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6章 看不到的怪物
「別用『同伴』那種詞來噁心我。」
黑髮少年露出了不快的神情, 而他對面的人沒有半點收斂的打算, 反而充滿惡意地拉大了嘴角用比剛才更加誇張的語氣大笑著說, 「哈哈哈，那難道不是你在赤之氏族的同伴嗎？還是說連在那個垃圾聚集地你都被孤立了嗎？」
「真是可憐呢, 小猴子~」
毫不加掩飾的挑釁，好像就是刻意要激怒他一樣。或者說，對那個人來說這是常態吧, 像是對待不那少上心的寵物一樣。逗弄、玩耍，刻意去把貓咪的尾巴踩一腳看它憤怒警惕地弓著背朝他呲牙的樣子，還要在一邊大笑著拍手說一些「真是蠢啊這只貓。」這樣的風涼話。
伏見猿比古深吸了一口氣，冷冷地看著他，右手手指緩緩握入掌心, 神經慢慢緊繃得像跟拉緊的弦, 他幾乎是毫不掩飾對面前人的厭惡。
「已經死了的人還跑出來幹什麼？」
「因為放心不下小猴子你啊。」伏見仁希俊美的臉上露出輕佻而卑鄙的笑容, 明明是這樣溫情的一句話話卻被他說得像是毒蛇亮出了尖而細的毒牙, 幽幽地朝著幾步之外的人噴著毒液。
伏見猿比古露出了仿佛被蛇咬了一口的厭惡表情，皺著眉像是忍耐又像是想快點打發他，刻意壓抑而又冰冷地說, 「你今天就是特意來噁心我的嗎？」
「受不了了嗎？哈哈哈哈……我還以為你剛才一看到我就會立刻攻擊過來呢, 看來你這段時間還是長進了不少嘛。」
伏見仁希大笑著看著他，嘲弄又不屑地說, 「還是說你不想在這裡跟我打起來？怕給那個小東西惹麻煩？她叫什麼來著……哦, 我想起來了, 澤田彌是吧？」
黑髮少年的呼吸微微滯了一下, 他緊緊盯著他，垂下的手指有一瞬間條件反射地要去摸襯衣下的匕首，又很快被他強制壓抑下來。
「說起來，小猴子你這些時間的確承蒙她關照了。」在伏見猿比古瞬間銳利的目光下，伏見仁希的眼角往上一提，勾出一個詭異又卑鄙的表情，「我的確應該去跟她打聲招呼呢。」
他的話音剛落，伏見猿比古閃電般抽出匕首朝樹下的人影沖去，但幽影般的男人似乎早有預料，大笑著化為了一道暗光，倏然間就消失在了樹影裡。
「嘖。」黑髮少年站在伏見仁希剛剛站立的地方，蒼白修長的手指握緊了匕首，面上仿佛面具一般冰冷的神情散開，露出陰沉得好似積壓著雨雲的黝黑眼瞳。
「逃了嗎，那個傢伙……」
幾十米之外，某個一身漆黑的男人懶洋洋地靠在樹杈上居高臨下地看著操場邊上的那一幕。他淡色的唇角玩味地勾起，仿佛看到了什麼有意思的東西一般，「小猴子啊，呵呵。」
這個時候澤田彌正在兩棟樓外的一年級教室裡上課。原本正認認真真看著黑板的銀髮小蘿莉仿佛察覺到了什麼，扭過頭朝操場的方向看了一眼。她的眉心微微皺了皺，似乎有點苦惱的樣子，輕聲嘟噥了句什麼，沒有讓任何人聽到。
黃昏，漸次落下的夕陽鋪滿了半面天空，連帶著視野也染成了暖橙橙的橙紅。
這天網球部的部活結束得有點晚，澤田彌和忍足侑士一起從網球場出來的時候已經是下午5點鐘之後了。
老實說這是一個大部分跟神秘側打交道的人群都不太喜歡的時間段。逢魔之時，天照大禦神緩緩收回了對人間界的庇護，月讀命的結界還在次第張開。脆弱的人間界暴露在各路妖魔鬼怪的面前，潛伏在人世的妖魔們的力量迎來了一波潮汐式的增長。
大部分喜歡作惡的鬼怪都會挑在這個時間動手。
從今天上午開始，澤田彌那種「會發生些什麼」的預感就越來越強烈。所以當真的發生了什麼時，小蘿莉微微歎了口氣，反而有一種「終於來了」的感覺。
彼時她正和忍足侑士走在學校通往校門口的主幹道上，背後的教學樓裡突然猝不及防地炸開一道巨響，像是玻璃破碎的聲音伴隨著屬於小孩子的高聲尖叫，□□般將校園的平靜震得稀碎。
「……那個聲音。」被身後的異動釘在原地的忍足回頭看著夕陽中的教學樓，有些詫異和遲疑。他覺得剛剛尖叫的那個人聲音有點耳熟。
澤田蘿莉鼓了鼓臉頰，盯著教學樓三樓的地方不知道在看什麼，「侑士，我要過去看看。」
「我跟你一起。」忍足侑士下意識開口。
不，正確的做法其實應該立刻去找學校的保安或者打電話報警，然後留在安全的地方等待大人的保護。
他心裡冷靜地滾過一串字幕流，但是在對上小蘿莉清澈明亮的眼睛時，身體已經下意識做出了「跟隨她」這個決定。雖然在去的路上他還是開口提醒了一下，「學校的保安……」
「他們去了也沒用。」澤田彌搖了搖頭，語氣非常肯定。
所以看來不是普通人能夠處理的事情。
忍足的腦海裡還在飛快的分析，一邊跟在澤田彌身後上了樓梯。至於這件事他們能不能處理這個問題，在跟著小蘿莉跑過來的路上已經被他扔在了腦後。
雖然是偏離了他一貫作風的做法，但是他不可能扔下澤田彌自己躲開，所以這個時候想這麼多反而更加沒用。淩亂的腳步聲和大叫聲還在繼續，像是某個人被什麼東西追趕的動靜在空蕩蕩的教學樓裡來回回蕩。
「侑士。」大腦還在高速工作的少年聽到聲音條件反射地抬起頭，然後他就看到跑在前面半步的小女孩回過頭，銀色的長髮被夕陽的光籠上一層暖輝，清澈的眼瞳中倒映出他的影子。
「別擔心，我會保護你的。」她非常認真而且堅定地說。
忍足侑士怔了半秒，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就好像他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在跑動和疾速思考過程中他居然還能把小女孩眼底的眸光看得這麼清楚。
但接下來的情況已經容不得他多想其他了，在往上爬了三層樓之後，兩人通過樓梯拐角，跑過幾間教室，拐了個彎，終於迎面撞上了剛剛那個大聲尖叫的人。
「是你們!」紅發妹妹頭少年一眼看到對面跑過來的兩個人，先他們一步驚呼出口。
「原來是你啊，向日君。」儘管情況有點不太對，但是在看到那人的瞬間，忍足侑士有點想扶額。他終於明白他剛剛為什麼覺得那聲音耳熟了。
也是，現在這個點學校裡其他社團的人都走了，只有他們網球部留在了最後，遇到熟人的幾率的確很高。
「你們怎麼在這兒？不對，快點跑！」
向日嶽人只驚訝了半秒就從逃命途中撞到自己同一社團的部員和經理的驚訝中回過神來，拽著離自己更近一點的澤田彌就往他們來時的方向跑去。
「你們為什麼在這兒？」不過跑路的過程中他顯然還沒忘記自己剛剛的問題，並且再次重複了一遍。
「聽到了動靜過來看看。」看到這小子依然活蹦亂跳地，並且尖叫了這麼久還中氣十足，忍足侑士暗暗松了口氣，「你到底在躲什麼……」
他的一句話沒有說完，澤田彌的聲音迅速地打斷了他，「侑士，右邊。」
忍足侑士條件反射地往左疾退兩步，一道淩厲的風聲幾乎是擦著他的肩膀狠狠釘在了右側牆面的玻璃窗上。透明的玻璃片「劈裡啪啦」地碎了一地，飛濺出來的棱角尖銳的碎片被少年動作俐落地閃身躲過。
「哇，侑士你身手不錯嘛！」
回頭看到了這一幕的紅發妹妹頭少年立刻露出了讚賞的表情。
我們什麼時候熟到能互相稱呼名字了……算了。
忍足侑士把這句吐槽咽了下去，有時間計較這個還不如趕緊跑。但是他身邊的紅發妹妹頭少年顯然跟他的重點並不在同一處，大概是因為正在處在共患難的情境中，向日岳人同學對自己目前的兩個同伴爆發出了極大的熱情和自來熟，逃命的同時一連串的問題像洪水一般朝忍足侑士傾瀉下來。
「侑士你是不是練過？在哪兒練的？是私人教練嗎？聽說像你們這種豪門繼承人都有特殊的防身課程原來是真的啊？看上去真帥氣，能給我介紹一下嗎？……」
忍足侑士簡直頭大。
是練過，吠舞羅練的，請赤之氏族的高級幹部當私人教練還是饒了他吧，說什麼「你們豪門繼承人」占了全國六成市場的「向日日化」的牌子被你吃了嗎？看上去很帥氣被打的時候也很帥氣啊，吠舞羅那群牲口對七歲的小孩子都下得去手還美其名曰「不能讓這小子以後在澤田妹妹開大的時候拖後腿」這種經歷你想要就送給你吧希望你以後的世界觀還□□……
這一連串的吐槽在他腦海中彈幕般刷過，但這個時候忍足實在是沒有將它們轉化成語音版的力氣。背後強烈的要將他們碾碎的壓迫感越來越近，像是有一隻巨大的凶獸緊緊追在們背後，咆哮的音波將身後走廊上的玻璃震碎了一地。
而這時候，向日嶽人終於問出了一個相較於之前的廢話多了那麼一點點建設性的問題，「侑士，你來之前通知保安或者報警了嗎？」
這種事通知身為普通人的保安和員警根本沒用。
這句話在忍足的喉頭轉了一圈，他還沒來得及把它說出去，突然猛地清醒過來。
不對！
「侑士。」這時候，全程一直安靜地被他們帶著跑的小蘿莉終於說話了，「這樣下去不行。」
第117章 奇怪的走向
這樣下去不行，光是逃跑的話, 最後一定會被追上來。
忍足侑士咬了咬牙, 「我知道。」
那個跟在身後的怪物越來越近了, 他甚至能夠感覺到它並不是追不上他們，只是像一個惡劣的玩耍獵物的捕獵者。放他們逃跑, 又一點一點追上來, 愉悅地看著他們驚慌失措，再慢慢把他們避入絕境。
還好一直到現在澤田彌的聲音都是冷靜的, 像是一汪清澈冰涼的泉水, 忍足侑士心頭的焦躁也隨之被澆滅了些許。然後他就聽到小蘿莉用這種平靜鎮定的聲音對向日說，「嶽人, 你先放開我。」
「啊？好……」向日嶽人下意思地放開手, 但立刻又反應過來, 「等等, 你要做……」
「……什麼。」後面兩個字他呆了半晌才喃喃念出來。因為在他鬆開手的刹那，銀色長髮的小女孩站住了腳步回過頭，筆直地伸出手指尖在空氣中輕輕一劃。
金色的盛大到輝煌的光芒在她身前爆發開, 玄奧又高深的符文在空氣中浮現出來組成半圓形的光罩擋在幾人面前。幾乎是光罩成型的同一時間, 一個巨大的衝擊力迎面撞了上來。像是空氣中有什麼看不見猛獸狠狠撞在了金色的結界上，符文如水波半晃動蕩出一圈又一圈漣漪。
明明什麼都看不見，也應該是沒有聲音的, 但忍足侑士和向日嶽人幾乎同一時間感覺到一聲巨響在耳膜邊炸裂開來。爆炸一般的聲響讓他們的耳邊幾乎出現了幾秒鐘的盲音, 金色的符文光芒和窗外灑進來的夕陽餘暉交織在一起, 晃動的光影裡, 向日嶽人看到銀色長髮的小女孩唇瓣微微開闔似乎說了句什麼，但是他沒有聽清楚。
等那幾秒鐘的間隔過去，蜂鳴般的雜音潮水般向他湧來，方才巨大撞擊聲似乎還殘餘在耳邊留下一波又一波幻聽。澤田彌已經轉過身飛快地拽起了向日嶽人的手，「快走！」
「等等，剛剛那是什麼？你消滅它了嗎？」
有著良好的運動神經的向日嶽人一方面飛快地配合著其他兩個人往樓下跑，另一方面並沒有放棄自己「十萬個為什麼」的人設。聒噪得幾乎讓忍足侑士想一腳先把他踹下去。
那一邊，澤田小蘿莉倒是心平氣和地回答了他的問題，「他又變厲害了，我暫時只能困住他，而且撐不了多久。」
這句話很快就兌現了，幾乎是在三人踏上通往一樓的樓梯的同一時間，澤田彌耳邊聽到了一聲脆響，那是封印結界被打破的聲音。
然後她就聽到了那個熟悉的，輕佻又張狂的大笑。
「哈哈哈……你已經攔不住我了嗎？再給我看點新的東西啊，否則，我就把你和小猴子一起拉來陪我了，哈哈哈哈……」
小女孩在心裡默默撇了撇嘴，誰要陪你啊，我才不把伏見讓給你呢。
「姬君。」德子帶了點怒氣的聲音在她腦海中響起，「請讓妾身將這個不知禮數的惡徒送回三途川！」
澤田彌輕輕搖了搖頭，「再等等。」
玻璃破碎的聲音順著盤旋的樓梯追過來，那個剛剛被困住三樓的東西顯然是嫌一圈一圈地下樓梯太慢，直接撞破玻璃窗從上面下來了。
剛從一樓的樓梯間跑出來來到教學樓的大廳，澤田彌的腳步突然頓住了，並且迅速拽住了準備繼續往前沖出去的忍足侑士和向日嶽人。
「怎，怎麼了？」被突然抓住的向日嶽人打了個趔趄，他看看迅速反應過來將澤田彌往身後拉了拉的忍足侑士，又看了看眼前空無一人的大廳。
披著橙紅色餘暉的雕像安靜地立在大廳中央，環繞在雕像周圍的水流靜靜地在池子中流淌，清澈的水面反射著夕陽的粼粼波光。
安靜，非常安靜，靜得幾乎讓人毛骨悚然。
向日嶽人迅速地反映了過來，條件反射地後退一步跟忍足侑士一起如臨大敵地盯著幾步之外的虛空。
「那個東西在這裡？」紅發少年的聲音有些恐懼的顫抖。
忍足侑士沒有說話，而是悄悄握緊了拉著身後小蘿莉的手。
澤田彌站在他背後，越過少年的肩頭和幾步之外的那個男人對視。他的臉上依然是充滿了惡意的笑，黑漆漆的頭髮和眼睛，整個人如同承載了此世之惡的黑泥捏出來的。
「令人感動的友情呢。」男人，伏見仁希輕佻地說，明明是跟伏見猿比古有幾分相似的聲線，在他口裡說出來卻無端地讓聽的人感到非常不舒服。即便是跟你打聲招呼，都好像是在惡意地放嘲諷一樣。
真浪費，明明伏見的聲音可好聽了。
小蘿莉氣鼓鼓地想著，並且濾鏡很深地無視了伏見猿比古本人同樣是個人形的仇恨源，說話時的諷刺調調至少繼承了伏見仁希的八成功力。
「明明是個普通人類，卻想要保護身為異類的你。哈哈哈……該說是太愚蠢了還是太沒有自知之明了呢？」
哦，他在罵侑士。
澤田蘿莉有點生氣，並且開始認真思考，不管之後發生什麼，她可以先打他一頓嗎？
然而還沒等她將這個想法付諸實踐，伏見仁希突然毫無預兆地沖了過來，帶起的強烈風壓將擦過的水池花壇都撞得七零八落。碎石片劈裡啪啦地炸裂開來，池水中的水流飛濺落了一地。
澤田彌條件反射地抬起手，金色的保護罩再次張開將忍足侑士和嚇呆了的向日嶽人籠罩在裡面。兩邊對撞形成的音波「轟」地一聲炸響，結界擋住了對面沖過來的力量，兩方碰撞形成的風壓將站在前面的兩個少年的頭髮吹得亂舞，忍足侑士勉強站在原地一手擋在面前遮住了□□般迸發的金色光芒，一邊還不忘把澤田彌扯在身後。
恍惚中他感覺到四周圍的空間似乎都微微震了震。
等到光芒散去，澤田彌再次睜開眼睛時，發現剛剛還一副不顧一切地要對她發起攻擊的男人已經不見了。大廳中央的雕像被轟碎了大半，邊緣的水流淌過大半個大廳流到她的腳下。
澤田彌有些茫然地四處看了看。
他走了？為什麼？
向日岳人戰戰巍巍地從地上爬起來看向站在原地的澤田蘿莉和忍足侑士，「結束了嗎？」
忍足看了看似乎有點懵逼的澤田彌剛要說話，一道鋒利的刀光突然劃破空間映在他的視網膜上。少年瞳孔猛地一縮，條件反射地拉著身後的人往一側閃去。
感謝吠舞羅的牲口們對他做的訓練，在躲過了那道刀光和滿地碎石片之後，他好歹還是穩住了身形，兩個修長的人影從那道刀光後跳了出來。這場景有點奇怪，就好像他們身處於一個封閉的盒子裡，而這兩個人從外面對盒子劃了兩刀，然後穿過那個劃破的缺口進入了他們所屬的空間。
「你，你們……」
向日岳人盯著來人身上筆挺的軍裝一樣的藍色制服，呆滯了片刻，震驚道，「Scepter4？！」
他也知道？
忍足侑士飛快地瞟了一眼幾步之外的紅發妹妹頭。然後想到向日好歹也是上層社會的大家族，也就不奇怪了。
現在最重要的是……他緊盯著朝他們走過來的看年齡只有十七八歲的少年，緩緩皺起眉心。
那一邊，似乎終於意識到自己等人已經被救了，神經猛地放鬆下來的向日嶽人條件反射地抱怨了一句，「你們怎麼才來啊……」
他的話被驟然而起的刀光打斷了，忍足侑士瞳孔猛地一縮，飛快地將處在被攻擊範圍內的銀色小女孩拉到身後。眼睜睜地看著那道帶著真實殺意的刀光由上至下劈落下來，然後在最後一秒，停在了他的眉心。一滴冷汗順著忍足的額角滑下來。
「Scepter4，湊秋人，以大義之名，正式對你實施逮捕，跟我們走吧。」
年輕人的目光冷冰冰的，聲音中帶了些得意洋洋的惡劣，他的視線穩穩地落在忍足侑士身後的人身上。
這個突然的變故讓另一邊的向日嶽人目瞪口呆，他睜大了眼睛，幾乎有些呆愣地看著在名為「湊秋人」的少年居高臨下的目光下，銀色長髮的小女孩站在忍足侑士身後面無表情地微微抬起頭，和他對視著。
那張精緻得如同人偶一般的臉讓湊秋人恍惚了一秒，一時間差點以為看到了另外一個人。
「等，等等……」
半晌的死一般的寂靜之後，向日嶽人震驚的聲音率先響了起來。
「你們搞錯了吧？犯人明明是另外的東西，小彌是保護我們的人啊！」
「那麼你看到那個犯人了嗎？」
走過來的另外一個和那個湊秋人長得一模一樣的少年回過頭看著他。
向日嶽人一哽。
「沒看到吧。」穿著藍色制服的少年抽出了長劍緩緩指向澤田彌，理所當然地繼續道，「因為根本就不存在什麼另外一個犯人，一切都是這個小怪物異能暴走的結果。」
「你說什……」
「我希望你說話的態度能有一定的禮貌。」
忍足侑士冷冰冰的聲音打斷了向日嶽人的驚叫，他仰著頭，面無表情地直視著面前的人，背脊挺直得像是一把無懼無畏的劍，「Scepter4就是這樣的素質嗎？」
「你！」落後了一步的湊速人幾乎條件反射地就要出手，然而他剛剛一動就被雙胞胎哥哥攔住了。
「速人，不能對他出手，他是普通人。」
少年似乎有點不爽，但還是深吸了一口氣，「我知道了。」
在他們爭執的片刻裡，澤田彌踩著自己的影子，有點無奈的歎了口氣。
【德子，不要生氣啦。】
【我要殺了他們！】
一雙蒼白的手從小女孩身後的影子裡伸出來，搭在光影邊緣，像是從巨大的坑洞中往外爬一般。女鬼小姐的語氣幾乎是暴怒的，【居然對姬君不敬，居然敢對姬君舉刀！不可原諒！！】
【殺了他們的話後續處理起來會很麻煩啊，而且侑士和嶽人會嚇到的。】
說到「嚇到」這個問題時，德子的腦子似乎終於冷靜了一點，【對，不能讓姬君看到如此粗暴的畫面。】
【所以沒事啦，現事有現世的規則，你先幫我把這件事告訴草薙哥。】
第118章 研究中心
澤田彌剛把暴怒的德子安撫下來，那邊, 藍衣服的雙胞胎已經開始不耐煩了。
「小子, 你讓開, 我們要把那傢伙帶走。」
「你們這是臆測，根本沒有證據。」
忍足侑士緊咬著唇, 臉色有些蒼白。作為一個普通人, 而且還是連稱呼少年都有些勉強的小孩子，光是站在擁有強大力量的異能者面前這件事對他來說已經是一種苛刻了, 但是老實說單憑藉意志就讓他一直強撐到現在這一點就連此時作為敵人正在放殺氣的湊秋人都有了一點佩服。
「就, 就是！」這時候，向日嶽人的聲音突然插了進來。
似乎是沒有想到他會插嘴, 其他人有些意外地扭頭朝他看過去。紅發少年梗著脖子臉色有些白, 卻依然堅定道, 「我才不相信你們的話！像你們這樣, 明明是抓不到犯人就把責任推卸到無辜者身上吧！」
湊速人的眼睛瞇了一下，陰森森地朝他呲了呲牙，「小子, 我們是一般不對普通人動手, 但是如果你找揍的話我還是可以滿足你的。」
「還有你。」他說完之後就轉向了依然站在原地的忍足，冷冷道，「你再不讓開我就把你一起帶走了。」
「請便。」忍足侑士毫不退讓地看著他。
「侑士。」
從方才到現在一直安靜的小女孩終於開口。忍足極快地側了一下頭, 眼角的餘光看到澤田彌朝他輕輕搖了搖頭, 「我跟他們走。」
少年垂在身側虛握的拳瞬間收緊。澤田彌伸出手輕輕握了一下他的手心, 像是安撫一般, 在他耳邊小聲說，「別擔心。」
說完這句話，她就從緩緩忍足身後走了出來。湊秋人看著走到他們面前的小女孩挑了挑眉，下頜微微抬了抬示意她走在前面。兩個藍衣少年收起了長刀，跟在銀髮蘿莉身後穿過了教學樓的大門。
在走到門口時，湊秋人突然回頭看了被留在身後的小孩一眼。
「喂，小子，看在你挺有勇氣的份上，長大以後要不要來我們Scepter4試訓試試？」
「謝謝您的邀請，請容許我拒絕。」
忍足侑士面無表情地看著他，垂在身側的手一動不動。
「是嗎，那就算了。」湊秋人聳了聳肩，也並不太在意的樣子。
在他們踏出大廳的瞬間，仿佛什麼東西破裂的聲音響起，在眾人耳邊落了零星幾點碎屑。眼前的空間輕輕晃了一下，像是有一層紙被揭下了一般，那種虛幻的不真實霧氣一樣蒸發，整個空間終於與現實世界接軌。
而這個時候，怔怔地站在一旁的向日嶽人也終於感覺到了一陣遲來的，從死亡邊緣擦肩而過的恐懼。就好像在外飄蕩許久的真實情緒在那一瞬間一股腦地重新湧入他身體裡，少年的臉色瞬間慘白，這股遲來的衝擊讓他搖搖晃晃地差點摔倒在地上。
忍足侑士還站在原地，幾縷碎發從他額前掃過，遮住了少年晦澀的眉眼。他看著那三個人的背影越走越遠，落下的影子被夕陽拉成長長的一線，指尖狠狠掐入掌心，橙紅如血的夕陽落在他眼底，刺得生疼。
手機的來電鈴聲突兀地在這片安靜到詭異的空間響起，忍足從口袋裡摸出手機，依然凝視著門口的方向，單手劃開了通話鍵。
「忍足，你沒事吧？」
「草薙先生。」忍足侑士咬了咬牙，有些艱難又好像在克制什麼一般慢慢的開口，「我沒事，但是……抱歉，澤田被Scepter4帶走了。」
「這件事我已經知道了。」那邊草薙出雲的聲音依然是一貫的冷靜，顯然已經對這邊的情況有所瞭解，「伏見還在冰帝，他已經去找你了，我們馬上就過來，你稍微在原地等一下。」
「是。」
「忍足。」那邊草薙的聲音微微頓了一下，還是輕聲說，「這件事並不是你的責任，放心，德子小姐有一個□□跟在彌身邊，她不會有事的。」
忍足侑士沉默地掛了電話。他低頭看著自己握著手機的手，搭在邊緣的手指突然狠狠收緊。
吠舞羅的人來得很快。
黑色的SUV迅疾如風沖進冰帝校園，開車的人車技極高，沿著花壇邊緣漂移擦過的樣子儼然把箱式轎車開成了豪華超跑。
八田美咲一拉開車門就沖下來一把抓住了伏見猿比古的領口，「猴子你這傢伙不是說你看著這裡的嗎？澤田妹妹怎麼被藍衣服的那群人先一步帶走了！」
先到了一步的黑髮少年意外地沒有反抗，他的眼睫低垂著，臉色有點不正常的蒼白，「……抱歉，我的失誤。」
八田美咲沒預料到他會是這個反應，一時愣住了。
「哎呀呀，出了事只會把責任往同伴身上推嗎？小猴子你果然無論在哪兒都不被信任呢。」
你閉嘴！
「惱羞成怒了啊？哈哈哈，這樣的小猴子真是太好玩了！」
所以說了你閉嘴！
八田美咲感覺到眼前原本垂著頭沒有生氣的人情緒好像一下子激動起來，他有些疑惑地鬆開了拽著他領口的手，「猴子……」
「別叫我猴子！」
遭到了出乎意料的大聲反駁，八田美咲睜大了眼睛的愣愣中，伏見好像又聽到了那個男人張狂嘲諷的大笑聲，像蒼蠅一樣在他耳邊一遍一遍來去。他伸手狠狠按了按太陽穴，抬起頭就看到八田有些發怔地看著他。
伏見張了張嘴，似乎想解釋，但最後還是側過頭拿出了手機。
算了，沒什麼好解釋的。
但是他不說話不代表八田不想問了，他剛開口說了一句「猿比古，你……」，剩下的音節還含糊在嗓子裡，八田就聽到了十束提醒一般刻意抬高了的聲音。
「德子小姐，您來了。」
德德德……德子？
八田美咲條件反射地就轉過身往伏見身前擋了擋，仿佛害怕德子發現他一般。黑髮少年低頭按著手機的手指頓了頓，撩起眼皮有些複雜地看了他一眼。
然而八田的動作顯然沒有任何用處，一身紅衣的女鬼小姐朝十束微微頷首之後，筆直地朝他們走來。
「德子，那個，你聽我說，這件事，其實伏見他……」
八田美咲還在絞盡腦汁地想措辭，怕護短護到極致的女鬼小姐將澤田彌被帶走的事情怪罪到伏見身上。出乎意料地，女鬼小姐沒等他說完就認真地開了口，「這件事情請八田大人不要怪罪伏見大人。」
「是是……哈？」
「姬君是自願跟那些人走的。」
八田美咲一愣，用一種比剛剛更大的聲音驚訝回道，「為什麼？」
「因為不想把我們牽扯進去吧。」
細微的腳步聲傳來，沾了些灰撲撲的塵土的藍發少年跟在十束多多良身後從毀了大半的教學大廳裡面走出來。他微微低著頭，像一團著了墨的積雨雲。兩個人旁邊是尚未搞清楚情況，一頭霧水且臉色還有些蒼白的紅發妹妹頭少年向日岳人。
「我大致查看了一下，不像是異能者幹的。」
十束多多良剛剛在發生過戰鬥的地方轉了一圈，現場沒有感覺到多少異能者的痕跡，「具體情況在路上說吧，草薙已經提前一步前往第四分室問責了，我們去跟他回合。」
無論如何，擅自帶走另一位王權者的氏族成員是一種越了界的行為。不但違反了王權者之間的120協定，而且對王來說，這是一種很嚴重的挑釁。因為即便有切實證據證明王權者的族人犯下了應當制裁的罪惡，也需要有相關的手續交接，在公開公正的環境下進行審訊。
像這種直接帶走的行為，基本已經算私刑的範圍了。除非Scepter4準備跟吠舞羅開戰，否則無論如何也無法解釋他們這種失智。然而，青之氏族已經快十年沒有王了。一個沒有王的氏族說得失禮一點，就是一群喪家之犬。別說對上在王權者中戰鬥力都排在前列的第三王權者，就是能力基本不屬於戰鬥系的無色之王的氏族都不是能夠輕易冒犯的。
在去第四分室的路上，儘管德子放在澤田彌身邊的分靈已經把當時的情況跟吠舞羅眾人講過一遍了，但是忍足侑士還是從自己的角度再次敘述了一次。
「我是被向日提醒才反應過來，遇到這種明顯『非科學性』的意外，雖然沒辦法向學校的保安或者員警這種普通人求助，但是我那時候明明可以打十束先生你們的電話的。」
坐在前座的少年冷靜地分析著，在這一連串的事情發生之後他此時的聲音平穩到幾乎有些詭異了，「然而那時候我完全沒有想到，就好像被什麼東西影響了一樣。向日也是，我遇到他的時候他正在被某種看不見的可怕怪物追殺，這明顯偏離了一般人認知中的『正常』，然而他似乎完全沒有感覺，就像是在玩一個遊戲，一點恐懼的情緒都沒有。」
「直到Scepter4的人突然沖進來，把那個結界一樣的東西打破，他才終於有了害怕的感覺。現在回想起來，之前我們所屬的那個空間，一切都像是假的。」
忍足一邊回憶著當時的感覺一邊繼續，「而且即便是放學了，教學樓裡的人也沒那麼快走光。據我所知，直到太陽落山，校門落鎖之前，教學樓裡應該都會有一到兩個老師留守巡視。因為要防止有學生在放學後留在教室裡睡著了這樣的意外狀況產生，校工要是一時大意直接把睡著的學生一個人鎖到教學樓裡，很有可能會造成不可預料的嚴重後果。」
「但那時候我們鬧出了那麼大的動靜，卻沒有一個人出來查看。整個學校好像安靜得好像只剩下了我們三個人。」
這些全部都是「異常」，原本成立之初就是為了維護社會穩定，解決異能者所造成的破壞的Scepter4成員卻對這些異常視而不見，急急忙忙地就把澤田彌帶走了。
就好像他們的目標並不是「造成了騷亂的異能者」，而切切實實地就是「澤田彌」本人。
十束多多良一時間想得有些深，scepter4目前是依附在黃金之王的勢力下接受其庇護的。那麼，他們的這次行動黃金之王本人是否知曉？這是那位閣下的意志嗎？還是說這單純只是隱藏在禦柱塔光輝下的「某些人」搞出來的小動作？
後座上，八田美咲動作幅度很小地看了一眼旁邊的伏見。黑髮少年上了車就打開電腦，手指在鍵盤上移動得飛快，一行一行的代碼從上而下流水般刷過。他黑框眼鏡的鏡片倒映著螢幕上返出來的無機質冷光，側臉有一種無表情的冷淡。
八田美咲乾咳了一聲，像是提醒旁邊的人他要說話了一樣，然而過了好一會兒他才有些彆扭又有些不好意思地小聲說，「對不起啊猿比古，我剛才不應該跟你說那樣的話。」
伏見敲擊鍵盤的手停了一下。
八田還在繼續，「澤田妹妹出了事你應該也很難過吧，那個，是我不對，剛剛一時腦子發熱就把脾氣撒在你身上了。額，不過你也不要自責了，十束哥剛剛不是說了，澤田妹妹他們所在的空間被封鎖起來了，你沒有察覺到也是可以理解……」
「無聊。」仿佛是終於忍受不了了一樣，伏見突然打斷了他的話，「我道歉是因為這的確是我的失職，你到底在想些什麼東西。」
「可是你明明從剛才開始就很焦躁啊。」八田嘟噥著，「承認也沒什麼吧，整個吠舞羅你最喜歡的就是澤田妹妹了吧，有時候覺得我都比下去了呢。」
「所以你現在是在跟我鬧什麼小孩子式的朋友被搶走的彆扭嗎？」
伏見冷冷地說，並且說完之後他自己似乎都被噁心了一下，露出了嫌惡的表情。
「我不是那個意思啊。」八田立刻大聲嚷嚷，「我的意思是，伏見你明明就很擔心吧，偶爾也坦誠一點啊。老是這樣的話，要是被誤會了怎麼辦？」
「噗呲……」
這時候，在前面聽了半天的十束多多良終於忍不住笑了起來，他微微回過頭看著不知道是不是被戳破了心事總而言之有點惱羞成怒的黑髮少年，笑眯眯地彎起了眼角，「關於這個，八田你不用擔心彌醬會誤會哦。畢竟要說的話，吠舞羅裡面除了KING，彌醬最喜歡的也是伏見吧。她都沒有送過我們那個呢。」
順著他不含惡意的調笑目光，八田美咲也不由得將視線投到了伏見搭在鍵盤上的右手手腕上。伏見猿比古有些微的僵硬，但還是很快就直起身瞪了身邊的人一眼，準確地傳達出了「你看什麼看」的意思。
少年白皙到幾乎有些蒼白的手腕上，一根手工編織的紅繩從襯衣袖口間露出一小截。是非常古風的手工製品，而且可以看出編織者的技藝並不算高明，一根銀色的絲線混在紅繩中若隱若現，紅繩中央穿了一顆透明的水晶珠。
這是某一天澤田彌突然拉著伏見的手給他戴上的，中間的水晶珠似乎是從她自己的水晶手鏈上拆下來，彆彆扭扭的手工也出自她本人之手。
伏見被拉著戴上這根勉強算是手鏈的紅繩的時候一臉嫌棄，但身體卻非常誠實地沒有取下來過。
面對著幾道集中到他身上的目光，伏見猿比古終於忍無可忍，「你們是已經確認澤田安全了嗎？這個時候還聊這種閒事。」
「額……」
「確認了哦。」八田美咲的啞口無言中，十束拿著手機輕鬆地揮了揮，在其他人意外地朝他看過來時才笑眯眯地開口，「剛剛收到了草薙的消息，他已經見到彌醬了，不過不是在第四分室，而是在七釜戶化學療法研究中心。」
第119章 一個提議
七釜戶化學療法研究中心，表面上只是一個普通的醫療研究所, 設有附屬醫院, 平日裡也經常有普通人進出。但實際上醫院的主要職能是救治在異能者事件中的負傷者, 研究所則是專門收容王權者氏族之外的「非法」異能者，對其進行教育、調查以及研究的所在。
老實說這種跟「科研」和「異類」兩邊都沾邊的地方, 從名字上就有一種不太光明的味道, 甚至一瞬間能夠讓人想起解剖切片、化學怪人之類的科研向恐怖片必備元素。
在聽說澤田彌被帶到了研究中心時，十束條件反射地有些不可言說的擔心, 但是想到草薙那邊既然已經見到了人, 他又勉強自己放鬆了些許。
七釜戶化學療法研究中心。
「首先，我對我們中心的警備人員之前粗魯的行為表示歉意。」
三十多歲, 穿著白大褂的男子, 這所中心的負責人禦錘高志如此說著。但說這句話的時候他的神情卻並沒有給人多少「抱歉」的感覺, 雖然口吻很溫和, 表情也很溫柔，但是那種讓人脊背發涼的寒意卻沒有減輕多少。
如果八田在的話大概會嚷嚷「這傢伙可真適合演生化危機電影裡引發災禍的變態醫生最終BOSS」這樣的角色。
草薙出雲微微往後靠在接待室的椅背上看了一眼對方背後護衛一般站著的「警備人員」的領頭者。
鹽津元，前代青之王權者羽張迅與大部分青之氏族的精英成員殉職于伽俱都隕坑事件之後, 殘留下來的其他氏族成員依附在黃金之王的麾下繼續以Scepter4的名義進行活動, 而這個男人就是Scepter4目前的代理司令。男人大概四十多歲的樣子，兩鬢的斑白頭髮卻顯然已經超出了他這個年齡該有的密度，雙眉之間因為常年緊皺著已經形成了深深的溝壑。身上原本筆挺乾淨的藍色軍服皺巴巴的, 整個人強撐出一種快要被疲憊壓垮的樣子。即便是聽到禦錘高志非常失禮地將Scepter4的成員稱為「警備人員」, 他面上的表情也沒有任何變化, 好像他的臉已經僵硬成石像了一般。
草薙不動聲色地收回了目光, 而對面那個名為禦錘高志的男人還在滔滔不絕地繼續。
「這是這孩子的體檢資料，我們在她體內檢測出了非常龐大而且混亂的能量。這種力量如果爆發出來將不可設想，我們有理由相信之前學生暈倒的混亂和騷動是她體內的力量無意識溢出造成的。」
草薙出雲從口袋裡摸出了打火機漫不經心地把玩著，對面的人很明顯看過他的相關資料，在看到那個銀色的Zippo時他連綿不絕的夾雜著一大堆專業術語的推測和分析終於頓了一下。而男人身後那個把自己站成了一座雕像的人也微微移動了一下眼珠，將注意力集中到了他的手上。
「抱歉，我能抽根煙嗎？」草薙出雲若無其事地說。
「原則上這裡是禁煙的。」禦錘高志露出了一個虛假又禮貌的笑，「但是既然草薙先生是第三王權者氏族的高級幹部……」
他抬手坐了個請便的手勢，明明是恭維的話聽起來卻非常諷刺。
草薙夾著煙的手頓了一下，就在其他人以為他會把煙收起來時，他單手撚開了打火機遞到細長的香煙下把煙頭點燃了。
赤紅色的火焰從打火機上冒出來的時候，禦錘高志的眼角不太明顯地抽動了一下，像是一個條件反射的警戒信號，而站在牆角的那位青之氏族的代司令身體也瞬間繃直了刹那。
草薙出雲吐出一縷長長的煙氣，微垂著眼皮略頓了幾秒，目光倏然抬起由下至上直視向對面的人，像銳利而冰冷的劍刃，直射進和他對視的人心底。
「禦槌所長，鑒於你我都不是特意啦這裡浪費時間的，所以還是說點有用的吧。」金髮青年漫不經心地說，寥寥上升的煙氣模糊了他眉宇間的神情，「我們都知道這些事情不可能是彌做的。」
禦槌高志的眉心極快地皺了一下，面上卻依然是笑得溫和的表情，「草薙君，您如此肯定地說這樣的話，能夠拿得出證據嗎？」
「我想你應該搞反了吧，禦槌所長。」草薙出雲手指間夾著煙，那一點赤紅色的火星在空氣裡微微晃了晃，青年的表情依然是平靜且漫不經心的，「作為沒有手續就擅自抓人的一方，不是應該貴方拿出證據來證明之前那些『異常』跟我家的孩子有關嗎？」
「這些，」他修長的手指在桌上的體檢報告上敲了敲，平淡又莫名輕蔑的樣子，「根本證明不了什麼。」
禦槌高志的太陽穴微微抽搐地跳了一下，而另一邊的金髮青年已經抬起頭直視著他，「如果禦槌所長堅持你之前這個……沒有什麼證據支持的『臆想』的話，大可以把你的『臆想』向冰帝的校董會告知。不過是轉個學的問題，東京也不只冰帝一所學校。」
「只是不知道如果我家孩子轉學之後，冰帝的『異常』還在繼續的話，禦槌所長能向校董會給出其他『猜測』嗎？或者說，冰帝的校董會還會繼續相信禦槌所長你嗎？」
禦槌高志的臉色陰沉了一瞬，雖然只有半秒不到的時間，但是依然可以從中窺出他的不快與憤怒。即便是自負如他也已經察覺出來了，他面前的這個人，非常不好對付。
作為東京有名的貴族學校，從小學部到高等部一脈相承的冰帝學園將東京的大家族和豪門打包了大半，冰帝的校董會幾乎代表了東京一半的上流社會勢力。在黃金之王的統治下，王權者的勢力的確淩駕於大部分普通人勢力之上，但這也並不代表他們能把普通人中處於最頂尖的那些當傻子去糊弄。
禦槌高志將冰帝學園之前的異常狀況推到澤田彌身上原本是為了威脅，但沒想到對方根本不接這個威脅，而且一口就道出了他的話中最關鍵且致命的那個點。
就像草薙出雲說的那樣，scepter4再特殊也是被囊括在政府系統中的一個機構，要遵守社會的規章條陳。無罪推定是整個國際司法的通用原則，吠舞羅一方根本不用做什麼，該拿出證據的是他們。
然而沒有證據。
異能者的能力變化莫測，什麼超出人類想像力極限的種類都有可能出現。除非是當場抓住異能者犯罪，否則現場檢測到的能量殘留根本不能說明太多。
所以當禦槌高志假笑著提出「我們在現場檢測出了和澤田小姐的力量相似的能量波長，除此之外沒有其他人痕跡。」時，草薙出雲直接面色不變地懟了回去，「會出現這種找不到犯人的情況不是貴機構的失職嗎？」
不過禦槌高志比想像的更無恥，他聽到草薙出雲這句隱隱帶了指責的話之後面不改色地說道，「抱歉，我只是一個研究人員，你說的並不是我的職權範圍。」
的確，嚴格來說這種事應該是scepter4負責的。但是剛才還說他們是研究中心的警備人員轉頭就把鍋甩了過去……
草薙出雲眼角的餘光瞟了一眼站在牆角的scepter4代司令，中年男人略顯佝僂的身體微微顫抖了一下，卻還是僵硬著表情什麼都沒說。
「那我們換一個話題吧，不談之前的騷動，澤田小姐身體內有非常龐大且混亂的力量這件事 草薙君無法否認吧？」
草薙出雲夾著香煙的手指微微頓了頓，見他沒有說話，禦槌於是露出了得意的表情，刻意放柔了聲音溫和地說，「澤田小姐只有七歲多一點，如此龐大的力量不是她能夠控制的，她需要人指導。」
「這也是吠舞羅的事，與閣下無關。」草薙出雲抬起眸冷冷地看著他。
然而禦槌高志並沒有介意他排斥的態度，反而更加退了一步一般，用一種商量的語氣說，「草薙君誤會了，氏族之間不能互相主動干涉對方的族人，這一點在120協議中就寫明瞭，作為御前閣下的氏族成員，我當然也是對此清楚並且遵守的。」
「御前所長之前的行為並不像是清楚的樣子。」
御前高志微微笑了笑，「我說了，之前只是一個誤會。」
「我無意干涉其他氏族成員的發展，但是站在這個社會治安維護者的份上，我想對草薙君提出一個小小的建議。」
草薙出雲淡淡地看著他，禦槌毫不介意地繼續道，「首先我想知道，雖然第三王權者閣下的氏族即便在王權者的勢力中戰鬥力都算是頂尖的，但是你們並沒有培養年紀幼小的能力者的經驗吧。」
「……你想說什麼？」
「我希望能夠啟動一項關於年紀幼小異能者的特殊備案，澤田小姐可以繼續由你們第三王權者一方監管，但是我們希望閣下能夠定期帶著她到中心做一個小小的身體檢查。」
金髮青年眉峰挑了挑，挑出一個字眼，「監管？」
「您如果對這個詞有意見，說『保護』也行。」禦槌高志笑了，禮貌地改了口，「研究中心自從創立以來就一直致力於教導各種各樣的異能者們如何穩定且安全地控制使用自己的力量，至今已經有將近半個世紀的歷史。我們有大量且系統的經驗對澤田小姐進行引導。相信我，對於向她這樣小小年紀就擁有強大力量的孩子的出現，我個人無論是站在異能者的角度還是社會監管者的角度都是十分欣喜的。我希望澤田小姐能夠在以後將她的力量與我們一起用在維護社會的穩定上，我絕對不會傷害她，甚至恰恰相反，我比誰都希望她能夠好好的成長。這一點，我想我和草薙君的立場是一致的。」
對著吠舞羅的人說希望他們家的孩子長大以後能夠維護社會穩定，這種說法簡直讓人想吐槽這是在當面挖牆腳嗎？
不過吠舞羅的二把手大人倒是沒對這一點做太多糾結，他手指間夾著已經燃了過半的香煙，任由從火星中鑽出來的煙氣在空氣中緩緩飄散。
金髮青年微微偏著頭，似乎在思考什麼。禦槌高志也沒有多少，而是帶著一種胸有成竹的表情，溫和地笑著看著他。
老實說，這笑容有點討厭。
當草薙出雲決定完抬起頭看到他時，腦海中突然冒出來這樣的想法。這個人，真是從裡到外都透著一種虛假。
但他現在做的決定，倒和他對他的厭惡無關。
「抱歉，我不接受你的提議。」
因為這個人根本不值得相信。
意外地，禦槌高志並沒有對草薙出雲的拒絕表現出太多詫異。他微微挑了挑眉，神秘地笑了笑，用一種平靜卻莫名顯得胸有成竹的語氣對他說，「關於這件事，畢竟是與澤田小姐切身相關的，不如問問她本人的意見如何？」
第120章 血
十束多多良幾人趕到七釜戶化學療法研究中心的時候, 草薙出雲已經基本和中心的負責人禦槌高志談完了。
金髮青年拉著銀髮小蘿莉從研究中心的大門前的臺階上走下樓, 臉色並不算太好看, 十束幾人立刻圍了上去。
「草薙哥，發生了什麼？」說話時, 八田還狠狠瞪了一眼送他們出來的藍衣服的中年男人。
草薙出雲輕輕歎了口氣, 低頭看了看仰頭看向他的小蘿莉, 伸手摸了摸她的發心，「上車再說吧。」
眼看著被草薙帶出來的小蘿莉似乎並沒有受傷也沒有受什麼苛待的樣子，其他人聽到草薙的話之後面面相覷之餘也暫時放棄了找麻煩的想法。就連脾氣最急躁的八田也只是又狠狠瞪了一眼門口的藍衣服之後，跟在伏見身後上了車。
直到SUV駛出了研究中心所在的街道將那棟高大的建築遠遠甩在了身後，坐在駕駛座上的草薙出雲才微微歎了口氣，抬頭通過後視鏡看了一眼坐在後面的銀髮小蘿莉。
「彌, 為什麼要答應禦槌的那個提議呢？」
這時候, 在七釜戶研究中心, 鹽津元問了和草薙出雲同樣的問題。
「你對那個小孩子說了什麼, 她居然會答應你的提議。」
「你這個口氣, 好像我是一個會對她做什麼的不好的事的壞人呢。」
禦槌高志輕輕笑了笑，用一種不在意的語氣說。鹽津元沉默著沒有回答, 禦槌的笑容於是更深了些。
「你也聽到了吧，那位草薙君提出的要求幾乎已經是苛刻了。就算是定期體檢, 具體的時間也是由他們來定, 而且全程會有人陪同她過來, 體檢的資料也要給他們一份。這些我可是全部都答應下來了, 你覺得我還能多做什麼呢？」
鹽津元抬起頭看著他, 他沒有說話，但是依然是不信任的眼神。
禦槌於是輕輕歎了口氣，他表現得好像真的是一個被誤解的正直的紳士一般，無奈地歎了口氣，「好吧，看在我們是合作者的份上，我就姑且透露一點吧。」
剛才還在草薙面前把Scepter說得像是研究中心看家護院的看門犬一樣，現在又說是合作者。鹽津元冷冷勾了一下唇，笑得諷刺地沒有說話。
然而禦槌並沒有介意他的表情，還在溫和地繼續，「我對草薙君說的當然是真的，年紀這麼小的異能者大部分都沒辦法控制自己的能力，身為這所中心的所長，我當然是要對此感到憂心並且盡責的啊。」
又是一通冠冕堂皇到讓人厭煩的話，然後，這個虛偽的男人才慢一步地說出了自己的真正理由。
「當然，我也希望能夠在盡最大的努力盡到自己職責時收到一些小小的回報。」
鹽津元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所以你的目的是？」
「她的血。」
禦槌的眼底一瞬間透出了狂熱的神情，就好像那雙眼睛後面翻攪燃燒的貪婪終於穿透了他時刻帶著的面具一樣虛假的溫情，在瞳孔深處搖曳出一抹狂熱激動的火光。
「用那孩子的血液提煉出來的血清，居然能夠提高實驗體和德累斯頓石板的同步率！你知道這意味著什麼嗎？只要有了她的血，我們的那個實驗進度能夠往前推進一大步！甚至說不定她本人就是和石板更加適配的實驗體……」
禦槌高志越說越激動，然而鹽津元卻一瞬間露出了被刺痛的表情。那個實驗……
「所以你又想做什麼呢？想把那個孩子也弄來做實驗的話，吠舞羅是不會答應的吧。」
他打斷了禦槌滔滔不絕的話，一向擺出一副斯文和藹表情的男人臉色扭曲了一瞬，似乎有些憤恨又有些輕蔑。
「哼，吠舞羅……我所追求的真理，那群野蠻人當然理解不了。」
他平復了一下呼吸，像是解釋又像是自我安慰一樣說著，「實驗已經進行了大半，沒有必要現在更換實驗體，反正我只要她的血就夠了。」
說完這句話時他們已經走到了實驗室門口，金屬大門安靜地向兩邊滑開。穿著白大褂的研究員在實驗室裡忙碌著，一個銀色長髮的小女孩躺在實驗室中央的床上，任由研究員將一隻淡黃色的血清注入到她身體裡。冰冷的針頭刺入皮膚的時候她眉心都沒有皺一下，像一個沒有自我意識的精緻人偶。
「怎麼樣？」禦槌高志快步走了過去。
站在床邊的另外一個黃色頭髮的醫生晃了晃手裡細長的試管，用一種著迷一般的目光凝視著裡面剩下的小半管殷紅血液，「非常不錯……不愧是彭格列家初代的直系，單單只是血液裡就擁有如此強大的力量。」
後面一句話他不是用日語說的，聲音非常輕，其他人都沒有聽清楚。鹽津元跟在禦槌高志身後走進來時用一種警惕的目光看了那個黃頭髮的醫生一眼。那是個高鼻深目的外國人，中心的人員一般稱呼他為斯考特醫生。他是禦槌帶進來的，據說是國外某個著名研究機構的主力研究員，因為對德累斯頓石盤感興趣所以才加入了研究中心。然而這個人給鹽津元的感覺非常不好，直覺地，他覺得這個人不僅僅只是一個普通的研究人員這麼簡單。
「彌小姐已經走了嗎？」鹽津元聽到斯考特醫生用他略顯生澀的日語問向禦槌。
「被第三王權者的氏族帶走了。」禦槌的表情沉了沉，似乎有些不太甘心，「要不是那群野蠻的傢伙……」
斯考特醫生反而非常正常地笑了，「能夠拿到她的血已經很不容易了，禦槌先生，我勸你還是不要打她太多主意。彌小姐背後的勢力不是你能夠惹得起的。」
禦槌冷哼了一聲，「我知道，但是就算是赤之氏族……」
「不，你不知道。」斯考特打斷了他的話，那一瞬間男人的神情有些高深莫測，不知道是不是鹽津元的錯覺，他感覺到他眼角撇過去的一眼有著輕蔑和憐憫的味道。只有短短半秒不到的時間，斯考特的表情又恢復了正常，繼續用他生澀的日語說到，
「我說的不是你們日本這邊的勢力，是日本之外的。」
禦槌聞言怔了一下，然後皺起了眉頭，用一種驚疑的目光看著他。斯考特醫生卻似乎並不打算多說了，只走過去拍了拍他的肩膀，語氣正常地寬慰他，「如果讓那邊的勢力知道了禦槌先生你想做的事，即便是你們國家的黃金之王也保不住你。能夠做到現在這樣已經非常難得了，禦槌先生還是知足吧。」
哦，原來是這樣。
鹽津元冷眼旁觀著禦槌高志陰晴不定的表情，終於明白他為什麼要繞這麼大一個圈子用這種近乎是和平的方式去弄到那個叫做「澤田彌」的小女孩的血。他才不相信這個人真是什麼會遵守遊戲規則的紳士，而且以這個人對德累斯頓石盤的狂熱，在發現了匹配率更高的適格者時，根本不會因為什麼之前的實驗已經進行了一半就放棄。真正的原因是，那孩子背後的勢力太龐大他動不了，所以才會用這種迂回的方式來達成目標。
雖然按照禦槌高志所說，鹽津元和他們是合作者的身份。但是內心裡他其實非常討厭這個男人。能夠看到他吃癟，Scepter4的代司令心裡莫名有些快意。而與此同時，他心底升起了和禦槌同樣的疑惑。
原先他以為禦槌忌憚的是吠舞羅，但是按照那個外國醫生的說法，除了吠舞羅還有另外一個日本之外的勢力在保護著她，並且為了她的安全，他們甚至可以毫不猶豫地和黃金之王開戰。
那些人是誰？
鹽津元的目光落到那個斯考特醫生身上。黃頭髮的醫生似乎是個義大利人，因為偶爾能聽到他隨口說出幾句義大利語。
等等，義大利？
鹽津元瞳孔猛地一縮，突然想起了在他接任了Scepter4的代司令位置後才有資料查看的那幾份絕密資料。
這時候斯考特醫生已經閒聊一般對禦槌高志問道，「說起來，禦槌先生你是用什麼說服彌小姐接受中心的定期檢查的呢？」
「這種事不是很容易嗎。」禦槌的目光落在躺在實驗臺上安靜地接受研究人員擺弄的安娜，有些輕蔑又有些得意地笑了。
「小孩子，特別是懂事的小孩子，不是最好說服了嗎？」
自以為已經明白事理，因為不希望家人擔心，自主地做出了所謂顧全大局的，認為對身邊的人都好的決定。因為她們的善良和懂事，寧願委屈自己也不願意傷害到身邊的人這一點，禦槌利用起來一點都不覺得手軟或是愧疚。他甚至都不認為自己這是卑鄙的行為，因為……誰會跟盤中的餐點講道德和品格呢？
「澤田小姐，你也知道你身體中有著非常龐大的力量吧？請恕我直言，對於你這個年紀的孩子來說，這樣的力量並不是你目前能夠控制的。就像是一個威力巨大的不□□，我這樣形容你能夠聽得懂吧？一旦爆炸，你身邊的人會非常危險，嚴重的甚至會受傷或者死亡。」
「我建議你能夠定期來中心檢查，並不僅僅是因為你自己。你也看到了，我們中心一直致力於幫助異能者控制和恰當地使用自己的力量。我們積累了大量的資料和經驗，當然，如果澤田小姐願意接受我們的説明的話，你的資料也會被我們記錄在案，為我們之後遇到的其他像你這樣小小年紀就被能力所困擾的異能者提供更好的幫助，這也算是我本人的一點小小私心。」
「我希望澤田小姐能夠認真考慮我的建議，我知道第三王權者的氏族成員們非常寵愛澤田小姐你，而且因為氏族之間天然的敵意他們很有可能不會答應我的提議。但是，澤田小姐你應該也到了懂得思考和明辨是非的年紀，他們關心你，你也不希望因為自己的原因導致身邊的人受到傷害吧？」
禦槌高志在研究中心說過的話在腦海中劃過，澤田彌看著汽車玻璃窗上不斷後退的街景，鼓了鼓臉頰。
大人真是虛偽，明明就不懷好意還找了這麼多藉口，聽得她都快睡著了。
她坐在椅子上裝出一副憂心忡忡的樣子也很累的好嗎？
讓她幹坐了半天還不給她小點心，生氣！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