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6章 【103】提親
以往被灌酒的對像都是沈嫻，然而今年沈嫻十分機智地裝醉趴桌子上一動不動，任憑誰來推她，死活就是不起，最後大家都無奈了，甘倩只好招來丫鬟們把沈嫻半扶半拖地弄進了臥室中。
沈嫻原本只是想裝個醉，然而當她撲在綿軟的床榻上時，整個人就如同沉進了雲端一般，飄飄忽忽就睡著了，一覺醒來後，天光乍亮，已是新年。
將早已准備好的紅封揣入袖中，再拎上甘倩幫忙整理出來的各種禮物，沈嫻出門去拜年。剛剛走到前院，沈嫻就碰上一幫熊孩子們跑來要壓歲錢，為首的是孫權，這位鬧騰得最歡快，他雙手抱拳對沈嫻拱了拱，笑眯眯道：「三姐！恭喜發財！快給紅包！」
想起去年自己因為喝醉了把郭嘉認成了孫權，把紅包全給了郭嘉，導致第二天孫權來要紅包的時候撲了個空，什麼都沒拿到不說，還憋了一肚子委屈，沈嫻不由得失笑，她將紅封挨個遞給熊孩子們，還順手掐了一把他們軟綿綿的臉蛋：「給給給，祝你們新年長高高。」
「三姐，你要去哪兒？」得了紅包的孫權滿臉喜色，他將錢小心翼翼地揣入懷裡，仰頭問沈嫻：「我出門前娘還念叨你呢。」
「先去見娘，然後再去拜見師父。」沈嫻揉了揉孫權的發頂，柔聲道：「剩下的按遠近順序來吧……對了你們昨晚鬧到幾點了？」
沈嫻跑得快沒被逮住，其他人可就不一定了。
提起這個陸遜冷哼一聲：「你還好意思說，自己先走了，把我們丟在那裡。」
「哪能跟你們年輕人比體力。」沈嫻微微一笑：「既然你這麼有精神……」
沒等沈嫻開口，陸績一把拽住陸遜和孫權就往外跑：「姐姐我們先去玩，就不打擾你拜年了！」
「算你們跑得快。」沈嫻撇撇嘴，低頭看向因為被自己拉住而沒能跑成的唯一一個倒霉孩子郭奕：「呦，奕兒，你還在呀？」
郭奕的小臉上閃過一絲無奈，他舉起了和沈嫻相握的手：「主公，你還牽著我呢。」
「那你就跟我一起吧。」沈嫻抱起郭奕往府外走去，邊走邊問：「你父親呢？」
「我去看過了，可父親還沒起。」郭奕眨眨眼睛：「可能是昨晚喝多了。」
沈嫻冷哼一聲：「他敢。」
「我看見興霸叔叔給爹敬酒了，」郭奕認真地說道：「可是他喝沒喝我就不知道了。」
「回頭再找他們算賬！」
沈嫻抱著郭奕先去見了吳夫人和周夫人，得到了釵環手鐲一整套；然後她派紅袖把郭奕送去郭嘉那裡，自己拎著著文房四寶去拜訪蔡邕與盧植，卻在州牧府門口碰上趙雲，被告知昨晚蔡邕與盧植喝得十分盡興，最後醉得東倒西歪沒法回去，被甘倩安排在了客房中。
沈嫻聞言，滿頭黑線地去客房找師父，剛走出去兩步忽然想起了什麼，她轉過身似笑非笑地看著趙雲：「子龍，你是來給我拜年的？」
「不是，有件事情想要跟主公你提一下。」趙雲語氣平靜地說道：「主公你先忙，我在廳堂等候便可。」
「一起去見見師父吧。」沈嫻沒怎麼在意，她招招手：「來都來了。」
趙雲想了想，點頭：「也好。」
蔡邕和盧植雖然喝醉了，但倆人卻起的很早，沈嫻來到客房時，他們已經打完了一套五禽戲。
沈嫻將禮物交給蔡琰，笑著問蔡邕：「老師也會這個？」
「華神醫發明的強身健體的運動，據說效果不錯，」蔡邕回答：「正好他也在成都，我和子干就去向他請教了一番。」
「年紀大了，多活動活動腿腳也好。」盧植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主公起的真早，不愧是昨晚第一個走的。」
「讓先生見笑了。」沈嫻摸摸鼻子：「實在是太困，於是就只能裝醉了。」
盧植指著沈嫻對蔡邕笑道：「你看看，說出來了吧？」
沈嫻撿了些她在廬江、九江遇到的趣事講給兩位老人聽，把他們逗得哈哈大笑，氣氛很是融洽。期間趙雲一直在沈嫻後面默默坐著聽，有時也會莞爾一笑。沈嫻的余光時不時瞥他一眼，揣摩著這人在大年初一到底要找自己說什麼重要的事情。
沈嫻一心二用了好長時間，在講到她自己化名子婳把袁術騙得團團轉時（反正這事傳的到處都是沈嫻已經破罐子破摔了），沈嫻忽然想起了什麼，話說了半截一下子就停住了。
臥……槽……
趙雲不會是要說這件事情吧？
沈嫻不由自主地轉過頭去看趙雲。
「怎麼了？主公？」趙雲奇怪地問道。
沈嫻回過神來，趕緊搖頭：「沒什麼沒什麼。」
盧植和蔡邕相視一眼，後者說：「商羽，昭姬一會兒就出來，你要去荀家就帶她一程。」
沈嫻順著蔡邕的話岔開了話題：「對了老師，昭姬與公達的婚事……」
「已經商議好了，原本定在去年年中，」蔡邕微微一笑：「只是後來兩個孩子要等你回來，就推到今年正月十五了。」
沈嫻聞言，覺得很不好意思：「老師，真是對不住，不過還好趕得上，今年一定給昭姬姐姐封份大禮。」
蔡邕還未回答，便聽到蔡琰揶揄的聲音傳來：「主公之前可是跟我說了，要送我兩件禮物，一件是你想送的，一件是我想要的，這話可還算數？」
沈嫻正色道：「自然算數。」她頓了頓，不好意思地說：「其實我想送的那份兒禮已經在路上了……就是不知道是不是你想要的。」
「哦？」蔡琰的目光亮了起來，她興致勃勃地問：「是什麼？」
「嗯……」沈嫻微微一笑，賣了個關子：「暫時不告訴你。」
「促狹。」蔡琰挽住了沈嫻的胳膊，對蔡邕和盧植說道：「盧先生，爹，我們先走啦。」
盧植點點頭：「主公出門帶幾個人，別單獨走。」
沈嫻擺擺手：「知道了。」
沈嫻和蔡琰走在前面，趙雲默默地跟在她倆身後，走著走著，蔡琰忽然對沈嫻說了句悄悄話：「嫻兒，子龍跟著我們干什麼？」
提起這個，沈嫻剛才被打斷的震驚感覺又回來了，她用余光覷了趙雲一眼，偷偷握住蔡琰的手臂低聲說道：「他好像是……來找我提親的。」
蔡琰愣了愣才反應過來沈嫻說的提親並不是指她自己，而是指甘倩。
「真的？」蔡琰揚眉：「這事兒你可別開玩笑……我等著喝他們兩人的喜酒很久了。」
「我覺得是。」沈嫻點點頭：「你看子龍，雖然面無表情，但他的手攥成了拳頭還在微微顫抖，這是緊張的表現啊！他在我面前有什麼好緊張的？除非跟倩兒有關！」
蔡琰思考了一會兒，誠懇地問：「說不定他是因為天冷凍的呢？」
沈嫻：「……去你的。」
「問問就知道了。」蔡琰微微一笑，此時三人剛好走到廳堂邊，蔡琰便停下了腳步轉頭對趙雲說道：「子龍，你不是有事情找主公麼？就在這裡談怎麼樣？」
趙雲點點頭：「也好。」
蔡琰回頭去看沈嫻，就見她正用「你看吧」的表情瞅著自己。
把沈嫻和趙雲讓進屋之後，蔡琰招手叫來了一個守在回廊下的小丫鬟：「主公和子龍將軍在屋裡談事，去泡壺熱茶來，再上點點心，然後把倩姑娘找來，讓她從後門繞進廳堂，站在屏風後聽著就好。」
「記住，千萬別多嘴，不該說的話不要說。」蔡琰強調。
小丫鬟雖然一頭霧水，但還是乖乖領命而去：「知道了大人！」
蔡琰在門口等了一會兒，接過小丫鬟遞來的托盤親自送入屋中。
沈嫻正面無表情地坐在主位上居高臨下地看著趙雲，而趙雲則站在沈嫻面前雙手抱拳，保持著深深作揖的姿勢。
「再說一遍。」沈嫻語氣平淡地命令道。
「屬下是來向主公提親的，想求娶主公府上的甘倩姑娘。」趙雲聽從沈嫻的命令又認真說了一遍：「屬下與倩兒兩情相悅，望主公成全。」
蔡琰就像沒聽到趙雲的話，她穩穩地端著托盤走到沈嫻面前幫她到了一杯茶，然後坐在了沈嫻的右下手。
「倩兒沒跟我說過啊。」沈嫻一臉無辜：「這事兒我之前都不知道！你們這麼瞞著我！」
其實沈嫻心裡想的是：哎呀總算說出來了，再憋著是想急死我啊！
而趙雲想的則是：……主公你說謊前能不能打個草稿！明明在壽春的時候你就開始撮合我和倩兒了！後來只要碰見我們兩個你就要撮合我們！
當然趙雲面上依舊是平靜的模樣：「這件事情倩兒並不知曉，我是……瞞著她來的。」
這可有意思了。沈嫻和蔡琰對視一眼，後者點點頭，然後對趙雲說道：「我們也不難為你，倩兒的婚事得她自己做主，她若是願意，我們立馬幫她辦婚禮。」
趙雲剛想說話，沈嫻忽然一把握住了蔡琰的胳膊：「等等啊！我們是不是忘了一件事情？」
看著趙雲和蔡琰疑惑的臉，沈嫻緩緩說道：「子龍，你提親提錯地方了，你應該去找興霸，他是倩兒的哥哥啊。」
蔡琰：「……」
趙雲：「……」
屏風後的甘倩：「……」
這特麼就很尷尬了。
「這件事，你跟興霸說了沒？」沈嫻問趙雲：「我最近總是覺得興霸好像有心事，總是心不在焉的。」
難道是因為知道你要娶他妹妹了所以不開心？
「還沒有……」趙雲頗為尷尬：「興霸好像是因為某家姑娘……」
「那姑娘姓王？」沈嫻饒有興趣地問：「他還沒搞定？」
蔡琰搖搖頭：「何止沒搞定，人家退婚了。」
「什麼？」沈嫻震驚了：「王老板這事辦的什麼事？之前說的好好的，現在退婚？把我麾下第一……水軍統領當成什麼啦！」
「這事過後再提，」蔡琰無奈道：「先說子龍和倩兒的……倩兒，你到了就出來吧。」
聽到蔡琰的話，趙雲微微一震，他目不轉睛地看著一身紅衣的窈窕佳人緩緩從屏風後面走了出來。
「倩兒……」趙雲低聲說道。
「主公。」甘倩給沈嫻行了一禮，又對蔡琰點點頭，然後她慢慢說道：「我……」
「你們打算什麼時候拜堂？」沈嫻忽然打斷了甘倩的話，她連珠炮一般地發問，完全不給趙雲和甘倩反駁的時間：「正月十五怎麼樣？和昭姬姐姐湊一天？雙喜臨門？興霸那邊我去搞定不用管他，至於嫁妝，我能出個一百二十八抬的……」
沈嫻一席話說得甘倩目瞪口呆，然後她的眼圈慢慢紅了。
「怎麼又哭。」蔡琰無奈地嘆了一聲，她拿出手帕幫甘倩擦了擦臉，抽空對著沈嫻說了一句：「你夠了！你出了一百二十八抬，我的怎麼算？」
「你另算呀。」沈嫻笑眯眯地說道：「就當賀禮好了，反正嫁妝是我出。」
「主公！」甘倩忽然對著沈嫻喊道：「不、不用那麼多……」
「哦，你這就是同意了。」沈嫻一本正經地點點頭：「你別管嫁妝多少，反正是我出，我多給我姐姐添點不行麼？」
「你們問過老子的意見了嗎！」廳堂門砰的一聲被踢開，甘寧怒氣衝衝地走了進來，後面跟著慢悠悠的郭嘉。甘寧憤怒道：「主公，那是我妹子！要出嫁妝也是我出！」
沈嫻涼涼地說：「你還是先把自己的夫人搞定吧。」
作者有話要說：
JJ又抽了我這兩天總是沒法回復，在這裡解答一下心肝們的疑問吧。
1.包子是沈嫻的，呃其他人也有啦，時間先後而已。
2.先上車後補票，他倆現在還不能在一起，否則益州要翻天的，以後會在一起的麼麼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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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兩天收益掉得我目瞪口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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好想死，酷愛給我一個腦洞機_(:зゝ∠)_
第107章 【104】娘家不好惹
甘寧硬是要拖著趙雲去校場打一架，還大言不慚地放話說，如果趙雲贏不了他，那也就不用娶他妹子了。
沈嫻聞言大怒，氣得直罵甘寧就是個豬隊友，從武力值來看明顯趙雲要高於甘寧，人家可是槍王童淵的關門弟子，這頭銜又不是隨隨便便得來的！
「我不同意！」沈嫻揪著甘寧的脖子教訓他：「策略！策略你懂嗎！你一對一輸了就是直接輸了，連回旋的余地都沒有！」
被沈嫻劈頭蓋臉一頓罵，甘寧上頭的熱血回流，整個人慢慢冷靜下來了。
其實甘寧剛才是衝動了，任誰聽到有個混蛋想娶自己的妹妹，都會產生這種「狂揍他一頓再說」的感覺。
而沈嫻剛才也衝動了，只不過她跟甘寧衝動的點不同。甘寧是想揍趙雲，沈嫻卻是在聽到趙雲說想娶甘倩時，迫不及待地要把甘倩嫁過去。
現在沈嫻和甘寧都冷靜了，兩個人的想法就打了個對調。
甘寧覺得隨便跟趙雲打打，意思意思就得了，要真的把趙雲打壞了，心疼的人不還是甘倩嘛！
沈嫻卻覺得才不能讓趙雲這麼輕松就把甘倩娶走呢！那可是主公我的妹子！
甘寧神情復雜地看著沈嫻，低聲說道：「主公，你剛才還說要給他們辦婚禮呢。」
沈嫻冷哼一聲：「我反悔了不行嗎？」
不經歷風雨怎能見彩虹！不讓趙雲經歷一番波折他怎麼能學會珍惜甘倩！
所以說我跟子龍打一場讓他明白倩兒背後有人護著就行了呀，主公你搞得太麻煩了真的不怕起反效果嗎？甘寧無奈地嘟噥。
聽了沈嫻的話，趙雲眉頭一跳，想說什麼卻被郭嘉攔了下來。
「主公，」郭嘉笑眯眯地問道：「你想要什麼策略？」
沈嫻警惕地看著郭嘉，畢竟郭嘉這種人就跟開了外掛一樣，誰跟他一撥誰就贏，現在他明顯站到趙雲那裡去了。
「不能這麼容易就讓子龍把倩兒娶走了。」這時蔡琰握住了沈嫻的手，她不慌不忙地說道：「這樣吧，還是興霸之前的提議，不過我們改改規矩，三局兩勝。」
聽了蔡琰的話，沈嫻放心了——就算沒有郭嘉，她還有蔡琰嘛。
蔡琰的意思是讓趙雲再找兩個人，跟沈嫻甘寧這邊出的三個人去校場比試一番，三局兩勝，趙雲贏了就能把甘倩娶回家，頗有點比武招親的意思。
沈嫻原本想讓趙雲一挑三被群毆一頓，蔡琰一瞟就知道她的意思了，在沈嫻開口之前一把捂住了她的嘴：「就是這樣，子龍你可以去找人了。」
「不用。」趙雲淡淡道：「我自己一個就行了。」
趙雲覺得是他要娶甘倩，所以不管沈嫻和甘寧制造了多少麻煩，他都要親自一一化解，方能顯示誠意。
趙雲這麼主動倒是讓沈嫻刮目相看，她拍手笑道：「好！既然子龍你決定了，我也就不客氣了。」
生怕沈嫻真的傷到了趙雲，甘倩忍著看了半天，終於伸手抓住沈嫻的衣角低聲道：「主公……」
沈嫻被甘倩叫的瞬間心軟了，她和似笑非笑的蔡琰對視一眼，心中十分悲憤：折騰來折騰去，甘倩心疼的還是趙雲，搞得沈嫻好像拆散了牛郎織女的王母娘娘一樣不近人情。
「好吧，我知道了！」沈嫻無奈地說道，她拍了拍甘倩的肩膀：「你放心。」
趙雲要挑戰甘寧娶甘倩的事情很快傳遍了成都，現在還在新年的假期中，大家都很閑，這種盛事豈能錯過？於是相熟的人便三三兩兩結伴，一起去了校場看熱鬧。
雖然沈嫻答應了甘倩不會對趙雲下黑手，但趙雲自己送上門來了，她怎麼好意思客氣呢？
於是沈嫻去找了張繡。
「維佑啊，這事你可不能推辭。」沈嫻死死拖著張繡心愛的銀|槍不松手，意志堅定地看著他：「二缺一啊！」
張繡沉默了好半天才面無表情地說道：「主公，拆人因緣是要遭天譴的。」
「我又沒說不讓他們在一起！我可是提倡自由戀愛的！」沈嫻氣呼呼地抱著胳膊說道：「只是不讓子龍輕輕松松就把倩兒娶走罷了，太容易得到的東西都不會珍惜……人就這樣。」
張繡把銀|槍抱在懷裡防止沈嫻再過來搶：「說不定人家已經經歷了巨大的波折，終於要在一起的時候卻被主公你橫插|了一杠子。」
想想都心塞。
沈嫻沒立馬說話，她眯起眼睛打量著張繡，看得張繡直發毛，這才慢悠悠開口：「維佑，你以前不是這樣對我的，你根本都不搭理我。」
張繡渾身僵硬：「主公你誤會了。」
沈嫻擺出一副憂傷的面孔繼續說道：「還是說你平時跟別人都聊得很開心，只有在看見我的時候才無話可說？」
張繡：「……我去。」
三兩句話搞定了單純的張繡，沈嫻十分開心地奔向了校場。
趙雲已經在做准備活動了，他穿了件洗的很干淨的白袍，顯示出挺拔修長的身材，手中握著家傳銀|槍一板一眼地比劃著。
蔡琰拉著甘倩在台子下擺了張桌案，還讓丫鬟們上了好多茶飲點心，一副准備邊看邊吃的架勢，說不定看台上打到精彩之處還會起身鼓掌。
荀攸皺著眉頭：「主公這麼胡鬧真的好？」
郭嘉一臉無所謂：「反正過年，大家開心。」
蔡琰回頭笑眯眯地瞥了荀攸一眼：「你不願意看為什麼還要過來？」
荀攸被蔡琰噎的無語，心說還不是你非要拉著我來嗎？
但這話荀攸是萬萬不敢說出口的，他只得咳嗽一聲轉移話題：「興霸這邊都有誰？」
「主公去找了維佑。」郭嘉漫不經心地說道：「還有興霸本人。」
「不是三個人麼？」荀攸問：「還差一個呢。」
這次連郭嘉都不說話了，只是看著荀攸笑。
荀攸慢慢睜大了眼睛：「主公自己上？！」
荀攸試圖去說服沈嫻讓她別跟著瞎摻和，隨便找個人去打就得了，身為主公怎麼能做這種危險的事情，刀劍不長眼……
然而荀攸叨逼叨半天，沈嫻壓根沒聽他說什麼：「公達，你是公達吧？你不是孝直吧？」
於是荀攸憤憤地走了，拒絕跟沈嫻說一句話。
雖然趙雲說了可以三個人一起上，但甘寧和張繡才不會做二打一這種沒品的事，他們倆不顧沈嫻的抗|議商量了一下，決定讓甘寧先上場。
大舅子揍個開門紅嘛，其他人只是跟著湊湊熱鬧而已。
甘寧的水上功夫俊，陸地上就差了一點，但他又沒打算跟趙雲拼個你死我活，隨便比劃兩下，裝出一副很努力在打架的樣子，糊弄糊弄沈嫻和甘倩也就算了。
於是其他人看了一場「驚心動魄」的比武，尤其是甘倩，一直緊緊地攥著拳頭，目不轉睛地盯著甘寧和趙雲的一舉一動。
但沈嫻這個內行一眼就看出來甘寧沒認真打。
五十招之後甘寧落敗，他把手中雙锏一晃，退到場外對趙雲拱手道：「技不如人，甘拜下風。」
「好好對倩兒。」想了想，甘寧又補充了一句。
趙雲十分鄭重地回答：「定不負她！」
甘寧下場後逃竄到了蔡琰那邊，他左顧右盼就是不去看沈嫻。按照以往的經驗沈嫻這個時候應該已經炸毛了，但她不知道在想什麼，竟然沒事人一樣，倒是搞得甘寧一頭霧水。
張繡拎著槍第二個上了場，他覺得自己真是無辜。甘寧要打趙雲，是因為趙雲要娶他妹妹；沈嫻要打趙雲，是因為趙雲要娶她夫人（？）；那自己要打趙雲……是個什麼理由？
趙雲對張繡點點頭：「師兄。」
這個稱呼倒是勾起了張繡不少的回憶。
童淵是個固執的人，他說了自己只收兩個弟子，就是兩個，任由多少人絞盡腦汁又是威逼又是利誘地往他身邊塞人，最後的結果都是被丟出大門外。
所以當張繡第一次聽趙雲叫他師兄時，他的反應是：這絕對不可能。
但趙雲用自己的槍法向張繡證明了身份，那套童淵的獨門絕技百鳥朝鳳在他槍下被使出來的時候，槍花亂舞如鳳凰展翅，看得張繡情不自禁叫了好。
同時張繡明白了為何童淵晚年會打破承諾收了趙雲當關門弟子，因為他這個小師弟當真是學槍的天才。
回憶結束，看著趙雲那張清秀英俊的臉，張繡微微一笑：「我的槍法不如你。」
「但我依舊會全力以赴。」張繡握槍慢慢後退，擺出一個起手的架勢：「不是因為主公的要求，而是因為我不會認輸。」
趙雲認真地點點頭，他朗聲道：「師兄，請！」
張繡打得比甘寧精彩許多，他與趙雲同樣都是用槍，一個槍法為童淵的秘技百鳥朝鳳，槍刃過處卷起陣陣罡風，撕裂的風聲仿若火鳳清啼，響破雲霄；一個槍法為自創的七探蛇盤，靈活詭譎，每每以刁鑽的角度回旋刺出，速度快得讓人眼幾乎捕捉不到槍尖上的鋒芒。
兩把銀|槍相撞時炸|出朵朵火花，一陣陣悠長的綿響在校場上空回蕩。不知過了多少招後，兩人漸漸都有些體力不支，忽然見趙雲虛晃一槍，騙得張繡一招擊偏，被壓著後退了好幾步，踉蹌著差點兒摔下台去。
「師兄，承讓了。」銀槍的槍尖抵在張繡的脖頸前，趙雲微微一笑，高聲說道。
張繡倒也不惱，他哈哈大笑：「師弟果然槍法超群。」
趙雲和張繡互相謙讓一番，其他人也都高聲叫好看得很是開心，只有沈嫻黑著臉一把揪住了蔡琰的衣袖：「三局兩勝，我不該讓他們倆先上！」
沈嫻只知道甘寧會放水，沒想到張繡竟然也打不過趙雲！
荀攸終於松了口氣，他一本正經道：「主公，三局兩勝，是否已經可以宣布結果了？」
「不行！做事要有始有終，還差一場呢！」沈嫻義正言辭道：「大丈夫知其不可而為之，我是不會放棄的！」
話音未落，沈嫻一把抄起她之前放在蔡琰面前的柳木琴，雄赳赳氣昂昂地朝著擂台走過去。
「等等啊主公！有話好好說！別彈琴啊！」
在滿校場將士們的勸阻下，沈嫻最終決定勉為其難地放下了琴，改用判官筆。
士別三日當刮目相看！你們這些渣渣根本不懂我現在的琴技已經很出眾了！
沈嫻握著筆憤憤地想，在她對面，持槍的趙雲一臉無奈：「主公，真要打？」
「看不起我？」沈嫻冷哼一聲：「我也是彈暈過呂奉先的人，跟你過兩招還是沒什麼問題的。」
趙雲莞爾：「那就請主公手下留情，我還等著娶媳婦呢。」
「先打贏我再說吧！」
沈嫻沒有放水，一絲一毫都沒有。
花間游的氣勁在全身流轉，沈嫻將真氣凝聚在筆鋒之間，隨著一招一式激發而出，她手上的毛筆靈活旋轉，仿佛不是在過招，而是在一張看不見的宣紙上潑墨揮毫，筆走龍蛇。點穴截脈的功夫原本就清新靈動，女孩子用出來更是好看，台下圍觀的眾人只覺得這是三場比試中最賞心悅目的一場。
但好看是一回事，殺機四伏又是一回事，沈嫻步履輕盈足下生花，她在擂台邊緣不斷游走，如同放風箏一般溜著趙雲四處跑，一支普通的狼毫竟然讓她揮出了名劍出鞘才有的殺意凜然。
畢竟是遠程對近戰嘛，只要趙雲不近身，就是沈嫻的主場。
趙雲也看出來了問題的所在，他曾試著突入到沈嫻的身側，兩人有幾次短兵相接的時候。但沈嫻那根看似無比脆弱的狼毫竟然十分頑強，連著抵住了趙雲三槍都沒有斷裂，反而是讓趙雲覺得胸膛中氣息激蕩，難以平靜。
趙雲心中微驚，他以為沈嫻用的最溜的武器不是槍，而是琴。雖然一開始趙雲也不明白這琴聲究竟如何殺人，難道真如沈嫻那幫手下說的那樣，主公彈得太難聽了把人嚇死了嗎？
後來見沈嫻出手，趙雲明白了，沈嫻只不過是借由琴聲將她渾厚的內氣激蕩而出，以內勁震懾人的經脈穴道，從而達到殺人傷敵的目的。這麼做唯一的一點要求就是，內力必須足夠。
據說沈嫻操|琴殺人的功夫是華佗教的，華佗還教了她其他的，看起來就是這個基本沒用過幾次的點穴截脈了。
能治病又能殺人，神醫和神醫的弟子果然不可小覷。
不知道打了多久，就在趙雲覺得自己即將力竭落敗的時候，沈嫻終於收招了。
其實這場比試沈嫻很占便宜，兩人都不能動殺手的情況下，沈嫻只需要在趙雲身上左點一下右點一下不知不覺斷了他內息的流轉就能獲勝了。但是打著打著，看見趙雲如論如何都不肯認輸的模樣，沈嫻忽然想：算了吧。
自己最開始的時候不是很希望趙雲趕緊來提親跟甘倩在一起嗎？現在人家終於開口了，自己反倒阻來阻去，這又是什麼道理。
沈嫻自嘲地笑了笑，她轉著狼毫問：「如何？」
「主公功夫卓絕，」趙雲拄著槍微微喘氣：「屬下甘拜下風。」
「對我姐姐不好，我是不會放過你的。」沈嫻像征性地威脅了一句，轉身蹦下了擂台。
蔡琰笑著問沈嫻：「玩的開心了？」
「還好吧。」沈嫻伸了個懶腰：「筋骨總算是活動開了……」
甘寧撇撇嘴：「感情主公你就是想找個人打架，那你來找我呀！」
沈嫻瞥了他一眼：「你不禁揍。」
甘寧氣得蹦了起來，指著沈嫻道：「誰剛見的時候被我按在牆上揍！」
荀攸、蔡琰和甘倩立馬用好奇的目光看著沈嫻，郭嘉則懶懶地瞥了甘寧一眼。
「荒謬！甘興霸，請不要歪曲事實。」沈嫻涼涼地說：「誰被你按牆上揍了，我那是讓著你。」
「那就再打一場！」甘寧一邊嚷嚷，一邊扯下掛在背後的雙锏。
沈嫻緩緩抱起放在桌案上的柳木琴：「你確定？」
甘寧立馬把雙锏扔到遠處：「還是算了。」
「倩兒。」沈嫻握住了甘倩的手，她認真地說道：「如果子龍欺負你了，盡管來找我，你哥不靠譜。」
「主公你說什麼呢！」甘寧十分不滿：「別在我妹子面前抹黑我呀。」
蔡琰微微一笑：「輸了的人沒資格說話。」
甘寧一不敢惹賈詡，二不敢惹蔡琰，只得縮縮脖子躲去了一邊。
甘倩點點頭，她攥緊了沈嫻的雙手，低聲說道：「我知道，謝謝主公。」
趙雲和甘倩的婚禮還是延後了，因為沈嫻要花時間准備那一百二十八抬的嫁妝。
……其實是短短的十五天辦婚禮太倉促了，再加上正月十五的時候還有蔡琰和荀攸的婚禮，沈嫻真的抽不出人手和時間了。趙雲實在是太悶騷，也不提前說一聲。
最後在沈嫻請教吳、周二位夫人之後，將婚禮定在了二月初十那天。吳夫人在聽說甘倩要出嫁後，興致勃勃地把准備婚禮的活給攬了過來，用她的話說就是：「商羽，你一個小姑娘懂什麼呀，這種事情還是交給娘來忙吧！」
沈嫻想想也很有道理，讓她准備估計會搞得一團糟。
沈嫻把今年的春節假期放到了正月初七，初八之後上班，然後正月十五的時候再放三天。
荀攸對這個小長假表示了言語上的反對和行動上的支持——誰不想多歇兩天呢？
這段時間荀攸變得很是奇怪，經常是好好地坐在那裡批公文，也沒有人招惹他，卻忽然暴跳如雷發起火來；或者是一副神神叨叨的樣子在書房轉來轉去，轉悠得荀彧眼花繚亂；又或者在路上揪住了陸績、郭奕那些孩子們，非要請人家喝酒，搞得孩子們以為荀攸發了瘋，嚇得四處逃竄。
沈嫻在接到了第十次關於「荀公達發瘋啦」的投訴之後，終於受不了了，跟荀彧商量後干脆直接把荀攸趕回了家裡。
「公達，你要成親了，好好享受你最後的單身狗時光吧。」沈嫻拍了拍荀攸的肩膀，鄭重說道：「隨便你在家做點什麼，別再抓著我家公紀伯言和奕兒去喝酒了，嚇壞小孩子多不好。」
忽略了「單身狗」三字的荀攸從沈嫻的話語中挑出了另一個無關緊要的漏洞：「主公，奕兒不是你家的。」
「你管我！」沈嫻怒道：「那也不是你家的！想要自己去生！快走快走！」
荀攸走出去老遠了，還能聽見沈嫻在跟荀彧絮絮叨叨：「……這就叫做成親前綜合征。什麼叫綜合征？大概就是一種病吧……沒事沒事不用治，成完親就好了。文若，信我！」
正月十五那天沈嫻是被吳夫人派紅袖從被窩裡面硬拉起來的，因為她前一天晚上應蔡琰的邀請在蔡家待到了很晚。
雖然蔡琰不是第一次出嫁了，之前表現的也比荀攸淡定很多，但事到臨頭也開始變得緊張起來，她握著沈嫻的手微微發抖：「……要不然——」
「姐姐！」沈嫻簡直要給蔡琰跪下了，她堅定地說道：「都已經定好了！現在再改也晚了！之前說的大辦，還是荀家提出來的，你就把心放到肚子裡面去吧！」
「可是——」
「我說句你不愛聽的，你聽過就忘了吧。」沈嫻無奈道：「公達父母雙亡，你嫁過去了就兩個人好好過日子，其他那些亂七八糟的也不用你操心啊。」
「我、我總覺得——」
這次說話的不是沈嫻而是甘倩，她拍了拍蔡琰的肩膀，微微一笑：「是你告訴我，誰都值得被認真地、好好地對待，不要妄自菲薄。」
作者有話要說：
下午沒事兒斷斷續續地開始打，現在終於打完了，比往常早，食用愉快麼麼噠~
下章就到了，信我=v=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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完結了一統天下我會慢慢填熊孩子的坑，以及這篇存稿求收藏！大約七月左右開，篇幅不長（大概=v=），這次基本沒什麼權謀，就談談戀愛之類的，因為是「整個世界都穿越了」，所以世界觀更加奇怪且不可考據，心肝們可以等我開文了先看兩章試試，覺得不錯一定要收藏呦(づ￣3￣)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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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謝心肝們的霸王票和營養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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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105】高燭照紅妝
正月十五那天，所有人都忙得團團轉，蔡琰和荀攸的婚禮因為是益州文臣武將中的頭一遭，所以辦得甚為熱鬧，作為娘家人的沈嫻把手下能派出去的人全派去了蔡家幫忙，至於荀家那別，人家家大業大人手足，完全不需要主公操心。
沈嫻迷迷糊糊地坐在蔡琰的閨房裡看唐薇給蔡琰梳頭發。唐薇雖然年紀比蔡琰大不了幾歲，但她是荀彧的夫人，也就是荀攸的嬸嬸，輩分比較高，再加上唐薇兒女雙全夫妻和睦，符合「有福之人」的要求，由她來幫蔡琰梳頭也是可以的。
沈嫻對唐薇的印像還停留在那年她去洛陽外接荀家的時候，她開始以為唐薇是個高冷的不太愛說話的大家夫人，後來才發現唐薇其實很善談，三言兩語便打消了沈嫻和蔡琰跟她因為不熟而產生的尷尬。
「主公，勞煩幫我遞一下那根鳳釵。」唐薇幫蔡琰扶著高髻，騰不出空余的手來，便向沈嫻求助。
「這根嗎？」沈嫻打了個哈欠，她懶洋洋地走到妝奩前挑揀了一番，拿出了一支最絢爛奪目的鳳釵，舉著它對唐薇笑著搖了搖：「這是我送的。」
蔡琰嘆了口氣：「我就不該對你的審美抱有什麼希望。」
甘倩一邊幫蔡琰帶上耳環，一邊說道：「快別嘆氣呀！」
余光瞥見沈嫻不滿地鼓起了臉頰，唐薇笑著安慰她：「哪有，主公挑的多好看！」
沈嫻立馬開心了，她湊到蔡琰腿邊仰頭看她：「看看唐夫人多好！」
蔡琰微微一笑，對著沈嫻伸出手：「你的賀禮呢？不會就是那根鳳釵吧？」
「怎麼可能。」沈嫻一副神神秘秘的樣子：「那些金銀布帛珠寶首飾房產地契只是給你添嫁妝的，至於我的賀禮嘛……你一會兒就知道了。」
沈嫻心想為了給你准備賀禮我費了多大的勁兒啊！先是把官印從蔡琰的閨房裡面偷出來，然後在自己給朝廷寫好的奏疏上扣了章，還沒找到把官印放回去的機會，隨時都有可能被發現……幸好這段時間蔡琰忙著成親，根本顧不上工作的事情，也就沒發現官印已經被沈嫻偷走了。
明明是我的官印，我想用卻還需要去偷，想想就覺得心塞難過。
蔡琰的興趣被沈嫻挑起來了：「能不能先透露一下？」
雖然之前沈嫻一直說她給蔡琰准備了一份很特別的結婚禮物，但由於沈嫻一直沒有拿出來，蔡琰也就沒當真，以為沈嫻是開玩笑的，尤其是在沈嫻把一車車的賀禮拉到蔡家門口之後。
沈嫻搖搖頭：「不行，現在說就沒意思了，這個禮一定要當著所有人的面送才有效果。」
蔡琰狐疑地看著沈嫻：「你不會送些奇奇怪怪的東西吧？」
「當然不會。」沈嫻接過唐薇遞來的喜帕，親自幫蔡琰蓋在頭上，她湊到蔡琰耳邊低聲笑道：「這次你就相信我吧。」
門外傳來了喜慶的喧嘩聲，接親的隊伍抵達了蔡家門口，荀攸看著背手捋胡須的蔡邕和笑得不懷好意的盧植，還有立侍在兩位老人身邊的沈嫻，簡直無語凝噎。
荀攸問道：「主公，您怎麼在這兒？」
「我姐姐出嫁，」沈嫻一揚眉，眯起了眼睛：「我怎麼就不能在這兒了？」
蔡邕沒有兒子，只有蔡琰一個女兒，他老人家那些徒弟們除了沈嫻外也都不在身邊，於是就只有讓萬能的主公上陣了。
荀攸心想你當然不能在這啊！有主公你在我娶妻的難度直線上升有木有！看看那天子龍被你打的慘樣！
「想娶我女兒，先過我這關。」蔡邕慢悠悠地說道：「商羽？」
沈嫻躬身問道：「師父，有何吩咐？」
「師父年紀大了，這次就由你代替師父來吧。」蔡邕長嘆一聲，轉頭對僕人們吩咐：「去，把屏風搬上來。」
周圍頓時安靜下來，大家看著兩個僕人抬著一架精美的刺繡屏風攔在了正門前。那屏風上繡著一只栩栩如生的鳳凰，身下盤著朵朵祥雲。鳳凰身上翎毛根根畢現，恍若真物，似乎馬上就要展翅而去。
所有人都一頭霧水，只見沈嫻不知道從哪裡咻地掏出了一張弓，她做了個搭弓射箭的姿勢，對荀攸笑眯眯地說：「公達，這弓送你，看見那只鳳凰沒？」
荀攸接過弓，十分警惕地點點頭。
「古人有百步穿楊的美談。」沈嫻笑的一臉溫柔：「但你是文官，我們也就不要求那麼高了，這樣吧，五十步之外，你要是能射中鳳凰的眼睛，這關就算你過了。」
看見荀攸身後的郭嘉一臉躍躍欲試的模樣，沈嫻高冷地補充了一句：「必須你親自來。」
沈嫻想的這道關卡源自竇皇後雀屏中選的典故，風雅有趣還實用，為了降低難度，沈嫻特意把「射中兩只眼睛」改成了「射中一只眼睛」。
就知道不會那麼簡單！荀攸握著弓，試了試力道，將目光落在了五十步外的屏風上。
沈嫻這考驗很討巧，不算太難，也不是很容易就能完成的。五十步的距離雖然不遠，但要准確射中鳳凰眼睛那麼小的目標，還是很考驗一個人的准頭的。
荀攸准備了一會兒，點點頭：「好啊。」
沈嫻取出箭壺遞到荀攸身前：「請。」
荀攸深吸一口氣，拈箭、挽弓、瞄准、松弦幾個動作一氣呵成，眾人只見一根箭矢如流星般劃過，咄得一聲射|入了廳堂的門板之上，箭羽微微顫抖，箭頭入木三分。
相比於其他人，沈嫻還聽到了一聲輕微的布帛撕裂的聲音，她將目光投在屏風上，看見原本繡著鳳凰眼睛的地方變成了空蕩蕩的一片，還有幾根被扯裂的絲帛迎風招展。
不知道是誰的喝彩先打破了平靜，群眾們紛紛歡呼起來。
「好！」
「精彩！」
「不愧是荀家子弟！」
「……」
荀攸憋在胸口的氣終於吁了出來，他盡量平靜地看向沈嫻，卻發現沈嫻眼中泛著微微的笑意，她正舉起手拊掌：「不錯嘛公達，算你過了！」
「什麼叫算。」荀攸冷哼一聲：「本來就是過了！」
蔡邕和盧植看著兩個人鬥嘴，搖搖頭笑著讓到了一邊：「既然射中了，那便過去吧。」
荀攸帶來的接親隊伍歡呼起來，大家簇擁著荀攸向內院走去。
只有郭嘉回過頭看了沈嫻一眼，他發現沈嫻笑得眉眼彎彎，好似一只算計著什麼的狐狸。
沈嫻扶著蔡邕和盧植慢悠悠地跟在接親隊伍的後面，盧植說道：「主公好巧的心思。」
「哪裡哪裡。」沈嫻十分謙虛：「我也是曾經見別人這麼玩過，借鑒一下罷了。」
「你們在後面還准備了什麼？」蔡邕問道。對於蔡琰的婚事，采用只是起一個精神性的像征，比沈嫻還要閑。他其實是想事事過問的，但看了兩眼之後發現根本不明白，還跟沈嫻爺倆湊在一起幫了好多倒忙，最後終於被忍無可忍的吳夫人和周夫人趕出門去下棋玩了。
「唔……奕兒他們在。」沈嫻想了想說道：「還有公紀、伯言和仲謀。反正我已經交代過讓他們不要玩過就好了，誰知道那幫孩子們想怎麼做呢？」
沈嫻一邊說，一邊不負責任地聳了聳肩膀。
盧植搖頭笑笑，他揶揄道：「當心把人在外面攔久了昭姬等不及。」
「怎麼可能！」之前還一副淡定模樣的蔡邕忽然吹胡子瞪眼道：「便宜荀公達那小子了！」
沈嫻跟著附和：「就是！」
盧植：「……」
看著畫風突變的爺倆，盧老爺子表示他什麼都不想說了。
「昭姬那丫頭……」蔡邕走著走著忽然停了下來，他拄著拐杖嘆了一句：「性子又倔又悶，受了委屈也不說話，轉頭直接就回家了。」
沈嫻知道蔡邕說的是蔡琰被她婆婆欺負了然後直接回家的事情，她倒不覺得蔡琰倔，只能說是底線被觸到了而已，否則蔡琰也不會忍了那麼久，直到她丈夫去世，她跟衛家再無瓜葛，才淨身出門。
「等等！」沈嫻震驚了：「姐姐當初回家，連嫁妝都沒拿回去？」
蔡邕苦笑著搖搖頭：「不過後來被衛家族老送回來了。」
沈嫻聽懂了蔡邕的未言之意，也就是說衛家夫人其實是想吞了蔡琰的嫁妝，但衛家畢竟是大族，侵占媳婦嫁妝這種沒品的事情是不會做的。
「商羽。」蔡邕握住了沈嫻的手，他十分認真地說道：「昭姬能有現在，很大一部分原因是被你影響的，你……很好。」
「雖然很難，但是既然決定了，就不要放棄。」蔡邕緩緩向前走去：「主公，去做你想做的事情，我們會跟隨你的。」
沈嫻心中微微一震，她一直把蔡邕和盧植當成是老師來尊敬，平時在稱呼上也高出了一個等級，而蔡邕和盧植也一直默認了沈嫻的定位，盧植雖然又叫過沈嫻「主公」，但沈嫻覺得那是調侃居多，至於蔡邕，他只稱呼沈嫻為商羽。
但是就在剛才，沈嫻覺得，從蔡邕口中聽到「主公」兩個字的時候，有什麼事情開始變得不一樣了。
沈嫻下意識地跟盧植對視了一眼，她看到盧植眼中滿是和藹的神情，就像是長輩在看著自己的孩子一般。盧植對著沈嫻搖搖頭，不知道這代表他並不明白蔡邕的意思，還是不能說。
因為路上這段小小的插曲，沈嫻一行人耽擱了點功夫，但當他們來到內院門前的時候，發現接親隊伍還被堵在門口。
沈嫻一把把站在人群邊緣的郭嘉拽過來低聲問道：「發生了什麼？你們怎麼還沒進去？」
蔡邕和盧植的目光隨著沈嫻的動作齊刷刷地釘在了郭嘉的身上。
郭嘉很淡然，他對著沈嫻笑了笑：「主公，你自己出的難題，你來問我？」
沈嫻扒著郭嘉的肩膀探頭去看，發現荀攸手裡捏著張宣紙，臉似乎有點紅。
聽了幾耳朵，沈嫻終於知道那幾個熊孩子在干什麼了。
據郭嘉補充，當荀攸看見在內院前攔門的是沈嫻最寵的那幫孩子們時，他首先松了口氣，隨即財大氣粗地從荀彧袖子裡面掏出了一堆紅包想趕緊把小孩子收買了。然而陸績那個乖寶寶在收下了紅包後，笑眯眯地從郭奕手裡拿過一張疊好的宣紙交給了荀攸。
「這是昭姬姐姐給你的。」陸績說道：「你在這裡給她回個唄，回對了我們就放你進去。」
荀攸當時便覺得不好，他緩緩展開了宣紙，只瞥了一眼便「啪」地合上了。
郭嘉和荀彧離得近眼力又好，似乎是看見宣紙上寫著這樣一段話：「有美人兮，見之不忘，一日不見兮，思之如狂。」
沈嫻聽後哈哈大笑，這是男女主角劇本拿反了吧？
蔡琰（或者說是一幫熊孩子們）給荀攸的宣紙上寫的是《鳳求凰》中的句子，據說是司馬相如寫給卓文君的，表面上看荀攸只要把下面的句子補全就好，然而細細想來就能發現這幫熊孩子們的險惡用心。
司馬相如晚年出軌移情別戀了啊！
「公達表明一下自己的心意就好了嘛。」沈嫻無奈地說道：「比如我心悅你白首不相離之類的……有那麼難回答嗎？」
郭嘉點點頭：「對主公來說確實很簡單，但是對荀攸來說就有點難了。」
因為荀攸臉皮薄啊！陸績的要求可是「當眾回復」，宣紙一攤開其他人就能看到上面寫的是什麼了。
「切。」沈嫻撇撇嘴：「這點臉都拉不下來？我可不信。」
果然，在沈嫻說完這句話之後，荀攸在旁邊的桌案上將宣紙鋪開，提筆沾墨，在宣紙上洋洋灑灑寫下了一篇回復。
沈嫻隔得遠就沒看到回復是什麼，只見陸績在認認真真讀完後，又跟其他幾個熊孩子們商量了一番，便咚咚咚地跑回屋子裡去了。
能讓陸績把回信遞回去，說明最起碼這些孩子是認可了荀攸的回答，於是沈嫻對蔡邕和盧植拱手說道：「老師，先生，我先進去了。」
「去吧。」蔡邕點點頭。
沈嫻在荀攸緊張的目光注視下走進了蔡琰的閨房中，她倚著門笑：「公達寫的什麼？」
孫權拉長了聲音念道：「彼采葛兮，一日不見，如三月兮——」
沈嫻挑起了眉毛。
陸遜接著念道：「彼采蕭兮，一日不見，如三秋兮。」
最後，在沈嫻似笑非笑的目光注視之下，陸績抬起頭靜靜地看著她：「彼采艾兮，一日不見，如三歲兮。」
沈嫻揉了揉陸績的頭，去看坐在榻上的蔡琰：「姐，您還滿意嗎？咱要放他進來嗎？」
蔡琰好氣又好笑地抬手去扯喜帕，被甘倩眼疾手快地按住了。於是蔡琰的聲音從帕子下傳來，顯得悶悶的：「嫻兒你真是的！」
「閨女快別鬧了，趕緊放人吧！」吳夫人用帕子捂著嘴笑：「你看看這都忍不住要出門了！」
「就是。」唐薇拍手笑：「我們公達那麼靦腆的人。」
聽到唐薇的話，沈嫻抖落了一身的雞皮疙瘩，她走到蔡琰面前，按住了她的肩膀：「走吧。」
頂著喜帕的蔡琰輕輕點了點頭，然後幾個孩子們歡呼著衝了出去：「新娘子來嘍——」
沈嫻一手摟住蔡琰的肩膀，一手抄起蔡琰的腿彎，在她的驚呼聲中直接把人公主抱了起來。
「閨女你慢點！」吳夫人和唐薇被嚇了一跳，趕緊湊了上來：「要不然背著？」
「不。」沈嫻眨眨眼睛：「我就要抱著她。」
在荀攸面無表情的注視之下，在所有人「主公我敬你是條漢子」的佩服之中，沈嫻一路抱著蔡琰把她送進了門口的轎子裡。沈嫻就算是懷裡抱著蔡琰還走得很穩很快，倒是那幫接親的人們一路小跑追在她身後。
「嫻兒——」坐在轎子裡的蔡琰低聲說道，她向前探了探手。
沈嫻一把握住後輕輕拍了拍：「放心，我在。」
把蔡琰送上轎子，一行人在黃昏時分啟程前往荀家。沈嫻跟著一直送到了荀家的大門口，她看著荀攸把蔡琰扶下轎子，兩人牽著綢緞緩緩走進廳堂之中，在荀家族老的高呼聲□□牢而食，合巹而酳。
不知道什麼時候，郭嘉站在了沈嫻身邊：「主公，你在等什麼？」
「賀禮。」沈嫻看了看天色，輕輕嘆口氣：「有點可惜……今天大概是不會來了。」
沈嫻話音剛落，就看見一小隊著裝整齊的隊列朝著這邊行來，走在前面帶路的是今天倒霉輪值的趙雲，而趙雲身後跟著的人……
沈嫻微微眯了眯眼睛，在看清楚來人後，她終於松了口氣：「還好趕上了。」
蔡琰和荀攸拜完天地正要入洞房的時候，沈嫻帶著一幫人嘩啦啦走了進來。
滿廳堂的人都朝著門口看去，荀彧猛地站起來走到沈嫻身邊：「主公，可是出了什麼事？」
荀攸握緊了蔡琰的手，看向沈嫻的目光中難得出現了忐忑的情緒。在婚禮上出了事可是不太吉利的，雖然蔡琰自己不在乎，但荀攸真的很怕別人說蔡琰的不好。
「沒什麼，朝廷有旨意。」沈嫻以一種「今天天氣不錯呀」的語氣回答。
史阿舉了舉手中的聖旨，對蔡琰說道：「蔡姑娘，請接旨吧。」
坐在家長位置上的蔡邕將目光投向沈嫻，卻見沈嫻緩緩退到了蔡琰旁邊。輕輕握了握荀攸的手，蔡琰躬身行禮：「民女接旨。」
史阿用他那平靜的聲音不打磕絆地念完聖旨的內容後，在場的所有人都震驚了。
簡單來講，就是皇帝把蔡琰誇贊了一番後，大手一揮封了她一個太尉長史的官。
長史的權利有多大，全看你當的是哪個官的長史。
太尉長史的意思就是，如果太尉不在，長史可以代行一切太尉的職權，相當於現在的秘書長或者幕僚長。
蔡琰握著聖旨的手有點抖，她轉向了沈嫻，低聲道：「主公……這就是賀禮。」
沈嫻雖然不太明白為什麼皇帝給蔡琰封的官是太尉長史——她明明在奏疏中請求陛下給蔡琰封個驃騎將軍的長史來幫她的忙——但她還是點點頭：「是。」
皇帝的這道聖旨不亞於一顆驚雷，大家花了好一會兒才平息了騷亂，就在荀彧想把史阿請到一邊觀禮，同時宣布婚禮繼續的時候，史阿又從下屬的手中請出了另一道聖旨。
這個是給沈嫻的。
然後沈嫻知道皇帝為什麼封蔡琰為太尉長史了，因為皇帝給沈嫻升官升到太尉了。
「馬大人上書奏請辭官，並且在辭呈中推薦了大人你。」史阿給面無表情（目瞪口呆）的沈嫻解釋道：「陛下與楊司徒經過商議後，決定同意了馬大人的推薦。」
沈嫻木然地說道：「臣領旨。」
投下兩顆深水魚雷的史阿功成身退，他在荀彧的邀請下默默地退到了一邊觀看婚禮，全然不管滿屋子的人被他帶來的消息震驚的無以復加。
好在關鍵時刻還有蔡邕與盧植兩位曾經身居高位的大人鎮得住場子，再加上有荀彧這個處變不驚的家主，這才讓婚禮得以繼續進行下去。
「今天晚上是我姐姐的大喜日子，」沈嫻微微一笑，用雖然不大但足以讓其他人聽清楚的聲音說道：「其他事情等明天再說吧。」
在招待賓客的時候，荀彧抽空來到沈嫻身邊：「主公……」
沈嫻的回答是倒了一杯酒塞進荀彧手裡：「文若，來喝一杯，別緊張。」
荀彧無奈，只得接過了沈嫻的酒，然後被她打發去招待其他人了。
沈嫻一個人坐在角落裡面喝了好多酒。
倒是有人想來找她這位新上任的太尉套套近乎，但那些亂七八糟的人都在荀彧或蔡邕等人的目光逼視下默默地退卻了；而沈嫻的手下們則是畫風頗為一致地默默蹭過來，向著沈嫻敬一杯酒，低聲說一句：「主公！」再飛速撤退，搞得沈嫻哭笑不得。
雖然沈嫻剛才在其他人面前裝得那麼淡定，但實際上她的腦子是有些亂套的。
這個官來的太蹊蹺了，就算有史阿解釋的那套說辭在，沈嫻也是一百個不信。
馬日磾就算辭職了，朝中多少人等著補他的空缺呢？輪資歷也輪不到沈嫻頭上啊！她今年才多大？
二十四歲。
所以這事絕對有鬼！
不知道喝了多少杯酒，沈嫻在經過了最初的震驚、激動等情緒後，終於慢慢平靜下來，過渡到了一種玄妙奇異的空靈狀態。
周圍人早就一杯一杯地喝得大醉，沈嫻挑起簾子望了望，數到還有四個坐著的人，蔡邕，盧植，荀彧與史阿。
見沈嫻終於走出來了，蔡邕與盧植對視一眼，低聲說道：「主公，有件事情……」
沈嫻將目光挪到荀彧臉上，她發現荀彧跟她一樣有點茫然，不知道接下來蔡邕要說的是什麼。這個認知讓沈嫻松了口氣，她搖搖頭，一只手按在太陽穴上踉蹌了半步，被不聲不響的史阿出手扶住。
「我累了。」沈嫻輕聲說道：「明天再說吧。」
「鬧了一天了，都早點休息。」沈嫻無視了蔡邕緩緩皺起來的眉頭：「尤其是老師與盧先生，年紀大了就不要睡太晚啊。」
盧植微微一笑，借著袍袖的遮掩按住了蔡邕的手臂：「既然這樣，那我們就先告辭了，有什麼事情明天再說。」
拒絕了荀彧派人送自己回州牧府的提議，沈嫻跟史阿一起晃晃悠悠地往回走。史阿那幫手下不知道躲去了哪裡，沈嫻看著滿天繁星，忽然說道：「今天還是元宵節呢。」
史阿沒說話，他知道沈嫻只需要有人聽著就好。
「陛下想干什麼？」沈嫻低聲說道，毫無征兆地跳轉了話題。
史阿目光閃爍，依舊一言不發。
「有些事情……」沈嫻看了史阿一眼：「我遲早會知道。」
兩人在州牧府門口停住，史阿對沈嫻抱拳一拜：「大人保重，屬下告辭了。」
沈嫻問：「這個時候走？」
史阿搖搖頭：「屬下回驛館。」
「讓你的人滾。」沈嫻淡淡道：「真以為我不知道他們都去了哪兒？」
史阿沉默片刻，拍了拍手，幾道黑影從州牧府竄出，消失在夜空中。
「得罪了。」史阿點點頭，轉身離開了。
沈嫻確定史阿帶著他的人滾出自己的家之後，對著漆黑的夜空說道：「你們也走。」
開始沒什麼動靜，但是當沈嫻慢騰騰從袖中摸出一根狼毫的時候，劈裡啪啦的聲音接踵而至，好多人從房頂上、樹梢上、土地下冒了出來，他們邊跑邊喊：「主公饒命！主公晚安！」
於是甘寧和張繡派來的暗衛們也消失了。
州牧府中十分安靜，仿佛空無一人，沈嫻披著月色流光，慢騰騰走回了臥房門口，在她伸手推門的一剎那，後面忽然有個陰影罩了上來。
沈嫻沒動，任由那人將雙手按在門框上，把她困入懷中。
「郭奉孝。」沈嫻背對著郭嘉，輕聲說道：「別人都來祝賀我當太尉，就你不知道躲去哪兒了，你這麼不合群是不行的，恃寵而驕，當心太尉大人哪天抽瘋把你關入冷宮……」
「主公。」郭嘉伸手抱緊了沈嫻的腰肢，推著她走進屋裡，砰地一聲把門關上。
「叫聲太尉大人來聽聽？」沈嫻在郭嘉懷裡擰來擰去，她奮力轉過身面對著郭嘉，伸出手指輕佻地勾起了他的下巴。
郭嘉冥頑不靈：「主公。」
沈嫻仰著頭跟郭嘉對視了一會兒，她揉揉酸澀的脖子，拽著郭嘉來到了床前，自己爬上床半跪著挺直身子，比劃了半天終於滿意了，因為比郭嘉高了。
「說吧。」沈嫻居高臨下地看著郭嘉：「快叫太尉大人——」
「主公你喝醉了。」郭嘉打斷了沈嫻的無理取鬧，他握住沈嫻的手，把她的袖子挽到小臂上，露出了一截白皙的手腕。
偏頭在脈搏上落下輕柔的一吻，郭嘉問道：「我是誰。」
沈嫻眯起眼睛看了郭嘉好一會兒，忽然扯住他的衣領將人拽到自己身前，兩人驟然靠近，溫熱的呼吸互相交錯。
「我確實醉了。」沈嫻第一次承認道：「你是郭奉孝。」
說完，沈嫻捧著郭嘉的臉，對准他的嘴咬了下去。
作者有話要說：
然後郭嘉把沈嫻壓在榻上兩人這樣這樣那樣那樣……再寫我就被鎖了，心肝們腦補吧，愛你們
寫的字數超了……我應該在昨天分點的=v=
上完了就要出事了，坐等明天荀彧爆發啊哈哈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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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真的是小白文沈嫻直接開了簡單模式一路通關所有人都在助攻……
以及這章婚禮的描寫與真正的漢代婚禮出入很大，但那樣寫就不熱鬧了，所以→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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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覺醒來好多雷！心肝們麼麼噠！
律扔了1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6-05-30 09:19:10
墨魚扔了1個地雷 投擲時間:2016-05-30 22:00:3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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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9章 【106】挾天子令諸侯
沈嫻覺得自己睡了很久，實際上她只迷糊了不到半個時辰。
大概是醉酒的後遺症，太陽穴一陣一陣地抽疼，沈嫻輕輕揉著額頭，靜靜等待疼痛退卻的時候。趁著等候的功夫，沈嫻伸長了胳膊勉強摸著身邊的床鋪，摸了一會兒她發現只有一團窩在一起的被子，沒有人。
……這是上完就翻臉不認人了？沈嫻呆呆地愣了一會兒，猛地睜開眼睛，眼前的情景一陣模糊一陣清醒，過了好半天，斑駁的色塊才在沈嫻眼中逐漸拼湊成了清晰的景像。
屋中不遠處的桌案邊亮著一簇暖黃色的光暈，照亮了一片狹小的空間，把一個人精瘦挺拔的背影投在了窗戶上。
沈嫻定定地看著郭嘉的身影，聲音沙啞道：「郭奉孝，你在那兒干嘛？」
郭嘉正在桌案前奮筆疾書，寫兩筆就停下來呵呵手，冬天天氣冷，雖然屋裡燒了火盆，但並不是所有地方都能被溫暖眷顧到，更別說郭嘉作死地只披了件外袍。
聽到沈嫻的聲音傳來，郭嘉微微一愣，他轉過頭去看著那個躺在床上被自己翻來覆去折騰了一晚有點半死不活的姑娘，忽然露出一個挺燦爛的笑容。
「稍等。」郭嘉說道。說完之後似乎是覺得這兩個字有些冷漠，郭嘉便又補充了一句：「馬上就寫完了。」
「你好像很開心啊。」沈嫻覺得屋中有些冷，便把蓋在腰間的被子拽到了下巴上，她窩在被子裡縮成一團，衝著郭嘉的方向翻了個身：「喂，過來。」
沈嫻話音一落，郭嘉剛好寫完最後一筆，他拎起宣紙吹干了上面的墨跡，轉身緩步走回床前。
沈嫻的目光落進郭嘉大敞的衣襟裡，他胸膛上有幾道不太明顯的抓痕。
郭嘉順著沈嫻的視線低下頭，然後他勾起唇角：「主公，你下手挺狠。」
沈嫻嗤笑一聲，撐著胳膊坐起來，還沒怎麼動忽然就覺得腰肢一陣酸軟，差點兒用不上力氣又栽回床上，但在郭嘉似笑非笑的目光注視之下，沈嫻硬生生咬牙忍住了。
真是個棒槌。余光瞥見自己身上斑斑駁駁的痕跡，沈嫻咬牙切齒地想。
沈嫻任由被子順著胸前起伏的曲線滑到腰間，一心一意伸長了胳膊去夠床邊花架上一只倒霉的花瓶，在指尖觸碰到冰涼的花瓶壁之後，她掌心發力將花瓶凌空拍碎，隨手撈了一塊碎片握在掌心中，對著郭嘉示威一般地晃了晃：「這才是下狠手。」
郭嘉默然地看著沈嫻這種十分幼稚的舉動，強迫自己把視線從她胸前挪開，然後開始反思自己之前的行為是否對沈嫻造成了一定的刺激。
這麼氣憤啊……下次少做幾次？郭嘉默默地想。
把宣紙放在床角，郭嘉忽然靠近了沈嫻，兩人身體相貼，能夠很清晰地感受到彼此的溫度。沈嫻的臉頰有點發紅，不過當她想到倆人更加破廉恥的事情都已經做過了，忽然就覺得無所謂了。
郭嘉握住沈嫻的手輕輕掰開，從她掌心裡取走了碎瓷片扔在地上：「當心劃破了手。」
「怎麼可能。」沈嫻一副無所謂的樣子。
扔完碎瓷片，郭嘉握著沈嫻手腕的手順著胳膊摸到了她的後腰上，在幾處穴位上輕輕捏過後，軟綿綿的沈嫻就撲進了他懷裡。
郭嘉摟著沈嫻順勢翻身上床，一只手臂撐在她耳畔，居高臨下地看著她。
沈嫻警惕地望著郭嘉，她下意識地往後縮了縮，抬手壓住他有些冰涼的胸膛：「離我遠點。」
郭嘉露出一個有些憂傷的表情，他聲音低沉道：「主公，你不能不負責啊。」
沈嫻差點兒沒吐血。
感受了一下酸軟的仿佛要斷掉的腰肢，沈嫻為了防止慘劇在一天之中二次上演，果斷轉移了話題：「你到底寫了點什麼？」
「賣身契。」郭嘉懶洋洋地說道：「主公，你的官印在這兒麼？」
「官印在昭姬那兒。」沈嫻戳了戳郭嘉的胸：「哦不對，我偷出來了，還沒來得及還回去……太尉的金印也在我這兒，」
「那挺好，你扣個章吧。」郭嘉把宣紙糊在了沈嫻臉上。
沈嫻把紙扒拉下來一目十行地瀏覽完，臉上的表情變了幾變，她忽然伸手扣住郭嘉的腰，忍著難受猛地發力一翻身騎|在了他身上。微微皺起眉頭，沈嫻低聲問道：「你要在這上面蓋印？蓋了就不能反悔哦。」
郭嘉似笑非笑地看著沈嫻，手掌漫不經心地順著她的腰往上摸：「你希望我反悔？」
拍掉兩只在自己身上搗亂的手，沈嫻無奈道：「你要跟我成親？」
這話要是隨便一個姑娘在睡了她們家男人之後再問出來，恐怕對方得氣得說不出話。
可如果是沈嫻問的……
「我是不想被公瑾和伯符大卸八塊。」郭嘉是這麼回答的：「還有公達和文若。」
同樣，這話要是隨便一個男人在睡了他們家妹子之後再說出來，恐怕會被姑娘咬死。
可如果是郭嘉問的……
「確實，現在時機不對，」沈嫻點點頭：「我總覺得曹孟德似乎想做什麼，還有劉景升和袁公路……」
說著說著，沈嫻忽然露出了一個輕佻的笑容，她勾起郭嘉的下巴在他唇角邊狠狠地親了一口：「等你家主公一統天下的時候就娶你過門，這婚書你可千萬收好了，萬一丟了我就不負責任了，到時候有的是水靈靈鮮嫩嫩的小青年們……」
沈嫻在暢想美好的未來，郭嘉卻十分不滿意她在這個時候提起什麼曹孟德劉景升之類的，更別說是一幫小鮮肉了。眼見再不努力就有失寵的危險，郭嘉干脆將婚書扔到花架子上，然後把騎在他身上擰來擰去的沈嫻反著按在了床上。
「主公，你好像還是很精神，這讓我對自己產生了一些懷疑。」郭嘉一本正經地說道：「我們有必要就這個問題探討一番。」
沈嫻掙扎未果，奮力擰過頭怒視郭嘉：「探討就探討！你他特麼嘴裡說的正經，下面倒是也給我正經一下啊！」
郭嘉一臉為難，他彎下腰貼近了沈嫻的臉頰，湊在她耳邊低聲笑道：「主公，這個我真辦不到。」
天剛剛擦亮，沈嫻齜牙咧嘴地爬了起來，她覺得自己渾身上下就像被人打斷了骨頭又接起來一般。
「郭奉孝，起床！」沈嫻毫不客氣地一腳踩在郭嘉胸膛上：「再不起床你就等著給別人解釋你為什麼在我房間裡待了一晚上吧！」
「不想走。」郭嘉溫柔地笑了笑，抬手按在沈嫻腰間，在她警惕地打掉自己的手之前說道：「別亂動，給你按按。」
倆人又膩歪了一會兒，郭嘉終於穿戴整齊下床了。
看著在被子裡縮成一團只露出了一張巴掌臉，大眼睛還直勾勾盯著自己的沈嫻，郭嘉輕輕笑了，顛倒黑白：「主公，你是不是早就計劃好了，所以才宣布元宵節沐休三天？」
沈嫻心想你就腦補吧！我只是遵循了現代人的放假制度罷了。但她嘴上卻敷衍道：「是呀是呀我早就想睡你了。」
郭嘉沉默了一會兒，低聲道：「是我想睡你。」沈嫻聞言大怒，她一掀被子坐起來：「是我想睡你！」
郭嘉哭笑不得，心說主公你再這樣我就別想走了。他趕緊撤過被子把沈嫻裹得嚴嚴實實的：「好好好，是你是你。」
「被人看見了自己解釋啊！」
幸運女神一直窩在郭嘉的頭頂上，所以他回去的路上一路暢通，沒有一個人看見他。但當郭嘉走回自家院子裡時，幸運女神猛地站起來一路撒歡往前衝，撲進了另一個人懷裡。
郭奕的眼神亮的可怕，有那麼一瞬間，他看郭嘉的眼神十分像隱藏在夜色中伺機而動的獨狼。但那眼神一閃就過去了，快得郭嘉以為是他的錯覺。
郭奕對一夜未歸的郭嘉恭恭敬敬道：「父親，您去哪兒了？」
「你說呢？」郭嘉一把抄起在回廊下蹲了不知道多久、已經凍得瑟瑟發抖的郭奕進了屋子，他學著沈嫻平時做的那樣揉了揉郭奕的發頂：「你喜歡主公麼？」
「喜歡。」郭奕乖乖地說道：「可是父親，你會被荀伯父打死的。」
被誰誰打死這個句式還是郭奕從沈嫻那裡學的，簡直教壞小孩子。
「不會，」郭嘉語氣平淡地說道：「不告訴他就行了。」
等將來再知道也晚了。郭嘉按了按胸口，那裡被他貼身放著沈嫻蓋過章的婚書，從益州牧的官印到太守的金印再到廣漢侯府的印鑒，沈嫻一共蓋了三個。
但郭嘉知道那封婚書根本沒什麼用處，蓋再多的印鑒也沒用，哪怕把玉璽蓋上去，沈嫻將來若是反悔了，他一樣留不住。
別人都覺得郭奉孝浪子一個，風流不羈，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摔碎了多少佳人的少女心，然而郭嘉卻覺得，沈嫻才是不羈的那個，他在沈嫻身上找不到絲毫的安全感，那種能讓其他姑娘乖乖聽話臣服的招式對上沈嫻統統沒用。
「這真是……」郭嘉按著太陽穴，無奈地笑了笑。
郭嘉走後沈嫻原本打算起身的，但她累得根本爬不起來，於是只好把被子一卷，滾回床上去睡回籠覺了。
或許是床上還殘留著郭嘉的氣息，沈嫻開始睡的很安穩，然而漸漸地她覺得自己做了一個不好的夢，什麼內容忘記了，可是夢中那種忽然心悸的感覺一下子就把沈嫻嚇醒了。
大口大口地喘著氣，沈嫻剛想下床找杯子倒點水喝，就聽到門口傳來了急促的拍門聲，伴隨著紅袖隱隱約約的叫喊：「……小姐……荀大人……」
聽到荀字，沈嫻以為是蔡琰出事了，嚇得她手忙腳亂穿好衣服，確認無誤後滾下床去開門。感謝漢代的衣服把人包裹的嚴嚴實實的，讓紅袖看不見某些不該看的痕跡。
「怎麼了？」沈嫻皺眉道：「出了什麼事？」
紅袖搖搖頭：「是荀大人請小姐你去書房，說是有要事相商。」
難道是荀彧想問問自己太尉的事情？沈嫻忍著身上的酸軟跟在紅袖的身後慢騰騰往書房挪過去，心想文若你也太敬業了吧！現在可是假期中啊！有啥事咱不能上班再說嗎？
然而到了書房之後沈嫻就知道不是那麼回事，因為所有人都在，文臣武將，包括昨天晚上才成親的荀攸和蔡琰。
荀攸眉頭緊皺，一向溫潤淡定的荀彧臉色難看的可怕，這兩人之間似乎隔著一道無形的牆，氣氛很是僵硬。
蔡琰求助的目光看過來，沈嫻無奈地揉了揉眉心：「出了什麼事？人來的挺全啊。」
「主公，長安傳來消息，」荀彧說話了，他的語氣就像是在冰雪之中淬過一般，冷得人掉渣，書房裡的溫度瞬間低了好幾度：「袁本初率領五萬人馬前往司隸，攻破函谷關進駐長安城，要將天子奉迎去信都。」
沈嫻愣住了，過了一會兒她才反應過來荀彧說的是什麼，有些話便脫口而出：「挾天子以令諸侯？」
「主公總結的真好。」荀攸勾起了唇角，用滿是嘲諷的語氣說道。
蔡琰按了按荀攸的手背，阻止他繼續說下去。
「一旦天子落入袁本初之手，你考慮過後果嗎？」荀彧似乎終於忍不住了，他瞬間拍案而起，怒視荀攸：「袁本初奉迎天子，以皇命號令天下豪傑，百姓歸心萬民臣服，令我們完全陷於被動之地！我很早就提醒過你！我到現在也不明白！這種利人利己的事情，你當初為什麼要反對？」
荀攸面無表情地看著荀彧：「一地怎能有二主？」
荀彧微微睜大了眼睛，似乎不敢相信荀攸會說出這種話來，他的聲音有些顫抖：「荀公達，這天下只有一個主人，就是坐在龍椅上的聖人，你看清楚了！」
對此，荀攸表現的很漠然：「是嗎？」
沈嫻終於明白這叔侄倆吵架的原因了。
作者有話要說：
之前忘記說了，這個時候應該是沒有婚書這種東西的，婚書是唐朝才出現的應該，這裡穿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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兩人未被抓住的第一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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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0章 【107】狼子野心
沈嫻聽了半天，總算是知道這叔侄倆為什麼會吵架了。
荀彧被荀攸三言兩語氣得說不出話來，其他人也不敢貿然開口，最後還是沈嫻親自倒了杯茶水遞給荀彧：「文若，喝點水，消消氣兒。」
荀彧謝過沈嫻後坐回去捧著杯子喝水，一邊喝一邊還怒視荀攸，大有非要把他瞪低頭的架勢。然而不知道為何荀攸今天卻軸得不行，任憑蔡琰給他使眼色還是在下面掐他，非要跟荀彧杠上，死活不服軟。
表面上看，袁紹奉迎天子的事情短期內跟沈嫻沒什麼關系，最多就是讓袁紹搶險占領了司隸那片地盤，益州北邊有些威脅，但實際上這背後的政|治意義深遠。在這個戰亂的年代，江山被瓜分，兵權被瓜分，皇帝對天下的控制力度逐漸減弱，皇位的像征意義多過皇帝手中的實際權力，大家表面上都尊重龍椅上的聖人，可實際上呢？在自己家那一畝三分地上，沒人會聽皇帝的話。
可即使是這樣，大漢朝一日未亡，皇帝就一日是這天下的主人，哪怕是名義上的，若是有人公開表示要把皇帝的統治推翻，這天下蠢蠢欲動的諸侯們定然會打著「鏟奸除惡，興復漢室」的名頭，對第一個下手吃螃蟹的勇士群起而攻之。
說白了就是諸侯們都想改朝換代，但沒人願意去背負讓一個朝代覆滅的罵名。
當然沈嫻以後世的眼光來看，這並非是罵名。
在這種情況下，袁紹把孱弱的天子握在手中，就等於是握住了大漢朝的命脈，他可以在控制天子後以皇帝之名行事，收斂百姓之心，牽制各路諸侯，光明正大地擴張自己的勢力。
扯了一塊天下最華麗的，把皇家綁上了自己的戰車，袁紹這一步走得當真精妙。
沈嫻以前也想過這麼做，不過當時她沒有奉迎天子的能力，貿然出手會把火力吸引到自己身上陷入險地，便暫時放棄了這個想法。但在沈嫻拿下了揚、荊二州一共六郡之地一統南方後，她已經具備了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條件。
可是沒有一個謀士向沈嫻提出這個想法。別人也就算了，但荀彧不可能不說出來啊，難道是他沒想到？
別人不提沈嫻也就不想了，說老實話，她確實懶得把天子弄到益州來。奉迎天子不是說說就算了，最起碼要給天子修一座符合他身份的宮殿吧？難道讓天子住在州牧府寒磣他嗎？
宮殿修好了，天子住進去，得派人保護他吧？否則天子在益州出了事，沈嫻難辭其咎，為表忠誠只能切腹自盡啊。
住的地方有了，也安全了，該考慮考慮政事問題。天子不能干坐著當吉祥物吧，他要處理政事，那沈嫻需不需要交權，把自己費勁巴拉打下來的地盤和積攢下來的兵權拱手相讓？
荀攸有句話說得很樸實，「一地怎能有二主」，這是分分鐘就要干架的節奏啊！
但荀彧顯然不這麼想，他從小受到的教育是要忠於漢室，現在漢室傾頹，他的想法也是輔佐皇帝中興而不是把皇帝拉下馬換人。大部分讀書人都跟荀彧是一個想法，他們赤誠、熱情而單純，把滿腔熱血都奉獻給了在風雨中飄搖的漢室，希望能換來一個清明的天下。
可惜這些人注定要失望，殘破的馬車再怎麼修補也逃脫不了支離破碎的命運。
其實荀彧和普通讀書人還有一點點不同，那就是他出身世家，在忠君的同時，他還不得不考慮到家族的命運。
皇室權力衰微最具體的表現就是世家大族的權利已經膨脹到了一個可怕的地步，他們在朝野上下編制了一張密密麻麻的網絡讓皇帝深陷其中無法脫身，死也死不了，活也活不下去，只能依靠著他們的力量在懸崖上左搖右擺，苟延殘喘。
皇帝當到這份兒上，君弱臣強，真的很倒霉。
但沈嫻才不在乎皇帝悲慘不悲慘，只要能完成一統天下的目標，只要治下的百姓安居樂業，她就開心了。忠君愛國什麼的，沈嫻表示她一個生長在紅旗下的好少年從來沒受過這種教育。
「荀公達。」勉強平靜下來的荀彧深吸一口氣：「你能不能告訴我，你為何如此執著地要阻止我向主公進言？我給主公寫過三封有關這方面的信件，主公一封也沒有回復我。開始我以為是主公不贊同我的建議，但後來想想，我曾經幫主公處理過很多公文，即使是那些荒謬到極點的提議，主公依舊會在反駁後陳述自己的觀點，令人心服口服，而不是一言不發就否定了別人的想法。」
看著荀攸沒什麼變化的臉色，荀彧閉了閉眼睛：「後來我想了想，我之所以從未收到任何回復，是因為主公根本沒看見那些信件，它們全都被你扣留了。」
沈嫻愣了愣，她確實沒有收到過荀彧有關「挾天子以令諸侯」的提議，開始還以為是大家都沒想到，她思想太超前了，現在看來，難道是因為被荀攸壓下了？
為什麼？
荀彧話音一落，所有人都驚訝地看著荀攸。
因為政見不同在沈嫻面前吵成一團還可以理解，畢竟人跟人的想法不一樣，有些人覺得這樣做很好，另一個人就會覺得很糟糕。然而鬧到要扣留對方進言的信件，這可就過分了。
私自扣留下屬交給主公的重要信件是個可大可小的事情，往小了說，是這位下屬爭風吃醋排擠他人，品德不行；往大了說，則代表這位下屬有不臣之心，妄圖取而代之。
但荀攸既不是小肚雞腸排擠同事的人，亦非想干掉沈嫻自己上位，這當中一定有什麼隱情。
「公達。」沈嫻知道這件事必須給荀彧一個交代，沉吟片刻後她問道：「你有什麼想說的麼？我確實沒見過文若有關這方面的信件，他什麼時候送來的？」
荀攸沒說話，反倒是蔡琰低聲說道：「第一封是主公還在廬江的時候，第二與第三封則是主公來到了江陵之後。」
聽到了蔡琰的話，荀彧睜圓了眼睛：「昭姬，你也知道？」
蔡琰沒有遲疑，她點點頭，語氣十分平靜：「是的，所有送交給主公的信件都會經過我的篩選。」
這事蔡琰也有參與？
看著荀彧一言不發死死攥著杯子導致骨節發白的樣子，沈嫻覺得他可能要爆發了。
「方便說麼？」沈嫻淡淡地問道：「若是方便就開口，不方便就找個夜深人靜的時候去找我。」
沈嫻這話自然不會是對荀攸說的，他被荀彧罵的狗血淋頭也不肯吐露一個字，想必沈嫻也問不出什麼來，還不如換個角度從蔡琰那裡入手。
但蔡琰露出了遲疑的表情：「主公，私自扣留文若信件的責任我會承擔，但是……」
蔡琰話音未落，守門的裨將忽然走了進來：「大人，蔡先生與盧先生求見。」
蔡邕和盧植這個時候前來？沈嫻忽然想起了這倆人在蔡琰與荀攸成親那晚好像想對她說些什麼，但是沈嫻當時真喝醉了，心裡燒著一團火，只想趕緊回去，無暇顧及其他。
不過現在聽也不晚，沈嫻想了想說道：「讓他們進來吧。」
蔡邕和盧植一進門，便直接說道：「主公，請屏退左右，有要事相告。」
「老師與先生是聽到了袁本初奉迎天子的消息嗎？」沈嫻微微一笑：「既然如此……」
沈嫻話未說完，其他人十分識趣地站了起來紛紛告辭，最後屋裡只剩下了大咧咧的甘寧、低頭不語的蔡琰、面無表情的荀攸、臉色陰晴不定的荀彧和無所謂的郭嘉。
蔡邕皺起了眉頭：「此事關系重大。」
「這些都是我可以信任的人。」沈嫻認真道：「其實出去那些也是我可以信任的，但讓他們都留下顯然老師你會很不滿意。」
蔡邕的確不滿意，他還想說什麼，卻被盧植攔住了：「就這樣吧，反正遲早要知道。」
蔡邕長嘆一聲：「好吧。」
沈嫻做出了洗耳恭聽的架勢，然後就聽到蔡邕說：「商羽，其實你父親並非是劉君朗。」
沈嫻：「……」
劉焉被人ntr了？這是沈嫻大腦中冒出的第一個念頭，她差點兒問出來，但看蔡邕如此認真的臉色，沈嫻硬生生把話咽了回去。
蔡邕說完這句話便閉嘴不言，然後由盧植講了一個十分俗套的故事。
故事的梗概就是，靈帝在世時，後宮何貴妃專權，為了保證自己的地位，在她沒懷孕之前，其他女人的孩子不管是出生的還是尚在孕育中的，全都被她耍手段弄死了。因為何貴妃與宦官們的關系很好，有了宦官在靈帝身邊勸說，靈帝也不怎麼管何貴妃的舉動。
後來靈帝喜歡上了王美人，獨寵她一人，令何貴妃心生嫉妒。很快，王美人懷孕了，因為懼怕何貴妃，王美人想將胎兒打掉，但她試過幾次都未成功，最後瞞著眾人偷偷誕下了一個嬰兒。
為了讓嬰兒免受何貴妃的迫害，王美人一狠心派人將她送出了宮，寄養在自己姐姐的身邊，她的姐姐正是當時劉焉的夫人。
「當初靈懷皇後托我將你帶給王夫人的時候，你剛剛出生一天，」蔡邕說：「已經這麼多年過去了，你也長大了，長得很像你母親。」
沈嫻忽然記起馬日磾曾說她長得很像她父親，當時沈嫻以為那個父親是劉焉，現在看來，馬日磾想說的大概是王美人，但又怕露餡，便只好托了靈帝的名頭。
只可惜這麼隱晦的暗示沈嫻根本沒聽懂。
聽完之後，其他人久久無言，荀彧更是震驚得無以復加，他臉上第一次出現了呆滯的神情，看了看沈嫻，又將目光轉向荀攸。
「公達是後來才知道的。」瞥見荀彧的動作，蔡邕解釋道：「在主公收復江州之後。最初我只是委托他幫主公出兵長安誅滅董賊。」
荀攸低聲說道：「知道我為什麼一直阻止你奉迎天子了嗎？現在我們需要的不是孱弱無能的君主，而是殺伐果決的帝王。誠然，你可以耐心輔佐他，把他培養成明君，但是百姓等不起，諸侯等不起，這個天下等不起。」
一地不可有二主。這是漢家天下。
那又如何？這兩件事情在沈嫻身上並不衝突啊。
荀彧沉默不語。
沈嫻沒在意荀攸說出了什麼了不得的事情，她所有的注意力都被蔡邕的話吸引了，只見她面無表情地問：「所以說當今聖上是我弟弟？他一直知道我是他姐？」
「是。」蔡邕嘆道：「陛下封你為侯，予你兵權，正是希望你能幫助他匡扶漢室江山，除了你，他無法信任其他人了。」
沈嫻忽然笑了，她下意識按了按自己的腹間：「老師，有件事我一直沒告訴過你。」
蔡邕看著沈嫻的神情，心中浮起了一股不好的預感。
沈嫻慢悠悠道：「在廬江的時候，我抓到了一些給我下|毒的刺客，經過師父幫忙審問，得知他們是虎賁營的人。」
「如果那位真的是我弟弟，」沈嫻的語氣十分溫柔，聽來卻令人不寒而栗：「他一邊封我高官厚祿，一邊派人殺我，是何道理？」
蔡邕很想說這不可能，但當目光接觸到沈嫻的眼眸時，他知道沈嫻沒有撒謊，也明白這確實是皇帝會做出來的事情——即使他不做，也會有其他人去幫他操心這些。
親姐姐又如何？一個手握兵權坐擁半壁江山的親姐姐，比其他狼子野心的諸侯更危險。
蔡邕還在思考該如何回答沈嫻這句話，便聽到沈嫻已經自己說了：「老師，有句話你說錯了，陛下不信我，他只相信他自己。」
「不過他確實不該信我。」沈嫻嗤笑：「一個女子，自小女扮男裝，騙過了天下人，長大後更是囂張，先是干掉了兄長繼承父位，然後一步一步拿下周邊土地，到現在一統南方劍指天下……你說她想干什麼？」
沈嫻微微抬起下巴，她目光炯炯有神地盯著蔡邕：「到了這個地步，即使她是個女人，也不得不防了吧？」
蔡邕被沈嫻問得沉默不語，這時盧植拍了拍他的肩膀，抬頭對沈嫻說道：「我們最初都以為，靈懷皇後生的是個皇子，在靈思皇後把持後宮以致靈帝一無所出時，也曾想過迎你回宮，直到後來伯喈告訴我，你是個女孩，只不過被劉君朗扮成了男子，那時我便知道劉君朗的野心。」
沈嫻伸出一只手制止了盧植往下說，她閉了閉眼睛：「先生想說什麼，我都明白了。」
女兒對劉焉沒有絲毫價值，他需要握住一個皇子在手，培養他成才，一定要比靈帝的兩個兒子都有能力，最重要的是，還要對劉焉忠心。
最初劉焉不過是以防萬一，但漸漸地，他發現了漢室的衰敗，發現了亂世將臨，沈嫻的身份就變得重要起來。劉焉為沈嫻造勢，給了她很多揚名的機會，一步一步把她推到了天下面前，同時他也意識到，自己已經無法掌控沈嫻了，即使她是個女子。
沈嫻身為女子，手握益州大半兵權，且並不知道自己的身份，這樣的她對幼小的劉協來講是一股可以利用的巨大力量。那時劉焉年紀已大，再加上與蔡邕、楊彪等勢力的博弈，讓他沒有太多時間不著痕跡地除掉不聽話的棋子，於是劉焉干脆直接把沈嫻調去了長安，切斷了她與益州勢力的聯系，同時召回劉璋，讓親兒子坐上益州牧的位置，再把自己的勢力交給他，等沈嫻戰死沙場或者帶病勝利歸來時，將她困在益州除掉。
劉焉計劃得不錯，但他沒想到劉表會在當中橫插一杠子，生出了讓沈嫻劉璋兩敗俱傷再接收益州的想法，導致沈嫻最後沒被關門打狗，反而帶兵直接打了回去。
即使沒有劉表的暗中運作，劉焉的計謀依舊無法實現。明白了劉焉用意的蔡邕等人又怎麼會任由劉焉除掉劉協的刀呢？
於是在沈嫻離開洛陽之前，荀攸以報恩的名義自願加入，蔡琰也來到了沈嫻的身邊。
這些事情越往下想，沈嫻就越覺得自己的心被一只手掌攥在當中使勁兒地□□，疼得連呼吸都困難。她以為這一切都是她自己的努力，結果到頭來卻發現是其他人早已安排好的。
蔡琰和荀攸，這兩個沈嫻身邊最得信任的謀士，心不在她那兒。
懷疑了荀攸和蔡琰，接著還有被荀攸一封信請過來的荀家，還有蹭著荀彧一起來的郭嘉，還有賈詡……
停！不能再想了！沈嫻強迫自己停止這種虛妄的懷疑，她的理智告訴她不該這麼做，但情感上卻無法接受。
偏偏荀攸還不明白沈嫻在沉默什麼，他以為沈嫻只是一時無法接受這個令人震驚的消息，畢竟他當初從蔡邕那裡聽到真相時，也是一臉懵逼開始懷疑人生。
但蔡琰和郭嘉卻隱約明白了沈嫻為什麼不讓盧植繼續說，她不想聽到那些讓她信任到可以托付生命的人，都是別人派來的。
蔡琰猛地站了起來，她緩緩走到沈嫻身前跪下，一把握住了她攥成拳頭的雙手：「公達攔截了文若寫給你的信，我問他為什麼，因為最初我也支持文若的建議，並且反對他這麼做。」
沈嫻緩緩低頭看著蔡琰，見她還肯聽而不是把所有人都趕出去，蔡琰松了口氣，繼續說道：「然後他告訴了我，那時我才知道你的身份，也明白了他為什麼堅持不要奉迎天子。」
「主公，」蔡琰十分鄭重地問道：「你想要這天下嗎？」
作者有話要說：
其實你們猜對啦，但說出來就沒意思了，原本的大綱中我計劃是讓貂蟬在死前告訴沈嫻的，提醒她防備劉協，但是一想到貂蟬死了賈詡的暗戀就永遠不可能說出口，那真是太悲慘了，於是我還是改了這段→_→
沈嫻不是不驚訝，她只是還沒反應過來，大腦率先考慮到了最壞的一面，所以就看著比較冷靜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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補完了，前面加了一段荀彧和荀攸，別看漏了。
沈嫻的出生年月被我整體提前了，是因為設定時的一個bug，前面已經提過啦，所以自然王美人和何貴妃晉位與生子等等的相關時間也不是歷史上的而是被架空了【我們本來就是架空的嘛OVO】，這裡提醒一下，別誤會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