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第三十一章 ...
二樓走廊的欄桿邊上,幾個人圍著兩個男人站在那裡,其中一個人是先前被叫上二樓的尚謙,而另一個是身形瘦削的中年男子,長相看著斯文卻隱隱有一種迫人的氣勢。
突然一個隨從自後頭上來,趨前向那中年男人說了幾句話,便退到一旁候著,男子轉頭向尚謙問道:「你帶來的那個女人是不是叫李翠屏?」
「是,她怎麼了嗎?」尚謙原本沈穩的臉上閃過一絲緊張。
「沒什麼,只是剛剛有兄弟聽到件好玩的事,那邊那兩個女的,你認識嗎?」中年男人從欄桿上探出半顆頭,抬起下巴點向大廳某個角落。
「認識,穿墨綠色旗袍那個是傳明的妹妹,另一個穿水藍色的是杜世全的女兒,不過她們怎麼會湊在一塊兒?」尚謙疑惑地回道。
「女人家嘛!小心眼一點多少難免的,但想在我的地方鬧事就有些不長眼了,去!把那個什麼杜家的小姐弄出去,別讓她再進來。」中年男子退回來走廊上,對手下的人說道。
「真是抱歉,替您惹麻煩了。」尚謙略一想也大概知道個底,他極為歉意地向中年男子躬身說道。
「小事一件,倒是你也瞞得緊,要不是聽到幾個兄弟說起你快結婚的事,我怕還不知道你有喜歡的對象了。」中年男子輕笑一聲,不在意地道。
「杜先生平日事忙,哪好意思拿這等小事煩您?」尚謙眼角看到芊芊已經被人悄悄地‘請’出銀行大門,心中略松快下來,笑著回道。
「我認識的這些人裡面,你的性情最奇怪,女人隨處找都有,偏偏就你挑剔得緊,老大不小了還不能定下來。」杜先生好笑地搖頭說道。
「我能力有限,自然得找個好養、好相處的,她就挺好的。」尚謙回道。
「是挺好的,遇事處變不驚,若身為男人也會是個人才,可惜她是女人,女人啊∼腦子的能力再好,最終還是抵不過身體的本事強。」杜先生說完就沒再開口,只是站在那裡看著大廳里的人。
尚謙沒敢回話,僅又陪著杜先生站了一會兒,便向他賠罪告辭,臨走前,杜先生特意提醒尚謙結婚時記得送張帖子來,他好送禮物過去慶賀,尚謙點頭應下後才轉身下樓。
杜先生看著尚謙和傳明那些人會合之後,突然向身邊的人說道:「叫底下那些人耳根子別太軟,一個沒什麼交情的女人也值得他們花心思,有那個閒功夫不會回家哄自己老婆去?」
尚謙幾個大步就走到翠屏身邊,一手輕輕摟住她的腰身,然後隨意地看了場內一圈,佩雲早就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
「吃過沒有?這裡的東西都不錯,杜先生向來對吃的很要求,想來沒人敢太敷衍。」翠屏回道。
「哎!乾嘛一回來就盤問人家,怕我們虐待小婉呀?」妙伶見尚謙一回來就緊張著翠屏,剛才在某個女人面前憋的氣,一下子全散了,她輕笑著道。
「哪裡敢?不過順口問問而已。」尚謙不好意思地回道。
「我吃了一點,全身上下帶著這些飾品,沈甸甸的,總覺得一雙手擺哪都不對,麻煩的很,而且這裡又不比家裡能隨便些,我哪好意思吃太多?不過點心很好吃倒是真的。」翠屏櫻唇微翹,有些埋怨地說道。
「嘖嘖,小妖女,妳要有翠屏的一半女人味,叫我從此花下死也甘願了,要不妳也學學吧?」傳明故意作出快受不了的表情,然後向一旁的妙伶說道。
「行啊!你給我五年的時間外加一個孩子,我保證肯定能有小婉的一半。」妙伶也不客氣地回道。
「好!妳說的,明天就叫我家老頭去妳家談婚期。」傳明順勢說道。
「怎麼突然著急起來了?不是說不急的嗎?」尚謙好笑地看著傳明,似乎想知道這小子是賭氣呢?還是真心要結婚了。
「不能不急呀!總不能等你兒子出生了,我家的小子還沒影兒,最好等我們都結婚後,去買棟聯排的洋房做鄰居,我就倒看看這小妖女五年後能不能變個樣兒。」傳明打死不承認自己是心動了,非得要拿人來說事。
「那好,我們就讓你們一回,等你們婚禮過後,我們再辦。」翠屏笑著道。
「餵!我可沒答應,妳別亂承諾人家。」尚謙大手微微一緊,不滿地抗議道。
「有什麼關係?頂多趕年前辦就是了,離那時候也還有半年呢。」翠屏拉了拉尚謙的衣服,低聲勸道。
尚謙低頭看著翠屏原本只有淡淡紅妝的臉上似乎更添幾分紅暈,眼底帶著羞澀,知道她還需要點時間適應,大概平日不敢跟他提吧?這會兒倒讓她找到個機會說出來,尚謙忍不住略微不滿地瞪了傳明一眼後,才輕聲說道:「就依妳吧。」
佩雲沒想到杜芊芊會突然被人請出會場,她有些恐懼地躲在角落,深怕那個女人萬一回過神來,把她拱出來就糟糕了,只是那些人非常有技巧,杜芊芊從被帶出去的一路上,半點聲音都不曾發出來,也不知道被人帶到哪裡去,她一直到看見二哥傳明似乎四處在找她的時候,才忐忑不安地走出去叫住人。
「二哥,我在這裡。」佩雲快步地走到傳明身邊,有些心虛地喊道。
「爹交代過妳一定得跟我回去的,怎麼又想一個人亂跑了?」傳明略帶不快地問道。
「沒有,只是在旁邊吃東西而已,我們要回去了嗎?」佩雲突然覺得這個地方有些恐怖,或許是因為平常雖然常去舞廳,卻沒有真正遇到過有人可以悄然無息把一個人從大庭廣眾之下帶走的緣故。
「怎麼回事?看妳臉色不大好?」傳明不明所以地問道。
「沒、沒事,二哥,我們回去吧。」佩雲有些心慌地搖搖頭,催促著傳明他們離開。
「時間不早,我和翠屏就直接回家,你自己家的人帶好,先走一步了。」尚謙輕輕地掃了佩雲一眼,然後說道。
「知道了,明天有沒有事?沒事的話,要不要去看電影?最近不是有新片子?」傳明揮揮手後,又喊道。
「再說吧!」尚謙遠遠地回了一句。
尚謙與翠屏回到家時,一如往常地,吳嫂與畫兒早早都已經就寢,兩個人輕步地走到二樓,尚謙把翠屏送到房門前,淺淺地吻一下她的額頭,說聲‘早點睡’後就轉身要回房間去。
「你生氣了?」翠屏輕拉著尚謙的袖口,小心地問道。
「妳說呢?」尚謙回過頭,一副翠屏是明知故問的神色。
「我知道你很想把我們的關係早點定下來,不過我有我的理由,而且畫兒和我一樣,都需要時間適應。」翠屏一臉愧色地低下頭說道。
「最慢年底前,到時候我不希望妳再有藉口說不願意。」尚謙淡淡地說道。
翠屏輕吁一口氣,用力點點頭,她等的是若鴻再婚的消息傳來,雖然現在也不敢肯定他會娶誰了,不過再婚的事肯定很快的,畫兒還需要一個能讓她自己安心認同母親再嫁的理由,翠屏想沒有任何事能比若鴻早她一步再婚的事更加適合穩住畫兒的心。
隔天之後,佩雲還抱著一絲希望想去找尋芊芊,哪知道芊芊整個人像是突然消失一般,讓她不知道從何找起,而不清楚芊芊來歷的她,自然不曉得芊芊隔天就跑回杭州,不顧一切地去追求她的愛情、去見她心愛的若鴻,根本忘記前一個晚上發生的事。
佩雲尋找無果之後,腦海裡淨是天馬行空的陰謀論,以為芊芊是不是遭到什麼人的毒手了?還是遇到什麼不人道的對待?
佩雲猛然想起那天尚謙無故被人請走的事,然後才發現這五年的空白對她而言是多麼大的斷層,她不知道尚謙又認識了什麼樣的朋友,也不曉得上海那些暗地裡的千絲萬縷,只是一股直覺讓她覺得尚謙變得陌生和可怕,她無法想象如果那天被帶走的人是她的話,她是不是還能活著回來?
好幾天,佩雲都把自己關在房裡,不出房門更不問外事,王母幾次過來詢問,她都說沒有事情,王母見她臉色紅潤,氣色也還算可以,不像是生了病,只當她想明白了,打算洗心革面在家當標準大家閨秀,自然是樂得不去理會她,轉身就開始忙著傳明的婚事。
傳明和妙伶的婚期在三天後就定下了,訂在九月二日,雙方將宴客的地方選定在和平飯店,妙伶再次來到程家找翠屏時,臉上帶著一股掩蓋不住的笑意,整個人散著准新娘的喜氣,連畫兒看到時都直喊著好神奇,可是到底哪裡神奇了,小丫頭卻說不出所以然來。
妙伶雖然不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這一日卻帶了一個她認為是天大的趣聞過來。
「小婉,妳知道嗎?杭州出了一個大新聞,主角還是我們見過的人呢!」妙伶拎著一份報紙進屋裡來,一屁股就塞進翠屏所在的那個沙發另一端,把手上的報紙遞到翠屏手上。
翠屏打開報紙尋了一會兒就發現到妙伶說的新聞,正是她意料中的那件‘千金之女為愛紋身,紅梅一朵刻骨銘心’的紅梅事件,匆匆瞄過一眼就把報紙還給妙伶,淡然的反應讓妙伶好生沒趣,妙伶以為翠屏至少得大笑幾聲或大罵幾句之類的,誰知道她一句話也沒有。
32、第三十二章 ...
「妳這女人,好歹也給句話吧?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妙伶鼓著臉頰,不滿地道。
「我要做什麼反應?這兩個人現在跟我又沒半點關係,而且這笑話挺冷的,刺一朵紅梅就能代表梅若鴻了?她能肯定這世上只有一個人叫梅若鴻?人家那些堂子里的先生,有想追求潮流的人,也能自己去刺朵紅梅,表示自己的獨特呀,她把自己當什麼了?玩這種小把戲,真是了無新意!」翠屏一副某人很無聊的嘴臉,起身進了廚房。
廚房灶上燉著一鍋湯,翠屏正在試味道,看著差不多了,便順手把火熄掉,看起來似乎是準備晚上用的。
「吳嫂呢?怎麼是妳自己在做飯?」妙伶不客氣地自己盛了一碗湯,端到餐桌上,直接坐下開動,其間還狐疑地看了看傭人房。
「她說很久沒回家看看,所以昨天開始就放她半個月假,讓她回去看看父母還有孩子。」翠屏洗了些櫻桃和番石榴當作午餐,坐在客廳里慢慢咬著。
「哦!妳的手藝不錯嘛,改天我來跟妳學幾招好了。」妙伶喝完湯,將碗放到廚房裡,洗了手臉之後,又回來客廳里佔著另一張沙發。
「王家缺廚娘?」翠屏從手裡的雜誌內容中抬起頭來,輕描淡寫地飄出了一句。
「那麼大的一家子人,怎麼可能缺廚娘?…可是傳明說過我們會搬出來住的,到時也許就得自己下廚了。」妙伶隨手拿起一顆櫻桃咬住,無聊地玩起打結遊戲。
「我家不隨便讓人來蹭飯的,到時候還是請個娘姨吧,家事做久了,手會變粗。」翠屏有些不著邊際地說道。
「呃?!呵∼都還沒舉行婚禮呢,就開始替程大哥打算啦,傳明說的真是一點也沒錯,你們兩個果然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都一樣小氣!」妙伶警惕地看看自己的雙手,然後皺起鼻子、鼓著臉頰,滿是不以為然的語氣。
「那當然!我們可比不你們兩家都是家產雄厚的世家,自然得精打細算的過日子。」翠屏毫不在意妙伶的打趣,坦然地道。
「不跟妳說了,哎!妳知道嗎?傳明說佩雲那天從酒會回去後就怪怪的,一連出去兩三天,似乎是在找什麼人,可是問她,她都不肯說,再接著就把自己鎖在房裡,一直到現在都不肯走出房門,我們那天好像沒做什麼吧?為什麼她好像一副受刺激過深的樣子?」妙伶突然坐起來,好奇地猜測著佩雲最近的怪異。
「有這回事?那天她不是一直好好的嗎?也沒見她和誰特別說過什麼話,連尚謙也沒和她說上兩句話,她能受什麼刺激?」翠屏也有些迷糊,她仔細想著那天除了遇到杜芊芊之外,就只是和幾位夫人說過幾句場面話,似乎沒有發生什麼令人印象深刻的事。
「誰知道?!不過她能安份點也是好事。」妙伶莫可奈何地聳聳肩,她是不怎麼贊成像佩雲這樣為了追求所謂的愛情,就不管別人怎麼想的,雖然有這樣想法的女人在上海是越來越多見,但終究太過惹人注目,她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尤其是像杜芊芊那樣還跑去紋身的,就更是誇張了。
「王小姐年紀也不小了,想必王伯伯還是會再替她物色對象吧?她那樣的人在上海總能找到志同道合的。」翠屏淡淡地道。
「應該吧?聽說陸家好像有意願想跟王家聯姻,王伯伯也在考慮當中。」妙伶的一對眼珠溜了一圈,突然說道。
「陸家?是之前我見的那個陸升達他們家?那倒是挺合的。」翠屏略一思索後,問道。
妙伶無聲地點點頭,翠屏無力地抽搐著嘴角,心想要是這樣的確是挺登對的,反正最多就是各玩各的,誰也不搭理誰,不過如果有了孩子的話,倒霉的可是孩子,咦?!翠屏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為什麼佩雲在英國懷過孩子的事,王家好像沒人知道的樣子?那個高家又怎會這麼容易就接受佩雲可能無法生育的事?這兩人離婚的事真的只是佩雲單方面的問題嗎?
「對了,現在既然梅若鴻和杜芊芊的事都搬上台面了,那汪子默一定很難過吧?我們要不要去杭州看看他?還有那個汪子璇,她不是也喜歡梅若鴻?現在不知道怎麼樣呢!」妙伶眼光再次望向桌上的報紙,倒是有些擔心子默現在的心情如何,想他好不容易遇到看中意的女人,誰知道交友不慎哪!居然把女朋友拐跑了,不過那個女人也不是好的,明明喜歡的不是子默,卻還欺騙他的感情。
「唔…可能…不需要囉。」翠屏剛抬起頭想要回話時,卻看到大門那裡的門被打開來,尚謙的車緩緩開進門內,車上卻坐了三個人,其中一個人甚是湊巧的才剛被她們提起。
「咦?子默怎麼來上海了?」妙伶看到翠屏站起來一直盯著外面看,她好奇地跟著回頭望去,也發現了她才剛說想去探望一番的子默。
子默跟著尚謙、傳明一起走進屋裡,看到兩個女人好奇地盯著他瞧,有些手足無措地道:「對不起,我…我臨時跑來上海找你們,希望不會打擾到你們。」
尚謙看到桌上的報紙,微微翹起嘴角,雖然那個新聞對他來說是喜事,對另一個人而言卻正好相反,因此他也不好把喜悅的心情表現出來。
「妳們看到報紙上的新聞了?」傳明走過來,同樣瞄了一眼桌上的報紙。
「嗯!你們坐呀!我去泡茶。」翠屏點點頭,招呼他們坐下,轉身走進廚房。
幾個人坐下後,妙伶緊緊依偎在傳明身邊,一直審視著子默的神色,桌上的報紙已經被尚謙收了起來,翠屏在廚房裡忙亂一陣後,才端著一壺普洱茶和幾樣點心出來,放到桌子上,偷眼看了一下子默的臉色,幸好沒有書上說的那麼慘不忍睹。
「我親眼看到她胸前的紅梅刺青,一針一針的好像刺在我心上一樣,那天你們離開上海前說過的話,我曾經反復地想了又想,卻始終不願意相信,芊芊…居然只是在欺騙我,她明明已經愛若鴻愛得那麼深刻那麼濃烈,為什麼還答應和我在一起?還有子璇,那段時間她一度以為自己能和若鴻廝守終身了,可是…為什麼換來的竟是這樣的結果?我們兄妹倆就這麼被他們玩弄在手掌心裡,絲毫沒有招架的餘地…。」子默突然打破寂靜,他心酸地陳述著自己內心的傷痛。
「早跟你說那個梅若鴻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偏不信!供他吃的供他用的,連妹妹都給他白玩,子默呀!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你才好,那種人的話能信嗎?他連自己的父母、兄弟都能拋棄了,何況是你們?」傳明氣得有些口不擇言了,他看不起梅若鴻那種眼高手低的傢伙,更不忍心看到朋友被人家這麼耍弄。
「杜家的人知道這件事了嗎?」翠屏摟著尚謙的手臂,輕輕地蹭了一會兒,才輕聲問道。
「我不知道,那天見過她之後,我就一直待在家裡,可是我…我實在待不住,匆匆到火車站買了車票,坐上火車就跑來上海,子璇好像也沒在家裡,聽陸叔說,她這幾天都和谷玉農出去了。」子默微微地搖著頭,神情有些恍惚。
「那就是可能還不知道了?不然,梅若鴻肯定會去找你們的。」翠屏平靜地說道。
「妳想再去一次杭州?」尚謙低頭看向翠屏,用的雖是問句,語氣卻是極為肯定的。
「總覺得有戲可看,不去瞧瞧有些可惜,而且畫兒已經考完試,正好可以去杭州過夏天。」翠屏有些希冀地望著尚謙。
「可是這種事讓畫兒在一旁看著,似乎不太妥當?」尚謙眉頭微蹙,很認真地思考著。
「就去看看嘛!我也覺得肯定有好戲看。」妙伶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忘了自己還要準備婚禮的事。
「妳要去做什麼?不是還沒試婚紗?畫兒也不能待太久,她得當我們婚禮上的花童呢。」傳明不怎麼認同地道。
「你們要結婚了?日子定在什麼時候?看起來我好像耽誤到你們的大事?」子默這會兒才知道傳明和妙伶要結婚的事,他有些抱歉地問道。
「哎呀!還有二個多月的時間嘛,反正那些瑣碎的事有長輩們處理就好啦,我可以等八月中再回來試禮服。」妙伶不依不饒地說道。
「但是我們還有公司的事得處理,不可能一直在那裡陪著妳們,唉!好吧,看來我和傳明只能辛苦一些,反正坐火車幾個小時也很方便,兩個月的時間而已,傳明,你看呢?」尚謙無奈地嘆一口氣,他也想不要讓翠屏去,可是直覺告訴他,這一場戲會很精彩,重要的是畫兒也許能趁機把心中對父親最後的一絲期望完全拋開。
忽然,外面傳來畫兒急促的叫聲,翠屏才發現忘記要去接畫兒回家,她連忙走到門邊,卻看到畫兒哭著跑進來,著急地問道:「娘!報紙,今天的報紙呢?」
「怎麼回事?有同學欺負妳了?」翠屏著急地抱住畫兒,手忙腳亂地擦著畫兒臉上的淚水。
「娘,我聽到老師他們在閒聊,說起今天的新聞,還提到爹爹的名字,娘,那個杜阿姨是不是真的在身上刺了一朵梅花?她怎麼可以這樣?!她不是汪叔叔的女朋友嗎?爹爹真的不要我們了?是不是?」畫兒不停地問著,她心裡一直還抱著期望,認為爹爹心裡說不定還有她和娘親,只是因為娘不肯原諒他,所以才不敢來找她們。
「畫兒,別哭了,妳這樣子,汪叔叔又要傷心啦。」翠屏柔聲地安慰著畫兒。
「汪叔叔?!汪叔叔!」畫兒這才發現家裡多了好多人,也發現子默就在家裡,她拋下翠屏,飛快地跑到子默面前,用力抱住子默的手臂,說道:「汪叔叔怎麼會來這裡?那就表示報紙上的事是真的了?是不是?是不是?杜阿姨怎麼這麼可怕?!老師說只有壞孩子才會去刺青,難道杜阿姨的爹爹都不管她的事嗎?汪叔叔,你看見杜阿姨身上的刺青了嗎?」
「畫兒…汪叔叔…確實見過那朵紅梅,對不起,妳爹又讓妳傷心了。」子默無力地摸摸畫兒的頭髮。
33、第三十三章 ...
子默看著雙眼紅腫的畫兒,心底酸酸地疼痛著,若鴻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啊?!這四年多來,他竟然從不曾真正瞭解到若鴻的本性是如此的自私?若鴻周旋於芊芊和子璇那兩個女人之間的時候,心裡到底在想什麼?難道他真的從沒替他這個朋友想過?沒替那些同樣也愛著芊芊和子璇的人想過?
當初在煙雨樓時,畫會里的眾人起哄著要追求芊芊和子璇,相對於大家的熱絡,若鴻也只是一句‘絕緣體’就輕輕帶過了,他那時有沒有想到他的妻子?有沒有想到遠在四川的家人?也許傳明的話是正確的,梅若鴻從來不曾替別人著想過,而他居然一直傻傻地相信梅若鴻只是因為時運不濟?!呵∼畫會里的人,哪個不是功未成名未就?卻個個還是汲汲於困苦的生活,營營於畫技的突破,唯有他-梅若鴻,真是吃定了他們汪家兄妹嗎?
「他不是我爹!他不是我爹,以後畫兒再也不要認他了,他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不要我們?!」畫兒趴在子默的腿上,大哭大鬧著說道。
「畫兒乖!妳忘了嗎?妳還有我,妳不是答應程伯伯要當妳的爹爹,那我們就不要那個人了,好不好?」尚謙疼惜地抱起畫兒,輕輕地拍著她的背,耐心十足地哄著。
「你還真是越來越有當人家父親的模樣了,我看你哄起畫兒比翠屏這個親娘還順手。」傳明看得直搖頭,他知道尚謙對畫兒是打從心眼裡疼的,比親爹還像親爹。
「那有什麼不好?要你多嘴!」妙伶推了傳明一把,示意他別多話。
畫兒趴在尚謙肩上,仍舊不間斷地哭著,似乎沒把幾個人的對話聽進耳里,雖然心中對於生父還抱有一絲期盼,畫兒的潛意識里卻是把尚謙當成父親一樣敬愛著,她自己雖然沒有意會到這點,卻總在尋求依靠時,不自覺地就想到她的娘親,想到她的程伯伯,徬佛有了他們的保護,她的人生便能從此圓滿,只要別再有那個令她傷心的人出現。
「我帶畫兒上去洗把臉,休息一下,妙伶,廚房的湯幫我熱一下,你們看誰方便去買幾樣菜回來,晚上就隨便吃了。」翠屏看畫兒一直這麼哭著,也沒心思煮飯了,她從尚謙身上把畫兒抱下來,牽著她上樓。
「她沒事吧?總不會對梅若鴻還…。」傳明看著翠屏的臉色不對,忍不住升起一絲憂慮。
「沒事,她只是擔心畫兒傷心過了頭,對身體不好。」尚謙輕輕吐一口氣,對傳明搖搖頭。
「我總覺得她這樣什麼事都不瞞著畫兒,對孩子真的好嗎?畫兒就算再懂事也只有不到十歲,承受力絕對不如大人來得強,而且老這麼大哭大鬧的,確實很傷身子。」傳明說道。
「是呀!孩子的心思都是最敏感的,萬一沒有適時安撫好她的心靈,說不定反而會適得其反,我想你還是找機會勸勸溫婉吧。」子默也點頭附和道。
「我會注意的,我們出去走走吧,到附近的小館子打幾樣菜回來,明日一早就去杭州,我順道去畫兒學校和老師說一聲,讓她去玩幾天再回來參加結業式。」尚謙看著妙伶已經在廚房熱湯,便提議道。
尚謙他們坐上一大早第一班開往杭州的火車,來到杭州時,已經是中午吃飯時間,因為打算在杭州住上一兩個月,便在子默的盛情邀約下,幾個人直接住進了汪家。
來到汪家時,正值醉馬畫會聚會之日,大畫室里,舒奇和玉農幾個人正忙著安慰失意的子璇,而致文和秀山兩人也唉聲嘆氣地坐在那裡發呆,因為梅若鴻和杜芊芊突如其來地坦承他們的相愛,已經讓醉馬畫會這片樂土全然失色了。
「這是怎麼搞的,一個個跟魂飛了似的?」傳明幾個人看著這副景象,全都傻眼了,若鴻和芊芊的事對這些人似乎造成很大的影響。
「妳!你們來做什麼?來看笑話的嗎?」子璇看到翠屏他們居然出現在這裡,立刻撇開舒奇和葉鳴他,瘋狂地衝上前來,激動地說道。
「妳還真是猜對了,我們就是來看笑話的,怎麼?爭不過杜芊芊就想找我們來出氣?」翠屏嗤笑一聲,一點情面也不給子璇地說道。
「妳這女人怎麼能這麼說話?子璇又沒得罪妳,子默,你沒事找他們來做什麼?就算若鴻他們傷了你的心,你也不能這樣子不替朋友留點顏面。」玉農不悅地上前護著子璇,有些不滿地掃視著這幾個顯然是來意不善的人。
「朋友?我當他梅若鴻是朋友,他有把我當成朋友嗎?谷玉農,你什麼時候也學會心軟了?」子默不屑地看了玉農一眼。
子默的心裡其實是有些失望的,他也不管其它人的異樣眼光,徑自帶著尚謙他們離開大畫室,去到後一進的水心閣樓上,那裡還有幾個空房,他暫時安排尚謙他們住在這裡。
「等等我讓陸嫂做幾樣菜,替你們洗洗塵。」子默帶著淺淺的笑容,向幾個人說道。
「好好好,我最喜歡陸嫂做的菜,最好叫她住在這裡的這段時間,多跟陸嫂學兩招,這樣以後我就更有口福了。」傳明指著妙伶,笑著說道。
「哼!光知道要吃,你想當豬啊?!」妙伶鄙視地把頭撇開。
「那也無妨,陸嫂最喜歡熱鬧的,她一定願意傾囊相授,不過我只怕朱小姐沒這份領悟力。」子默笑了笑,他一看就知道妙伶和子璇一樣,都是不諳廚藝的千金小姐,自然是不敢指望太多。
「誰說的?你可別小看我,我這兩個月就至少要學個十樣菜,肥死你這頭大笨豬!」妙伶手叉著腰,抬起下巴,傲氣地回道。
「嘿!我就等著,妳可別讓我失望,子默,那兩個人的事,你暫時不必放在心上,我知道你在乎這些人,不過呢!梅若鴻是不能輕易放過的,你心裡或許對他們的話還有幾分忌諱,我們卻是沒有這層顧慮,所以這個公道,就由我替你討回來,但是你別到時又忽然心軟,或是覺得心有愧疚,梅若鴻不值得你對他掏心掏肺的,你只要記得,你汪子默可沒有欠他什麼。」傳明不客氣地和妙伶鬥了一陣之後,又轉頭對子默說道。
「我明白,也很感謝你們的善解人意,在我這樣失意的時候,仍然有幾個朋友替我著想,我還有什麼好不滿的?還怎麼能夠繼續失落下去?」子默點點頭,不過一刻鐘的功夫,他似乎又變回那個溫和敦厚、翩然俊雅的汪子默。
「你能這麼想當然是好事,也不枉費我們特地跑來杭州一趟了。」翠屏安慰地說道。
翠屏看到子默重新恢復信心,心裡的大石頭總算放下,在這個戀愛多角關係里,她一直以為最無辜的人該屬子默了,而且那時候的他,其實被朋友背叛的傷痛遠大過被心上人拋棄的傷痛吧?偏偏最終還要被一堆腦殘逼著去原諒若鴻對他的傷害,她想著就覺得好笑,憑什麼傷害別人的人還能得到眾人的原諒?而那個無辜被傷害的人卻連報復的資格都沒有?
而這一切,說到底還都得要怪他那個沒腦子的妹妹子璇,為了自己所愛,連哥哥的尊嚴也不顧及了,可是她最後居然還能得到兩個男人的傾心付出,翠屏自己光想到就覺得反胃,即便那時候的她看起來好像‘正常’了,但那也是在她自覺人生已經順心如意的情況下吧?
下午,傳明他們幾人坐在畫室的一角看著子默作畫,忽然間,若鴻的聲音隨著人從外面急匆匆地飄進來,大吼大叫地要大家去幫他救芊芊出來。
「子默,我覺得畫兒的臉是不是圓了點?能不能修改呀?看著都快成小肉餅了。」翠屏輕掃了一身狼狽的若鴻,然後若無其事地指著畫紙上的小臉蛋,說道。
「當然可以,不過我覺得小孩子長得圓潤些挺好的,妳不認為看起來很可愛嗎?」子默笑著推一推眼鏡,很配合地回道。
「娘,畫兒才不是小肉餅,妙伶阿姨明明說我是瓜子臉的。」畫兒嘟起小嘴抗議道。
「子默!我知道我和芊芊讓你失望極了,可是你不能不管她的死活呀!翠屏,妳也幫幫我吧!我知道我對不起妳們母女,但是我真的愛芊芊,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受苦呀!」若鴻著急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她受苦?她能受什麼苦?杜家的千金大小姐,要什麼東西是不能到手的?她有什麼苦好受?梅若鴻,你好不要臉!你這麼大搖大擺的走進我家,要我們去救一個和我們沒有任何關係的人,不對!應該說是傷透了我們心的人,你不覺得太可笑了嗎?」子璇措詞強烈地喊道。
「子璇,妳怎麼可以這麼說,我知道我對不起妳,可是我說過,我們是情到極致,不能不相愛,我們是忠於彼此的,我也跟妳說過我很抱歉,妳怎麼能這麼殘忍?!好!你們不去救她,我自己去,我不相信我和芊芊的愛情不能戰勝這一切。」若鴻覺得好無奈、好失望,這就是他的朋友哪!在他急需幫助的時候,他們卻為了自己的失意而拒絕伸出援手。
若鴻來到煙雨樓之後,他的一陣慷慨激昂卻換得了眾人的冷言冷語,於是他只能單槍匹馬地前往杜家救芊芊。
舒奇本來還有些心軟,想要陪著若鴻一起去,才剛抬起腳準備追上去時,子默忽然說道:「舒奇,在你的心裡,難道梅若鴻比我們這些朋友重要嗎?還是你喜歡的其實是杜芊芊?」
「當然都不是…,我只是…子默,我們這麼做不會太絕情了嗎?」舒奇看著若鴻漸行漸遠的背影,甚為不解地問道。
「絕情?我做的有他梅若鴻絕情嗎?他的爹娘屍骨未寒,他就忙著和人談情說愛,杜芊芊離開上海,他就把子璇當成他填補感情空窗的代替品,杜芊芊一回來,他轉身便把子璇一腳踢開,還有杜芊芊,當初說要在一起的是她,一句解釋也沒有就離開的也是她,甚至回來後把我這個‘前男友’不當回事的還是她,我沒有對他們兩人落井下石,已經是仁慈了。」子默冷冷地說道。
「子默說的沒錯,仁義兩個字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用的,至少那個梅若鴻就沒有資格。」傳明附和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