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章 【001】這游戲有病
沈嫻坐在床上擁著被子發呆,直到丫鬟紅袖進屋催她洗漱吃飯她才默默嘆了口氣翻身下床。
今天的任務依舊是滿城轉悠四處巡查,處理一些家長裡短的事情,維護城中的治安。不過在正式開始工作前,沈嫻決定翹半天班,她昨天在綿竹城中最大的一家酒樓雲來順定了一桌好菜,正好一會兒去享用。
一向小氣巴拉的沈嫻之所以會如此豐盛地犒勞自己,是因為今天對她來說是個值得紀念的日子。
今天是她穿越東漢末年的第一個年頭,沒有電腦沒有游戲沒有wi-fi的第三百六十六天。
沈嫻是個帶餡的,她在一年之前被某個自稱是系統之神的玩意坑到了東漢末年。
不是車禍不是跳樓也不是各種花式自殺,一切的起因不過是沈嫻太執著地想要通關某款與三國有關的策略類游戲看到自己喜歡的cp達成完美結局罷了。
說起這件事沈嫻就生氣,你說別人玩游戲,初次上手選個簡單模式的一般都能he,如果實在無法通關,哪怕下個修改器開了掛,最後打個完美結局也能安慰一下自己。然而放到沈嫻身上,別說簡單模式,就算她開了掛最後都能gameover,也實在是個人才。
沈嫻還就不信邪,於是她玩了六次,屢戰屢敗屢敗屢戰,第七次的時候她深吸一口氣暗示自己,再不he就卸載!
不過她沒有機會卸載了,因為游戲一開局電腦就黑屏了,隨即沈嫻眼前一黑被傳送到了某個玄妙的意識世界中。
原來集齊「七」可以召喚神龍的傳說是真的,要麼就是在jj看小說看多了以致出現幻覺。
沈嫻看著眼前團成一團蹦來蹦去的霧氣默默地想。
霧氣來回搖擺試圖引起沈嫻的注意力:【你好,我是系統之神。】
【系統之神你好,系統之神再見。】沈嫻對著那團霧氣點點頭,轉身就走,妄圖靠自己找到回去的路。
【哎你等等,你要去哪裡!】霧氣嗖地一聲竄到沈嫻面前攔住她:【你現在已經跟我簽訂了契約,我送你去完成你偉大的夢想。】
【啊?】沈嫻莫名其妙地看著系統之神:【什麼夢想?我怎麼不知道?】
霧氣來回扭動,用一種慷慨激昂的語氣說道:【這個夢想就是一統天下!】
沈嫻覺得自己產生了點興趣,畢竟這年頭的中二病已經不多了。
【明明是你召喚的我。】系統之神委屈道:【我成神這麼多年第一次見你這種開了作弊器都能be的人,所以我決定送你回到那個風起雲湧的時代,給你足夠的機會和人脈,親眼看看你到底能不能he!我就不信了!】
系統之神一邊說,一邊從虛空中凝聚出了一本相關介紹手冊落在沈嫻手上:【你好好看看,然後選擇你的地盤吧!】
這都什麼跟什麼……一番話後沈嫻發現自己還是太天真,她試圖跟這個奇怪的神交涉:【我不想選地盤,能送我回去嗎?】
系統之神冷漠地撒潑:【不,你不好好完成任務我就不讓你回去。】
算你狠!沈嫻比了個中指,無奈地翻開手冊。
就知道不會那麼容易拉倒……當做夢算了。
系統「幫助」沈嫻實現願望的流程,跟她穿越前正在死磕的策略游戲的流程差不多,簡單來講,就是選擇一個時間段和想要的地盤,成為主公、培養人才、招募軍隊、囤積軍糧、努力賺錢,逐漸擴大自己的勢力建造自己的城池,沿時間線經歷各種歷史事件或者創造屬於自己的歷史事件,最後磕掉其他勢力一統天下,he。
——順便說一句,沈嫻玩的時候每次都被別人磕掉,三國把她輪了個遍。
【看完了?先選時間,你想要何時?】
沈嫻在思考。
三國亂世,從群雄割據到三分天下再到三家歸晉,這三大階段沈嫻基本都在游戲中玩過。
一開始的時候亂世未起,地盤充足,選擇範圍廣,發展休養的時間也長,等慢慢到了後來格局逐漸形成,不僅選擇的範圍縮小很多,就連實力都是別人兵強馬壯而己方卻是初出茅廬,很容易就被滅掉了。
綜合各方因素後,沈嫻慎重地在時間節點上選擇了十八路諸侯反董前的兩年。
兩年的時間夠她熟悉這個世界以及進行一些必要准備了。
【公元188年?行,再選擇地點。】
系統所給的任務手冊上提示:請慎重選擇地點,因為是宿主成為主公,所以已經有人占領的州郡是不能選擇的,還要考慮所占地盤的地理位置、文化底蘊、軍隊素質、是否產糧產人才等等麻煩的因素……
確實很麻煩。沈嫻看了半天,干脆直接把手冊一扔,隨便一點選了個順眼的地方。
【哦呦,益州成都,天府之國,不錯不錯。】系統贊嘆道:【時間地點已選擇,人物資料正在生成中……人物基礎資料生成完畢,請在穿越過程中仔細閱讀,過後如有疑問,歡迎私敲,如非必要情況,本神不會對你進行干擾,完全可以當本神不存在。】
然後沈嫻就穿越了——她騎著一匹不知何時出現的黑馬往黑暗的虛空中走去,胯|下馬蹄噠噠作響,手中的人物資料散發著瑩白的光芒。
劉嫻,益州牧劉焉的嫡女,神醫華佗的親傳弟子,十五歲跟隨劉焉從洛陽前往益州任職。劉焉極其倚重她,將益州境內大半內務交予她處理,是益州的實際掌權人之一。
奇怪。這份人物簡介雖然簡短,但沈嫻卻看出了一絲不對勁。
劉焉就是劉璋的父親,正宗的皇室宗親,他看出了東漢末年戰亂將起,為了躲避戰禍,便向靈帝提出要改刺史為州牧,授以實權,並且把這些官職委任給清廉的朝中要員,同時遏制地方士族的權利。正是此舉拉開了三國群雄割據的序幕。
劉焉在擔任益州牧後,明面上行勤政愛民之舉,暗地裡不斷打壓益州士族激化矛盾,導致益州內部暗湧沉浮,間接為日後益州全境歸順劉備埋下了禍根。
劉焉這種標准的封建大家長怎麼看都不像是能夠把政務交給女兒處理的人,即使是親生閨女。
沈嫻想破了頭也沒明白這是怎麼回事,最後她只好安慰自己大概是系統的金手指吧,反正穿越已經是個不靠譜的事情了,身份再不靠譜一點也沒啥。
沈嫻在馬上慢慢睡著了,等她醒來之後,她就來到了東漢末年。
接下來的日子簡直如噩夢一般。那時劉焉剛剛來到益州上任,益州大部分地區還在響應黃巾軍的號召不斷起|義,十分不安全,劉焉便在荊州暫時落腳,直到從事賈龍把境內最大的一伙黃巾賊打散後,才把劉焉迎入益州,順便把治所遷到了綿竹縣城。
以上是沈嫻當時所處環境的小背景,以及她終於勉強找到了一個劉焉安心放她拋頭露面的解釋,那就是沈嫻剛一出場的時候是在州牧府門口,她身著男裝,手持折扇,風度翩翩,英姿颯爽。
而劉焉則站在對面,用一種混合了信任、慈愛和希冀的復雜眼神看著她。
沈嫻被劉焉看得渾身發毛,一邊跟老頭子對著笑,一邊在意識中瘋狂呼喚系統之神求解釋。
三秒鐘後,一本補充說明掉在了沈嫻的臉上。
原來綿竹縣城剛剛經歷過黃巾賊的劫掠,滿城荒涼要錢沒錢要糧沒糧,百姓個個面黃肌瘦,根本就是個拆遷現場,全城人民幸福指數在平均值以下,眼看大家都活不下去了。就是在這種情況下,劉焉給沈嫻撥了一隊大約三百人馬,親切地握著沈嫻的手交代她好好整治綿竹,然後就把這麼大一個爛攤子扔給了她,自己當了甩手掌櫃。
沈嫻傻眼了。
她一天|朝二十歲應屆畢業生,連村官都沒當過,忽然就成縣長了,擱誰誰也得惶恐啊!沈嫻差點轉頭回州牧府給劉焉跪下哭訴說親爹這活我干不了!然而看著那些百姓茫然無望的眼神,看著滿城荒涼破敗的建築,看著身邊那群吊兒郎當根本不把她放在眼裡的士兵們,沈嫻深深吸了一口氣。
她知道現在自己抱怨也沒用,劉焉看起來就是個給她發布任務的npc,還是只會說「大俠你好大俠再見」的那種。既然已經被系統扔過來,終極目標還是一統天下,有些事情不會也得硬著頭皮上了。
第2章 【002】殺雞儆猴
擺在沈嫻面前的首要任務不是安置難民蓋房子種地,而是收服她那三百個不服管的手下。
這三百人就是益州本地的地方軍,前段時間剛跟著賈龍把益州的黃巾賊打散,此時正是氣焰熏天無比囂張的時候,還沒享兩天福就被賈龍扔給了劉焉當看門的守衛。
守衛就守衛吧,好歹守衛的是益州最高行政長官,跟著長官有肉吃的道理大家都明白。然而長官前腳笑嘻嘻地對他們說好好干,後腳就毫不留情地把人又扔給沈嫻了。
這下子這三百人可憤怒了,扔來扔去的當老子是皮球嗎?!打了勝仗不給獎勵還這麼欺負人?即使頂頭上司是益州牧最得寵的小兒子(?)也絕不能忍!
對賈龍、劉焉二人的怒氣被這些兵痞子們團吧團吧一同算在沈嫻頭上了——反正賈大人他們惹不起,劉大人他們也惹不起,而劉公子年幼,長得又是一副弱不禁風的文人樣,看起來很好欺負,柿子挑軟的捏咯。
沈·軟柿子·嫻此時正對著這三百人頭疼無比。
原本在劉焉把全面建設和諧幸福美滿的綿竹縣這個光榮任務交給沈嫻後,她應該馬不停蹄地去領各種材料和銀子,把該修的建築修了,把該補的漏洞補了,看看賬本,慰問一下人民,管理一下治安,視察一番城外的莊稼還剩多少今年夠不夠吃,全部統計好後制定個方案開始實施。
然而第一步就出了么蛾子——手下非暴力不合作。
簡而言之,他們罷工了。
沈嫻對於中國古代勞動人民這麼早就無師自通了無產階級抗爭的有力手段之一表示了驚訝。她在路邊找了個高台爬上去,把手搭在眉前當涼棚張望了一下,謔,三百人還不少呢,整條綿竹縣主干道都給堵上了。
大街上鬧哄哄站了這麼一幫人,不遭人圍觀才怪呢。普通百姓也是有智商的,大家看出來這些鬧事的都是益州正規軍隊,沒人敢湊上前來看熱鬧,都遠遠地隔著一條街道欣賞。
這倒是意外出現了清場的效果,主干道上除了沈嫻和三百兵痞子,再無其他。
沈嫻決定跟大家談談,有話好說嘛。於是她氣沉丹田,大喝一聲:「諸位這是要做什麼?」
幸虧沈嫻並沒有混個蘿莉音,她裝起變聲期雌雄莫辯的少年來還挺像。
用力咆哮的沈嫻把益州軍嚇了一跳。短暫的安靜過後,益州軍們大聲吵吵起來。
沈嫻假裝在聽兵痞子們胡咧咧,實際上偷偷狂敲系統求助:【求助!這幫人要怎麼收服?一上來就困難模式你故意的吧?】
【恭喜宿主觸發動|亂|事件。】系統裝模作樣地說道,那語氣讓沈嫻懷疑這劇情根本就是它臨時編的糊弄人:【請選擇宿主喜歡的東西:琴棋書畫、刀劍槍棍、毒|藥暗器。】
作為一個附庸風雅的妹子……【我選琴棋書畫。】
【成功開啟武學界面!門派萬花谷、長歌門,內力值滿點,獎勵判官筆一根,柳木琴一把。】
然後系統就不出聲了,沈嫻一臉懵逼地懷中揣筆、背後背琴,從意識世界回到了現實中。
這是攤上了怎樣一個坑爹的雜糅破系統!盜版的吧!
益州軍們光顧著自己吵吵,並沒有人發現沈嫻身上多了兩個物件。沈嫻在仔細研究了技能面板後,覺得自己可以試著放放技能。
長歌門的就算了,抱著琴打架太另類,還是用判官筆吧。
開打之前沈嫻決定再給益州軍們一次機會,她清清嗓子,淡淡道:「太吵了,一個一個說。」
然而並沒有人搭理她,大家依舊亂蓬蓬如同一窩雞鴨吵架。
沈嫻嘆了口氣,她轉了轉手中的判官筆,一招鐘林毓秀對著最咋呼的人照臉甩過去。
最咋呼的人一個沒注意,被鐘林毓秀糊了個正著,大叫一聲口吐鮮血仰面倒下。
沈嫻倒吸一口冷氣,她完全沒料到自己竟然這麼猛,一時之間有點發愣。
益州軍終於安靜下來,大家目瞪口呆地看著忽然暴起的沈嫻。被打的倒霉蛋躺在地上不停地抽搐吐血,沈嫻開始有點擔心自己是不是打得太狠了。
但現在可是立威的好時候!沈嫻把目光收回來,她居高臨下地站在台子上,神色淡然道:「媽的,都說你們太吵了,一個一個說。」
周圍鴉雀無聲,益州軍們還在愣神,被打的那個雖然不再吐血,但卻暈過去了。
看著眾人懵逼的視線,沈嫻決定再添把火,她繼續用那種淡定到死的欠扁語氣說:「怎麼都不說話了?你們是想打架嗎?」
就像放映影片時忽然按下暫停鍵又忽然按下播放鍵,下一秒,益州軍們回過神來,大家對視一眼,怒氣值瞬間滿格,轟隆隆朝著沈嫻一窩蜂衝了過來。
這特麼跟說好的劇情不一樣啊!難道不應該是被我的王八之氣震懾跪地痛哭認錯嗎!坑爹呢!
沈嫻顧不上什麼另類不另類的問題了,這種時候再甩筆就是找死。於是她飛快解下了柳木琴,抱在懷中一撥琴弦,果斷奏出一曲江逐月天。
#懵逼圈下,寸草不生。#
今天讓你們知道什麼叫做爸爸,沈嫻充滿惡意地想。
接下來就是虐菜時間,沈嫻站在台子上隨便撥拉幾下,砰砰砰的琴聲仿佛噩夢,益州軍們驚恐地發現自己產生了頭暈目眩惡心想吐等一系列詭異的症狀,沒有一個人成功突破到沈嫻面前,他們甚至連一步都挪動不了。
等劉焉和賈龍得知自家人窩裡鬥的消息帶兵匆匆趕過來和稀泥的時候,沈嫻已經結束戰鬥了。她抱著柳木琴輕輕拍了拍,視線掃過一圈,對那些橫七豎八躺了一地的益州軍們淡淡道:「媽的,還打嗎?」
劉焉和賈龍目瞪口呆。
劉焉完全沒料到自家雖然當成男孩養大但尚算溫婉明媚的閨女在人前竟如此剽悍,他顫抖著伸出一只手指著沈嫻:「商……羽?!」
「您怎麼來了?」沈嫻眨眨眼睛蹦下高台,她簡單整理了一下衣裝,大步跨過滿地躺倒的益州軍,來到劉焉身邊對他躬身作揖:「這裡沒事,勞父親費心了。」
劉焉偷偷瞥了瞥哀嚎的益州軍,一臉慘不忍睹的表情,看起來十分了解閨女的戰鬥力。
沈嫻沒多想,對劉焉打過招呼後便轉向了兵痞子們,畢竟還有正事要做呢。
沈嫻抱著琴一臉淡然:「還打嗎?」
欺軟怕硬的益州軍無一人敢回答。
「既然不打了,那就好好干活吧。」沈嫻點點頭,忽然高聲喝道:「百夫長出列!」
三個人歪歪扭扭地走出了人群站在最前面,其中一個正是沈嫻動手打的第一人,這位仁兄前襟滿是血漬,看起來特別可憐。
「你們把各自的手下分成兩隊。」沈嫻完全不管大家看她的仇視目光,自顧自地分配任務,她從左往右挨個點過去:
「你,一隊人去清點城中軍械建築的損失,一隊人去領修補工具和材料修城,不給領再回來找我拿令牌;
「你,一隊人去城外查看田裡還剩多少可以收割的糧食,一隊人在城中調查一下百姓們的傷亡情況,各家各戶還剩下多少人,報上來;
「剩下你……」沈嫻看著那個被她拍成了豬頭的倒霉蛋:「帶著你所有的兄弟,跟我去庫房裡清點一下剩余的庫存,找兩個識字又機靈的記賬。」
「都給我好好干活,干好了爺有賞。」沈嫻聲音雖然不大,但在周圍異常安靜的環境中卻清晰可聞:「可要是讓我知道你們有人敢偷奸耍滑還騷擾百姓……」
「絕不輕饒。」
沈嫻淡淡地問:「聽清了嗎?」
「聽……清……了……」
有氣無力的聲音稀稀拉拉響起來。
沈嫻眉頭一皺,睜大了眼睛怒喝道:「沒吃飯嗎你們?!聽清了嗎!」
「聽清楚了!」
這次益州軍的回答聲音整齊劃一十分有氣勢,沈嫻表示很滿意。
「那個……公子……」一個小個子的益州軍顫巍巍舉起手,小心翼翼地說道:「我們……真沒吃飯。」
這次輪到沈嫻愣住了。
「哈哈哈!」一直在旁邊圍觀的賈龍忽然大笑起來,他對劉焉說道:「小公子真是不簡單啊!」
「過獎過獎。」劉焉嘴上謙虛,臉上的表情卻是十分得意,他摸著自己的胡須笑道:「既然沒吃飯就先去吃,今天州牧府請客,諸位可一醉方休。至於公子給你們分配的事情……」
劉焉一邊說一邊轉向了沈嫻,目光深沉地看著她:「吃飽喝足了才有力氣干活,是不是啊?」
沈嫻微微一笑,對劉焉點頭:「父親說的是。」
第3章 【003】平靜之下的暗湧
當天中午劉焉還真就拿出自己的積蓄大宴了此時守衛綿竹縣的益州軍和其他各級官員,不管官職大小人人有份。大家喝得酩酊大醉,席間歡聲笑語不斷,之前劍拔弩張的氣氛早已蕩然無存。
沈嫻坐在主席上安靜地吃飯,邊吃邊覺得劉焉這招使得真漂亮,他自己不出面,讓沈嫻先去探路,看效果如何,好了就當殺雞儆猴,不好就當一次失敗的經驗,把責任推到她身上說教子不嚴。
綿竹的重建工作在各方人馬表面妥協的虛假和平中熱火朝天地開展起來。第二天沈嫻把被她揍過的三百人聚集在校場,她知道即使揍過一遍這裡也有不服氣她這個空降來管事的,不過無所謂,一遍打不服就兩遍,兩遍打不服就三遍,多打幾次即使不服氣,也不敢找事了。
「我知道你們不服我,沒關系,誰想找我挑戰隨便來,不管你們是單挑還是群毆,都可以。」龍菡轉著判官筆對益州軍們訓話:「只有一點,只要你們一天打不過我,我說的話你們就得乖乖聽著,我讓你們干什麼你們就得干什麼。」
「明白嗎?」沈嫻一把握緊筆杆空揮出去,距離沈嫻最近的士兵頓時感受到了一股撲面而來的凌厲氣勁,嚇得他倉皇後退。
「明白了!」學乖了的益州軍們大喊道。
沈嫻很滿意,於是吩咐就按照她昨天的命令執行任務。
萬事開頭難,然而一旦開始做下去,不管有多大的困難都能慢慢克服掉。
很快,在全城軍民的共同努力之下,被破壞的城牆修建好了;城中砸壞的民居商鋪也加固過了;城外的糧食馬上就要熟了,雖然只剩下三分之二,但加上府庫中存留的一部分,還是能撐過這個冬天的。
至於官府的庫銀和各種財寶……沈嫻在清點的時候十分上道地給陪她一起干活的益州軍們分了一些,還有一些拿回去孝敬了她爹,剩下的統統重新登記造冊存放妥當派人看管起來。
什麼?你說被分了的那份怎麼算?全都推到黃巾賊身上去唄。
有些事情沈嫻知道不對,但她不得不做,就像劉焉借她的手敲打益州軍一樣。劉焉這個走馬上任的新官來益州的目的是避禍,想要安安穩穩地在益州過完下半輩子,他必然先要處理掉益州境內的各種隱患。
黃巾賊只是最上不得台面的,連益州軍這種草包都能把他們鎮壓了。劉焉真正擔心的,是益州境內盤根錯節利益交織在一起的士族們。
比如剿滅黃巾賊迎劉焉進入益州的賈龍。
這位州從事竟然可以調動全益州境內的兵馬,尤其那些兵還對他言聽計從指哪打哪,卻不太聽州牧劉焉的話,這點讓劉焉暗暗心驚。
漢中平四年,天下戰亂已起,益州境內雖尚算太平,但依舊暗潮洶湧。皇家士族寒門,你來我往,看不見的刀光劍影四處廝殺。
不過對於沈嫻來說事情整體還算不錯,城建好了,政務走上正軌了,百姓開始安居樂業重建家園了,手下三百個不聽話的益州軍,也發展成了三千多名令行禁止的益州軍。
這一年的時間中,益州軍們對沈嫻進行了無數次挑戰,有光明磊落正面下戰書的,也有陰謀詭計暗地裡搞偷襲套麻袋的。然而不管是何種戰鬥,沈嫻統統接下且贏得干脆利索,愣是沒輸過一場。打到後來益州軍們都服氣了,換位思考,他們任何一個人天天被這樣圍追堵截也沒法安然脫身,可沈嫻就能每天如此淡定。
尤其是被沈嫻最初胖揍一頓的那個百夫長,他名叫賈德,跟從事賈龍是遠房親戚,在軍中無比囂張無人敢惹,可惜碰上了沈嫻這個更硬的主,被多次胖揍後終於心服口服唯沈嫻馬首是瞻,再也不敢挑事了。
把三百人收拾服帖後,沈嫻開始想辦法擴充自己的人馬。照理說除非邊塞,否則朝廷是不允許地方屯兵自重的。但現在皇室衰微,對地方的約束力大大減弱,於是那些有錢又有地的一方豪強就都開始找各種各樣的理由偷著征兵屯兵。
沈嫻募兵的理由很簡單——為了剿滅益州境內四處流竄的黃巾匪賊。
大部分人屯兵都是這個理由,有極個別的因為自己地盤上治安實在是太好了根本沒有匪賊,為了屯兵還得硬造出一堆匪賊來欺騙朝廷,無恥的程度令沈嫻嘆為觀止。
雖然益州境內的黃巾賊大部分都被賈龍打散了,可是還有一小股在四處流竄制造麻煩,各郡深受其害,紛紛上書州牧要求其出兵平亂。於是沈嫻就趁機募兵,把自己的三百人擴充到了三千人左右,沒事就帶著他們四處去打小股黃巾賊,全當實戰訓練。參加起|義的黃巾賊們大都是窮苦百姓,連飯都吃不起的那種,基本沒什麼戰鬥力,被益州軍們抄著兵器嚇唬嚇唬就投降了。
投降之後沈嫻會視情況決定這些人的去留,若是被硬抓來的或者被別人忽悠強迫來的,家裡還有家人,這種就統統教育一頓後放回家中種地去。
然而有時也會遇上一些專干打家劫舍殺人越貨的窮凶極惡之徒,這種人大部分|身上都背著人命,沈嫻把他們抓到之後審問清楚,全部交給各郡縣走法律程序嚴懲不貸。
劉焉上表朝廷說沈嫻平亂有功,給他的「小兒子」封了個校尉的官職,又以益州人手不足為由請沈嫻暫代廣漢郡太守之位,還把自己的州牧印給了沈嫻執掌。有了這枚印信在手,再加上那以平亂為由被沈嫻握在手中的三千多益州軍,全益州境內沈嫻的實際權力幾乎與劉焉和賈龍持平。
沈嫻覺得劉焉培養她大概只是為了牽制士族的力量。畢竟鬥爭殘酷,稍不注意就會有生命危險,兒子是寶貴的,女兒是不值錢的。
不過無所謂,她總算是有了自己的第一批人馬。
日子在沈嫻每天省吃儉用賺錢建城練兵中漸漸過去了。這一年的效果十分顯著,煥然一新的綿竹縣就是最好的說明,城中百姓也比沈嫻剛來時看著健康許多,大街上也時不時會看到有成群結隊的孩子們歡笑著跑過去。
有孩子就代表了希望。
沈嫻挺喜歡去大街上巡視,跟百姓們打招呼聊天,及時了解民生問題方便解決,到後來這已經成了她每天的習慣。
今天也不例外,即使沈嫻已經決定翹班了,但她還是沒有放棄巡視。一路帶著紅袖步行出府,主僕二人慢慢朝著雲來順走去。
沈嫻很受城中百姓們的歡迎,尤其是小孩子,碰上她後大家都要排著隊讓漂亮哥哥摸摸頭再舉高高。沈嫻對孩子們提出的要求總是盡量滿足,她認真地一個一個抱過去,拍了拍最後一個小孩子的腦袋囑咐他好好讀書後,才帶著紅袖繼續往酒樓走。
「小……公子,您也太好說話了。」紅袖看了半天還是忍不住道:「每次出門都要對付那些小孩子。」
沈嫻淡淡地瞟了她一眼:「這叫愛民如子,你不懂。」
你家小姐可是要一統天下的人,俗話說得好,得民心者得天下,那就先從綿竹的民心做起。
況且孩子們那麼可愛,一個個都是包子臉,掐起來好軟~
沈嫻表面不動聲色,可心中卻有點蕩漾。
紅袖是沈嫻帶人去周邊村落清掃黃巾賊余黨的時候撿回來的,她爹媽在前段時間的黃巾起義中死去了,一片混亂也不知道是誰下的手,這鍋沒人背,只苦了紅袖一個孤苦無依的姑娘。沈嫻見紅袖確實可憐,正好她身邊也缺個丫鬟——劉焉送來的那些實在是太不機靈了,只能干干粗活——於是沈嫻就把紅袖帶回家了。
劉焉在這種問題上一向不管,沈嫻給紅袖在府中登記了一下,簽了賣身契後,紅袖就正式成了劉府的人。
身為貼身丫鬟,紅袖當然知道沈嫻是個妹子,不過這姑娘說話干脆,干活利索,人還機靈,最重要的是她把帶自己回家的沈嫻視為恩人,十分忠心。
對於沈嫻來說,這就足夠了。
紅袖並不知道沈嫻要去大吃一頓的目的,這個埋藏最深的秘密沈嫻誰都沒有說也絕不打算說。她隨便找了個理由搪塞過去。
雲來順是在他們來了綿竹後才新開的酒樓,取「客似雲來」之意,雖然名字俗但勝在菜品不錯。沈嫻是個老饕,以前就愛琢磨些好吃的飯菜,然而穿越後生活水平卻迅速下降,除了沒錢外最重要的原因是——有些後世十分普通的蔬菜,三國時候還沒傳到中國來呢。
比如西紅柿炒雞蛋……的西紅柿。
沈嫻天天就有限的菜如何做出無限的美味而煩惱著,劉府裡的廚子們只會基本菜色,一點都沒有身為皇家大廚的榮譽感。
直到沈嫻來到了雲來順。
這家的掌勺大師傅絕壁是個人才!做出來的菜,口味根本就是按沈嫻的標准來的。沈嫻當即求掌櫃牽線搭橋,與大師傅就做菜的問題討論了整整一下午,兩人一見如故,結為忘年之交。此後沈嫻對雲來順頗多照拂,雲來順成為綿竹第一高檔酒樓,達官顯貴們宴請賓客,除了在家,小聚都愛在雲來順開場子。而作為回報,雲來順的掌櫃把沈嫻奉為上賓,每次登門都是隆重歡迎請上雅座,除此之外還有價格上的優惠等等,雙方互利互惠,十分開心。
可今天的雲來順氣氛卻不對勁,門口沒人迎接就算了,進了屋也沒人來接待。沈嫻皺起眉頭,目光掃過大堂,發現屋中比往常清冷許多,只有幾個小二和掌櫃的聚在角落裡的一桌前不斷彎腰說著什麼。
出於對治下百姓的關愛,沈嫻開口問道:「這是怎麼了?」
聽到沈嫻的聲音,掌櫃立馬抬頭求救地看向她,然而沈嫻的注意力卻被坐在旁邊的那人吸引了。
那是個二十歲出頭的年輕人。他一頭烏黑的長發綁了個馬尾,披一件描金繡紅的錦袍,胸前敞開露出大片蜜色的結實胸膛,英俊的臉上是狂傲不羈的笑容,一看就不是什麼正經人。在聽到沈嫻的話後,那人往一旁側過身子,探身去看她。
隨著那人的動作,不遠處傳來出了一陣清脆的叮鐺聲。
鈴鐺?沈嫻看著那人,秀眉一挑。
第4章 【004】嫁不嫁,一句話
這鈴鐺聲讓沈嫻想起一個人。
沈嫻曾無意中聽到府裡的丫鬟們湊在一起嘀咕民間傳奇,出場頻率最多、最具有傳奇色彩、最能讓那些小丫頭們心神馳往面色羞紅的,是一個被稱為錦帆賊的人。
據說這是位縱橫益、荊兩州的綠林好漢,少年俠氣,輕言生死,與人相交全憑義氣和眼緣。他帶著手下一幫弟兄在水路上混得威風八面,南來北往的船只不管是官家的還是士族的,只要看不順眼都給你劫得一干二淨。因為常年打劫,這家伙還相當有錢,出門經常前呼後擁,手下人也都是一副光鮮亮麗的打扮,完全不像是賊匪一類。
當然在劉焉的眼中,這種人比為禍一方的黃巾賊好不了多少,他曾經幾次想出兵圍剿,然而賈龍總在一邊和稀泥,說益州剛剛安定下來,不宜再起動亂,像錦帆賊這種人只要給錢就行了,不值得多費心思。一來二去,劉焉被勸得沒了脾氣,左右錦帆賊還不曾打劫到他的頭上,便隨他們去了。
大部分百姓只知錦帆賊的名號,但對三國歷史算得上熟知的沈嫻卻知道這人的真名和經歷。別看他現在只是個四處打劫的賊頭子,日後可是大有作為的東吳著名水軍將領啊!
沈嫻雖有意把日後那些著名的文臣武將都提前收入囊中,可想想萬事講究一個緣分,她便沒刻意去尋訪這些人的消息。然而不尋找是一回事,撞進手裡來了又是一回事。既然自己送上門來,又怎麼能把人放走呢?
沈嫻打定主意後微微一笑,她用折扇托著下巴問道:「甘興霸?」
甘寧聞言哈哈大笑,他拎起桌上的酒壇,推開掌櫃的和小二,走到沈嫻對面坐下:「沒錯,大爺我正是甘興霸。」
「公子……」紅袖有些不安,她偷偷地握緊了沈嫻的肩膀,沈嫻衝她笑笑示意不妨事,招手叫來了小二:「把我定的那桌飯送上來吧。」
「公子,您現在就要嗎?」小二遲疑地瞥了一眼甘寧,卻被他瞪得直打哆嗦。
「嗯,現在就要。」沈嫻給小二使了個眼色後轉向甘寧,看著他似笑非笑道:「大爺你要不要一起嘗嘗?這家廚子做的菜味道乃是益州一絕。」
甘寧正在仰頭灌酒,聽到沈嫻的稱呼他一口酒噴了出來。沈嫻不以為意,她動作敏捷地撐開折扇擋在身前,紅袖則往後退了幾步,臉上閃過一絲厭惡的情緒。
甘寧用袖子擦擦嘴,指著沈嫻道:「叫我甘大哥,你這小子也忒促狹了些!」
這時掌櫃的磨磨蹭蹭走到沈嫻的身邊對她拱手見禮:「公子,那個……」他一副欲言又止的表情,時不時偷偷往甘寧那裡瞟上一眼。甘寧見狀只是重重地哼了一聲,也沒別的表示。
沈嫻的目光轉過一圈後就知這倆人之間一定有矛盾,她雖不是個愛管閑事的人,可甘寧是她想要的人,掌櫃家的菜又深得她心,大家將來都是自己人,和和美美多好,嫌隙齷齪不利於和平安定。於是沈嫻拍了拍身邊的位置:「掌櫃的,要不有事慢慢說?」
掌櫃的在沈嫻身邊坐下,甘寧卻不干了,他把酒壇子往後一扔,面無表情地看著掌櫃道:「王老伯,你這是何意?我甘興霸也不是個胡攪蠻纏的人,嫁不嫁,你給句准話吧!嫁,就跟我走,不嫁,大爺我也不再來討人嫌棄了。」
這回輪到沈嫻一口酒噴出來了。
折騰了半天沈嫻才把事情弄明白。
原來甘家與王家算是世交,甘寧他爹還在世時曾經給兒子與王掌櫃家的女兒訂了一門親事,後來甘寧的爹媽死了,家裡沒人管他,他一個人就慢慢學「壞」了,不學無術吊兒郎當地聚集了一幫兄弟們,干起了在水上打家劫舍的勾當。
綠林豪強說起來好聽,可壓根沒有正經人家的爹媽願意把女兒嫁給這種人,丟人不說,每天過著刀頭舔血朝不保夕的生活,萬一哪天死了女兒還不得做了寡婦?所以王掌櫃就想把這門親事給退了。
可甘寧不樂意,他小時候曾無意中見過王家妹子一面,挺喜歡那位嬌蠻可愛的小姑娘,早就把人家劃為了自己的媳婦,可現在晴天一聲霹靂,老丈人忽然不干了,媳婦馬上就要沒了,哪個男人也受不了啊!於是甘寧連兄弟們都沒帶,只身跑到綿竹來找王掌櫃要個說法。
這事情既俗又狗血,若是落在別人身上,寫成故事估計還能讓沈嫻嘲笑一把。可現在看著甘寧那張臉上貌似平靜實則目光憤恨,沈嫻暗暗嘆了口氣。
若是生意上的恩怨她還能幫著掰扯一番,可俗話說得好,清官難斷家務事,更何況這件事情的雙方當事人都不能算是做錯了。
王掌櫃愛女心切,想跟甘寧退了婚事情有可原;可畢竟是從小定下來的婚約,還交換過信物,這麼做總歸是不太厚道。
尤其甘寧這邊還是父母雙亡家中沒個掌事的人。
王掌櫃喝了點酒,此時已有醉意,他把酒杯重重地墩在桌上,對甘寧說道:「賢侄!說實話!老夫不是不滿意你家的情況,是不滿意你這個人啊!你說說,你又沒什麼正經營生,難道將來要我的寶貝女兒陪著你去當什麼……壓寨夫人嗎?」
甘寧聞言臉色陰沉,手不自覺地往腰邊掏過去。沈嫻見狀手中扇子一轉,不輕不重地敲了他胳膊一把。
王掌櫃絲毫沒感覺到甘寧的敵意,他繼續說道:「老夫不求她將來能有多顯赫,一個女兒家,安安穩穩地過一輩子平安日子,也就知足了啊!」
甘寧的眼神黯淡下來,他攥緊了酒杯,握得杯子哢哢響。
這時沈嫻忽然心中一亮,她不動聲色地笑笑,輕聲道:「我有個提議。」
甘寧和王掌櫃同時朝沈嫻看過去。
沈嫻給自己滿上一杯酒,慢慢道:「既然掌櫃的你希望自己的女婿將來有份正經營生……那讓他來我這怎麼樣?」
「這……」王掌櫃目光一亮,暗自低頭盤算。
他自然知道沈嫻的真實身份,別看劉公子年少,可是人家大有作為啊!組建軍隊四處剿匪,年紀輕輕就當上郡守了,甘寧要是跟著她,保管前途無量!而且那些經常來他家酒樓聚會的達官顯貴們在醉後也曾談論過沈嫻一二,多數人臉上的態度都是深深的贊嘆,少部分人曾經流露出對這位年輕郡守的忌憚,可忌憚不正說明沈嫻厲害嗎?
王掌櫃知曉沈嫻的事情,甘寧卻不知道,他嗤笑一聲:「你小子你就別忽悠大哥了,跟著你做什麼?讀書寫字?」
沈嫻微微一笑,從懷中摸出一方印鑒輕輕放於桌上:「練兵。」
第5章 【005】打一架
甘寧終於還是被沈嫻給忽悠走了,王掌櫃欣慰地目送他們遠去,那飽含期望的目光看得甘寧熱血沸騰豪氣衝天,只想著趕緊參軍打仗建功立業闖出一番天地,然後衣錦還鄉回來迎娶他心心念念的王家妹子。
然而在大街上走著走著,甘寧上頭的熱血漸漸回流,冷靜下來的他回過味了。
甘寧忽然停住腳步,他目光復雜地盯著沈嫻。
沈嫻一臉淡然地回望過去。
看了半天甘寧覺得自己牙疼,他大咧咧在路邊的花台上蹲下來仰頭瞅著沈嫻:「嘖,好口才啊,大哥久經江湖都險些被你騙了。」
「我哪裡騙你了?」沈嫻淡淡道。
甘寧隨手折了根草叼在嘴裡,咬著牙控訴道:「練兵?你說的好聽,練什麼兵?哪裡的兵?誰的手下?軍餉誰發?青天白日的又去哪裡打仗?」
連珠炮般問了一串,甘寧也沒期望沈嫻能回答,自顧自地嘆了口氣,他呆呆地看著街上來來往往的百姓。
甘寧怒氣衝衝一個人跑來了綿竹要說法,結果被半路殺出的沈嫻攪了局,現在他雖然不生氣了,可心中卻變得空落落的。
沒意思,當真沒意思,即使出門前呼後擁一幫人孫子似的伺候著他又怎樣?連喜歡的姑娘都沒法娶到手。
「我真是昏了頭……」
沈嫻拎起衣擺在甘寧身邊坐了下來:「你有多喜歡那王家妹子?」
「嘖,這怎麼好意思說得出口呢?」甘寧懶懶地笑了,臉上流露出一股痞氣:「大哥問你,你有喜歡的人不?」
沈嫻平靜地說道:「沒有。」
站在沈嫻身後的紅袖聽到這問題,一張小臉登時漲得通紅,目光刀子似的刷刷往甘寧身上甩,可惜不管是甘寧還是沈嫻都沒注意到她。
「哈,那你可就不懂了。」甘寧聳聳肩膀:「這種事情只能感同身受……別人描述不出來。」
「可是你們沒見過幾面吧?」沈嫻懷疑地看著甘寧:「你連她是個什麼性子的人都不知道,不知道她喜歡什麼,不知道她是不是喜歡你。」
「那又怎麼樣?」甘寧哈哈一笑:「我甘興霸喜歡上的人就一定會喜歡我,否則我就不喜歡她了。況且跟了我,吃香的喝辣的穿好的,哪樣能短了她?」
沈嫻明白了,大約不只是甘寧,其他人應該也會這樣想。這個年代講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見沒見過都無所謂,感情什麼的可以婚後培養,培養不出來就再娶,至於那個嫁人的女孩子是什麼想法……誰管她。
沈嫻心中湧上了一點淡淡的悲哀:如果她也是個普通女孩子,遲早有一天會被劉焉隨便嫁掉。
見沈嫻不說話,甘寧忽然眯起眼睛看她:「怎麼不出聲了?是不是覺得大哥我霸氣十足,動心了?」
沈嫻開始沒在意,只當錦帆賊胡言亂語。然而她翻了個白眼後忽然回過勁來,猛地轉頭看向甘寧:「你說什麼?」
甘寧懶懶道:「大哥說,你是不是覺得大哥霸氣十足,動心了?」
「妹子。」甘寧最後一個詞語說的很輕很輕,只有看著口型才能辨認出來。
沈嫻臉色微變,她忽然抬手一扇子朝著甘寧削了過去。
紅袖尖叫一聲往後退了好幾步,看著剛才還相談甚歡無所顧忌的兩個人轉眼之間便打成了一團。
沈嫻撩了甘寧一下轉身就往巷子中跑,甘寧愣了愣,反應過來她是不想在大街上動手,便追了過去。只是甘寧沒想到沈嫻竟然會武功,而且看她出手那股干脆勁兒,身手應該還不錯。
甘寧一邊追一邊覺得這事情越來越有趣了:半路撞出來個女扮男裝的小丫頭忽悠他去練兵,原本以為是個被寵壞的天真小姐,不介意裝傻陪她玩玩,結果這小姐手中竟然握著益州牧的官印,後來又發現她會武功……
這丫頭到底是誰?甘寧眯了眯眼睛,這才發現自己好像沒問過她的名字,頓時覺得滿頭黑線。
「喂,你叫什麼!」甘寧好氣又好笑地喊道。
沈嫻眼中有詫異的情緒一閃而過,她握著折扇淡淡道:「打贏我就告訴你。」
不知道是甘寧的級別過高,還是長歌門太逆天,龍菡這次用萬花技能單挑甘寧比上一次用長歌技能群毆益州軍要困難許多。
最後倆人勉強打了個平手——甘寧略勝一籌。他一只手臂撐在牆上,另一只手握著把短刀像征性地抵在沈嫻脖頸前方,以一種詭異的壁咚姿勢把她咚了。甘寧笑的一臉痞子樣:「現在可以說你叫什麼了吧?」
沈嫻淡然地仰頭看他:「在下劉弦劉商羽,我覺得你應該認識我,畢竟——」
「畢竟大爺我上個月剛從劉商羽手中買了一批兵器。」甘寧表情木然道。
沈嫻微微一笑,算是默認了他的話。
賊頭子甘興霸手下數百之眾,這麼多人出門打劫也是需要兵器的,總不能扛著鋤頭菜刀就上了。而兵器的買賣管理十分嚴格,只有官方才能賣,民間是不允許私鑄販賣的,就算有質量也不過關。甘寧想要武裝自己的手下,除了要花錢外,還得有官府的門路。
權衡利弊後,甘寧托人走了益州這邊的關系,繞來繞去最後轉到了沈嫻的面前。
沈嫻聽說是錦帆賊甘寧要買兵器,她想了想大筆一揮批了這筆生意。
反正甘寧都在自家地頭上出現了,沈嫻遲早要把人拐來,這生意就當是提前武裝自己的部隊吧。
——只不過沈嫻沒想到甘寧竟然現身得這麼快,這還不到一個月的時間呢。
果然老天爺還是很厚道的。
「你竟然就是……劉商羽?廣漢太守劉商羽?劉焉的小兒子?!」甘寧挪開了短刀,他後退兩步,看著沈嫻的眼神中充滿了震驚:「等等等等……你讓我緩緩。」
沈嫻看著甘寧的目光也很奇異:「我以為在我拿出官印的時候你就該知道我是誰了。」
甘寧哭笑不得:「誰能想到劉焉年少有為的寶貝兒子其實是個女的!」
「女的又怎麼樣?」沈嫻笑笑:「現在你可以跟我走了嗎?」
甘寧的腦子還處於混亂狀態中,沈嫻也不急,就這麼伸著手由他思考。
普通小丫頭的話甘寧可以一笑置之,可如果是「劉弦」的邀請……
甘寧身在荊州都能聽到「劉弦」的傳說。這位公子深得劉焉寵愛,當朝大儒蔡邕曾為其開蒙,自幼飽讀經書聰慧異常。十五歲時跟隨劉焉前往益州,與州從事賈龍一同平定益州境內的黃巾叛亂,而後劉焉為其請封校尉官銜,代領廣漢郡太守一職,同時在劉焉的授意下開始掌管益州全境的政事。
起初大部分人都在看笑話,大家覺得劉焉是寵愛小兒子昏了頭,讓一個連弱冠之年都未到的孩子來管事?遲早要亂套!然而沈嫻轉頭用自己的實際行動給看笑話的人打了臉,黃巾賊被剿滅收編不說,單說廣漢一郡的糧食產量就比去年翻了一半還多,全郡的人口持續增長,各種商鋪雨後春筍般冒了出來。廣漢不僅從黃巾作亂的影響中完全脫離,甚至比以前還要繁榮。
於是大家又都開始誇劉焉的小兒子有大才。
這樣看來沈嫻並非等閑之輩,在她麾下說不定真能成事。至於性別問題,甘寧本人向來不拘禮法,身處江湖也曾經見過很多匪幫的老大是女子,沒覺得在女人手下干活有多憋屈,況且明面上的劉賢是個男人。
然而此時益州看似平靜祥和,實際暗潮洶湧,搞不好就會卷入各種黨派之爭。
甘寧可不想給人做了炮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