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6章
【餓, 好餓……】
【吃，我要吃, 一切, 吃……】
【餓餓餓餓餓餓——】
「德懷爾先生？你還好嗎？德懷爾先生？」
有女孩的聲音在他耳邊徘徊，似近似遠。
有那麼一瞬間，他不知道這是誰，也不知道自己是誰、自己身處何方, 只知道這是「獵物」。於是他想要撲上去, 將她吞到肚子裡。
她好像擁有很強大的能量。
吃掉的話, 也許就不會覺得這麼餓了吧……
「先生？先生！」
不知道艾薇喊了他多少聲, 德懷爾的理智終於回歸。
他發現, 自己仍然在實驗室裡, 正站在一堆器材的前面。
……
對了, 他之前應該是在做實驗, 研究怎麼剝離自己身上的博伽茹細胞——他其實對這個議題不感興趣，奈何光之國的科學家實在是水平高超, 引起了他的興趣。出於與這兩人交流探討的目的, 德懷爾猶豫再, 還是選擇加入。
該說是幸好嗎？
自己雖然失控了, 卻並沒有將試管打落在地，不會影響到試驗進度。
想到這裡，德懷爾才松了一口氣。
他頓時向地面癱軟。
「先生！」
艾薇趕緊扶住他。
一旦找回理智，德懷爾就又變成了那個冷靜到冷漠的科研者。如果不是那蒼白如紙的面孔、和滿頭的冷汗, 幾乎看不出來剛才發生了什麼。
艾薇扶著他，讓他躺回到那張拼接床上。
——謝天謝地，經過各種鍛煉，她現在的力氣還可以, 至少扶德懷爾這麼一個（高挑但瘦削的）男性還是沒問題的。
「……抱歉。」
男人輕聲說著，聲音裡有遮掩不住的虛弱，額頭也仍有冷汗在向下流。
艾薇輕輕搖頭，表示不在乎，
「你現在感覺怎麼樣？還好嗎？」
她抽了一張紙巾，塞給德懷爾。
——擦汗就算了，某個無幻魔人可能會實名殺過來。
還是讓他自己來比較好。
「我還能壓制。」
德懷爾閉著眼睛說。
這其實是答非所問。
可艾薇一點都不覺得驚訝。
因為她心裡已經有了答案。
抑制博伽茹細胞的活性，是需要消耗她的光能量的。最近這幾天，德懷爾病發的頻率越來越高，而她需要消耗的能量也逐漸增多。她怎麼會猜不到答案呢？
少女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下次不舒服的話要提前告訴我，別逞強。」她這麼說道，語氣輕柔中有嗔責的意味，「你這樣忍著，如果我有一次沒能及時發現，那……」
那你可能就要徹底失控了。
如果你真的變成了博伽茹，那我和希卡利長官就沒有解決的辦法了，我們只能殺死你。你難道不知道這件事嗎？
德懷爾當然是知道的。
只是他不在乎。
「我心裡有數。」
男人回答得冷冰冰的，卻怎麼聽都有一種逞強的意味。
反正艾薇是想要磨牙了。
「別逼我再把你綁起來。」
她「威脅」道，「再不老老實實的，你就別想參與研究了，一直躺在床上吧。」
「艾薇小姐……」
「我說到做到。」
知道他現在應該很不舒服，艾薇也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給他接滿一杯水、拿了幾包零食，都放在他旁邊的椅子上，然後扯了一件風衣蓋在他身上。
女孩子跑回去繼續實驗了。
德懷爾凝視著她遠去的背影。
「他今天怎麼不在。」
半晌，男人突然開口。
依舊虛弱的聲音，很輕很輕，但他知道艾薇聽得見。
果然，艾薇擺弄器材的手停頓了一下。
她再次看向德懷爾。
「希卡利長官在聯系光之國。」她平靜道，「有些主修生物方面的科研人員，也許會比我們做得更好，更有思路。長官就是在和他們溝通。他等下就會回來了。」
其實是地球上的設備不夠多、不夠好——之前送過來的大多是適配物理研究的設備，化學生物方面她以為自己暫且接觸不到，就沒有申請。長官就是在商討，能不能盡快送一批精尖儀器過來。
當然，艾薇也在網上下單了很多設備，要求店家加急配送，加錢的那種。
光之國那邊甚至接收了希卡利長官目前收集到的數據，同步展開研究，一旦有進展，就會分享給這邊。
這算是幾步齊下呢？
艾薇決定不去思索這個問題，也不把這些詳細說給德懷爾聽，省得他有太多的心理壓力。
可德懷爾還是隱約意識到了什麼。
「你們沒必要這麼做。」
他冷靜地說，「同化到了這個地步，已經是不可逆的狀態了。我現在堅持活著，只是覺得我作為珍貴的試驗品，還能從自己身上收集到一些數據，僅此而已。你們應該做的是配合我，記錄數據——我失去理智的時候，有些數據靠自己無法獲得——比如我是怎麼異化成博伽茹的，在我失控的時候什麼數值突然升高。這些才有意義。」
「有沒有意義是我們說了算。你老老實實躺著吧。」
艾薇面無表情道。
——大家都在努力，想要幫助你，結果你現在想要擺爛？你問過我們的意見沒有？
她真的有點想要把這人綁在拼接床上了。
最好能打暈他，讓他把這幾天睡過去。
省得他總是添亂。
「你們到底在堅持什麼。」
德懷爾是真的有些迷茫，「你難道不知道科研的重要，不知道這個項目的意義嗎？即便是光之國，也能用得上博伽茹的這份力量吧，我的提案明明是雙贏，而且給你們帶來的麻煩是最少的。你們現在的做法完全是唔——」
他的話沒能說完。
因為艾薇終於忍無可忍，動用奈克瑟斯的力量，把他的嘴給堵住了，手腳也重新用光索束縛住。
——她曾經苦心鑽研這份力量，研究出許多亂七八糟的小技能，結果現在就派上用場了。果然所有的辛苦都不會白費。
假裝開心.jpg。
「虛弱成這樣，就別說話了。」艾薇選擇專權統治（bushi），語氣斬釘截鐵，「閉上眼睛，睡覺，別逼我給你臉上蒙一塊手帕。」
「唔——」
「老實睡覺，睡著了我就給你解開。」
其實也不用解開。
堵著嘴，就不用擔心他突然暴起，吞噬周圍的生命了。
這麼一想，嘴裡的這團光（還好不是很燙）不用取走，只要松開他的手腳就行。
德懷爾眨了眨眼睛，仿佛是想要用眼神表明自己的想法。
艾薇：。
對不起，看不懂，無法理解。
你還是老老實實睡覺吧你。
少女果斷轉身，重新將注意力放到各種儀器之上。
掛鐘滴滴噠噠的聲音縈繞在實驗室裡。
……
良久，德懷爾終於閉上了眼睛。
他的呼吸逐漸變得平緩。
*
*
*
「你在科研方面很有能力。」
「呃，謝謝？」
「只是你還小，你有很多該學的東西。」德懷爾說得平靜而認真，「你的天賦在科研上。比起戰鬥，你更應該加入科技局，好好學習、好好做研究。你能帶給宇宙更多的變化，好過成為一個莽夫。」
倒也不至於是莽夫。
你這個說法，佐菲隊長會來跟你決鬥的兄弟。
艾薇眨了眨眼睛。
「她已經在科技局掛名了。」
——說話的是希卡利。
他雖然一直在尋找剝離博伽茹細胞的方法，可只是出於人道主義而已，事實上，他對德懷爾的態度始終是冷漠的，就差升級成厭惡了。
此時，這位科技局局長難得有了一個好臉色。
「當然，你的建議有一定的道理，我之後會去和佐菲商議的。」
他這麼說。
艾薇不由得捂住了臉。
完蛋，事情又被挑起來了。
她這樣想著
他們以前好像就因為這件事「討論」過，艾薇好不容易才端水成功，結果現在還來？
不會吧不會吧！
我真的要死了qwq！
德懷爾低頭，擺弄著手裡的這些儀器。
到現在，他還是覺得這個研究項目沒有意義。只是，作為一個科研人員，他實在沒法看著這兩個人熱烈地討論著什麼，而自己卻全不參與。
「對了，我有件事情要問你。」
希卡利突然轉移了話題。
他沒有指名道姓，可這裡所有的人都知道他是在說誰。
「？」
於是，德懷爾看向他，露出一個詢問的目光。
希卡利也暫停了擺弄設備的動作。
「你記載的這些數據很有意思。」他拿起旁邊的本子，輕輕晃了晃，「如果我沒看錯，在你之前，也有格蘭弗星人作為實驗體，融合了博伽茹細胞。是吧。」
「……」
「我能知道這個人怎麼樣了嗎？為什麼實驗數據這麼少？」
很難說，這個人實在詢問，還是在審問。
至少實驗室的氣氛已經變了。
艾薇左右看看，露出一點迷惑的神色。
她試圖岔開話題——
「是我師兄。」
然而，德懷爾平靜地回答了這個問題。
他甚至露出了一個遺憾的表情。
「在被博伽茹細胞同化的過程中，他不相信自己的意志力，所以早早自殺了。我也因此沒能得到更多的數據。」
「……」
「沒有關系，有我作為試驗品提供的數據，應該也足夠了。」
他居然還笑了一下。
「所以，兩位奧特戰士，請不要忘了把我記錄的一切轉交給格蘭弗星。萬分感謝。」
艾薇：……
艾薇：。
「還是等你恢復後自己轉交吧。」
我們在這裡拼命努力，你一個勁的說喪氣話，煩不煩啊。
真是，她又想堵住這人的嘴了。
這一定不是她的錯。
第187章
無數根電線穿過實驗室, 纏繞糾結，最後連在一具瘦弱的□□之上。
他原本並沒有這麼瘦削的。
只是幾天不見，就像是變了個人, 看來博伽茹細胞要比自己想像得更可怕。
德懷爾平靜地想。
——好像沒有看到自己師兄張牙舞爪、滿眼紅光的模樣, 也沒有看到他逐漸變得和博伽茹毫無區別的手腳。
「啊——」
又是一波激烈的電流，男人終於發出虛弱的慘叫聲，身體痙攣了兩下, 不再掙扎了。
而德懷爾依舊冷眼旁觀。
……
「你什麼時候來的？」
不知道過了多久, 男人終於清醒過來。
他一睜開眼睛, 就看到穿著白大褂站在自己面前的德懷爾，依舊是那副冷淡的、叫他厭惡的神色。
想都沒有想, 男人就發出了冰冷的質問。
德懷爾沒有回答這個問題。
對方似乎也不想知道答案。
「滾出去。」
閉上眼睛, 男人聲音虛弱, 語氣卻堅決。「我這裡不歡迎你。」
「……」
「還是說, 你這次來，就是想要看我的笑話？也是，發現我會比你先變成怪物，你一定很高興吧。」
「我並沒有這樣想, 師兄。」
「那就滾！」
男人凶狠罵道, 「聽得懂嗎？離我越遠越好！滾遠點！」
「可你需要我的幫助。」
「胡說八道！」
全世界所有人都可以幫助我, 只有你不行！我不需要你把我襯托得更渣滓！
德懷爾沒有說話，只是環顧四周。
大多數的實驗器材都已經被破壞掉了, 看起來是他失控時干的「好事」；電線被特意加固過, 讓他不至於輕易掙斷束縛；牆壁上有利爪留下的痕跡, 德懷爾掃了一眼自己師兄，發現他的手臂已經無法恢復正常。
「怎麼？你這個表情，是覺得我很可笑嗎？我明明是想害你, 結果卻把自己給坑了？」
男人似乎終於冷靜了一點。
他咳嗽著說話，仿佛隨時會吐出一口血來。
德懷爾神色平靜。
「當然不。看你的異化情況，你早就進行這項研究了，不是嗎。」
「……是啊，是啊。」
說起來也是可笑。
自己日日夜夜都想要贏過德懷爾，所以在偶然得到博伽茹的身體樣本之後，他無視了可能會有的危機，發誓要掌控這種怪獸的吞噬能力，成為讓所有格蘭弗星人進化的「英雄」。
野心讓他不再理智，讓他在發現實驗體的狀態沒有惡化後，迫不及待地將細胞移植到自己身上。
等他發覺博伽茹細胞有潛伏期的時候，一切都來不及了，他只能眼睜睜地看著自己越來越像怪物，看著自己滑向毀滅的深淵。
理智一次次被飢餓的本能壓制，他卻無力回天。
……
在意識到這點之後，他果斷引誘德懷爾進行相同的研究。
他到底是怎麼想的呢？
為了讓老師同時失去兩個學生嗎？為了自己心裡熊熊燃燒著的嫉妒之火？
男人不知道答案。
他也不想再弄清楚了。
「盡情地嘲諷我吧。」他喃喃道，「我就是這樣一只卑微的臭蟲。放心，我一定會死在你前面，我沒有機會再看你的笑話了。」
「別這樣說。」
「你跟我不一樣。你這樣的天才，也許真的能找到辦法——掌控這份力量的辦法。」
「我還在努力。」
「可真是你會說出來的話啊。」
男人這次是真的咳出了血。
可他還是在笑。
「你要殺了我嗎？為你自己報仇？」
「……」
「殺了我吧。」他嘶啞道，「我快撐不住了，殺了我吧。電流的效果越來越差，也許下一次我就要變成博伽茹了，格蘭弗星人對付不了博伽茹的……」
他想要德懷爾去死，可他從來沒有想要害自己的族人。
黑暗的念頭爆發的時候，他也只是將自己嫉恨的德懷爾拉進地獄。
……用「只是」這個詞好像不太合適？
德懷爾看起來還是那麼冷靜，冷靜到冷漠的地步。
「你之前發作了幾次？有記錄嗎？」
「……什麼？」
「在你徹底失控之前，我會動手的，但你該再多撐一段時間門，師兄。你可以把之前的數據都轉給我——如果你有記錄的話。或者你默寫一份，我知道你的記憶力很好，這些你應該都記得。」
「……」
男人抬起頭來。
他對上的是一張平靜的臉，沒有厭惡、也沒有憐憫。
那簡直是高居雲端的神明。
「你的世界裡是只有這些東西嗎？」
「？」
「……我最恨的就是你這個表情，德懷爾，到現在都是。」
男人沙啞著嗓子說。
那份嫉恨、憤怒，以及微不可言的恐慌，再次回到他的世界裡。
飢餓的欲望也再次攥住他的心髒。
*
*
*
「嗯？講完了嗎？」
「師兄自那之後就不肯見我了，當然，我要的數據也沒有發給我。老師說，他三天後就自殺在那個實驗室裡。」
「……」
「我已經說過了，別把我當成是好人，或者是無辜的受害者。」德懷爾又轉到了每日例行的說教環節，「你們為我做的這些都沒有意義，你們只應該就著我的思路，研究出掌握博伽茹力量的方法。」
「這就是我們的事情了，有沒有意義我們說了算，你這個添麻煩的家伙不要多嘴。」
艾薇頭也不抬，只是嗔責了一句。
冰冷的液體被她緩緩推入到對方的身體。
「感覺怎麼樣？」
她輕聲問。
德懷爾閉著眼睛，感受片刻。
「很好。」
他輕聲說，語氣似乎比剛認識的時候要更有溫度。
艾薇忍不住笑了起來。
「要說實話哦。」
「我不會在科研的事情上開玩笑。」
「也是……」
「你在科研方面的水平超出我的設想。你真的很有天賦。」
這句話，德懷爾說得真心實意。
艾薇重新垂下了眼簾。
「是希卡利長官厲害，」她誠懇道，「我只是打下手。」
「過分的謙虛是沒必要的。」
「我說的就是實話——」
德懷爾似乎露出了一個微弱的笑容，跟他往日的模樣略有區別。
他摸了摸小腹的位置。
這麼多天以來，他第一次想起，「飽腹」是什麼感覺。時時糾纏著他的飢餓消失了，渾身所有的細胞都不再張牙舞爪。
也許，他真的不用再擔心，自己突然異變成博伽茹。
「這個藥——」
「是強力的抑制效果。」艾薇似乎嘆了一口氣，語氣也有點歉疚，「暫時做不到剝離，抱歉，也許你要再等幾天。」
「已經夠了。」
德懷爾認真看她一眼，「你們能否將藥劑同步給格蘭弗星人？格蘭弗星一定會提供對應的報酬的。」
「這個嘛，還是等你徹底轉好之後再說吧。」艾薇眨眨眼睛，「而且，你不是也參與大半的研究過程了嗎？等你回到格蘭弗星，完全可以自己復刻出來，何必談交易呢。」
「……」
「現在呢，你還是專心休息吧。」
少女扶著他躺下。
就在這時，門口處有細微的響動。
艾薇看了一眼。
黑發黑眼的年輕人從門框處探出腦袋，朝她露出一個比陽光還要璀璨的笑容，還招了招手，示意她出來。
「我先出去一趟。」於是她溫聲說。「等下就回來。」
「我知道了。」
「藥就放在你手邊，一旦有失控的可能，立刻注射，不要怕浪費。」
「嗯。」
少女走出房門。
德懷爾就靜靜目送她的背影。
他們兩個都沒有留意到，角落處的陰影裡，有一團黑色的霧氣漸漸凝結。那是艾薇看了肯定會覺得眼熟的敵人。
——那是格魯米。
*
*
*
「希卡利長官呢？」
「他在了解這個世界的科技水平。」
「唔……」
艾薇陷入沉思。
對面的青年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容。
「這段時間門辛苦你啦，艾薇，情況我都聽佐菲哥哥說過了，你真的做得很棒！你始終是這麼可靠呢！」
「嘶，可別這樣誇獎我，我會驕傲的。」
少女覺得臉頰有點燙，她伸手捂住。
面前的日比野未來，或者說是夢比優斯，笑得更加可愛。
「驕傲也是應該的，你確實做得很好嘛。」
「打住打住……」
艾薇趕緊喊停。
她試圖轉移話題。
「話說，夢比優斯，怎麼來的是你啊。」她小聲問，「我不是對你有意見哈，就是……我以為光之國會讓趕路速度更快的……」
「我明白你的意思。」夢比優斯笑得狡黠，「我這麼快就把儀器送到了，你一定也很驚訝吧？」
「確實。」
少女本來想否認，可對上那雙清澈的眼睛，她還是蔫蔫地點頭了。
「其實是賽羅捎我來的。」
面前的年輕人小聲說。
「？」
艾薇的腦袋上冒出一堆問號。
「其實賽羅一個人來就行了，可他害怕希卡利，不想跟他打照面，就把儀器塞給了我，讓我轉交——我沒有給希卡利說，你要保密哦。」
「……可我覺得長官已經猜到了。」
你到得這麼及時，希卡利長官就沒有疑問嗎？怎麼可能。
夢比優斯朝著她眨了眨眼睛。
「那就是另外一回事了。」
「……好的，我懂了。」
艾薇喃喃出聲。
——你果然是個芝麻包，賽羅對你的評價可太到位了！
夢比優斯輕快地笑了一聲。
「好了，」女孩子及時打住這個話題，「你找我出來有什麼事嗎？」
「我就是想問問——」
「轟——！」
夢比優斯的話沒能說完。
是地動山搖的聲音，是屋頂被撕裂的巨響，是整個世界都在顫抖搖晃的感覺。面前的青年眼神一變，就把後半句話咽了回去。
他毫不猶豫地將艾薇按倒在地。
濺起的砂礫崩在他的身上，卻絲毫沒能碰到那黑發的女孩。
「博伽茹。」
他仰起頭來，語氣冰冷。
艾薇也震驚地抬起了頭。
面前的，是一只巨大猙獰的怪物，正朝著他們的方向張開嘴巴，表情中滿滿的都是飢餓和渴望。
「……德懷爾？」
少女喃喃出聲。
理智告訴艾薇，沒有第二個可能，可情感上——為什麼，剛才不還是好好的嗎？
有那麼一瞬間門，艾薇甚至在痛恨自己出色的視力，否則她怎麼會看到，博伽茹身上還掛著幾塊殘碎的布片，上面的花紋眼熟得叫她不敢呼吸。
怪獸不耐煩地動了動，一塊布料飄落下來，剛好落到她的面前。
「……」
少女緩慢地將那塊布片攥在手裡。
她渾身僵硬，如同冰雕。
第188章
「救命啊, 救命！」
「啊啊啊！」
「快跑，再快點！」
雖然隔了一段距離，可看到博伽茹的普通人還是忍不住發出尖叫, 四處逃竄。
相比之下, 離得最近的兩個「人」，就顯得有些過分冷靜了。
……
呃，還是得糾正一下，冷靜的應該只有夢比優斯。
而艾薇——
「艾薇？」
有人在擔憂地呼喊她的名字，可那個聲音好像很遠, 遠得她完全沒法回神。
博伽茹低頭看著她, 發出尖銳的笑聲。
艾薇並不害怕。
她只是在嘗試著從這個聲音裡找出德懷爾的痕跡。
……
她完全失敗了。
「艾薇, 艾薇！」
不知道夢比優斯喊了多少聲，少女終於回過神來，她扭頭, 一雙漂亮的眼眸裡盛著復雜的光彩。
「……抱歉。」
她低聲說。
——很抱歉, 我沒能救得了他；很抱歉，我還是讓災難降臨在了地球上；很抱歉，我讓你擔心了。
……她有很多想說的，可這些話最終都卡在喉嚨裡。
艾薇輕輕呵出一口氣, 從懷中掏出變身器, 盯著看了幾秒鐘。
她的神色已經重新變得平靜而又堅毅。
可夢比優斯也意識到了什麼。
「交給我吧。」
他按住少女的手，「你待在這兒就好。」
「不必，我——」可以的。
這是我應該承擔的責任, 也是我應該彌補的錯誤。
我還沒有那麼軟弱。
艾薇的話沒能說完，因為變身器「夢比優斯氣息」已經浮現在青年的手臂處，
「相信我吧。」
他朝著少女露出一個微笑，明明是純良溫柔的樣貌, 此時卻能帶給任何人可靠的感覺。
「……」
艾薇抿住嘴唇。
她看著銀紅色的巨人在光芒中顯出身形，佇立在大地之上，與博伽茹對峙著。修長的身材、類似貓貓的面容、明亮溫柔的眼燈、標准的格鬥起手式，這一切都引來普通人小聲的驚嘆和感慨。
而她則是看著自己的變身器，動也不動。
她是在遲疑嗎？
*
*
*
「哈！」
夢比優斯一拳擊打在博伽茹的頭部。
怪獸向後踉蹌了一步，凶狠地張開嘴巴。
一根半透明的細繩（也許是舌頭？）從它口中伸出來，撲向夢比優斯的脖頸，似乎是要將他勒死。
好在久經戰鬥的奧特戰士反應極快。
他左手攥緊那根細舌，與之角力，右手則是握成拳，重重擊打在博伽茹的胸腹處。擊打到第三下的時候，博伽茹終於扛不住，發出一聲尖銳的慘叫，主動咬斷了光繩。
「？」
夢比優斯確實沒有想到這個操作，他略略一驚。
只是這片刻的失神，博伽茹立刻就撲上來，咬住他的肩膀。
「——！」
這一下應該挺疼的，奧特戰士甚至發出了聲音。
好在，他還能反手擊打在怪獸的小腹處，將其擊退。
【他真的是剛變成博伽茹嗎？】
【好強。】
夢比優斯有點想要皺眉。
只是簡單的互相試探，就能讓雙方意識到彼此的實力：這只博伽茹在力量上甚至已經壓制了他，速度……看它剛才偷襲的這一下，只怕也不容小覷。
當然，他並沒有因此而生出畏懼。
銀族的戰士重新擺出格鬥的起手式。
「——！」
博伽茹再次發出尖銳的笑聲。
仿佛是嘲笑，又好像是對眼前獵物的渴求。
它身後有巨大的雙翼突然伸展。
「！」
夢比優斯頓時變得更加警惕。
——這翅膀真是又大又長，隨著它飛過來，幾乎要遮蓋所有的陽光。翅膀合攏，奧特戰士就幾乎要被困在怪獸的囚籠裡。
他眼燈略略一閃。
再抬起手臂的時候，金色的光劍已經逐漸成形。
「唰！」
「唰——！」
然而，不是一聲劍鳴，而是兩聲。
「新的奧特戰士！」
正在看直播的小孩子尖叫出聲，好像很是驚喜。
一直對所謂的奧特曼抱有懷疑的人類至上主義者呼吸都滯住了。
佇立在那裡的，是一個通體藍色的奧特曼，看起來高貴而優雅，耳朵幾乎像是童話裡精靈的耳鰭。
他似乎完全不像是戰士。
——如果不是那垂下的光劍還在折射著幽幽冷光。
【希卡利！你來了！】
夢比優斯很是驚喜。
希卡利靜靜看了他一眼。
【抱歉，我來晚了。】
【沒有這回事。】
隨著簡短的對話，兩位奧特戰士已經分別佇立在博伽茹的前後，舉起光劍。
怪獸還在發出痛苦的哀鳴。
——它的翅膀幾乎被切斷了一半，搖搖欲墜地懸掛著，噴濺出來的血色幾乎已經染紅了天空。好多坐在電腦前的家長都捂住孩子的眼睛……或者捂住自己的眼睛。
雖然他們的指縫多半都是張開的。
它叫得甚至有點凄慘起來了。
【只是被切斷了翅膀，就變成這樣了嗎？】
【因為它並不是真正的博伽茹，而是由格蘭弗星人轉變而成？】
希卡利和夢比優斯都產生了這樣的想法。
但他們並沒有放松警惕。
——事實證明，這是正確的。
因為博伽茹突然又發出了一聲尖銳刺耳的叫喊。
「——！」
這已經是聲波攻擊了。
兩位奧特戰士齊齊後退一步，扭開頭，顯得有些痛苦。
——這是本能的反應，是無法抑制的，哪怕他們已經足夠警惕。
趁著這個機會，博伽茹再次張開翅膀。
「它的翅膀突然變好了！」
有普通人驚呼出聲。
看起來完好無損的怪獸再次發出嘲諷的尖嘯，向天空飛離。
【糟糕！】
【不能讓它離開！地球會有危險的！】
兩奧齊齊一驚。
夢比優斯到底是經歷過更多的戰鬥，他率先反應過來，就要追上去。
然而，更快降臨的，是無數金色的星光。
那樣璀璨的光芒，織成絢麗的、卻充滿殺機的羽衣，披落在博伽茹身上。
怪獸這次發出的完全就是凄慘的叫喊了。
它摔落在地，濺起許多塵土和砂礫。
【……艾薇？】
這個技能看起來有點眼熟。
夢比優斯扭頭。
站在那裡的，果然是銀金色的巨人，還保持著打響指的姿勢。星光懸在她身邊，太陽照耀得她一身聖潔，連高樓的反光都在為她增添色彩。
光芒之中，艾薇似乎輕輕笑了一下。
【我怎麼能把責任完全推給你們呢？】
她輕聲說著，難以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語氣卻異常堅定。
【這可是——我的戰鬥啊。】
*
*
*
接下來的事情自不必說。
艾薇現在屬於法師形態，近戰又有希卡利和夢比優斯幫忙，她就干脆站在後排扔技能了，也省得影響這兩位「1+1>2」的合作。金色的光芒一次次傾灑在怪獸的身上，讓它無法逃跑，也沒法傷害到面前的兩位奧特戰士。
博伽茹當然就被揍得很慘。
——是想要連夜向宇宙警備隊舉報有人暴力執法的那種慘。
雖然宇宙警備隊肯定不會受理這樁案子就是了。
最後，金色的光芒籠罩了這片區域，讓博伽茹無法逃離。光芒之中，紅色和藍色的光芒交錯撞擊在怪獸的身體上，速度越來越快，留下大量的殘影，直到交織成夢比優斯無限環的形狀。
博伽茹轟然倒地。
一紅一藍兩位奧特戰士落在地上，同時做出光線的起手式。
光罩在逐漸凝聚在一起，形成一顆漂亮的光球。
金色的球炸裂在博伽茹的身體上。
兩道光線也一同射中了這只剛剛爬起身來的怪獸。
煙霧彌漫。
……
艾薇靜靜地看著博伽茹僵直在原地，幾秒之後，炸裂成漫天的星屑。
普通人在歡呼。
網上全都是贊美和驚嘆的言論。
而她依舊站在那裡。
*
*
*
「他變成博伽茹的時候，就意味著他已經徹底被同化，沒有逆轉的可能性。」
「我知道。」
「……」
「我們早就探討過這個了，長官，我的記憶力還沒有這麼差。」
希卡利靜靜看著她。
艾薇試圖笑一下，可最後，她還是露出了憂郁的表情。
「我只是有點難過——我以為我可以……我以為不會有事的。明明博伽茹細胞已經被抑制住了，為什麼他會突然惡化到這個地步？」
即便到現在，她都覺得這一切發展得太快了，快得像是一場噩夢。
區別是，她能從噩夢中醒來，卻無法逃離這樣冷冰冰的現實。
兩人已經走進實驗室。
「這些設備你還要留著嗎？」
希卡利問，聲音溫和，有一點寬慰的含義。
艾薇看了看那些還裝著各種液體的試管。
她苦笑著點了點頭。
「有幾項研究我還沒有做完，等我都處理好後，再去送給格蘭弗星吧。德懷爾一直想著這個，我也答應過他，我不能違約。」
「那——」
「不過現在我想先看看監控。」艾薇呵出一口氣，語氣平靜，「我想知道，到底發生了什麼，才會讓他異變得這麼快。」
難道是研究出來的藥有問題？
「長官要看嗎？還是去忙些別的？」
女孩子輕聲問。
希卡利思考了一秒鐘。
「我——」
「等下。」
我是不是看到了什麼？
隱約察覺到一絲異樣，艾薇快步走到那張拼接床旁。
她看到了利爪刻下的痕跡。
——字符逐漸變得混亂，最後已經變成單純的劃痕。顯然，德懷爾最後已經失去了理智，可他還是盡自己所能，留下一點有用的訊息。
少女難以用言語形容自己此刻的心情。
她低頭，試圖辨認出德懷爾最後拼寫出的這行字。
她也確實成功了。
德懷爾寫的是——
【小心黑暗】
第189章
「艾薇在實驗室？」
「是啊。」
她又在實驗室。
——這簡直要成為韋恩家的經典名畫了。
阿福沒說什麼, 但他看過來的目光完全是「瞧瞧你們不學好，女兒/妹妹都被你們帶跑偏了，你們趕緊反思一下」的含義, 看得人想要跪地認錯。
……或者是大聲抗議。
——您忘了她是奈克瑟斯的人間體了嗎？她本來就不乖好不好！不，某種程度上, 她叛逆的程度簡直是嘆為觀止了！只能說她現在是暴露本性，跟我們有什麼關系啊！
奈何，沒一個人敢開口。
畢竟他們都知道，阿福並不是不清楚真實情況, 他只是在借題發揮——大概是因為這幾次夜巡, 蝙蝠俠又受了傷，他很不高興吧。
最後還是布魯斯.韋恩拯救了這微妙的氛圍。
「那孩子最近心情不好。」他這樣說，「做實驗其實是她自我放松的方式, 讓她去吧, 她有分寸的。」
阿福看向他, 語氣也意味深長。
「我希望您對此有把握, 老爺。」
布魯斯沒有回話，只是輕輕頷首，神色中透出太多復雜的意味。
老人還想說些什麼。
可最後，他只能發出一聲嘆息。
「午飯馬上就要做好了。」
他似乎是在轉移話題。
理解阿爾弗雷德的意思, 布魯斯.韋恩露出微笑。
「那她應該快回來了。」男人溫聲接話, 「我會提醒她的，實驗再重要, 也得注意身體。」
……那就好。
也許這個家裡真的不存在讓他完全放心的孩子？
這位頭發已經花白的管家扶一扶金絲眼鏡——那是艾薇當時送給他的禮物——遮掩了自己所有的神情。
他又變回了慈愛溫和的阿福。
*
*
*
泡在實驗室裡的艾薇當然不知道這些對話。
她只能聽到門口處傳來的竊竊私語。
「她又成天泡在實驗室裡了？」
這是很熟悉的聲音，還帶著點惡意的玩味，如果不是手裡拿著試管，少女說不定會縮一下脖子。
但她現在很平靜, 平靜得好像暫時失去了聽力。
伽古拉凝視著少女的背影——尤其是那籠罩在白大褂裡的、窈窕瘦削的腰身，笑意更加明顯，也更加刺烈。
而夢比優斯什麼都沒有意識到。
「艾薇說，她還有一點收尾的工作沒做完，等做完了就休息。」
這位奧特戰士的聲音始終干淨又純良。
於是另一位男士發出低低的哼笑。
「這種話你也信。」
「啊？」
「她的作風你到現在還不了解？」
「但艾薇已經跟我保證過了。」
夢比優斯說得很微弱，卻很堅定，「我相信她，她不會違約的。」
空氣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哦~。」
那個男人的聲音變得甜膩而危險，「好吧，如果你一定要這麼覺得的話。」
「？？？」
不用回頭，艾薇都能想得到夢比優斯（或者說是日比野未來）臉上貓貓迷惑的表情，這讓她拿起試管的動作到底停頓了一下。
可她還是沒有回頭。
*
*
*
整合現有的實驗數據，再拾掇好桌上的各種器材，艾薇決定暫時休息。
她其實並不覺得累。
休息只是因為到時間了。
——絕對不是因為莉莉在她的腦子裡瘋狂拉警鈴。
「忙完了？」
坐在拼接床上的黑發男子朝她露出一個笑容。
艾薇愣了一下。
「喂喂，干嘛這個表情。」
伽古拉勾起唇角，「不歡迎我？」
「不，沒有這回事。」
我只是想知道，你一直在這裡等我嗎……不，我的意思是，恢復記憶之後，你好像就變得更放肆了——隨便往韋恩莊園跑，你是真的不怕我家裡人找你麻煩啊。
「等了很久吧？你不覺得無聊嗎？」
最後，少女只能選擇一個折中的話題。
「早就知道你這個習慣了。」
伽古拉從「床」上跳下來，似笑非笑，「以前等過你那麼多次，也不差這一回。」
「？？？我有這麼過分嗎？」
「在這方面，你說呢。」
「呃——」
回憶起自己在這方面的「豐功偉績」，艾薇一時卡住。
幸好，某位無幻魔人還不准備乘勝追擊。
他只是走到少女的身邊。
「去吃飯嗎？」
他平靜道，「你應該也累了。」
「我還好……」
「不要逼著我和某個討厭的人工智能達成共識，小姐，你明知道我們兩個是有多互相看不順眼。」
他自然地環住艾薇的肩膀，自然到少女完全沒有感受到異樣，「走吧，也許你不介意我們出去吃？」
「阿福他們應該在等我……好吧，我不介意。」
少女還想要掙扎一下，可對上男人黝黑的眼眸，她頓時就蔫了——誰讓她又泡在實驗室裡不分晝夜了呢？心虛氣短自然就是正常的現像了。
她簡直是豎起白旗來晃了兩下。
「那也不能讓他們覺得我失聯了吧？總得通知他們一聲。」女孩子小心翼翼地伸出試探的爪爪，「我暫時沒有什麼好借口，你有推薦嗎？」
這還需要找借口？
真是個乖寶寶。
伽古拉朝著夢比優斯的方向努了努嘴。
乖乖坐在一旁的夢比優斯：？
正在努力思考借口的艾薇：？？？
「陪光之國來的朋友吃飯，剩下的不用我說了吧。」
男人扯了一下唇角。
——然後在艾薇「我有很多話要說」的復雜目光中，笑吟吟地看向夢比優斯。
「我想你並不介意幫忙？」
「啊……」
夢比優斯看起來不是很理解情況，但他還是認真地點頭了。
「如果我能幫到你們的話！」他露出燦爛的笑容，讓人聯想到不沾陰霾的陽光，「請不要顧忌我，盡管做吧！」
艾薇：……
艾薇：。
怎麼說呢……夢比優斯，有些時候，你還是不要這麼體貼比較好。
我的心情真的really復雜。
*
*
*
艾薇這幾天的狀態是真的不好。
雖然她自己並不承認。
白天泡在實驗室裡、晚上睡不著、三餐吃得格外糊弄。若非如此，莉莉怎麼會把警報拉到無幻魔人這裡？
——自從這姑娘恢復記憶之後，他們兩個就差互相拉黑了。
即便男朋友（好吧，是薛定諤態的）坐在對面，女孩子也沒法再多吃幾口。
她一個走神，盤子裡的蔬菜就被叉子戳爛了。
最後是伽古拉看不下去，按住了她的手背。
「？」
「以前都是你警告我不要浪費食物，現在居然輪到我說這句話了，真有意思。」他似笑非笑道，「真的吃不下去？」
「……」
「那就別吃了。」
無幻魔人難得這麼體貼。
如果是正常的艾薇，肯定要懷疑他背後有陰謀，可現在，女孩子只是點了點頭，露出一個盡量自然的笑容。
之所以說是「盡量」……
伽古拉斯.伽古拉：。
這個表情真是一點都不討人喜歡。
「出去走走？」
他提議道。
艾薇猶豫一下，還是點了頭。
大概是她走神得厲害，再回神的時候，這已經是一條陌生的街道，男人環著她的肩膀，將她護在道路的內側。
「要是你一個人在這兒，不用半小時，身上的東西就都被偷光了。」伽古拉這麼說，「別的還好，我可不會幫你找回變身器哦，小姐。」
「……因為有你在，我才敢這麼走神嘛。」
艾薇小聲說。
——就算心情不好，也不影響她打直球。
男人挑了一下眉，說不好是信還是不信。
為了遮掩自己的尷尬，女孩子環顧周圍。
然後她才留意到不遠處熱鬧的景像。
一個看著有點熟悉的姑娘穿著銀金相間的制服，正在派送毛絨玩偶、勛章、指環、乃至於小冊子，牆上樹間掛著的是各種橫幅。旁邊不少人都穿著同樣銀金色的服裝，在陽光下顯得熠熠生輝，引人注目。他們中間甚至有幾個戴著發箍，遠遠看去，像是長出了鯊魚般的耳鰭——順便一提，戴發箍的人不分男女。
這這這這這……
艾薇心裡已經有了不好的預感。
偏偏旁邊的混蛋已經笑出了聲。
「真巧啊。」他附在少女耳邊，仿佛在說情話，可看戲的意味是遮掩不住的，「你之前是不是沒有遇到過？過去看看吧？」
「我覺得不用了……」
「我建議你過去看看，會有驚喜的。」
伽古拉意味深長道。
他把艾薇帶向人群聚集的位置。
艾薇：。
所以你這不是根本沒給我反對的余地嗎？你為什麼還要用問句？
就離譜！
人群中，打頭的那個姑娘看到這兩位「過路人」，眸子頓時一亮。她隨手抓了一把什麼，再抱上一本小冊子，就急匆匆跑過來。
艾薇終於認出了她。
她是那個曾經被自己從混混手裡救下的女孩。
也是在面對美菲拉斯時鼓舞自己，讓自己能進化成這個形態的姑娘。
「你們看起來是哥譚本地人吧！」
她現在看起來要更陽光，也更可靠，笑容裡卻是不容拒絕的含義，「這個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有興趣來看看我們免費送的小禮品嗎？只要閱讀這些小冊子超過五分鐘，禮物就能隨便拿！來看看吧！」
艾薇：……
她低頭，一眼掃到小冊子的標題。
《驚！奈克瑟斯不為人知的另一面！》
艾薇差點就戴上了痛苦面具。
不，我覺得我不用看這些東西。放我走，就現在，謝謝！
第190章
有的女孩還在滿臉笑容地推銷小冊子——放在種花家, 多半會被群眾匿名舉報，然後快進到□□。
而有的女孩子，只想要以最快的速度逃離這裡。
艾薇嚴重懷疑自己的嘴角在抽搐。
「小姐，真的不看看嗎？」
名叫阿曼達的姑娘近乎是把小冊子朝艾薇的手裡塞, 「還有這位先生。只要閱讀五分鐘, 就能有免費禮品；超過十五分鐘, 我們甚至會贈送毛絨玩具；超過三十分鐘, 這裡的禮物你們可以每樣都拿一份！看, 那邊有椅子，還有遮陽傘，你們完全可以坐著慢慢看。礦泉水免費喝，飲料也有自動販賣機, 考慮考慮吧~。」
「看書可以, 但先回答我一個問題吧, 小姐。我真的很好奇。」
開口的是伽古拉, 他露出意味深長的笑容，身上那種邪氣頓時就更明顯了, 「這書我以前似乎沒有聽說過？」
「嗯——」
阿曼達反應很快。
「先生是懷疑書的質量嗎？我很理解, 因為我在這方面也很挑剔。但這本書真的寫得很好。」這姑娘明顯精通話術，避重就輕的本事實在一流, 「我們也不是強迫兩位閱讀，只是五分鐘而已, 如果覺得不能接受，五分鐘就可以拿了免費禮物離開，我們絕不阻攔。」
「絕不阻攔？保證嗎？」
黑發男子用甜膩的口吻發問。
明明說話的口吻很溫和，明明表情是笑著的，可不知道為什麼, 阿曼達還是有點不敢直視他的眼睛。
好在，能領頭組織這個活動，阿曼達的莽是刻在骨子裡的。
她露出笑容。
「當然了！我們又不是什麼黑心機構！」她信誓旦旦道，「書是好是壞，我說了你們大概也不信，你們還是得親眼看看，自身體會一下。你說是不是這個道理，小姐？」
說到最後，阿曼達看向了似乎更好說話的艾薇。
艾薇：……
艾薇：。
我能感受到你的努力，可我現在真的好社死。尤其是，旁邊這個人知道我的真實身份，我就更覺得社死了。
放我走，求求你們，快放我走……
少女敏銳地感知到，伽古拉摟著她肩膀的手臂如同鋼鐵一般，完全不可動搖。
——這個人百分百是在防著她偷溜！
既然逃不掉，艾薇只能露出一個僵硬的笑容。
「我——」
「那我們就看看吧。」
無幻魔人輕飄飄道，正好打斷了艾薇想說的話。
他從阿曼達手裡接過那本書。
「你不是很喜歡奈克瑟斯嗎？」這個惡趣味的混蛋看向艾薇，笑吟吟地說著，「現在遇到一本跟他相關的書，當然得花時間看看了，就算沒有禮物也得看。你說是不是？」
「你，我，你……」
我一時竟無話可說。
我只想變身成奈克瑟斯，把你扔出銀河系，近一釐米都對不起你的搞事基因。
阿曼達的眼睛倒是突然一亮。
「姐妹，你也喜歡奈克瑟斯嗎？這是真的嗎？」
她果斷握住了艾薇的手，語氣比剛才至少甜了十倍，「你真有眼光！我們這裡所有的工作人員都是奈克瑟斯的粉絲，這說明什麼？這是緣分啊！你要加入我們嗎？對了，給個手機號吧，我們之後可以多多聯系！」
艾薇：……
讓正主社死的粉絲嗎？
我真的淚目了，可惜不是被感動的。
伽古拉看著兩人握手的姿勢，有那麼一瞬間，笑容都變得危險起來。
「好了，別在太陽底下曬著了，到那邊去看書吧。」
他的語氣依舊是漫不經心的，可稍微一用力，就將這兩人分開，然後帶著艾薇走向最遠處的長椅。阿曼達驚訝地看看自己空落落失去目標的手，再看看那離去的背影，陷入沉思。
「阿曼達，又有人過來了！」
直到阿曼達的朋友急急喊著她的名字，這姑娘才回過神來。
她放下剛才的疑問，重新投入到安利大業中。
*
*
*
這是一本……正經和不正經參半的書。
艾薇一開始以為自己會看到離譜文學，但實際上，書的前幾章完全是在介紹奈克瑟斯——介紹他的外貌、他的身高體重、他的各種光線技、他至今為止變化過的所有形態，還配上了很多張高清彩圖。
說到身高體重……身高還好，體重他們是怎麼知道的？居然還很接近真實數據。看來厲害的人真實哪裡（哪個地球）都有。
然後這本書又用非常客觀的語句，描述了她之前的每一場戰鬥，還順帶著介紹了她遇到過的敵人。
——雖然有幾個怪獸得到了非常之搞笑的名字，不過想到她的光線技也擁有了大量的中二稱呼，這些小問題就完全可以忽略了。
就在艾薇覺得自己可以接受這本書的時候，畫風突轉。
【匿名人士表示，奈克瑟斯的皮膚非常柔軟，非常溫暖。比如奈克瑟斯的手指，摸起來的手感就特別好，鼓勵有勇氣者可以抱一下，甚至親一下！奈克瑟斯的脾氣非常好，不會跟你生氣的！】
艾薇：……
你是真的在開匿名嗎？你確定嗎？
她抬頭，用一言難盡的目光看向阿曼達。
這姑娘什麼都沒意識到，還在攔街招呼過路人，積極派發手冊。
伽古拉發出一聲悶笑。
他將小冊子又翻了幾頁。
【和奈克瑟斯拉近關系的方法，本版只有猜想，有志者積極嘗試：】
【戰鬥結束後用大喇叭感謝奈克瑟斯，並表示贊美，最後提出互動的請求。】
【戰鬥結束後用大喇叭示愛，被拒絕後假裝退一步，求奈克瑟斯與自己互動，必要時可以示弱裝可憐。有演技能立刻掉眼淚的人，尤其是外表柔弱有欺騙性的女士，建議嘗試這一條。】
【戰鬥結束後送上花環和禮物，粉絲若想要了解奈克瑟斯的口味，可以送上食物。】
【戰鬥結束後……】
「還不錯。」
伽古拉居然這麼說，語氣微妙。
「？」
艾薇完全遮掩不住自己滿腦袋的問號，「你認真的嗎？」
「至少他們還知道不能打擾你戰鬥。」
男人低笑一聲，「不用麻煩你一邊打怪獸一邊救人，還算有點理智，不是嗎？」
「……」
是啊，有點理智，但不多。
女孩子幾乎快要帶上痛苦面具。
「哦呀，看來我不該這麼快就下結論。」又翻過一頁，伽古拉突然發出一聲感慨，玩味的含義越發明顯，「看這裡，足夠有實力的人可以動用熱武器，協助奈克瑟斯戰鬥，奈克瑟斯對戰友會更溫柔。請注意，這一條不可隨意嘗試，如果連累了奈克瑟斯，會被奈克瑟斯同盟會開除。」
「我覺得我撐不到三十分鐘了。」
艾薇面無表情，「過了多久了？有五分鐘嗎？算了，沒有我也想走，你願意坐在這兒就接著坐吧。」
她想要站起來。
伽古拉卻依舊死死按住她的肩膀。
艾薇：#¥%#&*¥#
我好恨啊（土撥鼠尖叫）！
「這小冊子是免費送的，也就是說，我們可以直接拿走。」無幻魔人對她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你逃得了一時，逃得了一世嗎，嗯？」
「今朝有酒今朝醉。至少我現在還能是快樂的！」
艾薇露出一個明顯的假笑，上手就要把書搶過來。
伽古拉依舊是「早有」預料的表情。
兩人快速交手幾個回合。
在不比拼力量的情況下，艾薇的身手其實還不錯，尤其是，伽古拉一只手還拿著小冊子，沒法發揮全力。
最後，在艾薇快要將書搶到手的時候——
「那姑娘看過來了。」
他突然笑了一聲，這樣說道。
「！」
艾薇只愕然了一秒鐘，伽古拉已經牢牢鉗制住她的手腕。
「兵不厭詐。」
男人看著她笑，用氣音這麼說著，在危險的同時，又透出一種別樣的魅力。
艾薇盯著他足足三秒鐘，最後還是繃不住，笑出聲來。
「說吧。」她輕聲道，「我知道，你是故意把我帶到這兒的，是為了讓我看到這個嗎？」
「我們只是在隨便散步而已~」
「你以為我還沒有恢復記憶，這話都能相信？」
短暫的停頓後，艾薇扭頭，看向不遠處。
天氣已經變涼了，只是正午時分，陽光依舊刺眼。
可阿曼達還是出了一身汗。
她用手帕擦了擦額頭，就又笑著迎上另外幾個過路人。
這次的路人不是很好說話，她努力半天，也沒能讓人留下，只能強行將小冊子塞到他們手裡。看這幾個路人的表情，他們多半會在找到下一個垃圾桶的時候，處理掉這個不想要的「垃圾」。
阿曼達也看出了這點。
可她已經習慣了，所以完全不生氣。
她已經轉向下一批路人。
何必呢？何必做這種吃力不討好的事情？如果奈克瑟斯真的是外星人，如果他不生活在地球，也許他永遠都不會知道你做的這一切。
若有所覺一般，阿曼達扭頭，正好對上艾薇的視線。
她露出燦爛的笑容。
「怎麼樣，我沒有說謊吧？這書是不是寫得還是不錯的？」
這姑娘抓了幾樣禮物，快步走到長椅邊，因為速度太快，險些撞上遮陽傘的傘邊。她笑嘻嘻地將禮物塞給艾薇。
艾薇低頭。
比起勛章、戒指和吊墜，這裡最吸引人的還是那個鯊魚鰭發箍，和奈克瑟斯的造型至少有五分相似。
「這些全都是手工制品，很好看吧？」阿曼達擠擠眼睛，「喜歡的話可以直接戴上哦！對了，我們能提供照相機，還能把奈克瑟斯P到你身邊，想要這樣新奇的合照嗎？那就在這裡繼續待25分鐘吧！」
艾薇：……
啊，感動突然之間就消失了呢。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