走了那盤鱸魚膾,那一對父女的對話感情是全然不顧。

  「葳蕤,葳蕤,這魚可好吃啦。你也來嘗嘗。」

  林朝英將那碟鱸魚膾捧到林葳蕤的面前,如邀功般高高的舉著。

  「唔,咱們走吧。」

  吃到了鱸魚膾,順便解決了一起莫名其妙的事情,拆散了一對「情比金堅」的「真愛」,林葳蕤覺得自己還是幹得挺不錯的。

  出了松江府後,林葳蕤與那林朝英講道:「接下去就快過冬了。」

  「是啊,又要過一年了。」

  「咱們去賞梅吧。」

  聽得林葳蕤這麼一說,林朝英眨了眨職眼,便問道:「去何處賞那梅花?」

  「賞梅,自然要去萬梅山莊。」

  林葳蕤將這天下間世人皆知  卻沒什麼人敢去的地方,視作探親訪友之地一般輕鬆道來。

  「哦。」

  林朝英聽到那萬梅山莊的名字,自然以為這山莊裡的梅花極多。

  她覺得,這定然是個賞梅的好地方。

  在青樓楚館裡待了這麼些年,卻一直錯過了評書先生將那「江湖第一大神探」陸小鳳的傳奇故事的林朝英,自然是不曉得,這萬梅山莊有名的不是那看著要千百頃的梅花林,而是那山莊的主人。

  西門吹雪。

  天南海北地方的人想要前往萬梅山莊有許多條路,林葳蕤走的路與其他人的都不一樣。

  她打小時候起,就和阿姑兩個人在深山老林裡行走,對她而言,在林子裡走比在官道上走要容易的多。

  而對於林朝英這個絕世大路癡而言,她自己沒有方向感,所以無論什麼地方對她而講這難度都是一樣的。

  可這道卻並不是捷徑。

  林葳蕤特意繞了這道,去了探山老林的緣故,則是因為她要去取那猴兒酒。

  取了兩葫蘆的猴兒酒後,林葳蕤便拉著自己的師父一起將剩下的猴兒酒全入了菜。

  吃了一頓香飄數裡的菜後,二人便繼續向著萬梅山莊而行。

  快到了萬梅山莊的時候,林葳蕤與林朝英二人便遇上了一個極有趣的人。

  「陸小鳳。」

  林葳蕤看見了那四條眉毛的男人,就念出了對方的名字。

  「林姑娘。」

  陸小鳳對這位寫了本關於驗屍細則相關書籍的少女極為敬佩。

  「說起來,上次我遇見楚留香時,他還對我說,自己那位朋友胡鐵花,對林姑娘是一見鍾情。」

  「那傢伙腦子有病。天生就有被虐的傾向,可惜我才不是虐待狂。」

  對於胡鐵花這位「他對你死纏不休的理自是你對他向來不假辭色」的傻逼,林葳蕤是嫌他要多麻煩有多麻煩。

  陸小鳳聽了林葳蕤不留情面的評價,依然是笑眯眯的模樣,只不過眼中多了一絲「可憐那胡鐵花」的同情。

  「若是讓人家聽見,怕是心都要碎了一地。」

  「這關我家的葳蕤什麼事情?」

  林朝英聽到有癡漢對自己的寶貝徒弟死纏不休,出聲冷冷的反問了陸小鳳一句後,便駕馬離開了。

  騎在馬上的林葳蕤,對著陸小鳳欠了欠身,算作為了林朝英的態度而道歉後,便策馬追了上去「那位便是林姑娘的師父嗎?」

  陸小鳳想到那帶著斗笠遮帽的女子,忽然間特別的想知道,在那帽下,該是何等的絕世容貌。


第36章 綜武俠(六)

  常言道這「春有百花秋有月,夏有涼風冬有雪」,可這冬日賞雪,怎麼能沒有那讓皚皚自雪輸了一段香的梅花一同共賞?

  賞梅當去萬梅山莊。

  這幾年來,林朝英就寓在青樓後院裡頭教一個妓女生的父不詳的小鬼習武念書順便還收了他做徒弟,林葳蕤送那有野心有抱負還更是有才華的師弟進了軍中。

  那軍中的白將軍與林葳蕤算是熟人。

  兩人即能一同飲酒作樂、又在明日搏命相向。

  —— 當然,兩人過的這等驚心動魄瀟灑愜意的日子,可都是自將軍還沒決定去投身軍營以前的舊事了。

  「交友遍天下」這個標籤是戳在陸小鳳或者是楚留香……身上的,林葳蕤認識的人不少,但是真正算得上朋友的,這萬梅山莊的莊主就算一個。

  「阿伯,是我。」

  林葳蕤沖著萬梅山莊的門房笑了笑,對方正眼認出了林葳蕤的身份後,便伸手接過了林葳蕤遞上來的拜帖,笑呵呵的去將拜帖拿進去給他們的那位莊主去了。

  萬梅山莊的莊主叫做西門吹雪,江湖人送一個「劍神」的稱號。

  那「劍仙」卻遠在南海的白雲城裡,白雲城主……葉孤城。

  正如李自、杜甫這二位一位是「詩仙」一位是「詩聖」,定然應當見上一面,同樣的,這劍神與劍仙,也該有那一場決戰。

  可惜二人沒有任何一方有人送上約戰的帖子,自然也沒有一場能讓江湖沸騰的比試可看。

  林葳蕤這一世寫過的寥寥兩張拜帖,可全都是給了西門吹雪。

  這待遇,就連西門莊主的友人陸小鳳都沒能挨上。

  林朝英雖然知道這世上有「拜帖」這樣東西,但是她卻渾然不知這玩兒意到底該什麼時候用在什麼地方。

  如今,林朝英瞧見了自己徒弟從衣袖中取出的那東西,再聽她與自己解釋了一二,這才便知道了剛才那東西就是拜帖。

  「何必,還用這個……」

  林朝英覺得拜帖這玩兒意真的就是多此一舉

  「沒辦法,西門大官人就是特別中意這種形象工程。」

  林葳蕤擺出一副面癱臉,林朝英看著那張臉說出如評書裡頭的那種詞彙,忍不住笑完了眉她抬起雙手,揉了揉大徒弟那張臉。

  林朝英那如玉的十根手指撫上林葳蕤的面頰,就算是再怎麼面癱的表情都能給她輕柔的動作給揉化了。

  「我又不是小孩子了」

  面對完全永遠處在「我不在狀態內」的林朝英,林葳蕤永遠都會被戳破那淡定從容的態度。

  林朝英隔著面紗,朝著林葳蕤一笑,正準備和她在人家山莊的大門口培養一下師徒之情,人家門房的阿伯便請這二位姑娘進了門。

  林朝英年已過二十,卻依然貌若二八年華的少女,脾氣和性格也全都是一副與世無爭的世外仙子的模樣。

  用林葳蕤她的腹誹來講,這就是不用操心諸多事情的天然呆,無愁無憂當然年輕漂亮青春正好。

  可林葳蕤當年十二歲為了追回來自己那位離家出走的師父,提著一柄劍帶著點盤纏就下了山,若不是擺出一本正經的面癱樣,再加上武藝高超又並非完全不懂那世俗人情,怕是誰都能欺負了去。

  雖有丐幫幫王洪七公在後頭與她撐腰,但是這九指神丐也不是次次都能幫得上忙。

  當林葳蕤驗了屍,明瞭那冤案,抖了個慘絕人寰聳人聽聞的「與姦夫台謀殺死親夫」的案子後,頓時所有人都對這個不怕屍體,甚至能鐵口直斷受害者死法的小姑娘投去的眼光就不一樣了。

  天曉得她到底見過多少死人,這才能一眼就看出這人的死法不是自然而亡。

  也正因這個想法,世間百姓與江湖中的愚昧之人,都道:這林葳蕤身上的死氣幾乎與自己的活人氣味一樣多。

  不怕她的人極少,能與她談得上話的人就更少了。若是說那能算是她朋友的人物,可就是十根手指頭也算得清楚。

  有那一手做菜好手藝的左輕侯左莊主算一個,幾次三番遇上的陸小鳳算一個,自己湊到跟前來、怎麼也甩不掉的胡鐵花算一個,而這位西門莊主——也算一個。

  「上次喝了你的茶,這次就用這酒賠你的茶。」

  林葳蕤從腰側取下那個裝著猴兒酒的葫蘆,伸手便遞給了面前的西門吹雪。

  她見著西門吹雪的第一句話便是這麼說,後者卻也伸出手,將那葫蘆接了過去。

  「這是家師,她姓林。」

  林葳蕤向來沒有將自己全名報出來的習慣,這也是她與在這江湖中行走的女俠們所不同的地方之即便是再熟悉的人,知道她叫什麼,也只是喊一句「林姑娘」,如「九指神丐」洪七公這樣一位與她的恩師林朝英平輩論交的長輩,也喊她一句「小林丫頭」。

  誰叫林朝英在洪七公的面前,是被喊做「林丫頭」呢。

  —— 這就是師父和徒弟一個姓氏的不方便之處了。

  西門吹雪的目光越過那面紗,稍稍落在了林朝英的劍上,朝她點了點頭,稍稍向前欠了欠身,也不說話,就算是行了禮。

  林朝英糾結了一下,想了想,便取下頭上的斗笠,朝著西門吹雪笑了笑,便算是還了這禮。

  林朝英雖非那傾國傾城貌,可她這一笑,便讓因劍神的存在而沉寂下來的屋子,瞬間染上了鮮活明亮的色彩,整個屋子園她而變得光輝璀璨。

  「你是  」

  說到這裡就卡了殼,林朝英轉過頭去,沖著林葳蕤眨了眨眼睛,後者扯了扯嘴角感情師父您壓根就沒記住我說過的話?

  「這位便是這萬梅山莊的莊主,西門吹雪。是我的朋友。」

  「劍神」西門吹雪在遇見林葳蕤之前,就只有陸小鳳一個朋友,在陸小鳳之前,他就只是萬梅山莊的「劍神」。

  「哦……那你是——」

  林朝英見了西門吹雪後,便沒說過一句完整的話。

  並非那西門吹雪是什麼如仙似神的美男子,而是因為她總是有其他的理自沒能將話給講完。

  「朋友就不算外人吧。」

  她詢問了林葳蕤的意見。

  瞧見了林葳蕤點頭同意了這個說法後,林朝英便放心的笑了。

  「我早就覺得,叫葳蕤太生分啦。」

  林朝英快活的說道。

  「寶寶的朋友裡頭,你算是長得最俊俏的一個啦。」

  林葳蕤為自己之前的點頭贊同的行為後悔極了。

  林朝英師父真的是將「不按常理出牌」這句話給做到了極致。

  尤其是瞧見西門吹雪望向自己的眼神裡頭那古怪的神情,林葳蕤她就忍不住,抬頭看著屋子上面,自暴自棄的說道:「我可不管啦。」

  「當飲一杯酒。」

  西門吹雪忽然間講了這麼一句話,林葳蕤也不好意思不捧場不是』

  三個人有內力傍身,又是江湖一等一的武藝卓絕之輩,在四面透風的亭子裡點起火爐煮起青梅酒,手上則捧著裝著猴兒酒的酒杯,瞧著那天上的雪片片落在了一眼望不到邊的梅樹上。

  這時,有一個人披著大氅,快步走了過來。

  此人單看樣貌,便知道是四條眉毛的陸小鳳。

  他頂風冒雪的來到這賞雪用的亭子裡,還沒進這亭子,便瞧見了西門吹雪與兩位年輕的女子。

  一位元他認識,林葳蕤開棺救人的時候,他陸小鳳就在場,後來林葳蕤去挖墳救了還有一口氣,卻真被人當死人埋了的富家翁的時候,他也在場。

  陸小鳳所感興趣的,不是林葳蕤怎麼知道棺材裡的人死沒死這回事,他想知道的是,林葳蕤怎麼知道哪裡的棺材有活人可挖。

  可惜這個問題,直到他和林葳蕤成了朋友,也依舊沒能問出來。

  「這位是  林姑娘的師父?」

  陸小鳳開口第一句話,就是關心亭子裡坐著的那位從未見過的美人。

  「正是家師。」

  林葳蕤在心中暗暗發誓,若是陸小鳳說出什麼不中聽的話,她就用這這桌上的筷子戳瞎他的雙眼「真是位國色天香的大美人。」

  這是誠心實意的讚美,但是卻姐來了林葳蕤朝著陸小鳳的雙眼戳去的筷子。

  陸小鳳一夾——

  說不出怎麼做到的,卻偏偏這筷子被他的手指給夾住了。

  「靈犀一指,果真是名不虛傳一』

  林葳蕤的話音最後的那個「傳」字還沒落地,她就拔出了腰間的佩劍,只在這頃刻間,她便與個黑衣人交上了手。

  「我看不懂劍法的好壞……」

  雖然說林朝英學得是李滄海仙子留下的第一流的劍法,可卻並無半點鑒賞劍法好壞的才能「但是,能和寶寶打上那麼久,還沒落敗的人,一定是很厲害的人物。」

  陸小鳳剛剛園林朝英口中的「寶寶」這個稱呼而瞪大了雙眼——開玩笑,這死面癱的林葳蕤居然還有這麼幼稚又可人的昵稱?——便見到那位與林葳蕤對戰的黑衣人便敗了。

  「這劍法……薛笑人那傻逼是你什麼人?」

  林葳蕤贏了後開口的第一句話,就爆了粗口。

  林朝英在亭子裡期期艾艾的說:「寶寶,阿姑說了,女孩子家不能說罵人的話。」

  「我在陳述事實。」林葳蕤頭也不抬的回了自己師父,又惡狠狠地補充道,「陸小鳳才不是我的朋友」

  林朝英眨眨眼睛,聽懂了林葳蕤的意思。

  她那如凝脂自玉的十指放下了雙手捧著的酒杯,右手摸上了拄在腰間的佩劍的劍柄。

  她手上握著劍,看向陸小鳳的目光猶如看著梅樹上的梅花,或是這滿天的落雪一樣。

  她已經不將對方當成人看了。

  林朝英拔出了劍,這柄向著陸小鳳的脖子而來的劍,卻讓陸小鳳覺得自己沒法從這劍下逃出生天只是因為答應了林葳蕤不在外人面前喊她「寶寶」,林朝英就絕不會食言。

  既然她惹出來的紕漏,當然要她自己來彌補。

  陸小鳳不是林葳蕤的朋友,那就活不成。

  出手阻止林朝英的人,是西門吹雪。

  二人只是對了一招,便拆了整個亭子。

  陸小鳳瞧見西門吹雪與林朝英打了起來,趕緊一路小跑到了林葳蕤的身邊。

  「姑奶奶誒,您怎麼就說了這麼句話?」

  已經和這位叫做「中原一點紅」的殺手談妥了條件的林葳蕤,只是沖著陸小鳳遙遙一笑。

  「你把那兩撇鬍子剃了,我們就重新做朋友。」

  陸小鳳糾結了一小會兒,便做出了重大決定似地點了點頭。

  林葳蕤劍鋒劃過,他那兩撇如眉毛般的鬍子便落到了雪地上。

  「師父,我和陸小鳳現在是朋友了。你就收手吧。」

  林葳蕤這麼一喊,只見到林朝英的手腕一轉,收了劍,左手衣袖一揮,一招寒袖拂穴揮過西門吹雪的胸前,砸是將他往後逼退了半步,吐了一口血。

  李滄海仙子向來不已劍法為傲,牛逼的是內功心法和掌法,林葳蕤與林朝英行走江湖,展現在世人面前的這套劍法,是李滄海她自創的。

  「怪不得到楚湘閣裡的文人們,看到得了癆病的樓心月撫胸吐血的樣子就給她寫一堆的詩呢。我老是覺得那樓心月沒多好看啊……」從來不在狀態當中的林朝英突然間說起了其他的事情,「可現在,果真是好看得緊呐。」

  林葳蕤敢對天發誓,她的恩師林朝英絕對就是想到什麼說什麼,完全不帶半點惡意。

  可惜瞧那陸小鳳望向林葳蕤的眼神,明顯就是將林朝英當成了個徹頭徹尾的腹黑。

  蒼天可鑒,林朝英不是天生的黑,她只是打從小時候起,就沒人告訴她該在什麼時候、舉什麼例子、說什麼樣子的誇人話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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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 綜武俠(七)

  西門吹雪一年出門的次數屈指可數,可他在前年出門的時候,便認識了林葳蕤。

  也是在那時,他便多了這麼一位朋友。

  也因為與她的一句承諾,便在這本沒有一株梅樹的萬梅山莊裡給種上了梅樹。

  待得冬日白雪落下,這滿目的雪景中只有枝上的紅梅開的耀目。

  如今昔日的諾言,在今日達成了。

  林葳蕤如當年約定好的那樣,帶著這世上頂好的酒上了門,賠了他那一杯茶。

  她也看到了西門吹雪所承諾的梅林。

  「呀……」

  林朝英手上端著一直白瓷的盤子,半點瑕疵都沒有的白瓷盤上盛著一疊綠豆酥。

  她吃著尚且還有熱氣的綠豆酥,小心翼翼的問著林葳蕤。

  「寶寶,我是不是惹那西門莊主生氣啦?」

  關起門來,這屋子裡總共就兩個人,一個是林朝英,另外一個就是被前者喚作「寶寶」的林葳蕤「沒呐。那傢伙就這脾氣,習慣就好。」

  林葳蕤安撫完了自己的師父,又取出一碟玫瑰酥來給她吃,哄得她就著這兩樣點心坐到一旁去後,她便取出白將軍給自己的飛鴿傳書,看著上面二人約定好的秘文所寫的內容。

  沒有諸如「一切安好無恙」之類的廢話,白將軍這封信上的內容很簡單,顧惜朝和他搭上了線,他有意提攜,顧惜朝也爭氣,二人帶著兩千人的兵馬,便擊退了進犯的金國的兩萬滯騎兵。

  兩千兵馬,最後不剩百名活人。

  —— 何等慘烈

  但是對朝堂來講,這是場勝仗,要大肆慶賀的勝仗

  兩相對比之下,這幾個平淡的資料,卻從紙上撲面而來一股凝著血和死的味道。

  與這些邊境將士相比,她的日子果真是太過悠哉了。

  林葳蕤心裡的心思幾次翻轉,直等她聞到了一股酒味,這才發現林朝英已經不知道在何時,居然就著那剩下的一葫蘆猴兒酒,將那兩碟子的點心消滅了個乾淨。

  這葫蘆裡的酒卻也同樣是半滴也都找不到了。

  之前還沒注意,現在注意到了,林朝英身上那股酒味,那可真是濃得要命。

  林葳蕤扶著她上了床,半醉半醒的美人恩師似乎瞧見了林葳蕤,沖著她吃吃一笑。

  「我的寶寶啊……居然長這麼大了。」

  林朝英她沒有愛上過什麼男人,也提對什麼男人許下什麼承諾,清清白白的一個姑娘家,卻在照顧她們兩個人的阿姑死後,一肩擔起了照顧林葳蕤的責任。

  雖說這瞧上去還是林葳蕤照顧的她更多一些,可林朝英確實是付出了自己所能付出的所有精力來照顧她。

  後來林朝英離家出走的事件,卻也是心中「寶寶不再需要她了」的挫敗感在作怪,可她剛剛走出去沒多久,就後悔了。

  後悔也沒用,她認不得回去的路怎麼走。

  遇見了顧惜朝,倒也不得不說是一種巧合,顧惜朝多想要個人教他讀書習武,林朝英的出現完全滿足了他的要求.作為交換,顧惜朝得給林朝英提供個不會被人打擾的住處。

  林朝英與顧惜朝的二人這師徒緣分,雖然出發點挺不怎麼樣的,可後來那幾年的相處感情可做不得假。

  但真要讓林朝英選,她最最放心不下的,還是自己打小看著長大的大弟子。

  扶著林朝英上了床,給她蓋上被子後,林葳蕤便轉身進了自家師父的屋子。

  —— 想林朝英睡著的那屋子那床可是她的。

  林葳蕤看著窗外的梅樹,屋外的雪已經停了,這梅樹上落著的雪卻不薄。

  林葳蕤歎息一聲,她想看的,是沒有落著雪的紅梅。

  但是這地上卻得鋪著一層白雪才行。

  她也只是低聲這麼輕輕的一說,說完了自己都覺得不靠譜。

  這鬼要求,誰特麼樂意給她做?

  關上窗,脫了外衣,拉起被子,便睡了去。

  第二日清晨,林葳蕤起了床,洗漱完畢,推開了肩門,正準備去找點早餐吃,卻愕然發現這門前庭院裡栽得幾林梅樹上的雪竟全沒了。

  這地上的積雪卻也在證明,這天氣並非一夜之間回了暖,讓這雪全化作了水。

  等她繞到後頭的梅樹林外,這才發現,林中有一位身穿白衣的女子,她的指尖夫著什麼東西,舉手投足之間便將著梅花上的雪給削了去。

  「師父  」

  林葳蕤當然一眼就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這林朝英也不知道為何,竟然將著梅花上的積雪用薄如紙片的木刀給削了去,雪去了,花卻沒事。她的動作又極快。

  若是旁人見了,便當做是林朝英想出來的一個新招數。

  能削落梅上白雪卻不傷花半毫,這得是何等精妙的功夫。

  可林葳蕤卻知道,自己的師父怕是沒個真正觸動她的理由,卻是絕不會想到去創出這麼一門功夫的。

  正在這時,林朝英一轉身,瞧見了林葳蕤,便沖著她邀功般的笑著說道:「葳蕤,你瞧,現在這梅花上沒了雪,你定能看得盡興啦。」

  林葳蕤敢指天發誓,林朝英絕對沒聽見自己咋晚看著窗外,輕聲說的那句話。

  偏偏她今天卻做了這麼一個事。

  「師父  」

  她張張口,卻沒繼續說下去。

  林朝英丟下了手上的木片,邁開步子,如仙人所使出來的縮地之術,幾步便來到了林葳蕤的面前「可別感動的哭鼻子啊。」

  「才不會。」

  聽到林葳蕤這麼肯定的目笞,林朝英垮下了肩膀。

  「葳蕤啊  」

  「我開玩笑的。」

  「誒?」

  「我很喜歡。」

  「這就好啦。」

  作別了西門莊王,林葳蕤先要去解決薛笑人。

  青衣樓這殺手組織多存上一日,她就多一日不安心。

  中原一點紅的內幕消自提供有或沒有沒那麼重要,只是讓她確定了薛笑人便是青衣樓的實際掌管者罷了。

  她直接跑去了薛家,贏了薛衣人,點破了他的丹口氣海,宰了薛笑人,再將薛笑人做得那些醜事全都一樁樁告訴了薛衣人。

  她也不管這薛衣人是有多麼的護短,她做完了為民除害的事又掃清了薛衣人這後患,心情大好。

  隨即,她便去找被她留在左輕侯府上的林朝英了。

  林朝英很好養活,給她好菜好酒可口的點心哄著就成。

  可惜她也不是為了個吃的東西會將其他事情全忘在腦後的。

  「走啦走啦,咱們去瞧瞧小師弟去。」

  林葳蕤偶爾也會這麼犯二一把。

  對林朝英而言,千萬美食也比不上自己的兩位弟子。

  年關剛過,二人便一人一騎,策馬揚鞭向著邊關去了。

  她們到的時候也巧,正是化名白明的白將軍,在翻龍坡上與金軍決一死戰的時刻。

  林葳蕤正愁怎麼找個見面禮呢——她和林朝英一路行來,也不能次次都拿猴兒酒當禮物不是?

  一杯茶換一壺酒,送西門吹雪這猴兒酒還算合算,但是送那老是換名字的傢伙……林葳蕤還不想讓他臨了大戰前還違反軍紀呢。

  她擦了擦拄在腰間的佩劍,這劍不是什麼名匠打得,但是材料用的足,劍刀也鋒利的緊,匠人打劍的技術也好,一口氣砍個十幾二十多號人也不會出現卷了刀的情況。

  事實上,若是技術過關一些,別照著骨頭砍下去,還是挺能多掙到好些使用年限的。

  林葳蕤這劍用了一年,順手極了。

  西門吹雪不願意與她比劍的原因——或者說厭棄她的原因,是她的劍每隔一段時間就得換一把,而且這劍還不起名字,每一次的款式都是一個樣子,就是大街上找個技術好點的鐵匠,花上十幾兩銀子,就能得到的稍稍不那麼爛大街一些的款式。

  林葳蕤覺得劍就是稱手的工具,好用就成,哪裡來的那麼多窮講究?

  你看林朝英腰間的那劍好吧?

  李滄海師祖留下的佩劍,那叫一個從劍柄到劍尖都透著一股高端洋氣冷豔的范兒,可那劍再牛,也照樣在青樓後頭的小院的牆上拄了四年。這種冷遇要是給西門吹雪聽見了,他怕是能當場撂下狠話,從此拂袖而去再也不願意和林朝英見上一面了。

  萬幸他不知道。

  而且,西門吹雪自認已經見識到了林朝英那天然黑的特性,並且也極其清楚,林朝英她還是個徹頭徹尾的徒弟控。

  誰家的師父寵徒弟寵得會大半夜突然想到「這雪落在了梅花上,我家的徒弟起來見到梅花被雪壓著了沒得梅花看,天曉得要多失望」,就爬起來,拿著木片將那梅花上的雪全削了?

  這邊就有一個千百年來的頭一份——什麼叫做溺愛孩子?這還不叫做溺愛孩子,那什麼還能算?

  林葳蕤拔出了劍,林朝英心思一轉,猜到了一個想法,便輕輕問了出來。

  「寶寶啊……你要殺了那些金軍嗎?」

  「擒賊先擒王。」

  林葳蕤說了一句評書先生講起《三國演義》系列時,一定會說的固定臺詞。

  林朝英是個非常盡責的票友,她是《三國演義》的忠實粉絲。

  自然,她也聽過這句話。

  「那……」

  「我們去宰了那些將軍去。」

  自古軍隊營地有麼一個習慣,住得帳子好壞是要看官職大小的。

  為了防止出現殺錯人的尷尬事情發生,林葳蕤和林朝英兩個人乘著夜色,跑到最大的帳子裡頭去,師徒二人聯手,多年的默契,讓二人都不用說話也不用使眼色,就能憑著對方的劍招做出相應的變招。

  兩個人正好逮住了在帳中商議軍情的一大票將領。

  一個沒放過,統統殺了。

  為了防止有漏網之魚,還將他們的頭給割了下來。

  林葳蕤還順便將這些頭碼在了一起。

  當年隋煬帝三征高麗,高麗將殺死的隋軍的腦袋堆成了可怕的景觀。

  如今她這麼做,也算是「有來無往非禮也?」

  兩國交戰,對敵方心存憐憫便是斷了己方的活路。

  若是能在敵軍一方留下能「止小兒夜啼」的惡名,那對一個將軍來說,是最好不過的事情了。

  林葳蕤心想,本朝四方的異族可真算是虎視眈眈,她武功極好,卻不耐煩聽人調令,若是真有心保家衛國,不如仗著武功好,殺他些將軍來的痛快?

  林葳蕤想的可輕鬆了:兵法大忌「陣前易帥」,只要他們敢過來,她就敢去殺。

  可若是林葳蕤真有那唐傳奇裡的聶隱娘那千里之外飛劍取大帥帳中人頭的本事,她也不用拉著自己的師父一起跳進坑裡頭去了。

  等幹完了這一件事,林葳蕤從衣袖中取出手帕,帕子的一角繡著的是繁茂的蒼翠草木。用乾淨的帕子將自己的劍身上的血擦掉後,她再看看林朝英。

  林朝英的劍品質極好,劍身上沾著的血跡也不會留下痕跡,血順著劍身就滾落到了地上,一點殘留的痕跡也沒有。

  林葳蕤一身黑衣,身上沾了鮮血卻都不是她自個兒的,怛身上的那股血腥氣卻是沖鼻的很。她又是頂著一張能嚇退稚齡小童的嚴肅表情大半夜看來,這分明就是手上握劍的黑無常。

  而林朝英長得極美,容貌迤邐,一身自衣片塵不染,仿佛正是那九天玄女下了凡塵,可她右手上卻倒提著一柄長劍,劍鋒上沒有血跡,可那王帥的帳中卻向外散著一股血腥氣。

  這貌好若仙人的女子,卻是那索命的白無常。

  金軍中信那黑自無常的人本不多,可這二位的故事卻是人人從小就熟知的。

  她二人衣著打扮台了這黑白無常的裝束,眾軍士看著林朝英那渾不似凡人的相貌,又驚又懼,竟讓這二人使出了輕功,空餘下一帳子的屍體,就這麼離開了。

  淩波微步是一門又精妙又好看的輕功,用出來,便真如洛神一般。

  這二位使出來,更是將身上的那半分人氣給抹了去。

  事實上,沒人知道,那「白無常」是個固有屬性為「路癡」,附加屬性為「吃貨」,更有一張不辨時間場合、老說不合時宜話的嘴。

  那「黑無常」,則是「白無常」的大弟子。

  林朝英對殺人沒什麼反感的,也不覺得有什麼開心。

  就好像是一樁工作結束了,她談不上噁心也說不上開心,只想找個地方好好吃一頓填填肚子。

  於是林葳蕤給白明將軍飛鴿傳書寄去了一封信,信上寫的內容很簡單,就是將她們今晚做的事情簡單的說了一下。

  這內容有多好?

  反正第二日太陽落山前,林葳蕤就聽說了翻龍坡戰役的大勝。

  朝廷的頒賞很快就下來了,先是賞了金銀珠寶,又是提了軍銜。

  得了這翻龍城戰役大勝的主將白明將軍的賞賜算不得上好,但是卻被召進了京。

  能面聖,若是對答的好,那就入了官家的眼,從此平步青雲日也是指日可待的。

  而另外一位立下了大功的顧惜朝,得到的賞賜卻是將他從賤籍提入了良籍。

  這算好?這算壞?

  反正顧惜朝得了這個天潑下來的恩惠,當場謝了恩,回到營帳裡,看著自己所寫的《六韜》,半明半暗的燈光燭火下,一張似哭似笑的臉愣是讓這英俊的少年郎瞧上去可怕極了。

  帳中不知道何時突然出現了一個人。

  顧惜朝回頭一看,便瞧見了他的師父——林朝英。

  他尚未張開口,林朝英便走上前,輕輕抱住了他。

  摟著他的腰,如同哄孩子一般,哄著懷中的這半大的清俊少年。

  「想哭想笑都成啊……不用這麼一副表情……師父可心疼啦。」

  林朝英輕輕拍著顧惜朝的背,懷中的少年比上次分別時瘦了許步又高了許多,可在她看來,他就和阿姑死時那天,死撐著沒掉一滴眼淚的林葳蕤是一樣的。

  「到了任何時候,想笑就笑,想哭就哭……我可不要教出來個連這些都要想一想的徒弟。」

  林朝英的安慰句子,老是會在這種時候跑到奇怪的地方去。

  顧惜朝張了張口,提哭出聲來,林朝英卻只是依然拍著他的背,絕不提懷中的少年是否有哭出來另一邊,林葳蕤正在給白明看自己的那塊玉佩。

  玉佩上的那個「段」字,曾經化了名去賣過字畫的白明也是認得的。

  那是最上等的羊脂玉籽料雕的。

  一面是字,一面瞧著則是某個特定地方的山水。

  「看著景色,倒像是雲南大理那塊兒。」

  白明去沒去過雲南,天曉得。

  但是能用這麼一大塊的羊脂玉籽料雕個玉佩的富貴人家,還姓段這全天下,似乎也就那一位王爺能幹出來這麼一出滄海遺珠的事。

  「聽我娘的奶娘說,我母親生前心心念念的段郎,可是大理那邊的人。」

  原本七八分的猜測,如今就有了十成十的把握。

  定情信物就能拿出這麼貴重的東西,除了那大理段氏的奇葩王爺段正淳,還能有哪個風流多情種能幹得出來?

  「恭喜。」

  「恭喜什麼。」

  林葳蕤心情極不好。

  她可記得,那位將她拴回來的女郎心心念念的都是段郎答應她的「生同寢,死同穴」的事。

  這樁事拖得太久,都成了她的心事了。

  「若真如此,這次白將軍你要上京,可是正好挨上這附屬國的藩王進京獻禮呢。」

  白將軍看看林葳蕤,笑了。

  「如此,便一道去吧。」

  林葳蕤朝他笑了一笑,當年他們二人一起飲酒作樂,第二日卻以性命相搏。打架的理由可早就忘得一乾二淨了。

  你能讓兩個醉酒鬼想起為什麼打架麼?

  —— 不能啊。

  說來也巧,這麼一場架打下來,也算是結下了個不知是孽是好的緣分。

  林葳蕤要進京,白將軍捎她一程又如何?

  反正用林葳蕤的話來講,那就是「有權不用,過期作廢」。

  林朝英與顧惜朝還在師徒情深的時候,林葳蕤與白明二人已經決定在不久的將來,在京城搞出不止一樁大事了。


第38章 綜武俠(完)

  間在坊間流傳的各色話本小說裡的內容,在大體上都是相同的。

  一個完全不可思議毫無前因後果現實邏輯的故事,備受廣大群眾的歡迎。

  而林葳蕤相關的話本故事可以說是:不是最受歡迎的,但是一定是非常受歡迎的。

  但是這些時日裡,最受歡迎的卻是白明將軍與他麾下小將顧惜朝大破金軍十七將的故事。

  顧惜朝的身份不太妥當,但是皇帝特賜的良籍又賞了武職,也算是勉勉強強的挨上了「宋朝衛青」的邊。

  但是白明不一樣。

  這一路上,林葳蕤的一大娛樂活動,就是聽林朝英轉述的,從坊間傳來的關於那大破金兵的第一百零八個版本。

  林葳蕤算是對群眾們的集思廣益的結果有了一個嶄新的見解。

  但是宋朝

  上一輩子她專注於圍棋一道,學業忽略了大半,可也記得宋朝的「靖康之恥」還有南渡之後的南宋政權雖不清楚,這會不會是這世上的將來。

  但總要一搏。

  思及此處,林葳蕤提筆,在紙上寫了一行字。

  她的字寫得並不好看,什麼風骨統統沒有,只是能讓人看得懂,工整平直的程度。

  「不割地,不賠款,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她尚且還記得這麼一句話。

  大概是很難得的,她居然還能回憶的起前面幾世所聽過的內容。

  不知巧還是不巧,在她將這紙片收起來準備燒掉前,被進了自己屋的顧惜朝看見了。

  「大師姐……」

  少年只需要一刹那的時間,就將紙上的字全看全了。

  「哦,來啦。」

  林葳蕤手也不抖一下,將紙折了,靠近燭光,點著了後,看著紙燒掉。

  顧惜朝找林葳蕤的理自很簡單,少年郎侃侃而談了一番當今天子被佞臣奸臣蒙蔽,國家一片齊喑的悲劇狀況,然後他很果決的對自己的師姐講了一個目標。

  「清君側。」

  這詞一出,若非林葳蕤身負絕世武功心法,能察覺得到方圓多少米開外沒有人偷聽的話,她一定當場就宰了顧惜朝以明自己對本朝的忠心。當然,她下面就要將那些偷聽的人全部宰了乾淨。雙保險麼。

  雖然那忠心壓根就沒有,可是她也不想被當成密謀謀反之八給通緝了。辛辛苦苦攢下的好名聲,可不能這麼被弄沒了。

  這麼些年下來,她倒是對這個時代摸得很清楚。正因為清楚,為了某個目的,她倒是不介意將自己師父視若珍寶的小師弟給宰了。

  誰叫他不會看情況說話呢。

  「師姐,你放心吧,外邊我都整理好了。」

  顧惜朝看著林葳蕤的雙眼,正如當年林葳蕤一點一點與他說著「天下將亂」時那樣,眼中綻放出了無比可怕的光。

  林葳蕤忽然想起當年職業圍棋之路時,師父對她念起過的話。

  「鋒芒畢露,若無足夠本錢,只會被弄死。」

  她也狠狠的輸過,但是和她贏的對局相比,幾乎完全可以忽略不計。

  以前搏的是那棋盤上十九縱橫畫出來的地,以一方棋子爭奪勝局。而這次換成了這整個天下若是能以天下為棋盤,以人棋子,與局勢為敵……

  林葳蕤覺得自己的呼吸都變了一下。

  還是要細細籌畫一番才好。萬幸,她現在才十七歲不到一點,武則天當上皇帝的時候,也要六十七歲了呢。仔細算下來,她可是還有五十年的時間。

  怛現在?

  林葳蕤要帶著那枚玉佩,和一身滅門慘案的血海深仇,外加一件自己的養母心心念念的事情,與白明一道進京去。

  當然,她和林朝英混不到軍隊裡頭去。

  誰都不會承認那金國的將領們是被她們兩個人殺的。所以殺了他們的人只能是宋朝的將軍白明順便帶上了個顧惜朝。

  黑白無常出現在營地裡還是兩個貌若天仙的女人……呵呵,兄弟你是晚上看錯了吧。

  沒人信這個,就算民眾也只是會嘲笑那些金兵沒知識沒見識。

  這最荒誕不羈的內容,撇去那些神神鬼鬼的東西,才是真真正正的真相。

  所以林朝英和林葳蕤是在白明和顧惜朝外加他們帶著人馬回京前三天,先到了京城裡頭。

  剛剛進了京,聽到的最有趣的一則新鮮消息,就是博宗書的女兒博晚晴對六扇門的神捕鐵手求而不得然後……然後她就紅了。

  擅長八卦的汴京人民很樂意在各種娛樂的時候提一提這個事情。至於是不是會引得當事人和當事人的父親的憤怒……誰在乎啊。作為一個官,而且還是一個名聲岌岌可危的奸臣,邊上還有不算你同黨的「奸臣之二」蔡京盯著,想要弄你下臺好給自己這方騰位置……你還敢對民眾下死手讓他們閉嘴等你想動手的時候這流言已經傳到大江南北去了,你想殺雞儆猴也得想想這世上可是有「將在外軍令有所不受」這句話呢。人在外地,天高皇帝遠的,誰睬你這招數。

  這就是在這遍地大俠滿處溜達,武力值暴高的世界裡當奸臣的悲劇了。

  你就是個矗在那裡等著被人刷技能點的。

  只不過BOSS等級太高,想要刷他的人一個個都敗下陣來,反倒是丟了沒法原地復活的一條性命。

  相比較而言,十六世紀的英王亨利八世因為老婆生不出孩子而成天聲色犬馬,放到現在完全天天能上報紙而且訂報紙的讀者還會大罵「怎麼成天都是那個傻X出現博人眼球?」,放到那個時候,你看看當時的英王手下有多少民眾敢大肆宣傳這種流言蜚語。

  中世紀的貴族過的還沒有我們宋朝一個城門口的馬車夫好呢。後者的襪子用得還是棉布。

  他們還敢八卦當朝高官那出格的閨女如何如何的追求真愛然後反被拒,若是那高官敢殺了他們,接下去他就得被政敵狠狠參上一筆了好麼。

  而且這時節——

  藩屬國們進京上貢,京裡的氣氛可是緊張極了。

  誰要是敢在這個時候鬧出什麼事情來,讓藩屬國們看到了泱泱天朝上國的笑話呵呵,呵呵。

  後果誰都能預料的到。

  林葳蕤進了京,其他地方與汴京的繁華全然無法相提並論。

  她忽然想起了曾經見過的《清明上河圖》。記憶中,她依稀還記得那副畫上的景象。

  平常時日,這汴京也是如此的繁華嗎?

  林葳蕤有些茫然。

  她稍稍抬起手,手指在袖中微微收攏起來。

  仿佛這麼做,便能將這琳琅滿目的繁華之帚收入袖中,珍藏起來。

  這麼一個富饒的國家,這麼一個興盛的民族

  她想到圍在這個國家的周圍,對她虎視眈眈,一直試圖、並且真的在侵略她的蠻夷如果這個朝堂管不好,那麼她來。

  「亂世出英雄。」

  林葳蕤心中默念著這句話,若非林朝英伸手拉住了她,怕是她天曉得要走到什麼地方去。

  劉邦和頂羽一個是地痞流氓起家,壞毛病一天一夜都講不完,另外一個則是會玩烹人的傢伙。

  大家只能在這兩個爛柿子裡挑一個比較好的。

  於是頂羽在烏江自刎,而半生金戈鐵騎的劉邦則登上了九五之尊的寶座,完成了昔日望秦始皇出巡之時「大丈夫當如是也」的感歎。

  天下之主從來都是從幾個爛柿子裡挑一個相對而言比較好的。

  所以林葳蕤覺得,自己定然是最好的那一個。

  若是這朝廷給力點,她也自然樂得仗劍而行天下,過得逍遙快活,可這朝廷不給力啊。

  不給力怎麼辦?

  頂羽是怎麼說來著的?

  「吾可取而代之。」

  不,可以換顧惜朝的那個想法。

  「清君側。」

  清君側,清哪一邊?

  蔡京,博宗書。

  林葳蕤若是判官,她手上的生死簿上定然有這兩個名字,並且她得想個招兒……把這兩個傢伙給弄死。

  不僅僅是弄死,這是個噱頭,重點是後頭的。

  文人權利太大,這點讓她很不爽。雖然沒有想將全天下都當成自家奴才看的傻逼想法,但是她也絕對無法喜歡「我生來,本來就高人一等」的想法。

  這世界上你永遠逃不過的就是納稅和死亡。

  既然如此  林葳蕤覺得,她完全可以搞一場革命。從本質上將「有功名在身的人不用繳稅這個條例」給去了。

  這該怎麼做?

  千頭萬緒,還需要沉住氣,等著。

  等著誰先忍不住發了難,她就好在後頭等著了。

  可用的人才?

  她不正是為了這個來了此時的汴京麼。

  白明那邊很好說。這傢伙骨子裡天性就是反叛精神十足的傢伙。用他就要有被反水的可能,但是他卻天生的喜歡挑戰刺激的事情,並且期望能用高風險獲得高回報——徹頭徹尾的賭徒心理。

  而偏偏他還很優秀。優秀的令人髮指。只要有一個機會,他就能抓著機會一路向上爬,然後一直劍走偏鋒到最後將這機會造成的大好局面給弄砸了。

  若非當初林葳蕤與他搏命相向,卻又在後頭兩人相視大笑一解前塵舊怨,隨後又與他一起並肩作戰,一路殺了出去,最後將他改了名,丟去了邊關的軍中當了一名小兵,怕是他早就因為惹到了仇家而丟了性命。

  白明自然知道林葳蕤的脾氣,也知道她並非目下無塵之輩,只是所看的和別人不一樣,可他有猜到顧惜朝的想法,可沒想到林葳蕤竟然也是同一個想法。

  不,後者更有出自一些。

  她的想法驚世駭俗,完全不可理喻,可他卻被說服了。

  若是成功了……怎麼寫這段歷史,就該是史官頭大的事情了。

  這麼一想,他便覺得熱了起來,體內的血沸騰起來。

  改朝換代,立于萬人之上

  哪個男兒不曾想過這等榮耀?

  誰又真正動過那殿上的九五之尊的位置的主意?怕是連想都不敢想。

  反正,他就沒想過。

  白明接觸的那些關外蠻族,他們從來不會將自己當做這個國家的執政者。他們一直將這片土地當做可以隨意侵略的地方,他們只能成為侵略者,而永遠沒有作為一個經營者的自覺。

  正因如此,正因如此,這個國家決不能落到他們的手中。若是淪喪於這些人的手中,那便是一場無可回避,無可避免的悲劇。

  白明事實上想對了。

  後來取南宋代之,奪了這天下的元朝,不過短短百年氣數。

  他們壓根就沒有成為這片國土的經營者的自覺。

  百年下來,這些傢伙們壓根就一直認為自己的個侵略者,在這片土地上大肆嚴苛的決定了人種歧視,又橫徵暴斂,元朝的國家版圖是中華民族最大的,他們一路打到的歐洲,讓歐洲的歷史書上牢牢記住了「黃禍」這個固有名詞。

  可是他們不會經營,貪官污吏橫行的結果,就是讓一個窮得連去當和尚都會餓死的草莽朱元璋給奪了這天下。

  然後便是明朝二百七十六年。

  這個朝代,未曾笙過一次割地賠款的條約。

  他們真正做到了大明的祖訓:不和親,不賠款,天子守國門,君王死社稷。

  林葳蕤想幹的是一場翻手為雲,覆手為雨的事情。

  她現在手上只有兩個同盟。

  白明和顧惜朝代表著軍隊,軍權牢牢控在白明手上,顧惜朝也可以算作半個智囊。

  可滿打滿算,不加他們三人,手上也只有兩萬兵馬。

  而這次進京,卻也只有三十人的護送隊伍。

  此去……謀一個大大的前程?

  他人都這麼想著白明和顧惜朝,可這二人卻知道,他們所圖謀的並非僅僅是這宋朝的一個官身前程。

  大丈夫生於此亂世將起之世,何不如建他一個大大的功業林葳蕤她要幹兩件事情,這兩件事情她琢磨了半天,每一步都想好了應對變化的招兒,這才落下了第一子。

  她提著三尺青鋒劍,跑去了蔡京家裡,將他家一門殺了個雞犬不留。

  沒有半點響動,全都是一劍封喉。

  隨後,她的劍尖在正廳的牆上留下了一行字。

  「林家後人。」

  蔡京當年結黨營私,誣告了位居參知政事的林副相通敵賣國,林家男子一律問斬,女子發配三千裡外。

  這案子在當年,大家都覺得其中水太深,所以時至今日任然沒有人會多加過問。

  可如今林家居然還有後人,而且還是個武藝如此卓絕之輩,就在這藩王進京的時刻,宰了當朝宰相全家,竟然連半個外人都沒驚動……

  這就是讓人駭然的事情了。

  六扇門的四大名捕無情、追命、鐵手、冷血全都出動了,可他們檢查屍體的時候,卻愕然的發現,屍體上所用的招數居然都是江湖上數得上名號的武林好手的成名絕技。

  比方說這死因全都是一劍封喉,可蔡京卻是被活生生的用少林的大力金剛指一點點捏碎了全身的關節,最後才被一劍封喉所殺。

  有的是被七傷拳打傷了心肺,在極度痛苦之中快要死了,再被一劍所殺。

  屋中的牆壁上似乎也留下了劍痕,那出招的方式與峨眉派的獨孤一鶴相同。

  「這……」

  冷血看著這些屍體,將目光落在了這些屍體所發現的地方。

  幾個未曾被完全掩飾好的痕跡,證明了這些屍體被人調動過了位置。

  當所有的屍體回了原本的地方,兇手的動手的線路便全部清楚了。

  「只有一個人。」

  這個結論讓諸葛神侯也變了臉色。

  這世上會有誰,才能用盡各派各門的武林高手們的成名絕技,全用在這蔡京一府之上?

  「慕容世家的以彼之道,還施被身?不對,不對。」

  諸葛神侯正在冥思苦想,雖然想到了慕容家的人和他那似乎見聞廣博的表妹,可曼陀山莊的人向來不出莊子,也不應該是她們。

  冥思苦想而不得。

  這殺人兇手卻正在大理的段正淳段王爺的房間裡飲茶。

  「葳蕤……你竟做了這種事麼……」

  段正淳在半夜裡被站在自己床前的黑衣少女給驚醒,卻被她手上的那塊玉佩喚起了十幾年前的記憶。

  「你是三娘的女兒  」

  段正淳看到那塊玉佩,便想到了那位在水之湄的林家三娘子。

  作為他沒結婚前的初戀,林三娘這年輕漂亮的江南水鄉出來的姑娘,自然是段正淳胸前的朱砂痣雖然白刀鳳的剛烈果決的性子也曾經讓他十分歡喜,可日子一久,他就不自得想起了那些溫柔如水的女子的百般好處。

  但是風流歸風流,一區杳無音訊的朱砂痣林三娘,卻是段正淳無法忘記的女子。

  初戀總歸是很美好的。

  林葳蕤一點也不想告訴這個男人,她的相貌與那收養了她的女郎只有三分相似,她壓根就不是他親生的種。

  反正,女郎救了她,她便要還這個恩情。

  「我林家一門因遭蔡京那奸臣所害,我緣何殺不得他?緣何殺不得他一家滿門?」

  滅人滿門這事情說起來輕鬆,想想很噁心又反胃,可實際上坐起來,林葳蕤卻半點感覺也沒有。

  她只有解決了一樁事的輕鬆愜意的感覺。

  段正淳說服不了女兒,卻也沒法子將自己朱砂痣的女兒推出去送了命。反正林家確實是被蔡京栽贓陷害的,蔡京也確實是和傅宗書一樣,天下皆知的大奸臣。

  他女兒是在為民除害,是正義的。他只能這麼說服自己。

  畢竟——

  段正淳與林葳蕤再重複嘮叨了一句:「冤冤相報何時了。」

  林葳蕤用儒家的經典著作《論語》裡頭的話來反駁段正淳。

  「以德報怨,何以報德?自然是『以直報怨,以德報德』。」

  林葳蕤寫的「放下」二字,可不是用在這種地方的。

  過的比你好才是真的報復什麼的……

  她這一世的生長環境,讓她更中意殺人償命這個做法。

  自然,她已經做好了將來會有蔡京家的倖存之人找到她復仇的準備。

  段正淳望了林葳蕤好久,搖著頭,歎息著出了門。

  林葳蕤在段正淳這裡躲了半個月,修身養性之餘在心中默默地算著時間。

  她在等著諸葛神侯和那四大名捕所追蹤的下落呢。

  可她還沒等到這下落如何如何,這金軍竟然就直接兵臨汴京城外的了。

  怎麼回事?

  白明上門,講了各種原委。

  很簡單,不外乎「內鬥」二字。

  對這時代的朝堂大官們來講,他們可沒有什麼節操和國土不可喪的概念。

  為了搞掉自己的政敵,為了結自己的高官厚祿優渥生活添磚加瓦,為了讓自己的子嗣們各個都有官可做,各個兒子都能讓自己的孫子和外孫們有官做,為了讓自己的女兒們帶著能在夫家挺得齊腰的嫁妝,為了讓自己的孫女和外孫女不用為了自己的嫁妝,要從四歲開始就和母親一起做各種手工活來一點點攢起嫁妝,他們必須要搞到錢。

  所以他們選擇和金國交換情報,出賣自己朝堂的軍隊的行軍路線,讓王戰派失利,用些沒用的地方和一場敗仗換來了朝堂上的巨大話語權,還有什麼比這些更合算的買賣嗎?他們當然認為這是很合算的。

  又不是他們第一個幹這種事情。

  幹這事情的人多了。

  出賣國土換取政治資本,甚至是向敵國惜兵去攻打國內的那些妄圖動搖國家社稷的農民起義。

  那些官員們是無法理解,為什麼那些應該隨便剝削,理當繳稅的泥腿子們要造反。這個國家的農民若非真的無路可走,是絕不會做出造反這等事情的。

  活不下去的農民們是不會理解為什麼《紅樓夢》裡頭的賈府會倒的。

  他們更是不會理解,這些天天吃素的大小姐們是怎麼一個月吃到幾百兩銀子的。大小姐們用著那些胭脂水粉時,完全無法理解就是這麼區區一盒胭脂的售價,就能讓一家農人們好好活上一整年。

  這些農民們,他們更是無法接受,自己的鄰人因為帶著地投奔到了有功名在身的人的身上,那麼就可以不用負擔稅賦,而自己要負擔他們的那一部分賦稅,還要負擔自己那有做官親戚的白丁鄰居們的賦稅。

  國家收不到足夠的稅,只能再加稅,這稅還是這些無門無路的農民們的。他們債臺高築,不得不賣兒賣女,不得不賣身為奴。有時候,被他們賣掉的孩子很可能是家裡最有可能活下來的那一個人。

  人間慘劇不過如是。

  知道這種人間慘劇,王安石便想要變法。

  土改政策觸動了階級的利益,所以他j口j掉了。寫出《資治通鑒》的司馬光,也不過是個為了政治立場而可以輕易搞掉自己政敵的傢伙。就算他明知道王安石的做法,是真正在為這個國家好,他也照樣做了他所做的事情。

  世上搞變法的人沒有一個好下場,從商鞅開始,這就成了某種理所當然的附帶詛咒。

  可比起搞變法的人身死族滅,更慘的是親眼見到自己所推崇的變法被一條條的廢止。最起碼前者在死前,尚且知道自己的變法會成功。

  林葳蕤要做的,就是在滿城官員與皇帝一起被金兵擄去了後,揭竿而起。

  沒得清君側,哦,那就為了驅逐金兵而起義吧。

  我這是義軍。

  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

  反正這不是林葳蕤第一次幹這種事情。

  況且,她說的確實是實話。

  誰說不是?

  她確實是在打金兵,不過打著打著,就攏了一堆活不下去的農民成了士兵。

  然後,她這仗打了十三年。

  在宋朝一退再退之時,她將那句明朝的祖訓讓人傳遍了天下。

  與割地賠款年年歲歲上貢,又將公王皇后妃嬪和各官員的妻子女兒們統統獻給金軍,怛求保下性命的皇帝和官員們相比,血還不曾冷的文人豪客們更中意林葳蕤的口號。

  她逼著南宋朝堂的皇帝做出選擇。

  他若是承認這話,那就好,她給這皇帝打工,不用你掏一毛錢,我自給自足,我給自己打工去。

  若是你不承認……那我保證不出一個月,你就得在天下文人的心中喪盡了形象。

  哦,正統……?

  趙匡胤算個什麼路子正統的皇帝?

  漢朝這麼正統的王朝的開國皇帝,也是個草莽出生的流氓頭子呢。

  你說女人何以為帝?

  等一下,我什麼時候說過我要當皇帝了。

  「為國為民而戰,何須身外之名?」

  林葳蕤很淡定很謙虛,她壓根就不稀罕宋朝給她的官,她更不喜歡人家宋朝送上來的結親的宗室子弟。

  滾你、丫的。

  顧惜朝等送走了那上門來求親的侍者,回去就捶桌大笑。

  看到自己的大師姐林葳蕤的臉上露出那種尷尬的神色實在是太有趣了。

  這麼罕見的表情他一定要好好的回憶回憶。

  改名叫做白愁飛的自將軍則是看著繼續看著軍圖,心中默默規劃著下一步該怎麼去。

  林葳蕤打下了地方,留下了大批帶著沒用反而是拖累的人手,再留下了自己隊伍裡的軍官。

  她幹的事情基本上都是,打下來一片地,接著是打大戶,分土地。

  手上有了地的人,為了保護屬於自己的財產,會迸發出驚人而又可怕的潛能。

  在這個農本位的時代裡,土地是比什麼都要好的財產。

  林葳蕤所注意的,是別的。

  她要搞工業革命。

  在這十年裡她已經搞出了紡織廠。

  她雇了大批的女工們到她建的紡織廠裡幹活。

  然後下了死令,所有的孩子,無分男女,必須要上學。所有人必須要認識了兩千個大字才能決定不再繼續念書。

  不收你錢,但是你必須念書。

  誰瞞著不讓自己的孩子去念書,全部統統發配去修路,等什麼時候路修好了再回來。你的家眷和你的地我全部會找人安置妥當的。

  這麼一說誰還不幹。真有不怕死的,出了幾個,狠狠收抬了也就沒人敢再這麼幹了。

  林葳蕤寫的是簡化字。

  是讓顧惜朝看著嘴角一抽,讓白愁飛喉嚨裡滾著笑意的極簡的字。而且別字還特別多。唯一的好處,大概就是筆劃少。

  想要改變這個社會,就要從婦女解放開始。

  她要提高婦女同胞們的地位,她是一方將領不假,她手握重兵自然有權這也不假,莫提女子,這世上能如她的男兒又有幾個人?

  她所期望的是不將希望寄託在某個人身上,將此人神化,而是將希望給她們,告訴她們,你們只要想做,只要向前邁開這一步,也可以爭取到平等的地位。

  不用擔心因為生不出兒子、多吃一碗飯、多說一句話就被夫家無端休掉,不用擔心因為是無兒的寡婦,而被親族賣掉了後家產被他們瓜分掉。

  讓她們自己掙到錢,讓她們有選擇的餘地,開闊他們的眼界。

  上學,工作,推動資本王義。

  這就是林葳蕤要幹的事情。

  與工業革命和資本王義所能帶來的強大利益相比,全仗著家中男人的農本位而導致的男尊女卑的差異不堪一擊。

  林葳蕤種下了火種,帶來了新氣象之風,奪了這宋朝的政權,重新劃分了天下的土地,再祭過泰山,便算是徹底坐穩了這九五之尊的位置。

  鐵騎一出,八荒六台,無不可往。

  四海升平,盛世千年,長樂未央。

  等她卸了任,這國家便也領先全世界的走上了工業革命的道路,五年制的國家主席的任命制度,再加上一次又一次的「五年規劃」,定名為華夏的國家便出現在了全世界的面前。

  林葳蕤並不知道,可也能想到,在她死後不用多久,便能拉開大航海的時代。

  此刻,誰能掌握海洋的航線,誰就能掌握這個世界的金融脈動。

  自從唐朝起,這個國家的首都長安便是世界文化和經濟的中心,是擁有世界上最多人口的城市。

  全世界都將會知道,在這遠東地區,有一個富饒又強大的國家叫做華夏。

  她歡迎八方來客,卻也極其樂意給肖想她的國家一個滅頂之災。

  不知道有多少國民等著不長眼的國家引發的戰爭出現,一場戰爭,便能能讓他們攢下少奮鬥幾年的軍功。

  他們自有底氣說,我華夏軍隊,從未有過慘不忍睹的敗績。


第39章 仁醫(一)

  在七十年代,有這麼一位男人,出生自衣食無憂的富裕家庭,家裡是做著日進鬥金的房地產生意,他打從出生後就不知道人間疾苦,是真正的天之驕子。大學畢業後繼承了家裡的生意,娶到了心愛的姑娘,有了一個女兒,事業家庭雙豐收。

  但是這個時候,金融危機的到來,房地產整個產業鏈崩盤。

  他從天之驕子一下子變成了身負數億債務的男人。

  但是這種時候,與他境遇相同的幾個男人紛紛選擇了將財產轉移到妻子名下,然後宣佈自己個人破產,以此來逃避債務。

  但是這個男人並沒有這麼做,他將全部的家產賣掉,與妻子和女兒搬到了小公寓裡居住,拼命拼命的將債務全部的還清,每天都坐著從前從未想過的體力工作,每個月以30萬的薪水養活著妻女。

  然後,這個男人得了重病,家裡拿不出來治病的錢,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他死去。

  這就是她——福山澤夏的父親。

  這個男人堅持了做人的誠信與底線。

  這一次的父親讓她見識到了誠信的重要性,雖然她覺得做到連自己命都搭上的地步實在毫無必要,但這不妨礙她打從心底佩服自己的父親。

  福山澤夏的母親用父親的三千萬保險金,買了金融泡沫後變得異常便宜的小公寓,然後用剩下的錢供她上了醫學院。

  「果然,還是需要一個能讓澤夏放心回來的家才行。」

  母親在決定買房時,對她這麼講道。

  「然後,澤夏一定要去念醫學院,學到將父親害死的病……這個病,治好的方法。」

  正好,她也沒什麼想學和沒有什麼不想學的東西,去當個醫生也沒什麼不好的地方。

  但是,輪到同學聚會的時候,指不定就會被去當金融家的同學嘲笑說「你一個月掙到的錢,還沒有我一分鐘掙到的錢多。」,但是到了對方生病的時候,就輪到人家來請求她了。

  從醫學院畢業後就進了醫院,在各種各樣的事件當中磨練自己的醫術,也遇上過開顱後比之前診斷的結果更加嚴重的病症,她腦中一片空白,然後採用父親教她的辦法——

  遇上困難的、棘手的事情,可以驚慌失措的害怕到閉上眼睛,但是在三秒鐘後必須將眼睛睜開,直面這個問題。

  她所害怕的並非其他醫生所害怕的那樣——手術失敗導致病人死亡。

  比起病人死在自己手上——說實在的,她已經在很多世之前就沒有將別人的命和自己的命當做什麼重要的事情來對待了——她更加害怕手術失敗所遭受的結果。

  好不容易獨自一個人,即不仰仗家蔭也不依靠後門,全憑自己的實力才走到現在這個地步,恃才傲物的資本就是自己的醫術,只要有一次失敗——只是一次,就會被那些妒忌卻沒辦法超越的傢伙落井下石。

  在她父親生意失敗後,她就已經受夠了那些世態炎涼了。

  福山澤夏的母親一個人默默忍受了那麼多年的白眼,就算家裡再困難的時候,這位同樣出生富裕家庭的女人也沒讓自己女兒的雙手去碰一碰髒碗,去掃過一次地。就算她想要幫忙,也只會被罵回去好好學習,不要將時間浪費在這種地方。

  為了省下私立學校的學費,福山澤夏連連跳級,硬是連續跳過小學和中學,又用了別人一半的時間就讀完了醫學院。

  現在自己的女兒成了年輕的「天才腦外科醫生」,母親不知道有麼的高興。

  雖然福山澤夏心中不是很了一,可是既然炫耀自己女兒的出色是能讓母親高興的事情,那麼她也對此沒能有更多的意見。

  在醫院這麼些年,福山澤夏將自己的孤傲與卓絕的醫術當做兩面厚厚的壁壘,將所有的目光都給擋了回去。

  唯一能和她說上話、而且還聊得很不錯的友人,也只有性情溫和的友永未來。但是忙碌的工作也沒有多少閒置時間能讓兩個人來加深一下友情。

  她和自己的男友南方仁同是外科的醫生,算是一對志同道和的戀人。

  也算是某種現實版的童話故事了呢。

  不過比這兩位醫生更早兩年來到醫院的福山澤夏,卻能很靠譜的舉出另外一個現實版的童話故事的結局。

  外科的鈴木醫生和小兒科山下醫生也是一對因為志同道合而相愛結婚的情侶,他們兩人在十年前結婚,兩個人甚至還有了一個兒子,但是在三年前卻離婚了。

  理由當然是兩個人都出色的醫生,無論誰都不願意放棄自己的事業。——重視事業而忽視家庭的結局,就是二人以離婚收場。

  說實在的,福山澤夏一點也沒期待過會有什麼人會愛自己,也不期待自己會有愛上誰的可能。

  說實在的,若是真有那麼一天——光是想想就覺得這種可能性太可怕了。比遇見隕石撞地球的世界毀滅的場景還要可怕。

  正當到了福山澤夏的母親操勞一生後,應該好好休息的時候,她卻因為心臟病發而入院搶救。

  直到這時,福山澤夏她才知道,自己的母親已經得了非常嚴重的心臟病,就算動手術也沒有了,不如好好待在家中,以輕鬆的態度渡過最後的一段人生。

  心臟科的小林主任對著福山澤夏語重心長的說道:「福山醫生,你也知道的吧。這種情況,就算動手術也沒用了。」

  「啊,我知道。」

  福山澤夏在理智上可以接受這個說法,但是感情上……反正她也沒什麼感情,頂多是一想到葬禮前後的事宜就覺得頭痛不已。

  但是,讓她暫時離開工作崗位、陪母親走完人生當中最後的一段日子,做出這種完全不符合她所奮鬥目標的事情,也不會覺得有什麼好遺憾的。

  處理完了母親的身後事之後,福山澤夏重新回到了醫院。

  在經歷了漫長的過渡期後,總算是能重新回到正常的工作狀態當中了。

  說是正常的工作狀態,其實根本就是在超負荷運轉。

  排的滿滿當當的日程,再加上時不時要在休息時間被叫回醫院處理突然出現緊急情況的病人,對著鏡子梳頭發的時候發現自己頭上長了數根白髮後,福山澤夏不得不認真的在意一下自己的年紀了。

  「我才二十五歲啊……結果在這麼年輕的時候就消耗到了這種地步嗎?」

  不想成為每年過勞死人數中的一員,福山澤夏開始將勞逸結合的安排放上自己的日程計畫表。

  就在此時,聽說了南方仁醫生的未婚妻友永未來得了嚴重的腦部腫瘤的事情。

  會診時,看著CT片子,福山澤夏卻對手術提出了異議:「如果開顱後,情況比我們所預估的還要嚴重怎麼辦?」

  南方仁反問她:「不動手術的話,那就真的沒有未來了!」

  福山澤夏被南方仁說服了,在負責動手術的主刀醫生一職上,兩人又產生了分歧。

  最終還是南方仁成了主刀醫生,福山澤夏總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在手術進行的同時,福山澤夏也有自己的病人需要診斷。

  手術的結果她也在第一時間聽說了。

  開顱後發現病症的情況確實是比之前所診斷的要嚴重的多,雖然腫瘤成功摘除了,但是手術過程中出現了大出血,友永未來成了植物人。

  南方仁不得不面對自己的未婚妻成了植物人的這種結果。

  「發生這種事情……」

  「……連同情的話都不知道怎麼說了。」

  值夜班的護士們竊竊私語,福山澤夏走過去,什麼話都沒說,她們已經怯生生的低下頭,向她鞠了躬,然後四散跑掉了。

  「這群丫頭——」

  對於這種背地裡嚼舌根的小姑娘,福山澤夏發火都不想對這群小姑娘發。

  友永未來算是在醫院裡與福山澤夏關係最好的一個人了,現在她成了植物人,福山澤夏雖然面上沒露出什麼,但是卻第一次跑到24小時營業的超市里,買了一打啤酒。

  付帳的時候,與福山澤夏的母親相熟的店主,對著自己也不陌生的她叮囑道:「有煩心的事情,不要一個人撐著,說出來會好過一些哦。」

  「多謝關心。」

  母親去世,唯一能夠交心的朋友成了植物人,福山澤夏就算醫術再怎麼高明,也沒什麼能夠說說煩心事的物件了。

  說真的,能說出口的都是她能解決的事情,沒說出來的,都是講出來也沒用——無法解決的問題。

  唯一讓她困擾的問題就是,為什麼,沒有被抹消掉記憶,就這麼一直一直重複著新的人生。

  將買回來的一打啤酒全部就著花生喝完後,迷迷糊糊中的她卻很清醒的想到了一件事情。

  「我要不要去做點什麼其他的事情呢。」

  想到就去做。

  福山澤夏向相關組織和醫院上面提出自己的申請,申請批准通過後,就立刻收拾行李,加入了國際紅十字會的組織。

  在兩年的時間中,她大部分的時間都待在非洲,援助當地醫療的工作。

  在這期間也遇上過當地的武裝勢力的威脅,但是作為無國界的紅十字會的醫生,只是在最初被警告一番,接下來卻在民眾當中受到了和善的對待。

  福山澤夏治療過看上去非常可怕的槍傷,也從腦中取出過子彈,不知道多少次從威脅生命的地方將額頭上的彈片取下。

  最可怕的不是這些問題,最可怕的是明明只是普通的傳染病,只要有一點錢就能買到的藥卻偏偏沒處可買,最終只能眼睜睜的看著人在自己面前死去。

  能做到的事情——卻因為各種本來沒必要的原因而無法做到,這對她而言是一件不可理喻的事情。

  於是她通過自己在日本國內的關係,從中幾經協調帶回來大批的藥物。

  讓那位恃才傲物的福山澤夏醫生低頭懇求,對於那些被她刻薄了多久而依然只能忍氣吞聲的大人物們是一件極其開懷的樂事。

  但是對她而言,只要自己目的達到了,那麼究竟是向誰低頭都無所謂。

  說起來,之前的那個人叫什麼來著?

  不記得名字了真是難辦啊……

  再一次為了藥物而回到日本國內進行多方聯繫的福山澤夏,忽然被提醒一句——

  「是呢。也該回去看看母親了。」

  回到了闊別兩年的家中後,福山澤夏看著罩在傢俱上的白布上落著的灰,有那麼一瞬間就想要拔腿落跑的衝動。

  她當年在非洲面對當地的武裝勢力,就算對方把槍抵在她的頭上都沒有動搖過,誰料到看到落灰的傢俱,就只覺得頭痛的要命。

  將母親和父親的牌位擦乾淨,再重新奉上新鮮的貢品。

  福山澤夏再次為了自己的目的而四處奔走起來。

  她拿著藥品和手術所需的道具,去面對各種慈善宴會,在一群可以為了一個皮包揮灑百萬的女人們中間,在可以為了銀座的女公關們而可以一擲千金的男人們面前,尋求著來自各種管道的捐款。

  「以前聽說福山醫生是天才的腦外科醫生,沒想到福山醫生的口才居然也那麼好。」

  面對這種調侃,福山澤夏也能如此回答:「因為我是在為無法無視的現實所奔走。」

  拉到了金錢和醫藥的贊助,再去醫院看望了兩年間依然躺在病床上沒有蘇醒跡象的永久未來後,福山澤夏則去家中收拾好的隨身醫藥箱,做好離開日本的準備。

  但就在這此時,隔壁的鄰居太太前來敲門:「福山醫生,福山醫生,你在家嗎?!」

  福山走出家門,看著神情焦急的鄰居太太:「怎麼了?」

  「我家的丈夫,突然間倒在了地上……」

  「打急救電話了嗎?」

  「打了,但是現在我還是不知道該怎麼辦……」

  「我現在過去。」

  福山澤夏帶著自己收拾好的醫藥箱,一路小跑的奔向了患者的所在地。

  在一路上,福山澤夏也問清楚了狀況。

  是為了拿高處的東西而踩著椅子站上去,但是卻摔在了地上,後腦勺磕到地上,人當即昏迷了。

  在救護車到來前,福山澤夏一直在進行著必要的搶救工作。

  「急救的話,也只能做到這種程度了。」福山澤夏對鄰居太太說,「接下去就看急症室的醫生了。」

  不想聽到感謝的話,所以她乾脆的道別,回家重新整理醫藥箱內所需的藥品,然後換掉衣服,躺床上睡覺去。

  她從來不給「放心吧,不會有事了」這個保證。

  就算她的手術成功率一直保持在100%,但是這種保證也從來不給病人、或者病人的家屬。

  第二天一早,換了長款的風衣,習慣性的帶著醫藥箱出門,辦理各種前往非洲所需的手續時,在走下坡道時,腳下突然踩到了石子,身體一個不穩,讓她抱著醫藥箱就滾下了坡。

  等從地上爬起來,發現不僅僅是從清晨變成了夜晚,就連周圍的景色都變了。

  「喂,真的假的啊。」

  福山澤夏看著周圍深夜的森林,不敢置信的抱緊了手上的醫藥箱。

  就在這時,她在前方看到了穿著手術室的手術服的男人。

  「喂——」

  她一開口,前面走的那個男人便回過頭來。

  「南方醫生,你怎麼……」

  在前方走的那個男人是南方仁,他回過頭看到了福山澤夏後,因為見到了認識的人而松了一口氣。

  「啊,福山醫生,你知道這裡是哪裡?」

  「我還想問你呢,這裡是哪裡?」

  「不知道。」

  結果兩個人都不知道這是什麼地方。

  正當二人一籌莫展,最後合計一番,只能先除了這個林子再說想其他的辦法。

  於是二人一人拎著一個橘黃色的行李包,一個人拎著一個醫藥箱,深一腳淺一腳的走在林子裡。

  在前方,看到了幾名手握長刀,留著月帶頭,一派武士打扮的男人。

  南方仁喃喃道:「下面這是時代劇的現場吧。」

  福山澤夏則想得更明白一些。

  「你看看清楚,別說攝影機了,還有那些工作人員在哪裡啊!就連照明的工具都沒有……」

  她心中一咯噔,只有一種不好的預感。

  『臥了個槽,這不是穿到了古代的日本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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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 仁醫(二)

  那幾名武士很快就發現了附近的南方仁和福山澤夏二人,正當他們將將二人滅口之時,之前尚且與這幾位武士所對峙的另外一名武士出現,救下了兩人,但是他的同伴卻倒了下來。

  正在此時,又有誰過來了。

  那幾名武士見情況不對,立刻帶著受傷的成員離開。

  福山澤夏先去看了之前倒下的那位武士,將手壓在對方的頸部上,發現動脈沒有跳動的跡象後,本想抬起手腕看看手錶上的時間,宣佈一下死亡時間,但是卻發現這樣壓根沒有什麼作用。

  於是她轉過去看向南方仁那邊的狀況。

  「這個傷口……」

  福山澤夏跪下身,看著這位武士額頭被武士刀所造成的傷口。

  「南方,他需要立刻進行手術。」

  「我知道,但是這種狀況的話——」

  既沒有手術的條件也沒有手術的工具。

  雖然福山澤夏身上帶著一套工具,但是在這種深山老林裡開展手術,什麼手術的條件都沒有滿足,到底能怎麼做啊。

  那位身負重傷的武士問道:「忠兵……那邊,我的同伴呢……」

  之前已經去檢查過狀況的福山澤夏很乾脆的回答他:「死了。」

  聽到這個回答後,這位重傷的武士便說道:「我必死無疑了吧。」

  對方這麼一說,南方仁立刻回答道:「不,這種情況只要立刻動手術就好了。」

  就算在非洲進行了兩年的醫療支援,福山澤夏她依然覺得這種手術的成功率雖然有,但是術後可能產生的併發症卻是無法達到的。

  如果發炎的話,就真的萬事休矣。

  「請不要笑身為堂堂武士,卻貪生怕死……」那位額頭重傷的武士語氣虛弱的這麼講道,「但是,如果我現在在此死去,我的家就垮了。母親和妹妹就會流落街頭。求你了,我不能就這麼死掉。」

  驚走那幾名本來準備對這二位「穿越時空的未來者」痛下殺手的援兵總算是出場了。

  打頭的那人看著面前的場景,頓時厲聲問道:「我是水戶藩的家臣,這到底是發生了什麼?!」

  頭上還流著血的那位武士強撐起身,在南方仁的攙扶下強打起精神開口回答:「我是住在湯島4丁目裡通樹木穀的橘恭太郎。服侍於小普請組小笠原順三郎。我們被三個不明身份的人追殺,我的同伴被殺了。」

  原本已經做好了「見勢不妙就轉身逃跑」準備的福山澤夏立刻松了口氣。

  有這麼一個當地土著居民的住址,她和南方仁這兩個外來者總算是能沾點光,別被當成身份不明的人士給抓了。

  更妙的是,他說完就昏了過去。

  福山澤夏打開了手上抱著的醫藥箱,從裡面取出緊急備用的手電筒,裝上電池後才後知後覺的想起來,這個時代的歷史當中也不知道有沒有這個東西。

  如果是江戶時代……或者說,江戶時代更早以前,搞不好悲劇的撞上戰國亂世的時代,那個狀況就糟糕了吧。

  要是被當成了妖怪抓起來了怎麼辦?

  正當各種可能出現的問題輪番轟炸著福山澤夏的腦袋時,南方仁已經做完了簡易的檢查。

  然後與那幾位水戶藩的家臣講完話後,就讓他們幫忙將那位橘恭太郎送回住處。

  福山澤夏拿起自己手上的醫藥箱,將可擕式的小手電筒往風衣又寬又長的大口袋裡一塞,看了看自己的手錶。

  雖然上面的時間已經不可信了,但是計時的工作還是可以用的。

  福山澤夏幫忙抬著擔架的一角,一路跑在低矮平房的古老街道當中,一邊問著身旁剛剛給那位橘姓的武士做好檢查的南方仁:「南方,情況是?」

  「可能是急性硬膜外血腫。」

  福山澤夏立刻抬起手腕,看了一下手錶上的時間。

  「那麼我們得加快速度了。」

  如果三十分鐘……最晚一個小時不動手術的話,這位救命恩人就死定了。

  一路小跑了半個多小時後,一行人總算到了目的地。

  沖出屋來的那位橘恭太郎口中的母親和妹妹都是一臉悲痛,他的母親甚至認為他已經死去,抬回來的是一具屍體。

  請求那些水戶藩的人將橘恭太郎抬進屋內後,這些人便離開去處理今夜所發生的另外一些事情了。

  接下來就是術前的準備工作了。

  「您的兒子還沒有死,但要是現在不動手術的話就來不及了。」

  南方仁與那位夫人講完了後,便沖進了屋內。

  估計到他要做些什麼的福山澤夏立刻沖他喊道:「我去準備藥品!」

  福山澤夏沖進了一間房間,朝著那兩對母女喊道:「我要換衣服,別進來!」

  隨後迅速將自己的風衣脫下,順便將裡面穿著的那件襯衫也一併脫掉,從那個特別定制的醫藥箱最低下的一包真空密封的手術用的一次性衣服,給自己換好衣服後,便開始清點藥物。

  雖然是昨晚就已經重新整理過一遍的東西,但是再次確認一遍依然有益無害。

  局部麻醉藥,一次性針管,手術用的器械也全部都備有兩套,紗布和藥用膠帶也整齊的放好,還有一些其他的常用藥物和急救藥物都一應俱全。

  完全可以應對絕大部分的突發狀況。

  合上醫藥箱,從風衣裡取出手電筒後,福山澤夏就立刻沖出自己所在的房間。

  「怎麼突然間就要做開顱手術……」

  就算是在非洲,也不會就這麼一上來就用這些東西進行開顱手術啊。

  不,如果讓她遇到這種情況,通常也只能給對方一針嗎啡——連嗎啡都緊缺的時候那就沒辦法了——然後向上帝祈禱他走的能輕鬆一些了。

  福山澤夏抓住那位母親問道:「南方……我是說,和我一起來的那個青年在哪裡?」

  「啊——」對方顯然因為福山澤夏的裝束而嚇了一跳,「請、請和我來。」

  福山澤夏跑進屋內,將自己的醫藥箱打開,從裡面取出手術所需的東西。

  「紗布和酒精在這裡。」

  福山澤夏從箱子裡取出完好無損的那一瓶酒精,以及還在包裝袋內的紗布。

  「福山醫生,麻煩您協助我。」

  「沒問題。」

  福山澤夏點點頭,取出口罩和醫用帽戴好。

  正在這時,門被猛地拉開,那位母親穿著一身白色的和服,認真的坐在房間的一角。

  「我不會離開的。」

  再解釋也沒意義,只能默認她的存在。

  接下去的手術進行的還算順利,除了最初用木匠工具在頭顱上鑿開一個洞時那位母親捂著嘴尖叫了一陣,而後又發生了一些說大不大說小不小的事件後,手術總算完成了。

  「接下去還需要觀察三天,三天內沒有出現事故的話,那麼就差不多沒有問題了。」

  接下去的三天才是一場硬仗。

  福山澤夏問了一聲:「請問能給我們二人一個休息的地方嗎?」

  那位叫做咲的小姐便立刻起身帶著她和南方仁前往空房。

  武士的住處最大的好處就是,有兩個空著的客房可以住進去。

  福山澤夏道謝後,沒去想自己的那件風衣與襯衫的下落,脫下身上的手術服,也沒管衣服的下落,就拉起被子睡了過去。

  一覺醒來,她環顧四周,想到了重要的事情後,立刻掀開被子,勉強重新套上那身手術服,拉開門,看到抱著她的風衣與襯衫的咲小姐就站在門口。

  「那、那個,我是來送您的衣服……」

  「多謝。」福山澤夏接過衣服,準備關上門時,看著站在門口、表情有些尷尬的咲小姐,不好意思的笑了下,「抱歉,我的性格不太好,如果有傷到您感情的地方,還請務必多加海涵。」

  「不,不會……」

  咲小姐正說道這裡,福山澤夏已經將門關上了。

  她換好拍掉灰塵,又拉平褶皺的衣褲,重新出現了門口。

  找回自己的醫藥箱,清點裡面耗用後的藥品以及手術工具後,福山澤夏不得不重新面對嚴峻的現狀。

  這究竟是哪個年代了啊?

  居然將外科醫生稱為蘭方醫生……「蘭醫」這種稱呼——似乎以前唯一和日本有進行交流的西方國家就是荷蘭……所有從西方傳來的東西都帶上了「荷蘭」的標籤。

  使用西洋醫術的醫生就被稱為「蘭醫」。

  「那個,咲小姐,現在是什麼年代?」

  換好衣服後的福山澤夏問著一旁準備做飯的咲小姐。

  「文久二年。」

  「等、等一下。」

  福山澤夏生平最討厭的就是計算日本天皇的年號、與公立之間的換算問題了。

  「請問,現在……」滿腦子搜了一下,卻發現只能問一個問題,「黑船來過了嗎?」

  「大概十年前。」

  咲小姐回答後,又笑了起來。

  「醫生你和那位南方醫生一樣,怎麼都問同樣的問題。」

  「南方……」福山澤夏覺得頭還痛著,「請問,南方去哪裡了?」

  正在此時,南方仁出現了:「啊,福山你找我?」

  福山向咲小姐道謝後,立刻帶著自己的醫藥箱,拉著南方仁向外走去。

  「南方,你知道現在是什麼狀況嗎?」

  「我當然知道了。」

  南方仁一臉煩躁的撓著頭髮。

  「現在要是做夢就好了。」

  福山澤夏一副死魚臉的樣子望著身旁的南方仁:「你這麼想的話,就讓我給你兩巴掌吧。」

  「為什麼是你打我啊。」

  拖友永未來的福,身為她的未婚夫的南方仁與福山澤夏二人也算是能談得上話的關係,雖然之間足足有兩年的時間沒有進行過什麼交流,但是那份友情也依然保留——在這數百年前的江戶時代,這份友情更加顯得彌足珍貴。

  「因為我需要你告訴我這不是在做夢。」

  「你……」

  「南方,你知道現在是個什麼情況嗎?我們,可以創造歷史。」

  和南方仁害怕改變歷史的想法不同,福山澤夏眼中卻跳動著可怕的光芒。

  「可以創造一個能夠醫治未來所得的病——這樣嶄新的未來!」

  這份光芒的名字,叫做——野心。

  能夠毀滅一個人,也能創造一個人,能夠毀滅一個時代,更是能夠創造一個新的時代。


第41章 仁醫(三)

  福山澤夏與南方仁兩人關於「改變歷史」的話題爭論,並沒有得到滿意的結果。

  正在這時,咲小姐出來招呼二人去吃飯。

  放在二人面前小飯桌上的是一大碗的米飯和……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兩碟小菜。

  南方仁只想問一個問題:「只有……我是說,只有米飯嗎?」

  「誒?」

  「沒有下飯的小菜嗎?」

  「很抱歉,我們家雖然是旗本,但是一年只有一百五十石的俸祿。」

  福山澤夏則從自己的風衣口袋裡摸出一包榨菜。

  「沒想到便利店的叔叔送得這個下飯的榨菜居然還真有用武之地。」

  她拆開包裝後,一筷子夾了一堆的榨菜蓋在米飯上後,又將剩下的半袋榨菜舉到了南方仁的面前。

  「要吃嗎?」

  「多謝。」

  南方仁將剩下的半袋子榨菜往飯上一倒,就著米飯吃了一大口——

  「嗚哇,果然用柴火燒出來的米飯就是好吃啊。」

  咲小姐好奇的望著他:「還有不用柴火燒米的方法嗎?」

  福山澤夏差點被嘴裡的米飯給噎死。

  擼著喉嚨和胸口:「唔、水,水!」

  咲小姐立刻給她拿了杯水過來。

  福山澤夏接過杯子一飲而盡。

  「啊,得救了。」

  「啊,福山醫生,」咲小姐很好奇的注視著福山澤夏,「您身上的衣服是西洋的裝扮嗎?」

  「啊,這個啊,嗯,是的。」

  福山澤夏點點頭,並不好意思告訴咲小姐這衣服不僅僅是西洋的舶來品,而且還是要到下個世紀才會流行起來的女式款風衣。

  「啊,原來西洋的外國人都是這麼穿的啊。」

  咲小姐似乎被說服了。

  福山澤夏與南方仁對視一眼,對方還穿著昨晚從別人家裡翻出來的男士和服。

  兩個人默不作聲的開始大口大口吃起飯來。

  在非洲待了那麼些年,跑回國內也頂多是吃便利店販賣的速食便當,能夠吃到這麼正宗的柴火燒出來的米飯的機會——絕對可以說是絕無僅有。

  但是要用穿越到幕末這個坑爹的時代來換吃到這個米飯的機會……怎麼想都覺得太不合算了。

  正在福山和南方二人將米飯吃到一半之時,那位橘恭太郎的母親拉開了紙門。

  「恭太郎醒過來了。」

  「哦。」

  福山澤夏眉毛一挑,決定對古代日本人的身體素質重新做出一個預估。

  南方仁已經放下了手上的碗筷,福山澤夏也緊隨其後——走的時候,不忘將醫藥箱也一起帶著。

  她已經習慣了隨身攜帶醫藥箱的做法,有些時候你一個不留神,那些完全不懂醫學的病人就會將醫藥箱偷走,期望能從裡面翻到拯救自己親人或者朋友的藥品,但是很多時候,沒有對症下藥,甚至是將自己得到的藥分給對方一半,都只會造成讓人遺憾的結果。

  福山澤夏在非洲時,見過有人將自己的藥分了一半給別人,最後二人都雙雙死去的下場。

  如果藥只能救五十個人,但是有一百個人要救的話,那麼你只能救五十個人,將藥平分這種做法又可氣又可悲。

  如果有足夠的藥就好了。

  無論什麼情況,藥總歸是不夠用的。

  這種讓人絕望的悲劇——

  福山澤夏跪坐下來,聽著南方仁和那位橘家的母親討論著關於醫藥費的問題,雖然那麼點錢沒什麼用,但是南方你這麼輕易地就拒絕了真的可以嗎?

  結果你看不僅僅將我們兩個人沒有住處的問題暴露了,就連身份也胡謅不上來了啊啊啊啊啊……

  福山澤夏只覺得頭痛的要命,所以深吸一口氣,開始胡編亂造:「很抱歉,我和南方兩個人的身份實在是不能告訴二位。我們離開家裡時,家中的長輩就說過,如果我們二人就此離去,就讓我們永遠不要回來了。」

  南方用震驚的眼神看著一本正經地胡編亂造的福山澤夏。而橘家的三人則將他的眼神理解成了「為什麼你要講出來這些!」。

  「真是抱歉,我們二人現在就此離開,打擾了。」

  然後福山澤夏拉著眼中迷茫的南方仁離開了橘家。

  走到大街上後,福山澤夏憑著記憶與南方仁走在昨夜出現的那個森林裡。

  「南方,你還記得自己是怎麼過來的嗎?」

  南方仁將自己穿越前發生的事情與福山澤夏簡略的一遍。

  他在昨天——現代的昨天,給一位急救車送來的病人動了開顱手術,準備清楚水腫時,卻在對方的腦中發現了一個嬰兒模樣的畸形組織。

  對於南方仁的發現,福山澤夏也不由得讚歎起來:「哦哦,這個可真是厲害啊。」

  兩個人向著昨夜的那個森林走去。

  南方仁的敘述繼續。

  然後他動好手術的病人卻突然失蹤,然後發現他帶著那個裝在福馬林裡面的嬰兒組織和一個包——就是那個南方仁身邊的橘色的包——準備逃走。

  當南方仁與對方爭執過程中,那個福馬林君和那個包都隨著南方人一起摔下樓梯,等他再睜開眼,這才發現他已經來到了這麼時代。

  而福山澤夏的說明則簡單許多:「我是在走家附近的下坡時,抱著醫藥箱摔了下去,然後——」

  「那麼,也就是說,我們兩個人是通過不同的方法來到了同一個地方嗎?」

  福山澤夏思考了一會兒後,想到了一個假設的可能性。

  「會不會是在那個瞬間出現了多重的時空跳躍?」

  「嗯……時空跳躍嗎?」

  「我的物理學不是很好,而且——」

  福山澤夏從風衣中摸到了自己的手機,順便還有一個備用的太陽能充電的移動電源。

  但是還是到沒有別人的地方再出來的為好。

  「如果有靠譜的資料就好了。」

  福山澤夏歎息一聲。

  其實她也知道,就算有靠譜的資料,但是她既不是專門研究這一方面的學者,這個時代也不可能有靠譜的研究機構和足夠的科技值的支持,這種想法也只是毫無作用。

  南方仁忽然想到:「是不是,找到那個福馬林君就可以了?」

  福山澤夏雖然不報太大的期望,留在這個時空改變歷史的誘惑,遠遠比不上回到現代的誘惑。

  她的褲子口袋裡放著的錢夾裡面,有一張被她治好的非洲病人們燦爛大笑的照片。

  這個笑容……為了這樣的笑容,她才會多方奔走,向那些有錢有權的人低頭尋求金錢和藥物的贊助。

  「去找找看吧。」

  兩個人來到森林的坡道,福山澤夏從口袋裡取出手機,發現果不其然,不僅是完全沒有信號的「圈外」,試了試電話號碼,一個也打不通。

  而且更嚴峻的是,手機的電量也只剩下百分之六十了。

  福山澤夏從口袋裡取出移動電源和SB線,將移動電源放到陽光下面開始充電。

  「福山醫生,你居然帶了這個!」

  南方仁看到福山澤夏手上的移動電源和手機,實在是大喜過望。

  「別高興的太早哦,我雖然帶了手機,但是完全是圈外,電話也一個也打不通。現在只能當文檔儲存器用了。」

  「文檔……」

  南方仁看著福山澤夏,後者眼睛也不眨一下的回答:「網路是個好東西哦,我非法下載了不少有用的資料,本來打算打發打發時間的……見鬼,我怎麼就沒下載一本日本近代史呢。」

  現在不是南方仁計較福山澤夏非法下載東西的時候了,就算想要指責她,但是在這個保護版權的法律還沒有出現的國家裡面,這種指責也是毫無意義。

  福山澤夏看著自己手機上儲存的檔,關上了手機。

  「今後,想要改變歷史,這個東西就很重要。」

  比起不知道什麼時候會壞掉的移動電源,手機上的資料還是全部抄下來的更好。

  但是用什麼辦法抄下來那就是個問題了。

  正當福山澤夏席地而坐,開始流覽自己手機上的檔,挑出其中的一份看了起來。

  而南方仁卻遭到坡的邊上,看著下方,心中想著:「說是跳下去了,說不定我能回去了呢。」

  正在這時,突然有一位腰佩武士刀的武士出現,將南方仁撲倒在地。

  兩個人就南方仁為什麼要尋死一事發生了爭執,而福山澤夏則立刻將手上的手機和移動電源收回了口袋,然後快步走了過去。

  「抱歉,這傢伙想家想得要命了,一時想不開了。」

  福山澤夏拉著南方仁,手緊緊捂在他的嘴上。

  「真是的,不要那麼想不開啊。」

  這位看上去有些落魄的武士最後叮囑一句,然後福山澤夏笑著點頭,順口問了一句:「還不知道您的名字是?」

  「我是阪本龍馬。」

  對方大大咧咧的就將自己的名字報了出來。

  福山澤夏可以感覺到被自己扣著的南方仁的身體僵住了,而福山澤夏自己的情況也好不到哪裡去。

  哦呀,沒想到居然看到了傳說中的歷史名人。

  【前略,天國的母親,我見到了你最喜歡的歷史名人阪本龍馬呢。】福山澤夏腦中突然搞笑的出現了這麼一句話。

  福山澤夏還沒想到說什麼,只是重複著對方的名字:「啊,是阪本龍馬先生啊……」這樣子來給自己拖延思考的時間。

  完全不知道自己在後世會成為家喻戶曉的歷史名人的阪本龍馬,還想對福山澤夏說些什麼,遠處有幾名武士模樣打扮的人喊道:「喂,快過來。不要隨隨便便的就脫隊啊,這樣很容易走散的。」

  阪本龍馬應了一聲後,與二人道別後就離開了。

  南方仁擺脫了福山澤夏的捂嘴攻擊後,用震驚的眼神與她對視。

  「沒想到居然能看到阪本龍馬。」

  「南方,你如果擔心改變歷史了的話,現在就從這裡跳下去自殺吧。因為你存在這個世界上,就等於改變了歷史。」

  福山澤夏用自己曾經聽過的一個平行時空理論來說服南方仁。

  「歷史因為一個人的不同選擇而出現不同的分歧,換言之,多重平行時空的理論就是這麼來的。」

  「我們到來這個世界的瞬間,就等於在正常的時空歷程中建立了新的分支。現在,我們回不去了。」

  福山澤夏沒有告訴南方仁「時空的自我修復」這個理論,單單憑上面那個理論就足夠讓他思考的更多了。

  「身為醫生的話,就要治病救人。你救人的時候會去管『如果我救了他,會改變多少人的命運?』這種無聊的問題嗎?」

  將這個問題說出口後,福山澤夏便於南方仁兩個人並肩走下了山。

  看著江戶時代的低矮平房與街道,南方仁低聲對著福山澤夏講道:「我知道福山你說的很有道理,但是我還是需要時間考慮。」

  「你考慮你的事情,我也有我自己的事情要去做。」

  福山澤夏在心中列出了無數的計畫,她準備去好好拉筆贊助給自己多搞點錢回來。

  「福山,不要走太……」

  南方仁話還沒說完,附近的民眾已經向著二人圍了過來。

  他們向著兩人追問著各種問題,

  「這是新流行的髮型嗎?」

  福山澤夏打從心底高興自己為了圖洗頭方便和節約時間,而從十四歲開始就只保留和男生一樣短的頭髮。

  「你身上的這是西洋的衣服嗎?西洋人都是穿這樣子的衣服?」

  這種問題就真讓人招架不住了。

  二人只能盡力擺脫了人群,幾乎是落荒而逃。

  在被熱情的點心店小妹拉著去買點心的時候,福山澤夏只能用嚴肅的態度才將對這種招客方式不知道如何拒絕的南方仁給拉了出來。

  二人走在街上,正不知道接下去該從哪一步開始的時候,二人又再次見到了那位阪本龍馬。

  福山澤夏立刻就想到了能打贏日本歷史上第一場商船索賠案的阪本龍馬,此君後來建立的商社,可是用一堆不值錢的東西通過法律,從某個藩裡索(撈)賠(了)回來了一大筆錢回來呢。

  此君絕對是生財有道的人士。

  雖然他更有名的則是在另外幾個方面就是了。

  就在這時,遠處的人群穿來了一陣騷動。

  圍觀這個事情,可真是民眾們從古至今都經久不衰的樂趣。

  「聽說是被馬踢到了頭。」

  竊竊私語的旁觀者們,將訊息都告訴了兩位元匆匆趕來的醫生。

  見死不救可不是他們兩個人能做出來的事情。

  搶救歸搶救,後面的醫藥費之類的問題,就是後面再該考慮的事情了。

  當他們兩個人趕到的時候,已經有一位自稱「大夫」的青年在一旁觀察傷口了。

  被馬踢到頭部受傷的病患,是一位中年婦女。

  「流著麼多血,照我的經驗來看是活不了了。」

  這位青年講得是這個時代的醫療狀況。但是對於來自未來,擁有現代的西醫技術的二位醫生而言,這絕非什麼必死無疑的難題。

  南方仁立刻跑過去,接手了觀察傷情的工作:「STA(淺側頭動脈)的分支斷裂了。」

  福山澤夏則沖著周圍的人喊道:「必須馬上把她抬到可以處理傷口的地方,請問有誰能幫一下忙嗎?!」

  「搬?搬到什麼地方?」

  「把店面弄髒了可就不好了。」

  「很不吉利呢。」

  「讓開,讓開!」

  就在這時,扛著門板過來了一個男人,他是阪本龍馬。

  「大夫,那邊的地方可以嗎?」

  福山澤夏立刻點點頭:「可以,拜託了。」隨後她對還跪在地上的南方仁喊道,「南方,我們快走。」

  幾個人幫忙將這位婦人抬上了門板,在非洲見過比這還簡易的擔架的福山澤夏也沒什麼挑剔的心思,幾人來到了某家店鋪內比較寬廣的大廳後,她立刻跪下去,從隨身攜帶的醫藥箱中取出了紗布和酒精。

  「我帶了局部麻醉藥,和醫用縫紉線,但是其他的手術工具的話,南方我帶的沒有你的全。」

  「啊,連阿莫西林都帶了嗎?!還有葡萄糖……」

  南方仁看著福山澤夏醫藥箱中的藥品,不得不讚歎她的準備齊全。

  「別犯傻了。」福山澤夏沖著他喊,「你以為我能帶了多少,這點東西用完了就沒有了。你難道還想自製嗎?能省則省。」

  之前給那位名叫橘恭太郎的武士動手術後,他也沒有得到阿莫西林的待遇。

  「而且這是粉針劑,現在用的話能頂個屁用,等手術動完再說。」

  福山澤夏將南方仁趕到一邊去。

  「你可以連續做了兩場開顱手術,現在這種狀況怎麼還能繼續做這個手術?一邊休息去,這讓我來。」

  南方仁立刻掉頭看向身邊的阪本龍馬,他也沒有去管對方是不是傳說中的歷史名人,直接對他講道:「手術用的工具在湯島樹木穀的旗本——橘家。」

  「手、手術是指……」

  「能治好他的工具。」

  福山澤夏將風衣脫下,洗乾淨手後,再從醫藥箱裡將最後一套備用的手術服穿上,戴上一次性的手術用手套,開口說道:「現在開始進行消毒。」

  「拜託了啊,土佐人。」

  南方仁在一旁將醫藥箱裡的東西一件件取了出來。

  他看著裡面分門別類擺放的整整齊齊的各類藥品,以及各種急救用的常用工具,打從心底佩服福山澤夏的準備齊全。

  至於病人有沒有錢這個問題——

  「誰管你有沒有錢啊!現在不治就死定了。治好了後再把錢分期還給我好了。」

  雖然這種分期,不知道要分多久就是了。

  福山澤夏沖著病人罵道的時候,已經動作利索的將局部麻醉藥給病人注射好了。

  「她的運氣真好呢,連利多卡因(麻醉藥)都能用上。」

  福山澤夏看著病人的狀況,拿起了縫合用的針線。

  福山澤夏看著病人,口中喃喃道:「千萬不要出現炎症啊,夫人。」

  我沒有那麼多的阿莫西林和葡萄糖給你用啊。

  迅速的縫合完了傷口後,處理完了最後一點問題,福山澤夏這才松了口氣。

  「問題解決。」

  比正常的縫合速度要快上一倍的速度,而且縫得又快又好。

  「我有很多這方面的鍛煉機會呢。」

  福山澤夏再次清點自己的醫藥箱,將手術器械丟到煮開的熱水裡洗淨,再用紗布擦乾後重新放回原來的地方。

  「請、請問,二位是哪個流派的蘭醫呢?」那位之前站出來的年輕大夫問道,「我從來沒見過這樣子的手法。」

  「Jh Hpki iverit」

  福山澤夏報的是自己當年念的醫學院所在的大學名字,這個名字讓那位年輕的大夫一頭霧水,而南方仁則忍不住咳嗽起來。

  他沒想到福山澤夏居然曾經在美國常年排名第一位的醫學院念過書。

  雖然當年剛進醫院時,就曾經聽說過福山澤夏的性格那麼冷傲,不僅僅是因為她的醫術足夠精妙絕倫,更是因為她的學歷完全能讓院長在外面備受其他人的豔羨。

  美國的醫學院可是世界頂級的難考,她甚至還能提前畢業……

  南方仁打從心底對這位特立獨行的友人感到由衷的敬佩。

  在此時,抱著包裹,渾身濕透的咲小姐已經氣喘吁吁的跑來了。

  「啊,咲小姐,你來晚了。」

  「啊?!莫非是——」

  「不不不,」福山澤夏搖了搖頭,「我已經動完手術了。怎麼說呢,情況比預估的要好很多,所以不用擔心。」

  「這樣就好。」

  完全沒有白跑一趟的抱怨,反而由衷地為了患者而感到高興。

  「真是心地善良的武家小姐呢。」

  福山澤夏佩服的講完,不由得看到人家小姑娘緋紅的臉頰。

  她看向南方仁,後者看著福山澤夏,伸手指了指自己的頭髮。

  福山澤夏嘴角一抽。

  臥槽,莫非她被當成了男人來看嗎?

  雖然她長得是像父親沒有錯,一米七七的身高也足夠笑傲同時代的絕大部分日本男人,但是真被當成男人來看待……

  怎麼真有一種身為女性的失敗感啊。


第42章 仁醫(四)

  經歷了一系列的事情後,福山澤夏與南方仁二人總算是有了落腳之地,而且還是不用付住宿費的那種。

  咲小姐所在的旗本——橘家。

  「雖然術後情況恢復的很好,但是,還是需要當心傷口發炎的可能性。在完全癒合前,絕對不能掉以輕心。」

  在給橘恭太郎額頭上的傷口更換完紗布後,福山澤夏對他叮囑道:「如果有任何覺得不適的狀況,請不要猶豫,第一時間告訴我或者是南方醫生。我們會想辦法的。」

  「啊,多惠夫人那邊我去過了。」

  南方仁拿著包裹走進屋來。

  「傷口恢復的情況非常好。」

  「我給橘先生的傷口換過藥了,狀況良好。」

  福山澤夏對南方仁講了下自己這邊的情況後,就換上咲小姐給她改好的男式和服,準備出門了。

  「我出去一下。」

  聽到福山澤夏這麼一說,南方仁立刻追問道:「福山,你去哪裡?」

  「去找開源節流的具體方法。」

  留下這麼一句話後,福山澤夏便走出了門口。

  遵照醫囑,尚且還臥病在床的橘恭太郎問著身旁的南方仁。

  「南方醫生,不和福山醫生一起去嗎?」

  被這麼追問了,南方仁也只能尷尬的撓撓頭,如此說道:「怎麼講呢……我和福山君的關係還沒有親密到這種地步……他的行動力可是第一的。」

  之前福山澤夏與南方仁講過了,為了行動方便,她就以男性的身份對外示人,南方仁也得改口,將她當成一個男人來對待。

  說實話,若非清楚見過福山澤夏女裝的模樣,就連南方仁自己也會經常忘記福山澤夏的真實性別。

  再加上足有兩年的時間讓他們二人沒有進行過正常的交流……

  南方仁發現自己對於稱呼福山澤夏「他」毫無抵觸之情。

  手肘撐在桌上扶額歎息,而福山澤夏則一臉倦意的回了家門。

  「出診回來,那位大小姐真是難搞啊。」

  福山澤夏將醫藥箱放下後,大口大口的喝著水,對著南方仁抱怨道,「我下次再也不去看著我會臉紅的大小姐家裡出診了。」

  「誒?」

  不知道從何處開始吐槽比較好,所以南方便問了另外一個問題。

  「那位小姐得了什麼病?」

  「肺結核。」

  福山澤夏將手上的茶杯放下後,說了一個現如今屬於不治之症的名字。

  「不過發現的很早,吃個一年左右的藥就可以了吧。」

  「福山醫生還帶了治療肺結核的藥嗎?」

  「嗯,但是只有一人份,這次用完就沒有了。」

  福山澤夏顯然將此世只有一份的肺結核的藥物賣了個好價錢。

  「我收了八百兩的診金。」

  突然從她口中說出了非常可怕的話。

  「八、八百兩的診金!」

  「是做木材生意的大盤商家的獨生女兒,捧在手上的千金大小姐呢。得了肺癆這個病,家裡人擔心的不得了,聽說有能治療這種病的藥,立刻就把全部的診金奉上了。」

  福山澤夏滿不在乎的說著自己做下的大事。

  在只有兩個人的房間裡,福山澤夏認真的注視著南方仁:「比起拿這些藥去治高杉晉作啊……或者說是『少女漫畫的最愛』沖田總司,他們能拿得出這麼多的錢嗎?」

  福山澤夏將手上的茶杯放回了桌上。

  「我想去做的事情要錢,很多很多的錢。」

  一個月後的夜晚,那位做木材生意的大盤商便將八百兩的診金親自奉上。

  福山澤夏看著裝滿兩箱子的滿滿當當的銀小判,從中數出十枚交給了橘恭太郎。

  「這些時日多有打擾,此等微薄的謝禮請務必收下。」

  接下去的一年還要繼續給那位大盤商家的千金大小姐複診,根據病情的狀況也要準備其他的食物進行食療,還要注意飲食,總之接下去還有許多麻煩的事情要做。

  在三天一次的複診當中,福山澤夏也與那位千金大小姐的父親——松山正一郎熟悉了起來。

  在某次閒談中,松山先生忽然問道:「福山醫生聽說過虎狼痢嗎?」

  「虎狼痢……?」

  福山澤夏好像從來沒聽過這個病名,但是隨後想到了了另外一個相近的病名:「是霍亂嗎?」

  日本人的語言裡面沒有翹舌音真是個大悲劇。

  「在西方是叫做霍亂這個名字嗎?」

  松山先生似乎對於福山澤夏編纂的「前些時日從從美國學醫回國」的身份深信不疑了。畢竟是醫術超群又完全採用了蘭醫的治療手段,如果他不說自己是從西洋留學回來反倒是沒法相信了。

  更何況,他在和服裡面還穿了一身高領的襯衫和西褲的裝束,這是只有在長崎(當時日本唯一對外開放的港口)才能見到的西洋人的衣服。

  當時,福山澤夏對自己這種穿著方式是這麼解釋的:「雖然我的心沒有變,但是身體已經完全習慣了西方的生活。」

  「是的,如果是霍亂的話……」

  福山澤夏又將記憶裡和霍亂相關的病症一一講出,詢問松山先生是否和虎狼痢的病症相對。

  「果然,是霍亂啊。」

  福山澤夏歎了口氣。

  霍亂在這個時候,應該是非常可怕的傳染病吧,聽松山先生的講解,在前些年的江戶城裡造成了十萬多人的死亡。

  「這個病的話,其實很好預防。」

  福山澤夏將記憶裡應對霍亂的方法講出來。

  「霍亂細菌在生水,生的食物,患者的糞便、嘔吐物中都有。通過嘴進入人的身體,所以最重要的是不讓細菌擴散而隔離患者。」

  「將病人隔離嗎?」

  松山先生拿出紙筆,認真的寫下了應對的方法。

  「是的,在中國……啊,就是海對岸的那個現在叫做『清』的國家,在歷史書上不都有記載,在這個清朝更早之前的朝代,官府的官員們都會將得了瘟疫的病人與健康的人隔離起來。有時候也會採取將整個患病的村子連人帶村一起燒光的做法。雖然這種做法聽上去是很殘酷,但是從長遠的角度來看,在面對哪個醫者都束手無措的疫病面前,這是最徹底的根治辦法。當然,如果有其他辦法可行的話,我完全不贊同這種方法。」

  「那麼,哪個細菌是指……」

  「當成是某種邪風入體來理解可能比較好吧……一時半會兒我也沒辦法講清楚。」

  福山澤夏對於怎麼將細菌的定義用簡單易懂的方法講出來很是苦手。

  所以她乾脆跳過了這個問題,繼續下面的內容。

  「然後,最重要的是不能讓生的水和食物進口,一定要完全用火燒過後才能食用。水要燒開後,食物要完全煮過才可以。而且,所有被污染過的東西都要徹底的消毒——消毒就是『將細菌消滅』的意思。」

  「這樣子就能預防了嗎?」

  松山先生停下筆,繼續追問道,「那麼,怎麼治好那個……霍亂呢?」

  「多喝水就好了。不,光光是水還不夠,應該是喝ORS。」

  福山澤夏將記憶裡的英文念了出來,但是立刻搖了搖頭,翻譯成了能讓人聽得懂的方法。

  「ORS就是將一升的水——當然要燒開後的水,加入2勺的鹽和10勺的糖,然後不斷的給病人喝下去,就算吐出來了也要硬灌下去,雖然最初看上去可能沒有什麼效果,但是一定要堅持將水灌下去。霍亂就是因為身體大量失水才會導致人的死亡。」

  「這樣簡單就行了嗎?」

  松山先生聽到那個簡單的方法,楞了好一會兒。

  「嗯,病人排泄的糞便和穿過的衣物都要挖上坑,撒上石灰後再用土埋掉。」

  福山澤夏又補充了一點。

  「這樣就應該可以了。」

  「這個方法,」松山先生從位置上站起身,跪在福山澤夏面前,認真的拜求道,「請問,我能這些告訴其他人嗎?」

  「當然了。還請麻煩松山先生您通過自己的人脈,將這個辦法告知大家。能夠提早預防的話,也能少死很多人。……這是功德無量的大善舉。」

  福山澤夏很大方的就將這個辦法讓了出去。

  松山先生立刻表示,自己一定會用的速度將這個預防和治病的方法傳播出去。

  帶著松山先生硬是給的謝禮——最後福山澤夏帶著裝在木盒中的十個豆沙包回了住所。

  「南方,我帶了豆沙包回來……」

  福山澤夏走進屋才發現已經有客人在了。

  她抱歉的笑笑,拿著手上的豆沙包給了橘咲。

  「咲小姐,這個豆沙包就麻煩您了,我對處理這種點心真心苦手。」

  「好的,我」

  「啊,您是之前那位給多惠夫人動手術的醫生——」

  一旁陪同的青年認出了福山的樣子,她看著那位青年,總算是辨認出了對方的身份。

  「你是那個時候……那個大夫啊。」

  「請問……」

  福山澤夏看著來勢不小的一行人,低聲問著身旁的南方仁。

  「南方,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這個問題的聲音似乎大了一些。

  在場的幾個人都聽見了。

  「我們,是來向二位請教治療虎狼痢的方法。」

  「我剛剛才說明了一遍啊。」

  福山澤夏扶額。

  說實話,她真心討厭這方面的解說工作。

  教過她的老師都認為,她完全不具備有教師育人的才能。即便她是這些老師們生平所見——最為優秀出色的學生也一樣。

  南方立刻向福山問道:「講了嗎?」

  「病人的父親問起了這個問題,我為了診金也得說啊。」

  福山澤夏扶額歎息。

  她就知道那八百兩的診金不好掙。

  「原來是這樣啊。」

  最後將對那位松山先生所講的內容,重新再說了一遍。

  但是因為來的人是醫學所的蘭醫們,所以福山澤夏立刻將隨身攜帶的筆記本和鋼筆取了出來,開始畫起了簡易圖。

  「霍亂……啊,就是那個虎狼痢的病,大多數病患無法將ORS喝下去,所以要做出像是這樣子的器械……請問可以製作出來嗎?」

  事已至此,南方仁也開始配合起福山澤夏:「請問……有橡皮管這個東西嗎?」

  「有的。」

  叫做緒方洪庵的老者的回答,讓這二位現代穿越過來的未來者感到高興不已。

  「那麼,這種針頭也可以製作嗎?」

  福山澤夏從醫藥箱中取出了已經用了挺多次數的一次性注射的針管,將針頭部分取下後遞給對方。

  這種針的中間是中空的。

  「手藝好的師傅可以做到的。」

  「那麼,請務必——」

  福山澤夏俯下l身,對於她而言,別說跪地鞠躬請求了,就算讓她喊對方爹媽,只要能達成目的她也會去做。

  自尊心這種時候完全屁用沒有。

  等醫學所的一行人離開後,福山澤夏則和南方仁關起門來,爭論福山澤夏的做法是否正確。

  「這是改變歷史……」

  「我們是醫生吧。」

  福山澤夏抓著南方仁的衣領,沖著他喊道。

  「是醫生的話,就要治病救人,要救的就是眼前的人!哪個醫生會面對需要救的病人還會猶豫——救了他是不是會改變未來,這種想法啊。」

  她放開了手,整理了下自己也有些淩亂了的衣服,沖著尚且畏懼改變歷史而猶豫不決的南方仁丟下一句:「連救人都要害怕改變歷史的話,不如放棄當個醫生吧。」

  她快步走出門後,從衣袖中取出那張專門從錢包裡取出的照片。

  照片上,那幾個非洲孩子們的笑容依然如故。

  她伸手在照片上摩挲了一番。

  如果能改變歷史的話,她想給他們一個更好的未來。

  這也算是一個癡人說夢的宏願的話,就請讓她將這個宏願做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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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仁醫(完)

  親眼見到認識的人在自己面前因為身患虎狼痢而倒下,南方仁才從迷茫中清醒過來。他換上防護服,將頭巾口罩和手套全部戴好後,這才進了隔離區。

  按照福山澤夏的要求,患病的病人全部被隔離到了一個區域內。

  當南方仁趕到時,她正在給那幾位醫學所的蘭醫指點怎麼進行靜脈注射。

  「啊南方,來得正好,接下去的教學就交給你了。我先去看看病人。」

  福山澤夏一見到南方仁過來,就立刻將手上的教學工作交給了他,幾乎算是落荒而逃的跑到了其他的病床前面。

  「南方醫生,是不是我們有什麼問題呢?」

  「不,並非如此。」

  對於這方面的問題,南方仁搖了搖頭,否定了這個說法。

  他也曾經聽說過,福山澤夏不帶那些實習醫生的原因,正是因為她完全沒有當老師的才能。

  「他只是完全不擅長教學的工作。以前聽說,他把前來尋求教學的學生訓斥到完全想要放棄醫學的地步。」

  這也是福山澤夏所幹出的「豐功偉績」之一。

  「誒,真的嗎?」

  佐分利醫生睜大了雙眼。

  「他的性格非常的……熟悉了後就會明白了。」

  也不好背後繼續說人家的事情,南方仁乾脆將這個問題含糊的帶過。

  雖然已經有了點滴的工具,但是因為造價的原因而不能大肆推廣,就在此時,阪本龍馬所求學的勝海舟先生向幕府上書,希望將軍殿下能投入資助金。

  被說動了的將軍投下了資金,江戶城被從虎狼痢中拯救了出來。

  雖然有人得救,可也有更多的人死去了。

  去為死者上墳時,福山澤夏心中想著的,卻是錢。

  沒有錢,就只能眼睜睜的看著病人死去。

  怎麼來錢呢?

  她想過兜售未來的做法,但是很快就扼殺了這個目的。

  不要開玩笑了,在這種黑暗的幕末時期,可是有一堆的喊著「天誅」而肆意妄為的將暗殺當做宣揚正義的傢伙們。

  這個時期,不知道有多少人死於暗殺。

  就連阪本龍馬……他最後也是死於暗殺。

  說起這個傢伙——

  阪本龍馬出現在了門口,他環顧房內,發現只有福山澤夏一個人。

  「哦,南方醫生不在嗎?」

  剛剛出診回來的福山澤夏一邊整理著自己的東西,一邊回答道:「現在這個時間的話,他是在醫學所教學。」

  教學的工作福山澤夏也會去,但是他已經很清楚的表明了自己不知道怎麼教別人,但是在醫學所的緒方洪庵先生的強烈要求下,她也會每隔三日去上一次課。

  至於生計的金錢來源,拖松山先生的福,他已經生了各種大盤商的座上賓,日進鬥金雖然還稱不上,但是卻能在這個黑暗的幕末提前過上了小康的生活。

  之前福山澤夏向松山先生告知了能夠預防和應對虎狼痢的方法,並且還能治好松山先生家的獨生女被諸多醫生們給誤診為肺癆的絕症——

  因為福山澤夏向松山先生講了,自己所帶的能治療肺癆的藥物僅有一人份,而且依照日本現在的醫療手段,完全沒有再將這種藥複製出來的可能性。

  所以兩個人合計一番後,就放出了其實松山先生的獨生女所患的是一種和肺癆相似,但是可以治療的肺病。

  「福山醫生的話也行!」

  阪本龍馬抓起福山醫生的手,將自己的來意講了出來。

  「等一下,什麼叫做你迷戀上的吉原的花魁在找有名的大夫,所以你就過來了啊……」

  福山澤夏表示對參觀吉原沒有絲毫的興趣。

  「——再說了,我啊,對吉原完全沒有興趣啊!」

  「你是不是男人啊!」

  「我這是尊重女性!」

  繞過了關於自己的性別問題後,福山澤夏向來都覺得自己是屬於「尊重女性權益」的女權人士。

  當初她面對那群用槍口指著自己腦袋的非洲武裝分子劫持時,她也依然毫不畏懼,儘量給自己這邊的護士們爭取最大的緩和餘地。

  她在給那位武裝分子的領導人動完手術、而對方神志清醒過來後,向她致以了當地的禮節,並且讓自己的手下將她們一行人送了回去。

  ——那些人客氣的就像是在對待真正的貴賓。

  「去吉原的路只有一條對吧,男人的極樂之路,女人賣身的地獄之路。我啊,沒辦法去看女人身處地獄中時,勉強露出的笑容啊。」福山媽媽去世前,和福山澤夏一起看了不少紀錄片,其中就有關於吉原的歷史記錄片。雖然戲說成分挺濃厚的,但是貫穿整部劇的那句話卻無法讓她輕易忘懷。

  ——在這種時候,這句話便自然而然的湧上了心頭。

  「醫生啊……」阪本龍馬回答道,「我不是請您去玩樂的。我啊,是希望醫生您去治病的。」

  「那請先預定。」福山澤夏回答他,「何況今晚我已經有了安排。明天再說吧。」

  「醫生啊——」

  阪本龍馬尚在掙扎,但是門口卻傳來了南方仁的聲音。

  「啊,南方來了,你去找他也一樣的!」

  福山澤夏將醫藥箱收拾好後,拎起箱子向著門外走去。

  出診回來後,福山澤夏就去探望自己前幾日救回來的病人。

  前些日子,她獨自一人在回那個山坡去尋找回去的方法,足足找了五個小時,終於死心放棄,回去的路上,因為時間太晚又加上天色已深……所以她迷路了。

  可在尋找回去的路上,她卻在森林裡遇見了個昏倒在地的少年。

  雖然從相貌來看不過是十三四歲的年紀,但是他手上所握的武士刀可卻不是什麼假貨。

  而且不知道是不是有些奇怪……他的身上只有一把刀。

  一般來講,不是應該有兩把刀才對嗎?

  沒有對武士這個群體有過多的瞭解,所以福山澤夏她也只是保持了「繞開那些佩刀的男人」這個原則。

  可——

  「見死不救不是我的原則……但是接下去你得好好把醫藥費給我付了啊。」

  福山澤夏檢查了一下對方身上的狀況後,確認沒什麼大問題,可能最大的問題就是「餓昏頭」這一點了。

  因為饑餓而導致一切其他因素,最終造成了當事人陷入昏迷——這個病症對福山澤夏而言其實並不陌生。

  福山澤夏扛著這名少年到了橘家的大門口時,前來開門的咲小姐被她扛回來的人給嚇了一跳。

  但是在福山澤夏保證不會給添麻煩後,就算是橘榮夫人也勉強同意了這位相貌俊秀的少年住進福山澤夏的房間裡的提議。

  昨天清晨時分,福山澤夏正在自己的手冊上書寫記錄,那位元少年便醒過來了。

  福山澤夏將事情的前因後果與這名少年講了一遍,最終以「你安心養病,這期間的醫藥費等治好病再說。」這句話作為講解的結束語。

  這名少年有著很沉默的性格,明明與他的年紀不符的沉默,卻並不陰沉,也不惹人討厭。

  倒不如說,他有著很受到年長的女性憐愛的性格與相貌。

  私下裡,福山澤夏也對南方仁調侃道:「如果他說自己姓島津的話,我一點也不懷疑他的後輩裡有一個叫做修治的男人。」

  南方仁先是困惑了好一會兒,然後才不是很肯定說:「津島修治……這不是太宰治的原名嗎?」

  福山澤夏點點頭。

  「太宰治可是非常受女性歡迎的男人哦,『不喝酒時……不,就算喝了酒,也是個像天使一樣的好孩子。』《人間失格》裡面的名句,酒吧老闆娘口中的主角。不過因為《人間失格》可以看做是太宰治的自傳,這句話用在太宰治的身上也成。」——故而,從本人可往前推斷他的祖先。

  能從後輩推斷先祖——在這種邏輯裡,福山澤夏則是個例外。

  她不能算是變種,只是本性從未變過。雖然性格可能因為成長的環境而發生改變,所習得的知識與觀念可能也會與上一世截然相反,但是她的靈魂中所含的那點本性——卻一直沒有變過。

  聽得福山澤夏一下子引經據典的侃侃而談,南方仁露出一副「被你打敗了」的樣子。

  在他想來,福山澤夏的聯想能力不知該說是強大好呢,還是該說是過於跳躍性了呢……

  想要追上她的思考回路,那才真是會要出人命。

  「啊不說了,怎麼說我也要把那小子的名字給問出來。總不能一直喊他『喂』……這樣子吧。」

  福山澤夏的行動力一向是十足十的。

  那是想到就去做,絕不猶豫、也絕不質疑的可怕行動力。

  她可能壓根就不曉得「後悔」與「猶豫」這兩個詞自己到底該怎麼用。

  「還有我的醫藥費……」

  福山澤夏的目光冷了下來。

  「就算讓他賣身,我也會叫他把錢給我還回來的。」

  能從精明的木材大盤商的手上撈到八百兩的銀子,福山澤夏的斂財能力與她忽悠人的水準一樣的高超。

  端了碗米粥進屋的福山澤夏看著那位自從醒來後就一直沉默不語的少年,她帶著當年剛到非洲時讓某位從七歲起就飽受性虐待的十四歲小姑娘開口說話的溫和笑容,輕聲問道:「你叫什麼名字?」

  那是讓人信服又誠懇的笑容,這個笑容在無言的告訴對方「相信我,我不會傷害你」。

  那位少年回答她:「緋村劍心。」

  「哦,那麼,緋村先生,我們把醫藥費結算一下吧。」

  福山澤夏沖著他笑,手上卻已經拿出了一張紙,紙上清清楚楚的羅列出了每一項開支的費用。

  少年低下頭,輕聲講道:「我沒有錢。」

  福山澤夏心中暗道一句「我就知道」,伸手拍了拍他的肩膀,「正好我要一個能幫忙的助手,有個佩刀的保鏢晚上走路也很有安全性……你的劍術還成吧?」

  「應該算很好吧。」

  「這就好。」

  福山澤夏只想要個幫忙拎東西的小弟外加還需要保鏢一名。

  她收了木材商八百兩診金的消息不知道被誰放出了風聲,雖然雙方都否定了這個說法,但是明顯大家比起所謂的「八十兩銀子重酬」的謝金,更加喜愛八百兩銀子的版本。

  一夜之間,就連將那八百兩銀子扛到福山澤夏所借住的地方的那些下僕們的名字都被講得活靈活現,仿佛這就是真憑實據。

  這種傳聞在一連串的暗殺事件之後,就完全被眾人忘在了腦後。

  這年頭就連東京……啊不對,江戶這地方的氣氛都變得太過詭異了。

  整個城市就仿佛在噩夢降臨到頭頂之前正在做著垂死的努力。

  但是你到大街上去看看,這個國家的國民眼中尚未喪失神智的光彩,但是有識之士們則看到了,國家若不發生變革,亡國的命運不久便會降臨頭頂。

  那些所謂的西方發達國家,進行了數百年的捕奴活動,用那殘酷而又冷血的諸多手段從其他大陸的人民身上榨取原始的發展資本。

  現在,他們一個個科技發達先進,衣冠楚楚體面過人,將白種人之外膚色的人種視作比自己低賤的二等公民,卻全然不記得,他們的優越感全部建立在一個大陸的人民們百年的苦難,血與淚水,骨肉分離、背井離鄉之上。

  對於福山澤夏而言,她親眼見過這種痛苦和戰亂繼續延續到了二十一世紀,地圖上的國家版圖,非洲國家那筆直的國境線,全部都殘留著西方殖民者們為了圖自己方便而以經緯線所劃分殖民地的痕跡。

  福山澤夏向來不覺得自己比他人高出一等,也向來不覺得自己要對其他的人卑躬屈膝。 她可以為了達成目的而對他人折腰下跪,但是要讓她從靈魂上屈服,卻是天方夜譚。

  她堅持認為,自己絕對不會在砍過來的武士刀面前發傻,愚蠢的等著被砍。

  求人不如信己。

  自己的命運要掌握在自己手中。

  ——這是她所不會遺忘的一件事。

  探望過那名為「緋村劍心」的少年後,福山澤夏就已經打算睡覺了。

  在這個燭火沒能貢獻多少光明的時代裡,她可不想將在二十一世紀都沒近視的眼睛給熬壞掉。

  可福山澤夏最終還是去了吉原。

  稍早一些的時候,南方仁被阪本龍馬拉去了吉原。

  結果他到了那家吉原的妓院——鈴屋後,這才發現店主已經昏迷很多天了。

  診斷的結果為慢性硬膜下血腫。

  店主他從高處摔下後頭上起了個大包,後來這個包消退二十多天后便陷入了昏迷之中。

  福山澤夏帶著南方仁這些時日做出來的工具和其他的醫療器械,輕輕鬆松大大方方的走進了吉原。

  沒有門衛認出她是女人這件事情是挺好的,但是居然連防止妓女逃跑的他們都沒能辨認出來自己是個女人……

  福山澤夏覺得自己真心是在做一位女性方面失敗到了極點。

  幸好,這一世的母親直到死亡來臨的那一刻,也並不知曉這件事情。

  進了鈴屋,看到了屋中的幾人後,福山澤夏將帶來的工具交給了南方仁。

  她在聽到了南方仁的病患狀況解說後,便向他輕聲問道:「沒有血塊怎麼辦?如果是腦梗塞呢?」

  福山澤夏一點也不贊同做這種手術。

  雖然當初在非洲時,她是被勸阻的那一個人。

  正在這時,屋外走來了一位女性。

  看阪本龍馬的態度,這就是他所中意的那位花魁了。

  看她能在老闆娘面前都說得上話,甚至能左右她的態度——

  「是太夫嗎?」

  「正是如此。」

  對方看向福山澤夏所在的方向,向她輕輕一笑。

  福山澤夏看到她的那張臉,輕聲感歎:「Goodness gracious!」

  「嘎德尼斯……?」

  幕末時期的日本當地居民無法理解福山澤夏感歎句是什麼意思,但是他們卻能從語氣中理解她的那份驚訝。

  當初看到這位花魁時,南方仁的神色估計也好不到哪裡去。但是現在他卻總算能控制住了自己的心神。

  「福山,我們能……」

  「好吧,願上帝保佑你能夠找到那個血塊。」

  「我怎麼不知道你還是基督教徒?」

  「你不知道我的事情可多了去了。」

  兩個人鬥嘴完了,南方仁也擺脫了之前沉重的心情,將閒雜人等避退後,他負責主刀這次開顱手術,而福山澤夏在一旁輔助。

  手術中出了點波折,但是總算是圓滿解決。

  在回去的路上,福山澤夏吐槽著南方仁的這次開顱手術:「早晚有一天出了事故我看你怎麼辦。這裡又沒無菌室,二次感染後病人死都不知道怎麼死。」

  南方仁倒是會用福山澤夏曾經對他說過的話回答:「不是你說的嗎?怎麼可能眼睜睜的看著病人在自己面前死去。」

  「是的,這倒是真的。」她聽到自己所講過的話,從別人的口中講出,便點點頭,承認了這一點——並為自己之前的發言不太恰當而道歉。

  在緋村劍心的身體復員後,福山澤夏便帶著這位自稱「劍術很不錯」的少年四處奔波。

  在南方仁因為那長得和友永未來一模一樣的相貌的花魁——野風——的醫治請求而搞出液體的盤尼西林時,她已經在江戶城建立了自己的醫館——

  夏安堂。

  「劍心,再往左邊一點。」

  福山澤夏很高興這些爬上爬下的工作都有人幹了。

  她生平最討厭的,便是爬上爬下這種活計了。

  「很好。」

  聽到福山澤夏這麼講,這位腰佩武士刀的少年便從墊高的椅子上一躍而下。

  兩個人剛剛將夏安堂的招牌掛好,並且完全不清楚,這塊招牌在上百年之後,會成為一個國民無人不知,無人不曉的連鎖藥店。

  而福山澤夏的名字,卻不僅僅是記載在夏安堂的創始人記錄上。

  「很好,我剛剛給南方搞了個既能做實驗也能看病的地方。」

  福山澤夏將地方建好後,便給南方仁帶去了這個消息。

  「隱蔽又不為人知,你們可以放心的在這邊批量生產盤尼西林。松山先生答應我,如果有什麼不軌之徒,他在附近的雇工們都會好好注意的。」

  「福山,為什麼你……」

  對於這份從天而降的大禮包,南方仁完全不知道該說什麼是好。

  「因為,你去研究新藥治病,我去研究拯救這個國家的方法。」或者說,是去找找看修改歷史的辦法。

  只要阪本龍馬還活著,明治維新的政府那裡輪得到那群借錢去賭一戰勝了的傢伙們再去賭二戰?

  軸心國沒了個日本那群神經病的君國主義者,我看那位反人類的德意志元首和愚蠢的義大利人怎麼玩兒的轉法西斯這鬼東西。

  反人類、消滅一個種族?

  這得多有病才想的出來的主意?

  ——除了戰爭,一定還有從和平角度來解決的管道。

  這是福山澤夏的父親所堅信的事情。

  他將這個信念完整而且毫無保留的傳達給了自己的女兒。

  雖然他的女兒所思考的方向目的並不恰當,但是卻能精准的確保這個目的。

  南方仁對於福山澤夏的目的震驚的要命,但是對於她所整理出來的與盤尼西林……或者說是青黴素相關的研製資料卻是無比的感激。

  「別謝我,我整理母親的遺物的時候,找到了她大學時的畢業論文,裡面就有關於盤尼西林研製、提煉、保存方法的詳細內容。」

  福山澤夏母親當年在大學裡所學的是醫藥學專業,可自從嫁給了她的父親後,母親就再也沒有碰過自己所學的內容了。

  但是在幾次搬家時,她卻依然沒有丟到自己大學的畢業論文。

  她將那論文看了好幾遍,上面內容深深地記在腦子裡。在來到這個世界後不久,她便抽空將這些東西給默寫了下來。

  她就知道這個在不久的將來一定能派上用場。

  「加油了,南方醫生。」

  福山澤夏換上出門旅行的正裝,帶著那位尚未脫離還債地獄的年輕劍客,與阪本龍馬一起去了福井藩,遊說藩主松平春獄去了。

  阪本龍馬為了海軍學堂的學費而去,福山澤夏則為了推廣盤尼西林——也就是青黴素而去。

  她有著讓人欽佩讚歎的好口才。

  在二十一世紀,她都能從那些摳門到死的有錢人的手指縫裡將錢撈出來,在她的想法當中,只要方式恰當,無論什麼時代,她都能從有錢的人手裡將錢弄出來。

  她成功了。

  她與阪本龍馬二人從福井藩的藩主松平春獄手中撈了一大筆錢回來。

  阪本龍馬為海軍學堂籌措了五千兩的銀子,而福山澤夏則帶回來了一千兩的銀子資助南方仁的青黴素研發事業。

  福山澤夏將銀子交與阪本龍馬所託付的人,一起送回了江戶。

  再由收到錢的勝海舟將這錢轉交給在他那邊學習的橘恭太郎——由他轉交給南方仁。

  這銀子在中間倒了多少次手,福山澤夏完全能想得到。她甚至連南方仁在看到這麼多的銀子時的表情都想到了。

  她知道自己身邊的那位武士少年的夢想。

  為了救這個國家。

  「你能做什麼呢?你想去做什麼呢?」

  福山澤夏只是問了他這兩個問題。

  「你的劍術確實是很高明。」

  在她眼裡,不會用武士刀砍到自己的人就算是很高明的劍客了。

  ——這個國家的國民自古以來就不分刀和劍的名詞之間的區別,真是太麻煩了。

  她看著面前那位身高與自己相比,個子嬌小又俊秀的少年,認真地問他:「你的劍術如此高明,但是能夠在這個黑暗的歷史裡做些什麼呢?」

  少年緩緩地從口中講出自己的理想:「我……就是想救這個國家。」

  他為了這個理念,從一直生活的平靜當中離開,獨自一人來到這黑暗動盪的時代當中。

  福山澤夏那麼認真的看著他,微笑著說起了似乎毫無瓜葛的另外一件事情:「暗殺只能改變一個人的命運,但是無法改變歷史前進的車輪。」

  福山澤夏朗聲說道:「我從以前就不喜歡那種什麼『殺一個人,救千萬人』的說法。」

  她的話語鏗鏘有力。

  「如果換我來,我一定能做得更好——將所有的人都救下來。」

  取捨之間的平衡確實是難以衡量,她能忍得一時之氣,低下頭將自己的自尊丟到一旁,也能為了其他的理由,縱使前方是一條必死之路也要踏步而上。

  現在她說要去救人,那就是真得要去這麼做。

  少年握緊的腰間的劍。

  他的劍在鞘中,人在燈下。

  他們二人正在一間旅館的屋中,夜深人靜,卻還點著燈,討論著與這周圍百姓毫無瓜葛的天下大事。

  「這個世界,」福山澤夏仗著自己從二十一世紀穿越過來,就拿後世的歷史來忽悠百多年前的古人,「註定將有一場世界大戰要打。」

  「不是一個國家與一個國家的戰爭,也不是幾個國家之間的戰爭,是會將大半個世界都拉到泥坑當中的戰爭。在這場戰爭之後,贏家歡呼喝彩,輸家卻要供上萬萬的賠款。然後就在不久的將來,不甘心的輸家還卷起另外一場世界大戰。」

  「不可能!」

  少年睜大了自己的雙眼。

  他不敢相信福山澤夏所說的話,但是她的言辭與態度,卻強烈的透出了「相信我。」的訊息。

  正是這種獨一無二的氣質,讓福山澤夏說動了松平春獄,為了一種可以救民乃至救國的藥而拿出了千兩白銀。

  「所以,你啊,要不要和我一起為了新的歷史努力?」

  那位少年只是沉默的思考了一會兒後,緩緩的點頭,接過了福山澤夏的邀請函。

  縱觀後世歷史,福山澤夏是個非常有爭議的人。

  若說阪本龍馬在「大政奉還」之前的東奔西走,算是陽光的話,福山澤夏則是隱在他身後的說客。

  兩個人一搭一檔,多方奔走,為了之後的明治維新的時代做出了卓越的貢獻。

  從後世的那些歷史名人們保留下來的家信內容中可以發現,福山澤夏的名字被「那個和阪本龍馬一起來的人」所隱晦的代替了。

  在當時,大家所知道的福山澤夏只是位醫術精妙絕倫,能進行連西方人都讚歎不已的開顱手術的醫生。

  與福山澤夏的醫術齊名的人,還有另外一位名為南方仁——也就是夏安堂的第一任經營者的男人。

  二人以留學歸來的西洋醫生身份落腳在江戶,南方仁行醫的過程中發明了青黴素這種藥物,而福山澤夏的名字同樣出現在青黴素這樣藥物發明的一系列的署名當中,而夏安堂最初歸根究底,也是福山澤夏出資建立起來的。

  在「大政奉還」這個事件之後,推動了「天皇走下神壇,將國家變為君主立憲制」這個浩蕩的變革中,也有福山澤夏的名字出現。

  在這場雲山霧罩,讓人如墜霧中的變革中,福山澤夏這個人做了些什麼,似乎所有人都只能接受官方那種仔細想一想就知道是在坑爹的說法。

  在這場變革之後,福山澤夏又積極推動了巴西移民的舉措,將國內的人口壓力和外匯儲備的壓力全部轉移了出去。「移民巴西」的計畫在最初受到了許多的置疑,但是力排眾議的福山澤夏,用實際行動證明了這種舉措是極為有效的。

  在福山澤夏筆記從夏安堂的記錄庫中翻出後,大家才發現這位一生傳奇的歷史名人留下了許多有趣的牢騷。

  「龍馬那個蠢貨,說什麼在大政奉還之後要搞與海對岸的女子結緣的海緣隊,只要我還有一口氣在,他就別想那麼隨隨便便的跑路。」

  阪本龍馬可是君主立憲制後的第一位首相,也是在位時間最長,在二十一世紀的「你最喜歡的歷任首相」當中以極高票數常年位居第一的人物。

  「劍心那小鬼,個子不夠高還不多喝牛奶。」

  「劍心」這個名字頻繁出現在福山澤夏的這本筆記當中,通過當時的其他人所留下的會議記錄,以及保留下來的珍貴照片,可以得知那是一位個子嬌小,相貌俊秀——在那個時代的可悲照相技術下,他的照片就算放在現代也能算是長得不錯,這足以證明在當時他的相貌有麼上佳了——的劍客。

  畢竟「緋村」這姓氏怎麼看也不像是武士用的。

  在福山澤夏的這本筆記當中,都是其一人的牢騷。

  這位名人在生前死後,都沒有留下子孫後代,唯一與之相伴多年、形影不離的人就是緋村劍心。

  據說在倒幕之後,福山澤夏與阪本龍馬都上了暗殺的黑名單,但是所有的暗殺者,全都亡於緋村劍心的刀下。

  這是一位劍術卓越的劍客。

  他自稱是出自「飛天禦劍流」這個劍道流派,但是這個流派卻也只是在歷史上有那麼個記錄,既沒有道館也沒有除了緋村劍心以外的流派傳人出現。

  在福山澤夏筆記中,只有一看似意氣相爭的氣話,卻點出了一個讓歷史走向重大轉折道路的事實。

  「沒有人,打個什麼仗。」

  日本這個國家在當時有一半的人口都移民在外,到了一戰結束之後,國內的人口數更是不到國外移民人口的三分之一。

  ——積極加入到巴西當地的社會,融入到該國當中的民眾們,既然有了自己的家業,自然也不樂意拋下這一切回到舉目無親,甚至還會走投無路的國家裡去。

  誠如福山澤夏而言,她用最乾脆也是最狠的一招,將日本這個國家從世界大戰的軸心國的泥坑裡給拽了出來。

  哦,前幾日因為城市重新規劃而遷移的福山澤夏墓,在墓被打開,屍體被取出後,由考古學家門發掘出了一個驚人的事實。

  福山澤夏的性別為女。

  這讓YY了這位口才絕佳,一表人才的歷史名人「終身未婚之謎與攻受取向相關性」百多年的腐女子驚掉了一地的眼珠子。

  一句話足以道盡廣大被歷史記載欺騙的民眾心聲。

  「近代史上最大的騙局。」

  當然還有另外一句話可以代表寫了福山澤夏為原型百多年的腐女子們的心聲。

  「歷史這個大後媽打臉要不要這麼痛。」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我改了好久拖了很久才搞出來……

  關於巴西移民的計畫,最初我是在看網球王子的時候看到立海大的桑原同學是巴西人的時候覺得很奇怪,所以去查了相關的資料,後來按著資料翻到了《轉動歷史的時刻》這個紀錄片,看到了《巴西百年移民計畫》。

  然後阪本龍馬沒死,而日本變成了君主立憲制,配上這個移民計畫,我還真不覺得日本能再一次走上依靠武力侵略擴張而發展國家的道路。

  雖然我知道當時的大環境下可能這種做法沒什麼可行度,不過既然我沒寫到大家請腦補福山澤夏她還是幹了不少這方面的舉措。

  這卷的菜單是緋村劍心。我在想有多少人看到這個名字時一口水噴出來。

  本來想搶花魁來和福山澤夏假扮夫妻,然後福山墓被挖出來後大家都說這是歷史上最牛逼的一對百合……最後還是刪掉了這部分的內容。

  刪掉的情節放在這裡。

  「不,正好相反。南方醫生是非常善良,又優秀的男人。太過耀眼了我無法直視——這種的人。對他的態度不好,畢竟他把我很重要的女性友人給搶走了。」

  野風追問道:「南方醫生有妻子了?」

  「不,怎麼說呢……是已經訂婚了的未婚妻,但是在婚禮舉行前卻被查出來了很嚴重的疾病……」

  福山澤夏半微微低下了頭。

  「當時手術的主刀醫生就是南方。雖然手術很成功,但是中途出現了事故,所以她成了植物人……處於昏迷狀態,無法醒來。」

  然後的劇情就是野風說「我對南方醫生不感興趣,我所中意的是您」,然後福山和她攤牌自己的性別,兩個人假鳳虛凰湊成堆了。

  對了,關於其他人知不知道福山澤夏的性別問題,我這麼說吧。

  後來該知道的都知道了,但是心照不宣。默認將她當成男人對待。

  科普一下,日本當年明治維新後怎麼去掙外匯?

  將自己國內的女人拉到東南亞的妓館賣淫籌措的外匯。到了那個地方,一般三年就得了梅毒死了。

  英國和荷蘭當年拼工業的時候,荷蘭的童工只有三分之一能活到成年,英國的工廠則是無論什麼人進去了,三年內一定被搞死。

  小知識:我家親親阿笑給我的解說,梅毒這病坑爹的地方在於有併發症。你不單單要和梅毒治病,還有治療其他的併發症。到了三期……基本就是藥石無靈,就算前期,一旦有併發症冒出來,只有青黴素完全不頂用。


第44章 復仇者聯盟(一)

  問佩嘉麗`斯洛特今晚的宴會感想如何,只有一句話可以形容:糟透了。

  有什麼比托尼`斯塔克出現在宴會上更糟糕的?

  ——沒有。

  所以,糟透了。

  她再去參加宴會就剁手。

  當她這一次剛剛睜開眼睛後沒多久,就覺得遇上了這世界上組合最微妙的夫妻。

  她的父母是這個世界上最浪漫的夫妻,就算多了個孩子也不能阻礙他們之間的浪漫關係。

  得到了佩嘉麗這個名字,順便還有一長串的讓她恨不得直接省略的中間名——從那時之後,她就在各種各樣的膩死人不償命的甜言蜜語,並且從未有過重複的各種各樣的狂歡慶祝宴會當中長大的。

  她從出生後就跟著自己的父母,靠著一輛房車在美國四處遊蕩。

  在這對夫妻眼中,這個世界上什麼地方他們都能夠去,帶著他們的女兒也一樣可以去世界上的任何一個地方。

  在佩嘉麗七歲的時候,她的母親得了一場重病,在送進醫院後沒多久就去世了。

  在她臨終之前,一直迷迷糊糊的拉著佩嘉麗的手說:「我懷了你十二個月……你是與眾不同的姑娘。」

  佩嘉麗的父親後來告訴她,她的母親記錯了「世界上沒有哪個女人可以懷孕超過十二個月。」他說。

  但是她當時低著頭聽到這句話時,心中只是在想:哦,我當然是與眾不同的。

  然後她的母親將頭貼在小女兒的頭上,迷迷糊糊的說了最後一句話「願上帝保佑於你。」隨後,就永遠的閉上了雙眼。

  她拉著父親的手,她父親的另外一隻手抱著那個骨灰盒,帶著她母親的骨灰倒進了海裡。

  然後,她和她的父親賣掉了那輛載滿甜蜜回憶與房車,兩個人一起踏上了徒步旅行環遊世界的路程。

  佩嘉麗打從心底高興她不用去上那些制式的義務教育,她的父親教她了許多應該學的東西。

  待人接物的技巧;去各國的各種各樣的餐廳吃各種各樣的美食,對食物進行評點——有時候在高級餐廳吃到的東西還不如路邊攤上的那些無證小吃;教她讀寫算數;各國語言中的有趣俚語;與人辯論的計較;向美貌的少年和少女們搭訕的技巧;以及其他的一些在學校裡老師永遠不會教授的東西。

  在母親去世之後,佩嘉麗壓根不知道自己的父親居然能墮落到這種地步。

  她在七歲之前是在各種甜言蜜語、以及各種超人意料的驚喜當中度過的,七歲之後,她已經能面無表情的看著他的父親和各種各樣的男人女人滾床單,順便面無表情的要求他在支票上簽字去付各種帳單了。

  這世上你永遠不可能逃避的兩件事情,一件是死亡,另外一件就是繳稅。

  就算在斯洛特先生去世之後,佩嘉麗依然不知道他的錢是從哪裡來的。天曉得他是不是會變出紙錢的魔法。

  當佩嘉麗將她父親的骨灰按照遺囑灑在了當年她母親的骨灰所歸之處後,她帶著十萬美金的遺產,一個裝著換洗衣物的行李箱,從此變成孤身一人。

  做出將來的人生計畫後,她就跑去了東歐,在當地招募了演員。

  與其他地方相比,東歐人工廉價外加還有如童話般的場景——

  拍文藝片再合適不過了。

  一個月內拍完了她想要拍的故事後,佩嘉麗帶著自己的電影去了歐洲的電影節。

  她成功,大獲成功。

  歐洲的電影市場一向都垂青著文藝片,佩嘉麗的故事正好是發生在如童話般的東歐又有著浪漫的無可附加的劇情。

  不僅僅是評審青睞,觀眾也很買帳。

  無藥可救的浪漫故事加上如童話夢境的拍攝地點,在全球上映後狠狠地撈了一筆。

  十萬美金的電影撈到了一個多億美金的票房。

  佩嘉麗`斯洛特這個名字,一下子就一夜成名了。

  一夜成名後多了許多麻煩,所以她乾脆一個人帶著自己組建的團隊跑去了非洲拍電影。

  以前她曾經和斯洛特先生兩個人跑到非洲,整整住了大半年,她對這片土地雖然算不上瞭解,但是對某些曾經來過的地方能稱得上是熟悉了。

  佩嘉麗的第二部影片也依然大獲成功,電影裡那如夢幻般的劇情與超出人意料的情節讓觀眾為之著迷、為之瘋狂。

  這些不過是佩嘉麗將她從小到大,自己的父母曾經上演過的劇情挑挑揀揀了後重新整理了一遍。

  這麼說來,她打從出生後就開始每天都在如電影情節般的生活當中度過了。

  然後,從非洲回來後,便有公司找上來,詢問斯洛特小姐是不是有寫小說的打算。

  佩嘉麗從自己的記憶裡挑挑揀揀了幾件自己父母相處時所發生的事情,糅合在一起後,就出了書。

  書的銷量好的出奇,《紐約時報》整整二十周的第一名。就算再挑剔的評論人對於這種程度的銷量也無法再說什麼抨擊的話。

  可佩嘉麗`斯洛特卻神秘的如同她筆下的那對馬蘭卡夫婦一樣,行蹤不定,鮮為人知。

  就算是橫掃了電影節的獎項,她也沒有出面領獎——反而將這些工作全部交給了自己的電影主角。

  最佳導演獎由女主角去,最佳影片獎由男主角去。

  她的兩部電影,向來都是這麼安排領獎。

  被問起斯嘉麗`斯洛特的行蹤,她的編輯也不清楚她的下落,在這個網路高度發達的時代,從交稿到稿費發放,全部都可以不用碰面即可完成。

  「她只是比較害羞,不喜歡面對太多人。」

  佩嘉麗給自己雇的經紀人——蘭尼`格洛先生是這麼在她的官網上解釋的。

  「更何況,她所期望的是大家關注她的電影,而不是她這個人。」

  佩嘉麗從來不給娛樂小報提供各種頭版頭條,對她的臆測每個月都能成為小報們賴以生存的來源之一。

  而就算是格洛先生也不清楚,自己的BOSS到底是個什麼來歷。

  她好像是單槍匹馬孤身一人闖到電影圈子裡,然後第一次出手就拿到了上億的票房,第二次的票房更是突破了三個億。

  她究竟是誰?來自什麼地方?還有誰認識她?

  學歷不明,出身不明,家庭情況更是不明朗。

  不過,大家對導演的追逐永遠比不上對大明星們的。

  佩嘉麗時不時的也會更一更自己的博客,點評一下自己在世界各地的餐廳裡吃到的食物。

  她的評論中肯又一針見血,言辭犀利又幽默感十足,被她所誇讚的餐廳在這之後的用餐預定一直能排到明年。

  在將這部系列的第二本小說的電子版發送給自己的編輯後,佩嘉麗得到的回復郵件裡有這麼一句調侃。

  「你簡直將自己的博客當成了世界美食節目的介紹。」

  佩嘉麗的回復很簡短。

  「我樂意。」

  雷神托爾與他新認識的朋友簡`福斯特在公園裡散步時,談論的話題卻並不是很有趣。

  托爾的父親是北歐神話中的奧丁,但是他們兩父子卻發生了分歧,在今次奧丁為了神域而陷入沉睡時,本應守護在奧丁身旁、保護他的托爾卻並沒有這麼做。

  「中庭需要我。」

  托爾對簡說道。

  而簡則試著努力讓他知道,沒有超級英雄,他們還有救護人員、員警、政府機構以及神盾局來打擊犯罪。

  托爾似乎有被簡說服的跡象,但是遠處卻傳來了巨大的爆炸聲和女人的驚呼:「救命!」

  托爾看了簡一下,沒說什麼,只是向著事發地點奔去。

  簡歎了口氣。

  「好吧。」

  她取出手機,還是撥打報警電話。

  佩嘉麗在很小的時候就知道這世界上有超級英雄這回事。

  但是在全美國的人們都知道的美國隊長和他的同伴巴基,兩個人為了打敗紅蜘蛛而獻出生命——這件事情甚至是到了她第二部電影上映後,才從自己的經紀人蘭尼`格洛那邊聽說的。

  「你怎麼可能不知道?」蘭尼`格洛對於佩嘉麗所缺乏的常識感到無比的震驚,「這可是寫進了全國的小學課本裡面。」

  「我又沒有上過小學。」

  佩嘉麗聳聳肩,對於自己沒有參與過正常的教育制度一事並沒有覺得什麼不對的地方。

  「中學,大學,我都沒有上過。」

  「上帝啊……」

  蘭尼`格洛完全不敢相信自己面前的這位小姐居然從沒上過學。

  「但、但是,你怎麼……」

  「我的父親和母親自己教我。」

  佩嘉麗給蘭尼清點她所學的知識。

  「我會聯合國通用的六國工作語言,我通曉各國的俚語風俗,我能心算五位數的四則運算,我會吃喝玩樂、閱讀寫作,我能和不同的人都愉快的進行交流——可以大大方方的走進任何一個宴會裡面、與所有人交談並且讓所有人都喜歡我,我還會各種搭訕美貌的少年和少女的技巧……相信我,我見識過世界上的所有搭訕技巧。」

  蘭尼`格洛見到的是接受了完全與眾不同教育的女性。

  她沒有世界上任何一所學校頒發的文憑,但是她卻在二十一歲的時候掙到了上億的身家。

  她的經歷決不可能複製。

  但是,全世界獨一無二的佩嘉麗`斯洛特,卻在公寓附近的公園裡散步時遭到了綁架。

  綁匪沖著她吼道:「為什麼你要殺了她!」

  「誰?我可沒殺過人。」這一世沒有。

  「你居然還問她是誰?!埃蘭妮`馬蘭卡!你殺了她!」

  「嘿嘿嘿嘿。」

  佩嘉麗看著對方,眼珠子都快瞪出來了。

  「埃蘭妮`馬蘭卡夫人?是的,我是殺了她,但是等一下,這不是小說裡的人物嗎?」

  有什麼比作家遇上瘋狂的讀者更糟的事情?

  有的。

  對方要求你把已經被你幹掉的角色復活。


第45章 復仇者聯盟(二)

  這個世界上的神經病罪犯真心層出不窮。

  在知道了美國隊長後,佩嘉麗的那位狂熱的超級英雄迷經紀人還給她科普了世界上鼎鼎有名的那幾十位超級英雄外加上百位的神經病罪犯。

  她這具身體的記憶力好得要命,聽過一次,見過一次的都不會忘記。

  這讓她不得不將那些從沒聽過的名字給記在腦子裡——雖然很多時候她壓根就不樂意去辨認誰是誰。

  這讓她看上去就像是個超級英雄的狂熱粉。明明她在幾個月前壓根就不知道自己身邊還有超級英雄這回事。

  「我是說,」佩嘉麗面對經紀人那張震驚的臉時,不耐煩的撇了撇嘴,「我又不在乎自己在的星球面對幾次世界毀滅的危機。該來的總歸要來的,我只在乎自己死的時候是不是還睜著眼睛看世界末日。」

  「Well,佩嘉麗,如果你還想掙到更多錢的話,這些話千萬別講出去。」

  「這個忠告我收下了。」

  佩嘉麗向來是知錯能改的類型——最起碼,她的父親和母親就是這麼教她的。

  現在,佩嘉麗被這個瘋狂的腦殘粉綁架……不,軟禁在了一個只有長寬二十釐米的排氣口的倉庫裡面。

  整個倉庫佈置的就和她家一樣。

  此世的她極不喜歡一間間相隔的房間,所以百來平米的住房沒有房門也沒有隔間,在門口就能將整個屋子盡收眼底。

  她不喜歡自己所掌控的東西不是在自己的眼皮子底下。

  現在,這個粉絲還真是忠實的簡直近乎瘋狂了。

  佩嘉麗決定給自己一個忠告,放在自己的父親交代給自己的那個「永遠不要在生氣的人面前微笑」忠告前面。

  ——永遠不要叫快遞送貨上門。

  誰能想到那個笑容靦腆的快遞小哥居然會有一天成了個腦殘粉把作家綁架回來啊!

  「讓我想想,讓我想想。」

  佩嘉麗想用短篇糊弄過去,但是在看到和她房間書架上的書完全不同的種類,又翻了翻其中的幾本,發現每一本都有看過數遍遺留下來的折痕。

  「這些書是你的?」

  佩嘉麗露出欣喜的表情看向那位綁匪,既然現在跑不掉,那麼讓她空閒下來看看書也好。

  「是的,你、你喜歡閱讀?」

  「為什麼不?」

  說完這句話後,佩嘉麗就手上捧著本打開的書,靜靜地看了起來。

  她看著書,腦中想著卻是怎麼從這個鬼地方離開。

  別傻了,無論什麼世界無論什麼境地,能夠操縱她的只有她自己。

  想要幹這種事情的傢伙都得付出代價。

  在倉庫裡被關了八周,與外界完全斷絕聯繫,佩嘉麗所能獲得的活動只有閱讀和寫作。

  而她獲得的逃跑機會,卻是在九頭蛇又一次派出自己的機器人妄圖攻陷這個城市的時候,在一片混亂之下,撞開鎖已經變形的門,帶著自己寫完的稿子,沖了出來。

  機器人大戰復仇者這種劇情她才沒興趣觀賞。

  抱著一疊稿子,佩嘉麗邁開兩條長腿,與從頭頂掉落的集裝箱殘害和鋼筋水泥混凝土結構的碎渣進行賽跑。

  等她終於跑不動了停下來,抬頭看到天空上飛著一艘……巨大的飛船。

  「格洛一定會妒忌死我如此近距離圍觀到神盾局的天空戰艦。」

  佩嘉麗看著這艘站在高科技頂端的天空戰艦,搖搖頭,將自己那種「我也想要」的羡慕之情拋之腦後。

  在她身邊的幾位同樣在逃命的普通人正在驚聲尖叫,而她忍不住回頭大喊:「夠了,哪個月沒有這麼二十幾天是這種事情!」

  武力強大的罪犯加上必須要用更強大的武力制裁對方的復仇者——加上個官方性質的神盾局,這個城市最欣欣向榮的一定是建築業。

  在佩嘉麗的經紀人告訴她這個世界上密集遍佈了無數的超級英雄和各式各樣的犯罪者後,她這才注意到,她居然生活在這麼危險的一個星球上。

  更坑爹的是,移民外星球顯然不會是更好的選擇。外星入侵可不再是科幻小說裡的題材,這群外星人來了,想征服地球,一次又一次都被趕了回去……

  如果這還不算什麼的話,佩嘉麗擼了擼手上的紙質版書稿,她的脖子上掛著的那個移動U盤裡面有這份稿子的電子版。

  她被綁架然後軟禁了八周,所獲的成果就是她閱讀了諸多的書籍和搞出了馬蘭卡夫婦系列的第三本小說。

  她覺得自己都要成了舍赫拉查德——這位給殘暴的蘇丹講了一千零一夜的故事最終感化他的新娘,天曉得她之前是有多喜歡裡姆斯基`柯薩科夫的的這部交響樂。

  佩嘉麗發誓,她一定要將那敢綁架自己的傢伙關進監獄然後給他下達一個限制令……哪怕出獄後,她也絕不讓那傢伙靠近自己一千米之內。

  親眼目睹了一場科幻片的大戰,然後以復仇者一方勝利作為事件的結束點。

  佩嘉麗揉了揉太陽穴,然後抱著那疊書稿跟著無辜遭難卻倖存下來的群眾一起去了醫院。

  醫生對她的診斷很簡單:「喝杯熱可哥回家睡一覺。」

  佩嘉麗接受了這個處方,然後轉頭就去了警察局報案。

  她被綁架了八周,當然有必要去警察局告訴他們自己身上遭遇了什麼。

  「好的,女士……」女員警給佩嘉麗端了杯熱咖啡——那玩兒意真是見鬼的難喝,「我們現在要做個記錄。」

  「我叫佩嘉麗`斯洛特,全名就是——佩嘉麗`斯洛特。」

  「哪個佩嘉麗`斯洛特?」

  「我活了這麼多年,還沒見過同名同姓的人。」

  六周後,馬蘭卡夫婦系列的第三本小說出版,同一天,那位綁架了佩嘉麗`斯洛特的快遞員在監獄裡收到了她寄過來的一本親筆簽名的書。

  ——我相信你一定會喜歡這個結局。

  在倒數第二章,馬蘭卡先生見到了自己的妻子,但是在最後一章,又親手殺了她。

  「死人復活,這是世界上最大的禁忌……但是……我追尋這個禁忌,就是想對她說那一句『我愛你』。」

  「我唯一在乎的,就是埃蘭妮死去時聽到的最後一句話,不是我愛你。」

  「為什麼沒有人告訴我,佩嘉麗`斯洛特居然是這樣子的人?」

  自那位漂亮的女招待告訴托尼`斯塔克,隔壁桌的那位就是佩嘉麗`斯洛特後,斯塔克的抱怨誰都能感覺得到。

  而被他抱怨的那一位年輕的女士,正獨自一人享用著這家酒吧裡所提供的食物。

  和他坐在一桌上幾位復仇者的同伴們紛紛表示,這全是你自己之前所設想的太美好的緣故。

  而佩嘉麗則在心中歎氣,哀歎自己怎麼出來吃頓飯都遇上復仇者們的派對聚餐。

  幾乎在所有人的設想裡,佩嘉麗`斯洛特就是個達西先生心目中完美女性的形象。

  可我們都知道,現實永遠比設想殘酷一萬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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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 復仇者聯盟(三)

  佩嘉麗沒有將這家酒吧寫上自己博客的唯一理由,是因為這裡是她所知道的唯一一家謝絕預約並且完全謝絕各種宣傳的酒吧。

  而且這裡還有她吃過的最棒的酒吧套餐。

  「能夠配啤酒的食物就足夠難對付了,更加別提能配各種雞尾酒的菜肴。」

  佩嘉麗正在用自己的手機給格洛先生髮著短信。

  「你不知道我有多麼高興在吃了八周的垃圾食品後,能吃到這些真正的食物。」

  「親愛的,你可千萬不要歧視漢堡和薯條。」

  格洛先生一手敲著鍵盤,另外一隻手拇指如飛的發著短信。

  「我大學四年,可就全靠這些活下來的。」

  「所以你現在身材走樣的可怕。」

  佩嘉麗用叉子攪了攪盤子裡面的食物,將叉子上的食物往嘴裡一塞。

  將時間倒回半個小時之前。

  當托尼`斯塔克說要舉行一個復仇者聯盟與新成員之間的派對後,他的女友佩佩`波茲就推薦了這家酒吧。

  將綠巨人浩克留下來看守基地,再留下了黑豹看守前者後,一行人就來到了這家酒吧。

  問題只有一個,當托尼說要包場時,女招待給了他一個「你這個愚蠢的有錢人」的不屑臉色,然後他相中的位置卻被對方告知——

  這個位子已經永遠留給了佩嘉麗`斯洛特。

  「佩嘉麗`斯洛特?」

  珍妮特一聽到這個名字,眼前就是一亮。

  「哪個佩嘉麗`斯洛特?」

  女招待不耐煩的將握著筆的右手放了下來,反問道:「還有哪個人叫佩嘉麗`斯洛特?你一定要給我介紹一下。」

  「佩嘉麗`斯洛特?我愛死她的電影了!」

  「純愛言情片的導演加上個小說系列嗎?」

  托尼的話讓珍妮特被踩到痛腳的跳了起來。

  「如果你再這麼說——」

  「如果要吵架的話,請結帳出去再吵。」

  女招待拿著記帳單走了過來。

  「如果你們什麼都不點,請為這幾倍檸檬水付帳。如果你們點單,現在這幾杯檸檬水和接下來的檸檬水續杯就全部免費。」

  在強勢又年輕的女招待面前,就算你是托尼`斯塔克這樣子的億萬富翁也得乖乖的遵守她講的規矩。

  當這群拯救了世界——從各種外星生物和妄圖征服地球的各色組織手上——的復仇者們點完單後,酒吧門外又進來了一個人。

  孤身一人,裹著風衣一臉倦意的年輕女性。

  「親愛的伊莉莎,無論什麼,隨便來點能吃的東西……我快餓死了。」

  她走到了之前女招待說的「佩嘉麗·斯洛特」的位置上,坐下來後就趴在桌上,一動也不動。

  如果不是她身體的些微欺負還能代表她還活著,怕是說她死了也不讓人意外。

  當女招待將托尼他們那一桌子的東西端上來後,她又去廚房給「佩嘉麗`斯洛特」端來了一杯黑啤和一託盤的菜。

  而佩嘉麗則好像遊戲裡被牧師復活了的魔法師一樣,從桌上抬起頭,左手拿起叉子就開始與那盤菜作鬥爭,而她的右手則摁著手機的按鍵,眼睛盯著手機螢幕——

  一直維持了這麼姿勢整整二十分鐘。

  直到現在,她的那盤菜還沒吃完,但是她的手還沒有停下來摁鍵的動作。

  簡·奧斯丁曾經在自己的書裡,借著經久不衰惹人迷戀的達西先生的口講過她那個時代對完美女性的標準[注1]。

  而顯然,佩嘉麗的父親完全是按照這個時代的最優完美版的女性標準來培養自己的女兒。

  ——唯一的問題在於,他完全不清楚,他的掌上明珠優秀的簡直……沒有一個男人受得了她的性格。

  他教導自己的女兒「這個世界上沒有什麼人和事情值得你賭上一切」。

  結果就是,佩嘉麗雖然與驕傲蠻橫的富家千金扯不上邊,但是她的言語裡卻擁有透著一股漫不經心的味道。

  她看上去對誰、對任何事情都渾不在意——絕大部分都不在意。

  就算她對某件事情,或者某個人投入了一定的注意力,但是當下一件更有趣的事情出現在自己面前後,她就會毫不猶豫地將之前的樂子丟到腦後去。

  格洛先生和佩嘉麗發了一堆的廢話短信,而在這過程中他接到了一個要求採訪佩嘉麗`的電話。

  「佩嘉麗,詹姆斯想要採訪你!」

  「什麼詹姆斯?」

  「還有哪個詹姆斯?《每日號角》的主編詹姆斯!甜心,你必須去!」

  「我寧願去直面火星人入侵地球的場面也堅決不幹!」

  發完這一條短信後,佩嘉麗把手機丟到了桌子上去。

  她將盤子裡最後一點菜掃到嘴裡吞下喉嚨後,招來伊莉莎要來一疊簽名板——

  伊莉莎將櫃檯下麵的那疊簽名板都給佩嘉麗拿了過去。

  「格洛先生為什麼那麼喜歡超級英雄?」當伊莉莎給佩嘉麗拿來一疊簽名板時,對她輕聲抱怨,「我覺得他的藏品可以開個超級英雄紀念館了。」

  「拜託,他可是在紐約呆了一整年,就為了找到蜘蛛俠簽個名。」

  佩嘉麗抱怨完,然後拿著一疊簽名板走了過去。

  「我可以要個簽名嗎?」

  她沖著這群復仇者們笑容如同伊莉莎見到客人進入酒吧時的一樣。

  名字一路簽到驚奇女士的手上,然後當佩嘉麗從她的手上將簽名板收回時,她的手指碰到了驚奇女士的手。

  異變突生。

  原本的驚奇女士突然間變成了個綠皮的外星生物。

  「What The Fuc——」

  佩嘉麗將手上的簽名板舉起來,朝著對方一砸,然後抱起剩下的簽名板,拉著身旁的伊莉莎就往外跑。

  「見鬼的,那群傢伙還沒有付帳!」

  佩嘉麗沒空回頭去看這位逃命途中還惦記著帳單的朋友。

  「我相信勞德魯普先生一定會將帳單寄給復仇者聯盟的。」

  「我才不相信他會記得復仇者聯盟的地址是什麼呢!」

  「這種東西上網搜一下不久好了嗎!」

  兩個人跑了十幾分鐘後,終於停下來喘了喘氣。

  而就在不遠處,復仇者聯盟的其他人正和那位偽裝成驚奇女士的外星人打得不可開交。

  「佩嘉麗,我是說,」伊莉莎糾結著一件事情,「如果驚奇女士是個外星生物——外星入侵者假扮的,那麼她怎麼做到哪些只有驚奇女士才能做到的事情?」

  「或許這個宇宙就有一種可以模仿其他生物的種族?」

  佩嘉麗拍拍伊莉莎的肩膀,她們兩個人現在所處的地方正好是能讓她們看得到那場大戰又不會遭受到什麼攻擊。

  「你需要多看點科幻小說。」

  「自從上次那個想要征服地球的未來十幾個世紀之後的征服者來過地球後,我就不看科幻小說了。」

  「說真的,艾莉莎。」

  聽到艾莉莎這麼一說,佩嘉麗極其糾結的看著艾莉莎。

  「你真的看過科幻小說嗎?」

  「事實上,沒有。」艾莉莎聳了聳肩,將身上的那件紅色的制服拖了下來,「見鬼的你不就是想聽我說這句話嗎?」

  「嘿嘿嘿嘿,你在做什麼?」

  「我有沒有說過,我是個變種人?」

  「不,你沒有說過。」

  「現在,你現在知道了。」

  然後,佩嘉麗就抱著那疊簽名板和伊莉莎丟給她的制服,見到對方背後生著一對翅膀——

  飛翔在了天空之上。

  「這個難道是天使?」

  佩嘉麗看著此刻才跑到自己這邊,氣喘吁吁的酒吧店主兼廚師長勞德魯普先生。

  佩嘉麗不是很確定的糾正了勞德魯普先生的說法:「我想,這是擁有翅膀的變種人?」

  「這就是天使吧。」

  勞德魯普先生在胸前畫了個十字架。

  「上帝保佑伊莉莎平安。」

  「我想……」

  佩嘉麗看著伊莉莎手上的那根閃閃發光的權杖,有些不太確定這究竟是什麼品種的——變種人。

  格洛先生熱愛的超級英雄,但是對變種人沒有什麼多大的接觸,尤其是X戰警那一方面,他只知道幾個非常出名的名字。

  ——比方說X教授、鐳射眼、金剛狼之類的那些名人。

  格洛先生似乎在閒談時講起過,變種人中有那麼一個是長著翅膀的——鳥人。

  佩嘉麗覺得自己原本平常但是富有趣味的日子,在經過了坑爹的狂熱粉絲綁架事件後,就朝著不可思議的道路一路狂奔再也沒回來了。

  她被一個快遞員綁架,因為對方是自己的狂熱粉而問題是她「殺死了」那傢伙最愛的一個角色;她逃出來的原因是沾了九頭蛇入侵紐約的光——她被困的地方被攻擊給破壞壁壘;現在,她最喜歡的酒吧和酒吧裡的女招待——她最喜歡的朋友居然是個變異人……

  佩嘉麗對著身旁的勞德魯普先生講講道:「我覺得從現在起,什麼可怕的事情再發生我都不會害怕了。」

  勞德魯普先生則看著佩嘉麗,一臉的震驚:「為什麼逃命的時候,你還抱著那群復仇者給你的簽名板不放?」

  這似乎是一件比見到外星人入侵地球更可怕的事情。

  「糟了!」

  佩嘉麗看著酒吧的方向——戰鬥從那裡開始,一臉的絕望。

  「我的手機還在酒吧裡面。」

  勞德魯普先生同情的注視著她:「我想,你可以將你的索賠帳單和我的一起給復仇者聯盟送過去。」


第47章 復仇者聯盟(四)

  什麼叫做朋友呢?

  這個問題對佩嘉麗而言,大概並不能將拯救自己的人當做朋友來看待。

  但是,「伊莉莎是她的朋友」這一點卻是不會有錯。

  「怎麼說呢。」

  她抬頭看著天空之上那比什麼大片都要精彩絕倫的戰鬥場面,對著自己輕聲感歎:「看到自己的朋友在為了保護自己而戰鬥,還真是讓被保護者感到心中奇怪啊。」

  佩嘉麗沉浸在自己的思考回路當中時,往往會用非常奇怪的角度來陳述發生在自己身上的問題。

  這個問題倒是不會延伸到「與人交談」的情況當中。

  不過這次的情況有些特殊,佩嘉麗的身旁還站在同樣是前來避難的勞德魯普先生。

  「佩嘉麗,每個人都有自己的天賦。」

  勞德魯普先生的安慰讓佩嘉麗奇怪的回過頭。

  她有些躊躇的回答:「勞德魯普先生,你是變異人的支持者?」

  「我覺得每個生物都有自己生存的權利。」

  勞德魯普先生的回答非常的有哲學性,而佩嘉麗則繼續抬頭看著天空,輕聲的回答道:「換做是我的父親的話,他一定會說,『凡是阻礙人類生存的種族都要被消滅掉——這就是寫在這個種族基因當中的唯一一條準則。』」

  勞德魯普先生不想回答從口袋裡摸出一塊巧克力。

  「要吃嗎?我自己做的。」

  「勞德魯普先生你真是大好人!」

  佩嘉麗毫不猶豫地給自己常去的酒吧老闆發了個好人卡後,接過了這塊巧克力。

  勞德魯普先生多才多藝,尤其精通各種食物種類的製作和各種菜肴的搭配。

  以前,佩嘉麗曾經想過投資勞德魯普先生讓他去開個餐廳什麼,但卻被他婉言謝絕了。

  佩嘉麗在嘗到了口中彌漫開來的巧克力香甜可口的味道時,心有不甘的想到——

  「如果勞德魯普先生不是同性戀那就更好了。」

  若是如此,她一定會想盡辦法追到對方的。

  這場戰鬥似乎對復仇者們和伊莉莎是壓倒性的不利。

  那個外星人極其擅長變成他人,更加別提還擅長所變物件的能力。

  「我從來不知道,原來驚奇女士還真是那麼牛逼的人……」

  佩嘉麗沖著勞德魯普先生感歎,而後者則一臉受不了的搖了搖頭。

  「我就知道,決不能讓你聽蘭尼講那些超級英雄的事情。」

  「格洛先生最近迷上了復仇者聯盟。」聽到勞德魯普先生話裡的後悔之情,佩嘉麗用「你晚了」的語氣回答道,「我已經聽他說了不下三次的對托尼`斯塔克的鋼鐵俠戰衣的憧憬之情。」

  「救命啊。」

  勞德魯普先生當然明白,超級英雄就是蘭尼`格洛的浪漫。

  可問題是,粉絲成他這樣子——

  「若不是我相信那些超級英雄們一個個都是武力值強大的傢伙,我毫不懷疑蘭尼會幹出來綁架某位超級英雄的事情來。」

  他講到這裡,立刻就反應過來,後悔的道歉。

  「抱歉佩嘉麗,我不是故意提到——」

  佩嘉麗擺擺手,說了句「我早就不在意了」,算是帶過了這個問題。

  就在這時,美國隊長被一個重擊甩到了他們前面。

  佩嘉麗拿著勞德魯普先生後來又塞給她的一大把巧克力,奔了出去。

  「隊長!你沒事吧?!」

  她向著地上的美國隊長伸出手,而後者沖著她一笑,握住了她的手。

  佩嘉麗再次親眼目睹了一位超級英雄在自己面前變成外星人的場面。

  而後者在她發愣的時候,已經反過來抓住了她的手。

  那個綠皮膚外星人類人外形的臉上,露出了個非常扭曲的邪惡笑容。

  有些時候,有些事情就發生在那麼一瞬間。

  在勞德魯普先生眼中,佩嘉麗將這個抓住她一隻手的外星人一拉一拽,一個後背摔就掄在了地上,外星人面朝地的被砸在水泥地上後,佩嘉麗又抬起腳狠狠地踩在了對方的脊柱上。

  「What The Fuck!你以為我的Natalie是白學的嗎?!」

  在旁圍觀的勞德魯普先生都不忍心去看那倒楣的外星人的慘狀了。

  佩嘉麗在綁架事件之後,專門去學了Natalie——以色列的軍隊自衛術。

  「地球人的成功逆襲啊。」

  勞德魯普先生用一句話精准的講出了這場一面倒的戰役的結局。

  佩嘉麗將那個敢拉著她的手、還沖著猙獰一笑的外星人暴揍一頓後,轉頭看向天空。

  那被圍攻的外星人顯然也是一副要被抓了的落敗感覺。

  正在這時,異變突生。

  「驚奇女士的能力看上去是操縱某種能量,比方說光子能量之類的。」

  超級英雄狂熱粉格洛先生所說過的話,在此刻回蕩在佩嘉麗的耳旁。

  她看著那位偽裝成驚奇女士的外星人,使用她的能力——將那道光子能量向著她發射了過來。

  佩嘉麗眼睜睜的看著這道能量甩在她身上——

  然後消失的無影無蹤。

  她低頭看看自己的身上,毫髮無傷,就連衣服都沒有半點折損的樣子。

  「我怎麼不知道,自己居然還有超能力?」

  佩嘉麗有生以來,第一次知道自己居然還有這麼牛逼的超能力。

  勞德魯普先生在她身後的吐槽講出了在場諸人的心聲。

  「佩嘉麗,你就不覺得那兩個外星人在被你碰到後就被破除了偽裝這事——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佩嘉麗回頭反駁道:「我怎麼可能會知道——自己居然會那麼倒楣的遇見擁有偽裝成地球人能力的外星人!」

  喊完這句話,她雙手抱著頭蹲到了地上,苦惱的喊道:「我長這麼大就沒見過那麼多的外星人啊……」

  這倒是實話,這一世她還真沒見過外星人。

  復仇者們已經把那個「驚奇女士」的假貨版給抓住了,然後小黃蜂——我是說,黃蜂俠——飛到了佩嘉麗的面前。

  「嘿……我是說——」

  她試著安慰佩嘉麗,而佩嘉麗則猛地抬起頭,對她說道:「我絕對要把索賠帳單寄給你們!」

  她一想起來存在手機當中的聯絡號碼和各種重要的資料,就覺得心痛的無比。攤上這種無妄之災,誰能受得了?

  她就算再淡定,也淡定不了這種事情。

  這一世,她的父親就告訴她,在必要的時刻將自己的感情告訴別人,別人才能為此做出恰當的符合自己所期望的反應。

  佩嘉麗得到的補償是——

  復仇者聯盟本部的一日遊。

  但在這之前,佩嘉麗需要解決一個問題。

  托尼`斯塔克抽了她一針管的血,然後萬能的人工智慧賈維斯的檢測結果為——

  「你是說,我是個一切正常的普通人?」

  佩嘉麗聽到賈維斯的檢測結果後,長舒一口氣。

  比起變種人啊超能力者這種身份,佩嘉麗更加樂意接受自己是個無害的普通人的事實。

  至於沒有遺忘事情而轉世投胎……這種事情此刻姑且可以不用特別想起來。

  「等等,那你怎麼會讓那些外星人顯出真實相貌的?」

  托尼`斯塔克看著正在和珍妮特——也就是黃蜂俠——玩著牌的佩嘉麗,決心要問出這個問題來。

  「因為我不相信超能力這玩兒意?」

  佩嘉麗從珍妮特的手上的牌裡抽出一張,然後在自己的牌裡找出了相符的那一張,丟了出去。

  兩個人在玩最最無聊的「抽鬼牌」這個遊戲。

  「我總是覺得那些能量啊……就和3D電影一樣。」

  佩嘉麗的回答讓人挺愕然的。

  然後跟著一起來到復仇者聯盟總部的伊莉莎,手上抓著之前與怪物所戰鬥的權杖,向著佩嘉麗戳去。

  佩嘉麗她伸手想要抓住那根杖子,但是那杖身卻在她的手中消失了。

  「看,能量對你無效。」

  「你以為我從小就沒有被樹上的蘋果砸到過腦袋嗎?」

  佩嘉麗用當年六歲時發生的一件事反駁。

  她在小時候,被想要玩浪漫的父母帶到蘋果樹下麵,斯洛特夫人在樹下,撿起斯洛特先生從樹上摘下後向下丟去的蘋果。伴隨著翻飛的裙擺,母親的笑聲猶如夢幻一般。

  在佩嘉麗全心全意的看著手上的書本時,蘋果落到她的頭上,滑落到她的書上。

  樹上的斯洛特先生不負責任的大笑起來:「親愛的佩嘉麗,這麼好的天氣何必浪費在閱讀上面,應該好好的享受才行。」

  輕浮又不負責任的笑容,在旁人眼裡,大約是該死的迷人。

  可佩嘉麗只覺得這個父親真是見鬼的有病。

  而在場的另外一位女士——斯洛特夫人則跑過來,抱起自己的女兒,吹著她的額頭,一邊輕聲細語的說著:「不痛了,不痛了。我的親愛的寶貝,不會痛了。」

  斯洛特先生接下來的下午時光,是被斯洛特夫人狠狠地罵了一頓。

  但這並不是吵架,他只是單方面的認錯求饒。態度誠懇的簡直讓人懷疑這是不是另外一種新的情趣關係了。

  「或許,物理攻擊對你無效?」

  托尼`斯塔克一臉「很想試試看」的樣子,但是佩嘉麗卻只是將手上的最後兩張牌往桌上一丟,隨後高呼——

  「我贏了!」

  珍妮特不敢相信的看著自己手上剩下的牌,一旁的伊莉莎這才用同情的目光注視著她。

  「這就是為什麼我再也不和佩嘉麗玩兒牌的理由。」

  無論是什麼類型的賭博遊戲,哪怕是明知道是店家撈錢的老虎機,佩嘉麗都能以小博大,贏的滿載而歸。

  佩嘉麗`斯洛特這個名字可是上了拉斯維加斯的賭場「謝絕進入」的黑名單。

  伊莉莎向著佩嘉麗的方向一抬下巴:「她可是上了拉斯維加斯所有賭場的黑名單。」

  「在21點上輸不起的賭場老闆可悲到爆了。」

  佩嘉麗將零散在桌上的牌收攏起來,隨意的洗起了牌。

  純粹在賣弄技巧的洗牌技術很快就結束了。

  她將牌反過來,往桌上一放,然後將牌撥拉成一整排。

  隨便從裡面抽了一張,牌面對著眾人而將背面留給自己。

  「紅心J。」

  下一張。

  「方塊Q。」

  再下一張。

  「方塊二。」

  「雖然記牌是作弊的行為不過……我就是有辦法把牌的位置全部記住了。」

  這招是佩嘉麗的父親交給她的。

  斯洛特先生不僅僅教了女兒拿到任何一個正式場合都不會丟臉的言談舉止,而且還教了她怎麼從賭場一夜暴富的秘訣。

  珍妮特抓住佩嘉麗的手,振奮道:「你一定要把這招交給我。」

  伊莉莎向著佩嘉麗招招手,後者用勞德魯普先生的巧克力來作為婉言謝絕的歉禮後,向著自己的朋友跑去。

  她要好好的回家睡一覺,然後第二天早上起來,將今晚發生的事情全部忘掉。

  當她第二天按照預定計劃與自己的經紀人蘭尼`格洛見面。

  蘭尼開車送佩嘉麗前往他與《號角日報》的記者約好的地點。

  佩嘉麗坐在後座上,看著車窗外遠去的風景,對著蘭尼說道:「格洛先生,我頭一次發現,汽車果然是人類歷史上最偉大的發明。」

  格洛先生語氣輕鬆的回答:「我以為最偉大的發明應該是飛機來著。」

  「不,在天空飛什麼的我再也不想經歷第二遍了。」

  昨晚佩嘉麗就是被伊莉莎抱著,在天空中飛翔著回了自己的住處。

  這種安全係數完全喂狗,就連投保也不會有保險公司接受的交通方式,她絕對不想再經歷第二次。

  「我記得你不止一次坐飛機滿世界的跑?」

  格洛先生的話讓佩嘉麗的臉色更是白上了三分。

  「不,我是說……算了,沒什麼。」

  她放棄了這個說法。

  等來到了約定的地方後,《號角日報》的女記者在問了幾個日常的問題後,就直接切入了正題。

  「請問,佩嘉麗你對復仇者聯盟和那些擁有超能力的義務警員的看法是?」

  佩嘉麗想到格洛先生對號角日報的主編那種不屑的態度——就因為對方堅持不懈的給蜘蛛俠潑污水,將他視作一個危險分子來對待,而格洛先生會強烈要求佩嘉麗參加此次的訪談,也是期望她能用中立的態度來對待那些——超級英雄。

  佩嘉麗的回答則是:「Super Hero。」

  她昨晚才看到復仇者聯盟的成員打敗了意圖不軌的外星人,估計今天他們就要去拯救自己陷入困境的同伴以及在此拯救這個世界。

  這還不能稱為超級英雄,那還應該怎麼算?

  正在這時,一個龐然大物沖進了咖啡廳。

  那是一個有著藍皮膚,身形高大、肌肉糾結的怪物。

  這種怪物似乎出現的目的就是為了破壞一切。

  正當佩嘉麗和那位元女記者躲無可躲之時,格洛先生朝著那個怪物掀起咖啡桌——

  原木的咖啡桌如同電影道具一樣瞬間就碎成了渣。

  這時,一團白色的……什麼東西粘在了那怪物的前肢上。

  「嗨,我在這裡。」

  穿著緊身衣的人是——

  「蜘蛛俠?」

  格洛先生看到了自己拿到過簽名的蜘蛛俠時,已經激動得快要昏過去了。


第48章 復仇者聯盟(五)

  蜘蛛俠是一位動作靈活而且非常會活躍氣氛的人。

  該怎麼說呢?

  比起活在大半個世紀以前的美國隊長,還是完全就是「高帥富」、「鑽石王老五」代名詞的托尼`斯塔克,亦或者是高端洋氣的螞蟻俠和蜜蜂俠這對高精尖科學家和富家女的情侶組合……

  蜘蛛俠看上去太平民化了。

  就像是個穿梭在這個機遇與危機同等分量的紐約城裡的,屬於平民們的超級英雄。

  不,不是就像是,而是根本就是。

  「如果這還不算是超級英雄的話——」

  佩嘉麗雙手將自己的提包抱在胸前,左側跟著她一起突圍的人是格洛先生,而右側的則是之前採訪她的那位元記者。

  「哪一種才算?」

  「消防員,急救醫護人員,會為了弱者而伸出手來拯救對方的普通人。」

  記者如此回答佩嘉麗。

  「我們怎麼可能將自己生的希望,僅僅寄託在一群超能力者的身上?如果連拯救自己的努力都不做,成天期待著別人來救你——這種人活著有什麼意思?」

  佩嘉麗看著自己面前的這位元記者,對方年輕的臉龐上所凝固的堅定表情,並非是因為年輕而無所畏懼,而是某種理所當然的信念。

  那是人性的光輝所閃耀的東西。

  佩嘉麗向前一跳,低下頭,躲過上面掉下的碎石,然後回頭看向一旁因為自己躲過了碎石而驚訝的望著自己的格洛先生。

  「有什麼好奇怪的?」

  環繞著四周望瞭望,確認並無什麼更大的問題後,佩嘉麗停下腳步,朝著他一攤手。

  「我天生就是反射神經比別人好一點。」

  比方說在餐桌上,有人碰掉了餐叉,但是在餐叉掉地上前她就能抓住。這是斯洛特家族的天賦,就好像是斯洛特夫人天生就認為這個世界充滿了愉快和善意,而斯洛特先生則天生就有走不完的桃花運一樣。

  這段時間遭遇了這麼多的糟心頭頂的事情,佩嘉麗下定決心,她要換種活法。

  乘著托尼`斯塔克全權賠償餐廳的重建費用的維修時間,佩嘉麗邀請了伊莉莎來自己的家裡住。

  天曉得,她在知道了伊莉莎居然是個變異人,而且還是長翅膀的天使款和附帶能量操縱異能之後,頓時就對自己的安全係數有了很大的信心。——只要她和伊莉莎保持足夠近的距離就好。

  「很好,我可不知道不用付房租的代價是要幫你洗衣服和準備三餐。」

  「拜託伊莉莎。」

  從來不給自己準備晚餐的佩嘉麗,央求著手上拿著鍋鏟的伊莉莎。

  「你那麼漂亮又聰明,還和勞德魯普先生先生一起工作了五年,怎麼可能不會做好菜。」

  「我勒個去,你好歹也你自己做點什麼啊。」

  「以前我的三餐不是有勞德魯普先生的酒吧在嗎?」

  這還真是無法反駁。

  「你就從來沒有點過廚藝的技能點嗎?」

  伊莉莎端到盤中的煎蛋造型漂亮又好看。

  「比方說炒雞蛋什麼的你總歸會的吧。」

  「我以前有爸爸,後來我爸去世了,我就有速食店……額……那段黑暗的日子就不提了。」

  佩嘉麗雙親都死去後,她拍電影的時候,有工作人員會體貼的準備好所有人的三餐,當然還有包括她的那一份。

  至於其他的時候——她的美食博客有那麼高的點擊率,也不僅僅是名人效應。

  「斯洛特先生的廚藝技能點一定點滿了吧。」

  「這問題,我也——」

  佩嘉麗也不知道斯洛特先生做的料理該說是好吃呢還是難吃,只能說是超出人類接受能力的奇妙風味吧。

  她有時候吃到嘴裡的那些食物後,也會想,說不定這就是外星人的美食。

  而這些也都是無法追回的時光。

  某一個晚上,不知道是酒喝多了還是腦子發熱,佩嘉麗往手提包裡塞了好幾卷百元大鈔。

  伊莉莎看著這些錢,頭一次意識到這位穿著超市里促銷衣服的年輕女性,還真是個徹徹底底的千萬富婆來著。

  「我們去買件宴會上要的禮服吧。」

  「什麼宴會?」

  「還能有什麼宴會?」

  佩嘉麗露出一個微笑,是斯洛特先生慣用的那種漫不經心又迷死人不償命的笑容。

  「我決定要及時行樂,而又拿到了請帖……在這種天曉得下一刻會不會死於非命的時代裡,我們當然要好好為自己打算。」

  「你不帶男伴去?」

  伊莉莎皺著眉,望著佩嘉麗。

  「管他去死呢。」佩嘉麗毫不在乎的回答,「我要帶伊莉莎你去。」

  「等一下,先說清楚,我可不是Les。」

  「我也不是。」

  佩嘉麗用的理由聽上去就和政客說起自己的出軌婚外戀的醜聞一樣。

  「我們只是朋友。」

  「所以,我沒有必要要去……」

  「不,伊莉莎你當然要去。」

  佩嘉麗很果斷的說。

  「那個宴會,據說X博士也會出場。」

  「是啊,我可不希望到時候出現X戰警和萬磁王的手下大戰三百回合的場面。」

  伊莉莎翻了個白眼。

  X博士和萬磁王這對相愛相殺好多年的西皮早就成了某個固定組合的攪基西皮。

  這就和鋼鐵俠和美國隊長這對西皮是一個類型,牢不可破。

  可惜當年和美國隊長是一對真`基友的巴基沒有和隊長一起被挖出來——從而就被喜新厭舊的腐女子們給遺忘了,天曉得,這可是真正的載入史冊的官配。

  「我們打不過到時候還不能飛嗎?」

  此刻,佩嘉麗說起這事變得比最初要輕鬆的多。

  「我突然間覺得在天上飛真是件非常刺激的事情。」

  「親愛的,你可不知道突然間將那對翅膀弄出來,到底有多疼。」

  伊莉莎半真半假的抱怨了一句,然後做出了「我投降」的舉動。

  這個世界上,沒有任何一個女人可以拒絕新衣服和新鞋子的誘惑。

  就算是變異人也不可能。

  又不是超級英雄,只能穿同樣款的衣服。

  對於女性而言,衣櫃裡的衣服自然是越多越好。——伊莉莎也不例外。

  「現在,我是李察`基爾,你是我的風月佳人。」

  佩嘉麗向著伊莉莎擺出了舞會上——男方邀請女方跳舞的邀請姿勢。

  「請問美麗的小姐,我有這麼榮幸嗎?」

  「當然。」

  伊莉莎矜持的抬起下巴,將自己的手放在了佩嘉麗的掌心上。

  下一刻,兩個人相顧大笑。

  穿著超市促銷的便宜衣服走進高級女裝禮服定制店,店長當然是那副客客氣氣請她們離開的態度。

  但是佩嘉麗只是打開自己的手提包,從裡面拿出一卷美鈔。

  隨後沖著店主笑了笑。

  後者立刻改了口風。

  「當然,這邊請!」

  在看到很多的錢時,任何人的眼神都會遊弋一番。

  只不過是錢多錢少的問題。

  這個世界可能有人會不認識運通黑卡,但是絕對不會有人不認識千元美鈔長什麼樣子。

  沒有通行證能比美鈔更好的了。

  或許只有一樣。

  ——驚人的美貌也是無往不利的通行證。

  佩嘉麗和伊莉莎很漂亮,但是也沒有美到任何地方的大門都對她們敞開的地步。

  所以佩嘉麗換了另外一個方法——

  佩嘉麗走到宴會的儐相前面,對著她說出了自己的名字:「我是佩嘉麗`斯洛特。」

  既然門口的儐相小姐找到了佩嘉麗的名字,也確認了她的請柬真偽性無誤,她和她的女伴自然是暢通無阻的進了這個高級宴會。

  「我可是聽說這個宴會的甜品都是由勞德魯普先生準備的。」

  佩嘉麗低聲沖著伊莉莎說明了自己不惜違背誓言、也要來參加宴會的理由。

  「我去甜品去了。」

  伊莉莎看了看那宴會上杯觥交錯中帶著笑容假面的男男女女,順手從一旁的服務生手上端起一杯香檳。

  「我也去。」

  她急急忙忙的將杯中的香檳喝完後,將空杯子放到了另外一個服務生的手上,隨後匆匆忙忙的追上了佩嘉麗向著甜品區先行的路。

  隨後,佩嘉麗在這宴會上好像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容。

  這個青年是不是之前和那位元記者一起出勤的攝影師?

  他叫什麼來著?

  是叫彼特`派克,還是……?

  不,好像就是這個名字。

  吃到了中意的甜品後,佩嘉麗立刻就將這個攝影師的存在拋之腦後。

  要是她知道接下去的事情會發生非常尿性的神展開,她一定將這次宴會的甜點全制霸後就立刻帶著伊莉莎跑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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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復仇者聯盟(六)

  宴會上出現了蜘蛛俠真是讓人一點也不意外。

  誰叫又有不長眼的二百五壞蛋仗著自己有超能力,就想挑戰一下只有X博士在的宴會呢?

  話說那群傻蛋一定沒想到X博士來了,那麼X戰警怎麼還會遠?

  佩嘉麗被伊莉莎拉到了一旁邊角落後,兩人就窩在尖叫瑟縮的人群後面互相吐槽宴會外面那比電影特效還精彩的戰鬥場面。

  伊莉莎悄聲對佩嘉麗吐槽:「是不是自從我們見到了復仇者聯盟的骨幹以後,就一直在倒楣?」

  佩嘉麗思索了一會兒,認真的回答:「我覺得一直在倒楣的人是我。」

  伊莉莎向後倒了倒,一臉的「受不了你」的表情:「你簡直就像是漫畫裡的正義聯盟的那個老是被超人救的女記者露易絲。」

  佩嘉麗她反而更加的震驚:「為什麼我們生活在滿是超級英雄的世界裡,你居然還喜歡看這種超級英雄漫畫?」

  伊莉莎一攤手:「因為我家裡從祖父那一代開始就是超人粉絲了。」

  「如果正義聯盟那世界是真的存在的話,哪天和我們這世界跨界聯繫了,那樂子可就真大了。」

  此時的佩嘉麗,她完全不知道自己這個笑談居然會在不久的將來成為現實。

  「到時候兩方打起來,我們該站在哪一邊啊。」

  伊莉莎打定主意不去攪合X戰警和那群有超能力的壞蛋們之間的戰鬥。

  順便一提,那位站在X戰警側的蜘蛛俠還真是特別搶眼。

  伊莉莎她雖然說是變種人,可從來都是野生的放養党,而且高中沒畢業就跑到現在這個城市裡面,如果沒有遇見性格好的勞德魯普先生,她估計真不知道要怎麼活下去。

  「我突然覺得蜘蛛俠還真是帥呆了。」

  佩嘉麗從隨身的手提包裡取出筆記本,嘴裡咬著筆套就開始寫起了剛想的劇情。

  伊莉莎口中說著:「難道你在給蜘蛛俠寫情書嗎?」,一邊探頭蹭過去看了眼紙上寫得內容,一瞬間就只能做出一個反應。

  「你到底想把馬蘭卡夫人寫死幾次啊?」

  「我特別喜歡復活的劇情,誰叫美國隊長居然能從冰裡解凍呢,我覺得自從見了這種真相後再也沒有什麼事情能阻擋我對復活的熱愛了。」

  可無論佩嘉麗她說得再怎麼信誓旦旦,伊莉莎依然一語道破天機:「你根本就是想用馬蘭卡夫婦再掙三十年的錢吧!」

  「你要首映式的電影票嗎?」佩嘉麗用了個「將來時態」,而伊莉莎則果斷的點頭,「當然,為什麼不?」

  兩個人在後面互相吐槽毫無壓力,一派輕鬆自在,和周圍驚恐的人群顯然完全不在一個思考回路上。

  「為什麼他們要那麼害怕?」

  佩嘉麗看著周圍的人,終於忍不住問了伊莉莎:「沒到死的時候自然不會死在這兒,若是真到了要死的時候,怎麼逃也沒用。」

  「不要再重複馬蘭卡先生的名言了。」伊莉莎搖頭,「雖然我知道你就是原作者。」

  伊莉莎可不怕,她有翅膀,實在不行往天上一飛能跑多遠跑多遠,她壓根就沒有什麼成為超級英雄的思想。

  超級英雄的設定裡,可從來沒有出現過「酒吧女招待」這個職業。

  等到X戰警捎帶個蜘蛛俠追著那群有超能力的壞蛋們跑了,伊莉莎和佩嘉麗兩人這才準備沿著逃生通道離開。

  佩嘉麗猶豫了會兒,提著裙擺轉過身,奔向了一旁倖存下來的桌子。桌子上的大部分點心完好無損,一看就知道是壓根沒被人動過。

  她拿了個託盤,抓了兩個紙杯蛋糕,和一碟小餅乾,然後再奔向了伊莉莎。

  佩嘉麗望著伊莉莎那一臉吃驚的表情,振振有詞道:「如果勞德魯普先生知道他辛苦做的食物就這麼被遺棄了,他得多傷心啊。」

  當伊莉莎發現自己無法左右佩嘉麗那天曉得什麼時候根深蒂固的吃貨本性後,她選擇了默默的拉著這位女伴奔向了宴會出口。

  順便瓜分一下她拿得那些餅乾和其中一個紙杯蛋糕。

  一口咬下,口腔裡充滿了舒爽的甜味與柔嫩香甜的蛋糕氣息。

  佩嘉麗她本能的讚美道:「真是見鬼的好吃。」

  「你知道,勞德魯普先生生平最恨的就是提供宴會上的餐點了。」伊莉莎狼吞虎嚥著紙杯蛋糕,口中含糊不清的與佩嘉麗說著秘聞,「但是自從復仇者聯盟砸了他的酒吧後,雖然托尼`斯塔克提供了賠償金,但是酒吧要重建還是得等一段時間……他得給自己找點臨時的工作。」

  「感謝那些外星人和神經病的犯罪者,保險業已經變成了最掙錢的行當。」

  雖然佩嘉麗她自己是什麼保險都沒買,但這並不妨礙她這麼吐槽保險業。

  感謝言論自由,她甚至可以在大街上和伊莉莎兩個人一起嘲笑美國總統的那愚蠢的新髮型,還有神盾局局長那光頭造型真是帥得逼死一眾明星。

  「你覺得我邀請神盾局的局長來電影裡客串個路人角色怎麼樣?」佩嘉麗吃著小餅乾時異想天開的對伊莉莎提議,「我覺得這能撈到一大筆的票房。」

  本來舔著手指上的糖霜的伊莉莎聽了這個提議,驚得差點將自己的手指頭給咬下來。

  「你那個製作成本永遠不超過十萬美金的馬蘭卡夫婦的系列電影怎麼給得起神盾局局長的出場費?」

  等等——不對!問題不是這個!

  伊莉莎使勁的搖了搖頭:「等一下,神盾局局長怎麼可能來你電影裡客串?」

  佩嘉麗覺得這個理由很簡單:「我們拍電影的時候找個神盾局出場的地方來個鏡頭不就好了嗎?」

  「他們不會告你嗎?」伊莉莎拼命回想著自己看的八卦新聞,「話說我記得自己是不是看過,有導演告神盾局侵犯自己拍的片子,神盾局將他的母帶給拿走了。」

  佩嘉麗當然知道伊莉莎所說的是什麼。那可憐的導演後來被有理有據的神盾局整得身敗名裂,想要踩神盾局出風頭,也要看看人家樂不樂意答應。

  「那是因為他故意拍下來神盾局重要的秘密武器。就算是美國軍方自個兒,也不會任憑拍了自己軍事機密的電影母帶流向市場的。」

  「你不正準備幹這種事情嗎?」

  「不,」佩嘉麗果斷的回答,「我要拍部神盾局版的《淩雲壯志》。」

  「那不是美國空軍長達一百多分鐘的宣傳片嗎?」伊莉莎想起當年自己跑去看這電影,結果就得出這麼一個結論,「而且我可是自己能飛。」

  「得了吧,別炫耀你有那雙翅膀了。」

  佩嘉麗可討厭伊莉莎老是在恰當的時候刺激自己這麼一回事。

  於是等回到了住處,佩嘉麗就給神盾局寫了份信,詢問神盾局的局長尼克`弗瑞是否願意到自己的電影裡來客串一個角色。

  她貼足了郵票,然後丟到了信箱裡面。

  ——雖然她不知道自己這個詢問,讓局長大人被人用微妙的眼神注視了好幾天。

  ……誰叫手賤的鷹眼將這信上的內容給念出來了呢。

  佩嘉麗看到神盾局客套的拒絕也沒想什麼其他的內容,她都做好自己寄出去的信遭到石沉大海的結果了。

  而當她開始習慣伊莉莎給自己包辦洗衣做飯(伊莉莎:我就像是你的不要錢的女傭!佩嘉麗:那麼你就交房租。伊莉莎:當我沒說。)的時候,勞德魯普先生的酒吧總算是重建完了。

  這則好消息是伊莉莎帶來的。而佩嘉麗聽到這消息後,第一時間去買了香檳,順便帶著自己的支票去慶祝酒吧的重建。

  她好好吃一頓來犒勞自己受傷的胃。

  伊莉莎雖然三餐做得挺好,但是做的甜點永遠都「差那麼一點」,讓早就被勞德魯普先生養刁了嘴的佩嘉麗的忍耐已達到了爆發的臨界點。

  為了不讓她和伊莉莎兩個人的友誼受到什麼傷害——佩嘉麗不斷不斷的忍耐著,當她得知勞德魯普先生的酒吧重新開張,而伊莉莎也要重新回去上班後,她在心中真的松了口氣。

  『太好了,我保住了我們兩的友誼。』

  她想。

  而伊莉莎換上酒吧的女招待服後也同樣在換衣間裡松了口氣。

  天知道她快受不了給佩嘉麗當女傭換房租的日子了。誰愛給她整理房間以後誰去幹這事吧,反正她不想再去重溫「剛整理好的東西下一秒就又重新變得亂糟糟」的這種噩夢地獄了。

  勞德魯普先生的酒吧重建招來了不少老客人,佩嘉麗窩在自己的專座上,一邊同自己的編輯發著簡訊、一邊對他吐槽著周圍的聲音即嘈雜又吵鬧。

  編輯先生——格洛先生的回答簡潔明瞭。

  「這是酒吧。」另外半句他沒發給佩嘉麗。

  那半句是:你指望能安靜的到哪裡去?

  佩嘉麗只是歎息,為什麼酒吧重建不重建成有厚重大門的那種,看上去隱蔽又安靜,酒吧內和外面完全是兩個世界。

  而不是現在這種充滿了現代化氣息,一堆的尋歡作樂客。

  可就在佩嘉麗等著格洛先生的等待時間時,她已經被三個妄圖尋求一夜情的男人搭訕了。

  而當伊莉莎打定主意不去理睬佩嘉麗他的求救信號,後者便祭出了自己的法寶「我還在等人。」

  而那個男人則自以為很英俊(伊莉莎:他當然很英俊)的繼續糾纏不休的時刻,佩嘉麗在昏暗的酒吧裡見到了個眼熟的人。

  她立刻高舉手,準確無誤的喊出了對方的名字。

  「彼得,我這兒!」

  那糾纏不休的傢伙只能悻悻然的走了,而被佩嘉麗召喚的彼得在受到了黯然退場的男性狠狠地瞪視後,他愣了一下這才反應過來。

  「多謝你幫我解圍了。」佩嘉麗拍了拍他的肩膀,道謝後,又拿起手機,想了想人還在邊上她就玩手機這樣不太好,於是就問他,「你和人約了?」

  「不,我只是覺得上次宴會上勞德魯普先生的點心做得非常好吃,」他才吃了一口就遇上那糟心的坑爹事情跑去抓壞蛋了,順便和X戰警們互相吐槽了一陣,「所以……」

  「跑到酒吧來叫點心麼?」

  佩嘉麗啞然失笑。而彼得看著也是挺不好意思的。

  她從裡面的凳子上舉起了一盤烤餅乾。

  「要吃嗎?這是內部提供的友情款。」

  猶豫兩秒後,彼得伸手拿了一塊盤子裡的餅乾:「非常感謝。」

  等兩個人再談了兩句,佩嘉麗便對他提到一件事情。

  「為什麼你見到我都是那麼客氣?讓我覺得自己像是哪門子來的尊貴客人,但實際上我只是個平民,連個爛大街的爵士爵位都沒有。」

  「因為,」彼得沉默了會兒後,給出了出人意料的答覆,「我是您的書迷。」

  「哦,哦原來如此。」

  佩嘉麗還記得自己被書迷綁架去寫書的那件事情可是頭一次蓋過復仇者聯盟又一次打敗了壞蛋的消息,上了娛樂報的頭版頭條。

  「不用擔心,綁架我的書迷一般只想看個與眾不同的結局,滿足他們的要求就好。」

  「但是,你不是有自己的大綱設定嗎?」

  「事實上,沒有。」佩嘉麗她的書向來都是回憶一下自己的父母做了哪些事情,然後挑幾件,用個主線連續在一起,然後就成了部絕對拿不到什麼文學獎的暢銷言情小說,「而且我最喜歡科幻小說的一點就是,她們告訴我,這個世界上還有『平行時空理論』來說明我寫得那些不同結局到底是怎麼來的。」

  彼得又小心追問道:「我可以將這些當做採訪嗎?」

  「當然不。」

  一個男聲從他們兩人身後響起。

  二人回頭看去,格洛先生正沖著他們兩個微笑。

  「彼得,如果你想要採訪佩嘉麗小姐,當然要堂堂正正的提交採訪申請才行。就算你是我的熟人,我也不能就這麼輕易的給你開後門。」

  格洛先生與彼得的對話顯然證明了二人之間的熟絡,而佩嘉麗則給了他臉頰一個香吻作為打招呼的表示。

  「我一定是今晚最幸福的男人了。」格洛先生捂著被親的那半邊臉誇張的感歎後,又瑟縮了下脖子,「但願瑪姬別看到。」

  「瑪姬她也來了?」

  「就在後頭,她看到了神奇女俠去要簽名了。」

  聽到格洛先生這個回答,彼得對一頭霧水的看著他的佩嘉麗悄聲說道:「瑪姬她也是個超級英雄迷。」

  「為什麼我現在才知道這件事情!」佩嘉麗的回答有些咬牙切齒的含義,而彼得則沖著她溫和地一笑,「去年我給他們要到了蜘蛛俠的簽名後我就成了他們兩人最受歡迎的客人。」

  「我還給你們搞到了鋼鐵俠的簽名呢。」

  「親愛的。」瑪姬拿著簽名板走過來,給了這兩位年輕人一人一個親吻,她在親了佩嘉麗後,又對她說道,「我才不稀罕鋼鐵俠那個爛大街的簽名呢。」

  佩嘉麗手上的叉子敲了敲桌子邊:「我覺得托尼`斯塔克都要哭了。」

  格洛先生站了起來,繞到了瑪姬的身旁。

  他伸手摟住她的腰,兩個人擺了個非常經典的姿勢。

  「坦白說,管他去死。」

  佩嘉麗扭過頭去,不忍再看這對隨時隨地都能耍寶的夫妻。

  她發現不忍直視的人裡面還包括彼得那小夥子。

  他也和佩嘉麗一樣轉過了身。

  彼得呢喃道:「我總算知道為什麼《亂世佳人》不再重拍了。」

  佩嘉麗心有戚戚焉的點點頭。

  她發現他們兩個還真是有共同語言。

  「不過你喜歡言情小說?」

  「全世界沒聽說過馬蘭卡夫婦的人才是少數吧。」

  說實在的,就算彼得是在恭維佩嘉麗,可她也覺得比之前的任何一個人說的都要動聽的多。

  沒什麼其他的理由,只是現在的氣氛正合適。

  「要出去走走嗎?」佩嘉麗邀請,而彼得則欣然的點了點頭。

  格洛先生對著妻子一笑,目送走了這兩位年輕人,他怕自己一開口,就是說出趕這兩人走的話。


第50章 復仇者聯盟(完)

  佩嘉麗跟著彼得走了一段。

  這位元《號角日報》的記者在經歷了常人難以想像的折磨之後總算是從辭職率極高的實習編輯轉正了。

  而且他還是自己粉。

  「說真的,我以為男人不會喜歡我的故事呢。」

  她完全是沖著女性市場來的。

  誰說只有男人更瞭解女人?

  別鬧了,這群傢伙根本不可能分清楚黛珂、MIKIMOTO的散粉到底有什麼區別。

  更別提寫個戳到女性G點能讓她們大把大把重複再看一二三四五遍的浪漫故事了。

  「不,我不是!」

  小青年不假思索的就表明了自己的立場。

  「我真的、真的很喜歡。」

  「哦,是嗎?」

  雖然說掌握了和美貌的少年交流的技能,然而實際上的可操作性卻——

  佩嘉麗並不想這麼輕浮的對待這個小天真。

  循序漸進。

  你看,這麼一個單純可愛的小天真對你說「我喜歡你寫的故事,真的!」簡直讓人鐵石做的心都要融化了。

  佩嘉麗有點鬧不明白為什麼自己和彼得的相處模式,完全是顛倒了一下待遇,但這並不妨礙她迅速進入了節奏。

  哦,不就是對方比自己小嗎?

  大導演在心中磨牙,臉上卻露出了甜美的笑容。

  「彼得,你有女朋友嗎?」

  「不,為什麼這麼問?」

  「我很喜歡你,請給我一個追求你的機會——這麼說好像不太對?」

  佩嘉麗想了想,在小天真「蹭」的紅起來的表情之下,又說了這麼一句話。

  「如果你不討厭我,要不要我們先約個會?」

  「我們不正在……」彼得從牙縫裡擠出了這麼一句話,「約會?」

  「是的,是的,你說得對。」

  佩嘉麗笑著點了點頭。

  她覺得自己這一發直球真是幹得太漂亮了。

  彼得跌跌撞撞的回了家。

  他輕手輕腳的走進屋,還沒開燈呢就聽到二樓的嬸嬸在喊:「彼得,先去洗個澡再睡覺。」

  覺得在嬸嬸的心目中的形象再次下滑了一個角度的彼得忍不住大喊:「梅嬸嬸!」

  然而樓上一片死寂。

  顯然這位養大侄子的嬸嬸已經不想和他繼續這個話題了。

  而佩嘉麗這段時間忙得腳不沾地。

  因為她的小說終於被人買走版權啦!

  太好了!

  有人想拍她的小說故事,也就是馬蘭卡夫婦的系列愛情電影的續集。

  說真的,一部帶了偽科學內容的浪漫小說能夠賣出版權,她也挺震驚的。

  不過錢自然是不會少拿。

  主要是格洛替她去做了前期工作,後期她只有去合同上簽個字就行了。

  順便給自己接了個活。

  將這個故事寫成劇本。

  「說真的,為什麼你們不自己找編輯來幹這個?」

  「原著作者自己改編劇本聽上去更好聽點。」

  對方是這麼說的。

  人家都說到這份上了,她還能說什麼呢?

  拿到了版權費和編劇的工作費之後,佩嘉麗決定去東歐逛一逛。

  然後她遇到了被派到東歐去追新聞的記者——

  「彼得!」佩嘉麗在飛機的座位上看到了彼得時,說實在的,挺驚訝的。

  「你也是去斯洛伐克?」

  自從和捷克拆成兩個國家之後,佩嘉麗就再也沒去過那個地方。

  「是的,有篇關於中東生活狀態和……」

  他試著找個話題,然後挫敗的發現這個話題實在是太沒意思了。

  正常姑娘都不會喜歡這個。

  「哦,那裡是個非常漂亮的地方。你會喜歡那兒的。」

  紐約義警蜘蛛俠在心中哀嚎。

  天啊,她為什麼那麼可愛?

  .

  .

  萬萬沒想到,他們倆在東歐連玩帶拍照,彼得交了一個讓那位元主編滿意的報導,然而在上飛機前的幾個小時,兩個人在旅館餐廳放著的電視機裡看到了斯洛伐克語的新聞報導。

  關於美利堅的復仇者聯盟的英雄們和另外一個時空的超級英雄們幹了一架的新聞。

  「我的天啊……」

  佩嘉麗手上的小麵包都掉在了桌子上。

  用餐時間為什麼要讓她看到這個?

  「這不是正義聯盟嗎?」

  那個紅內褲外穿的英雄,除了正義聯盟的三巨頭之一——超人——之外,還能有誰?

  然而導致佩嘉麗糾結的是原因是另外一個。

  「為什麼沒有蝙蝠俠?」

  沒有參與大戰的蜘蛛俠非常淡定的給佩嘉麗遞了麵包籃。

  「留守基地了?」

  抓起一個麵包啃起來的佩嘉麗還是一副驚魂未定的樣子。

  「蝙蝠俠要是來了,我覺得鋼鐵俠輸定了。」

  雖然是托尼`斯塔克的粉,然而也是個漫畫迷的死宅男彼得`派克發現自己真心說不出口「鋼鐵俠比蜘蛛俠牛逼」。

  哦,這就是二次元角色破壁之後的狀態。

  看著宅男露出一副絕望的被掐著脖子說不出話來的表情,「現充」佩嘉麗一口喝幹了杯中的檸檬水。

  然而這條新聞只是簡短的介紹了一下異世界來的正義聯盟和復仇者聯盟邏輯錯誤的先幹了一架,然後雙方發現了問題的關鍵所在,將造成這一切的幕後真BOSS給聯手揍了一番。

  「我虐反派千萬遍,反派待我如初戀……」

  佩嘉麗念叨了這句話後,對於不明所以的彼得解釋了一下其中的含義。

  「你瞧,明明被正義的超級英雄虐了那麼多遍,反派們還執著的想要和對方幹個架送人頭什麼的……這是什麼精神啊,用人頭替對方刷經驗值和時髦值嗎?」

  這麼一說的話。

  陷入了沉思的超級英雄讓斯嘉麗忍不住笑出了聲。

  「嘿親愛的,你想到哪兒了?」

  「嗯,如果我是超級英雄……」

  這個假設恥度挺大的。

  斯嘉麗設想了一下死宅彼得像是超級英雄一樣的造型。

  「你是蜘蛛俠?」

  除了蜘蛛俠其他的都帶肌肉好嗎?

  托尼`斯塔克不算,這傢伙是高科技系的。

  彼得一臉的懵逼。

  「這可真是……就算是超級英雄,不當英雄的時候幹正職工作也要合法交稅。這就行了。」

  「為什麼你就糾結在交稅這上頭?」

  「因為美利堅明明是個為了抗稅而起義的地方,偏偏幾百年後稅高的嚇死人了!」

  比起九頭蛇澤莫什麼的大反派,她更討厭稅務局。

  「我更討厭稅務局……人死了都要收一筆遺產稅。」

  「哇哦。」

  彼得無話可說。

  要是和稅務局相比,真的沒有比他們更討厭的大反派。

  哪怕是入侵地球的外星人呢。

  反正那些外星人都要被|幹掉的。所以,比起怎麼也死不掉的稅務局,他寧願和外星人幹一架。

  然而這個想法卻讓他覺得「這麼一說,總覺得九頭蛇的逼格掉了好多」。

  佩嘉麗湊過去親了親一臉懵逼的小宅男的臉。

  「好了,親愛的,我們該去機場了。」


第51章 仁醫番外

  在這個世界的歷史上,福山澤夏絕不僅僅是什麼考試時的必考題,她還是各種歷史小說的重要組成部分。

  多少大手寫當年幕末維新的歷史一定要拉上福山澤夏?

  就好像沖田總司必須是美少年而且絕對不能剃月代頭一個道理,福山澤夏必須是千軍萬馬面前瀟灑自若,一番之主面前侃侃而談換來數百白銀,對女性談吐得體並以禮對待,個子高挑相貌俊秀的湯姆蘇。

  阪本龍馬去世十年後,他的家人依照阪本龍馬的遺囑,將他生前所寫的回憶錄整理成書冊後發行。

  這本《阪本龍馬回憶錄》本來沒有名字,只是龍馬的後人所撰寫的書名。

  這本回憶錄中所記載的內容,也是後世歷史學者研究那段雲山霧罩的近代史時極其重要的研究材料。

  在這本充滿了阪本龍馬式調侃的回憶錄中,記載著各種有趣的小事情,推斷出書中的事件所發生的時間,再對照歷史上的這一期間所發生的大事件,會讓人發現那些歷史名人不同的另一面。

  而在這書中所提到的福山澤夏的趣聞,可謂是最接近歷史上本人形象的描述了。

  多少歷史大手寫到福山澤夏就要參考這書中的內容,不知道多少大手將這書裡面的梗翻來覆去的玩都快把自己玩壞了還被讀者吐槽——

  龍馬寫的原梗就很有趣了,拜託大大你就別班門弄斧了。

  被讀者這麼吐槽的龍馬大大你不去當日本首相的話,當個歷史大手就直接可以書成同人死了。

  阪本龍馬他當年寫了那麼多的字字真知灼見的文章,可結果最後廣為人知的居然是那本放在百年後也可以讓現代的讀者們完全無障礙閱讀的回憶錄。

  書中記載著關於福山澤夏的這麼一段內容。

  「(關於吐槽桂小太郎的內容前略)……至於告訴我不如留下點回憶的友人(即福山澤夏——編者注),卻是一個你絕不想一起去喝花酒的人。記得之前有一次,長次郎(即近藤長次郎——譯者注)不相信澤夏真那麼厲害,而將他強拉到桂的酒宴上,結果長次郎一拉開紙門,先進了去,身後的澤夏他左手放在紙門上,頭一低,邁步進了屋,滿屋子的藝妓一見到他就停下了動作,之前的歡鬧聲全部戛然而止,甚至還有女人聯手上的杯子都落到了地上。當時桂的臉色實在是讓人忍不住多喝了好幾杯。若是說他要去參加某場聯誼,必然能將多國的花朵都吸引過來——完全不用為女性太過稀少而發愁,可最終的結果卻必然是所有的花都圍著他這一隻蝴蝶轉。他就是有這種顛倒常理的魅力。」

  一直到福山澤夏墓被開挖,比天津栗子還甜(日語天真和甜同音)的廣大群眾都在暗自推斷一生未婚的福山澤夏必然是個基佬。

  可等歷史考古學家一說要開挖福山澤夏墓,沉默的保守著「歷史真相」的諸多歷史名人的後代,則大多都抱著一種「我當年知道這真相時也差點嚇尿了,獨我苦逼不如大家一起苦逼」的心理,詭異的期待著福山澤夏墓的開挖成功。

  等福山澤夏的墓地真給挖出來了,阪本龍馬的後人立刻在阪本龍馬的官網上發出了申明「當年那本回憶錄的後記部分最後第二段是被祖父(即阪本龍馬的兒子)給刪去的,自此附上所刪去的內容『後來福山問我,為什麼寫回憶錄不分男女的第二人稱時,我問她,如果真分了這不是會引發你目前極力宣稱的舉國譁然嗎?她思索一番,隨即回答:『龍馬,你是男女平等的宣導者真是太好了。』」

  顯然後記當中阪本龍馬恢復了第二人稱的男女差別,而這段真相則因為某個緣故被刪掉了。

  差點踩爆了阪本龍馬官網的廣大民眾們看到這段被刪去的內容後,紛紛在揭示板上留言表示自己被坑爹了。

  而文科省對這一歷史真相立刻緊急發出的通知也頭一次登上了各大報紙的頭版頭條,除了表示不會考歷史名人性別這種問題,但是要求各學校歷史老師尊重史實。

  就連東京電視臺居然也插播了這一條几秒鐘的新聞,這讓2ch上的宅們紛紛吐槽,果然是原來放的少女漫畫改編的新番最新一集沒法編下去的緣故了。

  (順便一提,那部少女漫畫是講一位二十一世紀的普通女中學生穿越到了幕末後,與新選組的那群武士們發生的感情糾葛。其中福山澤夏是作為傾心女主的大反派出場。)

  多少寫攪基的大手紛紛摔桌罵娘「媽蛋這還怎麼讓人出本子?!」

  而阪本龍馬她外孫女依然我行我素的每月兩話的畫著以福山澤夏和緋村劍心為中心的歷史向漫畫。

  不過大家紛紛表示可能這部作品真得是言情向了。——真是不枉這部作品發表在少女漫畫雜誌上。

  明顯這位外孫女擺明瞭就是「我知道就不告訴你們看你們出同人攪基本我心裡偷樂誒嘿嘿嘿嘿」的這種態度。

  後來電視臺聞風而上,哪怕日本大地震也照樣播放著動畫片的東京電視臺立刻就做了一個針對阪本龍馬的後人知道福山澤夏性別的調查——(「你所知道的福山澤夏是女人嗎?」),發現幾乎歷史名人的後代都知道福山澤夏是女人這件秘聞,當然這些全部都是從先祖留下的信箋上的內容所證明的。

  而建築業的龍頭老大松山修一則在自己的官方推特上興致勃勃的寫道:我在很小時候,曾祖母曾經與我說起過,以前福山澤夏曾經替她治好過和肺癆很相似的病,而與性命相比「八百兩銀子不值一提」。她後來又說,那個時代是不存在對女性平等交流又將她們如獨立個體般溫和有禮的男性。

  這條微博24小時的轉發量超過十萬。

  除了「細思恐極」、「您曾祖母真是喜歡打啞謎」這類多次重複的話外,關於「松山BOSS你們家以前就那麼有錢了嗎?」、「土豪我們求做朋友」、「不愧是福山先生一口價就是比被人喊的要高。」、「一想到福山老師也曾經是個超牛逼的醫生就覺得好可惜」之類的內容也是熱門轉發專案,而「最右求別提QAQ@XXXX:醫者可以救一人,而政客則能救一國,可無論是救人還是救國,全在自己的一念之間……說這話的福山先生真是帥呆了!就算是女人我也完全不介意。」這神最右也是被無聊的線民們評價為「今年不會看到更神的最右了」的內容。

  在全世界都有大批移民的日裔們對於近日在祖國上所發生的趣聞報以非常大的熱情來對待,而在國外上學的他們紛紛同情著在自己祖國上學的同胞們——

  「這麼多年的歷史白學了真是太可悲了。」

  隨後大家又將目標轉到了今年的「歷史白學系列」評選當中,後來大家發現,比起「桂小太郎居然是個舉辦宴會喝花酒,會被福山澤夏搶盡風頭」「福山澤夏到什麼宴會上去都會搶盡風頭」這種舊梗,「福山澤夏是女人」這一個真相,大概是從現在起開始算,五十年內再也不會有比這個更驚悚的事情了。

  有睿智的線民對這個真相很不屑,他留言到「福山澤夏在那個年代居然會把那麼多縱橫男人之間的藝妓們迷倒,除了長得俊秀外一定也是個摸不出胸部的平胸」。

  沉寂三秒鐘後有網友默默地回復他:「人艱不拆。」

  當然之後有多少無聊的考據黨在後面證明「多大的罩杯怎麼穿和服才能看不出胸」這種事情大家都淡定的一笑置之就好了。

  而那位自從出道後,就以福山澤夏與緋春劍心兩位元歷史人物為主視角的漫畫《幕末風雲錄》的阪本龍馬的外孫女,則頭一次在這沸沸揚揚議論聲中在自己的推特上放了一張照片。

  照片上的是一張保存完好的讓人驚歎的信箋。

  信箋上寫道:「致阪本龍馬,上次所談的內容,僅一言蔽之。我們現在所進行的戰鬥,是為了讓後世的人能遺忘戰鬥的方法、為了我們所認為的無聊小事而煩惱、讓大家都能在陽光自由的笑著,自由的到這和平的世界上的任何的一個地方。」

  信箋的落款是——福山澤夏。

  而這位漫畫家只寫了這麼一句話。

  「這是我奮鬥至今的無價寶物。」

  就算見了一千次保留下來的福山澤夏所寫的往來書信,但是再見到新的真跡,大家依然保持了極高的熱度。

  微博下的留言中有這麼一則內容。

  「這句話之前在回憶錄中見過無數次,但是現在見到了真跡,依然非常的感動。PS:無論怎麼看,都覺得福山先生的字寫得非常好看。」

  看到這條微博,漫畫家展顏一笑。

  她將自己在決定畫這部漫畫之前就已經畫好的結局再次拿了出來。

  這個結局已經塵封了二十年,這二十年間她的畫風也不斷在變,可是唯一沒有變得就是她所規劃的故事主線與結局。

  最後一頁上,站在前往巴西船頭的福山澤夏頭戴禮帽,左手壓住帽檐,右手放在船的扶欄上,回頭望向身後的緋村劍心。

  她朗聲說道:「劍心,我們一起去創建一個新的、和平的世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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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 網王(一)

  她睜開眼後沒多久,便得到了「翼」這個的名字,姓氏是「二之宮」。

  她壓根就沒見過自己的父親,在母親懷她的六個月時,他被一輛失控的卡車撞到,當場死亡。

  她的母親二之宮明菜是一位圈內小有名氣的拼布老師,以她的名字所開的拼布教室在圈內有著一個響亮的招牌,而她的作品——條小小的拼布被子,便能賣到百萬的天價。

  她從小就是在母親手作的東西中長大的。

  洗澡時用的是母親手做的手工皂,穿的衣物是二之宮明菜的手工品,而一年四季薄厚不一的被子也全是二之宮明菜出品。

  她就是在這些上萬上數十萬的手工製品當中成長起來的。

  她沒有父親,凡事都極有主見。

  她的母親從小就教導她,絕對要做一個不會隨波逐流的人。

  就算是面對周圍人都說是A的答案,也要堅守正確的B的答案,決不能動搖。

  她的父親就是這樣子的一個人,她的母親便決不允許眼睜睜的看著她變成與父親相反的那種唯唯諾諾的人。

  萬幸,她向來就不喜歡隨著別人的決定而做事。

  她只會為了自己的決定而行動。

  上了幼稚園時,二之宮翼所在的向日葵小班有一個非常文靜秀氣的男孩子。

  他長得非常好看,性格也很好。

  但是完全不會拒絕。

  啊,拒絕別人的要求這一點對二之宮翼而言不是什麼困難的事情。

  可是既然這世界會有《如何拒絕別人》這種書的熱銷,那證明這個世界上的很多人在成年後都不會拒絕別人的要求。

  也沒辦法,誰讓二之宮翼的身份之下是個活了不知道多少世,已經完全不懂臉皮和自尊心這兩種東西對自己有什麼用處的怪物了。

  二之宮翼的母親教她「別人有困難時,你見到了能幫一把就幫一把。」

  她雖然不是那麼古道熱腸的人,但是既然受到了這種教育,也不妨證明一下自己的良好家教。

  沒多久,二之宮翼就和那位男孩子相熟了。

  對方喊她「小翼」,她便喊他「阿市」。

  「阿市」這個念法,全賴二之宮翼昨晚看的大河劇裡面的一個角色。

  今年的大河劇播放的是經久不衰的戰國時代的題材,理所當然的會有「戰國第一美人」、「第六天魔王」織田信長的妹妹——阿市——登場。

  二之宮明菜女士向來都是「阿市」美人的腦殘粉,更加是大河劇的忠實粉絲,她自然是天天都追著這部大河劇。

  對方在上小學後知道了二之宮翼喊他的念法,居然是取材自戰國第一美人的名號後,臉上的笑容有那麼一瞬間的龜裂。

  可二之宮翼雖然見到了那龜裂的笑容,依然用毫不動搖的神情表達了她絕不知道「阿市」這個叫法所代表的含義,外加她絕對不清楚這麼叫其實是不可以的。

  「阿市」在小學三年級的時候到二之宮翼的家中寫作業,大河劇如常播出之後,他才得知了某種真相——

  二之宮女士是大河劇的忠實粉絲,一集電視劇都沒落下過,就算落下了也會讓自己的女兒將劇集給錄下來。

  「故意的嗎?」

  面對阿市的低聲詢問,二之宮翼端起一旁母親做的手工小餅乾,遞到阿市面前,從容不迫的問道:「要吃嗎?」

  二之宮翼覺得「阿市」這個名字,還真是符合這位青梅竹馬的相貌。

  打從幼稚園起,就有女孩子為了他幼稚的爭鬥,到了小學更是連男生都加入到了與「阿市」一起回家的戰鬥當中。

  可惜「永恆的大贏家」永遠都是氣場強大的二之宮翼。

  別人都只能喊他「幸村君」,而只有二之宮翼能夠面不改色的繼續喊他「阿市」而不會被那背景是黑百合花的笑容給嚇退。

  四年級暑假的時候,「阿市」迷上了網球這門燒錢的運動。

  二之宮翼暑假的活動,就從「和阿市一起去圖書館看書,順便寫寫暑假作業」,變成了「從圖書館借好書後,去圍觀阿市練習網球技能」。

  幸村精市在某個網球賽事當中成為全國小學組單打冠軍的優勝者時,二之宮翼已經將家附近的圖書館裡面的書全部看了一遍,並且寫了厚厚的十六本讀後感。

  她向來都保持著雷打不動的「每晚看一本書,並且寫上一篇讀後感」的閱讀活動。

  二之宮翼的這個好習慣,是二之宮女士為之自豪的一件事情。

  她的成績優異,向來門門課目都是滿分。

  與她並列第一的人向來都是「阿市」。

  二之宮翼撐著臉,看著坐在自己對面寫作業的幸村精市,悄聲向他抱怨:「真是討厭啊,這樣子怎麼讓我在媽媽面前尋求誇獎呢?」

  「我也想說這句話啊,小翼。」

  「唉。」

  二之宮翼看著圖書館的窗外,藍天之上白雲悠悠而過。

  今日又是一個豔陽高照的好天氣。

  「阿市,你說我要不要也去增加點什麼課外活動呢?」

  「比方說?」

  「運動類的。我想去參加女子籃球社!」

  「我們小學沒有這個社團。你也絕不可能湊齊社員人數的。」

  事實也確實如此。

  「可我對文藝類的社團沒有興趣。」

  將圖書館裡的書一掃而空,全部看完的二之宮翼卻說自己對文學沒有興趣。

  ——這真是讓人不敢相信的事情。

  也只有與二之宮翼打從幼稚園起就有了牢不可破友誼的「阿市」清楚她說的話——是真的。

  二之宮明菜女士對女孩子的期望向來都是長裙和黑色長髮。

  二之宮翼在上初中之前,除了體育課的運動服,壓根就沒有長褲這種衣服配置。

  到了初中後,二之宮明菜女士才急急忙忙的趕了兩套搭配襯衫的褲子。

  二之宮翼的衣服向來都是田園的森女系。

  打從她小時候起,就自帶小清新風。個人的氣場又強大——完全就是一朵懸崖邊上的白花,看上去很美,但是想摘下來,卻有粉身碎骨之憂。

  更何況,所有暗搓搓的在心中暗戀過「阿市」美人的孩子們,都只能眼睜睜的看著幸村君與二之宮君兩個人默契無間的相親相*。

  在幸村君從幼稚園時期不會拒絕別人的好孩子變成了自帶黑百合背景的腹黑系抖S時,二之宮翼在春假前,突然告訴他:「阿市,我媽媽要結婚了。」

  新郎人選,「阿市」他也認識。

  他父親所在的廣告公司的同事——他在與外遇的妻子離異後,獨自帶著小女兒過單親日子。

  不用想也知道,估計就是和兩家的小孩青梅竹馬這麼多年後,由幸村媽媽介紹了那位「除了有離婚又帶著孩子外,什麼缺點也都沒有了。」的男士給了二之宮女士。

  問題是,離婚帶著孩子這就是最大的問題啊。

  「我不會和小女孩相處,怎麼辦?」

  二之宮翼真的、真的、真的不擅長和小孩子交流。

  「你不是和我妹妹相處的挺好?」

  幸村精市的妹妹叫做幸村美咲,是個剛剛年滿七周歲的萌蘿莉,含羞帶怯的一笑絕對能引來怪阿姨的捧臉尖叫「好可*!」

  她是二之宮翼的頭號腦殘粉。

  這全賴某件事情。

  二之宮翼幾乎是看著萌蘿莉從小嬰兒長到了現在這個歲數,本來美咲蘿莉對這位「哥哥的青梅竹馬」印象就很好,雖然偶有「我的哥哥注意力被搶走了」的危機感,但是也只是隱隱綽綽。

  在前些時候,美咲萌蘿莉說要去學自行車,結果忘記了刹車這回事,一頭撞進了綠化的隔離帶裡面。

  她人倒是沒什麼事,但是頭髮卻和樹枝纏在了一起,怎麼也解不開——越解越亂。

  然後二之宮翼就將那樹枝給折了,將萌蘿莉從樹叢中解救了出來,手指撥拉幾下,就將樹枝從頭髮裡全解了下來。

  「比王子殿下還帥!」

  這是迷上了嚴肅認真款的二之宮翼的萌蘿莉對大姐姐的唯一印象了。

  打那之後,幸村精市便無奈的看到,自己的妹妹居然對多年的青梅竹馬如此的死忠——甚至已經危及到了自己地位的程度。

  而如今,危機向二之宮翼襲來。

  二之宮翼打從第一眼見到自己那位沒有血緣關係的妹妹時,就知道對方看自己不順眼。

  她的做法就是冷處理。

  她向來沒有抖M的去伺候自己那個被父親寵壞了的傲慢大小姐的想法。

  但是大小姐顯然不能如二之宮翼所願。

  她變著法子想要和二之宮翼鬧彆扭,用二之宮翼的說法來講,這就是個被寵壞了還真以為自己是含著金湯勺出生的大小姐。

  也不瞧瞧自己爸爸不過是個工薪階級,哪裡供得起她那一天變一個花樣的主意?

  可惜松內先生是個真好人,他女兒性格不好,他也只能私下裡向妻子和繼女多次道歉。

  時間久了,二之宮翼都不耐煩起來了。

  這種小姑娘就該丟到非洲去好好見識一下人間地獄是個什麼樣子再回來。

  對社會半點貢獻都沒有的人,有什麼肆意妄為的理由?

  就算真是含著金湯勺出生的大小姐大少爺,他們也得為了自己前半生享受到的東西付出自己的政治聯姻。

  這個世界上從來就沒有「天上掉餡餅」和「不勞而獲」這兩種東西。

  不信抬頭看,蒼天饒過誰?

  反正二之宮翼她就不信這個。

  她轉世輪回那麼多次,連最初的自己是個什麼樣子都忘記了。

  她只能知道,自己對某一件相同的事情做出的決定傾向,全都得仰賴後天所遭受到的環境培養。

  所以她絕不想當老師,她沒辦法做好影響一個人未來一生的職業。

  做不好,就絕不去做。

  二之宮翼的整個初中一年級,家中氣氛可是糟糕透頂。

  她知道若是自己不做什麼,母親好不容易得來的幸福就真得得泡湯了。

  這可不成。

  二之宮翼還未想好主意,暑假已經開始了。

  幸村精市的初中第一年,可是幹了不少驚世駭俗的事情。

  他先打敗了原來的網球部的部長,搞定了立海大附屬中學的網球部的部長一職,而且還另外兩位一年級生把持了整個網球部的工作,完全的成功展現了戰國時代遺留下來的風俗——「下克上」這一華麗的逆襲。

  而奠定他說一不二的部長身份的,則是他所率領的網球部取得了全國大賽的勝利。

  二之宮翼專程去看了那一場比賽。

  幸村精市在網球場上完全不像是那富含各種悲劇條件的阿市美人,倒是更像她那位擁有「第六天魔王」稱呼的兄長——織田信長。

  那讓人脊背發涼,胸中戰慄的卓絕才華,所謂上天的垂青——就是那麼一回事。

  第一學年結束的春假開頭,松內先生為了家庭的和睦再次做出了新的努力。

  松內先生專程在一件大案子完成後請了個長假,帶著全家一起去箱根泡溫泉了。

  回來的路上,他的寶貝閨女琉璃子不知道怎麼回事又鬧了大小姐脾氣。

  事情的起因已經沒人記得了,反正不外乎是那些故意找茬的雞毛蒜皮的小事情。

  松內琉璃子大概覺得自己就是父親再婚後被繼母虐待的可憐灰姑娘,二之宮翼才沒有那個功夫理睬小姑娘的心理變化,二之宮明菜一向都是那麼忙,她也一向自覺,有些時候過渡的關注並不是什麼好事情。你看現在,偶爾的一時忽略就覺得自己受了天大了委屈。

  「真虧翼姐姐受得了那種大小姐脾氣。」

  和松內琉璃子同班的幸村美咲在某日回家後,頭一次在餐桌上抱怨班級裡同學的不是。

  「啊啊啊啊,我真受不了她了!老師還把我和她分到了一組……」

  顯然幸村美咲和松內琉璃子的關係極度惡劣。

  幸村精市安撫了自己對誰都態度良好的妹妹被那種「大小姐」刺激到的暴躁脾氣後,望瞭望自己的父母。

  幸村媽媽給他一個稍安勿躁的眼神,可那雙眼底下的憂心卻讓她的兒子無法安下心來。

  事後幸村才知道,那次吵架後松內琉璃子在紅燈等車時拉開車門就下了車跑了起來。

  而二之宮翼立刻就下車追了上去。

  誰找到琉璃子一看到她追過來,立刻跑得更快了。——就連前方是綠燈轉黃燈的信號燈也沒停下腳步。

  若不是二之宮翼人高腿長又跑得快,她一定被軋死在車輪下面。

  就和二之宮翼的父親一樣的死法——當場死亡,救也沒用。

  松內琉璃子只有一點擦傷,但是二之宮翼的左腳卻是得了個粉碎性骨折的病症,醫囑是住院兩個月。

  在二之宮翼進手術室搶救的時候,等在手術室外的松內琉璃子在醫院裡被好脾氣的二之宮女士狠狠地摔了一巴掌,而琉璃子只是後悔的一直在哭,半點抱怨也沒有講。

  錯過了第二學年開學典禮和正常上課安排的二之宮翼,她在住院期間,每天放學後的部活結束後,幸村精市都會幫她帶上一本書過來。

  最近這幾天,他拿得書都是SF系的小說。

  幸村的解釋是:「我向部裡的正選借的。他是個SF小說迷。」

  「嗯,我沒看過這本書誒。」

  二之宮翼對自己看過的書從來打不起看第二遍的興趣,但是對於沒有看過的書卻很有興趣。

  「我看了下揭示板上的消息,這本書是很棒的稀有款。」

  「喜歡就好了。」

  二之宮翼誇獎他:「阿市果然知我心意。」

  幸村精市立刻轉移話題。

  「說起來,小翼出院後想過參加什麼社團嗎?」

  「之前我在合唱社也只是個打醬油的幽靈部員啦。」

  二之宮翼純粹是為了社團分才參加的社團,社團活動的時候也只是保持出勤率,反正合唱團的爭鬥無比火熱,少她一個爭奪者其他社員也樂得輕鬆。

  「那麼,小翼來當我們網球部的經理吧。」

  幸村精市提出了這麼一個建議。

  「可以倒是可以。」

  反正二之宮翼覺得也沒什麼問題。

  這麼多年相處下來,這可是幸村為數不多的向自己提出要求的事情。

  不過問題則是:「但是你們之前的那位經理呢。」

  「被我辭退了。」

  幸村的笑容看上去很美,也僅僅是看上去。

  「一個連德魯克的《管理學》都沒看過的人,怎麼能有這個資格當我的網球部的社團經理?」

  二之宮翼放下了手上的范達因的《主教殺人事件》,輕輕歎了口氣:「阿市,就算放眼全日本的初中,也不會有一個社團經理符合你的要求的。」

  「我的眼前就有一個。」

  「我可沒有真的答應誒。」

  「沒關係,我帶了申請表過來。」

  幸村精市一邊說,一邊從隨身攜帶的書包裡取出了一張申請表。

  「內容我全都填好了,小翼你只要簽名就可以了。」

  二之宮翼接過那張表和黑色水筆,看了申請表上的內容後,苦笑著簽了名。

  「阿市啊……你可讓我拿你怎麼辦喲。」

  幸村精市只是含蓄的笑著收回了申請表。


第53章 網王(二)

  切原赤也同學在第一天進立海大附中的時候,對網球部所抱有的幻想是:我要打敗三巨頭成就自己的傳說。

  但是現實很快就給了他一個殘酷的一擊。

  在認清了三巨頭的鐵三角牢不可破後,他勇於攀登困難的熱情和出色的天賦讓三位前輩們對他極其中意,還專門給他配置了個訓練表,美名其曰:能者多勞。

  與切原赤也同學在剛入社沒多久,便因為髮型略卷而從前輩仁王雅治那邊得到了個後來廣為流傳的「海帶子」外號(雖然他的抗議讓幸村部長下令嚴禁社內出現此類人參公雞的外號)相同的是,他那有名的路癡屬性。

  我們都知道,路癡一般都能開啟不同的FLAG。

  也就是不同的選擇支。

  他在前往網球場——這是他除了教室外唯二不會記錯的地方——的途中,遇見了個雙手推著輪椅,左腳綁著石膏的女生。

  根據她胸前的領結顏色,看樣子是二年級的學姐。

  切原赤也看到他人有困難,再加上四周沒有其他的人了——此刻剛好就是回家黨基本歸家,有社團活動的人基本到達活動地點的時間點,他就走過去問對方是否需要幫忙。

  二之宮翼她壓根就沒有所謂的殘障人士的自尊心那回事,有人幫忙她也樂意接受。

  「多謝了,切原同學。我正好和你同路。」

  切原赤也從後面推起輪椅走了幾步,才想起來一件事情。

  「為什麼……學姐會知道我的名字。」

  「嗯……因為我從很要好的摯友哪裡聽過切原君的名字啊。」

  二之宮翼笑得巧笑嫣然。

  她今世的皮相與受母親的影響,看上去就完全是個治癒系的大和撫子。

  再配上左腳綁了石膏這個「病弱」屬性,看上去更加附帶一股楚楚可憐之姿。

  我們都知道,這世界上的美人可不都是命運多舛的薄命紅顏,也有幸村精市這麼一款內裡是「第六天魔王殿下」的美人。

  而二之宮翼的自帶屬性就是強氣的抖S女王殿下。

  就算她現在得暫時坐輪椅,照樣有不怕死的抖M想來求跪舔。——沒看懂的好孩子就不要多想了。

  切原赤也長這麼大,就沒在現實裡真心見過這麼一款真人版的大和撫子的年長女性。

  一歲的年齡差在青春面前完全不算什麼。

  「學姐也是要去網球場?」

  「嗯。真巧啊……不是嗎?」

  二之宮翼耐著性子和自己第一位遇見的網球部成員進行著言語上的交流。

  距離正式部活開始還有十分鐘。

  她抓住了輪椅的扶手。

  「切原君,我們不快點的話,就要趕不上開始的時間了。」

  切原赤也看了看掛在書包上的手錶,略微不解:「不是還有十分鐘嗎?」

  「我想早點到呢。」

  二之宮翼將話說的如和風細雨,可切原赤也卻有一種見到了部長的錯覺感。

  等切原赤也加快腳步,推著向他自我介紹「我叫二之宮翼,漢字的『二』,『之乎者也』的『之』,『宮殿』的『宮』,寫作漢字『羽翼』的『翼』。」的二之宮翼學姐到達網球場時,他這才想起,部長和副部長超級反感和網球部無關的人員進入社團活動的區域。

  「啊,我忘記講了。」

  二之宮翼抬起頭看向上方的切原赤也。

  「我是新上任的網球部經理,以後請多指教。」

  而幸村精市在見到二之宮翼的到來後,走過來,從切原赤也的手上接過了推輪椅的工作。

  他俯下身,靠在二之宮翼的耳旁輕聲說道:「讓我來推就好了啊。」

  二之宮翼含笑回答:「我可沒興趣和阿市你發展摯友以上的關係。」

  幸村笑眯眯的看了二之宮翼一眼後,直起身,與副部長真田弦一郎講了一句後,後者便召集了所有的網球部成員。

  幸村介紹身邊坐輪椅的二之宮翼:「這位是新上任的網球部經理。」

  「我是二之宮翼,漢字的『二』,『之乎者也』的『之』,『宮殿』的『宮』,寫作漢字『羽翼』的『翼』。」

  切原赤也後知後覺的發現,對方將和自己說的那段話重複了一遍。

  而與二之宮翼和幸村精市在一年級時,屬於同一個班的仁王雅治忽然想到:這不是當年她剛入學時的自我介紹嗎?

  二之宮翼將利用率完全發揮到了最大效益。

  「我現在的狀況看了就懂了,我也不說什麼了。具體我要開展的工作,大家今後都會知道的。」二之宮翼慢慢的說完了最後一句話,「今後,請多指教。」

  她將挺直的腰慢慢彎了下去。

  仁王雅治心中頓時湧上不好的預感。

  他可是記得很清楚,當年因為二之宮翼與幸村部長的青梅竹馬的關係,她可是惹來不少女生的妒忌,他曾經見過她被一群女生堵在樓梯轉角處的平臺的情況,他還來不及做出什麼反應,二之宮翼的發言已經結束了。

  她說完話,也是這麼鞠了一躬,然後所有她身邊圍著的女生們就一個個臉色蒼白的如驚弓之鳥般將「逃竄」這個詞的含義發揮到了最大化。

  幸村精市不滿意之前的網球部經理的進展程度,於是一點情面也不留的將對方毫不猶豫地辭退了不說,還專門折腰去求了自己的青梅竹馬過來擔任了這個職務。

  他心裡也清楚,二之宮翼的腳還沒復原就讓她上任開展工作——確實是極不近人情的行為。

  但是他若是盡了人情,那麼他個人所預估的網球部的狀態,就無法按時達到預計標準了。

  自從立海大附中的網球部獲得了全國大賽的冠軍後,新入學的一年級生不知道有多少人是沖著那個冠軍的名頭而慕名前來。

  時間已經過去了半個多月,招新計畫早已告一段落,但是前任經理最讓他不滿意的一點,就是太好說話了。

  她完全不知道拒絕的方法。

  等那些新生們一個個提出退部申請——太慢了。

  他的耐心並沒有外人想像的那麼好——在這方面。

  二之宮翼用了三天的時間,就完成了上一任經理花了半個多月都沒能做到幸村部長明示暗示的事情。

  她第一天和第二天進行觀察,第三天開始就按照自己的記錄,對人一個個的進行面談。

  她對所有人的情況了若指掌,不單單讓對方心平氣和的提出了退部書,並且給所有人都找到了下家。

  每一個環節都做的滴水不漏,所有人都皆大歡喜。

  二之宮翼對每一個人的狀況不單單了若指掌,甚至連對方的心理動態都完全能摸得清楚,並且還體貼的給對方新的選擇和新的舞臺發揮。

  「盲目地熱情退卻後,就只剩下騎虎難下。」

  二之宮翼在週五下午的部活結束後的幾位正選所開的會議上,將自己的舉措簡單的講了一下。

  「我不單單給那些三分熱的腦補過剩的少年們找了臺階,順便給他們連下家都一起找了。還能有什麼不滿意的投訴?」

  幸村精市很簡單的就此事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我很滿意。」

  「多謝了,阿市。」

  即便不是第一次聽見,但是當二之宮翼輕易地就踩到將這個所有人視為幸村部長的「禁忌與不可碰觸的雷區」時,心理承受能力稍弱的人還是心中一跳。

  而幸村部長則很從容的微笑著回應:「不用客氣,小翼。」

  兩個人相視一笑,與其說那對視是電閃雷鳴電光火石,倒不如說是志趣相投的兩個傢伙在醞釀什麼新的措施。

  並不是幸村精市出賣了自己的部員,而是二之宮翼稍稍發揮了點她的收集情報的才能,外加借助了幸村推薦的柳蓮二同學的私房筆記記,再由二之宮翼發揮了自己的分析能力——這才做出來的這個分析歸納表。

  作為柳蓮二同學貢獻出自己私房筆記的條件,二之宮翼將自己的情報和他的共用了。

  兩個人核對自己手上的情報後,全部指向了某個同年級的學生。

  於是二人某天在午休時分找上了隊內的正選——仁王雅治。

  「仁王君,我和柳君要拜託一件事情。」

  已經拆掉了石膏的二之宮翼的兩條腿基本毫無差別,一樣的纖細修長,走運的是,走路情況也和原來的別無二致。

  但是她這些時日的改革舉措,已經沒有人再會小看她了。

  全日本會有哪個初中的社團經理會看過德魯克的《管理學》……還會把這書中所記載的內容給運用到管理社團上面啊?

  再加上與她一起來的人是柳蓮二……

  他們兩個人的態度百分之百就是代表了幸村部長和真田副部長。

  只不過為了讓仁王的心情稍微平和一點,所以這兩尊大神沒有前來罷了。

  「聽說柳生比呂士是和仁王君一個班。」

  雖然二之宮翼用的是疑問句,但是標點符號絕逼就是句號。

  「請您絕對要把他給我們社團挖過來。」

  她的語氣依然是和往日裡別無二致的和風細雨,可卻和幸村部長一樣恐怖。

  「無論您用什麼辦法,為了我們的全國大賽冠軍制霸,絕對——要挖過來。」

  柳蓮二在一旁適時地加上了一個詞:「務必。」

  基本沒和柳生比呂士講過話的仁王雅治一口答應下來。

  他真心覺得,這兩個人一出馬,比幸村部長站在他面前對他講這件事情還可怕。

  而且——好像還蠻有意思的。

  於是在幹出了精簡人員的工作後,二之宮翼還策劃了一起獵頭公司挖牆腳的工作。

  ——將柳生比呂士從其他社團給挖了過來。

  她這時才發現,原來這位柳生同學也很喜歡SF系的小說。

  找到了讀書會同好後,原本的三人讀書會小組變成了四人,在到了學期末的時候,則變成了七人。

  「反正不求高分,只求及格的話……猜題程度也簡單許多了。」

  二之宮翼聽說目標只是「及格」後,興致立刻就降下來了。

  她每次挨到考試的時候,最喜歡幹的事情就是在八點以後拉著幸村兩個人隨便到誰的家裡面去,一起在挑燈兩小時,猜考題題玩。

  「這是切原君的複習重點,請務必背下來。」

  她將列印好的A4紙放到切原赤也的面前。

  「這是丸井君的複習重點,請務必背下來。」

  「這是桑原君的。」

  作為巴西的交換生,桑原君也得到了一張國文相關的複習重點。

  雖然通過這些時日的進展,網球部的所有成員都知道了二之宮翼的正確性不可動搖,但是切原赤也也依然很不放心。

  他已經被所謂的「複習重點」騙過很多次了。

  可悲的英語成績單已經告訴他,猜題這玩兒意都是騙鬼的。

  「那個……真的沒問題嗎?」

  二之宮翼拿起手上的《首席女法醫》的第一冊,輕飄飄的回答道:「我的猜題正確率是百分之一百。」

  然後她似乎為了尋找到認證而補充了一句:「對吧,阿市?」

  「嗯,確實如此呢。」

  所以幸村精市從來不和二之宮翼打賭考試題目——因為他知道一定會輸。

  既然幸村大神都發話了,還有什麼好說的?老老實實背複習資料吧。

  因為是去年和前年全國大賽冠軍的緣故,立海大附中得到了種子隊的優待。

  借助二之宮翼的複習資料,所有會威脅到參賽資格的考試成績的問題全部被排除在外了。

  二之宮翼的《管理學》不是白看的,最近她買了套貝蒂·艾德華著作的《像藝術家一樣思考》。

  美咲萌蘿莉曾經問過二之宮翼,這本書很有趣嗎?

  然後二之宮翼回答她:「看完後就會發現學繪畫像是騎單車一樣簡單。」

  美咲蘿莉立刻央求翼姐姐看了也把這本書姐給自己。

  她近些時日迷上了畫畫。

  結果二之宮翼是將書借給了她,但是最後卻是幸村精市還回來的。

  「美咲和琉璃子一起去報了繪畫班。」

  換言之,自學這條路已經被二人拋棄了。

  「不過我看著這套書……」幸村精市話鋒一轉,「還蠻有趣的,我和小翼兩個人一起來學怎麼樣?」

  二之宮翼點了點頭。

  幸村精市很滿意在讀書會之後,他總算有了個新的和二之宮翼獨處的新機會。

  兩個人在有空的時候,一起去購入了畫紙、筆和顏料,然後開始培養了二人新的興趣*好。

  琉璃子自從幹出了讓自己的繼姐差點沒命的事情後,大徹大悟痛改前非——用幸村美咲的話來講,就是從「討人厭的大小姐」變成了可萌可萌的「傲嬌系」。

  就連當事人二之宮翼都不再糾結這件事情,而琉璃子則痛改前非後,幸村美咲也樂意於幫她融入班級裡面。

  美咲蘿莉性格從原本的害羞帶怯變成了如今的落落大方,其中絕對有向二之宮翼大姐姐靠攏的趨勢。

  可她自身絕不記仇小心眼的特性,更是倍受眾人憐*。

  ——而這世界上,可是永遠不缺少喜歡傲嬌系的廣大群眾。

  兩位元風格迥異少女的組合看著就棒呆了。

  對於美咲而言,琉璃子唯一讓她覺得不滿的地方,就是這她居然要和自己爭奪二之宮翼的一號粉絲的地位。

  蘿莉們的想法,幾位年長者們是全然不知的,大家只是欣喜於琉璃子的成長與——

  幸村精市和二之宮翼二人十幾年如一日的默契關係。

  在今年的關東地區,立海大附中全無敵手。

  由幸村精市帶領的立海大附中的網球部,順風順水的一路進軍了全國大賽。

  就算是曾經面對過冰帝的那位跡部景吾所帶領的網球部,但是在幸村面前,所有的強敵都只會飲恨而敗。

  「阿市還真是可怕啊。」

  全國大賽的抽籤會上,幸村精市從座位上站起來時,整個會場上的氣氛可是為之一肅。

  站在最後一排的角落中,頭戴貝雷帽,內搭吊帶衫外套風衣長褲的二之宮翼,居高臨下的觀察著周圍會場上的狀況。

  她將風衣的袖子卷到手肘的部分,不然就真的太熱了。

  所有人都對這位容貌姣好,內裡可怕之極的大魔王部長嚴正以待。

  「果然還是講『第六天大魔王』比較確切。」

  幸村精市的「第六天大魔王」這個稱呼,也只有二之宮翼敢這麼叫,若是讓切原赤也來選,「第六天大魔王」明明就應該是真田副部長的別名。

  可惜人家真田君長得少年老成,又天生是鐵面無私的外貌和內在——再加上部長要做發糖的人,那他就只能當舉棍子的那一位了。

  幸村精市所率領的立海大附中所在的一組,可以稱為真正的死亡之組。

  立海大制霸——

  這個口號已經在正選當中流傳了起來。

  二之宮翼在心中默默做著規劃。

  等拿到了這次的冠軍,第三年口號就換成喊「立海大三連霸」好了。

  「請問,你是二之宮翼小姐嗎?」

  二之宮翼望向認出自己的那位元年輕的記者小姐。

  「我是宮本*,這是我的名片。」

  對方拿出自己的名片,二之宮翼只是看了看。

  在造假技術如此繁盛的今天,名片這玩兒意的可信程度大概就比公共廁所門上貼得那廣告真實性好上一點。

  可樣子總歸要做的。「週刊雜誌《ONE OFF》的宮本小姐……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對方說出來意。

  「我想來採訪你。」

  這讓二之宮翼覺得很驚訝。

  「我以為你想要採訪我們網球部來著。」

  「不,那是體育週刊的工作。」

  在宮本*的眼中,二之宮翼就是個寶庫。

  她從《體育週刊》的校友那邊聽說了這位社團經理對所有採訪網球部的記者們每一個都要嚴格把關——

  「簡直和那些藝人們的經紀人一樣嚴格了。」

  她對這個能難倒專業記者們的初中生很感興趣,尤其是她聽說了對方還讀過《管理學》並且將其中的內容運用到社團運作之上……

  這個題材還真的非常有趣!

  所以她就找過來了。

  宮本*講出了自己的來意:「我想知道……你作為立海大附中網球部經理的訣竅。」

  「立海大附中的網球部很優秀,能成為他們的社團經理我感到很榮幸。」

  這是官方回答。

  「我們會給採訪費的。」

  這樣的話——

  二之宮翼向她溫和的笑了。

  「我們來談談具體的價格和稿件內容吧。」還有,這事她得給幸村發條消息,問問能不能說。

  幸村的回答很簡單。

  「可以。」

  那麼接下去就是稿件價錢,以及稿件相關內容部分修改程度的討價還價了。

  這個部分,是二之宮翼最擅長的事情了。

  這可不是死要錢,是正當的相關收入。

  你羡慕妒忌恨?

  也來個全國冠軍讓記者們付採訪費呀啊。

  所謂開源節流,不就是這麼回事嗎?


第54章 網王(三)

  宮本愛是個非常難對付的記者,提問中的陷阱可比二之宮翼接觸過的記者們要難對付的多。

  可不幸的消息是,宮本愛小姐,你的悲劇就在於永遠不可能知道二之宮翼她所隱藏的秘密。

  兩個人一個問的刁鑽古怪,一個回答的滴水不漏,到了分手時,宮本愛已經對二之宮翼抱有了極高的熱情。

  到了最後,她甚至建議二之宮翼將自己對《管理學》的現實例子的使用心得寫本小說——

  「說不定銷量還會不錯?」

  二之宮翼點了下頭,算是接受了這個提議。

  二人告別之後,二之宮翼看了看手機,幸村剛剛給她發了條簡訊。

  她走到街口的轉角處時,便見到左肩上背著網球袋,右手拿著手機的幸村精市。

  二之宮翼在見到幸村朝著自己微笑後,這才後知後覺的發現原來他的身旁還有真田副部長的存在。

  幸村精市沒有重色輕友這個屬性,可也會在心裡歎氣,為什麼明明有這麼好的氣氛,真田還要在一旁當電燈泡。

  可讓他有些不甘心的是,就算真田不在,這麼多年下來,二之宮翼依然只將他當做重要的摯友。

  有什麼事情能夠突破這個讓他無法滿意、無法滿足的關係就好了。

  這個機會很快就來了。

  作為立海大附中網球部的經理,二之宮翼在關東地區前的賽事裡並沒出現在賽場上可以用「身體尚未完全復原,不宜在太陽底下直曬」這個理由,但是在之後的全國大賽上……她不出現就完全說不過去了。

  反正身體也好的差不多了……

  二之宮翼拼命往身上抹二之宮明菜出品的防曬霜,大熱天也將風衣的衣袖拉到手腕,帶上貝雷帽,身背雙肩包,自帶各種防暑用品和記錄冊。

  她對網球的理解程度,僅僅只是通曉規則並且知道一些知名絕招的程度。

  比方說她可以將網球部裡所有人的絕招和效果都記得滾瓜爛熟,但是要問起其他學校的人……那就只能依靠柳蓮二的筆記本了。

  不過,社團經理的工作她還是要做的。

  自從二之宮翼出現在全國大賽上後,立海大出賽的正選們就發現了一個無比美好的事實——

  「果然有細心的異性在,完全和之前獲得的待遇截然不同。」

  這種話也只能私下裡講講,若是被之前打點眾人所需品的軍師——柳蓮二聽見了,天曉得後面會有什麼在等著你。

  但讓,柳蓮二是立海大三巨頭裡僅剩的良心,他只會用事實依據來打擊你,而真田副部長則是在肉體上鍛煉你的堅強意志。

  至於幸村部長——

  「到底是叫開的『神之子』這個稱呼啊。」

  有網球部的成員在私底下竊竊私語,「神之子」這個稱呼仿佛一夜之間,就伴隨著立海大附中的全國二連霸達成,在全國的初中網球界裡流傳了開來。

  就連《體育週刊》的記者都引用了這個詞。

  「就好像是倍受神明所寵愛的孩子。」原話如此,不過縮寫一下,不就是「神之子」麼。

  在全國大賽再一次的取得勝利後,作為拿到全國冠軍的優待,正選們聚在一起,看著這個月公示的財政收入。

  公示財政收入的原因,就是為了民主投票決定接下去該怎麼好好大肆慶賀一番。

  二之宮翼是個能夠熱鬧滿十二分,就絕不會只做到十分的人。

  就算看過一遍財政收入,但就算是柳蓮二,也還是無法理解那筆十萬元的收入來源。

  「這十萬是……採訪費用?」

  在「收入原因」這一欄上,二之宮翼填上的內容是「採訪費用。」

  雖然當時是被二之宮翼所說的理由給說服了,但是為了說服其他的正選們,柳蓮二依然需要讓她重複當時同他講過的理由。

  「《ONE OFF》的記者上次在全國大賽的抽籤分組上來找我採訪過,聽說稿件在錄用後說銷量比前一期多了30%,所以採訪費就比之前說好的價錢更多一些了。」

  二之宮翼很輕飄飄的講了個看上去沒什麼大不了的事情。

  前些時日她剛剛和宮本愛小姐聯繫過,拖她的關係聯繫到了某家知名的出版社,人家對於初中的社團經理能夠解讀《管理學》還能輕鬆的運用到社團的管理上面,尤其是還有現實的實際案例作為參考——非常的感興趣。

  三天前她剛剛將自己整理所寫的小說的電子稿發給編輯,剛才上午人家給出了回應。

  「可以出版。」

  這四個字就意味著就是一筆外快進賬。

  二之宮翼她已經和父母講過了這件事情,他們對於她的做法持理解態度。

  只要不是違反法律和道德的事情,若是你覺得其中的風險可以自己承擔,那麼當然可以放心大膽的去做。

  「關於今次的慶祝活動……」

  二之宮翼拿出之前發下去的調查票的統計內容。

  「因為多了筆意外收入,所以可以幹些很有趣的事情。」

  她將之前與幸村、真田還有柳蓮二四人一起策劃聯繫到的結果公之於眾。

  「我們聯繫了之前的OB(old boy,即已經畢業的前輩),他願意給我們大幅度的折扣,包團的四天三夜超豪華大阪遊——」

  既然是二之宮翼所說的「超豪華」那麼待遇自然也是超豪華的。

  二之宮翼對著坐在自己身旁的幸村講道:「我第一次覺得,日本這地方有國內航空還真是件好事情啊。」

  聽到二之宮翼這句話的切原赤也提出了疑問:「難道還會是什麼壞事嗎?」

  「日本航空的財政狀況之糟糕,已經連經濟報紙都懶得寫了啊。」

  二之宮翼給明顯從來不關心這一塊的小孩子科普著知識面。

  切原赤也一聽到「經濟」這個詞就覺得頭痛。

  而二之宮翼則含笑摸了摸他的頭,遞給了他一塊巧克力。

  「我不能吃太甜的東西,切原君這就拜託你解決啦。」

  哄完切原赤也,幸村精市換了個坐姿,靠在二之宮翼的耳旁輕聲說道:「小翼,我記得你就是這麼哄美咲和琉璃子的吧。」

  「阿市,切原還是個小孩子哦。」

  「不算小了。」

  幸村精市不贊同的搖了搖頭。

  他明年才上三年級,距離畢業和退部還有好長的一段時間,但是要將立海大附中的網球部交給切原赤也——

  也不是說不可以,但是他還有得要學習的東西。

  「我先說好啊,阿市。」二之宮翼輕聲講道,「我答應幫你培養個網球部經理的接班人,可不代表會幫你培養個網球部的部長。」

  「這個問題,小翼你大可放心。」

  幸村精市雖說放輕了音量,言語間卻包含著一股不容動搖的堅持。

  「我還沒有想甩手放權到這種程度。」

  「真是可怕的第六天魔王。」

  二之宮翼拽了拽幸村精市的頭髮,表達了自己因為他的語氣而感到的些許不滿後,調整了坐姿,靠在他的肩膀上合眼睡了過去。

  幸村精市給自己的青梅竹馬蓋上自己的外套之餘,順便在心中想到,莫非小翼壓根就對他沒有半點對異性的警戒心嗎?

  往日裡覺得這點特殊優待是很好,但是放在如今看來——

  幸村大魔王心中的不滿又狠狠加上了一筆。

  到了大阪能玩什麼?

  大阪城,天守閣,四天王寺,心齋橋買好東西後大家圍在一起玩有益生心健康而且絕對不會被真田副部長冷眼看待厲聲阻止的抽鬼牌。

  這種大眾娛樂遊戲第一個獲勝的人永遠都是二之宮翼。

  「太沒挑戰性了。」

  對於她而言,任何需要與人對戰的遊戲壓根就沒有挑戰性。

  她絕對會贏。

  然後她跑到一邊看書去,而任憑幸村故意抽到鬼牌又讓別人把鬼牌抽走——

  誰都知道幸村部長玩這個玩得不要太開心。

  隨行陪同的一男一女兩位老師,正在一旁的隔間裡與導遊閒談著大阪的趣事。基本只是個掛名的網球部指導老師——藤原彩花,上個月剛剛結婚,正與同校的丈夫新婚燕爾就的時候撞上了到大阪旅行的豪華自助遊的好運。藤原老師的費用是包括在網球部的活動經費當中的,所以只要她的先生自付一人份的錢就可以了。

  兩位學校的老師一起陪同出行,誰也挑不出錯來。

  畢竟網球部剛剛衛冕了全國大賽的冠軍席,而且活動經費的每一筆收支來源都有理有據,半點錯都找不到。

  而二之宮翼則是學校裡品學兼優的高材生,就連OB會都知道她的名字,在社會上幹著人脈甚廣的幾位已經畢業多年的前輩們都對她的前程很感興趣。

  有條理有規劃,並且還有與才能相符的勇氣以及——屈居人下也不會有任何的不適。

  哪個野心家會不想要這樣子的得力幹將?

  從小投資並且還有校友關係的親兵,自然要比後來遇到的下屬更加親厚幾分……這是世間常理。

  但是二之宮翼明顯對別人對自己所投資的東西半點好感都欠奉。

  她向來就不會為了別人的決定而動搖自己的人生目標。

  她發現自己還挺有寫作天賦的。

  這讓壓根就沒有半點配色天賦,完全不能繼承母親手作課堂的二之宮翼明顯有了能讓母親釋懷的事情。

  二之宮明菜並不是什麼糟糕的母親,相反,她盡力為自己的女兒提供了好的環境和母親所能給的所有的照顧。

  二之宮翼正在自己的房間裡給母親寫明信片,然後給所有值得寄明信片的人都寫了一張。

  幸村在第二日的早飯後,雙手接過了二之宮翼的手寫明信片時,手腕一轉,反過來握住了她的手。

  「小翼。」

  「嗯?怎麼了?」

  「我啊……」

  幸村精市望著她,眼中只有她的身影。

  「我對你——」

  二之宮翼屏住了呼吸。

  然後她聽見了那句昔日二之宮翼的親生父親對她的親生母親所講過的話。

  「我想和你一起在攜手度過將來的人生。」

  「……」

  二之宮翼深吸一口氣。

  當這口氣呼出來時,便做下了決定。

  「好啊。這一生我也只想和你一起度過呢。」

  然後她見到幸村臉上所真心顯露的笑容時,又笑著補充道:「你要是敢負心的話,一定把你挫骨揚灰。」

  「這是……當然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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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網王(四)

  關於幸村精市對立海大附中網球社的經理告白成功,然後肆無忌憚的在人前秀恩愛一事,正選們紛紛發表了自己的看法。

  諸如仁王雅治這一類「早有預見」的派系,紛紛驚愕道:幸村部長你居然現在才將二之宮給攻略下來?

  幸村部長的回應是:小翼可是直布羅陀要塞。

  而諸如切原赤也這一類「剛剛才知道」的派系,則紛紛表示:沒想到部長居然也會「挑好氣氛直球告白」這一招。

  幸村部長的回答是:多謝讚譽。

  而二之宮翼則在翻著母親給她發來的購物清單,帶著新鮮出爐的男友進行著漫長的採購活動。

  「頭一次發現,阿市你去參加了運動系的社團真是太好了。」

  二之宮翼的體力不算差,可也只是正常的初中女生的水準,和幸村大魔王的體力值完全無法相提並論。

  在走了兩個小時後,二之宮翼只拎著兩個袋子就累得只能停下腳步,暫時休息一下,而幸村精市則依然是剛剛出門時的那副輕鬆樣子。

  他拎著四大袋的東西,可連半點勞累的神色也都見不到。

  「把那兩個袋子也給我吧。」

  幸村的建議得到了二之宮翼的一口否決。

  「我就不信了……」

  她還真不相信自己的體力差到這種地步。

  但是幸村只是用實際行動來證明了他新鮮出爐的身份標籤。

  將那兩個相對而言比較輕的袋子也拎到手上後,幸村部長指了指前面的車站。

  「我們回去吧。」

  一上午的採購活動確實是累死個人,但是等到了旅館,卻只見到了藤原彩花老師的丈夫和他們一行人的導遊。

  幸村去房間裡放東西了,那麼開口詢問的工作,自然當仁不讓的由二之宮翼來負責。

  「藤原老師,為什麼——」

  當幸村打開門後,就看到二之宮翼氣喘吁吁的站在自己的門口。

  明顯,她是從藤原老師那裡得到了前因後果後便一路跑了過來。

  「幸村,那群傢伙……」

  二之宮翼將自己從藤原老師那裡聽到的消息轉述了一遍。

  今天一整天都是自由活動時間,二之宮翼和幸村精市兩個人去購買旅遊用的手信了,而其他人則紛紛表示「絕對不當部長的電燈泡」而各自結伴去逛街了。

  誰料到九點鐘的時候,柳蓮二打電話回來說他們受四天寶寺的邀請,去進行友好比賽了。

  幸村精市和二之宮翼兩人與藤原老師講過後,便匆匆前往了四天寶寺。

  在公車上,二之宮翼低聲對幸村抱怨道:「為什麼這群傢伙不給我們打電話啊。」

  幸村眨了下眼睛,悄聲回答道:「可能是因為我們兩個人都沒帶手機的緣故。」

  二之宮翼臉色一白,而幸村從口袋裡取出了兩個手機。

  這兩支一白一黑的手機,明顯就是情侶款。

  兩家的父親曾經合作給某個公司做過某款手機的廣告,作為廣告大獲成功的禮物,他們二人得到了購買手機時可以使用的優惠折扣。

  然後這兩位大人分別將這個優惠折扣讓給了自己家中最年長的那位孩子。

  幸村和二之宮翼合計過後,就買了這兩支情侶款的手機。

  當初購買的時候,二之宮翼是盯著「性價比合算」去的,而幸村的想法,分明就是「司馬昭之心,路人皆知」。

  「出門的時候不是換過外衣了嗎?小翼你忘記把手機取出來了。」幸村的理由聽上去極為正當,「剛才回去的時候,我就把手機拿出來了。」

  「是這樣啊。」

  二之宮翼接過自己的那支白色的手機,翻開手機蓋後,看著待機畫面,忽然反應了過來。

  「阿市,」她的聲音聽著平穩又冷靜,「你在出門的時候就發現這個問題了吧。」

  幸村微微一笑:「是啊。」

  「那麼,為什麼不在一開始就提醒我呢?」

  「因為這是和小翼的第一次約會啊。」被叫了那麼多年「阿市」早就將「從容淡定」修到了宗師級別的幸村大魔王,理所當然的說出了自己的解釋,「我才不想被其他人打擾呢。」

  「大魔王。」

  「可惜這裡是大阪而不是京都呢。」

  幸村部長看著車窗外的風景。

  「只有覆滅在德川家下的豐臣軍,而沒有本能寺。」

  「大阪之戰」是德川家康搞死豐臣秀吉的軍隊,其後奠定了德川幕府二百多年統治的戰役。

  而我們都知道,織田信長是死在京都的本能寺。

  「我們一定要去本能寺。」

  「到了京都的話,還要去金閣寺和銀閣寺吧,琵琶湖一定也要去一次,還有光之教堂……」幸村精市放出了自己的彩蛋,「明天下午我們要動身去京都呢,我已經預約了參觀明天早上的光之教堂,小翼一起去吧。」

  「我又不信上帝。」

  話雖如此,不信神的二之宮翼也挺想去看看那棟代表了日本「極簡美學」的教堂。

  「但是一起去的話……可以啊。」

  聽得二之宮翼的回答,幸村便高興的笑了。——還真是個讓水色風光全部黯然失色的笑容。

  到了網站,下了車,徒步走了十幾分鐘的上坡後,便到了四天寶寺的學校。

  看著校門,二之宮翼喃喃地講道:「建在寺廟裡的學校嗎?」

  她心中卻在想,日本的和尚能夠娶妻生子還能將寺廟當成家族產業由自己的孩子繼承,一代代的傳下去——可沒想到居然還有在寺廟裡建學校的。

  真是讓人略感驚訝。

  「之前的全國大賽的總決賽,我們可是和四天寶寺進行的比賽啊。」

  幸村精市搖了搖頭,肩上背著網球包,卻半點也不覺得累。

  他全當成是體力訓練了。

  「小翼都沒從蓮二那邊聽說過四天寶寺的情況嗎?」

  二之宮翼皺起眉,開始回憶當時柳蓮二的介紹。

  「不,我可能將柳君的話理解錯了。」

  幸村伸出手,指尖撫平了她皺起的眉心。

  柔聲細語道:「小翼皺起眉的話,我會心疼的。」

  二之宮翼被竹馬君的「殺必死」服務給一擊秒殺了。

  幸村精市若是想放送點溫柔死人的殺必死服務,向來是無往不利。

  被秒殺了的二之宮翼回過神來,看著對面注視著自己發呆的幸村大魔王,將頭一扭,向前邁開大步。

  進了四天寶寺學校的大門,左顧右盼,卻不曉得網球社的活動場地在什麼地方。

  正在這時,二人見到了依稀是小學生模樣的短髮少女。

  幸村部長向她問路:「這位同學,請問你知道四天寶寺的網球社在什麼地方嗎?」

  那位元少女的視線掃過二人後,看著幸村部長,反過來詢問:「你……也是打網球的?」

  「這麼說的話……也沒有錯。」

  雖說幸村的唇角喊著笑意,可是從幼稚園就和他認識的二之宮翼深知,這可是阿市心情不爽的前奏。

  「請問,我們該怎麼去呢?」

  「向那邊一直走就可以了。」

  少女給二人指出了路。

  道謝後,二之宮翼拉著幸村急急忙忙的向著那位少女所指的方向而去。

  「阿市,欺負小孩子什麼的太丟人了。」

  「沒有。」

  「才怪。」

  「真的沒有。」

  凝視。

  微笑。

  二之宮翼不再和幸村精市糾結這個問題。

  兩個人繞了一會兒,走了幾分鐘後,便到達了網球場。

  該怎麼說呢……

  二之宮翼輕聲對幸村精市講道:「這氣氛還真是古怪啊。」

  他們兩個人站得地方不太好,所以沒人見得到他們,而在比賽場上,情況卻是劍拔弩張的很。

  幸村沒聽見二之宮翼的說法,站在這個不受人注意的高處,看著下放。

  然後,他忽然開了口:「小翼,我先下去了,你稍微繞一下道吧。」

  「喂,等一下!」她可不成什麼神經反射能力超強、身體素質又好的讓人驚歎的傢伙,但就算是她也知道,從這種高度跳下去,腳絕對會殘的。

  然後,二之宮翼眼睜睜的看著幸村從這個高度一躍而下。

  ——穩穩落地。

  二之宮翼嘴角一抽,去找能到下麵網球場地的路去了。

  果然……幸村大魔王真的生氣了。

  用這種登場方法,除了拉風的作用,絕對還是為了給下面場地的險惡氣氛解圍吧。

  切原那小子,做得實在是不能算「有些過分了」的程度。

  紅著眼睛,簡直就像是惡魔一樣,對手都已經嚇得跌坐在地上還不停下來了。

  對方的膝蓋……

  切原那傢伙,到底是怎麼把對方的膝蓋傷成這樣子?

  環繞著二之宮翼的疑問尚未褪去,用了超拉風的方式登場的幸村部長,先是向著四天寶寺的那方鞠躬致歉切原赤也的網球略兇暴了點,然後回頭沖著甩下自己和經理二人,跑來和四天寶寺打友誼賽的正選們微笑著說道:「就算今天是自由活動的時間,但是都不跟我和小翼兩個人說一聲,就跑過來打友誼賽——」

  幸村精市唇角的笑容比之前的更深了一些:「回去再聽解釋。」

  他一句話便阻止了柳蓮二的理由。

  「現在——」

  他放下了網球包,從裡面取出了網球拍。

  「白石……部長,全國大賽總決賽上沒能與你對戰,真是很遺憾。既然今次有此機會,不如來打一局吧。」

  繞了個原路終於跑過來的二之宮翼,正巧聽見幸村精市的發言。

  「阿市這個大魔王,真是哪壺不開提哪壺。」

  在全國大賽的亞軍面前說這種話,真是要多傲慢有多傲慢。

  但是——

  「畢竟這裡不是本能寺呢。」正如

  既然這裡不是埋葬了一代梟雄的本能寺,提出「天下布武」理論的「第六天魔王」當然無往不勝。

  二之宮翼她對幸村精市的勝利——沒有絲毫懷疑。


第56章 網王(五)

  幸村精市的「神之子」之名,是在某次採訪當中,由二之宮翼的某句感歎衍生出來的。

  每次比賽必定會獲得勝利,並且絕不會丟掉一局。貨真價實的「神之子」。

  「確實是很厲害呢。沒有一個多餘的動作,簡直就是教科書般完美的網球呢。」

  5:0時候,幸村大魔王握著網球拍,向著站在自己對面的少年講道:「但是,你沒有贏的機會。——是我的話。」

  二之宮翼將裝著各種出行必備品的單肩包抱在胸前,心中再次重複了自己的評價「果然是第六天大魔王,居然連半點情面都不留。」

  下一秒,她就自己將自己的想法給否決了。

  「不,情面這種東西,阿市絕對不會用在網球上的呢。」

  畢竟,是這傢伙自己選擇的,並且如自己的命般呵護的網球呢。

  和四天寶寺的友誼賽,在幸村部長從容的態度中結束了。

  這場比賽,作為旁觀者的心情只有自己才能知道。作為當時的白石藏之介的心情,也只有他自己才明白。

  幸村精市,這個人的網球,無懈可擊。

  這種比賽結果,理所當然,不出意料。

  讓二之宮翼感到有趣的是,切原赤也面對這樣無懈可擊的幸村精市的反應。

  渾身顫抖,不是因為害怕而是因為興奮。

  二之宮翼走上前去,抬起手拍了拍切原的左肩。

  她在他身後悄聲說道:「我很期待你能打倒那個三個怪物,開創自己時代的那個不久的將來。」

  切原赤也沒有回頭,只是握緊了雙拳。

  鼓勵完立海大附屬中學未來的網球社支柱之後,二之宮翼拿出手機,將上面的待機畫面舉到幸村的面前。

  「已經十二點了誒,也該吃午飯了吧。」

  「啊,也是呢。」

  幸村看到了待機畫面上的時間後,同意了這一點。

  然後他對四天寶寺的人說道:「要不要一起去吃烤肉?」

  之前被切原赤也的網球打傷膝蓋的四天寶寺的正選,經過檢查後確認並沒有什麼其他的問題。

  「真是太好了啊,沒什麼大事。」

  二之宮翼感歎四天寶寺的那位成員並無大礙,並為之感到由衷的高興。

  而切原赤也卻打從脊背處感到了一股冷意湧了上來。

  二之宮翼回頭經過切原赤也的身邊時,對他悄聲說道:「赤也君,要是因為你導致對手住院的話,我們真得要好好談一談了呢。」

  切原赤也一點也不想和二之宮學姐單獨談一談。

  四天寶寺的友誼賽結束後,因為二之宮翼的公關做的足夠好,再加上有幸村部長在後,切原赤也的認錯態度還算誠懇,四天寶寺的隊員在網球比賽時這場風波也算是被平息了。

  有「地陪」四天寶寺的成員們的陪同,下午時分的自由活動是渡過的足夠愉快。

  與他們道別後,隔日早上,幸村與二之宮兩人就奔赴了茨木市的光之教堂。

  從外表看找不到明顯大門的教堂,因為當初採用的最低限度的預算所以看上去和歐洲的教堂毫無相似之處。

  「從外表絕對看不出來的。」

  二之宮翼的雙手手指攪在一起。

  在她面前的,正是由日本建築大師安藤忠雄於一九八七年所設計,並且獲得了羅馬教皇頒發的「二十世紀最佳教堂獎」。

  從外形看,只是一棟矩形的混凝土建築物。

  但是走進去,由巧妙地分割方式和作為輔助光源的兩扇落地窗柔和了的光源——

  光的十字架投影在牆壁上,在這肅穆而又近乎封閉的空間當中,仿佛能直面上帝的威嚴。

  震撼於那十字形的光,與朗香教堂所帶來的沉靜相反,那是一種觸動靈魂的視覺效果。

  因此,就會忽略了最重要的一點。

  在巧妙的視覺上的錯覺構成之下,很多人都會忽略了往下走的臺階。

  牧師站的位置與觀眾的一樣高,設計師所傳遞出的「眾生平等」的思想,自然而然的就滲入了進入這棟建築物的參觀者的心中。

  「呐,阿市。」

  二之宮翼伸手抓住了身旁同行者的手臂。

  「我啊,將來想當個建築設計師。」

  幸村精市第一次聽到二之宮翼的夢想。

  在他的記憶裡,就從沒聽說過二之宮翼講過自己夢想。

  「是個不錯的選擇吧。」

  她眼中的光在閃閃發亮。

  就幸村精市看來,她眼中跳動的光,比這光之教堂的「光之十字架」更加的耀眼。

  「嗯,小翼的選擇很棒呢。」

  「說起來,阿市的夢想是什麼?」

  「長遠的話……」幸村精市含糊的帶過了這個話題,「還沒到填志願意向表的時候吧……而且,我現在只有一個想法。」

  「立海大附屬——全國三連霸。」

  二之宮翼看著念出這句話的幸村精市,在他姣好的面容上所浮現的神情——寫作「野心」讀作「自信」。

  她轉過頭去,拉著幸村走出了教堂。

  「我想到了,今年的網球社的口號。」

  她望向前方,邁開大步,身側的幸村與她並肩而行。

  「立海三連霸,無死角!」

  對於這個口號,幸村的回答很簡單:「嗯,點子很好呢。」

  這就說定了。

  大阪旅遊結束後沒多久,暑假就結束了。

  就連暑假,網球社的訓練也沒有絲毫的輕鬆,甚至還加重了訓練計畫。

  有幸村部長帶頭執行訓練表,誰也不敢提出絲毫的異議。

  畢竟開學後就要開始準備海原祭了。

  作為與這所直升制度的學校歷史同樣悠久的海原祭,向來都是由中、高、大學部聯合舉辦。

  幸村精市負責了海原祭上的話劇的企劃、演出和腳本的工作。

  作為分擔一半腳本工作量的二之宮翼,則還身兼了海原祭工作協調策劃的工作。

  雖然兩個人都將自己的工作完成的無可挑剔,但是私下裡,實際上非常討厭麻煩事的二之宮翼則對幸村抱怨道:「我下次絕對不要再幫這種忙了。」

  「那麼,為什麼這次要答應下來?小翼你明明清楚自己的幹的這個工作非常的麻煩吧。」

  「因為,海原祭的話,琉璃子和美咲也要來玩啊。」

  「執行委員的工作可以獲得更多的海原祭的票……因為這個原因嗎?」

  「嗯,想要她們不用選擇而直接玩得開心的話,只能找點能拿到更多補貼海原祭票的職務了啊。」

  二之宮翼計畫著自己的勞動付出和所獲得成果的比例,緊接著就覺得還是別算下去了。

  再怎麼算都覺得非常的不合算啊。

  「我這邊也會有拿到補貼的海原祭的票,一起拿過去吧。」

  「不行哦,阿市的那份要留給爸爸媽媽的。」

  二之宮翼長長歎了口氣。

  「如果不是金錢買賣這些票是禁止的行為的話,我還真想花點錢買上一打呢。」

  「賣方會被退學的。」

  「嗯,所以我才不準備幹這種害人的事情。」

  回答完了幸村的問題後,二之宮翼繼續縮在一旁,看著劇本的內容,一字一句的斟酌起臺詞來。

  幸村順手拿起被她丟到一旁的本子,上面寫著的卻是與在海原祭上將要發表的內容截然不同。

  沒有血也沒有死亡,沒有言語上的暴力也沒有舉動上的,甚至是可以說是非常簡單明快的遣詞用句,但是卻讓讀者看得心情無比沉重。

  「小翼,這是……?」

  「啊,這個啊。」

  二之宮翼也沒有被人看到自己私藏文章時的害羞,或者是氣憤的情緒,只是很淡定的告訴幸村。

  「這是我為自己將來要建的家所準備的建房資金。」

  幸村看著這本只是普通的牛皮紙封面的本子,封面上工整的寫著《短篇合集》這四個漢字。

  「小翼……真的考慮了很多呢。」

  「阿市你可不能毀容哦。」

  二之宮翼笑眯眯的望著他。

  「以後和別人商談的時候,全都需要你出面給我們搞個優惠價呢。」

  她的口中講出了一句無法反駁的話。

  「這個世界上沒有美貌無法敲開的大門。」

  「同理,」幸村精市非常討厭別人說起自己的相貌——可惜二之宮翼卻是個例外,「這個世界上也沒有才華所無法敲開的大門。」

  「阿市!」

  二之宮翼丟下手上的劇本,向著身旁的男友撲了過去。

  「我該拿你怎麼辦?」

  她蹭蹭幸村的肩膀,而後者則配合著她的舉動,伸手拍了拍她的背。

  「那就再多愛我一點吧。」

  「阿市,你可不能見異思遷哦。」

  「是……如果我這樣子做了,可是會被小翼你給挫骨揚灰的。」

  「知道就好。」

  「嗯。」

  這次的海原祭策劃大成功,尤其是壓軸的話劇,更是從演員、劇本到道具上面都讓前來的觀眾們與OB會的成員都感到萬分的滿意。

  充滿新意的劇本和優秀的話劇社的演員,再加上恰到好處的精緻道具,簡直不能更棒。

  在禮堂當中,為落幕後的話劇鼓掌喝彩的丸井文太對著坐在自己左側的桑原傑克講道:「我開始同情起明年的海原祭上負責話劇劇本一職的人了。」

  後者則有些抱歉的回答:「話劇裡面所提到的一些雙關句……我沒怎麼聽懂。」

  「哦哦,這個啊。」丸井停下拍手的動作,輕輕拍了拍桑原的肩膀:「剛才哪裡沒弄清楚的,我和你講一下。」

  他又說道:「這劇裡面的很多點子都超棒的,沒聽懂就太可惜了。能聽懂就會覺得超級有趣了。」

  「丸井學長全部都聽懂了嗎?」

  一旁的學妹悄聲問他。

  被追問這個問題的丸井則扯了扯嘴角:「應該是大部分吧……」

  「找二之宮學姐要劇本看一下不就好了嗎?」

  另外有人講道:「我記得之前海明(男主演)說過,劇本上很多雙關句還有諸多橋段都做了批註的。」

  這群傢伙到底有多麼不知天高地厚啊。

  丸井都想同情真打算這麼幹了的那群同學們了。

  沒想到,勇者還真是出現了。

  海原祭結束後的第二天,就在網球社的社團訓練結束後,切原赤也卻走向了二之宮翼。

  「學姐,那個上次海原祭的劇本,我的姐姐想問幾個劇本裡出線的橋段……」

  「哦哦,原來如此。」

  二之宮翼從包裡取出一份簡略的冊子。

  「一共200元,多謝惠顧。」

  「誒?」

  話雖如此,切原赤也還是乖乖掏錢,買下了那本文庫本尺寸的小冊子。

  「張和油墨費不要錢啊。還有,你以為到底有多少人找我要這個了。」

  二之宮翼接過這200元後,將小冊子交給了切原赤也。

  「我就收個工本費……還有,為什麼那群傢伙都不去找阿市啊。明明他也負責了一半的劇本啊。」

  因為和幸村部長相比,明顯學姐你更好說話一些。

  聽到二之宮翼和切原赤也兩個人的對話——基本上就是二之宮翼在單方面向著切原赤也吐槽著就站在不遠處——正在和柳蓮二還有真田三人討論事情——的幸村精市。

  丸井都想同情自己的這位學弟了。

  他從包裡翻出兩枚一百元的硬幣,也從二之宮翼手上購入了一本小冊子。

  小冊子上的內容詳盡、批註豐富,完全能讓丸井在私下空閒的時間裡給桑原好好解說一番日本言語中的有趣地方。

  說起桑原——

  之前,二之宮翼在知道了桑原的父親目前待業中,而他在巴西時還曾經當過十多年的餐廳主廚後,就介紹給了正準備給自己的手作教室添加新的一門課程的母親。

  二之宮明菜女士在徵詢了自己教室裡的學生們的意見後,大家都表示對巴西料理很感興趣不說,而且在得知了能掌握巴西風味的醬料製作方法後,更是有了極高的熱情。

  反正二之宮翼在嘗過一次辣系的巴西菜後,就對這種料理再也提不起任何的熱情了。

  「知難而上」是種好做法,但是有「自知之明」也是很重要的一件事情。

  「啊桑原,媽媽說多虧了你爸爸過來上課,手作教室的學生們都很喜歡他講的關於巴西菜的課程。尤其是關於醬料的製作那一部分課程,可是獲得了超大的好評。」

  二之宮翼對尚未離開網球場的桑原閒聊兩句後,肩上的包就被人拿走了。

  「小翼,稍微等一下再回去,還有一件事情。」

  「好。」

  二之宮翼點點頭,向著離開的社團成員們揮手道「明日再見」。

  被留下來了後,就見到立海大附中的三巨頭也在。

  「關於明年的全國大賽。」

  幸村講出了自己的計畫。

  立海大附中有一個海外研修會的傳統,每年一次,去年是去法國,而今年則是中國。

  幸村去年參加了這個研修會,今年也準備去。

  幸村講完了自己的計畫後,最後總結道:「我不在的這些時間,就拜託諸位了。」

  二之宮翼早就知道了這件事情。

  「記得帶手信回來哦。」

  「放心。」

  這事就這麼定了。

  幸村這麼一走之後,二之宮翼依舊過著日常的生活,只是手機簡訊發得比平日裡要繁忙十倍以上。

  等幸村回來後,已經十月都過了大半了。

  他帶回來了不少的中國特產,比方說,其中就有文房四寶。

  二之宮翼得到了其中的一套。

  幸村還有帶回來諸多類型的手信,看到他帶回來的這些東西,琉璃子和美咲都露出了不亞于二之宮翼將一大疊的海原祭票送給她們兩個人時的燦爛笑容。

  「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琉璃子在知道自己的姐姐和隔壁的幸村精市正式交往後,突然間不符合年齡的長歎一口氣,「姐姐被隔壁的青梅竹馬給搶走了。」

  對於自己「准小姨子」的這個說法,幸村精市如此回答道:「不,這不能說是搶。」

  「那麼,是什麼?」琉璃子的壞脾氣又發作了,「近水樓臺先得月?」

  「不,這個叫做,水到渠成。」

  幸村精市嘴角含笑,注視著自己對面的琉璃子。

  後者被他的注視看的脊背發涼。

  美咲趕緊找藉口拉走自己的友人。

  「真是的,琉璃子你怎麼居然要在這個問題上調戲我的哥哥。」

  美咲在拉著琉璃子跑開好一段距離後,這才開始數落她。

  「這是我哥哥的死穴啦,下次別隨便亂戳。」

  「我就是不甘心。」琉璃子的手指戳著牆壁,「翼姐姐居然就這麼不聲不響的被搶走了……」

  「我的哥哥也被搶走了啦。」

  美咲和她一起不甘心的戳著牆壁。

  「不過換個方式來想,我有多了翼姐姐,琉璃子也有多了個哥哥啊。」

  誰稀罕啦。

  這句話琉璃子強忍著沒有說出口來。

  到了將圍巾取出來戴上的十月底時,一次網球社的訓練結束後,集體走向車站的路上,幸村精市邁出的腳步卻比之前的要稍微慢上一些。

  雖然是並不惹人注意的速度,但是卻在不知不覺間讓他走在了最後。

  二之宮翼剛剛發覺幸村落在了自己的後面後,停下腳步,回過頭想等等他追上來。

  但是,他的身體卻向前傾倒。

  二之宮翼接住了他倒下的身體,卻因為那還連帶著個網球包的分量而無法控制身體的重心,跌坐在地。

  她看著倒在自己懷裡的男友,徹底的愣住了。

  她的耳邊似乎傳來真田大喊「快點打電話叫救護車來!」的喊聲,心中卻有一個不詳的預感湧上來。

  要是——

  要是,他再也沒辦法站起來,再也沒辦法走到她身邊來……

  已經無法再想下去了。

  這種假設毫無意義,經過搶救後,病情已然暫時穩定下來的幸村精市終於睜開了自己的雙眼。

  二之宮翼看到他醒過來後說的第一句話便是:「太好了。」她摁下召喚鈴,自然很快就會有值班的護士前來。

  而幸村則努力動了動嘴角,盡全力扯出一個「請安心吧」的笑容。

  「讓你擔心了。」他說道。

  二之宮翼鼻尖一酸,只是沖著他一笑。

  二之宮翼對幸村說道:「除了絕症病患,醫院可不允許家屬陪夜。所以,我要回去了。」

  這句話中隱藏的含義,讓幸村嘴角的笑容更加真實了一些。

  「嗯,回去的路上要小心呢。」

  「抱歉,你剛醒來我就要走了。」

  「沒關係的。」

  目送走了二之宮翼後,幸村從值班的護士口中聽到了一個消息。

  距離他保留的昏倒前的最後的那段記憶所提供的時間,已經過了足足兩天了。

  「你的女朋友每天都來,一來就是幾個小時,水也不喝,只是坐在那裡看著你。」

  護士小姐在給幸村精市換吊瓶時,對他講起這幾日所發生的事情。

  「所以,男友先生,你要快點好起來,別讓她那麼擔心了哦。」


第57章 網王(六)

  二之宮翼口上說得那麼輕鬆,但實際上卻一點也不輕鬆。

  醫生的診斷是,幸村精市患上了疑似格裡`巴厘綜合症的病。

  只是疑似而不是真的患上了格裡`巴厘綜合症是很好,但是——

  「開心不起來啊。」

  即便只是「疑似」,可手術成功率極低,還有隨時復發的危險,並且——

  以日本現在的醫療技術,沒有徹底根治病因的手段,得去美國才能治病。

  但是現在不在國內動手術的話,壓根也無法提出「美國之行」這種想法。

  上帝給了他卓越的頭腦與讓人嘆服的網球才能,還有那讓水色風光都為之失色的容貌,但是唯一沒有給他的卻是健康。

  讓二之宮翼她所感到無措的是,她對幸村的病,一點、一點難過的感情都沒有。

  她當時不願意想下去,就是因為會發現自己的內心空無一物。沒有難過,也沒有痛恨。

  她的內心毫無動搖,仿佛前面等待幸村的是死亡的結局也不會產生一絲半點的負面感情。

  「我這個傢伙,還真是差勁透頂呢。」

  二之宮翼躲在學校的天臺上,手上拿著琉璃子準備的便當,明明章魚燒和玉子燒都做得無論什麼時候都能是能拿得出手的優秀料理,米飯也是完全符合她口味的不硬也不軟,但是她卻沒有吃的欲望。

  她的筷子上夾著章魚燒,塞到嘴裡後,只是單純食之無味的咀嚼、吞咽。

  說什麼如果背叛了對方就要被挫骨揚灰,但其實不會背叛的理由是根本沒瞭解「*情」是怎麼回事。

  和知曉自己想法,理解自己所思所想、所言所語理由的人在一起生活,不是很棒嗎?

  但是,僅此而已。

  換個想法。

  二之宮翼就著菜,將米飯掃進嘴裡。

  嘴裡喊著飯菜卻連吞下去的欲望都沒有了。

  如果幸村死了,被那個神明帶走了——

  她合上雙眼,思考了一下這種可能。

  隨即,猛地睜開雙眼。

  她將嘴裡的飯菜嚼爛吞下肚子後,又將便當裡剩餘的飯菜吃的一乾二淨。

  她承認了,如果獨佔欲能夠被稱之為「愛」的話,那她一定對幸村愛的發瘋。

  從冬天到春天,就算升上了三年級,但是幸村精市卻一直沒有出現在學校裡。身體的狀況也時好時壞,雖然幾番調整了手術的計畫和調整了身體的狀況,力爭在手術前將一切條件都置辦完善,但是手術的成功率還是低的可憐。

  幸村雖然在探病時也會開玩笑,但是卻比之前更加沉默了。

  一直到五月的某一天,這種向著不好的境地逐漸滑去的狀況被改變了。

  給男友削著蘋果皮的二之宮翼,忽然間提出了一個話題。

  他們兩個之間,比起之前,對話要少了很多。

  「說起來,我每次都會送阿市你吸汗帶呢。」

  「嗯,不用考慮去買這項物品,真是太好了呢。」

  「阿市不會討厭我挑的顏色嗎?一直都是綠色的。」

  「從我決定打網球時就用這個顏色了,已經習慣了。而且,不是挺好看的顏色嗎?」

  「阿市你可是大美人,什麼顏色都很襯你啦。」

  兩個人的對話到這裡就結束了。

  將蘋果皮全部削完的二之宮翼,舉起長長的一條果皮,看向幸村精市:「很棒吧,從開頭開始到結束,都沒有斷掉呢。」

  「很厲害啊。」

  得到了誇獎後,二之宮翼放下了蘋果皮,將右手上的水果刀用力插到了左手上所握的蘋果裡。

  她的話語極輕,又很柔和,但是卻將一個堅定的信念傳遞給了對方。

  「阿市你是我的,血、肉、骨頭,哪怕是骨灰都是我的。如果那個天上的神明要將你從我的手上奪走的話,我就連那神明一起殺掉,將你搶回來。」

  通過那柔和細膩的女聲,將那殘酷的言語配上堅定的信念講出口,這正是二之宮翼的作風。

  對於幸村精市而言,這種發言比什麼靈丹妙藥都好。

  「我會去手術的。」

  「嗯。」

  「一定,活著,健康的,回來。」

  「當然了。」

  二之宮翼將水果刀從蘋果中拔了出來,然後就這樣削起了果肉。

  「我跟琉璃子學的哦,雖然我家政課從小就沒修過,但是我還是能做的很好的啦。」

  然後,幸村精市看著二之宮翼所浪費的大半蘋果肉,又看看她削出來的蘋果兔子,歎了口氣。

  「怎麼辦啊,完全不能讓人知道,小翼你居然有這麼差的手藝呢。」

  「哪裡不好了啦。我做的蘋果兔子!」

  二之宮翼看著手上的蘋果兔子,往幸村床邊櫃上的碟子一放,然後將雙手交疊在胸前,居高臨下的看著半躺在病床上幸村。

  「吃不吃隨你了。快點做好手術回來,第三年的自由研究的畢業作品,沒有你搭檔的話一定拿不到第一的。」

  「嗯,絕對。」

  立海大附中有一個規定,初中和高中第三年,若是決定直升的話,就要與人一起組隊,最起碼要有兩個人,一起完成一份自由研究的畢業作品。

  題材內容統統不限,報告的格式和內容也不限,只要你想這麼做就可以去準備。

  ——但是,一定要求做畢業作品的所有人都發言。

  一般來說,準備直升的學生,都會在第三學年的暑假期間前做完這個自由研究的作品,但是既然二之宮翼預定了幸村精市,那麼就只能將這自由研究課題的進行時間向後順延了。

  但是,真是沒想到關東大賽的總決賽,居然正好和幸村手術的那天撞在一起。

  「沒關係,只要我們贏了前三場比賽,就能趕回來部長的手術了。」

  切原赤也的聲音,給因為知道比賽時間而沉默的眾人打了一針強心劑。

  丸井走過去,摁下切原的頭,使勁的揉了揉他的頭髮:「這還用得你說麼。」

  之前已經討論完了與青春學園的關東大賽總決賽的出戰名單,所以二之宮翼可以這麼輕鬆地對切原赤也調侃:「切原,根據我們這次的出戰表,可能不會有給你出場的機會哦。」

  然後她拍拍手,召集了尚在自主訓練時間的諸位成員。

  「大家集合一下。」

  「現在公佈本次的出戰名單。」

  真田弦一郎拿著對戰名單的表單出現在了社團的眾人面前。

  「雙打二,丸井文太和桑原傑克。雙打一,柳生比呂士和仁王雅治。單打三,柳蓮二。」

  雙打的前兩對組合毫無爭議,但是對於立海大網球社的三個怪物之一居然是單打三——眾人都略感到了驚訝。

  「單打二,切原赤也。」

  正如之前二之宮翼在言語中所透露出來的那樣,若是按照切原赤也的「三場連勝」的說法,他就可能沒有出場機會了。

  「單打一,真田弦一郎。」

  「以上。」

  二之宮翼臉上浮現了笑意。

  不知道真田念出自己名字的時候,是什麼心情呢。

  「立海大三連霸,無死角!」

  不知道誰先說了這句話,然後這句話便立刻響徹了雲霄。

  阿市,你看,這就是你所培養出來的成員,他們,徹底的將立海大三連霸的信念給貫徹了進去。

  結果兩場雙打是贏了,但是單打三卻輸掉了。

  為什麼柳蓮二這傢伙會輸掉啊。

  二之宮翼覺得自己的臉色一定非常的難看,所以她乾脆將頭上的貝雷帽給用力壓了下去,遮住自己那張神色難看的臉。

  立海大的三巨頭所奠定的無法戰勝的怪物形象太過深入人心了,對於柳蓮二所輸掉的這場比賽,就算是助陣的啦啦隊們也無法輕易的放下。

  站在觀戰台最前方的二之宮翼的雙手,牢牢地抓住了前方的欄杆。

  輸掉比賽的人必定要挨真田的揍,這是無法破解的真理。

  但是切原卻阻止了這種做法。

  「只要接下去的比賽在十五分鐘內贏的話,就能趕上部長的手術了吧。」

  切原赤也的笑容看著就讓人覺得囂張極了。

  但是這種囂張的傢伙,卻是他們立海大二年級的王牌。

  二之宮翼向著天空舉起了自己握緊成拳的右手。

  向來都是以大和撫子般溫柔和潤的形象出現的二之宮翼,在眾人面前是第一次那麼大聲喊道:「常勝——立海大!」

  有這一句話的指引,她身後的成員們便立刻重新喊起了助威的口號。

  不會輸,絕對不會輸。

  幸村,我們絕對會趕上你的手術。

  因為問說理由的話……還用講麼,當然是因為已經約好了啊。

  「等著吧,阿市,我們絕對會帶著勝利回來的。」

  二之宮翼看著下放的賽場,那位備受幸村精市所青睞的切原赤也的對手,正是青春學園被稱為「天才」的不二周助。

  這傢伙,不好對付啊。

  何止如此。

  不二周助可是超難對付的傢伙。

  「天才」這個外號,可不是爛大街的隨便就能冠上的名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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