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101
「優姐……一個人生活的話,會孤單嗎?」
宇智波泉奈突如其來的問題,讓優娜停下了疊衣服的手。
春寒微散,日頭有一點轉暖,陽光灑落在庭院裡,幾枝椿花招搖而開,顏色嬌艷。宇智波泉奈盤腿坐在門外的走廊上,低著頭說話。
「怎麼突然這樣問呢?」優娜不動聲色地將衣服撫平。
她低頭看著自己的指尖,心裡有個惡劣的小念頭:面前這個年輕人,不會是對亡去堂兄的妻子,產生了一點興趣吧?
不過,就算她這麼猜測,她也不會表現出來。
「只是突然想到這件事……」泉奈有些心虛。
聽過了長老的話後,他這幾天便一直在想著這句話——已經嫁過人的女人,習慣了有丈夫陪伴在身側,守候她、保護她,她是否會對形單影只的孤寂感到厭煩呢?
她會不會……
想要再找一個人,陪伴著自己呢?
但優娜似乎曲解了他的意思。她嘆了口氣,淡淡地說:「我很思念我的家人,我許多年未曾見過父親和母親了。但是,我也知道,身在異鄉的我,一時半會兒是無法見到他們的。」
是實話。
泉奈怔怔的,不由說道:「優姐,你可以把我當做家人。」
「說什麼呢,泉奈大人可是族長的弟弟。」她笑了起來,唇邊的笑容很端麗,「就算光人是你們的堂兄弟,我也不能占這個便宜。你願意收留我,我已經很高興了,又怎麼會得寸進尺呢?」
宇智波一族有多排外,她知道的一清二楚。讓族長兄弟稱呼自己為「家人」,那恐怕會戳爆整個宇智波一族的神經。
她這番客客氣氣的話,讓泉奈有些失落。
他想要眼前的女人更信賴自己一點,更依靠自己一點。
至於為什麼……
泉奈的喉結一動,咕嚕吞下一口唾沫。他心跳的有些快,但不至於失去控制。
他只是想好好完成堂兄光人生前留下的心願,幫光人好好照顧妻子,沒有別的奇怪想法——他在心底,對自己認認真真地說道。
「泉奈——」
宇智波斑的聲音從前院傳來。泉奈一愣,立即回神:「斑哥,我在這裡。」
話音未落,宇智波斑的身影已經出現在了泉奈的視野裡。斑跨過方石小徑,冷著臉朝他走來:「長老找你過去。他們沒有派人來喊你嗎?你已經遲到很久了。」
泉奈小吃了一驚:「是、是這樣嗎…那我現在就過去。」
這個時間找他過去說話,這還真是少見。不知道是因為什麼緣故呢?
斑瞧見自家弟弟一副不知情的樣子,心底嘆了口氣。幾位長老上了年紀,做事都有些糊塗了。宇智波一族的未來,不能交給他們來判斷。
泉奈連忙要離開,臨走前,他對著屋內說:「優姐,我先走了。」
聽到這個稱呼,斑愣了一下。他向著泉奈的方向望去,才發現那裡還有另外一個人。
相當美麗的女人,簡直像是畫裡的人物。膚色白得惹眼,一雙眼清透,泛著水色。日光之下,那眸子的顏色,幾如車前草的花瓣一般。
但是,唐國的車前草只有一朝夕的壽命,實在是太過短暫了。
她淺淺地低下頭,對泉奈說:「請慢走。」
當她察覺到斑在看著自己是,便衝他淡淡地笑了一下。明明是很安靜的笑容,卻偏偏令這空氣中仿佛有枝葉抽芽生長似的溫柔。
斑很快意識到了她是誰。
——堂弟光人的妻子,那個叫做「優」的女人。近來家裡被收拾的干干淨淨,衣服少見得被洗曬得勤快,還有人打理花瓶和庭院,那全都是因為她來了的緣故。
「你就是優吧。」斑說,「在這裡住的還習慣嗎?」
優娜點頭:「托您和泉奈大人的關照,已經習慣了。」
斑冷著臉,隨便客套了兩句:「如果有什麼事情的話,讓泉奈幫忙。」
他轉身離開了。
不知為何,在離去的時候,他的目光在地上逡巡,想要在草叢中找到一株水色的車前草。
///
「泉奈喲,你也是二十多歲的男人了。」
燒著爐火的屋子裡,宇智波一族的三位長老一臉肅穆,靠牆而坐。宇智波泉奈盤腿坐在最中間,一臉不明覺厲。
「雖然田島大人已經不在了,但我們是接受過田島大人之命,要好好照顧你們兄弟二人的。」其中一位長老語重心長地開口,「你們兄弟兩個,至今都沒有娶妻的意圖,這是要讓族長一脈斷絕嗎?」
這麼大一個帽子扣過來,宇智波泉奈有點傻了。他擺著手,結結巴巴地說:「斑哥都沒有娶妻,我又急什麼呢?而且指不准哪一天又要和千手一族開戰了,我可沒法安下心來去做一個丈夫……」
長老們互相交換一個眼色,露出了極有默契的笑容。
他們一直在催促宇智波斑成婚,但是斑的性格有點兒可怕,他有些固執,認定了不想做的事情,那誰也無法逼迫,哪怕是族裡的長老亦然。他的一顆心就掛在打敗千手柱間和帶領族人勝利這兩件事上,根本分不出其他的空余。
幾個長老勸了千百回,甚至把人選都挑好了,那也是一點用都沒有。既然斑這裡找不到突破口,那就只能試一試宇智波泉奈了。
「泉奈喲!你遲早都是要娶妻的,不然先和家族裡的姑娘們認識認識吧?」長老苦口婆心地勸說,「我們家族裡有一個姑娘,她叫做……」
身為一族的二把手,泉奈的名氣在整個忍界都是響當當的。別說自家族裡了,便是外族都有不少女子都對他心生向往。可偏偏泉奈不開竅,幾乎沒怎麼單獨和女人說過話。
泉奈卻想也不想,就搖頭拒絕了:「我無意於此。」
看泉奈拒絕得這麼干脆,長老不由心生疑惑,試探著問道:「泉奈,你是不是已經有心儀的女人了?」
泉奈表情一僵,耳根微紅。他咬牙,故作高傲地說:「我說了,我無意於此!等斑哥成家有孩子了,再來找我說這事吧。」
說來說去,又把球踢回給了宇智波斑。
等泉奈終於從長老那裡逃出來時,已經是晚上了。
他帶著一肚子被催促的不悅,回到了自己的家中。哪怕回到了庭院裡,他的耳邊似乎還盤桓著長老那句「你是不是已經有心儀的女人了」。
心儀的女人?
真是開玩笑。他不會隨隨便便地愛慕一個人,除非那個女人真的完美到令他矚目——容貌與儀態,性格和耐心全都無可挑剔。
又美麗,又體貼,願意聽他的牢騷和廢話,願意像一片雪一樣的月光般灑落下來。
這樣的人……
這樣的人,真的存在嗎?
泉奈怔怔地想著,覺得自己有些不可思議。從前的他從未考慮過自己想要怎樣的妻子,可如今他的腦海,卻自動浮現出了如此細微嚴整的要求,簡直是比照著某個人去描述似的。
月下傳來了推門移開的聲音,泉奈抬起頭,望見優娜正蹲跪在走廊上,將一盆清水倒入檐下的花叢中。
「優姐……」
「呀,泉奈大人,」優娜放下木盆,對他笑說,「您回來了。……您是怎麼了?面色不太好的樣子。」
一片雪一樣的月光般灑落下來了。
泉奈嘆了口氣,有些不耐煩地抓了下自己的發絲,說:「啊…是長老讓我娶妻。」
「泉奈大人確實到了娶妻的年紀了。」她說。
泉奈走上台階,在她的跟前盤腿坐下來,語氣執拗地說:「可我根本不知道怎麼和女人相處,也不知道去哪裡找一個妻子。」
優娜微垂眼簾,笑說:「這種事情,不可勉強,都是聽憑緣分。」
她穿的是泉奈所贈的衣物,白色的一身,純澈而柔軟。泉奈望著她靜好的姿容,心底忽然有些衝動。他喉結一動,很唐突地問:「光人哥…他當初,是怎麼娶到你的呢?」
優娜略有詫異。
「啊……這個啊。」她像是有些為難,很不好意思地說,「說實話,我和光人,與尋常夫妻不大一樣。泉奈大人若想要了解普通男子如何追求姑娘,恐怕……還得問問旁人。」
她這麼說,就仿佛她和光人的婚姻有什麼隱情似的。
泉奈嚴肅了臉,問:「可以把姐姐和光人哥的事情告訴我嗎?」
優娜有些好笑:「我的經驗真的幫不上什麼忙哦。即使如此,泉奈大人也想聽嗎?」
泉奈點頭:「我想了解優姐。…我們是家人,不是嗎?」
優娜垂眸,似乎拿他沒什麼辦法,老老實實地按照魔王為她設定的故事來說。
「我出生在水之國一戶貧苦的人家,家裡有四個孩子,我是最大的那個。光人在我家借宿的時候,和母親提出了想要娶我……母親說,『錢足夠的話,那就可以』。那天晚上,我就成為了光人的妻子。」
泉奈聽她說話,表情很是震驚。
難怪…難怪優姐說她的經驗毫無作用,這樣的婚姻,簡直宛如光人哥用錢買來的。他早就聽說普通的村子裡,女人地位低下,但沒想到貧苦的人家甚至以賣女兒為生……
「泉奈大人,您也不必太過吃驚,世道如此,這也是沒有辦法。」她說,「如果我留在原來的家裡,也許會餓死,也許會嫁給一個四五十歲的樵夫。但嫁給光人,卻也改變了我的命運,光人對我很好……」
泉奈張了張嘴,低聲說:「優姐……我會好好照顧你的。」
絕對,絕對不會讓她再遇到這種事。
他已經忘了,自己來與她請教如何娶妻的初心,腦海裡只有優娜所說的那個故事了。哪怕離開了優娜的房間,回到了自己的屋子裡,他還是想著那個貧窮的必須出賣女兒的家庭裡,優娜到底過著怎樣的生活。
那天晚上,宇智波泉奈做了一個夢。
他夢見自己外出執行任務,穿過茫茫的風雪,在山林裡的一戶人家借宿。這戶人家極為貧窮,卻有四個孩子。最大的長女,擁有極為格格不入的美貌,仿佛是雪所化成的精靈。
這個文靜秀麗,幾乎沒有說話的女子,叫做「優」,人如其名的溫柔。
泉奈坐在爐火旁,對抱著嬰兒的農婦說:「我想娶你的長女為妻。」
農婦拍著餓的哇哇大哭的孩子,很精明地說:「錢足夠的話,那就可以。」
泉奈取出了自己的錢囊。
那天晚上,風雪穿越過漫漫山涯,爐火劈啪直跳。農戶家的長女低頭坐在了泉奈的床邊,藍如晴空的眼柔和地望了過來。
「今晚開始,我就是您的妻子了。」她說。
她有黑色的長發,淡櫻色的唇。肚臍邊有一顆痣,淺淺的,很可愛。手指尖有農人家的薄繭,像征著她的辛勤。指節蜷起來的時候,齊整的指甲抓的人發疼。
「我的丈夫叫什麼呢?」她問泉奈,氳紅的面頰像是沾著一團霧。
「我……」泉奈張了張口,喉嚨卻像是啞了一樣,說不出話。取而代之的,卻是另一個男人的聲音,「我叫光人,宇智波光人。」
夢境戛然而止,宇智波泉奈渾身大汗地醒來,仿佛被人從水裡撈出來。他睜開眼,望著眼前的黑暗,似乎還沒從那個浸滿風雪的夜晚裡回過神來。
怎麼回事……
他怎麼會……做這種奇怪的夢?
宇智波泉奈有些茫然地坐起來。察覺到被子裡一些異樣,他伸手摸索了一下自己,頓時表情懊惱不已。
「麻煩了……」
第102章 102
因為這個奇怪的夢,宇智波泉奈整個人都有些不好了。明明已經是二十多歲的男人了,卻還像個小鬼頭似的,做這種糟糕透頂的夢,還因為這個夢弄髒了衣服。
而且,他夢到的人還是優姐。
果然是因為自己沒怎麼接觸過女孩子,只和優姐私底下說過話,才會變成這樣吧。
泉奈第一時間熬夜把弄髒的衣服洗掉曬出,又衝回去躺下睡覺。第二天起床,假作無事發生般出了房門。
優娜已經將早餐准備好了,塗抹烤醬的豆腐、一小碟梅干和兩尾青獅魚,用的都是廚房裡現成的食材。
雖然都是很簡單的菜肴,但泉奈依舊有小小的震驚。他沒想過,廚房裡那些普普通通的食材還能有這種造化,看起來比原本的模樣漂亮了一百倍。
兄長宇智波斑的表情也很復雜,但復雜歸復雜,他還是坐下來嘗了一口。旋即,從來嚴肅冷傲的臉上,有微微的融化之情。
「……味道不錯。」宇智波斑拿著筷子,認真地說,「泉奈,這是優做的嗎?」
「嗯。」泉奈點頭,「優姐很擅長做這些。」
宇智波斑不說話了,沉默著吃早飯。許久後,他放下空空如也的碗碟和筷子,簡單地說:「如果她不嫌麻煩,以後家裡的廚房就交給她了。」
斑的想法很簡單,這女人吃他的用他的住他的,只要每天做兩頓飯已經很劃算了。但是泉奈不贊同,他說:「不好吧,斑哥!優姐可是光人的妻子,我們答應了要幫忙照顧她的,怎麼可以麻煩她下廚呢……」
「家裡的女人下廚,這不是很正常嗎?」斑直男發言。
泉奈欲言又止,最後說:「那我去問問優姐願不願意。如果她不肯,斑哥可不能勉強她。」
「我無所謂。」宇智波斑說著,又問,「昨天長老找你有什麼事情?」
提到這個,泉奈就苦不堪言:「長老希望我可以娶妻生子。」
斑竟然露出了贊同的神色,點頭說:「你確實已經到了成家的年紀了。父親在你這個年紀,已經有了孩子。如果你有看中的姑娘,就直接告訴哥哥。」
「斑哥,怎麼連你也……!」泉奈咬牙,眸色有些羞惱,「明明斑哥自己也沒成家。」
宇智波斑冷眼看著弟弟,說:「泉奈,我和你還是有些不同的。」
他是族長,背負的是宇智波一族的宿命。在從父親手中接過這個重任時,他已經舍棄了自己作為普通人的幸福。而泉奈不同,他還有機會享有世俗的快樂。
泉奈低頭,神色有些復雜。半晌之後,他聲音低弱地問:「斑哥,如果我喜歡的女人,她的身份並不適合我……那該怎麼辦?」
宇智波斑小震驚:「泉奈,你喜歡上千手的族人了?」旋即,他眸有慮色,立刻開始試圖喚醒自己的親弟弟,「千手一族可是我們的敵人,千手的族人…也許根本就是懷著欺騙的目的接近你……」
泉奈連忙撇清:「不是千手的族人,我不會和陰險狡詐卑劣的千手族人為伍。」
宇智波斑放心了,說:「那就沒有問題了。只要不是千手的族人,你喜歡上了怎樣的女人,哥哥都會為你去爭取。」
泉奈愣了一下,心底誇了一句「不愧是斑哥」。於是他試探著說:「其實,我現在也沒有喜歡的人;我只是在設想,如果我喜歡上了有過丈夫的女人,斑哥……會同意嗎?」
宇智波斑聽完,心底就一個念頭:泉奈這是越長越小了?竟然還要通過設想問題來考驗他們的兄弟情??
「會的。」二話不說,斑拍了拍弟弟的肩膀,「你是我唯一的弟弟,只要你能獲得幸福,哥哥一定會支持的。」
宇智波泉奈感動的不行。
不愧是斑哥!
得到了兄長的肯定,泉奈忽然就有干勁了。他連忙說:「對了,斑哥不是想讓優幫忙每天做飯嗎?我現在就去找她商量一下。」
說完,人急匆匆地出門去了,頭也不回。
「優姐——」
泉奈穿過走廊,來到了她的房門前。天氣轉暖,日光和煦,她將房門敞開了,捧著一本書籍和一小撮草葉,正坐在陽光下仔細分辨草葉的鋸紋和脈絡。
「你在做什麼?」泉奈愣了一下。
優娜瞧見他來了,笑著揚了一下手裡的書籍:「我的房間裡有一些關於如何制作傷藥的書,我想試試看自己分辨這些藥草。」
泉奈想了想,優娜所住的屋子,從前確實是拿來囤放父親的雜書的。不過,父親田島去世後,就很少有人再動書架了。她願意去學這些,泉奈也很高興。
有一技之長,在四處都是戰亂的地方也更容易活下去。
「優姐,我想和你商量一件事。」他在優娜身邊盤腿坐下來,有些不好意思地開口,「雖然很抱歉……但是,斑哥和我,很喜歡你做的菜。如果可以的話,想把廚房交給你來照看。」說完,泉奈很小心地問,「可以嗎?如果優姐不想那麼累的話,也可以拒絕我。」
他有些忐忑,生怕優娜覺得他是個不禮貌的人。當初誇下海口要代替光人養著她,現在倒反過來要她做家務,這多不厚道啊!
但優娜卻笑眸一彎,點頭答應了:「其他的家務,也交給我吧。你們兩兄弟雖然很厲害,但真的很不會照顧自己呢。」
泉奈立即想起了自己家在井口邊堆起來的衣服山。
「嗯……」他別開頭了,耳根微紅,「麻煩優姐了……」
///
不知道是不是泉奈的錯覺,自從家中有人做飯之後,斑哥回家的時間便越來越早了。他原本可以在外奔波一天,又或者在後山上訓練至夜深,有時也會抓上泉奈一起去訓練。但現在,天剛昏黃,他便會說「該回去了」。
泉奈想,也許是因為近來無戰事,四處都在春播,斑哥也可以稍微放松一點了吧。
兩兄弟在訓練時,通常都是以彼此為對手,練習忍術與體術。斑太強大了,除了泉奈,整個家族之中恐怕找不到第二個可以和他過上幾手的男人。泉奈常常想,有斑哥在,戰爭遲早是會勝利的吧。
千手家族的那對兄弟,看起來可完全不是斑哥的對手。
一個晃神,宇智波泉奈沒有注意手中的分寸;帶著火焰的苦無擦過了宇智波斑的後背,火焰騰的燃燒起來,令斑的衣物都發出了刺啦的斷裂聲。
「……斑哥!」泉奈心一急,「沒事吧?」
斑看起來神色如常:「沒事。」
他還不至於因為練習而受傷,但泉奈的速度似乎比以前更快了些,這是可喜可賀的。
泉奈松了口氣。
斑看看天色,說:「該回去了。」
泉奈一聽就知道斑哥餓了。他收起苦無,心裡暗暗覺得好笑:斑哥竟然也有這麼小孩子氣的一面,真是許久未見了。
兄弟兩人走下山腰,回到了族地的家中。
「你先吃飯吧。」斑對泉奈說,「我要去換一件衣服。」穿在身上的衣服因為火焰而破破落落的,總不能再穿了。
泉奈點了點頭。
斑摸索了一下肩胛處,那裡的肌膚忽然有火燒火燎的痛感。他意識到,這一次泉奈可能真的傷到了他,看來傷口也必須處理一下。
斑回到了房間裡,抬手脫去了被火遁所燒灼的族服。就在此時,紙門上映出了一道影子,屬於女子的纖細嗓音在門外響起:「斑大人,聽泉奈大人說,您需要干淨的新衣服……」
斑愣了一下,想起來家裡的衣服洗曬確實都交給了優娜。「你進來吧。」斑說著,又問,「你會不會處理傷口?光人教過你嗎?」
背部的傷口,自己看不到,處理起來有點麻煩,還是交給別人比較方便。
門扇推開,優娜捧著一件疊好的衣物步入。瞧見宇智波斑赤著上身的模樣,她露出小小的驚詫之色:「您受傷了……?」
「是小傷。」斑說。
男人的背肌結實而勻稱,優美的線條延伸向精瘦的腰。他有很多傷疤,大大小小,有的極為可怖,顯見是戰爭留下的東西。
「請稍等一下,我去找一下藥膏。」她說。
斑沒有轉頭,默許了她的行為。
片刻之後,足襪摩擦的輕響重新靠近。她握著一小盒藥膏,重新回到了房間裡,又在宇智波斑的背後跪下了。她沒有急著上藥,而是凝視著男人帶著傷口的脊背。
「斑大人的身體……」
他忽然聽見女人喃喃的嗓音。
「很漂亮。」
斑愣了一下。
他從未想過會有一個女人用「漂亮」這種可笑的詞彙去形容他。
柔軟的指尖沾著藥膏,落在了傷口附近的肌膚上。被灼燒的皮膚泛開一陣針刺般的痛苦,將觸覺都都激活了,但她抹藥的手很慢,慢到可以撫平這種痛楚。
斑蹙著眉,心底有不合宜的念頭——光人娶了一個不錯的妻子。她很有耐心,聽話且安靜,也會照顧人。看上去很完美,契合所有男人對妻子的要求。
「好了。」優娜蓋起了藥膏的盒蓋。
宇智波斑將外衣套上,順手想要摘去手套。將左手的手套褪了一半後,他余光瞥見優娜馴服地跪坐在一旁,心底便悄然生出了一個試探的想法。
他將摘了一半手套的左手,遞到了她的面前。
——她會有多懂事?
她愣了一下,便領會了斑的意思。旋即,她低著眸光,動作溫順地摘下了他的手套,將其疊好放在膝上。姿態輕柔,每個畫面都賞心悅目。
於是,斑又將右手也交給了她,自己只是懶洋洋地盤腿坐著,打量她的動作。
最終,優娜將一雙手套都疊好,收了起來,笑眼彎彎地說:「斑大人,該吃飯了。」
斑站了起來,心底肯定了自己的想法:她是個不錯的女人。
可惜,光人死的太早了。
第103章 103
又一日。
「想去山上……?」
宇智波泉奈有些驚詫地重復著優娜的話。
優娜點點頭:「雖然我從書上學了不少藥草方面的知識,但是能在院子裡找到的有用草藥實在是太少了。去山上的話,應該能見到更多吧。」
自從來到了泉奈和斑的家,她就一直在學習新的知識。但一直留在小小的後院裡,未免有些不方便了。
泉奈聽完她的話,心底有些不安。
「山上…雖然離族地不遠,但是可能會有野獸,也可能會有來刺探情報的敵人。」泉奈的語氣有些擔心,「如果可以的話,優姐還是留在家裡吧。」
優娜聽了,有點失望,但也沒意見,只是點頭。
她太體貼了,泉奈反而不好意思。他想了想,說:「要不然,優姐帶上我的忍獸吧。」
「忍獸?」
泉奈點頭,吹了一聲口哨,屋角就躥出了一道黑影,嗖的一下停在了兩人的面前。那是一只大橘貓,肥,圓,厚實,皮毛油光水滑,一雙琥珀色的眼睛,正懶洋洋地用爪子撓下巴的癢癢。
「貓…貓?」
泉奈蹲下身,摸了摸這只橘貓,解釋說:「我們宇智波一族的人習慣飼養忍貓,這只貓叫做『橘太郎』,對敵人的殺意很警覺。如果有人動了殺氣,或者用查克拉攻擊你,它就會保護你。」
優娜很吃驚地看著這只貓:「真的那麼厲害嗎?」
泉奈的眼底有笑意:「忍貓都是通靈懂事的動物,當然很厲害。普通的路人,它是不會隨意攻擊的,所以不用擔心它亂傷人。……哦,對了,橘太郎還有一項絕活,它不喜歡花心的人。」
優娜:「……啊?」
「以前我們去執行任務的時候,村子裡有一個娶了很多小妾的商人。橘太郎對那個男人一臉厭煩,退避三舍。」
優娜:???
她試探著伸出了手,想要摸一摸橘太郎;但是在泉奈手下軟滑可愛隨便摸的貓貓,在她的手下卻整個凹了起來,用以躲避她的手掌。
她的手移到左邊,它就凹到左邊;移到右邊,貓就凹到右邊。優娜的手和貓的身體,始終保持著一段空氣的距離。
摸貓凹。
優娜:……
是真的,這貓不喜歡花心的人……!!!
(確定了,這只貓和知名殺手世家大少爺沒有關系)
泉奈看到橘太郎抗拒的樣子,有些尷尬,連忙說:「也許是橘太郎今天心情不好吧!總之,我會讓它一直跟著優姐的。只是去山上附近轉轉的,有橘太郎就足夠了。實在不行,它還會給我傳遞訊息。」
優娜很感激:「謝謝泉奈大人。」
於是,她就帶著這只很不配合的忍貓出門了。
天氣已經轉暖了,白天的日光很和煦,山林和原野間都是一片嶄新嬌嫩的綠。她帶著橘太郎在山上轉了一陣,采摘了一些藥草。橘太郎雖然討厭她,但也沒惹麻煩,只是自己懶洋洋地蹲在樹枝上,看也不看她一眼。
偶爾打個呵欠,就「喵嗚」的叫一聲。
林間多土,她又赤足穿著木屐,腳趾間免不了沾了泥巴。見天色還早,她又沿著林間的小路朝遠方走了一段路,想要找地方洗去這些塵土。
出了森林,果然有一條清澈的河川。河水倒映著天光,碧雲在河面下游走。幾尾小魚搖尾游曳過光滑的鵝卵石,水聲嘩嘩輕盈。
優娜放下背上的草藥籮,脫掉木屐,小心翼翼地卷起和服的下擺,試探著把腳浸入了水中。
鵝卵石很冰,水也涼,激的她小小打了個寒顫。
優娜低頭瞧著水裡自己的倒影,心底一片無言。
這戰國時代的任務,什麼時候才是個頭啊。又苦又累,還高危。她看她現在最要緊的任務,就是趕緊傍上哪家的貴族或者大族長,免得自己死在戰亂裡。
溪水滌去了腳上的塵土,她勾起腳背,慢慢地退出了堆滿鵝卵石的淺灘。
就在這時,她聽見河川對面有什麼響動。抬頭一看,原是有個模模糊糊的男子人影,立在河對岸的灌木叢後。相隔太遠,她只瞧見那人很高大,黑色長發,穿著白色的羽織。
橘太郎還在曬太陽,沒什麼反應,那想必這人沒什麼惡意吧。
可能只是來河邊散心罷了。
優娜全當做沒看到,穿好鞋,將裝著草藥的籮筐抱在懷裡,沿著來時路朝森林裡走去。一邊走,一邊喊泉奈的忍貓:「橘太郎,回家了。」
貓懶懶地叫了一聲,遙遙跟在了她身後。
這片林子離宇智波的族地不遠。天未昏黃,她便循著炊煙的方向回到了族地。這裡與她早上離開時一樣景像,宇智波的族人們行色匆匆,在她到來時,投以不大友善的側目。
「是那個女人。」
「死去的光人娶的妻子……」
「她現在被斑大人收留了吧?」
越是戰亂,人們便越是排外。宇智波一族對外族人的警惕,在此刻已然是巔峰。
優娜快要走到家門時,被兩個男人攔在了巷子裡。夕陽已經浮在了天邊,兩個男人的影子在地上拖的很長。他們居高臨下地看著優娜,表情都很戒備。
「喂,女人。」不知為何,其中一個男子的眼眸逐漸轉為紅色。
優娜隱約知道,這是宇智波一族的血繼限界,所謂的「寫輪眼」。在這雙充斥著力量的眼前,許多謊言都會被打破。
她沒有真的見過寫輪眼的能力,只知道被這樣的紅色眼眸所盯視著,便覺得背後冷冷的,仿佛被針刺中。
「你不是宇智波的族人,不應該留在這裡。」男人上前一步,語氣很咄咄逼人,「就算斑大人收留了你,也不代表我們會接受你。你根本沒有給光人留下孩子,就應該趕緊離開!」
另一個男人的目光,更加的仇視一些:「你不會是千手和猿飛一族的間諜吧?說到底,誰也無法確定你到底是不是光人的妻子。光人已經死了,沒有人可以證明你的身份!」
優娜退後一步,心底嘟囔一聲麻煩了。
怕不是她現在就要被這兩個宇智波族人給趕出去了。
沒想到她外出沒遇到危險,反而是回到族地後,碰到的麻煩會這麼多。
正當她在思考著如何應對之時,宇智波泉奈的聲音在她背後響起:「你們在做什麼?優姐的確是光人的妻子,這是我的決斷。莫非,你們在懷疑我的判斷嗎?」
優娜回眸,就瞧見宇智波泉奈抱著橘太郎,目光逼人地望向兩個男子。他身上所散發的銳意,令旁人都忍不住退卻了。
「泉奈大人……」
兩個男人有些懼怕他,低下了頭,但還是不甘地說:「大家都很擔心她會做什麼不利於家族的事情……」
泉奈冷哼了一聲,說:「她沒有查克拉,也無法戰鬥,這是我和斑哥都探查過的。莫非族人們連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普通婦人都會害怕嗎?這可不像是宇智波一族的作風!」
他的話,令男人們有些羞愧。
「下次別再來找優姐的麻煩了。」泉奈將優娜護在身後,鄭重地說,「她很安分,基本只待在家裡,不會出門。沒什麼好擔心的!」
男人們終於閉嘴了。
「我、我知道了……」
「抱歉,泉奈大人。」
留下這些話,他們就心虛地走了。
泉奈嘆了口氣,對優娜說:「抱歉,族人們這樣子,也是沒辦法。千手一族太狡詐多奸了,每個人都很擔心。這是戰爭,難免會變成這副草木皆兵的樣子。」
優娜搖頭,說:「不用道歉。……我都理解的。」
泉奈看到她的草藥籮筐,問:「今天的收獲不錯吧?」說完,又指了指家的方向,說,「我們回家吧。」
兩個人回到了家中。優娜卸下了裝著草藥的小籮,將那些碧綠色的植株都鋪展在走廊的地面上,展示給泉奈看。
「啊……對了,」展示完自己的收獲後,她笑眯眯地說,「我看到山林裡有一株櫻花開的正好。天氣也暖和起來了,很快就會是夏天了吧?我很喜歡夏天。」
泉奈遲疑地點頭。
他不敢說的是,等過了春天,播種農忙的季節結束了,沒有那麼多大名和有錢人會雇佣忍者,那麼和千手一族的戰爭恐怕就又要開始了。
「泉奈大人?」見他在出神,優娜小聲地喚他的名字,「您在想什麼呢?」
「啊……沒什麼。」泉奈搖頭,「只是在想,怎麼讓族人接受你。」
想到這件事,優娜也有些惆悵。她低頭,有些哀愁地說:「那個男人說,我沒有給光人留下孩子,所以不應該留在這裡。聽他們的意思,似乎是說,如果…如果我給宇智波一族生下了孩子,就可以成為你們的族人了。」
泉奈愣了一下。
孩子……
給宇智波一族生下孩子?
對,沒錯…只要有了宇智波一族的孩子,在母子的羈絆下,她就不可能逃離和背叛這個家族了。哪一個母親會舍棄自己的孩子呢?
可是光人哥已經死了,她能給誰生下孩子呢?
等等,只說是生下宇智波一族的孩子,那這個孩子是不是光人哥的,根本無關緊要吧?
不知為何,宇智波泉奈的臉陡然漲的通紅。他口干舌燥的,結結巴巴說不出話來。滿心滿眼的,只有一個念頭:
光人哥,對不起。光人哥,對不起。光人哥,對不起。
第104章 104
那一晚,宇智波泉奈又做了一個夢。
和前次幾乎相同的夢境,細節分毫不差。一樣風雪遍布的山嶺與貧困的農戶,一樣美貌的新婚妻子。他代替光人,親吻了她的面頰,將她納入自己懷中。
他似乎親眼瞧見,她的肚臍邊有一顆痣,小小的很可愛。即使明知這是一個夢,他還會忍不住地用指尖去觸碰她可愛的、淡淡的痣。
於是,他的妻子便很嗔怪地說:「請不要這樣。」
「怎麼了?」
「請…慢一點。」
泉奈卻搖搖頭,很嚴肅地說:「我必須讓優姐有一個我的孩子。……只有這樣,優姐才能繼續在家族裡生活下去。」
一夢醒來,宇智波泉奈還有點茫然,仿佛整個人都置身於那片山嶺裡,未能從漫天的風雪裡離開。
天已經亮了,庭院裡傳來打井水的聲音。泉奈打個呵欠,從枕邊摸索出了自己的發帶,一邊束起長發,一邊推開了移門。
優娜屈身蹲在井邊,正在打洗臉用的清水。她披著一件外袍,內著夜晚睡覺時的白色寢衣。不穿那些顏色沉沉老氣的衣服,反倒平添了幾番懶散。
泉奈瞧見她的側顏,身體一僵,腦海不自覺地浮現出昨夜的那個夢來了。自己在夢中胡作非為的場景,讓他的臉有些火燒火燎的燙。
「泉奈大人,」優娜從井邊站起了身,和他打招呼,「今天可真早,早餐還沒有做呢。」
「……做了個夢,就提前醒來了。」泉奈側開了頭,一顆心還是咚咚亂跳。
昨夜的夢境太過真實,讓他幾乎懷疑那不是個夢,而是親身經歷的事情。可眼下優姐又如此端莊有禮地遠遠站著,不見任何夢中的依賴與羞澀——這就表明,那是個只有他知道的夢。
那真的是夢吧。
真的嗎?
矛盾的想法,在他心底左衝右突,叫他有些焦躁。半晌後,泉奈張了張口,問:「優姐……那個,我想問……」
「怎麼了?」優娜眼眸微斂,語氣很耐心。
「你的肚臍邊……有一顆痣嗎…?」
問完這個問題,泉奈幾乎想要打自己一記耳光。他這是問的什麼鬼問題!他怎麼就管不住自己的嘴巴呢?
這種無禮的問題,沒有人會願意回答吧!搞不好,優姐就會自此討厭上他,覺得他是個好色的下流狂徒……
而且,那只是他的夢境而已,優姐的身上怎麼可能真的會有那樣一顆痣啊!
「有的哦。」然而,女子卻笑吟吟地這般回答。她隔著衣服,指了指自己的腹部,「在這裡,有一顆痣。」
泉奈的身體一僵。
她所指的位置,幾乎和他夢境中所見到的痣的位置一模一樣,毫無二致。
一股衝動瞬間湧上,席卷了他的內心——他想要如夢中一般,將她擁在懷裡,然後徹底地占有,直到她懷上屬於自己的孩子。
泉奈僵硬地立在原地,手足無措。
優娜迷惑地說:「泉奈大人怎麼知道的?是光人告訴您的嗎?」
——光人。
這個名字,似乎是有什麼魔咒,讓宇智波泉奈的背後有了一層冷汗。他低下頭,不敢看自己的義姐,結結巴巴地說:「我,我先去找斑哥了」。然後,便逃也似地離開了這裡。
優娜看著泉奈遠去的背影,有些茫然地低下了頭。
泉奈大人到底是個什麼狀況啊?
接下來的一整天,宇智波泉奈似乎都在躲著她。優娜沒想這麼多,自己帶上了橘太郎,照樣去山上和林間尋找藥草。
今日的天氣也很好,碧藍的晴空一望無垠,河川邊的溪流聲輕盈悅耳。聽泉奈說,這條河叫做「南賀川」,他小時候時常來附近玩耍。
橘太郎雖然是忍貓,但也不太喜歡靠近水。一到河川邊,整個兒貓就上樹枝趴著睡覺去了。優娜和昨日一樣,放下了摘藥草的籮筐,脫掉木屐,洗去足縫間的塵土。
今天的她可是有備而來,特地准備了午餐的飯團。她瞧見河邊有一塊大石,便干脆捧著飯團坐在石頭上,一邊泡腳一邊啃自己的中餐。
清水微涼,慢慢地衝刷過腳背。優娜晃了晃腳尖,一串水珠便從水面上飛了起來。
她在這個時代要找的東西,目前還毫無頭緒。看來,屑魔王這次就是在故意刁難她,用以報復她拖拖拉拉上班摸魚的工作習慣。
她正在這麼想著時,忽然聽到了一道男子嗓音。
「你在找草藥嗎?我可以幫忙。」
她抬起頭來,看到河川對岸站著昨日見過的男子。他的身量很高大,膚色被日光曬成了健康的小麥色,一頭黑色長發,英氣的臉上掛著一幅很誠摯的表情。
優娜回頭看了一眼橘太郎,橘太郎還是在樹枝上睡午覺,可見這男人沒有什麼殺意,也沒攻擊她的念頭。
於是,優娜點了點頭:「我是在找草藥。」
男人笑起來,很爽朗地說:「我很擅長醫術!要是想研究療傷用的草藥的話,我可以幫上忙。」
聽男人這樣說,她就有了些興趣,問道:「你是忍者嗎?」
男人撓了撓頭,有些為難地說:「啊…我確實是個忍者沒錯。不過,你放心吧,現在是停戰的時候,我不會隨便傷人的。」
優娜用余光瞥了一眼橘太郎,心裡想:是的沒錯。
昨天有兩個宇智波族人露著寫輪眼來堵她,話還沒說兩句呢,橘太郎就把泉奈叫來了。但今天這個黑發男人都傻笑這麼久了,橘太郎還是半點反應都無,可見是個真·老實人。
男人很快穿過了南賀川,來到了她的面前。他拍了拍自己的胸膛,很爽快地說:「想要找什麼類型的藥草?我都可以幫忙。」
誠如他所言,他確實對藥草這些東西很精通。他能在一片密密麻麻的相似草葉裡,精准摘下自己需要的那一株;他也會指著優娜所折斷的某一顆植株,告訴她「雖然很像、但沒有任何的藥用」。
日光微斜,時間慢慢流逝。優娜背起自己收獲頗豐的藥籮,對這個好心的老實男子道謝:「謝謝您的指點。」
男人摸了摸後腦勺,很不好意思地笑起來:「哪裡哪裡,舉手之勞。」
優娜看了一下天色,說:「我要回家了,有緣分的話,我們下次再見吧。」
說完,她就朝著森林的深處走去。
「請等一下!」男人喊住了她。他似乎是想問什麼問題,但口中斟酌了半天,只問道,「你為什麼想要學醫呢?」
優娜垂眸,淡淡說:「我的丈夫在戰爭裡死去了。」
說完,她就離開了。
(趕著回家做飯)
草葉簌簌而動,夕陽的金暉灑遍林間的空地。看著女人的背影消失在枝葉間,千手柱間的心裡有淡淡的惆悵。
本來想問問她叫什麼的,結果卻得到了這種回答……
他抬頭看看天色,想起來自己已經溜出來一整天了,再不回去,自家那個凶巴巴的弟弟就要大爆發了,於是,千手柱間趕緊往自己族地的方向跑。
千手一族的族長溜號一整天,足以引爆二把手的憤怒了。
///
優娜回到家後,沒有對兄弟兩人提及在南賀川邊遇見的人。畢竟,對她而言,那只是一段偶遇,日後也許便不會再見到了。提不提起,沒什麼意義。
晚餐是鰹魚、黑豆和湯豆腐,泉奈就連吃飯時,都不太敢看優娜,這讓優娜有些茫然,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什麼。
入夜時分,她回到廚房裡准備明日早間的食材。正在思索明天要不要再捏幾個飯團的時候,她忽然看見斑的身影出現在了門前。
「斑大人?」她有些詫異,「這麼晚了,您怎麼來這裡了?」
宇智波斑也沒料到會撞見她。他攏了下身上的羽織外袍,說:「有酒嗎?」
原來是來找酒喝的。
「有是有,不過,還沒有燙過。」優娜說。
「那一會兒送過來。」宇智波斑說完,便轉身離開了。
他的態度相當高高在上,說話也像是指使佣人。但優娜可以理解——畢竟這是戰國時代,一族的族長必然就是這個態度。
別說是對旁人了,就是對待家裡的妻子,男人們也大多是這個態度。未開化的時代,男人主外,是一家之主;女人掌內,必須服侍伺候丈夫,這是理所當然的。
更何況,她一在人家家裡吃白飯的,確實和佣人沒什麼差了。出賣點勞力,換來混吃混喝混住,還挺劃算。
優娜將酒燙開了,並一疊梅干一起端到了斑的房間裡。他披著羽織,正盤腿坐在廊上,望著夜空中寂靜的星辰。
優娜沉默地在他身旁坐下,將酒倒好,遞給了斑:「斑大人,酒已經燙好了。」
斑沒看她,把酒接過,慢慢地啜飲著。
細看,他有一雙輪廓很鋒銳的雙眸,五官俊美,但神情間些微的陰郁冷傲,則令旁人不敢隨意地接近他。這正是一族之長所需要的氣勢,但卻也無形令他處於一個不勝寒意的高處。
斑始終沒說話,只是沉默地把酒喝完了。
優娜不知道斑此時此刻在想些什麼。
身旁的女人很體貼,會第一時間幫他把酒滿上。這種有人貼心地將事情准備好的感覺,總會令人忍不住放松疲乏下來,產生想要躺著享受的衝動。
她真的很適合做一個妻子。
「優,」他忽然張口說話了,「光人死了以後,你有想過改嫁的事情嗎?」
第105章 105
宇智波斑真的只是隨口那麼一問。
他對男女之情沒什麼想法,也沒考慮過會真的愛上哪個女人。對他而言,妻子和部下一樣,都是承擔著特定任務的某個身份。部下負責任務,而妻子負責照料家庭,僅此而已。
至於男女情愛,他沒想那麼多,他也不希望如果自己某一日要娶妻的話,自己將來的妻子會想那麼多。
他理想中的妻子就是優娜這樣的,安靜聽話,會料理家庭,從不抱怨,也沒什麼需求。很明顯,她不可能會愛他,所以也不會生出那些奇奇怪怪的哀怨情思來。搭伙過日子,最合適不過。
(直男思維發動)
斑早就想過了,要是真的遇不到這樣的女人,也沒有必要娶妻。家族的重任擺在面前,娶妻生子與否,根本就無所謂了。
「改嫁……」優娜聽了他的問題,唇邊有一絲澀意,「我不會再改嫁了。光人不希望我嫁給別人。」
斑這才想起來,宇智波光人確實是在遺書裡留下了這樣的話——不可容她改嫁他姓。
不知為何,他心底還有一絲遺憾。
「那你就留在宇智波一族吧。」斑說,「我們也不是養不起你。」
優娜點頭。
他將最後一口酒喝完了,隨手把酒盞擱回去,站起身來:「很晚了,該休息了。」
她卻沒走,而是跟在他身後,很客氣地問:「要不要幫您更衣呢?」
斑的腳步頓了一下,沒什麼猶豫:「那走的時候,把要洗的衣服也拿走。」
他沒有對她的話產生任何遐思,只是單純地覺得她在做自己份內的事情,在普通地料理家務。本來嘛,一個無家可歸的寡婦,在他家裡吃住生活,那就得付出點勞力。這很公平,沒有誰欺負誰。
燭火曳曳,燈芯裡的油淌下淚來。昏黃的光影在牆角融化開,人影斜而長。她幫他褪去了外袍,又鋪開了枕席,安靜不話,只有衣擺摩擦過地面的聲響。
女人的側顏在燈火下很秀麗,那是一種靜而柔軟的美,像水,更像海,能包容所有的惡意。斑看著她輕手輕腳地收起衣服,往外退去,心底忽然動了把她留在這間房間裡的衝動。
——這麼聽話體貼的人,也許,她也願意照料他其他的需求?
但這種念頭只出現了一瞬,就被斑直接摒棄了。他只在心裡感嘆了一句:光人真是娶了個好妻子。
很快,女人的身影就消失在了走廊盡頭的夜色之中。
///
次日。
這一整天,宇智波泉奈又遠遠躲著優娜,不知道什麼情況。優娜思來想去,只能認為是他被自己嚇到了。
那天泉奈問她「肚臍邊有沒有一顆痣」,她其實根本沒有那樣一顆痣,但隨口胡謅了一句她有。至於為什麼要這麼做,別問,問就是她缺德,故意的。
然後,泉奈果真被她缺德跑了,一連兩天都躲躲閃閃,大早上出門大半夜回家,不見半個影子。
優娜在廚房裡留了飯團,便帶上橘太郎去山上了。家中無人,待著也是發呆,不如去山上找藥草。
天氣一日比一日暖和,櫻花已經開到要謝了。風一吹,便有一大片紛繁的花瓣落下。今日的橘太郎格外好動一些,在山上一直追著幾只麻雀跑,優娜不得不走幾步便停下來呼喚這只貪玩的忍貓。
「橘太郎——去哪裡了?」
「橘太郎,再不回來的話,我今天就要摸你咯!」
然後,這只討厭花心人類的貓就嗖的一下竄回來,用很嫌棄的眼神盯著優娜,老實地跟在她的腳後跟邊兒了。
因為在山上耽擱時間了,她與往常一樣到南賀川邊時,已經過了午後許久。
還未走出林間,她便瞧見河川旁的大石塊上,呆呆坐著個人影。高大的黑發男子正盤腿坐在上頭,苦著臉盯著手裡的一朵小花,模樣有些……傻。
優娜有點吃驚。
他不會是在等自己吧?
她的腳步聲驚動了男人,男人的面色一喜,揚頭朝她望來,聲音寬厚地說:「你來了啊!今天想找怎樣的草藥?」
優娜剛想回答,腳上卻傳來尷尬的「啪嗒」一聲。她低頭一看,竟然是木屐的繩縷斷開了,鞋底筆筆直地落在地面上。
「啊…」優娜有些靦腆地勾著腳,盯著地上的木屐鞋底,十分不好意思。
唉,這個年代的鞋子,質量肯定好不到哪裡去了。說壞就壞,一點面子都不給。
男人見狀,愣了一下,立刻笑道:「別擔心,我來修吧!」
「你…修?」優娜有些懷疑,「修鞋子什麼的…我自己來吧。」她可不覺得這個時代的男人們還會點亮這種技能。
「沒事,交給我吧。」黑發的男人卻一副很可靠的樣子。他撿拾起那只木屐,托著下巴端詳片刻,說道,「可以修好,你就在旁邊坐著看吧!」
於是,優娜便單腳挪蹭到了石塊上,老老實實坐下。
黑發的男人開始忙碌——他從身後的小布包裡取出了一柄苦無,然後從地上撿了細小的枝葉和草繩,就依靠這些奇奇怪怪的道具,開始將斷裂的繩縷纏結回去。一邊修,他一邊問:「昨天還沒來得及問呢,你叫什麼?」
優娜蹙眉,她的身份到底是嫁了人的婦人,不認識的男人這麼直接地問姓名,未免有些太過唐突了。於是,她只說光人給她取的名字。
「我叫做『優』」。
大家都是這麼喊她的,只有光人才知道她真正的名字。
「很好聽的名字嘛!」男人好不吝嗇自己的贊美,又笑出一口白牙,很陽光地說,「我叫做柱間,是住在附近的忍者。」
優娜看了看柱間的打扮——白色的羽織,齊整的服飾,不是普通的人穿得起的。這個男人也許不僅僅是個忍者,還是個地主家的傻兒子。
換句話說,是有錢人!
(女士的缺德雷達發動)
沒過多久,柱間就把她的木屐修好了。「看,完成了。」他向她展示著手裡修復完的木屐,笑容開心得像個得到了玩具的孩子(……)。
然後,他在優娜面前半跪下,順手幫她把鞋子穿上了。
「等一下……」她還沒來得及阻止,柱間就已經一氣呵成地把她把鞋套上了,絲毫不覺得自己的行為有什麼問題。
優娜沒辦法,小嘆一口氣,問:「謝謝你。……啊,對了,你要吃飯團嗎?是我自己做的。」
柱間立刻點頭。他一邊哈哈笑著,一邊說:「還是第一次有人請我吃自家做的飯團呢……以前我都是討人嫌的那個,我的弟弟也說我看著就會惹事……」
他接過優娜遞過來的飯團,還有點舍不得吃。
「一定很好吃吧。」柱間低聲嘟囔著,咬了一口。其實食材有限,味道也未必出眾,但柱間卻吃的很滿足。
一邊吃,柱間一邊偷眼看身旁的人。
老實說,柱間還沒見過她這樣的美人呢。
他的家族裡不是沒有漂亮的姑娘,但是女忍者嘛,都是風風火火,性子傲烈;不是說這樣不好,只是不對柱間的胃口。
離開了家族,那四下裡便是一片村落和城町了,農人家的女兒見到忍者就嚇得尖叫逃跑,連說話的機會都沒有。
在此之前,柱間見過最美的女性應該是某位大名的女兒——從小金嬌玉貴的,當然高雅又漂亮;不過人家對忍者打心眼裡存在蔑視之情,只把忍者當奴僕使喚。
那時十二三歲的西瓜頭少年柱間還有些憤憤不平,覺得公主殿下仗勢欺人。但是如今他一點都沒有那種感覺了,因為在遇見了優之後,他覺得那位公主好像也只是個相貌平平之人。
柱間三兩口把飯團吃掉了,試探地問:「你沒有被我嚇到吧?我可不是什麼,故意在這裡等著攔你的壞男人…只是隨便在附近走走罷了。」
優娜搖頭,說:「你看起來沒有惡意。」
柱間放下了心。
於是,他又理所當然地幫優娜找了一整個午後的草藥。等到夕陽快落下時,優娜又要離開了。柱間有些不舍,問道:「你明天還會來嗎?」
優娜被他的直球震撼了一下,很直接地說:「明天很忙,應該不會來了。有機會的話,再見吧。今天謝謝你了。」
說完,她的身影便跑遠了。
柱間有點兒小失落。
他嘆了口氣,穿過河川,朝自家的族地走去。在森林裡行了一陣,忽然就被人陡然拍了下肩。
「大哥。」
這聲冷冰冰的稱呼,差點沒嚇得千手柱間長發炸開。等看清這個忽然閃電般出現在眼前的白影子是自家弟弟千手扉間之後,柱間才松了口氣。
「啊,是扉間啊!不要那麼嚇人!」柱間嘟嘟囔囔的。
扉間的面色卻十分不好。
「大哥,你去哪裡了?這兩天白天都不在,是去和誰打水漂了嗎?」扉間的語氣很咄咄逼人,讓柱間也有點兒心虛。
「什麼和什麼啊!」柱間比比劃劃,老實地和弟弟說,「扉間,我和你說,我認識了一個很漂亮的姑娘……」
扉間立刻毫不留情地打斷他的話:「是宇智波一族的間諜吧。」
他們千手一族與宇智波一族紛爭已久,世代宿敵,彼此仇恨積怨甚廣。扉間會這麼懷疑,那是理所當然的。
柱間卻嚴肅地說:「那是不可能的。」
優有一雙很漂亮的藍色眼睛,那正是她不屬於宇智波的證明。排外又封閉的宇智波一族,根本不可能接納一個藍色雙眸的異姓人。
「不管可不可能,總之,先回族地去。」扉間嚴肅地說,「春天就要結束了,屆時,戰爭就會再度開始。不要那麼悠閑!你是一族之長!」
柱間有點委屈,但他不說。
他的這個弟弟,從來都是這幅樣子,對誰都嚴苛刻板的不像話。
「真是的……」柱間歪頭嘆了口氣,「族人們不都是在催促我娶妻嗎?好不容易遇到了一個那樣的美人……」
雖然優嫁過人了,但是他完全不介意。
只要優嫁過的男人不姓宇智波,那就沒有問題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