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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水雲間)水雲間之挽翠》作者:寒景柔【完結】

28、第二十八章 ...
    傳明一回到家裡,卻發現佩雲仍未到家,連佩珊也不在家中,他沈著一張臉與父親在書房內密談甚久,其間還聽到王父發出怒吼聲,王家的僕人們沒有人敢靠近半步,只有王母聽到聲響,好奇地走下樓梯查看,她隨意招了一個丫頭過來跟前詢問。
    
    「老爺和誰在書房裡?為什麼氣成這副模樣?」王母問道。
    
    「是二少爺,至於談什麼事,我也不知道,不過…二少爺一回來就問大小姐和二小姐在哪裡。」那丫頭小心翼翼地回道。
    
    「哦?我知道了,妳去忙吧。」王母皺起眉頭應和一聲,便揮手讓那丫頭離開,獨自走到書房的房門前。
    
    王母輕輕敲了幾下門,裡面還能聽到王父氣呼呼的吼聲傳來,她淡淡地回了一句‘是我’,就聽到裡面傳來讓她進去的聲音。
    
    「怎麼回事?現在都幾點了還這麼大呼小叫的,也不怕讓人笑話。」王母似乎一點也不害怕王父的怒氣,她坐到一旁的椅子上,輕描淡寫地問了一句。
    
    「這算什麼?只怕再過不了多久,我們王家就真要成為別人眼中的笑話!這還得多虧我養了兩個好女兒!」王父坐在大椅上,沒好氣地說道。
    
    「佩雲和佩珊又做了什麼事?唉!你也知道,她們姐妹倆雖然叫我一聲母親,但終究不是我肚子里出來的,秀萍走的那時,佩雲都十三歲了,佩珊雖然小些,卻多少也懂得點事理,我想管教她們,難免就有些使不上心力,不過真的論起來,她們現在會做出這麼多踰矩的行為,我這個母親也是要擔部份的責任。」王母滿臉愧疚地將責任攬在自己身上。
    
    「娘,您做的並沒有什麼地方不對,該供她們吃的穿的,一樣也沒少,還花錢送她們出國去念書,爹替佩雲找的婆家,知道的人沒有不羨慕的,她還有什麼不滿足?她自己做不好一個為□子的角色,卻想著破壞別人的幸福,王家幾時出過這樣的子孫?」傳明微微地嘆口氣,走到母親身邊,伸手攬著她的肩膀,輕聲地安慰道。
    
    「傳明,你上次說叫佩雲和佩珊一起去日本的事,我仔細想過之後還是不能同意,畢竟佩雲才回來沒多久,這麼做的話,人家會說我們王家容不下一個離過婚的女兒,不過也不能縱容她繼續放浪形骸的過日子,這兩天先讓她在家裡好好反省一下,等她想清楚了,再替她安排一份工作,她比起人家張總經理,還真是差得遠了。」王父說道。
    
    「爹這麼說也沒錯,既然您決定了,我當然尊重您的意見。」傳明點頭回道。
    
    「佩珊大後天就要去日本,我看不必再準備什麼吧?該打點的我都打點好了,希望她去日本留學回來後,那個脾氣能收斂一點。」王母想著佩珊那個比佩雲更為衝動跋扈的脾氣,不曉得在外地時會不會吃虧。
    
    「讓她吃點虧也好,省得總以為人家讓她是應該的,也不想想人家看的是我這張老臉,不是她自己會做人。」王父生氣地道。
    
    「好了,你生再大的氣也沒用,反正現在只能多約束些了,高家那裡有沒有什麼消息傳來?信一那孩子…是咱們對不住他了。」王母又道。
    
    「聽瑞源兄的意思,年底前,信一可能也會回來上海工作,到時他再替信一找個合適的對象,總比讓他在那裡找個西洋女人好吧?對了,傳明,你明天有空過去綢緞莊時,順便跟尚謙說一聲,下個月初,中匯銀行有一場募款酒會,讓他帶那位李小姐一塊去,就算不想讓她費心出門交際應酬,這樣的場合也要偶爾參加一下比較好。」王父又向傳明吩咐道。
    
    「好,我知道了,明天我就先去跟尚謙說一聲,爹和娘也要去嗎?」傳明點點頭後,又問道。
    
    「我們就不去了,現在也該讓你們年輕人慢慢接手些事情,你就帶妙伶一起去吧,她和李小姐熟,又認識不少上海年輕一輩的夫人小姐,有她帶著李小姐引見那些人,也比你們居中介紹方便一點。」王父搖搖頭,如今老大傳宇不在上海,有些事自然得交由小兒子傳明出面處理。
    
    「嗯!那如果沒其他事,我就先出去了。」傳明聽完父親的交代後,見父親許久沒再開口,便躬身向父母說道。
    
    王父默默地點點頭後,傳明便出了書房,只留下王父王母兩人在房內。
    
    「佩雲禁足的這段時間,連她的銀行戶頭也一並凍結了,省的她拿錢去買些不入流的東西來害人,破壞王家的名聲。」王父向王母說道。
    
    「佩雲到底是做什麼事能讓你氣成這樣?剛才你們父子倆說半天也沒人跟我說句實話的,現在氣消點了,能告訴我了吧?」王母無奈地嘆口氣。
    
    「唉!佩雲哪∼我也不知道怎麼說才好,本來很和美的一樁婚姻,她獨斷獨行的在國外和信一離了婚就回國,我還能容她住在家裡已經很不錯了,她居然去舞廳里用的那些下流手段,對尚謙下迷藥,想強迫尚謙和她做些見不得人的事,幸虧尚謙早覺得有異,讓傳明跟在他後頭一塊去,要不然的話,說不定明早妳就會看到她哭著非要嫁給尚謙的場面了。」王父自認對女兒從沒有苛刻過,也沒有逼她們非要做什麼,可是如今看來好像適得其反了?還是說兩個女兒的天性就是這麼頑劣?
    
    「這!她也不是黃花大閨女了,難道以為只要吵鬧個不休,你就一定得同意不可?況且不是說尚謙已經有喜歡的人?就是你剛才提的那個李小姐,他怎麼可能還會答應這樣的事?佩雲姐妹和她們親娘是一樣的脾氣,好端端的一個大家閨秀,哪兒就這麼能折騰?」王母微蹙著眉頭,似乎佩雲姐妹的生母在這對夫妻心中是個硬傷,誰也不想再去提起。
    
    「哼!傳明又說佩雲這回做的事還偏不湊巧地讓李小姐和妙伶一塊兒撞見了,人家李小姐可沒有佩雲這麼不經世事,會在那裡當眾吵吵鬧鬧,兩相比較之下,我都替自己女兒覺得丟人。」王父帶著嘲諷的語氣,低笑道。
    
    王母輕嘆一聲,像是無可奈何的看著王父,書房內因兩個人的無語而頓時間陷入沈寂。
    
    佩雲離開那家咖啡館後,就打電話回家把佩珊叫出門,兩個人一起到高峰舞廳玩到十一點多才回家,佩雲刻意忘記傳明要她立刻回家的事,也沒想到父親會大發脾氣,斷了她的經濟來源。
    
    佩雲睡到下午才起來,當她想要走出房門時,卻發現門被人從外頭鎖住了,她著急地大叫著:「有沒有人在外面?快點開門呀!秀英,美娟,妳們在不在?」
    
    「大小姐,老爺早上已經交代了,從今天開始,不准妳走出房門一步。」一個丫頭的聲音在外面響起。
    
    「美娟?為什麼我爹要把我關起來?他在家嗎?我要見他!我要見爹!」佩雲氣急敗壞地吼道。
    
    「老爺出門了,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大小姐,我去忙去了。」美娟匆匆地說了一句後,佩雲就再沒聽到她的聲音。
    
    佩雲又叫了好幾聲,才確定門外已經沒半個人,她著急心慌地回到床邊坐下,自言自語地道:「爹為什麼要這樣做?他憑什麼把我關起來?!我該怎麼辦?對了,珊珊!珊珊說不定會來救我。」
    
    佩雲隨即衝向窗邊,放聲叫道:「珊珊,妳醒了沒有?珊珊!」
    
    「大姐,妳怎麼了?一直大呼小叫的。」佩珊似乎也是剛剛才起床,有些迷迷糊糊地走到窗外,看著佩雲說道。
    
    「妳別睡了!爹不讓我出去,把我的房門鎖起來,妳快點過來救我!」佩雲氣得直跺腳。
    
    「什麼!好,我現在過去。」佩珊立時清醒了,她急急忙忙地轉身進去,但是沒多久又哭喪著臉回來,道:「大姐,我的房門也被鎖住了,怎麼辦?!」
    
    「啊!?爹為什麼要這麼做?」佩雲整個人癱軟在窗台邊,滿臉的不解和傷心。
    
    「大、大姐,是不是因為昨天妳對程大哥做的事被爹知道了,所以他一生氣才這麼做?」佩珊有些害怕地問道。
    
    「我有什麼錯?!難道我愛尚謙有錯嗎?為什麼每個人都要幫著他、幫著那個女人?我不甘心!不甘心!」佩雲抓著頭,瘋狂地喊道。
    
    「大姐∼妳別這樣,也許爹是誤信二哥說的話,以為妳做的太不光明,只要妳好好跟爹說明白,他會原諒妳的,妳想想,妳和高大少離婚的事,他不是都沒怪過妳?爹向來疼我們,他一定只是一時氣極了而已。」佩珊站在那邊著急地安慰著佩雲。
    
    「真的是這樣嗎?不過我剛問過美娟,爹現在不在家,也不知道什麼時候回來,難道我只能傻傻地等爹回來?」佩雲轉身看向樓下,神情黯淡地道。
    
    「最多就等一天而已,有什麼關係?再說妳這些日子確實玩得太過火了,趁機安穩地在家待幾天也好,妳想嫁給程大哥的話,爹和母親那邊總得想法子說服,現在正是服軟的好時機,大姐,妳從英國回來後,變得越來越沈不住氣了,這樣子只會把程大哥嚇跑的。」佩珊忽然間好像清醒過來似的,好言地勸著佩雲不能太意氣用事。
    
    佩雲默不作聲地想著自己這段時間確實過得有些瘋癲,也許是因為在英國壓抑太久,也可能是因為被尚謙一再拒絕,她想要找地方發洩一下,卻忘了這樣反而是把尚謙越推越遠,那個女人能夠得到尚謙的心或許正是因為她夠土夠本份,那麼為了能夠得回尚謙對她的愛,就暫且做一陣子安份的女人又如何?


29、第二十九章 ...
    王父一直到第三日,在佩珊即將坐船到日本去時,才同意讓佩雲姐妹走出房門,但是仍舊不准佩雲步出王家大門。
    
    佩珊對佩雲低聲勸慰幾句之後,就由傳明送她到碼頭坐船,這一去至少四年的時間不能回來,佩珊無奈地離開上海。
    
    佩珊離開後,王父王母和佩雲坐在客廳里,佩雲不知所措地想著如何讓父母同意她和尚謙的事。
    
    「我不管妳心裡怎麼想,總之,妳和尚謙的事,我絕不會答應的。」王父首先打破的沈寂。
    
    「爹!你明明知道我跟尚謙認識那麼多年,好不容易他才肯和我在一起,可是你卻要硬生生拆開我們,逼我嫁給高信一,如今我都跟高信一離婚了,為什麼你還要這樣阻止我?!」佩雲驚愕地看向王父,她不解地問道。
    
    「我是為了妳好才要阻止,你們倆根本不適合在一起,我若是同意你們結婚,那就真的是害了妳也害了尚謙,尚謙是個不錯的孩子,我不想讓我自己女兒毀了他。」王父繃著臉,毫不留情地說道。
    
    「什麼叫害了他!?我那麼喜歡他!那麼愛他!又怎麼可能去傷害他?」佩雲用力搖頭否認王父說的話。
    
    「佩雲,妳一個女人家,雖說嫁過人了,可也不能這樣大言不慚的說這種話,何況我們會害妳不成?信一有什麼不好?親家母說在英國時,信一既沒少妳用的也沒少妳吃的,不過是希望妳早些替他們家生個孩子,你們結婚五年沒有半點消息,信一和親家母他們從沒在妳面前說句不是,也不提要納二房的事,妳還有什麼不滿?」王母的語氣有些冷淡地說道。
    
    「整日不許我去這裡,不許我去那裡,連和朋友交往,他都要阻擋半天,這叫對我好?難道要我像他那樣整天不是研究就是讀書?在英國人生地不熟的,我已經很辛苦了,還不讓我出門,這叫為我好?!」佩雲滿臉不屑地道。
    
    「那我倒要問妳,又有哪個女人嫁了丈夫,不在家相父教子,還一天到晚跟那些不三不四的男人廝混在一起,徹夜不歸的?妳說妳喜歡尚謙,其實不過是因為他不會約束妳而已,妳真心為他想過沒有?妳認為尚謙會比信一還能寬容妳?那妳就錯了!他尊重妳是因為妳二哥是他的好兄弟,是因為他尊重我這個做長輩的,不是因為他喜歡妳。」王父又說道。
    
    「才不是這樣!才不是…。」佩雲不願承認王父說的事實,卻又無從辯駁起,因為尚謙喜歡的李翠屏正是對父母而言,可以算得上極為規矩自重的女人,但是她不敢相信,尚謙難道從來沒愛過她嗎?
    
    「這些日子,妳就別再出門了,好好在家裡反省,想明白後再和我談,現在不是什麼守舊社會,妳要想出去工作,我也不是不允許,妳自己去想想吧。」王父說完就起身往樓上走去,王母見他離開,也匆匆跟上,沒有跟佩雲多說半句。
    
    佩雲卻是心有不甘,覺得自己不該輸給一個比她年紀大的女人,她從十五歲就認識尚謙,一開始對這個猶帶著土氣的少年,她並沒有多少認同感,只是因為他是二哥的朋友,所以才會玩在一塊兒。
    
    只是有幾次她犯了點錯,尚謙有意無意地為她求情之後,她漸漸才對尚謙留意起來,而這時候的尚謙也已經脫去土氣,轉而變成帶著股溫柔敦厚的氣質,也許是因為與世家子弟的出身背景不同,尚謙的脾氣向來沈著穩重,做事情不如他們這些人衝動,讓才十八歲的佩雲不由自主地成了他的尾巴,只要出去玩的時候,就會跟前跟後,偶然一次在眾人的半開玩笑之下確定情侶關係,尚謙沒有點頭也沒有反對,只是從那之後,對佩雲的關心比旁人多一些而已。
    
    佩雲從開始學習交際之後,逐漸喜歡起外面的五光十色,她總愛穿著漂亮的洋裝在那時還搬不上台面上的一些小舞廳里跳舞,往來的都是一些來台打工的洋人,所以真正屬於華人的圈子內才沒有傳出她的事跡,但是時常的外出不可能不會引起家人的注意,於是尚謙成了佩雲理所當然的一個擋箭牌,起初她難免也有點心虛,可是見尚謙始終未曾出言相詢,她便當他默許了這些事。
    
    如今再次想起時,佩雲才猛然發覺,原來事實竟是如此可笑,所謂的不干涉不過問,實際上是因為他根本沒有她以為的那麼愛她,也不是她一直認定的因為深愛所以可以縱容她的一切,他完全就不在乎她這個人,尚謙也許真的對她有過意亂情迷的時候,但卻不曾在心裡留下半點痕跡。
    
    佩雲默默地走回房間里,緩緩地關上門後,倚著房門滑落到地上,她卷伏著身子,從無聲哽咽到最後的放聲大哭,整個房間里充斥著她憤恨不平的哭聲,只是情緒發洩過後的她又會如何呢?
    
    這天一大早,妙伶就帶著翠屏來到一家美容沙龍,再三交代對方要把翠屏打扮得漂漂亮亮的,好讓她在晚上的酒會里出出風頭。
    
    那個叫夢夢的造型師笑容可掬地對妙伶點頭表示肯定包君滿意,然後把翠屏帶進裡間去,翠屏被那個造型師折騰大半天,一會兒要剪頭髮,一會兒要修指甲,造型師原本還打算替她弄個捲髮的,卻被翠屏強烈拒絕了,她可是很愛惜那一頭烏黑的秀髮。
    
    最後定下的打扮是一襲孔雀藍繡花薄綢旗袍,手腕上的累絲鑲珍珠金鐲是前一日尚謙到銀樓里挑選來送她的,頸上掛著一串圓潤飽滿的珍珠項鍊,過肩的長髮就梳成發髻,耳環是一對藍寶石垂飾。
    
    等到下午,尚謙來接她們的時候,乍見翠屏的第一眼就令他驚艷萬分,忍不住屏住呼吸,似有些怕破壞了那幅美景。
    
    「怎麼樣?小婉這身打扮,您還滿意嗎?」妙伶穿著一身深桃紅薄綢旗袍,晃著一對金燦燦的耳環,拉著翠屏的手走出來,對尚謙的表情頗為滿意。
    
    「呃…很漂亮!很漂亮,哎!漂亮到我都不想帶她出門了。」尚謙上前牽過翠屏的手,手掌心裡傳來的柔嫩及她身上傳來的馨香,都讓他覺得不應該把她帶到那些見了美色就會胡思亂想的男人們面前。
    
    「你會擔心才好,不然的話,我可不把小婉嫁給你了。」妙伶抬起下巴,義正詞嚴地道。
    
    「妳就瞎說吧!傳明呢?怎麼沒跟你一起來?」翠屏笑著拍拍妙伶的手臂,然後問道。
    
    「咳!我們今天恐怕得加入個不速之客,佩雲說服了王伯伯同意讓她今天參加酒會,所以傳明才讓我先來接妳們過去。」尚謙忽地收起笑容,有些冷冷地解釋道。
    
    「她真是不消停,珊珊都去日本了,她還想做什麼?」妙伶嘟著嘴,極為不滿這個將來的小姑。
    
    「算了,反正我們各自心裡有數,她要想做點什麼,總得惦量幾分才不會傷人傷己。」翠屏倒是不怎麼擔憂,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她不信那個王佩雲會這麼的不自量力,就一點也不考慮王家在外的名聲嗎?
    
    這天的酒會是中匯銀行為了籌募幾處災區民眾物資所舉辦,傳明父親讓傳明轉告尚謙後不到幾日的時間,銀行那頭又另外送了請束過來,據說是杜先生的意思。
    
    這樣的募款酒會,來參與的人自然都是上流社會人士或者頂尖的知識分子,不過也有些名氣不大的小家族會想辦法來露個面,以求增加一些商機。
    
    舉辦酒會的地點在銀行的大廳中,偌大的廳堂正中央,一盞垂掛的大型水晶燈飾和一旁環繞的燈台把室內點綴得美輪美奐,四周站著三三兩兩的人群,雖然同樣來參加酒會,卻依然各有各的朋友圈子。
    
    尚謙從沙龍接了兩位盛裝打扮的美女後,一路往目的地前來,到達時,傳明與佩雲已經在大門旁等著他們,尚謙將鑰匙交給一旁等著為他們泊車的侍者,然後才牽著翠屏的手走過來,妙伶早等不及地自己走到傳明身邊輓著他的手臂,低聲向他邀功。
    
    「我還真不知道該誇那位造型師的手藝好呢?還是該說翠屏天生麗質,這麼一打扮,把平常的傻裡傻氣全給遮蓋住了。」傳明笑著將翠屏從頭到腳,細細地品評一番後,才說道。
    
    「你要不說話,我也覺得你看起來挺有書卷氣味,可是偏偏每回只要一開口就破功了。」翠屏笑著回道。
    
    「呃?!算了,早知道說不過你。」傳明立刻被噎住,半天回不上一句,他愣怔一會兒才無奈地擺擺手,然後向尚謙示意該進去向主人家問候一聲了。
    
    佩雲獨自站在一旁看著他們笑鬧,她的存在顯得有些尷尬,偏偏幾次望向尚謙時,他都似乎毫無所覺,眼中只有身邊的翠屏,佩雲見到他看向翠屏時,眼底那份淺而易見的柔情蜜意,在她印象中卻是絕對的陌生,因為她從來不曾被尚謙這麼呵護,記憶中的他對她好像永遠只有欲言又止的無可奈何和溫煦有禮的笑容。
    
    佩雲愣愣地看著他們走進大門,腳卻怎麼也抬不起來,她不是要來找機會讓李翠屏出醜的嗎?怎麼可以還沒有開始就服軟認輸了?!不可以的,就算尚謙真的不喜歡她,她不能叫他們趁心如意!她有今天都是因為他給了她不該有的幻想,這是他欠她的!
    

30、第三十章 ...
    翠屏悄悄的轉過頭,恰如其分地捕捉到佩雲眼中的憤恨,她有些鄙夷地輕笑一聲,引起身邊人的注意。
    
    「怎麼了?看到什麼好玩的嗎?」尚謙停下腳步,好奇地回頭望一眼,除了站在那裡的佩雲,並沒有見到什麼特別的人或事物。
    
    「沒事,只是覺得有些人總是喜歡把錯誤往別人身上推,真想不透這樣的日子怎麼會快樂得起來?」翠屏輕聲回道。
    
    「別管她,她也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夠久了,沒有人有義務一直去迎合她的喜怒。」尚謙一聽就明白翠屏的意思,他看了一眼此時已經走到他們前頭的佩雲,心中充滿無奈,在他眼中,佩雲就是一個被寵慣的孩子,永遠都長不大也不明白自己的責任是什麼。
    
    翠屏倒覺得長不大不是不好,可是不能把自己的不順心全怪罪到別人身上,佩雲很明顯的就是這樣的人,她是和梅若鴻一樣性情的人,只能活在自己構築出來的美好世界,不談物質生活,只想追求沒有負擔的愛情,過程越是轟轟烈烈,他們越覺得人生有了意義。
    
    一進大門不久,尚謙就讓一個寶藍色長袍男子請上了二樓,他讓翠屏跟好傳明和妙伶,才匆匆地和那個男人離開。
    
    翠屏往妙伶那頭走去,快到的時候,一個女人從不遠處的角落衝過來,緊緊抓住翠屏的手,她過激的舉動引起不少人的注目。
    
    「唉唷!杜小姐也來參加酒會?」妙伶匆匆走上前來,不著痕跡地拉開芊芊的手,臉上的笑容不減,對滿臉慌張的芊芊問道。
    
    「妳為什麼在這裡?!妳不是應該回四川去了嗎?」芊芊對妙伶看都不看一眼,對翠屏怒目相向,語氣不善地質問道。
    
    「我什麼時候說過要回四川了?」翠屏不解地反問道。
    
    「妳都已經拿走離婚書,難道不該回去四川嗎?先前妳還騙若鴻說妳不是翠屏,但是我在上海這些天都打聽過了,那個程先生身邊只有一個叫李翠屏的女人,並沒有什麼人叫溫婉,我知道妳心裡恨若鴻,所以不願意認他是妳的丈夫,妳的心情我能理解,我也不會把這件事告訴若鴻,可是那天妳離開後,若鴻一直好傷心,說要把妳求回他身邊,我…我能不能求妳,妳快點回四川,好不好?也不要答應回到他身邊,妳現在有這麼好的生活,妳一定不會想放棄,對不對?」芊芊扭著雙手,原先的怒氣變成滿身的哀怨,她立時換上一副弱不禁風的嬌柔模樣,挖盡腦汁地對翠屏勸說要她離開上海。
    
    「我是叫李翠屏沒錯,但那又如何?要不要離開上海好像也不必杜小姐來替我決定,再說杜小姐和我那位不負責任的前夫是什麼關係?值得妳這麼不管不顧的為他說話?替他用盡心思的要趕我離開?」翠屏只是站在原地,滿臉淺淺的笑容,眼中充滿疑惑不解地看著芊芊。
    
    「我…我…。」芊芊頓時無言以對。
    
    「杜芊芊,妳的男朋友不是子默嗎?為什麼卻要替姓梅的那小子說話?妳把子默當成什麼了?」妙伶生氣地瞪著芊芊。
    
    「我沒有,我只是看不過去,若鴻是那麼熱情善良,他一心想著要畫出最好的畫,想要在畫壇出人頭地,如果因為李小姐的事讓他失去信心的話,難道李小姐不會心裡覺得過意不去嗎?」芊芊搖搖頭,她反過來指責翠屏是個自私的女人。
    
    芊芊分明記得那天明明若鴻認出翠屏之後,翠屏卻仍然選擇無情的離開,當時的若鴻好傷心、好愧疚的說不想再畫畫了,說想把翠屏母女找回來,好好的賺錢養家,她知道那些人是從上海去的,才會答應爹爹的要求,來上海學習公司的事,不過更多時候都在打聽尚謙和翠屏的事,然後發現翠屏來上海好幾個月了,一直住在程家,而且最近又傳出他們要結婚的消息,芊芊心中暗喜,心想這樣翠屏就不會回若鴻身邊了,她還有機會和若鴻在一起。
    
    可是芊芊又害怕翠屏心裡放不下若鴻,所以見到翠屏之後,才會不由自主地說出那些話來。
    
    翠屏輕輕地安撫了一下氣呼呼的妙伶之後,才轉頭對芊芊說道:「杜小姐不必擔心,我和他之間的關係斷了就是斷了,絕沒打算和他有什麼想藕斷絲連的意思,倒是妳和汪先生兩個人恐怕有些複雜了,雖然汪先生向來寬容大度,可也不表示他能接受自己女朋友腳踏兩條船的行為,如果妳喜歡的是梅若鴻的話,能不能請妳向汪先生說清楚後再移情別戀?」
    
    「吼!妳這麼說太客氣了啦,應該說她怎麼可以玩弄子默的感情?!人家子默又不是沒條件找更好的女人。」妙伶不滿地跺了跺腳,語氣不悅地糾正道。
    
    「妳們兩個真是越說越不象話,那麼多人看著戲,也不知道好收斂一點,去去去!到一旁吃東西去,別跟她廢話了。」傳明沒好氣地輕敲一下妙伶的額頭,將兩個人拉走,丟下芊芊仍站在原地被一些有心之人偷眼取笑著。
    
    芊芊有些尷尬地看看其他人,然後羞愧地快步走向角落,剛走到角落,一個穿著高雅的女人站到她面前,一臉和善的對她笑著,芊芊看看四周,除了自己並沒有其他人。
    
    「請問妳是…。」芊芊狐疑地看著女人,她想不出對方的身份,卻依稀記得她好像是那個王傳明的女伴,其實這裡有很多人,她都不認識,會走進來也是因為先前看到王傳明,她想也許能正好碰見翠屏,才偷偷溜進來的。
    
    「妳不用管我是誰,只要好好回答我的話,也許我能幫妳趕那個李翠屏離開上海。」這個女人正是剛剛一直躲在不起眼處看這場小鬧劇的佩雲。
    
    佩雲沒想到會有人和她一樣巴不得李翠屏離開上海,而且這個女人看起來和李翠屏的前夫似乎有什麼不尋常的關係,又從她的話裡頭分析出,李翠屏拿到離婚書的經過似乎不太光採,她不知道尚謙對這件事知道多少,所以才想著來問問杜芊芊。
    
    「真的嗎?妳不會傷害她吧?我只是想她趕緊離開這裡,不要再去杭州找若鴻,我以為他們既然已經離婚了,就應該離得越遠越好,若鴻心地善良,要是知道她在這裡,肯定心裡會一直掛念著她,到時不能好好作畫的話,他怎麼可能會有出名的一天。」芊芊替若鴻感到惋惜,卻也有幾分慶幸,她以為翠屏是個不懂若鴻的人,能選擇離開若鴻是件好事,在芊芊心中,若鴻就是一個隨時充滿奇妙思維,擁有開朗熱忱的胸懷,他的畫是那麼的真、那樣的美,這樣的人怎麼能因為這點小事就被打敗了呢?
    
    「當然不會,其實我也是受害者,妳知道李翠屏的事,應該知道她現在住在一個男人家裡,而那個男人是我的男朋友,我們已經相愛很多年,卻因為李翠屏的介入,他竟然打算拋棄我,然後和李翠屏結婚,我只是想讓我的男朋友回心轉意而已。」佩雲帶著一股委屈不甘的語氣,理直氣壯地說道。
    
    「啊!原來是這樣,我剛剛還以為妳是王先生的女伴,可是又看到朱小姐也來了,沒想到卻是這樣的情況。」芊芊驚訝地掩住小口,愕然地說道。
    
    「妳說的王先生是我二哥,他和朱小姐早已經有婚約,再過不久就要結婚了,因為尚謙好幾天不肯見我,我只好跟我二哥一直過來,就是打算見他一面,和他說清楚的。」佩雲一臉落寞地苦笑道。
    
    「李小姐怎麼可以這樣?她不想跟著若鴻一起吃苦,我能夠理解她的難處,但是怎麼可以自甘墮落到和男人同居呢?她還帶著一個孩子,不是嗎?她就不怕給孩子帶來不好的影響?難怪她不肯讓女兒認她的生父,是害怕孩子在父親面前說出事實吧?」芊芊自以為明白來龍去脈地憤憤不平著。
    
    「這個我倒是不太清楚,不過要是真的這樣,那孩子會不會太可憐了?居然被母親攔著不能和父親相認,唉!看起來這個李翠屏不好應付,我本來就一直擔心尚謙是被她騙了,看她一副好像不經世事的樣子,沒想到心計這麼深沈。」佩雲一副疼惜憐憫的神色。
    
    「絕不能讓她繼續這麼做,要是將來讓若鴻知道他的前妻是這樣不知廉恥的女人,他的名聲肯定會被牽連的,我要趁現在還沒有什麼人知道這件事的時候,勸她離開上海,如果她需要錢的話,我可以給她足夠的錢。」芊芊咬咬唇瓣,接著深吸一氣,慎重地說道。
    
    「我也可以拿出一筆錢來,反正四川那種鄉下地方,只要給個幾萬元就足夠她們母女好吃好喝的過一輩子了。」佩雲連忙附和道。
    
    「那好,我現在就去跟她說。」芊芊迫不及待地想要走到傳明那群人的跟前去,把翠屏的面具撕開來。
    
    「哎!現在不急,等等那些客人都來的差不多的時候,我們再去跟她說清楚,她才會知難而退,順便也讓那些人知道這個女人的真面目,省得哪天又有哪個笨蛋被她騙了,不過等等我可能沒辦法幫得上什麼忙,妳要知道連我二哥和將來的二嫂都被她唬得團團轉呢,我怕萬一我跟妳一起出面,我二哥要罵我的。」佩雲拉住芊芊的手,又低聲解釋道。
    
    「沒關係,這點小事,我一個人就可以了。」芊芊理解地笑了笑。
    
    兩個人都不知道她們的一舉一動全都二樓邊上站著的人看得清清楚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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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1、第三十一章 ...
    二樓走廊的欄桿邊上,幾個人圍著兩個男人站在那裡,其中一個人是先前被叫上二樓的尚謙,而另一個是身形瘦削的中年男子,長相看著斯文卻隱隱有一種迫人的氣勢。
    
    突然一個隨從自後頭上來,趨前向那中年男人說了幾句話,便退到一旁候著,男子轉頭向尚謙問道:「你帶來的那個女人是不是叫李翠屏?」
    
    「是,她怎麼了嗎?」尚謙原本沈穩的臉上閃過一絲緊張。
    
    「沒什麼,只是剛剛有兄弟聽到件好玩的事,那邊那兩個女的,你認識嗎?」中年男人從欄桿上探出半顆頭,抬起下巴點向大廳某個角落。
    
    「認識,穿墨綠色旗袍那個是傳明的妹妹,另一個穿水藍色的是杜世全的女兒,不過她們怎麼會湊在一塊兒?」尚謙疑惑地回道。
    
    「女人家嘛!小心眼一點多少難免的,但想在我的地方鬧事就有些不長眼了,去!把那個什麼杜家的小姐弄出去,別讓她再進來。」中年男子退回來走廊上,對手下的人說道。
    
    「真是抱歉,替您惹麻煩了。」尚謙略一想也大概知道個底,他極為歉意地向中年男子躬身說道。
    
    「小事一件,倒是你也瞞得緊,要不是聽到幾個兄弟說起你快結婚的事,我怕還不知道你有喜歡的對象了。」中年男子輕笑一聲,不在意地道。
    
    「杜先生平日事忙,哪好意思拿這等小事煩您?」尚謙眼角看到芊芊已經被人悄悄地‘請’出銀行大門,心中略松快下來,笑著回道。
    
    「我認識的這些人裡面,你的性情最奇怪,女人隨處找都有,偏偏就你挑剔得緊,老大不小了還不能定下來。」杜先生好笑地搖頭說道。
    
    「我能力有限,自然得找個好養、好相處的,她就挺好的。」尚謙回道。
    
    「是挺好的,遇事處變不驚,若身為男人也會是個人才,可惜她是女人,女人啊∼腦子的能力再好,最終還是抵不過身體的本事強。」杜先生說完就沒再開口,只是站在那裡看著大廳里的人。
    
    尚謙沒敢回話,僅又陪著杜先生站了一會兒,便向他賠罪告辭,臨走前,杜先生特意提醒尚謙結婚時記得送張帖子來,他好送禮物過去慶賀,尚謙點頭應下後才轉身下樓。
    
    杜先生看著尚謙和傳明那些人會合之後,突然向身邊的人說道:「叫底下那些人耳根子別太軟,一個沒什麼交情的女人也值得他們花心思,有那個閒功夫不會回家哄自己老婆去?」
    
    尚謙幾個大步就走到翠屏身邊,一手輕輕摟住她的腰身,然後隨意地看了場內一圈,佩雲早就不知道躲到哪裡去了。
    
    「吃過沒有?這裡的東西都不錯,杜先生向來對吃的很要求,想來沒人敢太敷衍。」翠屏回道。
    
    「哎!乾嘛一回來就盤問人家,怕我們虐待小婉呀?」妙伶見尚謙一回來就緊張著翠屏,剛才在某個女人面前憋的氣,一下子全散了,她輕笑著道。
    
    「哪裡敢?不過順口問問而已。」尚謙不好意思地回道。
    
    「我吃了一點,全身上下帶著這些飾品,沈甸甸的,總覺得一雙手擺哪都不對,麻煩的很,而且這裡又不比家裡能隨便些,我哪好意思吃太多?不過點心很好吃倒是真的。」翠屏櫻唇微翹,有些埋怨地說道。
    
    「嘖嘖,小妖女,妳要有翠屏的一半女人味,叫我從此花下死也甘願了,要不妳也學學吧?」傳明故意作出快受不了的表情,然後向一旁的妙伶說道。
    
    「行啊!你給我五年的時間外加一個孩子,我保證肯定能有小婉的一半。」妙伶也不客氣地回道。
    
    「好!妳說的,明天就叫我家老頭去妳家談婚期。」傳明順勢說道。
    
    「怎麼突然著急起來了?不是說不急的嗎?」尚謙好笑地看著傳明,似乎想知道這小子是賭氣呢?還是真心要結婚了。
    
    「不能不急呀!總不能等你兒子出生了,我家的小子還沒影兒,最好等我們都結婚後,去買棟聯排的洋房做鄰居,我就倒看看這小妖女五年後能不能變個樣兒。」傳明打死不承認自己是心動了,非得要拿人來說事。
    
    「那好,我們就讓你們一回,等你們婚禮過後,我們再辦。」翠屏笑著道。
    
    「餵!我可沒答應,妳別亂承諾人家。」尚謙大手微微一緊,不滿地抗議道。
    
    「有什麼關係?頂多趕年前辦就是了,離那時候也還有半年呢。」翠屏拉了拉尚謙的衣服,低聲勸道。
    
    尚謙低頭看著翠屏原本只有淡淡紅妝的臉上似乎更添幾分紅暈,眼底帶著羞澀,知道她還需要點時間適應,大概平日不敢跟他提吧?這會兒倒讓她找到個機會說出來,尚謙忍不住略微不滿地瞪了傳明一眼後,才輕聲說道:「就依妳吧。」
    
    佩雲沒想到杜芊芊會突然被人請出會場,她有些恐懼地躲在角落,深怕那個女人萬一回過神來,把她拱出來就糟糕了,只是那些人非常有技巧,杜芊芊從被帶出去的一路上,半點聲音都不曾發出來,也不知道被人帶到哪裡去,她一直到看見二哥傳明似乎四處在找她的時候,才忐忑不安地走出去叫住人。
    
    「二哥,我在這裡。」佩雲快步地走到傳明身邊,有些心虛地喊道。
    
    「爹交代過妳一定得跟我回去的,怎麼又想一個人亂跑了?」傳明略帶不快地問道。
    
    「沒有,只是在旁邊吃東西而已,我們要回去了嗎?」佩雲突然覺得這個地方有些恐怖,或許是因為平常雖然常去舞廳,卻沒有真正遇到過有人可以悄然無息把一個人從大庭廣眾之下帶走的緣故。
    
    「怎麼回事?看妳臉色不大好?」傳明不明所以地問道。
    
    「沒、沒事,二哥,我們回去吧。」佩雲有些心慌地搖搖頭,催促著傳明他們離開。
    
    「時間不早,我和翠屏就直接回家,你自己家的人帶好,先走一步了。」尚謙輕輕地掃了佩雲一眼,然後說道。
    
    「知道了,明天有沒有事?沒事的話,要不要去看電影?最近不是有新片子?」傳明揮揮手後,又喊道。
    
    「再說吧!」尚謙遠遠地回了一句。
    
    尚謙與翠屏回到家時,一如往常地,吳嫂與畫兒早早都已經就寢,兩個人輕步地走到二樓,尚謙把翠屏送到房門前,淺淺地吻一下她的額頭,說聲‘早點睡’後就轉身要回房間去。
    
    「你生氣了?」翠屏輕拉著尚謙的袖口,小心地問道。
    
    「妳說呢?」尚謙回過頭,一副翠屏是明知故問的神色。
    
    「我知道你很想把我們的關係早點定下來,不過我有我的理由,而且畫兒和我一樣,都需要時間適應。」翠屏一臉愧色地低下頭說道。
    
    「最慢年底前,到時候我不希望妳再有藉口說不願意。」尚謙淡淡地說道。
    
    翠屏輕吁一口氣,用力點點頭,她等的是若鴻再婚的消息傳來,雖然現在也不敢肯定他會娶誰了,不過再婚的事肯定很快的,畫兒還需要一個能讓她自己安心認同母親再嫁的理由,翠屏想沒有任何事能比若鴻早她一步再婚的事更加適合穩住畫兒的心。
    
    隔天之後,佩雲還抱著一絲希望想去找尋芊芊,哪知道芊芊整個人像是突然消失一般,讓她不知道從何找起,而不清楚芊芊來歷的她,自然不曉得芊芊隔天就跑回杭州,不顧一切地去追求她的愛情、去見她心愛的若鴻,根本忘記前一個晚上發生的事。
    
    佩雲尋找無果之後,腦海裡淨是天馬行空的陰謀論,以為芊芊是不是遭到什麼人的毒手了?還是遇到什麼不人道的對待?
    
    佩雲猛然想起那天尚謙無故被人請走的事,然後才發現這五年的空白對她而言是多麼大的斷層,她不知道尚謙又認識了什麼樣的朋友,也不曉得上海那些暗地裡的千絲萬縷,只是一股直覺讓她覺得尚謙變得陌生和可怕,她無法想象如果那天被帶走的人是她的話,她是不是還能活著回來?
    
    好幾天,佩雲都把自己關在房裡,不出房門更不問外事,王母幾次過來詢問,她都說沒有事情,王母見她臉色紅潤,氣色也還算可以,不像是生了病,只當她想明白了,打算洗心革面在家當標準大家閨秀,自然是樂得不去理會她,轉身就開始忙著傳明的婚事。
    
    傳明和妙伶的婚期在三天後就定下了,訂在九月二日,雙方將宴客的地方選定在和平飯店,妙伶再次來到程家找翠屏時,臉上帶著一股掩蓋不住的笑意,整個人散著准新娘的喜氣,連畫兒看到時都直喊著好神奇,可是到底哪裡神奇了,小丫頭卻說不出所以然來。
    
    妙伶雖然不是無事不登三寶殿的人,這一日卻帶了一個她認為是天大的趣聞過來。
    
    「小婉,妳知道嗎?杭州出了一個大新聞,主角還是我們見過的人呢!」妙伶拎著一份報紙進屋裡來,一屁股就塞進翠屏所在的那個沙發另一端,把手上的報紙遞到翠屏手上。
    
    翠屏打開報紙尋了一會兒就發現到妙伶說的新聞,正是她意料中的那件‘千金之女為愛紋身,紅梅一朵刻骨銘心’的紅梅事件,匆匆瞄過一眼就把報紙還給妙伶,淡然的反應讓妙伶好生沒趣,妙伶以為翠屏至少得大笑幾聲或大罵幾句之類的,誰知道她一句話也沒有。


32、第三十二章 ...
    「妳這女人,好歹也給句話吧?怎麼一點反應也沒有?」妙伶鼓著臉頰,不滿地道。
    
    「我要做什麼反應?這兩個人現在跟我又沒半點關係,而且這笑話挺冷的,刺一朵紅梅就能代表梅若鴻了?她能肯定這世上只有一個人叫梅若鴻?人家那些堂子里的先生,有想追求潮流的人,也能自己去刺朵紅梅,表示自己的獨特呀,她把自己當什麼了?玩這種小把戲,真是了無新意!」翠屏一副某人很無聊的嘴臉,起身進了廚房。
    
    廚房灶上燉著一鍋湯,翠屏正在試味道,看著差不多了,便順手把火熄掉,看起來似乎是準備晚上用的。
    
    「吳嫂呢?怎麼是妳自己在做飯?」妙伶不客氣地自己盛了一碗湯,端到餐桌上,直接坐下開動,其間還狐疑地看了看傭人房。
    
    「她說很久沒回家看看,所以昨天開始就放她半個月假,讓她回去看看父母還有孩子。」翠屏洗了些櫻桃和番石榴當作午餐,坐在客廳里慢慢咬著。
    
    「哦!妳的手藝不錯嘛,改天我來跟妳學幾招好了。」妙伶喝完湯,將碗放到廚房裡,洗了手臉之後,又回來客廳里佔著另一張沙發。
    
    「王家缺廚娘?」翠屏從手裡的雜誌內容中抬起頭來,輕描淡寫地飄出了一句。
    
    「那麼大的一家子人,怎麼可能缺廚娘?…可是傳明說過我們會搬出來住的,到時也許就得自己下廚了。」妙伶隨手拿起一顆櫻桃咬住,無聊地玩起打結遊戲。
    
    「我家不隨便讓人來蹭飯的,到時候還是請個娘姨吧,家事做久了,手會變粗。」翠屏有些不著邊際地說道。
    
    「呃?!呵∼都還沒舉行婚禮呢,就開始替程大哥打算啦,傳明說的真是一點也沒錯,你們兩個果然是天造地設的一對,都一樣小氣!」妙伶警惕地看看自己的雙手,然後皺起鼻子、鼓著臉頰,滿是不以為然的語氣。
    
    「那當然!我們可比不你們兩家都是家產雄厚的世家,自然得精打細算的過日子。」翠屏毫不在意妙伶的打趣,坦然地道。
    
    「不跟妳說了,哎!妳知道嗎?傳明說佩雲那天從酒會回去後就怪怪的,一連出去兩三天,似乎是在找什麼人,可是問她,她都不肯說,再接著就把自己鎖在房裡,一直到現在都不肯走出房門,我們那天好像沒做什麼吧?為什麼她好像一副受刺激過深的樣子?」妙伶突然坐起來,好奇地猜測著佩雲最近的怪異。
    
    「有這回事?那天她不是一直好好的嗎?也沒見她和誰特別說過什麼話,連尚謙也沒和她說上兩句話,她能受什麼刺激?」翠屏也有些迷糊,她仔細想著那天除了遇到杜芊芊之外,就只是和幾位夫人說過幾句場面話,似乎沒有發生什麼令人印象深刻的事。
    
    「誰知道?!不過她能安份點也是好事。」妙伶莫可奈何地聳聳肩,她是不怎麼贊成像佩雲這樣為了追求所謂的愛情,就不管別人怎麼想的,雖然有這樣想法的女人在上海是越來越多見,但終究太過惹人注目,她無論如何都無法接受,尤其是像杜芊芊那樣還跑去紋身的,就更是誇張了。
    
    「王小姐年紀也不小了,想必王伯伯還是會再替她物色對象吧?她那樣的人在上海總能找到志同道合的。」翠屏淡淡地道。
    
    「應該吧?聽說陸家好像有意願想跟王家聯姻,王伯伯也在考慮當中。」妙伶的一對眼珠溜了一圈,突然說道。
    
    「陸家?是之前我見的那個陸升達他們家?那倒是挺合的。」翠屏略一思索後,問道。
    
    妙伶無聲地點點頭,翠屏無力地抽搐著嘴角,心想要是這樣的確是挺登對的,反正最多就是各玩各的,誰也不搭理誰,不過如果有了孩子的話,倒霉的可是孩子,咦?!翠屏忽然想起一件重要的事,為什麼佩雲在英國懷過孩子的事,王家好像沒人知道的樣子?那個高家又怎會這麼容易就接受佩雲可能無法生育的事?這兩人離婚的事真的只是佩雲單方面的問題嗎?
    
    「對了,現在既然梅若鴻和杜芊芊的事都搬上台面了,那汪子默一定很難過吧?我們要不要去杭州看看他?還有那個汪子璇,她不是也喜歡梅若鴻?現在不知道怎麼樣呢!」妙伶眼光再次望向桌上的報紙,倒是有些擔心子默現在的心情如何,想他好不容易遇到看中意的女人,誰知道交友不慎哪!居然把女朋友拐跑了,不過那個女人也不是好的,明明喜歡的不是子默,卻還欺騙他的感情。
    
    「唔…可能…不需要囉。」翠屏剛抬起頭想要回話時,卻看到大門那裡的門被打開來,尚謙的車緩緩開進門內,車上卻坐了三個人,其中一個人甚是湊巧的才剛被她們提起。
    
    「咦?子默怎麼來上海了?」妙伶看到翠屏站起來一直盯著外面看,她好奇地跟著回頭望去,也發現了她才剛說想去探望一番的子默。
    
    子默跟著尚謙、傳明一起走進屋裡,看到兩個女人好奇地盯著他瞧,有些手足無措地道:「對不起,我…我臨時跑來上海找你們,希望不會打擾到你們。」
    
    尚謙看到桌上的報紙,微微翹起嘴角,雖然那個新聞對他來說是喜事,對另一個人而言卻正好相反,因此他也不好把喜悅的心情表現出來。
    
    「妳們看到報紙上的新聞了?」傳明走過來,同樣瞄了一眼桌上的報紙。
    
    「嗯!你們坐呀!我去泡茶。」翠屏點點頭,招呼他們坐下,轉身走進廚房。
    
    幾個人坐下後,妙伶緊緊依偎在傳明身邊,一直審視著子默的神色,桌上的報紙已經被尚謙收了起來,翠屏在廚房裡忙亂一陣後,才端著一壺普洱茶和幾樣點心出來,放到桌子上,偷眼看了一下子默的臉色,幸好沒有書上說的那麼慘不忍睹。
    
    「我親眼看到她胸前的紅梅刺青,一針一針的好像刺在我心上一樣,那天你們離開上海前說過的話,我曾經反復地想了又想,卻始終不願意相信,芊芊…居然只是在欺騙我,她明明已經愛若鴻愛得那麼深刻那麼濃烈,為什麼還答應和我在一起?還有子璇,那段時間她一度以為自己能和若鴻廝守終身了,可是…為什麼換來的竟是這樣的結果?我們兄妹倆就這麼被他們玩弄在手掌心裡,絲毫沒有招架的餘地…。」子默突然打破寂靜,他心酸地陳述著自己內心的傷痛。
    
    「早跟你說那個梅若鴻不是什麼好東西,你偏不信!供他吃的供他用的,連妹妹都給他白玩,子默呀!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說你才好,那種人的話能信嗎?他連自己的父母、兄弟都能拋棄了,何況是你們?」傳明氣得有些口不擇言了,他看不起梅若鴻那種眼高手低的傢伙,更不忍心看到朋友被人家這麼耍弄。
    
    「杜家的人知道這件事了嗎?」翠屏摟著尚謙的手臂,輕輕地蹭了一會兒,才輕聲問道。
    
    「我不知道,那天見過她之後,我就一直待在家裡,可是我…我實在待不住,匆匆到火車站買了車票,坐上火車就跑來上海,子璇好像也沒在家裡,聽陸叔說,她這幾天都和谷玉農出去了。」子默微微地搖著頭,神情有些恍惚。
    
    「那就是可能還不知道了?不然,梅若鴻肯定會去找你們的。」翠屏平靜地說道。
    
    「妳想再去一次杭州?」尚謙低頭看向翠屏,用的雖是問句,語氣卻是極為肯定的。
    
    「總覺得有戲可看,不去瞧瞧有些可惜,而且畫兒已經考完試,正好可以去杭州過夏天。」翠屏有些希冀地望著尚謙。
    
    「可是這種事讓畫兒在一旁看著,似乎不太妥當?」尚謙眉頭微蹙,很認真地思考著。
    
    「就去看看嘛!我也覺得肯定有好戲看。」妙伶一副躍躍欲試的模樣,忘了自己還要準備婚禮的事。
    
    「妳要去做什麼?不是還沒試婚紗?畫兒也不能待太久,她得當我們婚禮上的花童呢。」傳明不怎麼認同地道。
    
    「你們要結婚了?日子定在什麼時候?看起來我好像耽誤到你們的大事?」子默這會兒才知道傳明和妙伶要結婚的事,他有些抱歉地問道。
    
    「哎呀!還有二個多月的時間嘛,反正那些瑣碎的事有長輩們處理就好啦,我可以等八月中再回來試禮服。」妙伶不依不饒地說道。
    
    「但是我們還有公司的事得處理,不可能一直在那裡陪著妳們,唉!好吧,看來我和傳明只能辛苦一些,反正坐火車幾個小時也很方便,兩個月的時間而已,傳明,你看呢?」尚謙無奈地嘆一口氣,他也想不要讓翠屏去,可是直覺告訴他,這一場戲會很精彩,重要的是畫兒也許能趁機把心中對父親最後的一絲期望完全拋開。
    
    忽然,外面傳來畫兒急促的叫聲,翠屏才發現忘記要去接畫兒回家,她連忙走到門邊,卻看到畫兒哭著跑進來,著急地問道:「娘!報紙,今天的報紙呢?」
    
    「怎麼回事?有同學欺負妳了?」翠屏著急地抱住畫兒,手忙腳亂地擦著畫兒臉上的淚水。
    
    「娘,我聽到老師他們在閒聊,說起今天的新聞,還提到爹爹的名字,娘,那個杜阿姨是不是真的在身上刺了一朵梅花?她怎麼可以這樣?!她不是汪叔叔的女朋友嗎?爹爹真的不要我們了?是不是?」畫兒不停地問著,她心裡一直還抱著期望,認為爹爹心裡說不定還有她和娘親,只是因為娘不肯原諒他,所以才不敢來找她們。
    
    「畫兒,別哭了,妳這樣子,汪叔叔又要傷心啦。」翠屏柔聲地安慰著畫兒。
    
    「汪叔叔?!汪叔叔!」畫兒這才發現家裡多了好多人,也發現子默就在家裡,她拋下翠屏,飛快地跑到子默面前,用力抱住子默的手臂,說道:「汪叔叔怎麼會來這裡?那就表示報紙上的事是真的了?是不是?是不是?杜阿姨怎麼這麼可怕?!老師說只有壞孩子才會去刺青,難道杜阿姨的爹爹都不管她的事嗎?汪叔叔,你看見杜阿姨身上的刺青了嗎?」
    
    「畫兒…汪叔叔…確實見過那朵紅梅,對不起,妳爹又讓妳傷心了。」子默無力地摸摸畫兒的頭髮。


33、第三十三章 ...
    子默看著雙眼紅腫的畫兒,心底酸酸地疼痛著,若鴻究竟是怎麼樣的一個人啊?!這四年多來,他竟然從不曾真正瞭解到若鴻的本性是如此的自私?若鴻周旋於芊芊和子璇那兩個女人之間的時候,心裡到底在想什麼?難道他真的從沒替他這個朋友想過?沒替那些同樣也愛著芊芊和子璇的人想過?
    
    當初在煙雨樓時,畫會里的眾人起哄著要追求芊芊和子璇,相對於大家的熱絡,若鴻也只是一句‘絕緣體’就輕輕帶過了,他那時有沒有想到他的妻子?有沒有想到遠在四川的家人?也許傳明的話是正確的,梅若鴻從來不曾替別人著想過,而他居然一直傻傻地相信梅若鴻只是因為時運不濟?!呵∼畫會里的人,哪個不是功未成名未就?卻個個還是汲汲於困苦的生活,營營於畫技的突破,唯有他-梅若鴻,真是吃定了他們汪家兄妹嗎?
    
    「他不是我爹!他不是我爹,以後畫兒再也不要認他了,他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不要我們?!」畫兒趴在子默的腿上,大哭大鬧著說道。
    
    「畫兒乖!妳忘了嗎?妳還有我,妳不是答應程伯伯要當妳的爹爹,那我們就不要那個人了,好不好?」尚謙疼惜地抱起畫兒,輕輕地拍著她的背,耐心十足地哄著。
    
    「你還真是越來越有當人家父親的模樣了,我看你哄起畫兒比翠屏這個親娘還順手。」傳明看得直搖頭,他知道尚謙對畫兒是打從心眼裡疼的,比親爹還像親爹。
    
    「那有什麼不好?要你多嘴!」妙伶推了傳明一把,示意他別多話。
    
    畫兒趴在尚謙肩上,仍舊不間斷地哭著,似乎沒把幾個人的對話聽進耳里,雖然心中對於生父還抱有一絲期盼,畫兒的潛意識里卻是把尚謙當成父親一樣敬愛著,她自己雖然沒有意會到這點,卻總在尋求依靠時,不自覺地就想到她的娘親,想到她的程伯伯,徬佛有了他們的保護,她的人生便能從此圓滿,只要別再有那個令她傷心的人出現。
    
    「我帶畫兒上去洗把臉,休息一下,妙伶,廚房的湯幫我熱一下,你們看誰方便去買幾樣菜回來,晚上就隨便吃了。」翠屏看畫兒一直這麼哭著,也沒心思煮飯了,她從尚謙身上把畫兒抱下來,牽著她上樓。
    
    「她沒事吧?總不會對梅若鴻還…。」傳明看著翠屏的臉色不對,忍不住升起一絲憂慮。
    
    「沒事,她只是擔心畫兒傷心過了頭,對身體不好。」尚謙輕輕吐一口氣,對傳明搖搖頭。
    
    「我總覺得她這樣什麼事都不瞞著畫兒,對孩子真的好嗎?畫兒就算再懂事也只有不到十歲,承受力絕對不如大人來得強,而且老這麼大哭大鬧的,確實很傷身子。」傳明說道。
    
    「是呀!孩子的心思都是最敏感的,萬一沒有適時安撫好她的心靈,說不定反而會適得其反,我想你還是找機會勸勸溫婉吧。」子默也點頭附和道。
    
    「我會注意的,我們出去走走吧,到附近的小館子打幾樣菜回來,明日一早就去杭州,我順道去畫兒學校和老師說一聲,讓她去玩幾天再回來參加結業式。」尚謙看著妙伶已經在廚房熱湯,便提議道。
    
    尚謙他們坐上一大早第一班開往杭州的火車,來到杭州時,已經是中午吃飯時間,因為打算在杭州住上一兩個月,便在子默的盛情邀約下,幾個人直接住進了汪家。
    
    來到汪家時,正值醉馬畫會聚會之日,大畫室里,舒奇和玉農幾個人正忙著安慰失意的子璇,而致文和秀山兩人也唉聲嘆氣地坐在那裡發呆,因為梅若鴻和杜芊芊突如其來地坦承他們的相愛,已經讓醉馬畫會這片樂土全然失色了。
    
    「這是怎麼搞的,一個個跟魂飛了似的?」傳明幾個人看著這副景象,全都傻眼了,若鴻和芊芊的事對這些人似乎造成很大的影響。
    
    「妳!你們來做什麼?來看笑話的嗎?」子璇看到翠屏他們居然出現在這裡,立刻撇開舒奇和葉鳴他,瘋狂地衝上前來,激動地說道。
    
    「妳還真是猜對了,我們就是來看笑話的,怎麼?爭不過杜芊芊就想找我們來出氣?」翠屏嗤笑一聲,一點情面也不給子璇地說道。
    
    「妳這女人怎麼能這麼說話?子璇又沒得罪妳,子默,你沒事找他們來做什麼?就算若鴻他們傷了你的心,你也不能這樣子不替朋友留點顏面。」玉農不悅地上前護著子璇,有些不滿地掃視著這幾個顯然是來意不善的人。
    
    「朋友?我當他梅若鴻是朋友,他有把我當成朋友嗎?谷玉農,你什麼時候也學會心軟了?」子默不屑地看了玉農一眼。
    
    子默的心裡其實是有些失望的,他也不管其它人的異樣眼光,徑自帶著尚謙他們離開大畫室,去到後一進的水心閣樓上,那裡還有幾個空房,他暫時安排尚謙他們住在這裡。
    
    「等等我讓陸嫂做幾樣菜,替你們洗洗塵。」子默帶著淺淺的笑容,向幾個人說道。
    
    「好好好,我最喜歡陸嫂做的菜,最好叫她住在這裡的這段時間,多跟陸嫂學兩招,這樣以後我就更有口福了。」傳明指著妙伶,笑著說道。
    
    「哼!光知道要吃,你想當豬啊?!」妙伶鄙視地把頭撇開。
    
    「那也無妨,陸嫂最喜歡熱鬧的,她一定願意傾囊相授,不過我只怕朱小姐沒這份領悟力。」子默笑了笑,他一看就知道妙伶和子璇一樣,都是不諳廚藝的千金小姐,自然是不敢指望太多。
    
    「誰說的?你可別小看我,我這兩個月就至少要學個十樣菜,肥死你這頭大笨豬!」妙伶手叉著腰,抬起下巴,傲氣地回道。
    
    「嘿!我就等著,妳可別讓我失望,子默,那兩個人的事,你暫時不必放在心上,我知道你在乎這些人,不過呢!梅若鴻是不能輕易放過的,你心裡或許對他們的話還有幾分忌諱,我們卻是沒有這層顧慮,所以這個公道,就由我替你討回來,但是你別到時又忽然心軟,或是覺得心有愧疚,梅若鴻不值得你對他掏心掏肺的,你只要記得,你汪子默可沒有欠他什麼。」傳明不客氣地和妙伶鬥了一陣之後,又轉頭對子默說道。
    
    「我明白,也很感謝你們的善解人意,在我這樣失意的時候,仍然有幾個朋友替我著想,我還有什麼好不滿的?還怎麼能夠繼續失落下去?」子默點點頭,不過一刻鐘的功夫,他似乎又變回那個溫和敦厚、翩然俊雅的汪子默。
    
    「你能這麼想當然是好事,也不枉費我們特地跑來杭州一趟了。」翠屏安慰地說道。
    
    翠屏看到子默重新恢復信心,心裡的大石頭總算放下,在這個戀愛多角關係里,她一直以為最無辜的人該屬子默了,而且那時候的他,其實被朋友背叛的傷痛遠大過被心上人拋棄的傷痛吧?偏偏最終還要被一堆腦殘逼著去原諒若鴻對他的傷害,她想著就覺得好笑,憑什麼傷害別人的人還能得到眾人的原諒?而那個無辜被傷害的人卻連報復的資格都沒有?
    
    而這一切,說到底還都得要怪他那個沒腦子的妹妹子璇,為了自己所愛,連哥哥的尊嚴也不顧及了,可是她最後居然還能得到兩個男人的傾心付出,翠屏自己光想到就覺得反胃,即便那時候的她看起來好像‘正常’了,但那也是在她自覺人生已經順心如意的情況下吧?
    
    下午,傳明他們幾人坐在畫室的一角看著子默作畫,忽然間,若鴻的聲音隨著人從外面急匆匆地飄進來,大吼大叫地要大家去幫他救芊芊出來。
    
    「子默,我覺得畫兒的臉是不是圓了點?能不能修改呀?看著都快成小肉餅了。」翠屏輕掃了一身狼狽的若鴻,然後若無其事地指著畫紙上的小臉蛋,說道。
    
    「當然可以,不過我覺得小孩子長得圓潤些挺好的,妳不認為看起來很可愛嗎?」子默笑著推一推眼鏡,很配合地回道。
    
    「娘,畫兒才不是小肉餅,妙伶阿姨明明說我是瓜子臉的。」畫兒嘟起小嘴抗議道。
    
    「子默!我知道我和芊芊讓你失望極了,可是你不能不管她的死活呀!翠屏,妳也幫幫我吧!我知道我對不起妳們母女,但是我真的愛芊芊,我不能眼睜睜地看著她受苦呀!」若鴻著急地看看這個又看看那個。
    
    「她受苦?她能受什麼苦?杜家的千金大小姐,要什麼東西是不能到手的?她有什麼苦好受?梅若鴻,你好不要臉!你這麼大搖大擺的走進我家,要我們去救一個和我們沒有任何關係的人,不對!應該說是傷透了我們心的人,你不覺得太可笑了嗎?」子璇措詞強烈地喊道。
    
    「子璇,妳怎麼可以這麼說,我知道我對不起妳,可是我說過,我們是情到極致,不能不相愛,我們是忠於彼此的,我也跟妳說過我很抱歉,妳怎麼能這麼殘忍?!好!你們不去救她,我自己去,我不相信我和芊芊的愛情不能戰勝這一切。」若鴻覺得好無奈、好失望,這就是他的朋友哪!在他急需幫助的時候,他們卻為了自己的失意而拒絕伸出援手。
    
    若鴻來到煙雨樓之後,他的一陣慷慨激昂卻換得了眾人的冷言冷語,於是他只能單槍匹馬地前往杜家救芊芊。
    
    舒奇本來還有些心軟,想要陪著若鴻一起去,才剛抬起腳準備追上去時,子默忽然說道:「舒奇,在你的心裡,難道梅若鴻比我們這些朋友重要嗎?還是你喜歡的其實是杜芊芊?」
    
    「當然都不是…,我只是…子默,我們這麼做不會太絕情了嗎?」舒奇看著若鴻漸行漸遠的背影,甚為不解地問道。
    
    「絕情?我做的有他梅若鴻絕情嗎?他的爹娘屍骨未寒,他就忙著和人談情說愛,杜芊芊離開上海,他就把子璇當成他填補感情空窗的代替品,杜芊芊一回來,他轉身便把子璇一腳踢開,還有杜芊芊,當初說要在一起的是她,一句解釋也沒有就離開的也是她,甚至回來後把我這個‘前男友’不當回事的還是她,我沒有對他們兩人落井下石,已經是仁慈了。」子默冷冷地說道。
    
    「子默說的沒錯,仁義兩個字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用的,至少那個梅若鴻就沒有資格。」傳明附和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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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4、第三十四章 ...
    子璇他們對於傳明的話,是沒有任何話可以反駁的,一個月前,這幾個人忽然來到煙雨樓的那一天,就帶來那麼震撼人心的大消息,也表明著他們對若鴻的敵視態度。
    
    這次因為沒有刻意的回避,子璇自然很快便看出傳明他們四個人分明就是兩對情侶,尚謙對翠屏不著痕跡地保護姿態,竟讓她恍若看到她和玉農剛開始交往那時,玉農也是這麼的細心,她回頭望著一如既往地在身邊守護的那個人,心裡是感激的,也僅僅是感激而已,她的錯愛已經給了另一個人,這輩子只怕收回無望。
    
    「其實妳不叫溫婉,而是若鴻的前妻李翠屏,對吧?我知道妳心裡一定非常恨他的,恨他不曾回去探望你們,恨他在外地多年卻始終一事無成,所以不願意認他,但是妳為什麼不能寬宏大量一些?若鴻的心思向來單純,也沒有做過什麼傷天害理的事,他唯一的錯就是太重感情,我明白…他放不下對芊芊的愛,又不忍心拒絕我的糾纏,才會弄成今天這樣的結果,我不怪他,真的不怪他,我只求他能過得好好的。」子璇緩緩地走到翠屏的跟前,她極其幽怨地道。
    
    「沒有做過傷天害理的事?汪小姐真是大方,什麼都給了人家之後,落得一個被拋棄的下場,妳還能這麼鎮定的說不怪他?可惜我不是妳,妳也沒有資格來勸我別怪他或者別恨他。」翠屏訕笑地瞅著子璇瞧,眼神又不經意地飄過子璇的肚子,心想梅若鴻倒是會盤算,生的孩子都是叫別人養大的,認的也不知道誰家的祖先,他就不怕將來去了地下會愧對梅家列祖列宗。
    
    「好了!子璇,妳別說了,反正梅若鴻的事,我絕不會插手,你們若有誰於心不忍,就只管去幫吧,這個醉馬畫會看起來已經沒有繼續下去的必要性,我宣佈畫會從今天起解散,以後大家各自好自為之,希望有朝一日能看到你們在畫壇上的成果。」子默緩慢地掃過眾人的臉,忽然下了這樣的決定。
    
    「子默!你不要太衝動!我們可沒說要去幫他呀。」致文首先提出抗議。
    
    「是啊!我們在一起又不是只想要玩樂,是為了增進大家在畫畫方面的技術,你何必衝動地解散畫會?你要是不想見到若鴻,我們把若鴻從畫會中除名就可以了,不是嗎?」葉鳴也附和道。
    
    「哥!你太意氣用事了,怎麼可以自己就決定整個畫會的大事?我不同意解散畫會,堅決不同意!」子璇氣呼呼地否決子默的決定。
    
    舒奇和秀山也拚命地勸說著子默,傳明拍拍子默的肩膀,說道:「為了一個梅若鴻,有必要嗎?他們都是你志同道合的好朋友,總不能以偏概全地認定他們也會背叛吧?」
    
    「當然不是這樣,只不過…好吧!是我太輕率了,剛才的話當我沒說過,大家還是照規矩來吧。」子默嘆了口氣,有些無可奈何地道。
    
    「尚謙,你說我們有沒有足夠的本錢辦個畫展?我想他們總是關著門畫畫也不好,不如讓那些畫壇前輩來評斷一番,子默他們才能知道自己的不足之處呀!話再不好聽也是話,沒准能激出什麼想法來呢!」翠屏貼近尚謙的身邊,低聲問道。
    
    「妳想替他們辦畫展?倒不是沒辦法,回頭我和傳明研究看看,上海有不少有錢沒地方花的闊佬,只要有辦法說服那麼一兩個,這事要辦成也不難。」尚謙笑道。
    
    翠屏點點頭,她想的是要趕在杜世全之前先辦一個畫展,這樣一來,等若鴻真的辦畫展時,那種對比性的衝擊才強烈,不過她倒是更盼著若鴻的手會‘不小心’地被打斷,那種人畫出來的畫對藝術簡直是種污辱。
    
    第二天,子璇還是不放心地跑去水雲間找若鴻,發現他沒有回家,便著急地去求玉農幫忙打聽前一晚杜家是不是有什麼事情發生,玉農很快就打聽到消息,匆匆趕來煙雨樓要向子璇邀功。
    
    客廳里,子默兄妹和翠屏他們幾個人都聽到了玉農的第一手消息,子默愕然地低頭沈思著,翠屏和尚謙並坐在沙發上,都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傳明則是一臉的輕視嘲笑之意。
    
    「你說什麼?杜芊芊從樓上跳下來?!她怎麼會…怎麼會…。」子璇驚愕地從椅子上跳起來,她沒想到芊芊這麼地決裂,這麼地深愛若鴻,為了若鴻,居然連命都可以不要。
    
    「是呀!杜伯父威脅要把梅若鴻的手打斷,杜小姐為了要阻止父親的惡行,不顧一切地跳下樓來,把所有人都嚇一大跳,聽說她碰破了頭,折傷了手,也跌斷了腿,我真沒想到杜小姐這麼的令人刮目相看。」玉農不由自主地有些欣羨起若鴻的好運,能被一個女人這樣深愛著。
    
    「我現在也對你刮目相看,希望谷家的事業不會被你的優柔寡斷、重情重義給敗了才好。」傳明在一旁沒好氣地冷笑道。
    
    「你!真是莫名其妙!我招惹到你了嗎?說話非要這麼夾針帶刺的。」玉農氣憤不已地瞪著傳明。
    
    畫兒一臉擔憂地拉著翠屏的手,問道:「娘,谷叔叔說他受傷了,不知道嚴不嚴重?要不要緊?」
    
    「畫兒,妳不是答應過我,不再把多餘的愛心浪費在那種人身上?他是為什麼受的傷?妳難道不明白嗎?妳這麼做就不怕妳娘傷心難過?」尚謙蹲下來把畫兒抱到一旁,無奈地說道。
    
    「可是…娘,對不起,畫兒不問了,畫兒不想讓娘難過。」畫兒眉頭微皺,抬頭看向翠屏,發現翠屏臉上一絲笑容也沒有,她懊悔地跑過去拉住翠屏的手,著急地道。
    
    「程先生,您怎麼可以這樣教孩子?若鴻不是畫兒的爹爹嗎?她關心自己父親有什麼不對?」玉農不滿地替畫兒爭取著她的權利。
    
    「是嗎?梅若鴻昨晚並不是沒看見我們在這裡,他問過畫兒一句沒有?他心裡只想著他的心上人被父親關在家裡受苦受難,根本不在乎我們這些外人,何況畫兒與他早已經沒有半點關係,我當然能決定畫兒該不該去關心那無關緊要的人。」翠屏冷冷地回道。
    
    「夠了!夠了!他既然把杜芊芊救出來,那就表示他們的相愛圓滿了!他們的日子幸福了!我們還在這裡吵這些沒意義的事做什麼?!他才不會想到我們的失意、我們的缺憾!她說得對,梅若鴻根本不在乎!」子璇激動地說完後,就跑了出去。
    
    「子璇!」玉農急忙追了出去。
    
    翠屏看著一前一後跑出去的兩個人,轉頭對子默說道:「勸勸你妹妹吧!要是對人家沒那個意思,就別去招惹對方,不然的話,她和梅若鴻又有什麼兩樣?」
    
    「子璇她不會的。」子默有些不敢肯定地看著那兩人的背影。
    
    「她會的,不然你看看她現在的樣子,一個月前還跟谷玉農鬧得不可開交嗎?現在又同意讓谷玉農跟前跟後的噓寒問暖?子默,過去一個月的時間,她幾乎都和梅若鴻在一起吧?你能有多少把握,他們之間什麼事也沒發生過?」翠屏有些質疑和嘲諷地說道。
    
    「唉…我明白妳的意思,也願意相信妳說這些話並沒有任何惡意,只是單純的不想看到子璇再步上妳的後路,可是子璇她不見得能聽得進我的話,玉農把她寵得越來越無法無天,比我這個做哥哥的還有過之而無不及,我盡力就是了。」子默突然間才發現問題似乎比他所想的嚴重多了。
    
    「我們別管他了,明天我和尚謙先回上海一趟,要是沒意外的話,也許等再過來時還能送你們一件大禮,至於梅若鴻和你妹妹的事,你能管也好,不能管也罷,他們兩個人都不是孩子了,你難道要看管他們一輩子不成?」傳明說道。
    
    「哎呀!你們在做什麼?快來吃飯,我今天已經學了第一樣菜,你們可是非捧場不可的,一個也跑不掉,咦?子璇呢?怎麼不見了?」妙伶笑著從廚房跑出來,對著幾個人說道。
    
    「她和谷玉農出去了,妳今天學了什麼?確定能吃嗎?不會有什麼問題吧?」傳明邊說邊走到餐廳,陸嫂已經把飯菜都擺好了。
    
    「喏!這道炒青菜就是我做的,試試看吧!」妙伶開心地指著其中一道綠油油的炒小黃瓜,炫耀似地道。
    
    「真的假的?我試試!」傳明不敢置信地夾起一片小黃瓜放進嘴裡,隨即吐了出來,然後喊道:「我的天啊!怎麼小黃瓜是甜的?!子默,你們家是不是沒鹽了?」
    
    「是嗎?我沒聽陸嫂提起呀?」子默跟著夾起一片咬了一下,臉色微變之後,勉強地吃掉它。
    
    「怎麼會這樣?!我把鹽和糖記錯了嗎?」妙伶跟著試吃一口,立刻把菜吐出來,然後沮喪地說道。
    
    「還好,回鍋再加鹽就是了,又不是不能補救。」翠屏端起盤子走到廚房,不久後一盤熱騰騰的炒小黃瓜重新出爐。
    
    「雖然還是怪怪的,不過比剛才好多了。」傳明立刻又吃了一片。
    
    妙伶頹廢地坐在那裡,整張臉皺成一團,想著糖和鹽為什麼要長得那麼像呢?偏偏畫兒又在此時加上一句:「妙伶阿姨要加鹽之前可以先試試嘛,怎麼不試呢?」,妙伶頓時心都碎了一地。


35、第三十五章 ...
    那日之後的事情,翠屏並未刻意去打聽,只知道子璇和玉農曾經去醫院探望過芊芊,也知道若鴻進了杜家的公司上班,整天過著垂頭喪氣的生活。
    
    不過,相對於神情頹喪的那幾個人而言,醉馬畫會的這些人都是歡欣鼓舞的,因為傳明和尚謙為他們找到幾個出資人,答應出錢租下攬翠畫廊讓他們辦畫展,好壞不論,純粹博個名聲。
    
    「只有不到三個月的時間,真的夠嗎?到時候要是我們拿不出一件滿意的作品,那該怎麼辦?!哎!我得趕緊努力了,這麼好的機會,絕不能讓子默專美於前。」致文樂得在畫室里轉來轉去,想著這個又想著那個的,話都說得有些語無倫次了。
    
    「何止是你,我們全都是一樣的想法,既然有這麼個機會表現,自然就要好好把握,哪怕只是沾一點子默的光,也值得將來回味了。」葉鳴也開心地笑著說道。
    
    「傳明,我真不知道你們花了多大的功夫才能說服那些摳到不行的大老闆肯出錢贊助我們這個不起眼的小畫會辦畫展,但是我們都會全力以赴的,就為了你們這份心意,哪怕叫我們幾天幾夜不睡覺,也要畫出最滿意的畫來。」子默感激地對一旁的傳明他們幾個人說道。
    
    「這是翠屏的意思,她說你們對畫畫有一份美好的夢想,但是當畫家本來就是一條難走的路,尤其是你們一直都在閉門造車,外人不知道你們的本事,你們也不瞭解外人的看法,而畫展是最好的交流途徑,不管結果好或不好,至少你們已經確實付出過,那麼畫展之後的成果好壞,對你們來說都是很大的收穫。」尚謙解釋道。
    
    「翠屏的想法果然是我們望塵莫及的,可惜若鴻看不到她的這份美好,反而讓你有幸得之,尚謙,你可要好好珍惜她,翠屏一個女人在鄉下那幾年,既要照顧兩老,又要養育畫兒,她說的沒錯,翠屏過去卑微的生命已經留在四川,現在的翠屏是死後重生的,也正因為這樣,她才能活得更快樂。」子默嘆服地道。
    
    「你說得沒錯,雖然我很討厭梅若鴻這個人,可又萬分感激他,若沒有他那麼多年來對翠屏母女的遺忘和無情,說不定我也沒機會看到翠屏優秀的一面。」尚謙坦然地道。
    
    醉馬畫會的畫展預定在九月八日,子默這幾個人為了畫畫,整整一個月跑遍西湖所有景點,翠屏和妙伶帶著畫兒也跟他們一起跑來跑去,畫兒的身影還曾成了子默筆下幾幅畫的一角,子默將之定名為童心野趣,是一個系列的水墨畫。
    
    八月初,妙伶先行回上海為她即將到來的婚禮做最後的準備,子默幾個人也不再出門,窩在煙雨樓里為各自所作的畫做最後的修飾和潤筆。
    
    翠屏每日在煙雨樓看著幾個人嚴肅地描繪一處又一處的西湖美景,沒有人敢再像前兩日一樣的嘻皮笑臉。
    
    這一日上午,傳明受妻命從上海趕來杭州,非要尚謙他們立刻和他一同盡快回去上海。
    
    「哎!妙伶現在也不知道鬧哪出的,整個人越來越無精打彩,非要見到妳才肯繼續試婚紗,拍婚照,我快瘋了,求求你們兩個回去吧,不到兩個禮拜呀!到時要出點差錯,我會被那些人笑死的,我可沒打算再結第二次婚,妳就回去替我好好安撫她吧。」傳明苦著臉,不停地抱怨著。
    
    翠屏掩嘴不停地笑著,妙伶這情況大概是所謂的婚前恐懼症吧?因為太緊張了,所以顯得什麼都不對勁。
    
    「我聽傳明的語氣,情況好像挺嚴重的,不然你們先回去吧,等畫展開始前再過來就好,正好傳明他們也順便來一趙什麼蜜月旅行的。」子默對翠屏說道。
    
    「嗯!好吧,我總不能眼睜睜看著有人的婚禮開天窗,只好回去權當一次救火員了。」翠屏笑了笑。
    
    妙伶在自家的臥室里被一群人,一會兒拉扯身上的婚紗,一會兒忙著卷那頭秀髮,鬧得她快要抓狂時,忽然間,房門被打開來,她驚叫著把一乾人全撇下了。
    
    「小婉!小婉!妳總算肯回來啦,我都快被她們煩死了。」妙伶抱著翠屏的手臂,滿臉的委屈。
    
    「一輩子才這麼一回而已,忍一忍就過去了,兩家的長輩也是費盡腦汁的想讓你們的婚禮風光一些,算是給他們個面子不好嗎?」翠屏滿臉笑意地幫忙追過來的美容師一起把妙伶身上的禮服拉開,然後回到梳妝台前。
    
    「哼!妳說得倒輕巧,可是妳和程大哥的婚禮卻只要求簡單大方,要不是程大哥不肯再讓步,我看妳只怕連穿婚紗都能省了吧?」妙伶從鏡子中看著翠屏,不滿地反駁道。
    
    「尚謙的家裡,從他父親過世後已經沒什麼親近的人,而我這頭更是除了我和畫兒也沒有別人,花那麼多錢要請誰來觀禮?自然是簡單就好。」翠屏不在意地回道。
    
    「怎麼沒人呢?我不是人呀?!我決定了,從現在起,我就是妳李翠屏的娘家人,以後妳要是被程大哥欺負了,我就負責保護妳,負責替妳出頭。」妙伶起身走到翠屏身旁坐下,生氣地說道。
    
    「說什麼傻話?我像是那麼沒用的人嗎?最多就是再回去鄉下過日子而已,況且妳都要嫁人了,還是管好自己的家事比較要緊吧?我已經是幾歲的人了,還提什麼情呀愛的多矯情?不如過一天算一天實際些。」翠屏抬手把妙伶頭上的頭紗扶正,似乎不把妙伶的話放在心上。
    
    「哎!小婉,妳要這麼想,程大哥會傷心的,再說妳心裡若不喜歡他,卻又要嫁給他,那將來這日子過得…豈不是太痛苦了?」妙伶滿臉糾結地問道。
    
    「我沒說不喜歡他呀!只是…算了,說了妳也不懂,倒是妳,傳明去杭州接我們回來時,說到妳這幾天的情緒不穩,講的是一把鼻涕一把淚的,看他的樣子是真心要對妳好的,妳還有什麼心結放不下呢?」翠屏疑惑不解地看著妙伶。
    
    「光只會跟悶葫蘆似的做事,什麼好聽話也不曉得說,以前跟別的女孩子說話時,他有什麼甜言蜜語說不出口的?到我面前卻是一句也不願意說,小婉,妳說他哪裡像是真心要和我過日子的?」妙伶越說越覺得委屈失落,眼眶里冒出一片水光。
    
    「就…就為了這麼件事?妳呀!要我怎麼說才呢?說妳不對也不成,我是女人,當然知道女人喜歡聽什麼話,可是說妳對就更對不起傳明瞭,他那張嘴巴偏是這麼奇怪,越和他親近的人,他說的話便越不留情面,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他跟人家有多大仇恨似的。」翠屏無奈地嘆道。
    
    「是啊!他那張嘴巴呀,就是那麼討人厭,認識越久便越叫人生氣。」妙伶連連點頭附和道。
    
    「可是他對妳也對別人不同,不是?就像他對我和尚謙一樣,雖然嘴上總說得多麼不情願,真到要緊時,還是站在我們這邊的,唉∼他擔心自己老婆黯然神傷,眼巴巴的坐著夜車去杭州把我給‘請’了回來,只是想博得美人一笑,妳就做做好心,原諒他吧!」翠屏故作討饒狀地說道。
    
    「噗哧!妳別搞笑了,我才不要這麼輕易放過他呢!不聽他說些什麼,我這婚啊∼結得也不安心。」妙伶嘟起小嘴,不依不饒地回道。
    
    「知道啦,知道啦,我就去轉達太后娘娘的聖意,叫他來跟妳好好賠個禮,行吧?」翠屏好笑地捧起妙伶的小臉,輕輕搖著。
    
    「哎呀!妳在胡說什麼!?」妙伶羞怯地拍掉翠屏的手,兩個人隨即笑成一團。
    
    樓上兩個女人在說著悄悄話的同時,樓下大廳里,傳明和尚謙兩個晚輩也陪著朱家父母說話。
    
    「真不容易啊,你們兩個人一拖就拖到三十歲才有了對象,連結婚都要搶在一塊兒,那個翠屏小姐,妙伶也跟我說過很多次,家世雖然不好,不過說起話來卻總有幾分道理,現在的年輕人能這麼有見地的不多了,只是她真的一直住在鄉下嗎?妙伶說她好像懂得洋文,也懂得不少西方禮儀,你們確實問過她的家世沒有?」朱父的神色帶著幾分嚴肅,對於女兒極端信任的人,他卻仍免不了有幾分質疑。
    
    「朱伯伯,這些年在東北,甚至全國各地,都是戰事連連,翠屏就算真的受過幾年教育,說不定她以前的家人也早死於戰亂之中,我根本不敢去問她,若是她真的早忘了那些陳年舊事倒還罷,要是仍然記著的話,我這麼一問不是又惹她記起那些傷心的事?再說我的家不過這麼樣子,對於別有居心的人是一點好處也沒有,還有她來到上海這幾個月,過得是什麼樣的生活,更是瞞不了任何人,所以我不認為她有什麼值得探究的過去。」尚謙坦言道。
    
    「是啊,爸,你不要看翠屏好像懂得很多,可她平常的生活卻是極單純的,除了在我們公司上班的那幾天,平日出門不是跟著尚謙,就是跟著妙伶,自己一個人反而向來不怎麼出門,要是真的有什麼複雜背景的人物,又哪裡瞞得過上海的這些大人物?你就不必擔心了,她很安全的。」傳明亦附和道。
    
    「真是這樣最好,你們也知道上海…遠不像你們眼前所看到的那麼平靜,我們老一輩的哪天真遇上什麼事,完了也就完了,可是你們都還年輕,都還有很長的路要走,萬事小心總不是壞事。」朱父似乎知道什麼事般的,沈重地道。
    
    「朱伯伯別這麼想,我們都還需要你們這些長輩的教導呢。」尚謙說道。
    
    「唉!你們都能獨立自主,小鷹大了也要學會自己飛行,我們這些長輩自然最多就是在一旁看著,該指點的時候才勸說兩句而已。」朱父又說道。
    
    「妙伶的哥哥現在在美國發展的不錯,我們暫時不打算叫他回來繼承什麼家業,妙伶這孩子孝順才非要留在上海,不過我想啊,有小部份原因也是因為傳明吧?好在你們快結婚了,我們兩個老的就沒有什麼值得掛心的事了。」朱母也笑著道。
    
    傳明有些不好意思地摸摸自己的後腦勺,他倒沒想過妙伶有這樣的心思,不過現在兩個人都要結婚了,這種事說開來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


36、第三十六章 ...
    到了晚上八九點,翠屏走下樓時,朱家父母早已經先回房休息,只剩兩個大男人坐在那裡發呆,傳明一見到翠屏下樓就急忙跑過來。
    
    「怎麼樣?那個小妖女說了沒有?她有跟妳說這兩天為什麼心情不好嗎?」
    
    「哎!你這股熱情勁兒要能拿到她面前表現不是更好?光會在我們面前窮緊張,偏偏見到正主兒就成一個悶葫蘆,我就覺得奇怪,你平日哄女孩子的那些把戲不是挺多的?隨便拿一兩樣出來不是什麼事也沒有?」翠屏一臉嘲笑地看著傳明。
    
    「妙伶怎麼跟外面那些雜七雜八的女人比?對她當然不能用那些上不得台面的手段了。」傳明義正詞嚴地回道。
    
    「難道她不是女人呀?只要是女人就得費點心思哄著點,明白不?不過是因為你沒哄人家高興嘛?等等去說兩句好聽的就沒事了。」翠屏擺擺手,隨意地說道。
    
    「她只說這樣?就因為我不跟她說那些話?!」傳明沒想到就只是如此而已。
    
    「不然呢?」翠屏反問道。
    
    「好啦,不就是跟她說幾句好聽的,這不是你向來拿手的?」尚謙走過來說道。
    
    「尚謙不是一樣不會哄女人?也沒見妳有什麼不滿呀?怎麼那個小妖女就這麼多事?好吧,既然要哄,那就哄吧!為了將來的幸福著想,我也只好認了!」傳明一副慷慨就義的模樣,隨即轉身上了樓。
    
    翠屏看著傳明上樓後,忽然低頭無聲地笑著,一雙肩膀微微地抖動著,把尚謙弄得一頭霧水。
    
    「妳笑什麼?傳明說了什麼笑話嗎?」
    
    「他怎麼曉得你不會哄女人了?沒想到你平日的面子功夫做得不錯嘛,居然還有幾分正人君子的形象。」翠屏笑瞇瞇地瞅著尚謙。
    
    「那是自然的,只有我自己打從心底喜歡的女人才能有機會看到我怎麼哄人的,所以說妳絕不能質疑我的忠誠。」尚謙伸手將翠屏摟進懷裡,親膩地說道。
    
    「別玩了,這兒可不是自己家。」翠屏飛快地推開尚謙,警告著道。
    
    「那我們回去吧,反正時間也晚了,他們的事他們自己處理。」尚謙握著翠屏的手,向一旁的傭人說了一聲後,便走出朱家別墅。
    
    隔兩日,翠屏帶著畫兒陪妙伶最後一次試穿婚紗,順便替畫兒挑選小花童的禮服時,妙伶臉上的愁雲慘霧已經散盡,只余下待嫁新娘的喜氣。
    
    「這下子雨過天晴了?不曉得那天我們的准新郎官都跟妳說些什麼?」翠屏打趣地看著妙伶。
    
    「哎呀!不要問啦,怪丟人的,幸好那天妳們都不在了,那個傢伙也不怕讓人聽著會膩到反胃,什麼好的壞的全都說出來,我現在想起來還覺得整張臉火辣辣的燙。」妙伶輕捧住雙頰,不好意思地笑著。
    
    「那是傳明有心想要對妳好,那天一聽我說完就急急忙忙地跑上去找妳,把我們兩個丟在大廳里,唉!要是這樣都不能讓妳滿意,那他可真的得去當和尚啦。」翠屏搖頭嘆氣地道。
    
    「妳胡說八道,我又沒說不嫁他了,只是有時候想到他以前追那些女孩子的事,總覺得心裡嘔嘛!」妙伶扭捏不安地道。
    
    「可是明知道他以前那麼多的事情,妳還是決定嫁給他啦,所以最好的解決方法,還是什麼都不去想,不要去假設任何還沒發生的情形,除非有一天它真的發生了,不然的話,那些疙瘩在妳心底早晚會變質,到時候你們的婚姻也會出問題。」翠屏指著妙伶的心,一臉慎重地說道。
    
    「我明白啦,從今天起,我就不會再去想那些事了,不過…小婉,妳和程大哥之間也會這樣嗎?也會忍不住就猜來猜去的擔心對方心裡對妳不夠在乎?」妙伶微笑著點點頭,忽然又問道。
    
    「當然會!只不過我們認識的不如妳和傳明的時間長,對於對方的很多往事瞭解的也不是那麼透徹,大概是因為這樣,所以到目前為止,好像也沒有什麼可以互相猜疑的事。」翠屏笑著回道。
    
    妙伶若有所思地點點頭,此時畫兒也已經換上她自己覺得很喜歡的小禮服,跑過來向翠屏展現她的小花童造型,翠屏笑容滿面地替畫兒又檢視一遍後,才點頭稱贊幾句。
    
    傳明和妙伶的婚禮如期舉行,畫兒當了一次美麗的小花童,與她搭擋的另一個小男生是傳明大哥的兒子,叫王耀德,是個帥氣的小男孩,正好與和畫兒同年,耀德還很有紳士風度的把畫兒介紹給他認識的許多同齡玩伴,沒多久,幾個孩子就玩在一起了。
    
    「那位王小姐怎麼看起來怪怪的?我聽妙伶說好像兩個月前,她就不太對勁,怎麼回事?」翠屏看到不遠處站著的佩雲,正滿臉戒備的望向這裡,不解地回頭問身邊的尚謙。
    
    「不知道,不過傳明說她應該很快就會再婚了,陸家大少和他前妻早些年離了婚之後,一直沒再提結婚的事,這次家裡長輩又看中佩雲,打算讓陸升達娶她過門,男方沒有異議,王伯伯也問過她的意思,她點頭同意了,所以如果沒有意外,婚禮應該在明年年初。」尚謙輕掃過一眼後,不甚在意地回道。
    
    「這件事我聽妙伶說過,不過酒會那晚,杜芊芊也曾出現過,後來就沒再看見她,是不是發生過什麼事?」翠屏輕咬著酒杯邊緣想了一會兒,突然又問道。
    
    「妳不想想那天的酒會是誰主辦的?能隨便讓人在會場里鬧事?那個杜芊芊跟你們說過話後沒多久就被請出會場了。」尚謙低笑一聲,輕描淡寫地道。
    
    「哦!」翠屏同樣淡淡地回了一聲,又不經意地看向佩雲,總覺得那中間應該有什麼特殊的事發生過。
    
    翠屏的思緒很快就被眾人的歡呼聲打斷了,新郎已經接新娘來到會場,正在接受大家一路的祝福,慢慢走進大廳,雖然這時候的白紗禮服還不如幾十年後的那樣豐富而華麗,卻仍不失它的莊重,而妙伶臉上滿是幸福和嬌羞的笑容。
    
    翠屏看著被眾人祝福的新人,面上的表情有些恍惚,心思早不知道飄到什麼地方去了,等再回過神時,宴席已經開始,尚謙牽著她正往幾個朋友坐的那邊桌子走去。
    
    「傳明今兒個結婚,下次就是你們倆了吧?日子看好沒有?雖然以後少掉兩個能一塊吃喝玩樂的朋友,不過嘛,結婚總是人生大喜之一,只能鼓勵,不能阻攔,你們說是吧?」席上一個朋友笑問著尚謙,接著又對同桌的幾個人說道。
    
    「自然是看好了,就定在十一月底,到時我會記得送帖子的。」尚謙同樣地笑著回道。
    
    幾個人一聽到尚謙的話,又是連聲的恭喜,翠屏心裡緊張萬分,還得裝做一副鎮定的樣子。
    
    回家後,翠屏讓玩了一天的畫兒先去洗澡睡覺,等畫兒安頓好後,她才又折到尚謙房裡說話。
    
    「你什麼時候看的日子,怎麼事先也沒跟我說一聲?」翠屏一副興師問罪的模樣,瞪視著尚謙。
    
    「我還跟妳說?每次提起這件事,妳都能想出一些奇奇怪怪的理由來拒絕我,所以這次我乾脆直接和畫兒商量過了,畫兒點頭同意便算數,妳的意見暫不被接納。」尚謙將翠屏拉到床上,嗅著她身上沐浴後的香味。
    
    「你跟畫兒商量?畫兒只是個孩子,她的話才真的不能算數。」翠屏嬌嗔地推開尚謙,似乎很不同意的樣子。
    
    「來不及了,我可是已經拜託傳明,讓他找人安排去做會場佈置,妳說不想太鋪張,所以我想我們在教堂里舉行婚禮,教堂外邊的空地呢就做成茶會的形式,請一些我在上海有往來的朋友和商家老闆,就怕還是有些委屈妳,妳一個人孤身在上海,我考慮過了,要是子默同意的話,讓他們畫會那群人代表妳娘家的人來參加婚禮,這樣子也比較熱鬧。」尚謙有些歉意地道。
    
    「這樣已經很好了,那天在妙伶家裡,她也嚷著說要做我娘家人呢,其實你們有這份心意就夠叫我感動了,婚禮不過一個形式而已,往後日子卻是長長久久的,要是不能過得快樂,光圖那一時熱鬧有什麼用?」翠屏身上隱隱散髮出一股落寞的氣息。
    
    尚謙抱著翠屏的身子,柔柔地蹭呀蹭的,沒有開口說話的意思,只是慢慢地貼著她的臉頰,微微地咬吮住她的雙唇,像是要把她的不快樂全部的吸收過來,一隻手緩緩滑入睡袍底下,被翠屏抬手輕輕壓住了他的侵略舉動。
    
    九月六日一早,畫兒一肚子不滿地送走翠屏和尚謙,翠屏也很無奈,可是畫兒不能常常請假,即使功課跟得上,卻會顯得不夠合群,她強硬地拒絕尚謙再幫畫兒請假的提議,尚謙只好哄著畫兒,說是等回來後就帶她去公園玩,還會替她買洋娃娃,畫兒才勉強接受。
    
    尚謙又叮囑吳嫂好好照顧畫兒之後,便與翠屏到火車站跟傳明他們夫妻倆會合前往杭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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37、第三十七章 ...
    剛到杭州的幾個人才來到汪家門口,就看到幾個人衝出來,說是子璇不知道為什麼被送進了醫院,傳明他們自然也就跟著子默等人一起去醫院看情況。
    
    原來在幾天前,子璇突然驚覺自己可能已經懷孕,她猶豫了好多天,才決定去水雲間找若鴻,想與他商量如何解決這件事。
    
    然而到達時,迎接她的卻是一對濃情蜜意的有情人正在渾然忘我地擁吻著,子璇心痛難忍的站在那裡許久,等她腳步踉蹌地轉身準備離開時,腳下的石子恰巧飛彈到一旁的水缸,同時驚醒了屋裡的兩個人。
    
    「子璇!妳來了?我還想著妳怎麼都沒來看看我呢,妳今天來得正好,我跟妳說,芊芊她爸爸答應替我辦畫展,日子就定在二十日那天,我已經把請帖都寄出去了,妳和子默還有畫會的那些人一定要來我的畫展看看。」若鴻一股腦兒地說道,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子璇的臉色。
    
    「你要辦畫展?那…恭喜你了。」子璇被若鴻拉進屋裡,發現地上和牆邊都是畫。
    
    「這兩幅是我最滿意的畫,到時候我一定要把它們放在畫廊最顯眼的地方。」若鴻指著兩幅人像畫,興奮地說道。
    
    子璇看著那兩幅畫,一幅是她輕掩薄紗的畫像,另一幅是芊芊半開前襟,胸前一朵紅梅傲然立於眼前,她看的胃中忽地一片翻騰,顧不及和這兩個人多說半句,匆匆地跑出水雲間,若鴻和芊芊不明究理地看著子璇遠去,又互看一眼,沒有認真地想過要追上去。
    
    後來,子璇再也沒有去水雲間,而是偷偷打聽到一個專門替人家墮胎的老婆子,卻在去到那裡之後又後悔不想拿掉孩子,匆匆地落荒而逃,半路上昏了過去,被好心的路人送進醫院,醫院裡的人才打電話通知子默前來。
    
    急救手術室門外,子默和舒奇幾個人著急地團團轉,只有翠屏他們幾個站在一旁冷眼看著,不久之後,子璇一臉蒼白地被護士推出來,一路送進病房裡,隨後走出來的醫生好心地勸慰眾人,可是他的話卻叫子默他們都驚訝極了,子默愣愣地謝過醫生後,快步衝進病房裡。
    
    「這是怎麼回事,子璇!妳究竟知不知道自己在做什麼?妳怎麼可以…可以…。」子默起先是有些回不過神,然後才滿肚子怒火的看向剛醒轉的子璇,大聲地責問道。
    
    子璇呆愣地躺在那裡,一句話也不肯開口,似乎非常的疲累,子默抿緊雙唇,繃著臉與子璇對視半天,同樣不發一語,一旁的舒奇在聽到子璇懷孕了,早已經興奮地連聲說他願意負起責任,盡快和子璇結婚。
    
    子默這些人還沒完全搞清楚情況的時候,偏偏又有個人也來湊熱鬧,那個人正是子璇的前夫玉農。
    
    「子璇!妳沒事吧?」玉農從外面衝進來,一路來到子璇的病床邊,著急地問道。
    
    「我、我沒事。」子璇艱澀地將頭轉到一旁。
    
    「剛才在外面的時候,葉鳴他說妳、妳懷孕了,是嗎?」玉農小心地看向子璇的肚子,有些激動的樣子。
    
    「是!不過這個孩子跟你沒有關係,你不要會錯意了。」子璇徬佛感覺到一直站在不顯眼處的翠屏所傳遞過來的冰冷目光,她撇開頭,冷冷地潑了玉農一盆冷水。
    
    「不是我的?那…那是誰的孩子?」玉農驚愕地問道。
    
    「當然是我的孩子,谷玉農,你和子璇都離婚多久了,這孩子怎麼可能會是你的?」舒奇立馬上前說道。
    
    於是兩個人又為了這件事吵了起來,子默看不下去,只好把他們都趕到會客室去,準備好好盤問子璇。
    
    不過等不及子默開口問出孩子的父親是誰時,原先沈默的翠屏卻走到子璇的病床邊,突然冷冷地冒出幾句話來。
    
    「這孩子是梅若鴻的吧?我沒猜錯的話,他和杜芊芊兩個人現在應該正好得像蜜里調油似的,恐怕已經沒有妳插一腳的餘地,對嗎?如果我是妳,我就不會把孩子生下來,妳以為像剛剛那樣,讓一群男人爭著當他的父親是好事?若我是這個孩子,或許我會恨不得一頭撞死,恨不得從沒出生過。」
    
    「妳憑什麼這麼說!?他是我的孩子,誰也不能決定他的生死!我更不需要誰來當這個孩子的父親,哥,求求你,我要孩子,我要這個孩子,我已經沒有若鴻了,不能再沒有他。」一直神色頹靡的子璇這時才睜大雙眼,委屈而激烈地回道。
    
    「妳這話說得真是可笑,畫兒長到這麼大也從沒有過所謂的父親,可是她卻始終渴望她未曾謀面的父親能對她多關心一點,但梅若鴻卻只帶給她一次又一次的難堪,汪子璇,老實說,我還真的很看不起妳,明明是受過高等教育的,卻做出這樣不理智的事情,妳心裡總認為自己愛著梅若鴻,偏偏還周璇在谷玉農和鐘舒奇兩個男人之間,以為這就叫自由?以為這就叫開放?在我看來,妳的自私自利和梅若鴻絲毫無差,你和杜芊芊兩個人,都和他是天生一對,可惜妳現在是落敗的一方。」翠屏不知道從何而來的怨氣,她真巴不得一掌拍死這個女人,連她生的孩子都讓人覺得不恥。
    
    「翠屏,妳怎麼可以這樣指責子璇?她已經很難過了,再說這樣的事也不該完全是她的責任。」子默嘴上勸著,但他心裡的無奈又豈是言語能夠形容?明明早就勸過的,誰知道仍然會變成這樣無法輓回的局面。
    
    「聽好了,妳想生下孩子,我確實沒有資格說不可以,但是我勸妳最好有本事一輩子保護他,不然的話,總有那麼一天,我會讓他知道,他的母親曾經多麼不顧廉恥、不懂得自愛,甚至懷了孩子後,還連他的親生父親是誰都不敢說出口,只能口口聲聲地說孩子是自己一個人的。」翠屏望著子璇那張蒼白的臉,卻一點也生不出同情心,這樣的女人活該自做自受。
    
    「夠了!我不想聽!不想聽!妳憑什麼來指責我?妳不也是若鴻不要的女人?有什麼資格來批評我!」子璇激動地扯著頭大喊道。
    
    「子璇!妳別激動,醫生說妳暫時不能太激動,翠屏,拜託妳別再拿話刺激她,我相信她心裡現在肯定也是後悔不已,但是孩子都好幾個月大了,確實不能拿掉的,就、就讓她生下來吧。」子默連忙壓住子璇的手,哀求地對翠屏說道。
    
    「你瘋啦?!白養了梅若鴻幾年嫌不夠,現在還想替他養孩子嗎?」翠屏憤憤不平地道。
    
    「那不是他的孩子!是我的,是我的,妳都能讓畫兒不去認父親了,為什麼我就不可以?為什麼?!」子璇堅決地回道。
    
    「畫兒和妳肚子里的那個不同,妳不能把他們混為一談,妳自己好好想想吧!」翠屏氣惱地回道。
    
    看著和子璇沒什麼話好說,翠屏與尚謙便要離開臥室,將打開房門之前,子璇虛弱的聲音幽幽地傳來,問道:「妳這麼恨我的原因是因為妳還愛著他,是嗎?」
    
    「不,正好相反,那個人連被我恨的資格都沒有,更何況是愛?我說了,我只是看不慣妳和他兩個人一模一樣的作為,令人發指的自私,難道妳自己不覺得嗎?還是妳活在那些人的包圍吹捧和過度寵愛之下,已經忘了什麼叫潔身自愛?」翠屏轉過身,回頭向子璇那裡又走了幾步後,才低聲回道。
    
    「呵∼妳說的沒錯,我就是這樣想的!我以為我在報復他,沒想到最後倒霉的還是我自己,但是孩子是無辜的,妳不能更不該傷害他。」子璇苦笑地說道。
    
    「那得看妳怎麼做了,繼續看著梅若鴻和杜芊芊雙雙對對的,然後一個人含辛茹苦養大孩子,或者用孩子逼他接受妳甚至娶妳,哪怕最後還是得把他一腳踢開,也不能讓他趁心如意。」翠屏嘲笑地說道。
    
    「妳…好可怕!妳怎麼會有這樣的想法?」子璇目瞪口呆地望著翠屏,心裡卻有幾分意動,對呀!她怎麼能讓那兩個人日子過得那麼順心?自己卻要承擔這種責任?
    
    翠屏沒再理會子璇,徑自走出臥室之後,才突然渾身無力般地癱軟在牆邊,尚謙上前緊緊將她摟著坐進角落的椅子上,小心地揉搓她冰涼的雙手,舒奇和玉農大約也聽到裡面的爭吵,此時的情緒顯得不怎麼高昂,傳明與妙伶坐在角落,完全不管這邊發生的任何事。
    
    「怎麼了?覺得不舒服是不是?我知道妳不喜歡待在醫院,上次鄭醫生說妳的身體底子太差,又輕易激動不得,她的事妳別管了,是好是壞由子默去處理就是,我知道妳生氣,妳心裡難受,可是那個人已經跟妳沒半點關係,妳還為了他情緒這麼激動,我看著心裡更難受。」尚謙低聲地勸說著,又忍不住說出自己的心情。
    
    「我沒事,只是突然不曉得怎麼了,看到她那個樣子,心裡的火氣就忍不住升起來,我當然知道她很可憐,被那個人騙走一切,但是難道這能成為她糟蹋自己的理由嗎?她為什麼不能真正的、用心的去經營一個家?我想不明白,我從沒接受過這麼奇怪的西方教育。」翠屏搖搖頭,她真的永遠看不明白,那些所謂的崇尚自由、追求真愛的意義竟被扭曲成這樣。
    
    子默仍在裡面安撫著子璇的情緒,好久才走出房門,玉農和舒奇看到子默出來,又微帶希冀的目光望向他,似乎想知道能不能再進去看看子璇,偏偏子默只是默默地坐到沙發一角,沈重地嘆著氣,遲遲不曾說話,等到他開口時,卻是把舒奇他們都請離開了醫院。


38、第三十八章 ...
    子默把所有人都趕開醫院,包括那個遲遲不肯離去的玉農,送走眾人後,他回過身看到兩對互相依偎著對方的伴侶,翠屏有些虛弱的窩在尚謙懷裡,閉著眼睛好像睡著似的,如果再加上這次沒來的畫兒,那副畫面該是多美滿的一家人,而這樣的一家人本來是另一種組合的,他再轉頭望向另一個房門,裡面靜悄悄的,忍不住輕聲一嘆,暗想:「梅若鴻果真是個惡魔,用那樣看似單純善良的外表把所有人都蒙騙了,翠屏母女的人生,子璇和她肚子那個孩子將來的人生,天啊!為什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我聽說梅若鴻也要開畫展了?出錢的人是杜世全,展出的時間剛好排在你們之後,一樣在攬翠畫廊,子默,我提醒你,什麼都別去想,該做什麼,要怎麼做,由我們來拿主意就好,至於子璇…如果她仍堅持獨立扶養孩子,那便隨她吧!剛才的話也是我一時氣壞了,才會那麼說,孩子是無辜的,沒必要承擔這種無謂的責任。」翠屏忽然抬頭望向子默,淡淡地說道。
    
    「我知道,我很難想象要是當初妳沒逼著若鴻寫下離婚書,現在不曉得又會怎樣的混亂,我真是後悔對那個人心軟,我現在這個心悔恨極了。」子默回道。
    
    「看起來她可能需要休養幾天,我們還是先回去通知陸嫂準備一些補品,明早再來接她回去。」尚謙此時也不打算再說落井下石的話,只是起身向子默建議道。
    
    「也對!你不說我都忘了,幸好還有你們在,不然我肯定不能這麼心平氣和了,我再進去看一下子璇,我們就回去,陸叔和陸嫂肯定也是在家裡著急得很。」子默點點頭,走進臥室里,很快又走出來與尚謙他們一起回到煙雨樓。
    
    水心閣的二樓某間客房裡,尚謙默然不語地摟抱著翠屏一起坐在窗邊看著西湖水面上倒映的月光,因為這次畫兒沒來,子默自作主張地替他們只安排了兩間客房。
    
    「今天的情況,其實妳早猜到了,是嗎?所以之前,妳一再地提醒子默要小心子璇別為那個人犯傻,可惜的是,她仍舊懷上梅若鴻的孩子,卻自以為大度的想自己撫養孩子。」尚謙的手輕輕滑過翠屏的臉頰,語氣淡然地道。
    
    「他們對梅若鴻都太寬容了,寬容的接受他所有自私的念頭,我卻覺得這樣的人沒有功成名就的資格,你曉得嗎?若有那一天,翠屏為了成全他們的愛情而死去,杜芊芊也得像子璇一樣,不可避免地要替梅若鴻養孩子?她要養著畫兒,也許還有他們將來的孩子?而梅若鴻呢?說不定真的哪天變成有名的畫家,但是到時名利雙收的他,要面對的是更多的誘惑,他能拒絕得了嗎?那時候的杜芊芊會不會是第二個李翠屏?」翠屏望著月光,顯得有些出神,她無意識地說道。
    
    「妳不會的!妳不會為了那種人而死!絕對不會,屏兒,妳有我啊!我們和畫兒會有我們的家,還有屬於妳和我的孩子,我的心裡只有妳,就像妳心裡只有我,我們之間沒有第三者、第四者這樣的存在。」尚謙緊緊抱住翠屏,帶著難言的不安和恐懼。
    
    「那麼…王佩雲呢?尚謙,如果在王小姐回國的那時候,王伯伯的立場是同意你們在一起的話,你會選擇她嗎?你會回到她身邊和她再續前緣嗎?」翠屏的聲音幽幽地傳來,充滿無限地徬徨。
    
    「妳這個問題太過於庸人自擾,這個如果根本不曾存在,就算有,我也不可能答應,因為那時候的我,心裡已經放不下別人了,更不會像梅若鴻一樣搖擺在兩個女人之間。」尚謙緩緩搖著翠屏的身子,柔柔地、堅定地回道。
    
    翠屏輕輕一笑,心裡柔軟地甜膩地像的像含了塊軟糖,要不是沒看到梅若鴻得到該有的報應,她是一點也不想管這些瑣事,汪子默的心腸太軟,汪子璇的心裡又一心愛著梅若鴻,其他人更不必說了,既無能力也沒有什麼正當理由。
    
    子默沒有時間去找若鴻算賬,因為醉馬畫會的畫展已經開始,一連十天的展期,除了當初出資的幾個大老闆特地跑來看之外,也請來幾個在畫壇上小有名氣的畫家,為幾個人的畫做出評語,子默得到的評語自然是意料之中的好,而致文和葉鳴他們所得到的評價雖說有好有壞,但總的來說都算是很不錯的。
    
    第四天,若鴻匆忙地跑來畫廊,他看著熙熙攘攘的人群,還有醉馬畫會眾人的畫之後,著急地尋找子默等人,一見到子默跟尚謙他們幾個,便幾大步地衝過來。
    
    「子默,為什麼你們辦畫展,竟然沒有人告訴我?也沒有拿我的畫來展覽?我同樣身為畫會的一員,怎麼能沒有作品展出?」若鴻不滿地責問道。
    
    「你是不是忘記什麼事?我們很早之前就已經把你從畫會里除名了,你現在不屬於醉馬畫會的一員,至於告訴你畫展的事?我想你忙著和杜小姐談情說愛,恐怕也不會注意到這件小事吧?我們在報上可是一連刊登好多天的廣告,連附近幾個城鎮的人都吸引過來了,你怎麼可能不知道呢?」子默冷淡地回道。
    
    「子默,你怎麼可以把若鴻從畫會里除名?他一直把你們當成最重要的朋友啊!尤其是你,若鴻總是說,若不是你,他也不會有今天,你對他而言,亦師亦友,可是你居然這樣對待若鴻,你、你這麼做是不是太冷酷、太無情無義了?」跟著若鴻來的芊芊,感傷地看著子默,眼中滿是失望的神色。
    
    「唷?這是怎麼回事?梅若鴻,聽說你的個人畫展過幾天也是在這裡展出吧?今天是來看場地的?不過恐怕你來的太早了,這個畫展還要幾天才結束呢!」傳明慢慢地晃過來,不屑地瞅著若鴻。
    
    「又是你們?翠屏,我以為我們的關係已經斷得清清楚楚,為什麼妳還要一再的為難我?是妳說動子默他們把我從畫會里除名的吧?妳這麼做對妳有什麼好處?妳要明白我們的婚姻本來就是個錯誤,我根本不曾愛過妳,妳又何必要苦苦相逼?」若鴻轉頭望去,見到傳明和尚謙各自輓著一個女子,再一細看,其中一人竟是翠屏時,他滿腔的怨氣頓時找到了出處。
    
    「你也知道這對我沒有好處,我又為什麼要跟你過不去?你太高估自己的價值了。」翠屏笑了笑,鄙夷地回道。
    
    「李小姐,妳居然在這裡,那正好,我一直有件事想勸告妳的,幾個月前我在上海的酒會里遇到一位小姐,她和我說了些事情,我才知道妳居然跑去上海搶人家男朋友,李小姐,我知道若鴻過去的作為讓妳失望透了,可是妳不能因為這樣就去傷害另一個無辜的人,那天我看到那位小姐好傷心的樣子,程先生,你既然已經有心愛的女人,更不該三心二意地拋棄你女朋友,我當時看到她那麼軟弱無助的樣子,我想要是我是你的話,一定捨不得離開她。」芊芊忽然想到什麼似的,站到翠屏和尚謙面前,一副苦口婆心地勸說兩人。
    
    「尚謙的女朋友?這可是大新聞。」翠屏瞥了眼尚謙,淡淡地翹起嘴角。
    
    「什麼男朋友?妳說的那個女人是誰?」傳明冷笑地質問道。
    
    「她、她,我記得她說她是王先生的妹妹。」芊芊看著幾個人的臉色都不太對勁,突生懼意地退了幾步,囁囁嚅嚅地說道。
    
    「難道妳是說佩雲?妳會不會弄錯了?我妹妹明年年初就要出嫁,夫家是上海的高家,她和尚謙什麼關係也沒有,我是她的哥哥,總不至於連自己妹妹的男朋友是誰都會記錯吧?」傳明嘲諷地笑道。
    
    「怎、怎麼會?那天她明明就…。」芊芊瞪大雙眼,疑惑地看著眾人。
    
    「好了,別再鬧下去,這裡是畫廊,人家想丟臉,你們還要陪著人家呀?」妙伶不高興地拉著傳明的手臂,但臉上的表情卻分明露出一副再鬧下去就不客氣的意思。
    
    「說的也是,唉呀!每次來到杭州都讓人情緒失控,真不知道是這裡的風水和我犯衝還是怎麼著。」傳明會意地拉住妙伶的手,轉身向另一邊走去,又故意大聲地嘆氣。
    
    「走吧,子默,那裡還有客人需要你招呼,別把時間浪費在不該浪費的人身上。」尚謙輓著翠屏的手,隨後跟著離開,轉身前還不忘提醒子默,不必和這種人多話。
    
    「嗯!」子默淡淡地應一聲,便跟著離開。
    
    「哎!你們別走啊!我還有話要說。」若鴻還想追上前去,卻被一旁的警衛挾住,硬把他扯出大門。
    
    芊芊急忙地追過去,費盡力氣才把若鴻勸離開畫廊。
    
    稍晚,葉鳴和舒奇來到畫廊,知道若鴻來過之後,兩個人跳著腳大罵他厚臉皮,還敢來這裡找麻煩,子默只是笑了笑,絲毫不在意地安撫住兩個人的暴躁情緒。
    
    第五天,葉鳴和致文居然很神奇地各賣出了一副畫,一個畫的是西湖的蘇堤,一個畫的是西湖西側的九溪煙樹,這件大喜事讓一群人的信心更加十足,舒奇和秀山也沒有因為自己的畫沒有賣出而感到失落,相反的,他們更想要回去好好用心研究自己的缺點。
    

39、第三十九章 ...
    若鴻失魂落魄地回到水雲間,他感到自己被所有人背叛,子默、子璇還有畫會的所有人,全都把他排除在他們的生活之外、計劃之外,不但這麼長的時間沒有人來看望他,也沒有人告訴他畫會開畫展的事。
    
    「對了!妳剛剛有沒有看到子璇?她那天明明來過的,為什麼不跟我說畫會要開畫展的事?!她難道真的那麼恨我?子璇一直那麼善良又向來是最瞭解我的,居然已經對我恨之入骨到這樣的地步嗎?是啊…因為愛得太深,所以恨也那麼深…。」若鴻轉身看到芊芊進門,他激動地抓住芊芊雙肩問了一句後,隨即又失落地低頭自語道。
    
    「我剛才沒有看到子璇啊?也許她那時正在哪裡忙著,如果她在的話,不會不幫你說話的,她是那麼明白你的理想、欣賞你的才華,怎麼可能不幫你呢?」芊芊暗自心酸地回道。
    
    芊芊突然又想起那日子璇匆匆來訪,難道是為了畫展的事嗎?她是不是應該安慰一下若鴻,順便告訴若鴻,她剛想到的這個猜測呢?
    
    「沒關係!我沒有他們,一樣能把畫展弄得非常成功,芊芊,有妳幫著我,我不會輸給他們的。」若鴻的心情只低落那麼一會兒,想到幾日後的畫展,他又信心十足地握住芊芊的玉手,望著芊芊的眼眸,真誠地說道。
    
    「嗯!你放心,一切都有我。」芊芊看到若鴻如此重視她,方才的一絲落寞又消失無蹤,她用力地點頭回道。
    
    於是兩個人又開始清點屋裡的畫作,為數日後的畫展做最後的準備,若鴻非常有自信,自己的個人畫展一定能勝過那幾個人的聯展。
    
    醉馬畫會畫展的最後一日,子默兄妹和葉鳴、致文他們全都來到畫廊,為畫展做最完美的結束,幾日的畫展,子默的畫已經賣出了五、六張,其他人也有一張或二張的畫作出售,他們臉上帶著笑容,對著來觀看的每一個人都是不停的哈腰點頭致謝。
    
    「子璇,要是累的話,先到休息室休息一下吧。」翠屏扶著子璇,看到她額頭冒著幾顆汗水,便關切地勸道。
    
    「我沒事的,畫會第一次辦畫展能辦得這麼成功,我卻一點忙都沒幫上,怎麼還好意思偷偷躲起來休息。」子璇搖搖頭,笑道。
    
    「畫展本來就不是妳的事,畫作不是妳畫的,場地也不是妳租的,別說妳要偷懶,我這個門外漢在這裡站著更沒意思,當是陪我說幾句話吧。」翠屏看著散在畫廊各處,正陪同幾個似乎正是這次出資開畫展的客人在解說的眾人。
    
    「好…好吧。」子璇不敢硬撐,無奈地點頭應道。
    
    翠屏半扶著子璇進到二樓休息室,兩個人對坐無語,子璇有些扭捏不安地握著杯子,半晌才開口說話。
    
    「這個孩子…我真的很想要,不是因為他父親的緣故,純粹是我自己想要他,妳上次說過不希望我拿誰來背這個黑鍋,所以…我和他們兩個人都坦白說出實情了,但是,哥哥的意思是孩子不能沒有父親,而他們兩個都願意把孩子當成自己的一樣扶養長大,可是…。」子璇低著頭,無措地說道。
    
    「可是妳總覺得對不起他們,總覺得選誰都不是,對嗎?」
    
    「嗯!翠屏,我知道我的作為是犯了很大的錯誤,又不知道該不該恨他,但至少我很清楚我是不可能繼續愛他了,妳說過我或許可以用孩子去破壞他和杜芊芊,不過我想我不能做到,我不能拿孩子去冒險,更不想過妳和畫兒從前那種窮困的日子,說實話,我曾想過假使妳們沒有遇到尚謙,也許妳們現在便真的如同那天對他說的一樣活活被餓死在四川的鄉下。」子璇猶疑不定地說道。
    
    「妳的想法,我明白,我也覺得選誰都不對,舒奇沒有足夠的能力給妳和孩子一份穩定的生活,玉農的家庭環境保守,也不可能毫無芥蒂的接受妳和孩子,所以其實選誰都有缺點,畢竟妳和我的情況不同,尚謙的父母已經不在,他能全權做主自己的婚事,他的經濟能力養我和畫兒…我是覺得目前看來還挺足夠的,不過並不表示我們之間就沒有問題存在。」翠屏聳聳肩,自嘲地笑了笑。
    
    「那麼…妳又為什麼…。」子璇似乎有些尷尬,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唐突了。
    
    「因為我們可以當一家人啊,他願意包容我的過去,願意全心全意接受畫兒,也許對某些人來說,他不是什麼好男人,但是和他在一起過日子,我並不需要有太多顧忌,更沒有太多的煩心事,我想這樣的日子也很美滿。」翠屏淡淡地回道。
    
    「其實最重要的一點…妳對他而言,就是唯一了,對吧?不像梅若鴻,既不能忘情於杜芊芊,又不能捨去我對他的知遇之情,若不是我和杜芊芊都只想要唯一,他巴不得能左擁右抱地擁有我們兩個人。」子璇笑得有些慘淡,看起來是已經淡了對梅若鴻的愛。
    
    「很多事得看妳自己怎麼想,別人說得再多也是別人的想法,路卻是在妳腳下走出來的,不過還有些事總得顧慮著旁人的想法。」翠屏說道。
    
    「就像我現在的情況,是嗎?我想給孩子一個家,可是舒奇和玉農都有各自的缺點,如果我要選擇他們其中一個人,得有勇氣去克服將要面對的那些困難,不過,這麼仔細想來,選擇舒奇所要面對的困難可比選擇玉農時的困難好解決多了,我想…我知道自己該怎麼做,翠屏,謝謝妳!」子璇頓時有種豁然開朗的感覺,肩上突然一陣輕鬆。
    
    「謝我倒是不必,只要妳別一直把心思放在一個毫無意義的人身上,對妳自己就是最大的救贖了,我呀!不過是隨口提點幾句而已。」翠屏嘆一口氣,軟軟地癱在沙發上。
    
    「當初看妳那麼生氣地說那些話,我真的怕極了,擔心妳拿孩子出氣,可是後來想想,妳氣也是氣我吧?氣我不爭氣,明明讓哥哥一再提醒我,我卻始終執迷不悟,不過我現在醒過來了,雖然也付出不小的代價,但好在還算及時,不是嗎?」子璇輕輕撫過肚子,柔柔地嘆道。
    
    「子璇!翠屏!畫展再過半小時就要結束,妳們兩個人卻居然躲在這裡聊天?太過份了吧?」妙伶找了半天的人,才上到二樓找著失蹤快半天的兩個人。
    
    「哎呀!比不上妳年輕力壯,自然只好躲起來偷懶啦,怎麼?客人還很多沒走嗎?」翠屏笑著回道。
    
    「嗯!還有好幾個呢,跟妳們說唷!鐘老闆他們買了子默和其他人的畫,打算帶回去放在自家客廳和公司里,傳明說這主意不錯,因為他們都是大人物,平常來往的也是有頭有臉的貴客,正好可以幫忙大家打打知名度。」妙伶興奮地回道。
    
    「這樣確實挺好的,對了!畫廊里一般都是讓誰來整理那些準備展出的畫作?」翠屏突然問道。
    
    「畫廊里的工人吧?怎麼?有什麼問題嗎?」妙伶想了想後才回問道。
    
    「當然有,後天不是接著梅若鴻的畫展嗎?妳讓他們幫忙注意一幅畫,過來…。」翠屏悄聲地在妙伶耳邊說了一句。
    
    「什麼?!那個梅若鴻實在太過份了!怎麼可以這麼壞心?!妳放心,這件事我不會坐視不管的,我現在就去找傳明,讓他跟畫廊的負責人說一聲,還得叫他們也不許亂說。」妙伶生氣地拍了一下椅背後,立刻站起身向翠屏保證道。
    
    等到妙伶匆匆走出去後,子璇半是不解半是試探地問道:「翠屏,妳們剛剛在說什麼畫?是不是…是不是…?」
    
    「嗯!既然妳有心要改過自新了,這點小事自然是得幫的,若是別人去說,對方也許不會答應,不過傳明那傢伙法子多得很,肯定能辦好的,妳放心吧!」翠屏笑著點點頭。
    
    「真的嗎?我、我一直擔心那幅畫,沒想到妳會注意到,我真的好感謝…謝謝…。」子璇有些激動地連連說謝,那件事情,她連自己哥哥都不敢提起,雖然不知道翠屏如何得知的,不過好歹去掉了自己心中一塊大石。
    
    晚上眾人度過了一個歡樂的慶功宴,並且約定好還要繼續努力把各自的缺點改進,回到汪家之後,傳明又跟子默他們幾個人說起那幅畫的事。
    
    「他居然打算把那樣的畫放到畫展里展出?子璇,你為什麼不早些跟我說呢?難道就輕易放過他了,那怎麼行?當初我雖然同意讓妳當他們的模特兒,但那也是私底下的練習,哪能允許他把這樣的畫公諸於世?真是太過份了!梅若鴻他到底把妳當成什麼?!」子默第一次聽到這件事,他生氣地數落著。
    
    「哥,我那時因為孩子的事已經有些慌亂,所以後來也就忘了這麼重要的事,要不是翠屏記起來,我恐怕就…就…。」子璇摀著臉,似乎有些忍不住的情緒激動。
    
    「好啦!反正事情總會解決的嘛,孕婦最忌諱情緒不穩了,你還罵她做什麼?」翠屏坐到子璇身邊,輕拍著她的背,有些埋怨地看向子默。
    
    「對對對,等過兩天拿回那幅畫,就沒我們的事了,子默,你也不用生氣,那傢伙早晚會有惡報的。」傳明附和道。
    
    子默重重地嘆一口氣,卻也不忍心再對子璇說什麼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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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0、第四十章 ...
    若鴻個人畫展開幕的前一天晚上,芊芊奔前奔後地不知道在尋找什麼東西。
    
    「芊芊,妳在做什麼?那些畫都掛好了嗎?我們應該沒有漏掉什麼吧?這兩天挑那麼多幅畫,所有的畫都是我精心之作,對我來說,少了哪一幅都不成的。」若鴻笑著看芊芊一臉著急地樣子,還以為她在擔心明日的畫展,便有些安撫意味地說道。
    
    「不…不是呀!好像少了一幅畫,我找半天就是沒有看到。」芊芊焦慮不安地道。
    
    「少一幅畫?怎麼可能!早上我明明看著工人把所有的畫送上車的啊!」若鴻一聽到芊芊的話,也有些緊張起來。
    
    兩個人隨即開始從第一幅畫看到最後一幅畫,又從最後一幅畫看到第一幅畫,若鴻激動地問道:「子璇的那幅畫呢?!那幅畫可是我最得意之作,為什麼不見了?」
    
    「我、我也不知道呀,我問過畫廊里的人,他們說只有看到這些畫,一幅也沒有少,可是明明少了一幅…。」芊芊一副泫然欲泣的模樣,看著若鴻苦惱地揪住自己的頭髮。
    
    「真的不是妳藏起來了?不是因為妳嫉妒我把子璇畫得比妳好看,所以妳藏起來了?」若鴻跑到芊芊面前,抓住她的雙肩,不停地質問著。
    
    「沒有!沒有!我怎麼會做這種事?!你不能隨便替我安上這種莫須有的罪名呀!」芊芊雙眼泛紅,驚慌地搖頭否認道。
    
    「那麼會是誰?對了!一定是有人太喜歡那幅畫…所以把它偷走了,這麼可以呢?他怎麼能這樣?那是我有生以來最滿意的一幅畫,少了那幅畫,這些畫豈不是都要黯然失色了?」若鴻有些失落地跌坐地上,懊惱地道。
    
    「不會的,若鴻,你的每一幅畫都很好看,不會因為少了那一幅就失色的。」芊芊趕緊蹲下來安撫若鴻的情緒。
    
    「對!妳說的沒錯,憑我的才華、我的能力,而且我們還有‘奔’跟‘破曉’那幾幅畫,相信這次畫展肯定成功的。」若鴻已經不由自主地想著將來在畫壇大放異彩的那種景象。
    
    「嗯!」芊芊忘了剛剛若鴻的失控,一臉崇拜地望著他,用力點頭回應。
    
    若鴻和芊芊不知道他們遍尋不著的那幅畫在尚未進到畫廊內時,就被受到主管囑咐的工人,半路上將它放進大布袋里,轉運到了汪家。
    
    「這是…是我的那幅畫?!」子璇激動地抱著大布袋,不敢置信地問道。
    
    「是不是,妳自己回房去看吧,我們可不好看這樣的畫,那種東西畫得再好也只有自己人能看。」傳明避嫌地瞄都不瞄一眼,只是擺手讓子璇自己去確認。
    
    子璇迫不及待地衝進房裡,舒奇跟在後面不停地叫她小心一些,過了好久,兩個人才又出來,只見子璇頂著通紅的雙眼,連連說道:「是它沒錯!真的是那幅畫。」
    
    「傳明,真是多謝你了,要不是你幫忙,子璇還不曉得要受到什麼樣的流言騷擾。」舒奇代子璇向傳明再三謝道。
    
    「然後呢?子默,你們打算去看畫展嗎?」尚謙轉頭看向子默,問道。
    
    「自然是要去看的,不過要等幾天後再去,順便可以看看大家的反應如何。」子默點頭回道。
    
    「還能有什麼反應?肯定淒慘無比、無人問津!」傳明不屑地嗤笑道。
    
    「你少幸災樂禍了,沒當場看見的事可是說不准的。」尚謙暫且持保留態度。
    
    「我也這麼想,當初認識若鴻的時候,他的繪畫天份確實很高,我那時便一直認為假以時日,他肯定能成為畫壇的明日之星,只是沒想到平淡的日子過久了,會讓一個人變得如此不知上進,他總是有一日沒一日的握筆作畫,總是說要尋找靈感,不能輕易下筆畫畫,認為這樣草率作畫是污辱了藝術,可是我、致文、葉鳴,甚至是舒奇,哪一個不是找著機會就練習畫畫的技巧、手法,從也沒想過什麼褻瀆不褻瀆的問題。」子默說道。
    
    「所以古人不是說嘛?‘玉不琢,不成器;人不學,不知義’,看起來呀,真是一點也不假,你們瞧,眼前不正是一個活生生的例子嗎?」妙伶在一旁,突然冒出一句話來。
    
    眾人一聽,這話說得極是有禮,唯傳明還暗地裡鬧了妙伶一會兒,這時候,陸叔進來說是玉農來了,大家的笑容忽然不約而同地收斂幾分,舒奇站在子璇身邊,悄悄握住她的手,堅定地望著她。
    
    「唉!看來,別人的戲還沒看到,眼前卻又有個難題必須解決,子璇,妳…都想好了嗎?」翠屏無奈地嘆一口氣,望著子璇問道。
    
    「是!我都想好了,哥,就像昨天說的那樣,我最後決定嫁給舒奇,不會再三心兩意了。」子璇坦然地對眾人笑道。
    
    玉農一踏進客廳就感受到一股詭譎不安的氣氛,似乎有什麼大事將要發生,他絲毫不錯眼地望向舒奇和子璇十指相扣的手,突然覺得整個心被揪到半空中,忍不住衝到兩個人面前,怒氣沖沖地質問他們。
    
    「你們這是什麼意思?子璇,難道妳已經決定選擇他了,是嗎?帶著孩子嫁給鐘舒奇?妳就這麼草率地決定妳的未來?!」
    
    「玉農,我知道這樣的決定很對不起你,可是哥和翠屏都勸過我,他們說得沒錯,孩子需要一個完整的家,你很好,舒奇也很好,但是孩子的父親只能有一個,我們結婚四年,我始終不能融入谷家,你家人的想法和我的想法相去太多,我又不能忽視他們的存在,所以…我對你真的很抱歉…。」子璇愧疚地低下頭,非常糾結地說道。
    
    「那妳之前說的話難道都是假的?!妳說過我們可以有機會重新來過,可是弄到最後,孩子是別人的,妳願意再嫁的對象也不是我,妳、妳究竟把我當成什麼?」玉農面目猙獰,咬牙切齒地道。
    
    「玉農,你冷靜一點,正是因為尊重你,才會特地找你來說清楚,子璇個性向來活潑開放,與谷家傳統守舊的風氣大相徑庭,當初子璇和你熱戀,執意非要嫁你不可,我爸媽心疼她,不得已只好答應,可是後來事實也證明瞭,你們的背景差異確實造成你們之間很大的阻礙,何況子璇如今的情況,我更不能放心讓她再進谷家。」子默語氣謹慎地勸著玉農。
    
    「玉農,你的條件那麼好,再找個適合妳的女子不難,子璇和你的確已經沒有緣份,雖然她最後選擇的是我,這個決定讓我倍感訝異,卻也不敢在你面前擺出勝利者的姿態,我只能說我會很珍惜她,也會很疼愛那個孩子。」舒奇立直身子,對玉農保證道。
    
    「我知道了,我明白了,說來說去…不過是因為我父母守舊的關係,因為我一直沒有能力保護好子璇,全是我的錯…我的錯。」玉農恨恨地說了幾句後,失魂落魄地轉身離開汪家。
    
    「玉農!」致文他們幾個看著玉農的背影叫道,可是玉農完全不理會他們的叫喚。
    
    「哥,我是不是又做錯了?我怕玉農會不會想不開?」子璇擔心地看向客廳里的每個人,最後目光落在子默身上。
    
    「我想,玉農應該不是那麼容易想不開的人,我們先給他一點時間思考思考,過兩天再勸勸他吧。」子默無奈地嘆道。
    
    「是呀!子璇,妳現在是孕婦,身子最要緊,不能想太多雜七雜八的事,這些事就別去想了,凡事有我們呢,頂多我們幾個人一天一個輪流去陪他說說話,他一個大男人還能想不開嘛?」葉鳴附和道。
    
    玉農回到家中,母親湊巧不知道為了什麼事在教訓幾個姨娘,叔伯家的伯母嬸嬸在側廳里玩麻將,這就是大家族的一幕,看似和諧,其實每個人心裡都拐了好幾個彎呢。
    
    玉農輕嘆一聲,默默地踏上樓梯,回到自己房裡,這個房間曾經有過女主人的,可是不久前它的女主人就永遠離開了,他恨恨地揉一把臉,這一次他是真的和子璇再沒有任何關係,很快地,子璇就要成為別人的妻子,回想過去四年,他竟不知道自己到底為了誰而活,拋不掉家族的包袱,捨不去心愛的女人,結果卻換來一團糟。
    
    兩三天的時間已經足夠讓玉農冷靜思考他和子璇之間橫隔的種種問題,越想越覺得自己原先的想法果真是自私極了,他喜歡的就是那個活潑開朗的子璇,為什麼要逼著她成為像母親那樣死板板的人呢?如果放棄才是他愛子璇唯一能做的事,那麼他願意選擇那唯一的一條路。
    
    當玉農再次出現在汪家的門前時,正好醉馬畫會與尚謙他們一行人準備去畫廊參觀若鴻畫展。
    
    「玉農,你來了?正好我們打算去攬翠畫廊呢,一塊去吧?」子默看到玉農,微笑地問了一句,其他人都很有默契地不去多問起前幾天的事。
    
    「當然好,我想今天肯定會發生極有趣的事,怎麼能不去?」玉農笑著回道。
    
    於是一行人分坐兩輛馬車,浩浩蕩蕩地往攬翠畫廊而去。


41、第四十一章 ...
    攬翠畫廊里呈現著與數日之前完全相反的景象,偌大的空間里只有偶爾誤闖進來的路人,一頭霧水地走進來,然後慌慌張張地走出去。
    
    報紙上,對於若鴻個人畫展的評語,除了不中不西、不倫不類,外加傷風敗俗之外,還有前輩拿他與不久前才辦過畫展的醉馬畫會評比了一番,明諷暗嘲地說子默那群人真是懂得有捨有得的人,知道什麼人該留在畫會里,什麼人又該毫不猶豫地捨去。
    
    「胡說八道!這些人真是胡說八道,子默他是嫉妒我的才華,才不敢把我留在畫會里,怕我搶去他們的風頭,根本不是這些門外漢說的那樣。」若鴻一揮手把所有報紙甩到地上去,大吼大叫地道。
    
    「他們不懂?那些人可都是在藝術界頂頂有名的人物,難道敢對記者隨便說說?!」世全氣憤地質問道。 
    
    「杜伯伯,你不明白,子默他就是故意的,知道我要辦畫展,就故意搶在我前頭先辦了一場,他心裡怨恨我搶了芊芊,怨恨芊芊選擇的人不是他。」若鴻亦是一臉憤慨地回道。
    
    「是啊,爹,子默一定是好生氣、好生氣的,才會這樣打擊若鴻,如果我能求得他的原諒就好了,只要他肯原諒我們,肯來指點若鴻、鼓勵若鴻,其他人自然不敢小看若鴻的本事。」芊芊頗為哀怨、憐惜地為若鴻辯解道。
    
    「哼!一個汪子默能起多大的用處?他是能翻天還是能覆地?你該重視的是那些畫壇前輩的評語。」世全不屑地說道。
    
    「那些人都是老糊塗,哪能明白我的想法?說出來的評價又怎麼可能好聽到哪去?更不會有什麼中肯的建議,我為什麼要聽他們的?」若鴻萬般不願接受長者的意見,他認為那些人就是擔害怕這些後進搶了他們的地位,所以說起話來都特別的難聽,特別的惡毒,他才不會去相信那些人的話。
    
    世全被若鴻的話這麼一堵,一口氣悶在心頭不上不上,他惱怒地轉頭不想再跟若鴻說話。
    
    「爸,反正畫展還有幾天,說不定會出現奇跡呢,你就不要擔心了。」芊芊柔聲地安慰道。
    
    「隨便妳吧!反正我管不了妳了。」世全一臉無所謂的隨口回道。
    
    芊芊握住若鴻的手,給他一個鼓勵的眼神,讓若鴻的信心又回來幾分,繼續面對未來幾天的畫展。
    
    子默他們來到畫廊時,望過去還是前幾日他們待了好多天的那個地方,可是卻冷清的快要只剩寒風吹過了,他們互看一眼後,前前後後地踏入大廳。
    
    逛到快結束時,若鴻和芊芊才發現子默一行人的存在,若鴻驚喜地衝過來拉住子默的手。
    
    「子默,舒奇,致文,秀山,葉鳴,你們都來了?子默,你肯來是不是表示你原諒我和芊芊了?我們還是朋友,對嗎?」
    
    「我們只是路過這裡,才順便進來走走,看看是什麼樣的畫展可以冷清到這種地步。」子默淡漠地抽回自己的手。
    
    「唷!妳看看這畫的什麼?我可算是大開眼界了,還有人深怕沒人知道自己身上那朵紅梅呢,大搖大擺的畫出來放在這裡任人觀賞。」傳明拉著妙伶的人,兩個人站在芊芊的那幅畫前面,品頭論足地說道。
    
    「你不懂就不要亂說,這幅畫見證的是我和芊芊之間的愛情,哪是你們這種充滿腐臭氣息的世俗之人所能理解的!」若鴻回頭衝到兩個人面前,恨恨地吼道。
    
    「我是不能理解這種藝術,不過今天這張畫上畫的不是我的枕邊人,倒是令人慶幸的,又不是從那個地方出來的女人,誰樂意自己的老婆這麼隨便任人看?舒奇,你自己說說,若這畫上的人是子璇的話,你肯這麼擺出來嗎?」傳明故意問道。
    
    「當然不肯!我怎麼可能讓子璇在這種公眾場所被人說三道四的?」舒奇立馬回道。
    
    「就是,這畫人物畫本來也沒什麼大不了的,上次子默畫小畫兒那系列的畫不是頗受好評嗎?而且每張畫不是背影就是側臉的,尚謙不也一副緊張兮兮的非要早早貼上個非賣品的標籤?那幾張畫現在還擱在那客房裡,準備等他們回上海時帶回去的。」秀山走近前說道。
    
    「你們真是夠了!你一句我一句的,把芊芊批評的一無是處,這是我的畫展,我有權利決定該放什麼樣的畫,這張畫是除了子璇的那張畫之外,令我最為滿意的一幅,它畫里包含著我對芊芊的愛,還有芊芊對我的愛,這種感覺是沒有人能夠取代的。」若鴻揮舞著雙手,激動地道。
    
    「幸好今天子璇沒來,不然豈非氣炸了?說他不對,他還有理呢!」妙伶貼近翠屏的耳邊,不屑地低聲說道。
    
    「可不是!」翠屏低笑一聲,輕快地回道。
    
    這頭,若鴻還在繼續他的長篇大論,不停地控訴子默辜負了自己對他的重視和敬愛,說眾人是如何地嫉妒他的才能和天份。
    
    子默幾個人實在是聽不下去了,他們齊齊地搖搖頭,轉身就準備離開,連和若鴻多說幾句的意願都沒有,子默更沒有像書上那樣對若鴻的畫做出任何評斷。
    
    在眾人走出大門之後,子默突然又回過頭來,若鴻以為他想要對自己說什麼鼓勵的話,沒想到子默說的卻是子璇與舒奇即將結婚的消息。
    
    「什麼?!子璇和舒奇要結婚了?怎麼這麼突然?怎麼會…。」若鴻覺得心裡有一塊地方忽然之間裂了、碎了,也消失了,子璇…一直最瞭解他的子璇居然要再次嫁人了。
    
    「原本也不打算這麼快,不過我們兩個…都有孩子了,不快些辦一辦,對長輩總是不好交代。」舒奇跟著走回來,有些害羞地笑道。
    
    「那、那就恭喜你們了。」若鴻的心情更加失落了,原來自己一直不是子璇的唯一啊?她不是說最愛自己嗎?那又為什麼和別人有了孩子?
    
    「謝謝!」舒奇笑了笑,又轉身與眾人一同離去。
    
    若鴻看著他們離開,魂也像被帶走了一樣,喃喃自語地走回畫廊:「子璇又要結婚了,她和舒奇要結婚了。」
    
    芊芊心痛地看著失神的若鴻,緊咬著唇瓣,卻不知道該說什麼才好,子默的話,她也聽到了,卻沒想到若鴻會是這一副傷心至極的神色,他不是有自己了嗎?她已經把自己完完全全交給他了,難道還比不過子璇嗎?
    
    「若鴻,子璇要結婚,我們是不是該準備禮物送去?雖然他們不願意再把我們當作朋友,可是我們不能跟他們一樣無情,我們還是得盡盡朋友的心意,不是嗎?」許久,芊芊還是忍不住開口問道。
    
    「禮物?對!禮物,可是…要準備什麼禮物呢?」若鴻不停地搓揉著頭髮,焦躁地在原地轉圈。
    
    「這件事就交給我吧,我一定會準備最好的禮物送給子璇和舒奇的。」芊芊溫柔地笑道。
    
    因為考慮到子璇的身體狀況,舒奇和子璇的婚禮並沒有大辦的打算,但是遠在北平的父親是不能不通知的,子璇和玉農匆促離婚已經夠讓汪家父母一頭霧水了,如今若連再婚都要偷偷摸摸的過於草率,只怕長輩就要大有意見。
    
    不過,現在的子璇絲毫不覺得這樣有哪裡不好,她現在明白很多事不能只看表面,舒奇將來對她能不能真心一意才是最重要的,一個小小的婚禮又算什麼呢?
    
    若鴻的個人畫展非常慘淡的結束了,他的畫作一幅也沒有賣出去,若鴻對此一點也不覺得不好,他想那些人根本不懂他的藝術,他的畫也不能賣給那些庸俗的人,而世全卻是極為不滿,他是一個商人,自然是什麼都要用物質金錢來作衡量,尤其是錢本來就是不可缺少的東西,所以打從心裡認定這樣無用的人,女兒若嫁給他,將來注定要吃苦的,於是事後又再次將芊芊禁足在家中。
    
    然而這打擊對若鴻還不是最大的,對他來說,任何事物都沒有比他畫作重要,偏偏在畫展的最後一個晚上,所有人在杜家忙著聽世全怒吼著畫展的失敗時,畫廊竟然失火了,更奇怪的是,失火的地方只有那個存放畫作的收藏室,等在杜家的若鴻收到消息,匆匆趕到畫廊時,火已經燒得很旺、很熾烈,他不顧眾人的阻止,衝到火場裡面。
    
    「我的畫!我的畫!你們快點救我的畫呀!我的‘奔’,我的‘沈思的女孩’,還有我的‘破曉’,全沒了!全都沒了!」若鴻跳腳地甩著滿是火苗的畫紙,悲慟欲絕地喊道。
    
    恍惚之間,一根在屋梁的木頭瞬間掉下,不偏不倚地砸在若鴻忙著救畫的雙手上面,把他砸得眼淚鼻涕直流,狂呼救命!最後救火員不得不又一次衝進來把他扛出火場,因為這樣的舉動有阻礙救火的嫌疑,畫廊的人對他更是愛理不理的,消防人員只好將他送到附近的診所,把手上的傷隨意處理了一下。


42、第四十二章 ...
    子默他們隔天從報紙上得知畫廊失火的消息,一個個地互望了幾眼,全然不知道如何反應,翠屏一時間摸不著頭緒,心以為莫不成連老天爺都看不過若鴻的作為,所以下了一場天火?可再想想,這想法也太瘋狂點。
    
    「這怎麼回事?誰去畫廊問問看情況?梅若鴻的畫全燒掉了嗎?」子璇仍有些於心不忍,她看了看在場的幾個人,語氣充滿急切。
    
    「哎!妳還想著梅若鴻的畫?!他那些畫呀,反正也沒人要,燒了不是正好?」傳明毫不在意地回道。
    
    「傳明,你是不是知道發生什麼事?」子默微皺起眉頭,看向老神在在的傳明。
    
    「我怎麼知道?昨晚我可是一整夜都跟你們在一起的。」傳明無辜地摸摸鼻子。
    
    「燒了就燒了,傳明又沒說錯,他那些畫不值一文,早晚也是成了廢紙。」妙伶一點也不遲疑地為傳明幫腔。
    
    「報紙上完全沒說到杜家和梅若鴻的反應,真是怪事,杜老爺怎麼可能這麼平心靜氣?」翠屏將報紙上的報導看了又看,疑惑地問道。
    
    「想知道的話,晚點叫人去打聽一下就好了,我們今天要忙的是子璇和舒奇的婚禮,雖說要辦得簡單一些,可也不能太潦草,得等汪伯伯汪伯母從北平趕回來,舒奇那裡好像跟我一樣,也是家鄉沒人的,所以婚禮的準備只好暫時由子默他們先準備著。」尚謙拍拍翠屏的肩膀,勸道。
    
    「倒也是,算了,不管它,子璇現在有身孕,喜事上好像也有些忌諱,陸嫂曉得不?我想不管准不准,總是寧可信其有不可信其無,該注意的還是要注意。」翠屏想了想,這事反正和自己也沒多大關係,便拋下不予理會,轉而提醒子璇關於婚禮的事。
    
    「我早問過了,陸嫂說,到時她會準備一把黑傘,上車前和下車後都得有人撐著,現在寶寶四個多月,醫生說只要穩住了就不會有什麼大事。」子璇回道。
    
    「那就好。」翠屏點點頭,她是不大記得這些繁瑣的習俗,僅僅多少有點印象罷了。
    
    「不過…妳和尚謙結婚的時候,我也不能去的,陸嫂說會犯衝,我…妳不會怪我吧?」子璇帶些愧色地問道。
    
    「沒關係,我還拿不准那天會是什麼情況,也不敢叫妳去,妳乖乖在杭州養胎就好了。」翠屏搖搖頭,笑道。
    
    「唉∼幸好到那時我已經結婚滿三個月了,不然我老爹肯定也不許我去,誰叫程大哥著急得很,非要挑那麼近的日子,啊!說到這個,還有件大事,我差點忘了,翠屏,我娘說雖然妳沒娘家人,不過婚禮那天也不能沒有長輩出席,她說要是妳不介意的話,她想收妳做乾女兒,到時候就由我爹和她代表妳的娘家長輩領著妳進禮堂,我覺得這提議不錯,妳考慮考慮吧?」妙伶突然叫了一聲,轉過來拉著翠屏的手,一臉央求意味。
    
    「這怎麼好意思?!我想頂多就辦的簡單些,何況我和朱伯母也只是見過一兩回,她這樣看得起我,我有些受寵若驚了。」翠屏心裡一驚,連忙回絕道。
    
    「這有什麼關係?尚謙那邊的長輩,我已經打算拜託我家老頭子出面代表,妳自己不是才說過,禮俗上該有的規矩一點也不能少?這結婚本來就要雙方長輩都出席才算圓滿的。」傳明附和道。
    
    「哎呀!現在都什麼時候了,誰能管得上這些瑣事?要是結婚真的都得雙方長輩在場,不是為難那些無父無母的孤兒嗎?難道只是因為沒有父母,便叫他們不要嫁娶了?我不需要的,連尚謙都得麻煩王伯伯他們出面,這個婚禮也辦得太慎重了,要、要真不成,頂多…頂多就…。」翠屏說到這裡才發現自己都圓不了話尾了。
    
    尚謙在旁邊這一路聽下去,臉色逐漸陰沈,就怕翠屏真會說出不想結婚這樣的話來,他們都沒有父母,本來王家和朱家的幾位長輩好意替他們圓了這樁喜事,卻是翠屏自己不願意接受。
    
    「可是…這樣真的沒關係嗎?」妙伶看到尚謙臉色都變了,只好小心翼翼地問道。
    
    「翠屏要是覺得妙伶的父母身份太重,不然等我爸媽來杭州之後,請他們到上海那裡充當妳的長輩出席,就權作妳幫了子璇的回禮,這妳總不能拒絕吧?」子默建議道。
    
    「這不是更不好了?!翠屏和你們兄妹的父母又沒見過面。」妙伶立刻駁回道。
    
    「哎!你們…讓我想想吧!」翠屏有些心慌意亂地起身衝回房間。
    
    「這是怎麼回事?翠屏她不會真不想嫁給你了吧?」傳明百思不解地望著尚謙。
    
    「你們也真是奇怪,起先不是在說子璇和我的婚禮嗎?怎麼最後卻反而把翠屏氣跑了?」舒奇在那裡也是看得一頭霧水。
    
    「這是不是也算婚前恐懼症的一種啊?我記得我結婚前,翠屏回去陪我時,她是這麼說過的。」妙伶用手指輕點著臉頰,若有所思地說道。
    
    「或許是,我記得以前和玉農要結婚前的那幾天也總有些吃不下睡不著,坐立不安的。」子璇恍然大悟,點頭附和道。
    
    「那時會有這樣的反應,難道現在要嫁給我,反而不會了?!」舒奇既驚訝又委屈地問道。
    
    「誰說沒有?!只、只是最近發生的事情實在太多,一時之間顧不及嘛!」子璇嬌嗔地瞪了舒奇一眼,然後羞紅著臉回道。
    
    「呵∼那就好、那就好。」舒奇一聽,隨即松一口氣,傻笑著道。
    
    「你們兩位真是夠了,想肉麻就到別處去,少在這裡刺激我們。」葉鳴看著兩人恩愛的樣子,有些吃味地道。
    
    「這裡如果沒有什麼事,我想我們也該回上海去了,按理,子璇的婚禮,我們也是不能參加的,而且畫兒一個人在家,我不放心,還是早些回去的好。」尚謙語氣平淡地說道。
    
    「也對,子默,我想我們明早就先回上海,你們要是有什麼重大的事,隨時打電話給我,我再看情況處理。」傳明想著是理,便轉向子默說道。
    
    「好,畫兒一個孩子在家確實不妥,雖然有吳嫂照料著,但究竟是個外人,不是樣樣事情都能代為處理的。」子默點頭應道。
    
    尚謙站在門口看著翠屏坐在窗前的背影,心中五味雜陳,這一個月之內,他們因為前後兩個畫展的事,在杭州和上海兩地來來往往了好幾趟,他只知道她在等待著什麼結果,卻想不明白是什麼事,原以為梅若鴻的畫展結束,她親眼目睹那個人的失敗後,應該已經沒有心結,但是偏偏又在這麼奇怪的環節上出了差錯。
    
    他們都是已經沒有親族長輩眷顧的人,確實也沒必要在這點小事上糾結,只是兩家長輩都算是看著他長大的,他們的好意,他不能去拒絕,翠屏在這方面卻是有些偏頗了。
    
    而翠屏的想法其實比尚謙以為的簡單,她選擇尚謙做為這一生的伴侶,不止是因為他對她真的付出很多,更有部份原因是因為少了婆媳問題,她自認不是個懂得討長輩歡心的人,她不是真的像王伯母和朱伯母以為的那樣能夠為家付出一切的人,她有她的憊懶性情,拿到現代來說,就是個標準的懶散宅女,不是她慣做的、想做的,她通通都能當成空氣。
    
    還有一點便是:她不想欠人情,在婚禮上做新人的長輩,那得是給新人多大的面子呀?!她自覺那是她要不起的,她沒有那麼自戀地以為人家就是疼她這個人,所以才給這份面子,這個事一旦做下來,她要欠的可多了去,該怎麼還?要還多久?肯定沒有個定數,所以,她寧可拒絕也不想欠這筆人情債。
    
    忽然一股熟悉的氣息從她身後圍上來,將她整個人緊緊包住,尚謙帶著無可奈何的情緒,緩緩地磨蹭她的臉龐,很是哀怨卻又不忍傷她分毫。
    
    「為什麼好好的一件喜事,妳總能弄出這麼多變故來?為什麼我想娶妳過門就這麼千難萬難?好歹妳也給個准話,我該怎麼做才能完全符合妳的要求?」尚謙的語氣充斥著濃濃的無力感。
    
    「我怎麼知道?!就覺得為了這事還得欠人家一份情,心裡感到堵得很,若只是要作戲給別人看,那不如不要…。」翠屏煩躁地回了一句。
    
    「翠屏!妳能不能不要動不動就把這樣的話掛在嘴邊?妳以為婚姻是兒戲?隨便妳要結就結,不想結就不想結?!我對這件事從來是慎重看待的,我只問妳最後一次,妳到底想不想和我結婚?」尚謙怒氣沖沖地用力把翠屏的上半身轉向自己,花了好大的力氣才能平下怒火,問出他心中的疑慮。
    
    尚謙的一雙手緊緊抓住翠屏的臂膀,抓得翠屏暗暗叫疼,但是面對他明顯壓抑著怒火的臉,又不敢輕易亂動,邊聽著尚謙的話,邊在心中微微腹誹著,杭州果然不是好地方,好好一個人也學著那個人暴力了,等到尚謙的話才說完,她便已經反應極快地回道:「我沒說不想結呀!只是不想這麼麻煩,不想欠人家人情,難道這樣做也有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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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3、第四十三章 ...
    「天大的喜事,怎麼就變成欠人情了?妳究竟怎麼想的?」尚謙先是一愣,隨即問道。
    
    「怎麼不是?!我和朱家的兩位長輩才認識多久?人家會真心為了我這麼大費周章?他們無非是看了你的面子,看了自家女兒女婿的面子,但將來要有個好歹,他們會不會說因為當初如何如何,所以現在又當怎麼做才對?真到那時候,我拿什麼來還?我又有什麼東西能還?結婚大事要圓滿那是對人家父母健全,家庭和樂的人說的,我從來也沒說自己也要照辦哪。」翠屏瞪大雙眼,不滿地反駁道。
    
    「妳想那麼多做什麼?朱家是什麼樣的背景?就算肯幫妳是因為妳說的那些原因,他們也肯定不會想到要妳還債這件事,妳自知無能為力的事,難道他們還會高估妳不成?」尚謙嘆了口氣,既好氣又好笑地道。
    
    「話是沒錯啦,可我就是不想欠嘛!正是因為還不起才更不能欠,不然這個債背到下輩子去,得還多少倍呀?」翠屏低下頭,委屈地道。
    
    尚謙默不作聲地看了翠屏許久,最後還是只能心軟地嘆口氣,道:「我知道妳在上海的日子過得其實很辛苦,畫兒年紀小,對環境的適應力強,但妳不同,離開了原本生活多年的熟悉地方,做起事情總難免會有些綁手綁腳的,我也做的不夠好,才會讓妳心裡一直不敢安定下來,如果不是因為畫兒的將來,我不知道自己能有多少把握把妳留在身邊。」
    
    「怎麼會沒把握?我這個人向來懶散得很,只要能有人養就完全不會動了,比家貓還好養的。」翠屏嘟起嘴,不滿地抗議道。
    
    「那是現在知道妳的個性,所以可以比較不擔心了,但是剛開始那時,真的每天心裡都害怕的,再加上妳在公司那段時間,好像天不怕地不怕的非要跟張凱鬧起來,嚇得我只能把妳擱在家裡,哪兒也不敢讓妳一個去,幸好妳和妙伶有緣,多少還有個人能在我沒有空閒的時候陪著妳。」尚謙無奈地道。
    
    「既然心裡都有數了,那又為什麼非要在結婚這件事上這麼斤斤計較呢?一場婚禮要花費的錢也不少,還得顧慮到那些大忙人的心情,想著就覺得好煩。」翠屏扭著衣角,話題又回到原點。
    
    「那也沒辦法呀,不過好歹一生就這麼一回,只好委屈妳一些,我在上海工作幾年,總有幾個不能不請的長輩和前輩,生意上還得依靠他們,要是這麼大的事沒有通知人家,面子上說不過去,以後若有個好歹,他們也不會念舊情份了。」尚謙耐心地解說道。
    
    「知道啦,該有的禮數不能少唄,哪怕你只是個小小小的職員,既然和那些人有了往來,斷然沒有連結婚都要靜悄悄的理,我就是沒事發發牢騷嘛。」翠屏趴在尚謙胸前,輕輕地蹭了幾下。
    
    「妳都不知道,妳發一回牢騷就把我嚇得魂不附體?我總算明白那日傳明為什麼非要急匆匆地把妳從杭州請回上海,今天算是深刻體會到了。」尚謙輕笑一聲,揉揉翠屏的頭髮。
    
    「唉∼還以為年紀大了,這樣的事應該能看淡些,原來我也只是看別人的時候心情平靜而已,真輪到自己的時候,就整個人都亂得毫無方寸,平白在人家面前鬧笑話。」翠屏有些羞慚地掩住臉,說道。
    
    「我不介意,妳會因為這樣而方寸大亂才表示對我們之間的事非常在乎,我看著心裡也安穩些。」尚謙回道。
    
    翠屏沒有回答,僅是抬頭瞄了尚謙一眼,隨即在他手臂上輕拍一下,表示自己的抗議。
    
    尚謙他們一行人回到上海後,也不再關注杭州的事,而是開始為尚謙和翠屏即將到來的婚禮忙碌起來。
    
    若鴻自從畫廊失火那天之後,好幾天未曾再見到芊芊的面,也不知道芊芊被父親再次關在家裡,他在那間破房子里,整日失魂落魄地躺在床板上,雙手還是維持著那天從診所出來時的模樣。
    
    「我的畫…我的畫沒了,芊芊…芊芊…妳在哪裡?芊芊…。」若鴻意識有些渙散地喊叫著。
    
    「若鴻!若鴻!天啊!你的手…怎麼會變成這樣?你為什麼不去找醫生看看呢?」好不容易從家裡被母親放出來的芊芊,一踏進水雲間看到就是若鴻無比狼狽的模樣,她著急地衝到床邊,關切地詢問道。
    
    「芊芊?!芊芊,我的人生已經沒有任何希望,放在畫廊的所有畫全被燒得一乾二淨,那裡的每一張畫都是我用盡感情畫出來的呀!連妳的那幅畫也燒掉了,我還有什麼希望?這雙手…不要也罷!」若鴻舉起那雙包著紗布的,沮喪地說道。
    
    「若鴻,你怎麼能這麼說呢?過去的燒掉了,可是我們還有現在、還有未來呀!你怎麼可以放棄?!怎麼可以糟蹋自己寶貴的雙手?你放心,有我在,我們一起重新振作起來,好不好?」芊芊輕輕握住若鴻的手,充滿感情地勸道。
    
    「芊芊,妳好多天沒來,我都快六神無主了,如果妳再不出現,我就真的不知道怎麼辦才好,芊芊,幸好…我還有妳。」若鴻感動萬分,勉力地起身想要抱住芊芊,芊芊會意地上前輕輕抱著他。
    
    「對不起,對不起,這幾天要替畫展的事善後,耽擱住好些日子,以後…若鴻,以後我也只有你了。」芊芊不敢說自己又被父親關起來的事,只能極為歉意地說道。
    
    「什麼意思?芊芊,是不是杜伯父又為難妳了?我就知道他們商人都是這樣,什麼都要拿錢來衡量,現在杜伯父一定看我的畫展失敗了,連畫也沒賣出去,所以他又反悔不想讓我們在一起了,對不對?」若鴻懊惱地捧著自己的頭,激動地問道。
    
    「若鴻,你不要亂想,爹也是為了我好,可是我卻不能沒有你,所以我拋棄了一切來投奔你了,那天子璇的事…讓我有個想法,只要我們能有個孩子,爹看在外孫的份上,肯定會不計前嫌的重新接納我們,若鴻,我們成親吧!我相信依你的天分和努力,成功絕對指日可待的。」芊芊的眼神中隱含一份祈求之意,她柔柔地說道。
    
    「不、不、不可以,妳跟著我只會吃苦受罪,起翠屏她們母女在四川吃了那多年的苦,我已經覺得非常對不起她們,絕不能再害妳,妳還是趕緊走吧!回去向妳爹道個歉,他會原諒妳的。」若鴻用力地搖搖頭,拒絕芊芊的提議。
    
    「你怎麼會對不起翠屏她們呢?她們現在在上海吃香喝辣的,程先生的生意雖然做得不大,可是養活她們母女卻一點也不困難,而且程先生對她們那麼好,翠屏和畫兒算是苦盡甘來,你又那麼乾脆的放了翠屏自由,讓她可以和程先生光明正大的在一起,自然就已經還掉這筆債了,不是嗎?」芊芊隨即反駁道。
    
    若鴻聽見芊芊的話,又閉上眼睛沈默許久後,才放鬆般地睜開雙眼,吐出一口氣,露出幾許笑容,道:「是啊!翠屏現在能吃好的穿好的,連畫兒也能去上學了,我…我還要顧慮什麼呢?」
    
    「對!翠屏母女已經得到屬於她們的幸福,我們也會很幸福的。」芊芊想著將來兩人的日子,眼中充滿了柔和的光芒。
    
    「芊芊!妳說的對,我們結婚!我們明天就結婚。」若鴻感動不已地擁住芊芊,向她許諾道。
    
    若鴻和芊芊兩個人忘情地相擁在一起,渾然不知道明天的日子要怎麼過,芊芊被母親放出來時,身上只有意蓮臨時搜括而來的一些首飾和現錢,算一算也不過一兩百塊大洋,還不知道能讓他們生活多久。
    
    話雖然說得灑脫,可是若鴻手上的傷還沒有好呢!已經拖了好多天,傷口都快要發膿爛掉,來到一家小診所,那裡的大夫勉強清掉了若鴻手掌心那些腐爛的肉,重新上藥後,再三叮嚀不能碰水,不能再傷到手,芊芊付過診金,千謝萬謝地扶著若鴻走回水雲間。
    
    之後的幾天,若鴻的日子過得很是愜意,身邊有嬌柔美女伺候著起居,餐餐還有香味四溢的飯菜可以吃,想想前些年,雖然子璇常常會送食物來給他吃,可是還不曾伺候的這麼周全,張口就有飯吃,不必伸手就有茶喝,於是,許久不曾再出現的子璇老早被他忘到天邊海角。
    
    半個月後,若鴻的手就好的差不多了,不過因為缺乏運動的緣故,手指關節的肌肉感覺有些不平衡,但是心情愉快的兩個人完全沒有理會這個乍看來一點也無傷大雅的小事。
    
    若鴻傷愈的第二天,芊芊辦了一桌子的好酒好菜,又買來一對龍鳳燭,接著穿上自己帶來的衣服當中,那套最美麗的大紅色旗袍,將自己裝扮一番後,便和已經打理乾淨的若鴻在若鴻父母的牌位前行過禮,成為名符其實的夫妻(?)。


44、第四十四章 ...
    回到上海後的翠屏,開始了與妙伶先前大同小異的試婚紗、做美容造型的日子,妙伶還算有點良心,一直都陪著翠屏忙東忙西的。
    
    「唉!不是說簡單就好嘛?怎麼禮服還得換上三四套?」翠屏無力地坐在沙發上,抬起腳踝,小心地揉著,這時的她已經顧不得什麼形象了。
    
    「沒辦法呀!杜先生也不知道哪兒得到的消息,說你們的婚禮還沒有主婚人,所以自願前來當這個主婚人,妳想啊!杜先生吔!那些有頭有臉的大老們怎麼會不想來捧捧場沾點光?所以禮服就一套變兩套,兩套變三套啦。」妙伶無辜地聳聳肩,向翠屏解釋道。
    
    「杜先生不是挺忙的?怎麼會有空來替我們這兩個小人物主婚?他和尚謙到底是什麼關係?」翠屏好奇極了,總覺得這杜先生和尚謙兩個人的生活圈子差距挺大的,為什麼杜先生對尚謙的事這麼關心?
    
    「我不知道,尚謙從沒提過他和杜先生之間的事,傳明大概知道一點,火過我們也沒人想到去問個明白就是了。」妙伶搖搖頭,自然是不清楚的。
    
    「算了,總之是幫咱們的,不是害咱們的就好。」翠屏想了想,對杜先生的品性,她還是可以信任的,既然願意在婚禮上擔任這麼重要的角色,想必對尚謙也是贊賞意味比較多,至於其他的事還是讓尚謙自己去傷腦筋吧。
    
    傍晚時分,畫兒放學回來,身後跟了一個很眼熟的小男生,一進門就對著妙伶叫‘嬸嬸’,翠屏想半天才想起這個小男生是傳明大哥的兒子,之前和畫兒一起當花童的王耀德。
    
    「娘,我回來了,我在巷口子遇到王耀德,他說要來找妙伶阿姨,不小心迷路了,所以我就順便帶他一起回來。」畫兒向翠屏解釋了王耀德和她一起回家的原因後,就乖巧地到一旁的書桌邊放下書包,拿出書本準備做功課。
    
    「哦?這樣啊,不過耀德今天不用上課嗎?」翠屏恍然大悟般地點點頭。
    
    「我是下課後才來的,因為知道嬸嬸會來這裡找李阿姨,所以…所以…。」王耀德用眼角瞄著正要寫功課的畫兒,心虛地回道。
    
    「那肯定也還沒寫作業吧?你要不要和畫兒一起做功課?晚上和你嬸嬸留在這裡吃飯,那邊還有張椅子,你就坐那裡吧。」翠屏指了指畫兒近處的另一張椅子,也不道破王耀德的小心思。
    
    「好!謝謝李阿姨。」王耀德興奮地立刻跑到書桌邊,把自己的書本拿出來,和畫兒一塊兒看書做功課。
    
    「大老遠跑來這裡找我?騙人的吧?嘖嘖,回去我可要好好跟大哥說,這小子才十歲而已,就想追女朋友了?而且心眼兒還挺多的。」妙伶瞅著王耀德一直看向畫兒的舉動,低聲對翠屏說道。
    
    「小孩子能懂得什麼?估計是剛和畫兒認識,圖個新鮮而已,過兩日他覺得沒趣味了,自然就不會再過來。」翠屏倒不覺得有什麼不對,現代的學校都是男女混合制的,小男生小女生一起讀書寫作業沒什麼大不了的,只不過她還是會偶爾提醒一下畫兒就是了。
    
    「哦!我想也是,大哥雖然沒有像傳明那麼會玩,不過對女孩子也是很有辦法的,聽說在娶大嫂之前交過不少女孩子,好幾個還是發生過那種事的,真不知道那些女孩子怎麼想的。」妙伶又一臉不屑地道。
    
    「好了,妳也收斂一點,兩個孩子還在這裡呢,讓他們聽到多不好?」翠屏做了個噤聲的動作後,又提醒道。
    
    妙伶聞言,吐吐舌頭不再說話,安靜地翻著畫報,等到天色剛暗下來,吳嫂把飯菜全搬上桌的同時,尚謙也回來家裡,傳明知道妙伶多半還在程家待著,自然是跟著過來了。
    
    「耀德,你怎麼會在這裡?」傳明一進門看到侄子在這裡,他愣了一下,不解地問道。
    
    「我…我…。」王耀德結結巴巴地不知道怎麼回答,可憐兮兮地望著畫兒。
    
    「王叔叔,王耀德和同學跑出去玩,結果迷路了,我剛好在路上遇到他,所以就帶他回來啦。」畫兒眨眨眼睛,隨即脆聲地回道。
    
    「迷、迷路?!」傳明抽搐著嘴角,這句話怎麼聽怎麼詭異,他王家的孩子從小就是司機接送上下學的,這小子又是賊精的,他會在上海迷路?騙誰呢?
    
    王耀德望著叔叔不停飄向他的嘲弄目光,細小的脖子不斷地縮了又縮,他就知道這種話拿來唬弄叔叔和程叔叔是肯定騙不過的。
    
    「你別嚇唬他了,先吃飯吧,吃完飯早些送孩子回去休息,明天還要上課呢。」尚謙冷冷地瞥了王耀德一眼,然後說道。
    
    即使頂著親叔叔時不時傳來的戲謔眼神,王耀德的小心靈倒是甚為強悍地挺過去了,不止如此,他摸清楚了程家的地址之後,畫兒也開始常常與他在街頭‘巧遇’,王耀德又極為精明,他並不常去程家打擾,而是用盡各種理由找畫兒出去玩,畫兒有時去有時不去,不過每次回家之後,從沒有遺漏過要向尚謙和翠屏報告事情經過的這個環節。
    
    於是在王耀德自以為做得很完美的情況下,他的小心思還是被所有人看在眼裡,只不過大家都抱持著小孩子扮家家酒的心態,根本沒人認為他能持之以恆。
    
    唯一對王耀德抱有敵意的大概只有尚謙這個准父親吧?雖然畫兒不是他親生的,可是他早將畫兒看成親女兒一般,保護女兒自然成了他這個父親必須要做的首要工作,因此在幾年之後,尚謙找傳明大哥私下談談的情況,便時常上演著。
    
    舉行婚禮的地點是上海眾多天主教堂的其中之一,負責管理教堂的神父是位好心的老人,聽說尚謙去過好多間教堂,都因為他們不是教徒而拒絕提供場地,強森神父本來也有些猶豫,但得知這對新人的難處後,改變主意答應在婚禮那天出借教堂。
    
    不止如此,在那個教堂服務的人都主動來幫忙,強森神父還自動請纓做證婚人,在婚禮上為兩人證婚。
    
    婚禮當天,教堂外果然擠滿許多私家車,傳明與妙伶夫妻倆身為新人的親近好友,自然要擔下不少事務的,所幸尚謙在上海多年,人脈也建立甚多,總能抓到幾個能言善道的壯丁來充場面。
    
    「今日是妳和尚謙的大日子,以後兩個人可得和和美美的過生活。」傳明的母親慈善地看著仍在化妝的翠屏,說了不少長輩送嫁時總會說的話語。
    
    「是呀!要是他讓妳受委屈了,就只管來找我們幾個長輩說說,我們肯定替妳好好訓訓他的。」妙伶的母親也跟著附和道。
    
    「王伯母,朱伯母,妳們放心吧,尚謙他很好的,何況有妳們把話說在前頭了,他哪敢讓我受什麼委屈?」翠屏笑著回道。
    
    兩位長輩聽罷,不約而同地笑了笑,此時,妙伶帶著一位中年婦人進門,翠屏看對方甚為眼生,有些疑惑地望向妙伶。
    
    「翠屏,這位就是汪伯母,子默和他爸媽剛到的,因為這裡是男賓止步,所以只好先帶汪伯母過來陪妳說說話。」妙伶說道。
    
    「汪伯母,妳好,真是很不好意思,讓您從杭州大老遠的跑來。」翠屏連忙微微起身向子默的母親致謝。
    
    「妳結婚是件大事,我們自然該來一趟,可惜子璇的身子不方便,不然,她也吵著想來呢!妳的事我已經聽子默他們兄妹提過,那些年真是難為妳和孩子,不過現在有尚謙護著妳們母女倆,將來就不必再受那種委屈,子璇的事也還要多謝妳呢!她以前被我們慣壞了,那段時間才會做起事情不懂得顧全大局,子默說多虧妳罵醒了那個丫頭,不然現在只怕她還傻傻的喜歡那個男人。」子默母親笑著道。
    
    「子璇本來就是個聰慧的女孩,都怪那個人太會做表面功夫,子璇年紀輕,對感情的事懂得不多,才會被他迷惑住,現在看明白後,自然也清醒了,我…其實不過是把自己當成一個活生生的例子擺在她面前而已。」翠屏有些羞愧又有些自嘲地回道。
    
    「翠屏,那也算不得妳的錯,當初妳和梅若鴻的婚姻都不是你們兩個願意的,是屬於傳統的包辦婚姻,只不過他太不負責任,剛結婚就把妳丟在家鄉,連他的家人也都不聞不問,打著想要靠畫畫出人頭地的名號在子默家混吃混喝那麼多年,又用他的自以為是破壞了子璇的前段婚姻,這種人啊!早該下地獄去的。」妙伶不屑地說道。
    
    「妳這孩子!今天什麼日子?說這些做什麼。」妙伶的母親,輕聲地斥喝道。
    
    「沒錯,沒錯,唉!也是我不好,不該提起這樣的話題,翠屏,汪伯母失言了。」子默的母親連忙說道。
    
    「不要緊的,就當作是閒話家常罷了,我還怕汪伯母會介意我們這麼談論跟子璇有關的事呢。」翠屏不在意地微笑著。
    
    「好了,好了,我們也別再聊下去了,婆婆,媽,汪伯母,我們先去禮堂那邊坐著休息吧,讓翠屏也休息一下,等等我再過來陪翠屏進禮堂。」妙伶滿臉笑容地請三位長輩出去休息。
    
    一時之間,化妝間里只剩翠屏一個人,美容師不知道跑去哪裡忙去了,畫兒大概和王耀德在外面招待賓客帶來的小朋友吧?這麼久還沒回來,不管他們了。


45、第四十五章 ...
    正當翠屏專心看著鏡子,想要確定一下臉上的妝有沒有沒補足的地方時,一個人悄悄地鑽進化妝間里。
    
    「李、李翠屏,我有話跟妳說!」一個不怎麼熟悉的女子聲音突然在翠屏身後響起。
    
    「王小姐?妳怎麼會跑來這裡了?」翠屏轉身望著來人,愕然地問道。
    
    「妳先別管那麼多,我這次是真心為了妳好才來勸妳的,妳不要嫁給尚謙,妳根本就不瞭解他,嫁給他,妳會吃虧的,妳要是沒錢過日子,我可以幫妳,也能拿錢給妳女兒讀書,妳…妳千萬別嫁給她。」佩雲著急地看了看門那邊,驚慌失措地勸著翠屏。
    
    翠屏看佩雲的精神狀態有些不太對勁,眉間緊縮地防備著,小心翼翼地問道:「妳為什麼要這麼說?難道到現在妳還不願意放棄尚謙嗎?」
    
    「才不是!才不是!我現在對他一點想法也沒有了,自從那天看到那個小姐突然消失,我、我發現他變得好多,以前的他一直是善良單純的,可是…可是現在卻…那是一條人命啊,居然在我眼前就這麼消失了,妳想想,要是哪天他對妳或是妳女兒有什麼不滿,妳們的生命會有危險啊!」佩雲慌忙地搖頭否認,然後恐懼地解釋道。
    
    「呃?!什麼消失的小姐?王小姐,妳越說我越不明白了,究竟發生什麼事,讓妳對尚謙產生這麼大的誤會?妳不如說個明白,我也好知道前因後果。」翠屏隱約猜出幾分緣由,不免好笑地又問道。
    
    「我不敢說,我連我二哥都不敢提起,就怕被他知道了,總之,妳一定要三思啊!趁著還沒進禮堂前,妳還有機會逃走,真的!我…我不跟妳說了,我得快點回去,妳好好想想,千萬要小心!」佩雲說完後又匆匆地落荒而逃。
    
    「這個王佩雲…還真是禁不起人嚇,消失的小姐?不會是指那天杜芊芊被請出會場的事吧??」翠屏納悶地看著門板,喃喃自語道。
    
    翠屏雖然猜到原因,卻想不出為何佩雲變的如此害怕尚謙,甚至特地跑來跟她說這麼多莫名其妙的話,她猜想難道有誰曾私下警告過她不成?可是又有誰會這麼無聊?
    
    今日擔任主婚人的杜先生,由傳明的父親和岳父兩位長輩代為招待,誰都不敢稍有怠慢,更別提那些聞訊而來的知名人士。
    
    兩對小花童拎著花籃進場後,妙伶才小心扶著翠屏進禮堂,這場婚禮是熱鬧大於形式,有大人物壓陣,大家自然不會介意那些明眼看著不合禮數的地方,倒是翠屏看到一群西裝筆挺、雍容華貴的男男女女時,頭真是覺得非常大,邊走邊想著今天若沒有王家和朱家的人幫忙撐住場面,這場本來就已經不倫不類的婚禮,還不知道會變成什麼樣子。
    
    婚禮按既定的儀式走完後,尚謙陪著翠屏回去化妝間換禮服,王家父母和朱家父母則代新人引領賓客到外面的小型慶祝會場去,晚上還有另一場正式的宴席,是專門為幾位有頭有臉的大老舉辦的。
    
    「累不累?再撐一會兒,晚點到飯店那裡,可以先在休息室里歇一下,晚上的宴席比較隆重,王伯伯特別交代過,我們不能在那些人面前失禮數,尤其今天杜先生特地過來,幾位前輩都很給面子來露了臉。」尚謙關切地說道。
    
    「我曉得,連妙伶都說她被朱伯母他們吩咐過很多遍了,晚上宴客穿的禮服也是特地挑的,我想應該能應付得過去,不過剛才真是嚇一跳,那些賓客的氣勢看起來都不像是一般人,居然還會撥時間來參加這種小婚禮,這些人情以後可有得還了。」翠屏任由美容師替她卸下了頭紗,又換上了別的發飾,同時不忘分心回道。
    
    「‘小婚禮’?程太太還真是客氣,那麼多上海的大人物來參加的婚禮,還能小到哪裡去?」翠屏身後的美容師,低笑著道。
    
    「確實吔!本來是小婚禮,有了杜先生的點綴之後,突然就變成大婚禮,哎!程大哥,你先去外面招呼客人吧,等翠屏換好衣服,我再叫你過來。」妙伶也跟著笑道。
    
    「嗯!那就麻煩妳和周小姐了。」尚謙點點頭,轉身走出門外。
    
    妙伶等尚謙走出去後,趕緊拿過一件亮紅色的雪緞旗袍給翠屏換上,然後才出去叫尚謙回來陪同翠屏一起出去。
    
    幾個比較有來頭的人物已經先行離開,只留下一群年輕晚輩在那裡吃吃喝喝的,畫兒和王耀德和幾個小孩子在一旁玩得高興極了。
    
    晚上的正式宴席中場,尚謙和翠屏向賓客們敬酒時,杜先生才向這對新人說了幾句鼓勵的話,尚謙客氣地回謝著,翠屏只是帶著笑容,適時的致意,沒敢開口說話。
    
    幾位長輩與業界前輩們的好意不敢辭,所以即便尚謙已經很是節制的控制酒量,還是讓那些人灌了七八分醉,宴席散後,被傳明兄扶著回家。
    
    「翠屏,恭喜你們,可算做成夫妻了,妳都不知道這小子盼多久才盼到這一天。」傳明大哥笑著說道。
    
    「哎!大哥,我們回去吧,他們今晚可是很重要的一夜,你再耽誤下去,我怕他就要憋出內傷了。」傳明拉住也有幾分醉意的大哥,向翠屏告辭離開。
    
    翠屏笑容滿面地送走了最後的客人,一轉身看到畫兒還坐在那裡,小腦袋一下一下的點著。
    
    「畫兒,妳先去洗澡睡覺,媽媽已經幫妳請了明天的假,不必急著早起,妳安心吧!」翠屏蹲下來,摸摸畫兒的頭,輕聲說道。
    
    「媽媽,以後程伯伯真的就是我的爸爸嗎?我也有爸爸了?」畫兒還有些不能適應的望著翠屏。
    
    「是啊!明天開始,畫兒要叫爸爸的,如果妳覺得不適應,那就遲些日子再叫也不急,不過我想,他要是能聽到妳叫他爸爸,肯定會很高興的。」翠屏笑道。
    
    「哦!我知道了,我去洗澡睡覺了。」畫兒若有所悟地點點頭,然後輕快地跑上樓去。
    
    翠屏無奈地搖搖頭,跟著上了樓,走進重新裝修過的新房,一貫的大紅色,新的化妝台和衣櫥邊緣也都貼上紅紙,紅木的大床擱在原先的床鋪位置,新郎還躺在那裡醉著。
    
    翠屏笑了笑,先進了浴室梳洗,換上睡袍後,回到床邊,看著酣醉的尚謙,卻有些不知所措。
    
    「尚謙,快醒醒,你還沒洗澡換衣服呢。」翠屏輕輕地搖晃著尚謙,喊了好久。
    
    突然,尚謙的身體轉身,一隻手順勢拉著翠屏的手,把她往床這頭帶去,等到天旋地轉的翠屏回過神的時候,尚謙已經壓在她身上,微瞇著一雙眼睛,非常孩子氣地在翠屏的頸間蹭著。
    
    「你做什麼啦?!滿身酒氣的,還不快去洗洗?」翠屏有些嬌嗔地推了推尚謙。
    
    「翠屏,翠屏,我們總算結婚了,現在妳是我的妻子了,可是我反而有些不敢相信呢。」尚謙不管翠屏的抗議,輕貼著她的臉,柔柔地說道。
    
    「哎!是、是、是,我們是夫妻了,你少在這裡借酒賣傻,要是不快去洗澡,晚上就別想睡了。」翠屏握著拳頭,輕敲著尚謙的肩膀。
    
    「好,老婆大人開口了,我怎能不照辦?妳乖乖在這裡等我。」尚謙飛快地偷了一個吻後,轉身進到浴室。
    
    翠屏趁著尚謙在浴室時,趕緊鑽進被子里,雖然這幾個月來,兩個人除去沒有說開的那段時間之外,也沒有少做什麼親密一點的行為,但終究是沒到那最後一步,今天卻是避不掉了,她反而有些緊張莫名的感覺。
    
    尚謙出來時,就看到床上只剩幾縷發絲散在枕邊,剛升任程太太的某人,卻是整個人躲在被里,他嘴角忍不住翹起,快步走過去,輕巧地鑽進被里,伸手把妻子抱到懷裡。
    
    「乾嘛躲在被子裡面?也不怕悶壞了自己。」尚謙貼緊翠屏的身子,一手還不安份地在她身上游走著。
    
    「哪、哪有?我只是找東西而己。」翠屏羞怯地看來看去,就是不敢直視尚謙的眼睛。
    
    「找東西?這個理由有些牽強,我們又沒像古時候一樣在被子里放那些棗子花生的,妳要找什麼東西?」尚謙悶笑著問道。
    
    「我為什麼要告訴你?」翠屏微羞地瞄了尚謙一眼,雙手還忙著阻止某人的侵襲。
    
    「好吧,不然我們來討論一下今晚該怎麼過?好不容易才能從此光明正大的同床共枕、同被共眠,這頭一夜,妳不會真的打算就這麼過去吧?」尚謙一雙眼睛炯炯有神地看著翠屏,跟剛剛那個醉酒的模樣完全相反。
    
    「人都在你手上了,隨便你愛怎樣就怎樣,不過別害我明天起不來,在別人面前丟人現眼,我們也還有很多事要忙呢!」翠屏不滿地警告道。
    
    「妳擔心什麼?那些事我會處理好的,我們可要加緊努力,不然說不定明年傳明的兒子都落地了,咱們還沒消息。」尚謙忽快忽慢地揉捏著翠屏柔滑的身子,一邊還不忘柔聲哄著嬌妻。
    
    翠屏忍不住翻了翻白眼,這兩個人最近真的閒到發慌,連生孩子這種事都要拿來比較,她和妙伶可不是母豬。
    
    尚謙見翠屏一直心不在焉,略帶不滿地啃咬著她的唇瓣,直到她不能再分心想其他事情…月光正美,夜色甚濃,終於抱得美人歸的尚謙,自然捨不得浪費這難得的美好時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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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6、第四十六章 ...
    第二天,毫無意外地,翠屏起得甚晚,她醒來時,望見床櫃上的手錶,指針已經指向了十一點左右,她連忙起身梳洗,心裡還暗惱著某人的壞心眼,居然故意不叫她起床。
    
    翠屏剛一走下樓,就聽到妙伶打趣的聲音傳來:「吔∼我們的新嫁娘總算肯出現啦?」
    
    「我也不想啊,只是昨天真的太累了。」翠屏尷尬地回道。
    
    「太累?說得也是,好不容易到嘴的肥肉,沒吃個過癮就太可惜了,不過來日方長,不急於這一時半刻嘛,害我們夫妻倆一大早就想說來幫忙打理一些後續的工作,結果等了半天,只見到新郎官一個人忙進忙出的,哦!我忘了,還有個小丫頭也挺勤勞的在幫忙。」傳明還不打算放人一馬似地跟著取笑道。
    
    「媽媽,我和爸爸早上去教堂把一些照片雜物都收回來了,不過昨天那些叔叔伯伯們送來的賀禮,爸爸說要等妳醒來後再整理。」坐在書桌旁看書的畫兒,抬頭向翠屏說道。
    
    「爸爸呢?」翠屏沒發現畫兒對尚謙的稱呼語已經很自然地用上‘爸爸’兩個字,只是直覺地問道。
    
    「他說去買些點心,應該很快會回來的。」畫兒回道。
    
    「哦!怎麼不讓吳嫂去買?」翠屏回頭望向廚房那裡,吳嫂似乎正忙著準備午飯。
    
    「他說好像還要去訂什麼蛋糕,所以得親自出門。」傳明代畫兒回道。
    
    「啊!我想起來了,是畫兒的生日蛋糕吧?」翠屏想到畫兒過幾天就是九歲的生日,畫兒都已經想好那天要請哪些同學來家裡慶生的。
    
    「畫兒的生日呀?!那我一定要參加。」妙伶高興地說道。
    
    「好啊,好啊,那天王耀德也要過來,我還有請了周曉君、吳海蓉和林雨欣,媽媽,我有跟爸爸說,蛋糕不用太大,其實算一算,就幾個同學而已。」畫兒數了數後,才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說道。
    
    「沒關係,到時要是吃不完就分給同學們帶回家去分給她們家的人一起吃。」翠屏笑著摸摸畫兒的頭。
    
    「太好了!曉君她們一定很高興,爸回來了!爸爸。」畫兒開心地拍拍手,一轉頭剛好看到尚謙走進來,連忙跑上前去喊道。
    
    「嗯!妳醒了?餓不餓?我還以為妳沒那麼早起床,所以就沒讓畫兒去吵妳。」尚謙走進門,拍拍畫兒的小臉蛋後,一臉笑意地看著翠屏。
    
    「你還好意思說!?也不早點叫我起來,平白讓傳明和妙伶看笑話了。」翠屏埋怨地說道。
    
    「哪裡會?我難道沒跟妳說嘛?他們倆剛結婚的隔天可比我們誇張多了,王伯伯王伯母等到過晌午都還看到他們人影呢。」尚謙攔著翠屏的腰,不客氣地道。
    
    「餵餵!我剛剛可什麼都沒說,別牽扯到我們這裡來。」傳明連忙澄清自己的清白。
    
    翠屏一臉不相信地看著兩個人,看得妙伶不好意思地羞紅著臉窩進傳明懷裡,卻是忍不住無聲地笑個不停,
    
    「呿!對了,我早上去教堂時,聽那裡的修女說,昨天有個女人偷偷溜進化妝間找妳?問她是誰,她說好像是賓客,不是去幫忙的人,昨天是誰去見妳了?我怎麼都沒聽妳提起?」尚謙突然問道。
    
    「唔?哪有什麼人?不就王佩雲嘛,昨天突然跑到化妝間跟我說些莫名其妙的話,還有啊,杜芊芊紋身的事鬧得那麼大,她不曉得嗎?怎麼會說杜芊芊失蹤了呢?一直說什麼突然失蹤的小姐,我看她的精神狀態不太穩定,傳明,我覺得你們還是帶她去看個醫生吧,她實在太不禁嚇了。」翠屏嘆氣地搖搖頭,然後才跟尚謙他們說起前一天發生的插曲。
    
    「妳放心吧,我娘已經注意到這件事了,也帶她去過醫院,只是她在平時都挺正常的,大概只有遇到跟某人有關的事才會情緒有些偏激。」傳明邊說邊斜睨著尚謙。
    
    「是吼?!原來你也搭上藍顏禍水的邊了?」翠屏好笑地瞅著尚謙。
    
    「哎!我跟她可是清清白白,毫無關係的,妳別亂誤會妳老公。」尚謙連忙求饒地說道。
    
    「好了,好了,早上子默和他父母回杭州前,跟我說了件事兒,你們有沒有興趣聽聽?正好跟那杜芊芊有點關係。」傳明揮揮手,向兩個人說道。
    
    「他們還有什麼可說的新鮮事?」尚謙好奇地說道。
    
    「畫兒,上樓去看書,等等吃飯時再叫妳。」翠屏轉身對在角落看書的畫兒說道。
    
    「媽媽…我…。」畫兒似乎知道傳明要說的事跟生父梅若鴻有關,便不怎麼想上樓去。
    
    「畫兒,妳乖乖聽話,等晚上爸爸再跟妳說,好不好?」尚謙走到畫兒跟前,溫聲地勸道。
    
    「哦……。」畫兒失望的低下頭,落寞地轉身走上樓。
    
    妙伶看著畫兒失落的背影,不解地問道:「妳不是向來不避著她嗎?怎麼這回卻不讓她聽了?」
    
    「這種事聽多了也不是好事,畫兒的成長生活還是讓她單純一點吧,何況那個人的事又有多少能聽的?」翠屏坐進沙發里,無奈地嘆道。
    
    「話是這麼說沒錯,不過之前已經讓她參與過那麼多事情,現在突然不讓她知道,她心裡又會怎麼想?妳呀!太不深思熟慮了,要知道過與不及對她都不是好事。」傳明不贊同地道。
    
    「那…唔…我都讓她上去了,不然再叫她下樓來吧?」翠屏猶疑地問道。
    
    「我想…她應該也沒真的那麼乖巧吧?」妙伶拉長脖子,望著樓梯,一片衣角在樓梯隙縫間飄呀飄的。
    
    翠屏飛快地回頭望去,無奈地垂下肩膀,喊道:「畫兒,要聽就下來聽吧,躲在那裡像什麼樣兒?」
    
    畫兒聽到翠屏的話,只好忐忑不安地走下樓,一臉憂懼地緩緩靠近尚謙身邊。
    
    「乖!沒事的,現在可以說了吧?那個梅若鴻又做了什麼驚天動地的大事?」尚謙抱起畫兒,坐到翠屏身旁,對傳明說道。
    
    「子默說,杜芊芊和梅若鴻結婚了,不過他們這個婚約,杜家並不承認,在形式上、法律上也不能成立,兩個人好像回杜家鬧騰過一次,梅若鴻被杜世全趕出家門,杜芊芊一氣之下,跟著梅若鴻又跑回水雲間住在一塊兒。」傳說這才甘願說起從子默那裡聽來的事。
    
    「他們結婚了?誰做的媒?子默他們有去參加婚禮?還是請了什麼人去?」翠屏好奇地問道。
    
    「妳以為會有誰去觀禮?子默他們恨那兩個人恨得牙癢癢的,而且根本也沒人知道他們結婚的事,是谷雨農前幾天去參加個宴會時,無意間聽人說起杜家的鬧劇,然後叫人去打聽出來的。」傳明說道。
    
    「意思是沒半個人能證明他們確實結了婚?這…這也太誇張了,杜芊芊怎麼會這麼胡塗?這樣偷偷摸摸的就和梅若鴻訂下終身大事?」妙伶訝異地道。
    
    「可不是嘛,杜世全也不許杜太太去幫助杜芊芊他們,說是除非她肯認錯,肯離開梅若鴻,乖乖回到杜家,不然他寧可不要這個女兒。」傳明又說道。
    
    「爸爸,那個杜阿姨為什麼那麼喜歡…他呢?明明他是那麼自私、不負責任的人,為什麼呢?」畫兒低聲問著尚謙,心裡頭冒出一陣陣的酸楚。
    
    畫兒有些想不明白,那個父親明明就是個不負責任的人,杜阿姨看起來並不笨呀,為什麼執意要喜歡爹爹?而且爸爸說過他愛媽媽,所以才會把娶媽媽當成一件很重要很重要的大事,要讓很多人知道他和媽媽已經成為夫妻了,那爹爹真的喜歡杜阿姨嗎?不然為什麼連娶杜阿姨都要‘偷偷地’娶呢?
    
    「這種事很難解釋的,不過呢,有些人總是只想著自己喜歡的,自己想要的,卻從來不顧及別人的感受,也沒想考慮過自己身上的責任,他終究還是妳血緣上的父親,雖然妳媽媽一直不願意妳和他再有任何關係,不過這種血緣關係是天生的,是割不斷的,爸爸希望妳不要因為自己生父的緣故而失去自信,更不要逼自己非要去討厭他、恨他。」尚謙有些詞窮地解釋著。
    
    「畫兒知道,我不會去恨他的,可是我也知道自己現在姓程,不是姓梅,王耀德說,幸好我是女孩子,不是男孩子,不然的話,豈不是更慘?」畫兒有些低落地道。
    
    「耀德那小子又亂說話,誰說女孩子不好?!我們小畫兒長得這麼可愛,又這麼體貼,他啊!是嫉妒妳爸爸疼愛妳,他心理不平衡,妳別聽他的話。」傳明說道。
    
    「是呀!將來啊,我也要生一個女兒,然後天天把她打扮得像小公主一樣,帶著出去炫耀。」妙伶笑著附和道。
    
    傳明沒敢出聲討論這生男生女的問題,只能正經八百地坐在那裡任由妙伶編織著她的‘美夢’,不過心裡卻還是覺得先有個男孩子比較妥當吧?不然父母那裡不好交代呀∼。
    
    「沒關係,老師說現在很多女孩子已經可以做好多事情,所以我一定不要讓爸爸媽媽,將來也要做一個最厲害的大人物。」畫兒驕傲地說道。
    
    「哎呀!畫兒有這等志氣,我就很滿足了,不過不要給自己太大壓力,知道嗎?」翠屏揉揉畫兒的頭髮,笑著說道。
    
    「嗯!不管怎麼樣,畫兒一定都會是最棒的。」尚謙笑著附和道。


47、第四十七章 ...
    晚上在房裡,翠屏整理賓客送的禮金時,發現其中有一包特別的厚,紅包袋的角落只有個‘杜’字,顯然是那位杜先生的賀禮,她好奇地抽出來算了算,驚訝地回頭看向尚謙。
    
    「杜先生怎麼包這麼大的禮?這樣會不會不太好?」翠屏擔憂地問道。
    
    「有多少?」尚謙坐在床邊,抬頭回問道。
    
    「足足有六百塊銀元呢,其他人最多也不過幾十塊銀元,怎麼辦?又不能退回去,將來會不會很麻煩?」翠屏又一次問道。
    
    「還好,比起我這些年送去的禮,這個數字還算小意思,放心吧,沒事的。」尚謙輕吐一口氣,不在意地說道。
    
    翠屏回頭重新收拾好桌子上的銀元紙幣,仍有些不放心地來到床邊坐下,好奇地問道:「你和杜先生究竟是什麼關係?怎麼他對你好像挺照顧的?」
    
    「也沒什麼特別的關係,以前在洋行做事時,蒙他幫了點小忙,後來知道他喜歡喝茶,常常在出門之際,順手找些質量上等的茶葉,專程買回來送他,久而久之,自然培養出交情,我又不求他幫什麼大事,只是一般交際應酬罷了,不過杜先生出手本來就比較大方,這筆錢對他來說小事一樁。」尚謙淡淡地解釋道。
    
    「是嗎?」翠屏偏過頭想想,似乎也是如此,反正他們又不會去麻煩人家什麼大事,這點禮金就算是尚謙送他多年茶葉後的回禮吧。
    
    翠屏沒有把芊芊和若鴻那場兒戲般的婚禮掛心太久,畫兒更在玩伴們的陪伴下度過一次快樂的生日後,就像是忘記了這件事一樣,沒有再提起過。
    
    又是一個新年將近,這個新年對於某些人來說,肯定是要過得比往年更圓滿的,翠屏坐在房裡,想到去年的此時,她和畫兒兩個人遠在四川,望著空無一物矮破房屋,幾乎看不到未來在哪裡,甚至後來決定離開四川的時候,她也沒有把握可以在哪個地方得到安穩的生活。
    
    遇到尚謙是場意外,他對自己的‘一見鍾情’更是意外中的意外,最讓人想不到的是,不過短短幾月的時間,她就解除了和梅若鴻之間的婚姻關係,然後又很快地嫁給了尚謙,如今再一想來,簡直是像在做一場夢。
    
    「在想什麼?想得這麼入神?」尚謙從翠屏身後環住她整個人,抬頭看著鏡中的她,問道。
    
    「沒什麼,我是想我這個二婚好像結得太快了,算一算,我們認識還不到一年呢,去年還是梅太太,今年就成了程太太。」翠屏笑著回道。
    
    「這樣叫快?妳不曉得嗎?現在上海還有些在外工作的遊子連家鄉給他娶了妻都不曉得,對方究竟是什麼樣的人也不知道,剛一回到家鄉就傻呼呼地成了已婚人士,那才真的叫快如閃電、瞬息萬變。」尚謙不以為意地道。
    
    「那倒也是,好歹我們也相處過不少時日的。」翠屏想著點點頭回道。
    
    「下午聽傳明說,妙伶好像已經有好消息,看他那得瑟的模樣,可把我嫉妒瘋了,就不知道我們什麼時候才能傳出好消息?」尚謙輕輕撫著翠屏的肚子,突然語氣極失落地道。
    
    「有子無子,命中注定,你不要太記掛在心上,不然我壓力太大,可是會連個半子都蹦不出來。」翠屏微嗔地道。
    
    「是是是,我這不過隨口一說嘛,反正有畫兒在,一切就順從天意了。」尚謙無奈地嘆道。
    
    翠屏望著尚謙一臉無辜又無可奈何的樣子,忍不住笑出聲來。
    
    水雲間外面那片的空地上,若鴻緊緊捏住畫筆,瞪著空白的畫紙,卻是滿腦子的混亂,握筆的手不受控制地抖呀抖的。
    
    「啊∼啊∼為什麼?為什麼我畫不出來?!為什麼我一點靈感也沒有?」忽然間,若鴻激動地揮開畫板,大吼大叫地抓著自己的頭髮。
    
    「若鴻!若鴻!你怎麼了?你別這樣呀!」芊芊從屋裡衝出來,緊緊地抱住梅若鴻,著急地喊道。
    
    「芊芊,我不能畫畫了,妳看我的手,我的手現在連畫筆都拿不穩了。」若鴻難過地看向芊芊後,又看向自己的手。
    
    「不會的,不會的,你只是傷還沒好完全,我看我們再休養一陣子,你就一定可以和以前一樣畫畫的。」芊芊用力搖搖頭,努力地安慰著若鴻。
    
    若鴻沮喪地扶著額頭,他打起精神看向芊芊,勉強自己牽起嘴角笑道:「對!妳說的對,我只是手上的傷還沒好,所以才會這樣,不過我不能休息,即使不能畫畫,我也要隨時培養自己的靈感,我…我去西湖邊走走。」
    
    若鴻說著就起身往外面走去,神情恍惚地晃到西湖邊,看著人來人往的遊客,他總覺得滿腦子都是那天晚上畫廊的大火,一點一滴地燒掉他的畫也燒掉他的靈感、他的信心。
    
    忽然,天空下起大雨,若鴻不閃不避地站在雨中,直到芊芊撐著傘跑出來找他。
    
    「若鴻,下大雨了,你怎麼還不回來?我看你一直沒回來,嚇得趕緊出來找你,我們快回去吧,要是著涼就不好了。」芊芊把傘移到若鴻頭上,急切地說道。
    
    若鴻愣愣地隨著芊芊回到水雲間,可是一直呆呆地坐在那裡,好像人回來了,魂卻沒跟著回來似的,這樣的情況連續好多天都沒有改善。
    
    芊芊臉上的愁容一天天地加深,她想不明白若鴻究竟是怎麼回去,思來想去到最後,只好鼓起勇氣去了煙雨樓找醉馬畫會的眾人求救。
    
    「子…子默,我實在想不出法子了,只好來求你們幫幫忙,幫我救救若鴻,好不好?」芊芊滿面淚痕地看著子默兄妹和致文他們幾個人。
    
    「救若鴻?我們為什麼要去救他?妳又是用什麼身份來求我們去救她?」玉農嗤笑一聲,鄙夷地問道。
    
    「是呀!你們既沒結婚也沒有婚約,難道兩個人對拜叩首就以為禮成了?我還以為子璇上次離婚的事已經夠草率的,不過再草率也有我們幾個人見證,你們呢?誰是證婚人?誰是主婚人?賓客又有哪些人?」舒奇小心地抱著子璇,環顧眾人一圈後,故作不解地道。
    
    「我們在他父母的牌位前行過禮的,怎麼不算數?哪能不算數?你們還是不能放下對若鴻的成見嗎?你們都站在他前妻母女那邊,所以不能原諒若鴻,是嗎?」芊芊紅著眼眶,不敢相信子默他們會變得這麼冷漠,這麼不近人情。
    
    「杜芊芊,妳也是受過教育的人,難道不明白法律的規定?難道不知道你們所謂的婚禮在法律上是不被承認的?」玉農好笑地看著一副柔弱的像要被風吹走般的芊芊。
    
    「好了,你們兩個說夠沒有?芊芊,我們是不會有任何人去見他的,你請回吧,我可不想我的孩子看到什麼不該看的。」子璇靠在舒奇的肩上,淡淡地笑看著滿身狼狽不堪的芊芊。
    
    「你們…你們怎麼可以這樣?!怎麼可以…我再也不當你們是朋友了。」芊芊落下眼淚,氣憤地轉身跑了出去。
    
    「餵!子默,乾嘛都不開口?怎麼?你還對杜芊芊余情未了?怕自己一開口就會心軟,是嗎?」葉鳴輕輕推一下子默,納悶地問道。
    
    「才不是,我剛是在想…我們還是去看看若鴻吧,好歹也曾是朋友一場。」子默推著鏡架,心有不安地道。
    
    「你要去看他?說不定人家還會以為我們是去看笑話的,子默,那種人難道還要對他心軟?」致文有些不滿地道。
    
    「我是為了小畫兒著想,我怕畫兒要是曉得我們明知她爹爹有難,卻沒有去幫他,她心裡會難過的。」子默吞吞吐吐地解釋道。
    
    「好吧!為了小畫兒,我們只好勉為其難地去一趟水雲間,去見那個梅若鴻一面。」秀山無奈地兩手一攤,向大家說道。
    
    芊芊一回到家裡,入目的是滿地上的破碎碟子,倒塌的畫板架子,灑遍四處的顏料,原來若鴻在芊芊出門的時候,又忽然發起一頓脾氣,把屋裡弄得亂七八糟的,然後便倒在那裡呼呼大睡。
    
    芊芊紅著眼眶,一邊收捨殘局,一邊暗暗計算著手中還剩多少錢可以買足那些損壞的東西,她覺得自己好累,抬頭望著滿臉胡渣的那個男人,她想後悔了,可是…她還能有後悔的機會嗎?
    
    因為雙手逐漸不聽使喚的若鴻,情緒也越來越不穩定,有時候一整天悶不吭聲地像幽魂般的四處遊蕩,或者坐在那裡動也不動的發呆,還有的時候,會瘋狂的到處亂砸東西,亂丟東西,讓芊芊完全不能有所防備。
    
    「若鴻,你別再丟了,你冷靜一點!」芊芊又一次苦苦勸阻著若鴻瘋癲的舉動。
    
    「冷靜?!妳叫我怎麼冷靜?已經不能畫畫的我,還有什麼前途?還有什麼未來?啊∼∼∼為什麼老天要這麼作弄我?!為什麼?」若鴻大聲地嘶吼著。
    
    「若鴻,你當然可以畫,你一定可以畫的,醫生不是說因為你太久沒拿畫筆了,一時之間沒辦法適應而已,我們再努力幾天,肯定沒問題的。」芊芊緊緊抱住若鴻,哭泣地道。
    
    「沒辦法適應?我連枝畫筆都拿不住了,還要怎麼適應?妳不用再安慰我了。」若鴻好不容易平靜下來,卻是一臉自嘲地笑道。
    
    芊芊咬緊牙關,眼眶盈淚地握住若鴻的手,她也想不明白,明明還是同樣的那雙手,為什麼會變成這種情況呢?


48、第四十八章 ...
    子默本來打算隔天去水雲間的,哪知道一大早,子璇突然喊肚子痛,陸嫂急急忙忙地喊著大概要生了,大伙兒七手八腳的把子璇送進醫院,等呀等的從上午等到下午,終於把子璇肚裡的那個孩子盼出來,一個足重的小男娃,把幾個大男人樂得不知道東南西北。
    
    直到又過了三四天後,一群人才駕著馬車來到水雲間,只見若鴻兩眼無神地坐在草地上,芊芊蹲在一旁哄他吃飯,聽到馬的鳴叫聲,轉頭看向門口。
    
    「你們不是不肯來嗎?現在還來做什麼?來看我們的笑話嗎?」芊芊飛奔過來,將幾個人攔在門外,生氣地責問道。
    
    「我們想了想,還是決定來看看他,畢竟是朋友一場,不來…說不過去。」子默尷尬地看著芊芊。
    
    「朋友一場?你們算是什麼朋友?就算我和若鴻曾經對不起你們,你們也不該拋棄他!不該冷淡他!你們辦畫展不通知他,我們結婚,你們也不肯來觀禮,又這麼久不曾來探望過他好不好,你們還是朋友嗎?」芊芊吼叫道。
    
    「我們一片好心,妳還…真是不可理喻!」玉農憤憤不平地拉住芊芊,子默等人趁機進到門內,圍在若鴻身邊。
    
    「若鴻?若鴻!」子默彎下腰看著若鴻,低聲地叫喚了好幾聲。
    
    「子默?子默…你看我的手,我的手不能動了,不能畫畫了。」若鴻緩緩地舉起雙手,無助地看著子默。
    
    「這是怎麼回事?芊芊,若鴻的手…。」子默看到若鴻手掌心的疤痕,握住他微微顫抖的手,不解地回頭看向芊芊。
    
    「若鴻的手之前在畫廊失火的時候受了傷,後來又沒去看醫生,我被我父親關在家裡好幾天,好不容易說服我娘放我出來,我趕到這裡之後,才帶他去看大夫,又休息好一陣子,醫生說他的傷已經全好了,就是手上的傷疤不能消除掉。」芊芊有些悲傷地看著那疤痕,向子默解釋道。
    
    「我看著像是有些不對勁,還是再去找個醫生看看吧。」子默狐疑地看著若鴻的雙手。
    
    「我…我…。」芊芊為難地咬住唇瓣,她怎麼能說她身上根本沒有多餘的錢給若鴻看醫生了?
    
    「我看也不必再等哪天有空了,現在就帶他去醫院,反正有馬車可坐,不是正好嗎?」葉鳴隨即建議道。
    
    「也對!若鴻,我們去醫院讓醫生看看你的手,好不好?」子默點點頭,然後哄著若鴻坐上了馬車。
    
    子默替若鴻找了一個在杭州極有名的醫生診治,可是醫生仔細地診斷過後,卻說若鴻雙手的神經脈絡早在當初被木頭砸下時就已經嚴重受損,當時又沒有得到及時的治療,又可能還加上中間曾有過幾次小損傷,現在才會漸漸出現神經失調的情況,想恢復到從前的完好程度,其實機率不是很高,弄個不好,說不定那雙手就會殘廢了。
    
    「醫生,我求求你,你一定要救救若鴻,他不能失去他的手,那是他的生命、他的一切啊!沒有那雙手,他要怎麼拿筆畫畫?他的才華、他的希望全都會破滅的。」芊芊聽到醫生的診斷後,衝過來拉住醫生的手,激動地說道。
    
    「陳醫生,能不能請你盡力試試?若鴻的繪畫天分那麼好,他又年紀輕輕,還有一段好長的人生要走,而且他的前途也不能因為他的手而斷送了。」子默連忙上前附和道。
    
    「唉!我可以盡量治療他,但是說實話,我並沒有幾分把握,你們還是要有心理準備才好。」陳醫生嘆口氣,點頭回道。
    
    長期治療所需要的花費並不是小數目,這些人也只有子默和雨農有點能力可以幫忙若鴻和芊芊度過難過,但雨農是不會做這等爛好人,子默也已經不怎麼願意再像從前一樣,總是無條件幫忙這兩個人,況且不是還有杜家嗎?只要芊芊肯回去救她父親幫忙,這筆錢自然就有著落,所以幾個人送他們回水雲間後,僅是留下一筆錢就離開水雲間了。
    
    芊芊看著子默他們離開,也知道接下來的一切仍只能靠她自己扛起來。
    
    芊芊拿出醫生開的外用藥膏,細心地按摩著若鴻的雙手,心想醫生交代過若鴻的手要盡早開刀的事,但是那筆錢不算一筆小數目,她要去哪裡籌措呢?暗嘆了一聲,抬頭看向若鴻。
    
    「若鴻,剛剛在醫院裡,醫生說的話,你應該也聽見了,你千萬要有點耐心,我會盡快把錢湊出來,讓你開刀,只要把病治好了,你就能和以前一樣畫畫的。」芊芊一邊上藥,一邊安撫著若鴻。
    
    「不必了,我不想畫畫,也不要畫畫了!我現在又能畫出什麼畫?不過是一些沒有人欣賞的垃圾,曾經最好的畫都在那場大火中被燒的一乾二淨,我的信心全跟著一起被燒光了,我已經失去畫畫的能力了,沒有這雙手又有什麼關係?!」若鴻用力地把芊芊推倒在一旁,起身狼瘡地在屋裡走著,如今的他畫不出自己能夠滿意的畫,他以為這樣的他跟廢物沒什麼兩樣,那麼一雙手是好是壞又有什麼要緊的?
    
    「若鴻,你不要這麼說,你不能失去信心,醫生說你的手會好的,你不能放棄啊!若鴻,你可別再衝動,醫生說你的手不能再受傷的。」芊芊驚慌失措地拉住情緒幾乎又要失控的若鴻,不停地勸道。
    
    「妳不要管我!妳走!妳回妳的家去,不要再被我拖累了,妳可以回去繼續過妳杜家大小姐的生活,不需要把時間耗在我一個廢人身上,妳走!妳走啊!」若鴻忽然氣憤地推開芊芊,然後又不停地推著她薄弱的身子,一直往門外推出去。
    
    「若鴻,我不走!我不走!我們是夫妻,我是你的妻子,本來就應該和你共患難的,我怎麼能離開?不,不,我絕對不會在這種時候離開你的。」芊芊緊緊拉住門板,堅決地搖頭說道。
    
    「妳不走?好!妳不走,我走,我走!走得遠遠的,讓這該死的畫畫見鬼去吧!」若鴻用力推開芊芊,頭也不回地往外跑去。
    
    「若鴻,已經很晚了,你要去哪裡?你回來呀!若鴻∼。」芊芊見若鴻跑遠去了,著急地想要追上去,追沒兩步路遠時,不小心被一個小罐子給絆倒在地,她費了點時間才站起來,再要追上去時,已經見不到若鴻的身影。
    
    一天過去,兩天過去…意蓮忍不住思念女兒的情緒,悄悄地來到西湖邊找芊芊,卻發現那間本來就破舊不堪的房子更加地殘破,推開門板的吱喀聲驚動屋裡的人。
    
    「若鴻!若鴻…娘,怎麼是妳?」芊芊跌跌撞撞地跑出來,一臉的驚惶失措。
    
    「芊芊?!天啊!妳怎麼會變成這樣?若鴻呢?只有妳一個人在家?」意蓮擔憂地摸著芊芊削尖的臉頰,眼眶頓時泛紅,心裡疼惜不已地問道。
    
    「若鴻…若鴻…娘,若鴻不見了,我要怎麼辦?我到處都找不到他,他的手還要治療呀!」芊芊失神地念了幾句後,突然激動地抓住意蓮的手,喊道。
    
    「若鴻不見了?什麼意思?好好一個人怎麼會不見呢?」意蓮不解地問道。
    
    「若鴻的手受傷了,醫生說要開刀治療,可是我還來不及籌到足夠的錢,若鴻那天心情不好,結果一氣之外跑了出去,然後…就一直沒有回來。」芊芊哭著說道。
    
    「怎麼會這樣呢?那妳一個人為什麼不回家?妳現在這個樣子,妳知道娘心裡會多擔心呀?」意蓮憂慮地拉著芊芊的手,急切地問道。
    
    「娘,我要等若鴻回來,他一定會回來的。」芊芊搖搖頭,不捨地望著屋內四處。
    
    「妳瘋啦?你們的婚姻根本不能算數,妳憑什麼替他守一輩子?我不許,絕對不許,妳現在就跟我回去,回去跟妳爹好好道個歉,他會原諒妳的。」意蓮緊緊抓住芊芊的手,疾步往外走去。
    
    「我不要!我不要!娘,妳不要逼我。」芊芊用力搖著頭,不願意和母親回去,不過已經餓了幾天的她,力氣自然敵不過意蓮。
    
    意蓮拉著芊芊回到杜家,芊芊仍然不依不撓的大吵大鬧著要回去水雲間,把杜家的上下都驚動了。
    
    「這是怎麼回事?意蓮,芊芊,妳們在做什麼?!」世全從樓上走下來,大聲地斥喝道。
    
    「老爺,芊芊回來了,她回來向你賠罪、道歉,她已經知道她錯了。」意蓮連忙說道。
    
    「是嗎?我怎麼覺得根本不是這樣?」世全緊皺著眉頭,懷疑地看著意蓮母女。
    
    芊芊看到世全之後,才有些恐懼地安靜下來,可是依舊想著往外跑,想要回去等若鴻回來。
    
    「福嫂!福嫂,帶大小姐回房間去,好好的照顧她。」世全怒瞪了芊芊一眼,然後吼道。
    
    福嫂應聲進來把滿是祈求目光的芊芊扶回樓上的房間,世全等芊芊離開後,才又問道:「到底是怎麼回事?她為什麼肯跟妳回來?」
    
    「梅若鴻失蹤了,我不放心芊芊一個人住在那個破房子里,所以只好把她強拉回來,老爺,你就原諒她吧!我不想再失去女兒了。」意蓮哽咽地請求著世全能原諒芊芊這一回。
    
    「失蹤了?!妳確定他不是拋下芊芊,獨自逃走嗎?以前他不就是這麼對待過他的前妻?現在又用同樣的方法來對待芊芊,是不是?這個梅若鴻…真該死,我盼望老天爺能開開眼,讓他餓死在外頭,別再來糾纏芊芊。」世全氣憤地道。
    
    「不管怎麼說,總之芊芊回來就好了,其他的事,我不想管也管不著。」意蓮搖搖頭,無奈地說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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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9、第四十九章 ...
    子璇的孩子並沒有像書上那樣被取為‘眾望’,而是循著舒奇家的排序,取為鐘漢平。
    
    尚謙和傳明兩家人特地來杭州參加小漢平的滿月宴,妙伶挺著肚子,有時仍會忘我地跑跳起來,傳明又氣又急地抓著她的手,吼道:「妳還記不記得妳是孕婦啊?!就不能安份點,好好走路嗎?」
    
    「我有啊!翠屏說過孕婦要多走路,將來生產時才好生嘛,而且都四個多月啦,他現在可是穩當當地在我肚子里住著,你緊張什麼?」妙伶不滿地頂了回去。
    
    「我是叫妳多走路,可沒叫妳用跑的,用跳的,自己做錯事還想牽拖到我身上來?」翠屏笑著抗議道。
    
    「唉∼當孕婦一點也不好玩,這不准那不行的,連吃飯都要限制。」妙伶有氣無力地嘆道。
    
    「妙伶,妳就忍忍吧,妳看漢平多可愛?以後妳的孩子也會像他一樣可愛,難道妳捨得讓他遇到什麼危險嗎?」子璇抱著嬰兒,坐在那裡笑個不停之後,也跟著勸道。
    
    「我知道啦,我會小心一點的。」妙伶看了看漢平之後,才不情不願地坐在沙發上,說道。
    
    「對了,既然你們來了,要不要一起去看看若鴻?我正準備送漢平的滿月紅蛋過去水雲間。」子默從餐廳里走出來,拎著一個籃子,好心地問道。
    
    「也好,反正沒什麼事,就過去看看吧。」翠屏看了畫兒一眼,然後點頭應道。
    
    於是幾個人坐上汪家馬車往西湖邊上去,來到水雲間時,卻發現屋子是漆黑的,四處寂靜無聲,感覺那裡只剩下空蕩蕩的房子,好像已經許多天沒有人居住的樣子。
    
    「咦?怎麼沒有人?若鴻!芊芊!你們在哪裡?子璇的寶寶滿月了,我送紅蛋過來,你們快點出來吃啊。」子默試著叫喚兩個人的名字,卻只有一陣風吹拂過他的臉,好像在應和他一樣。
    
    「好像沒有人呀?這裡看起來好像有些天沒人住了。」傳明摸摸桌上的灰塵,厚厚的一層灰。
    
    「難道他們已經回去杜家?看來是這樣子了,若鴻的手受了嚴重的傷,不久前,我們陪他們去過醫生,醫生說若鴻需要開刀,想必芊芊是回家求救去了。」子默說道。
    
    「真的假的?怎麼這麼大的事,你沒告訴我?」傳明驚愕地道。
    
    「這種事有什麼好說的?反正也沒打算繼續往來了,要不是芊芊跑去煙雨樓求救,我也不會想到再來看他們,算了,搬走就搬走吧,我們回去了,改天再去杜家看看他們。」子默聳聳肩,不在乎地說道。
    
    子璇和舒奇、致文幾個人在煙雨樓里,見子默他們又把東西原封不動地拿回來,不免好奇地關切幾句,聽得子默說若鴻和芊芊也許回去杜家後,就沒再問起了。
    
    回到上海後,傳明特地讓人去查探杜家的事,這天特地來到程家,端坐在沙發上,一臉關切地看著端茶上點心的翠屏。
    
    「你乾嘛一直盯著翠屏看?」一旁的尚謙看不下去了,忍不住冒火地問道。
    
    「沒什麼,我是在想翠屏犧牲那九年的青春,當真一點也不吃虧,現在總算完全擺脫了那個混蛋人渣的陰影。」傳明感嘆地道。
    
    「你怎麼突然有這樣的想法?」尚謙疑惑地看著,徬佛不認識這個人似的。
    
    「因為那個梅若鴻居然又跑掉啦,好久之前就不見人影,杜芊芊等他回來等到人都不正常了。」傳明雙手一攤,一副朽木不可雕的語氣。
    
    「什麼?!梅若鴻不見了?」翠屏驚愕地看向傳明。
    
    「是啊,好像在我們去上海之前的事,杜芊芊被她母親帶回杜家,不久就開始有些神智不清,整天吵著要找梅若鴻,杜世全沒辦法只好全家搬來上海,把杜芊芊送進療養院裡治療。」傳明說道。
    
    「杜家那裡沒派人去找梅若鴻嗎?」尚謙亦不解地問道。
    
    「杜世全怎麼可能那麼好心?他恨死了梅若鴻拐走他的女兒,沒落井下石已經萬幸了,哪還會浪費時間去找他?」傳明說道。
    
    「這倒也是,躲都來不及了,還找他呢!」翠屏輕飄飄地冷笑一聲。
    
    「不過這事不能給畫兒知道,就讓她以為她父親跟著那個杜阿姨過日子去了。」尚謙瞥了傳明一眼,警告著道。
    
    「我哪來那麼多閒功夫?好了,該說的,我都說完了,我還得回去盯著我家那個不安份的女人,不配你們聊了。」傳明說完便瀟灑地起身離開了。
    
    「唉!這小子嘴上這麼說,那副表情倒是挺得意的,翠屏…咱們什麼時候也能有好消息?」尚謙哀怨地看著翠屏的肚子。
    
    「你問老天爺吧,這個問題我可回答不了你。」翠屏笑了笑,就拿起手邊的雜誌,不再理會尚謙。
    
    又半年之後,傳明和妙伶的長子平安落地,傳明那顆吊了十個月的心也總算跟著落地了。
    
    「恭喜呀!一舉得男,妳都不知道傳明開心的快弄不清方向了。」翠屏抱著寶寶,笑看著還在坐月子的妙伶。
    
    「哼!便宜他了,下一胎我一定要生女兒。」妙伶不滿地撇了撇嘴角。
    
    「妳真是的,這種事也能拿來鬧脾氣?」翠屏無奈地搖搖頭。
    
    妙伶無語地嘟了嘟嘴,翠屏將寶寶放回小床上,突然覺得眼前黑了一下,她小心地揉揉額角。
    
    「翠屏?妳怎麼了?我看妳臉色不太好吔!既然來醫院了,要不順便看個醫生吧?」妙伶看了看翠屏的臉色,關切地問道。
    
    「我只是因為最近天氣熱,胃口不太好,哪有什麼大事。」翠屏不在意地笑道。
    
    等到傳明和尚謙從公司過來時,妙伶立刻喳喳呼呼地道:「程大哥,你怎麼一點都不關心翠屏啦?你沒看到她的臉色很差嗎?」
    
    「翠屏,怎麼不舒服也不說呢?走,我們去門診那裡,讓醫生看一下。」尚謙急急地拉著翠屏走出病房。
    
    「唉!妳也別怪他,我這幾天公司、家裡和醫院三頭跑,他怕我忙不過來,所以只好把大部份的業務都攬在身上去做,妳不知道…最近上海有點亂,國外經濟不景氣,國內又忙著打仗,業務往來不如前幾年容易了。」傳明坐在床邊的椅子上,嘆氣地道。
    
    「這樣啊…我還以為程大哥把人娶過門就不在乎、不珍惜了。」妙伶不用傳明特地解釋,光看剛剛的情況也知道自己誤會人家了,便不好意思地吐吐舌頭。
    
    「呿!就妳心眼小,人家翠屏可不會這樣胡思亂想。」傳明無奈地轉身逗弄著兒子。
    
    尚謙扶著翠屏從診療間出來,臉上的笑容越來越大,就差要跳起來了。
    
    「翠屏,我們有孩子了,歸妳還是有過經驗的,怎麼這麼粗心大意?明明就是懷孕的反應,妳偏要當成是天氣太熱了。」尚謙既欣喜又無奈地說道。
    
    「唔…畫兒都已經幾歲啦?誰還會記得那麼多陳年舊事?反正醫生說沒什麼大問題,一樣正常吃吃喝喝就行了。」翠屏暗冒冷汗,畫兒出生的那一段記憶,她是真的沒得到太多,還能曉得生日就該謝天謝地了。
    
    兩人慢慢地走回妙伶那間病房,王家的傭人玉荷剛送來補品,傳明在一旁陪著她吃,看到兩個人回來,傳明連忙招呼著道:「快快快,一塊幫忙吃,我媽也不知道怎麼搞的,每天都讓家裡煮這麼一大鍋湯,還能天天換花樣,今天是豬蹄湯,還不錯喝,一人一碗分一分吧,我喝了七八天,腰圍都不曉得多幾圈了。」
    
    「這個能吃嗎?醫生剛說翠屏的情況應該是懷孕了,我可不敢隨便讓她吃東西。」尚謙趕忙說道。
    
    「你太緊張了,那個豬蹄湯沒關係的,妙伶還要給寶寶喝奶,當然不可能準備太奇怪的食物。」翠屏好笑地說道。
    
    「你們還真不容易,花開多時,總算等到結果了。」傳明笑道。
    
    「真的嗎?那太好了,不然畫兒每次看到我都透著一臉失望,上次還偷偷問過我,說她什麼時候才能有弟弟妹妹呢。」妙伶也替尚謙和翠屏高興著。
    
    「她的弟弟不是有了嗎?雖然人家現在不姓梅也不姓程,不過血緣關係還是在的,唉!這個梅若鴻當真就這麼消失無蹤了?他不會老早就掛在什麼地方了吧?」傳明滿懷好奇心地說道。
    
    「不曉得,不過杜芊芊年紀輕輕的,為了一個梅若鴻,從此人生就毀了,想想還是覺得替她感到悲哀,希望那個人別又去禍害誰才好。」翠屏感嘆地道。
    
    「哼!妳以為世上的人都像子默那麼呆嗎?何況他現在連原本自以為傲的畫畫天份都失去了,誰還會白養著一個廢物?」傳明不屑地道。
    
    傳明這句話倒也不假,若鴻那天晚上氣怒難消的離開水雲間後,甚至不想在杭州待下去,讓子默那些人看他的笑話,於是他一路往西走去,靠著路上一些好心人的施捨,竟然一路走回到四川的家鄉,但是小村子里的人根本就不認得他,原來從小住到大的屋子比水雲間還要破舊。
    
    小村子里的人連自保都成問題,自然也沒有人會去救濟一個陌生人,但是因為梅家早就人去屋空,等到梅家老二好不容易在外地有點小成就,想回來家鄉看看時,才發現家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多了一具白骨,若不是他問過村子里的人,知道翠屏母女早就離開四川,怕還會以為那是翠屏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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停在一個不上不下的點
算是完結了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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其實還滿好看的
溫婉的想法很正確,對畫兒的教導也不錯
雖然一開始溫婉與尚謙的相遇很莫名其妙
沒看過水雲間但是不影響劇情
打發時間可一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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