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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奇幻] 《龍王界之暗影》作者:花小月【完結】

《龍王界之暗影》作者:花小月【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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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王界第一集-龍王界之初臨[第一至五部](出書版) by 花小月


龍王界之暗影(上)
文案:
  剛滿週歲的小龍敖彥剛被天雷給「洗禮」過,
  醒來就發現自己竟又淪落到啥乾坤門。
  好在他福大命大運氣更是好到不得了。
  除了有貴人相助外,最疼他的哥哥敖玄也找到他了!
  不過老天給他的試煉,怎麼可能就這樣結束呢!?
  
  為了查探玄門道的秘密,
  一群不知羞的先天道人居然要派他這小嬰兒去臥底!?
  我靠!要不是因為那群在柳州城等他解救的人,
  他肯定一狀告到官府,告他們這群人虐待童工啦——



龍王界之暗影(下)
文案:
  經過重重迷路劫難,
  小龍敖彥終於順利來到玄門道「拜師」會場。
  看著眼前的人山童海,及那個看起來很腹黑的石寂道人,
  敖彥心中不禁抖了一下……
  不知道為什麼,他有種被人給賣了的感覺……
  
  原本只是試練敖玄教給他的召喚咒語,竟又出槌了!?
  沒想到他只是隨便一說,竟喚來了那個他最大的死對頭——敖巽!?
  看著眼前自己的雙胞兄弟小金龍,敖彥不禁臉上三條線……
  這下兩隻小龍都不見了,龍王界應該也要翻了吧……

[ 本帖最後由 黑暗帝王 於 2014-11-1 21:54 編輯 ]
—— 早起的小攻有受吃~早起的小受被攻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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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王界之暗影(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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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s021084看到路邊的乞丐, 施捨了現金25Ds幣給乞丐.


文案:
  剛滿週歲的小龍敖彥剛被天雷給「洗禮」過,
  醒來就發現自己竟又淪落到啥乾坤門。
  好在他福大命大運氣更是好到不得了。
  除了有貴人相助外,最疼他的哥哥敖玄也找到他了!
  不過老天給他的試煉,怎麼可能就這樣結束呢!?
  
  為了查探玄門道的秘密,
  一群不知羞的先天道人居然要派他這小嬰兒去臥底!?
  我靠!要不是因為那群在柳州城等他解救的人,
  他肯定一狀告到官府,告他們這群人虐待童工啦——



 正文——
  續之章
  
  仙界,金頂山•梓蕊宮。
  抱著自己的寶貝兒子,龍王敖君澤將所有隨行人員都留在了花園的大門外,然後在守園侍衛畏敬的目光中,緩緩地踏入這個座落在梓蕊宮中,整個仙界最大、最美、也是最神秘的靈脈花園的大門,雕樑畫棟的花園大門上那威力十足的符咒和籠罩著整個花園的防禦罩,都沒有辦法阻礙龍王的前進腳步。
  沿著用碎石鋪就的長長行廊,穿過鬱鬱蔥蔥的樹林,敖巽寶寶在龍王的懷中睜著好奇的雙眸,四下環視著這個全然陌生的地方,儘管入目之處儘是翠綠顏色,但是身為龍族中最具有天賦力量的金龍來說,哪怕僅僅只是幼年之身,對於四周無形的力量波動還是比其他人要敏感的多。
  敖巽雖然無法用正確的語言向龍王敘說自己的感受,但是出於本能,他還是努力的眨動著雙眼,向力量散發的源頭探望著。
  而在石徑的盡頭,花園的最深處,當一道矮矮的青石圍牆在一片翠綠中露出點點蹤影時,敖巽可以清晰地感受到空氣中驟然劇增的威勢壓力,小傢伙下意識的將身子偎進了龍王的懷抱,小小手則抓緊了龍王胸前的衣襟,本能的開始抗拒這種無形的壓力。
  「別怕寶寶,有爸爸在哦。」龍王小心地拍了拍懷中小傢伙的後背,溫言軟語的安撫著有些緊張的敖巽,腳下卻沒有絲毫的變動或遲疑,依舊踩著同樣堅定的步伐走向石牆,龍王的腳步踩踏在飄落的枯葉之上,每一步都發出一聲極其輕微的「卡啦」聲,在寂靜的林間形成一道緩慢卻持續勻速的節奏。
  越過石牆,小小的院落頓時在龍王父子的眼前展開,四面八方依舊是森森的叢林,沒有潺潺的流水也沒有曲折幽靜的亭台樓閣,與牆外唯一的差別,就是在院落中,多了一張天然的青玉石茶桌和四個同樣質地的石凳。
  在石桌的不遠處,一棵青翠的參天大樹靜靜的豎立在那裡,繁茂的枝葉在空中向四方衍生,形成了一個天然的頂棚,將石桌遮掩著,即便是暴雨也無礙於樹下相聚的人們,那一片片巴掌大的樹葉,在晚霞的餘光下,閃爍著誘人的晶瑩。
  而此刻,這蒼翠的大樹下,一道人影靜靜的盤膝打坐著,白晰而優雅的容貌上滿是寂靜的平和。
  一襲綠色的絲袍隨風飄逸,乍然間給人一種即將和這滿園的綠色融為一體的錯覺。只是若仔細去看,便可以用肉眼看到那人身上朦朧的綠色光影,正和身後的大樹交融在一起。
  龍王敖君澤不可察覺的皺了皺眉,小心地將好奇的用大眼睛上下打量那個樹下男子的敖巽寶寶放在石桌上,邁步向前大略的打量了一眼大樹之後,慢慢伸出右手,搭在了打坐男子的肩頭。
  雖然只是輕輕的按放,但是打坐的男子卻能夠感受到一股強大的力量猛然從自己左肩的穴位中泉湧而來,堪堪抵擋住了身後那猶如無底洞一般吸附著自己力量的巨大漩渦。
  「真是勞煩龍王君了。」緩緩睜開雙眼,男子還沒有讓自己喘上一口氣,便非常有禮的感謝這個幫助自己暫時擺脫了危機的援手。
  不過,出乎意料的是,回應他的不是外交辭令般的回禮,而是三根手指。
  「第一,我並不打算幫你的忙,所以你也用不著急著謝我,我的功力只能暫時代替你一會兒罷了,畢竟照顧巨樹英魄是你金頂山繁花仙君自太古時代起就接收的天命,如今巨樹的靈脈面臨崩潰,我無力也不想成為你的替死鬼。」
  「第二,我之所以來,是為了向你討個說法,無論怎麼說,由於你的請柬,我現在一個兒子已經確定失蹤了,另一個兒子也處於消息斷絕的狀況,所以你有義務向我解釋這一切究竟是什麼原因。」
  「至於第三,則是要看你給出的解釋我能否接受才討論的問題。雖然我也知道巨樹英魄的存亡對於各界的影響有多大,但是想必你也很清楚,如果我真的鐵了心撒手不管的話,龍王界也不會因為巨樹英魄的毀滅而傷筋動骨。」蹲在繁花仙君面前的龍王很是直白的細數著自己此行的目的,但是就算再遲鈍的人,都不會忽視龍王那清冷的音調以及未合的雙眸間所傳遞出來的冷意和威脅的味道。
  龍王很是不滿。
  事實上自從接到繁花仙君送到龍王界的書信之後,龍王就始終深陷在一股濃郁的陰謀氛圍中,這已經讓龍王老大不爽了,如今陰謀還沒有揭開絲毫,自己又賠進兩個親親兒子——其中一個是幫助自己的左右手,另一個則是最可愛的開心果——所以龍王覺得自己完全有理由、有資格到繁花仙君面前來發發飆。
  面對這龍王的陰鬱怒炎,一直顯得高深莫測的繁花仙君也只能苦笑,不是他不肯解釋,而是連他自己都是一頭霧水。
  他是巨樹英魄的守護者,天上地下所有靈脈匯聚之源的看護人,事實上充其量他也只是一個老實本分的花匠而已,歷代繁花仙君雖然都有著不亞於仙界尊主的儀仗和待遇,但是在接受繁花仙君這個稱號之後,就代表著此生此世永不離開金頂山一步,用某人的話形容,他繁花仙君本身也只是個畫地為牢的可憐人罷了。
  「敖彥皇子的事情,我雖然不清楚,但是也多少知道一點內幕。英魄曾對我說過,你家的小殿下,很可能是七界最大的災難源頭,若是一個疏忽,弄不好就是天地俱滅的結局,所以他需要在事情真的走到那一步之前,給敖彥殿下安排一些小小的磨練,至於具體是什麼磨練,我就不得而知了。」繁花仙君苦笑著把自己知道的內容透露給龍王。
  眼下他可沒有心力去思考自己的話會給龍王界和仙界之間帶來怎樣的摩擦和隱憂,要是不說服龍王加入自己的話,用不了多久,失去了靈魂的巨樹,就會讓各界的靈力系統全面崩潰,那比最大災難大概也好不了多少。
  「那麼我的兒子如今在人界對吧?」龍王不懷疑繁花仙君的回答是否有摻雜水分,這位的信用度可要比自己的輔佐大臣相曦好得多。
  「對,英魄這次突然離開,似乎也是為了小龍而去了人界。」繁花仙君點了點頭,做為巨樹的守護人,他和英魄之間的無形感應是守護者的特殊天賦,「只是眼下英魄似乎是被什麼東西給絆住了手腳無法回來,所以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可惜通往人界的通道早就被全部封閉了……」
  巨樹執掌著七界的靈脈匯聚點,而英魄又是負責協調調整這些靈力的關鍵,失去了英魄的約束力之後,巨樹完全按照本能,從靈力強盛的仙界、神界、魔界、妖界抽取靈力輸入靈力貧乏的人界,而這則是破壞天地平衡最有效也是最快速的方式。
  若是放任不管,用不了多久,人界中就充滿了高濃度的靈力,促使妖魔和人類異化並由此引發一系列的變故。
  所以繁花仙君只能在英魄不辭而別之後,暫時以自己純正的仙力代替英魄,阻止巨樹這種本能的調整,不過繁花仙君自己也很明白,這種阻止只能是暫時的,猶如堤壩堵水一般,若不去疏導,很快堤壩就會被越來越多的水給衝垮。
  「當初,我接到你送來龍王界信的時候,曾經感受到巨樹靈力潰散的波動,這也是你製造的?」龍王很不願相信眼前這個一直老實巴交的仙君居然也會玩「釣魚」陰謀。
  「這是凌瀾和英魄的主意,他們並沒有惡意,只是希望您能夠對這次的金龍祭有所顧忌,所以把兩個小龍寶寶都帶出來……」繁花仙君聽龍王這麼問,不由自主地開始微微的臉紅,有些不好意思地如實坦白,並很努力的為兩個主謀開脫。
  畢竟龍王家寶貝小寶寶是天上地下都出了名的,用凌瀾的話來說,不用點特殊手段的話,誰敢保證,龍王會不會把最脆弱的敖彥寶寶留給強悍的龍王妃,而只帶金龍寶寶來仙界呢。
  「凌瀾嗎?果然是這個八卦王……」龍王小聲地咕噥了一句,似乎對這個凌瀾頗有瞭解。
  「那麼,那個冒充仙界戒禮使的仙魅呢?」龍王沒有繼續追問關於凌瀾這個罪魁禍首的問題,而是話題一轉,轉到了那個膽大妄為三番兩次試圖行刺龍王寶寶的罕見仙魅。
  不過這一問,倒是問出點問題出來了。
  只見一直侃侃而談的繁花仙君,嘴角微微抽搐了一下後,白晰的臉上頓時透出可疑的紅潤,在龍王意外的眼光下,越來越紅了起來。
  「這個……這個……這個還請龍王見諒,這個孩子不是故意的,他只是被凌瀾給騙了……這個……」繁花仙君結結巴巴的回答著,就是傻瓜也能看出其中大有問題。
  「給凌瀾騙還是被凌瀾耍都無所謂,我只是想知道,這個仙魅究竟是誰的影子?」其實一提到凌瀾,龍王就覺得沒有什麼可以覺得奇怪的了,畢竟他比任何人都更瞭解這位仙界八卦王的做事風格。
  想當年他龍王君還在追求龍王妃的時候,這位凌瀾仙人就沒少過在相曦背後出餿主意折騰他們這對小情人。雖然時過境遷,對於這位很久沒有出來作怪的凌瀾仙人強大的陰暗力量,龍王還是深有體會的。
  所以龍王現在只是被繁花仙君那可疑的紅臉挑起了好奇心,忍不住想知道那個彪悍的能夠在眾目睽睽之下行刺龍王之子的仙魅,究竟是何方神聖。
  魅,本是屬於冥界的低等生物,和魑魅魍魎同歸一處,它們沒有智慧、沒有能力、它們本是冥界的亡者們的殘存意志所聚合而成的生物,日夜飄浮在冥界的黃泉入口處,並隨著時間的流逝而逐漸消散,最終回歸於無。
  其他各界經常用這些低等的冥界生物當作製造法寶的原料,因為魅除了本身在黃泉入口處漂浮而沾染了黃泉地獄的陰冷屬性之外,其本身有著極好的融合性,可以把不同屬性的法寶原料非常完美的融合在一起,算得上是法寶製作工藝流程裡,不可缺少的添加劑之一。
  但是仙魅則不同,顧名思義仙魅並不是以實體的方式存在,而是一道徹徹底底的影子,一道有智慧、有思想、甚至有法力的影子、一道融合了仙人的魂魄並保留了魅的特性的影子。
  「這個……這個……」繁花仙君被好奇的龍王追問的更加窘色,他實在不知道要怎麼開口對龍王講述這件丟人的事情,這個了好半天,才如同蚊子低語一般,小聲地說:「那道魅影,原是我修煉時分離出來的心魔,只是分離時出了點差錯,意外的將自己的一魂一魄留在了心魔之上,所以才會有那道仙魅的出現。」
  答案一出,頓時砸得龍王目瞪口呆。
  仙人也有三魂七魄,一如人類,失去一魂一魄對於仙人而言也是一種致命的傷害,但是眼下的繁花仙君非但看不出失去一魂一魄後的孱弱和衰敗,反而強悍到能夠暫時接替英魄的力量,控制巨樹,這完完全全超出了一般的常識。
  好半天,龍王才勉強找回自己的理智一般,憋出一句話來:「老實說,監守自盜的英魄,是什麼時候把你吃干抹淨的?」
  因為要補救繁花仙君這失去的一魂一魄,除了和英魄交媾之後吸取英魄本身的靈脈精魂之外,別無他法。只是這句話一出口,繁花仙君的臉蛋如同著火一般,在夕陽下紅的甚至令晚霞都只能自歎不如……
  
  
  「老頭子,緣分是什麼意思?」當電視機裡熱播的電視劇正逐漸走入男女主角對彼此告白的高潮劇情的時候,坐在電視機旁的十歲男孩,突然很是困惑的回頭問著看的正如癡如醉的老人。似乎是對影片中那個充當媒人的和尚,滿嘴緣分來緣分去的感到疑惑和不解。
  「緣分啊……」要向一個十歲的孩子解釋這個很是飄渺的東西,似乎有點困難。不過這並不會讓老人感到棘手,事實上老人僅僅只是頓了一頓,便迅速的在腦海中組織出比較生動形容方式。
  「就是這輩子你把錢借給隔壁花店的老闆,他卻一直都沒有還給你,你每天都去要錢,連續討要了一年多,然後呢你死掉了,到死都沒有要回來,所以下輩子你轉世投胎之後,就會在街上遇到那個老闆,這就是緣分。」
  「再遇到他我可以問他要錢嗎?」男孩有些遲疑,「借據都不見了吧……」
  「不,他一定會還給你的,那是他欠你的,借債還錢天經地義。」老人隨口糊弄著男孩,心下還悄悄地偷笑著。
  「那,老頭子,上輩子你問我借了多少錢?我們認識這麼久了,你一定欠了我很多錢,」男孩很是認真的看著老人,伸出了纖細的小手,「所以利息就不算你了,先把借款還給我吧……」
  ……
  「溫彥。」
  「嗯?」
  「明天不要到我的房間裡來看電視了,去洗尿布吧……」
  
  
  「柳州城如今已經被英魄用自身的靈力封死了,加上我的原身發動後殘存下來的力量,柳州城半年之內不用擔心,不過你還是要盡早的想辦法去冥界,找到冥界之主,只有冥王出手,柳州城內那些遊魂才不會真的變成孤魂野鬼。」青瞳抓著敖彥的尾巴,在山林中飛馳,速度之快和他那張乾癟的老人臉形成了最鮮明的對比——當然,這也是因為無論是誰,在遭遇天雷轟頂的危機時,都會爆發出前所未有的驚人潛力。
  天際突如其來的烏雲,遮蔽了閃爍的星空,轟轟的雷鳴撕裂著靜寂的夜色,而在空中刺目的閃電,化為道道銳利的冷芒瘋狂的追擊著在叢林中飛馳的身影。
  青瞳費盡心力的在山林中左躲右閃,一次次驚險至極的避開襲擊的閃電,在飛馳的身後留下一個個冒著青煙的巨型大坑。
  即便是一向膽大妄為的敖彥,這時也不由得閉上了嘴巴,乖乖的任由青瞳抓著自己的尾巴,而不提抗議,同時豎起耳朵努力的傾聽、牢記著青瞳的每一句話。
  「如今人界通往冥界的通道已經全部封閉,要去冥界只有拜託人界的修道人使用『遙音之術』,不過『遙音之術』本是禁忌之術,在人界失傳已久,我在幽暗之地曾經聽說,百年前玄門道曾經有弟子使用過『遙音之術』,所以等雷劫過去之後,我們就趕去玄門道,看看能不能找到這個『遙音之術』……」
  青瞳邊說一邊在空中猛地扭腰轉身,堪堪的躲開了擦身而過的冷芒,只是這一次閃避的動作太大,隨著一聲清脆的骨髂錯位特有的「卡啦」聲,和閃電玩「你追我逃」遊戲的青瞳終於為自己不自量力的行為付出了代價。
  來不及慘叫,這位自稱身份尊貴的神秘老者,就以很不雅觀的五體投地的方式直接掉在了地上,敖彥自然是跟著一起倒楣,落地後在地上直直的翻了好幾個跟頭,一路甩出去數步遠。
  不過總算幸運的是,天際的閃電並沒有跟著繼續肆虐,而是收斂了一般,僅僅在空中傳遞著一連串的轟鳴聲,看來似乎這天打雷劈的劫難已經過去了。
  所以儘管青瞳摔得有些淒慘,但是能夠逃過雷劫加身的災難,這些個困難都只是小意思而已。
  「呸呸……」吐掉嗆進嘴裡的泥石,青瞳抬眼望向不遠處的小龍,卻看到一雙被摔暈的大大的螺旋狀蚊香眼,頓時很沒有同情心的大笑了起來,當然其中不乏能夠幸運地躲開雷劫的喜悅和得意。
  但是俗話說「樂極生悲」,就在青瞳大笑的時候,一聲轟然的巨響在他身旁的附近的大樹頂上炸開。
  原以為已經躲過了的雷劫彷彿是在短暫的休憩之後獲得了更加強悍的後勁,猛然間從天而降,宛如次聲波攻擊一般,大樹的枝葉在雷鳴產生的氣浪中紛紛斷裂墜落,被雷電貫穿的大樹也散發出濃濃的焦臭味道。
  儘管這威力十足的閃電沒有直接劈在青瞳的腦袋上,但是在大樹附近的青瞳也沒有倖免,閃電的電流通過樹幹和濕潤的土地直接把電弧送到了青瞳的腳下。
  於是乎毫無準備的青瞳就成了第一個被降伏者,甚至連不甘心的慘叫聲都來不及出口,青瞳那玄乎的身子便化為一道灰煙,在黑漆漆的山林叢中失去了行蹤。
  目睹了青瞳的遭遇後,還處於半暈眩狀態的敖彥很不厚道的在心中無限感歎這個世界還沒有發現自然科學知識的重要性,打雷閃電時不能站在有潮濕泥土的樹下,因為作為導電體的樹木,很有可能在下一秒鐘成為一根引雷針,讓你體驗一下高壓電弧的味道。
  只是可憐了青瞳這個萬年老鬼,因為「無知」而慘遭閃電蹂躪,令人不得不為之掬上一把同情之淚。當然同情歸同情,若是一切重演的話,敖彥自然不會提前把這個常識去向青瞳解釋——誰讓這個老混蛋居然敢嘲笑自己。
  不過敖彥的感慨並沒有持續很久,在失去了青瞳的保護後,那滿天的雷電自然不會放過這個真正的目標,夾著天地之威,奔騰著的閃電前仆後繼的撲向那小小而稚嫩的身體,在耀目的光芒中,將其全然的吞噬……
  
  與此同時,山林邊緣有一行人正一邊咋舌的看著滿天飛舞的金蛇,一邊等待著穿越山林的最佳時機。
  「頭兒,只要越過這座山林,就是幾家灣,那裡我們已經安排好了接應的船隻,只是眼下這天上電閃雷鳴的,是不是等這雷雨過去後再動身?」冬夜寂冷的山腳下,一群身著黑色夜行衣的神秘人物聚集在一處隱蔽的角落裡,為首的幾人則在一旁小聲地討論著行進的路線。
  此刻原本群星閃爍的星空,已被突如其來的烏雲所遮蔽,轟轟的雷鳴撕裂著靜寂的夜色,而在空中刺目的閃電,化為一道道銳利的冷芒瘋狂的指向不遠處的山林之中,彷彿那鬱鬱蔥蔥的綠色山林之中有著刻骨仇敵一般。
  偶爾一道閃芒在眾人藏身地的不遠處閃過,耀目的光芒和頭頂深沉的轟鳴過後,所有人望著落雷之地上那冒著青煙的巨坑,一個個情不自禁的不寒而慄。
  「好吧,我總覺得這場雷雨有古怪,說不定也是那些玄門道的道士擺弄出來的陷阱,我們暫時按兵不動,等雷電過去之後,全速翻越山嶺,趕回去。」為首者就算在一開始還有些猶豫的話,看到眼前這天雷的恐怖力量之後,也很自覺地選擇了退避政策。
  儘管自己和自己的手下都是百里挑一的武林高手,刺探情報、暗殺敵人如探囊取物一般,但是畢竟他們還屬於人類範疇,比不上那些整天神神叨叨的,把空氣當飯吃,把妖怪當玩具的修道人。
  「只是,不知道其他兄弟部隊怎麼樣了。化妝潛入柳州城的兄弟都斷了音訊,去軍營探尋的兄弟也是沒有後話,這次我鄭國出兵,本來是算好了能夠打晏國一個措手不及,沒想到,現在居然變成這個樣子……」一個黑衣人憤憤地一拳砸在身旁的大石頭上,無聲無息的就將那塊足有三個足球大的堅硬白石給砸得裂成數百個小石塊,「玄門道居然敢違背東大陸的慣例,公然插手兩國戰爭,實在是太可惡了,難道他們就不怕天下人的指責而自食惡果嗎?」
  雖然沒有星光和月色的寂夜遮蔽了所有人的表情,但是從那一雙雙閃爍著憤怒的目光裡,為首者不難感受到自己下屬們強行壓抑著的情緒。
  的確,這次玄門道的做法,完全突破修道人自己訂下的極限標準——不干涉世事變遷,不將道術用於眾目睽睽之下。
  雖然他們還沒有掌握確鑿的證據,但是鄭國所屬的修道門派已經派人去查實了,畢竟數萬大軍在短短幾日內就因突如其來的瘟疫而全部命喪黃泉,這種事情實在是太令人難以接受了,何況在大軍失去聯繫之前,領軍的元帥和長史聯署的急奏也送到國度,這兩位高級將領從不同的角度向國君敘述了戰場上突發瘟疫的詭異情況。
  也正是因為如此,原本沉浸在戰事節節勝利的喜悅中的鄭國上下感受到了前所未有的危機,都察院、御史台、錦衣衛這三處原本為了各自的權位而勾心鬥角的部門,這一次卻不約而同派遣出各自的精英部隊,深入戰場,想獲得最真切和最新的消息。
  只是如今看來,情勢要比預科中的嚴重的多。
  為首者在心中暗歎,那些至今沒有聯絡消息的袍澤們,怕是也難逃魔爪了,這一次若非自己在臨出門前被吩咐一定要帶著軀邪避惡的靈符和丹藥的話,恐怕自己也難倖免,僅僅只是靠近柳州城不過三里,暗藏在懷中的靈符就驟然自焚預警,也不知道玄門道在柳州城內又有怎樣的變故。
  「轟隆隆……」天際一道驚雷轟鳴著,彷彿是向天地昭告著某種危機的終結一般,豆大的雨點終於窸窸窣窣的從厚厚的烏雲中灑落大地,很快便化為朦朧的雨幕籠罩起天地萬物,那刺目的閃電和震耳的雷鳴也漸漸消失在雲層裡。
  「出發吧,看來是結束了。」首領從石塊上站直了身體,指揮著部下,迅速而無聲的遁入那茂密的樹林裡。
  夜幕中倍感陰森的樹林裡,此刻瀰漫著一種焦臭的味道,看來是剛才的閃電擊中了蒼樹,才會有這種氣味。一行人一邊小心的勘查著附近,一邊腳下加速,希望能夠快一點趕回接應點,把中藥的消息傳回國內。
  「頭兒,你快看……」突然走在最後的一個探子無意間瞟見山林雨幕之中隱約顯出一個模糊的光點。
  彷彿有一盞燈被粗心的旅人遺留在了野外,只是詭異的傾盆大雨卻始終無法靠近那白色光點一尺的範圍之內。
  這奇異的一幕讓人不由自主地聯想起剛才那漫天的雷電,難道是因為有異寶出世,所以才會有這麼大的動靜?
  出於好奇以及職業的本能,一行人小心謹慎的向那光影靠近著。不過有點出乎意料,那光點的周圍並沒有發現什麼可疑的東西,也沒有防備中的怪獸、毒草之類的東西,等靠近了之後才能看清。
  在雨幕中,那閃爍著點點白蒙的光點,是一顆圓形的透明珠子,珠子內,一道青色的細紋橫貫過整個球體,突兀卻讓人有一種妖異的感覺。
  若不是這場大雨,恐怕誰都只會認為這是一顆價值不菲的琉璃珠而已,但是現在絕對不會有人這麼想。
  這顆珠子在這個時候、以這種方式出現在這裡,本身就是一種透露著詭異的現象。所以沒有太多的思索,首領在確認這個珠子似乎並不存在危險度之後,果斷地用一塊黑布將珠子包裹了起來,塞進懷中,然後繼續指揮著屬下匆匆趕路,有再多的疑惑,還是先離開為妙,反正東西在自己的手裡,不怕會給飛走了。
  稀里嘩啦的雨幕遮蔽了一行人的蹤跡,也自然而然的抹去了他們留下的蛛絲馬跡,濃密的山林中,只留下數十個深深的大坑,靜靜在那裡,匯聚著天際的雨水。
  只是誰都沒有發現,在距離琉璃珠一丈遠的矮叢林裡,一個小小的身影悄無聲息的靜靜躺在荊棘之下,枯萎的雜草叢在雨水中沾連在了一起,堪堪遮住了那小小的身影,也遮住了那身影旁正詭異的由枯萎漸漸轉逆為綠色的野草。
  這場反常的寒冬暴雨持續了整整兩個多時辰,直到天際漾出一抹桔紅色的霞光,才淅淅瀝瀝的漸漸止住,彷彿是被昨夜那九天雷霆的天威所震懾,沐浴在晨光下的山林裡死寂一般的悄然無聲,只有樹葉上的雨珠滴滴答答落在石頭上那細微的粉碎聲。
  
  十一月三十日,東大陸上的冬至鬼節。
  傳說每年的這一天,幽冥世界的大門就會打開,讓那些對人界有無數依戀的亡靈們得以來到人間探訪親朋故友,所以每到這一天,幾乎家家都會燒上幾個用錫箔紙折疊而成的元寶,憑弔回憶一下已經不在人世的親人們。
  但是今年,在這一天,卻發生了一件令天下震動的大事。
  鄭國數十萬大軍突襲晏國,卻在柳州城下因為一場瘟疫,盡沒於怒江河畔。
  滿營的屍骸在嚴冬的寒風中一具具四散羅列著,那一雙雙臨死都不曾合攏的雙眼,空洞而執著的睜著,沒有了生氣的雙眼,卻傳遞出令人心寒的憤怒與不甘,觸目驚心的模樣令那些一向膽大的收屍人都忍不住在心底感受到莫名的恐懼。
  而大獲全勝的柳州城,卻也未曾佔得絲毫便宜,一夜之間這座晏國西部的重鎮,化為了一座被濛濛的煙塵所籠罩著,毫無聲息的死城,沒有人能夠靠近那裡,更確切地說是沒有任何生命可以靠近。
  方圓百里之內萬物寂然,叢林枯敗,彷彿有一個惡魔佔據了那座城池,吞噬著一切生命。
  原本人傑地靈山清水秀的怒江之畔,一夜間卻成為了無數孤魂野鬼們哭嚎怒吼的禁忌之地。
  無論是鄭國也好、晏國也罷,兩個國家似乎都為了這場戰爭付出了最為慘重的代價,僅是事後為了對這場戰爭的失敗負責,而被鄭、晏兩國的君主免職、下獄的官員就有數十人,其後牽扯連帶更是讓這兩個國家的朝堂勢力進行了一次大洗牌。
  但是事情卻沒有就此完結,事實上一波波暗潮隨著時間的推移,正如同水滴入池般向四方漾起陣陣微瀾……
  
  第一章 傳訊
  
  劣徒衛丹,為世俗權力所惑,勾結魔物,欺師滅祖、陰謀暗害同門,於掌門閉關之時挾持長老,矯詔令御,插乎凡人之國戰,破壞修道天律,萬劫而不可恕,如今自食其果而身死,為本門清譽,特昭告各門各派,玄門道將衛丹逐出山門,並追魂鎖魄將其打入地獄,不得超生。
  
  一張張白色的書簡,沒有如往常般用法術傳遞,而是被玄門道的弟子,異常慎重的送到了各大修道門派的掌門人手中。
  玄門道在這次鄭晏之戰中扮演了一個不光彩的角色,無論怎麼說,玄門道都必須給同道們一個可以接受的理由,除非玄門道打算和全東大陸的修道士們為敵。但是玄門道的這個理由,卻讓有些人難以接受。
  
  「真是欺人太甚!他玄門道非但破壞修道人不介入凡人之戰的鐵律,而且還肆無忌憚的圍捕、迫害同道,到如今居然想靠這麼一張輕飄飄的書簡,就想把所有的事情輕描淡寫的蓋過,難道石寂真的認為修道界都是他的門下清客,可以隨意糊弄的嗎……」
  在乾坤門山門的大殿裡,隨著「啪」的一聲響,玄門道掌門人的書簡,被狠狠的拍在了桌子上,堅固無比的楠木桌在這一含怒的巴掌下,頓時化為一地的粉塵,而那張薄薄的書簡卻絲毫無損的在半空中慢慢晃悠著飄落在木屑上,大殿裡陪坐的眾人個個正襟危坐、目不斜視,生怕掃到颱風尾。
  要知道天煞子本就是個火爆的性子,再加上修煉的又是以南明離火為本源的道術,所以不光在乾坤門裡是出了名的火爆脾氣、甚至在所有修道人之中也算是翹楚。本來玄門道插手凡人國家的戰爭,雖然是破壞了規矩,但怎麼也輪不到天煞子出面譴責。
  但是很不幸,這次乾坤門的門徒白秋蘊正好途徑柳州城,非但莫名其妙的被玄門道的弟子給暗算,禁制了道術吃了個悶虧,最重要的是,玄門道的弟子為了控制白秋蘊,將白秋蘊身上攜帶的法寶盡數封禁。
  雖然事後白秋蘊安然返回乾坤門,但是那些法寶上的封禁卻讓乾坤門的眾人束手無策,那是用魔界之力所封印的法寶,除非封禁者主動解封,不然就只有用仙界的金露來清洗封禁之咒,這無疑是向乾坤門宣佈,白秋蘊隨身攜帶的兩把飛劍、六件力量大小不一的法寶盡數成了廢物。
  很不巧,這些被封禁的法寶中,就有天煞子用了三百年時間才修煉而成的一對量天尺,本來這對量天尺是交託給白秋蘊當作信物去拜訪老友的,沒想到轉眼間便成了眼下這副模樣。
  握著萬年白玉雕琢而成的量天尺,再也感受不到量天尺那特有的靈力波動,天煞子宛如喪偶一般無比心痛,這對法寶可是陪伴天煞子大半輩子了,如今潔白的尺身上,一道道詭異的紅痕構成一連串的封咒,更是讓天煞子覺得刺眼無比。
  於是拿到玄門道的書簡,乾坤門的掌門人天機子還沒有開口,天煞子卻已經蹦得半天高了。
  「師弟,且息怒。這件事絕不簡單,我們還需從長計議。」天機子望著暴跳如雷的天煞子,不禁覺得開始頭痛起來。
  平日裡天煞子就是乾坤門最大惹禍根苗,沒事他都能折騰點事情出來,如今玄門道誰的法寶不好封,偏偏封了天煞子的量天尺,只怕回頭天煞子就能找上門去,找玄門道掌門人石寂真人討個公道。
  「從長計議?」天煞子用很鄙視的目光瞅著坐在上位的師兄,「人家都欺負到我們頭上了,師兄你居然還能這麼悠閒地說從長計議,難道非要玄門道打上門來,才算是我乾坤門的敵人嗎?」
  「說得好!」天機子還沒有說話,卻在大廳外響起一聲喝彩,隨即只見無數的光芒在大廳門前閃爍,光芒散盡之後,只見佈置在大廳前的傳送陣上站了數十位男女修道士。
  為首的一人,一身書生打扮,手中拿著一把金描玉骨扇,瀟灑不群的氣質襯著本就英俊的容貌,更是顯出幾分不容小覷的睿智,剛才發聲叫好的便是此人。
  「神機門凌宇真見過各位乾坤門的道兄了。」凌宇真雙手在胸前抱拳向天機子等人見禮,身後的諸人也紛紛拱手致意,雖然還在疑惑這群客人到來的意圖,天機子也絲毫不缺禮數的帶領在大廳中的門人弟子將門外這些不請自來的客人們迎進了大廳。
  等分賓主落座,弟子們端上香氣撲鼻的茶水,天機子已經心中有了些瞭然,儘管這些來客多數還是首次相見,但是人群中天機子認得出的人物,卻多是各大修道門派的掌門人或門內長老。
  自一千五百年前修道界為了圍剿魔頭而曾經相約會盟後,天機子還是第一次看到那麼多門派的掌權人同時出現在一起,而且還親自跑到自己這小小的乾坤門來,只怕是有所為而來。
  彷彿是猜到了天機子所想,又彷彿是打算給天機子一個好印象,凌宇真一反往日在修道界裡出名的「繞圈子」的說話方式,開門見山的直奔主題,原來這些到來乾坤門的修道門派中都有和天煞子相似的遭遇,或是法寶被封禁、或是門人弟子被下了難以解開的咒術一身道力如同盡廢、或是門人弟子乾脆如黃雀入青冥,一去不回頭。
  「天機道兄,您可認得天煞道兄這量天尺上的咒紋是何物嗎?」凌宇真輕輕搖著金描玉骨扇,但是一雙銳利的眸子卻始終沒有離開過天機子臉龐。
  凌宇真所屬的神算門雖然在林立的修道門派之中並非強者,但是神算門的天算之術卻是最能準確預測未來的,這一次凌宇真會冷不防的跑到乾坤門來,最重要的原因卻是由於不久前神算門的長老們推算出這次玄門道的變故將是一場人間浩劫的起點,而這場浩劫的應劫關鍵人物,正應在乾坤門內。
  「若是老道沒有看錯的話,這是魔影之咒。看魔紋所散發出來的力量,應該出自魔界魔將軍之手,只是到底是『屠夫』還是『血手』就不得而知了。」天機子思忖了一下後,便如實的說出了這咒紋的來源。
  乾坤門曾經出過一個墮落的修魔的修道士,所以在乾坤門的密藏中,收藏著許多關於魔界的資料,這一點在修道界也不算什麼秘密。
  「那麼我們是不是可以判斷,不管是『屠夫』還是『血手』,魔界將軍必然有一位出現在人界。」凌宇真追問著。
  這個問題可是事關重大,因為若是僅僅借用魔界將軍的力量佈置這封印魔咒,那也就罷了,最多向玄門道追索法寶,但是若魔界將軍真的出現在人界,那就是一場空前的災難了,要知道相比起詭計多端的妖界,魔界更喜歡殺戮和血腥,脆弱的人界根本擋不住那些嗜血的怪物,哪怕只是魔界的一個低等的魔怪侵人人界都能夠掀起漫天腥風血雨,何況是高高在上,力量蠻橫到不可思議的魔界將軍。
  「這……」天機子下意識的一皺眉,他當然知道自己要回答的這個問題的嚴重性,只是量天尺上的魔紋卻讓他無法迴避或者推脫,那的的確確是只有魔界將軍才會施用的封咒,不然的話以師弟天煞子的力量,怎麼會對這封咒也束手無策呢。
  「天機掌門,此事關係重大,還請掌門為我等一解困惑。」凌宇真只看天機子如今遲疑的模樣,就對答案有了九成以上的把握,但是他還是需要天機子親口來證實,畢竟從這位對魔界事務頗有瞭解的乾坤門掌門人口中說出的答案,絕對算得上是鐵證如山。
  「貧道並未見過魔界將軍的魔紋,但是根據本門所知,能夠施展這麼強的魔紋咒符,應該是出自魔界將軍之手,只是不知道魔界將軍如何會在人界施展這樣的封咒,卻沒有製造任何的殺戮,而且魔界已經沒有通往人界的通道,這魔界將軍又是如何到人界來的呢?」天機子不愧是一門的掌門,說話間可謂滴水不漏,即不草率的承認;也不乾脆的否認,反而在模糊的提點之後,把這個皮球踢給了凌宇真這個提問的人。
  「這也正是我等前來拜訪掌門道兄的原因所在。」凌宇真微微笑了笑,隨即正色道:「數日前,神算門門內的天兆之泉在一夜之間乾涸,此乃大凶之兆,一千五百年前魔現世之時,天兆之泉不過是泉水減半而已,所以本門諸位長老閉關三日,動用逆天之術推算,神州大地將有大劫降臨,此劫之厄,將遠超想像之外,若是不能及時應對,極有可能變得毀天滅地無可挽回……如今看來這劫應該。」
  天機子聽聞不禁倒吸一口冷氣,要知道神算門向來有「烏鴉門」的不雅外號,原因就在於神算門出口的預卜,十有八九都是災劫,而且災劫的嚴重程度比起神算門的烏鴉弟子們的描述只大不小。
  如今神算門的烏鴉把「毀天滅地」都搬了出來,那日後的災劫會有多可怕,光是想像就足以令所有人頭皮發麻。
  「那,貴門可曾算出應劫的方法?」天機子皺起雙眉,很是不安的追問道。
  凌宇真搖了搖頭,「本門六大長老,耗費盡百年修為,也無法推算出應劫之法,僅僅得到一句:『乾坤借法,靈犀一點,千回百轉,各安天命』的偈語。」
  天機子一聽心下不禁一沉,所謂「乾坤借法,靈犀一點」分明是指乾坤門的秘術「靈犀千里」。
  果然凌宇真接下去的話,正是扣住了這八個字:「雖然不知道這偈語的真意,但是在下和各位道友商議之後,決定還是叨擾貴門,看看能不能把這八個字解出來。」
  「唰唰唰……」凌宇真這隻大烏鴉話才出口,天機子就能感受到屋子裡坐滿的各位修道門派的代表們把目光都投在了自己的身上,那一雙雙灼熱的眼神彷彿是要把自己給點燃了似的。
  天機子暗自苦笑,這些個參悟天道的同道們平日裡除了最關心自身的修為之外,對於這種大規模的劫難最是起勁。
  因為自身的修為可以依靠日積月累,但是參悟天道的機緣卻飄渺無蹤,往往只有遇上艱難困苦才會有所突破,而大規模的劫難卻是參悟天道的好機緣,再不濟事,插手劫難也算是為天下的凡人百姓出力,能積存自身的私德修為。
  所以發現劫難、蜂擁而上自古便是修道界一大陋習,哪怕劫難再危險,也阻止不了多少人的腳步。
  看看自己身邊剛才還一個個低眉順眼的徒兒們,如今也是個個精神奕奕,摩拳擦掌,只怕是自己一聲招呼,這些個毛頭小子就會衝出門去。更別提站在身後的自家師弟天煞子了。
  從剛才起他就悄俏地在天機子後背擰著,那力氣是一把比一把痛,天機子不懷疑,若是自己說個不字,不用凌宇真等人來聲討自己,便是天煞子就能從自己的後背生生擰下一層皮來。
  「本門……是有靈犀千里之術,能於千里之外,傾聽萬物而不被同道察覺,只是這靈犀千里施展時,需依附在幼兒純淨之身上,以幼兒為媒介方能施展,不知和這劫難又有何關係。」天機子暗暗咬了咬牙,實在是被身後的天煞子掐狠了,只是當著所有人的面不好發作。
  「著啊,原來如此。」凌宇真的雙眼一亮,金描玉骨扇猛地敲擊在掌心之中,彷彿是解開了心中一大謎團般欣然的笑了起來,而不少在座的各位修道門派的代表們也露出了恍然的表情,讓天機子很是好奇,連聲詢問根由。
  「根據部分在柳州城附近遭受玄門道伏擊的道友們說,玄門道的門下弟子有收斂孕婦和稚子佈置險陣的動作,後來這些孕婦和稚子都為人所救,玄門道為了安撫這些凡夫俗子,在人界公示,說要招募週歲稚子,挑選資質優秀者,傳為入室弟子,如今我等對玄門道近日的作為多有疑惑,正好藉此機會挑選幾個資質不多的孩子送去玄門道,加上天機道兄的靈犀之術,可以探得玄門道內部究竟發生了什麼變故,也好早做準備。」
  居然有這種事情?
  天機子聽聞後也不禁連連點頭,他最是擔心大家會腦袋發熱的衝去玄門道山門,和石寂真人論個真假是非,如今這一來,無疑是個最好的安排,先收集證據,等鐵證如山了,哪怕玄門道是東大陸第一大修道門派,也沒有辦法抵賴些什麼。
  「若是如此,乾坤門自當為修道界的公正,盡心盡責。」沒有等凌宇真開口邀請乾坤門加入這次計劃,天機子就很是乾脆的主動提了出來。
  這既是為了乾坤門日後在修道界有個急公好義的好名聲,也是為了能夠盡早擺脫在自己後背隨時等著「暗算」自己皮肉的那只「黑手」。
  「在下代表各大門派,先謝過掌門人的鼎力相助了。」凌宇真坐在一旁向天機子拱手示意的時候,大廳的邊門裡走出一個少年,卻是不久前返回山門的白秋蘊。
  這陣子因為屬於自己的飛劍和法寶都被封印了,所以白秋蘊在天機子的示意下,就暫時閉關重新修煉一把訪深的新飛劍,今天經過初步自身法術鍛造的飛劍總算是出爐,白秋蘊才想起自己匆忙回山時,在山腳下臨時寄養的那個小寶寶。
  那本是白秋蘊在返回山門的途中,從天姥山附近的山林中撿到的小寶寶,也不知是誰人如此的狠心,將這個寶寶赤裸裸的丟在泥濘的山林之中,若非白秋蘊正好路過,這小寶寶怕是要成為山林野獸們的果腹佳餚了。
  由於在沒有得到掌門人允許之前,是不能帶陌生凡人進入乾坤門山門所在地雲彌山插天峰的,所以在歸來的途中,白秋蘊將還在昏睡中的小寶寶安置在了山下的一處農莊上。
  在稟報過天機子之後,白秋蘊一早便下山去接那個小寶寶,原本按照天機子的意思,若是能夠在山下給這個被人狠心遺棄的小寶寶找個好人家安頓下來是最好了,若是不行,就帶回山上再想辦法。
  白秋蘊在下山的路上,已經在腦海中羅列出雲彌山附近山鎮上可以收容小寶寶的人選,只是沒有想到,等他找到那個農家,卻得知數日來,這個小寶寶居然滴水未進,始終都是一副沉睡不醒的模樣,這可把白秋蘊嚇了一跳。
  又不是修道者能夠不吃不喝的辟榖,一個小寶寶一日不吃就已經是天大的糟糕事,何況是連續幾日,被拜託的農家,早就急得團團轉了,鎮上幾位名醫也曾會診,只是從頭到腳這小寶寶怎麼看都是在睡覺,而不像是虛弱到無力睜眼。
  白秋蘊這下自然是不能把小寶寶留給農家撫養了,至少也要先解決寶寶昏睡的問題,所以白秋蘊把小傢伙抱著上了插天峰向掌門求救。卻正好撞見大廳正在討論天下大事。
  「居然有這等事?」天機子聽聞白秋蘊的訴說後,頓時對這個小寶寶有了興趣。
  非但天機子,在座的各位修道士們,對於這麼個「神奇」的小傢伙也是興趣非常,有些個女性修道士才聽完,就已經開始在自己的隨身物品中翻找靈丹妙藥來給小傢伙治療了。
  當然大家的速度都比不上站在天機子身後的天煞子,這位火爆道士,為了保持自己師兄的掌門尊嚴,憋著不說話已經很久了,在聽完白秋蘊的報告之後,天煞子動作比說話快,雙手一捲便把白秋蘊懷中抱著的小寶寶給穩穩的捲到了自己的懷中。
  解開遮在小寶寶身上的麻布,展露出來的是一張有些瘦弱但粉嫩嫩的小臉,長長的睫舒展著,靜靜閉合的雙眸,小巧的鼻子一扇一扇的有規則的微微顫動著,小小的嘴巴裂開了一個可愛的弧角,殷紅的唇襯得可愛的小臉愈見白皙。
  特別是額心一個淺淺的淡藍色水滴狀的胎記,更讓小寶寶顯得令人憐愛,只是……看著那張白裡透紅的小臉蛋,天煞子怎麼都不覺得這個小傢伙是需要急救的對象。
  「秋蘊,你確定這個小鬼有好幾天沒有吃東西了?」天煞子很是困惑的瞟了眼白秋蘊,心說:該不是白小子打算把這個小傢伙留在山上而撒謊吧。
  「師叔,弟子沒有必要在這事上胡說八道吧。」接收到天煞子懷疑的眼神,白秋蘊覺得自己比六月飛雪的竇蛾還要冤枉。
  「可是,這小東西哪一點像是沒吃東西的樣子啊?」天煞子很是不滿,不管是從外觀,還是自己觀察這個寶寶身上的氣機,似乎都沒有混亂或者衰弱的跡象,這個小傢伙分明睡的正熟。
  邊說天煞子忍不住伸手用自己的手指戳了戳小傢伙嫩嫩的臉蛋,那柔軟的觸覺是天煞子百多年都沒有感受過的新奇感受,下意識的,天煞子戳的更加起勁,卻不知自己的動作,讓白秋蘊嚇了一大跳。
  「不要啊……」
  「快住手……」
  幾乎是同時的,白秋蘊的阻止聲和周圍源自不同人的呼喊聲,在大廳裡響起。
  滿大廳的修道士們自然是看不得天煞子粗手笨腳的去戳痛了小寶寶,所以出聲阻止這個毛躁的傢伙,但是白秋蘊卻是為了「挽救」天煞子。
  果然,下一秒鐘,就聽見天煞子一聲驚叫,如同甩包袱一般,把懷裡的小寶貝甩給了一旁的天機子,獨自一個人跺著腳,死命的甩著右手的食指,把大廳裡的眾人給嚇了一跳,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可怕的事情,居然讓天煞子這種修為的人物當眾失態,倒是白秋蘊露出了一臉的了然以及「同情」。
  「師叔,這個……只要去打擾這個寶寶睡覺,他……他就會咬人。」白秋蘊小心的把笑意憋在心底,不敢在臉上露出分毫,以免遭遇不幸的天煞子遷怒。
  在山下他可是領教了這個小寶寶咬人的功夫,給寶寶看病的大夫幾乎無人倖免,凡是有意要把小寶寶弄醒的人,都遭受了這種「無意識撕咬性攻擊」。這小傢伙雖然年幼,但是那口小牙倒是銳利無比,特別是上顎的犬齒,更是尖銳到一咬就是一個小洞洞的地步。
  果然,連修為深厚的天煞子也沒能倖免,一滴紅色的血珠隨著天煞子甩手的動作,滴落在地上。
  難怪天煞子會失態,任誰被這麼突然惡狠狠的咬一口,都會受驚,何況天煞子修煉了好幾百年,連蹭破皮的機會都屈指可數,這被咬破手指的經驗,也算是生平首次體嘗。
  頓時大廳裡傳來諸人的嗤笑聲,剛才還在出聲阻止天煞子欺負小寶寶的修道士們,紛紛笑了起來,彷彿是在嘲笑天煞子自作自受;天煞子一張老臉也下意識的紅了起來,倒是凌宇真在笑過之後,突然間彷彿想起了什麼似的,一雙深邃的眸子落在了天機子懷中的小寶寶身上。
  天機子好笑的看著懷中的小寶寶,只見小傢伙沒有睜開雙眼,卻露出一副「很爽」的笑容。
  柔軟的小舌伸出口腔,靈巧的舔了舔紅潤的唇以及那只看似小小的,實際上卻尖銳無比的「懲罰侵犯者的可愛小犬牙」,然後滿足的皺了皺鼻樑,又一次陷入周公的約會之中去了。
  僅僅只是這一幕,天機子就決定把這個小傢伙收到自己門下,看在小傢伙無意間為自己報了「被天煞子擰青了後背皮肉之仇」的份上,自己都有「義務」把小傢伙教育成人。
  「這個孩子怕是來歷不小啊……」凌宇真突然猛一擊掌,彷彿是想通了某個環節一般,「他居然能夠把天煞道兄咬傷,這是天生的修煉領域系道術的資質——『無視防禦』啊……」
  凌宇真剛才就覺得寶寶咬人那一幕雖然好笑,但其中似乎隱藏著什麼沒有被察覺的秘密,如今卻恍然,僅這一句話,讓本來還在嘲笑天煞子的修道士們紛紛反應過來,一雙雙銳利的眸子裡,頓時又一次閃爍起狼一樣貪婪的目光。
  領域系道術在修道者們修煉法術中,無疑是最困難、最深奧的,據說領域系道術是太古時代源自龍王界的傳承,若是能夠修煉到透徹,就能隨時悠遊於各界,不受時空屏障的干擾,並且能夠上窺天地成型的天道至高的秘密。
  只是領域系道術本身深奧無比,且只有天生擁有「無視防禦」的人,才能夠修習。
  天煞子雖然在逗弄小寶寶的時候沒有刻意展開自己的防禦力量,但是像天煞子這種修行數百年的修道者,他們的道力會很自然地在週身布下一層無人可識的防禦力量,這力量雖然薄弱,但是上百斤的石頭突然從天而降也不會傷到天煞子分毫。
  而現在這個弱弱的小寶寶一口就能夠咬傷天煞子,這只能說明這個寶寶的資質恐怕就是傳說中的「無視防禦」了。
  擁有「無視防禦」這種資質的孩子,在修道界一點都不亞於炙手可熱的法寶仙器,也難怪凌宇真才出口,大伙的目光立刻都變成了綠色。
  天機子暗中跺腳,無比鬱悶的悄悄瞪了凌宇真這隻大烏鴉。
  本來這小寶寶是自己的弟子白秋蘊撿回來的,理所當然應該拜入乾坤門下,如今凌宇真這隻大烏鴉一開口,怕是在場的所有人都會打起這個小寶寶的主意,再加上修道界在收徒的時候,往往都會在弟子們年滿十歲後,才正式行入門大禮,這就意味著未來至少九年內,懷裡這個小寶貝都會成為別人窺視的對象。
  雖然這種把別人的弟子招入自家門楣的挖牆角行為令人不快,但是對於修道界來說,卻也不是什麼禁忌,畢竟這好資質的徒弟,人人都有份,更何況是這種好到讓人眼紅的資質。
  天機子不由得心下思索,是不是找個地方,把懷裡這個小寶貝藏起來再說。
  不過天機子這次倒是錯怪了凌宇真,在凌宇真的預計中,乾坤門可是本次劫難中的重要人物,他可不想得罪天機子,自搬石頭砸自己的腳。
  剛才之所以脫口而出,卻是凌宇真隱約中摸索到了那句偈語的暗喻,既然使用了乾坤門的「靈犀千里」,那麼眼前這個小寶寶若是送到玄門道去,難道還擔心玄門道會把這個寶貝推出門嗎?
  
  「要把這個小傢伙送去我不反對,但是唯一的前提是,至少要讓小傢伙醒過來,否則總不能把人送到玄門道去,然後讓小傢伙去咬人證明自己的能力吧。」
  凌宇真把自己所想的和在座的各位門派代表們商議,天機子是第一個表示同意的人。
  在天機子看來,小傢伙去玄門道,完全可以被視為乾坤門為了這次修道界的劫難出人出力,日後在座的門派要和自己搶徒弟,怎麼也說不過去吧。
  「這孩子身上的氣機平穩,也不見絲毫衰弱跡象,卻不知為什麼會沉睡……」對於天機子的問題,凌宇真也有些為難,顯然現在先要把小寶寶弄醒,不然之後的事情也不好辦。
  只是從剛才開始,那些拿著丹藥、法寶的各路修道士們都幾乎完敗在了小寶寶不屈不撓的沉睡意志之中,動用那麼多的力量,卻無法將一個孩子從睡夢中喚醒,偏偏又找不到因由,也難怪一向自詡算無遺策的凌宇真也深感挫敗,更別提那些原本對自己家的丹藥、法寶充滿信心的修道士了。
  「也真是奇怪了,這小傢伙怎麼能夠睡得這麼沉、這麼對外界無動於衷……」天機子看著身旁依舊睡得香甜無比的小寶貝,鬱悶無比……
  卻不知,別說是修道界的丹藥和法寶,哪怕是仙界的靈丹妙藥,眼下對於這個小傢伙來說,也沒有絲毫的作用,因為這個小寶寶正是被天雷給轟到的小龍敖彥。
  對於龍族來說,接受了天雷噬體的磨礪之後,需要至少百日的時間,在成年龍族的指引下,來讓接受雷劫後的身體慢慢吸收雷劫殘留在身體的力量,這還僅僅只是對普通龍族而言。身為龍王家的小龍敖彥來說,他甚至需要更長的時間去慢慢體會,因為雷劫強大的力量衝擊後最大問題不僅僅是在身體上,而是在精神之上。
  如同青瞳曾經說的那樣,敖彥的力量不同於其他的龍族,他是夢源世界的唯一主人,掌控著萬物的夢境世界,他的力量源自於夢境、作用於夢境,雷劫降臨在敖彥的身上,卻作用在敖彥的夢境世界裡。
  本來敖彥對於自己所擁有的力量全然陌生,他只會本能的在吸收了雷劫的力量後,繼續維持著那原本一片白濛濛的夢境世界,但是青瞳的出現,卻讓敖彥遭遇到降生以來,第一個也是最大的一個危險事件。
  由於對夢源世界的無知,敖彥在接受雷劫的時候本能的希望逃避這驚天動地的災難,於是夢源世界如實地反映了敖彥的希望,那原本白茫茫的世界慢慢形成了一個虛幻世界。
  護短卻在兒子面前有些蠢蠢的龍王、喜歡跟著龍王一起折騰兒子卻總是會在半夜裡溜到兒子床邊給寶貝們掖被子的龍後、英俊有原則卻會為了弟弟破壞全部的溫柔的敖玄哥哥、那個看上去很好欺負但實際上很是心軟的敖巽寶寶……在敖彥的思念中,夢源世界按照敖彥的希望展開一個完美而充滿了親情的世界,在那個虛幻的世界裡,敖彥能夠盡情的享受父母的疼愛,能夠隨心所欲的揮灑人生,甚至為所欲為也無所顧忌。
  也許敖彥擁有不同於外表的年齡和理智,但是這並不代表他的心智強大到克服這些深埋在心底的渴望,畢竟就算加上敖彥成為小龍的這一年的時間,他也不過只是個十七歲的少年而已。
  在那個幾乎可以以假亂真的世界裡,敖彥在那虛幻構築的親情漩渦中,漸漸的迷失了方向,將身心慢慢的全然沉入那個虛幻的世界裡,忘了身外那個真實的世界,忘記那些寄托在身上的責任,彷彿是想將前生不曾獲得的幸福逐一獲得最完美的補償。
  絲毫不曾察覺,這種沉迷是何等的危險。
  這是一個仿若吸毒一般會讓人上癮而不自知的危險陷阱,陷的越深就越難自拔,若是完全陷入,那麼即便是龍王親自到來,也無法從夢境裡喚醒敖彥,敖彥會永遠地在夢境裡沉睡,直到生命的終止時刻。
  
  第二章 冥寶
  
  就在乾坤門內,各修道界的高人被小寶寶的酣睡狀態給難倒的同時,遠在千里之外的凡俗世界裡,「修道門事件」也正在無聲中發酵著。
  如果說鄭國鐵騎驟襲晏國,卻遭遇莫名瘟疫進而十萬鐵騎盡沒的消息如同狂風一般在整個東大陸轟傳的話,那麼玄門道不顧修道人的律條,公然插手凡人間的國戰則是有如驚雷閃電震驚了全天下的權位者們。
  正如後世著名的史學家,在東大陸史記上所評述的那樣——
  
  正是因為這場戰爭,引燃了一直隱匿在黑暗中的皇權與宗教之間的戰火,權位與信仰的戰爭是人類文明史上一對最無情也是最殘酷的敵人,它們之間的惡戰猶如脫枷了的萬古魔獸一般,狂妄的咆哮著,睜開它被封禁了無數歲月後殘酷、血腥、陰冷而詭異的雙眼,獰笑著露出最銳利的牙齒,啃咬著人世間那些最無辜的生命;不過也同樣正由於此,東大陸從未實現過的大一統的契機,也隨著無盡的災難和血腥悄悄地到來。
  
  而在當時,凡俗界人們的目光卻沒有看得那麼遙遠,即便是有識之士也僅僅只是看到了不久將要到來的血腥之戰,更多的人則是將目光停留在鄭國和晏國這兩個當事者的身上,只是晏國在玄門道的保護範圍內,無人可以探訪,而鄭國的反應卻讓人有些哭笑不得,且不說鄭國君王的表態,僅僅是朝堂上的文武臣工們,在接到消息之後,就立刻吵成了一鍋粥。
  這一點對於身為鄭國王爺的蕭宏來說,算得上是深有體會。
  
  蕭宏從瞌睡中醒來,刻意的用寬大袖口擋住了下半張臉,很是舒服得打了個大大的哈欠,昨天晚上睡的晚了,一早起來就暈暈乎乎的,好在今天的朝會全然沒有自己的事情,乘著同僚們個個群情激憤的猶如打了雞血一般,靠在金厥的扶手上打個小盹,醒來後果然是全身上下神清氣爽,抬眼看朝堂上的辯論大賽似乎還沒有終結的意思,那激烈的架勢,似乎還有繼續升級的趨勢。
  御史們一個個猶如好鬥的公雞一般,口沬飛濺的據理力爭,一副忠貞之士姿態,幾乎每個人都漲紅著臉與他們身上那套紫紅色的官袍相映成趣;至於那些被御史們抓住小辮子的,則是前陣子力主要突襲晏國的武將軍官,雖說當時提出攻擊晏國,是看中了諜報說晏國國君眼下病情危急,沒有辦法處理國事,正好讓那些個整日裡叫囂著要攢軍功,做將軍的武夫校尉們去揮灑一下體內奔騰的熱血,同時也是磨練一下軍隊的韌性,只是沒有人想到,這滿打滿算的如意算盤,卻在玄門道的意外插手之後,變成了一場徹頭徹尾的災難。
  十萬大軍全軍覆沒,這樣的突兀結局絕對不是人們可以接受得了的。
  於是武將們不約而同的將所有的責任都推到了玄門道的身上,這的確是事實。但是當御史們抬出「貪功貿進、廟算失策、欺君罔上」這種很具有操作性的議題之後,為了自身的前程和軍隊裡袍澤們的利益所在,這些個向來不善言辭的武將們,也勉為其難的頂著御史們的唾沫星子,開始為自己、為同僚、為軍士們辯護,只是蕭宏打量著朝堂上一個個臉色發黑嘴唇發紫的將軍們,十個裡面至少已經有八個攥緊了拳頭,另外兩個則四下張望,似乎是在尋找著類似板磚桌椅之類的非常規性攻擊武器。
  說實在的,蕭宏很是希望看到文武群臣再一次的在朝堂上開打,要知道距離上一次文武群架,已經過去了整整兩年,想當年「將軍揮劍劈御史,太師書砸前督衛」的場景,可真的是令人久久不能忘懷,如今每每想起當年滿朝文武斯文掃地,鼻青臉腫的模樣,實在是令人回味無窮;儘管吸收了上次的教訓之後,皇帝嚴令武將不許帶兵器,文臣不許帶有木質封皮、或重量超過一公斤以上的書本上朝的古怪規矩,但是他蕭宏可是在沒有人注意的時候,總是帶些個零碎的鐵條啊、原木封面的史書啊、輕便的籐條桌椅之類的東西,小心的零零碎碎放在不顯眼的角落裡,就盼著有人能夠用上,今天看來也是個不錯的機會,也許自己再往火上澆上一瓢油的話,這場架絕對有得瞧。
  不過彷彿是預感到了蕭宏的邪惡念頭,年輕的孝干皇帝搶在蕭宏開口之前,很是乾脆要求退朝,所有大臣暫停朝議,各自回家吃午飯,明天清晨早朝再繼續。
  
  「太破壞氣氛了啊,就差一點了,你沒有看到車騎大將軍的拳頭上青筋都出來了嗎……」在午間和孝干皇帝一起用餐的時候,蕭宏十分遺憾的歎息著,回應他的,自然是鄭國國君的白眼和代表著君王憤怒的雞腿。
  鄭國的國君是整個東大陸出了名的無用皇帝,對於臣下的約束更是薄弱,全大陸都知道鄭國的三省官員只要有足夠的理由,就能夠站在金殿上用唾沫星子給皇帝洗臉,而鄭國的皇帝從頭至尾只能苦著臉發揚儒家最強悍的忍耐力唾面自乾的技能;但是只有深入這個朝堂的人,才會深深地體驗到鄭國開國的國君高瞻遠矚的目光和深沉心計。
  因為正是這種「弱君」的稱號,使得全大陸的人才,紛紛湧向這原本地處偏遠的山原之國;而鄭國的百姓,在皇帝以身作則的帶領下,上行下效,只要佔住了個理字,就敢和官府對著幹,這樣一來,不但促進了整個鄭國的吏治系統不會出現那種「權臣、弄臣、貪腐之臣」,還間接的讓鄭國的民風即使在「禮義為尊」的教化下,也不曾失去原有的彪悍和執著。
  所以儘管鄭國建國不過百多年,卻能夠從一個方圓僅僅一百里的芝麻綠豆般的小國,擴張至今成為了東大陸上為數不多的強勢國家之一。
  「不要把朕的朝堂當做馬戲場,最近朝堂上文武群臣都憋著氣,本來好好的一個計劃被玄門道給搞得如此下場,朕自然要給他們一個洩火的機會,免得壓抑久了人心浮動,但是這不代表朕可以容忍你拿那些大臣開心。」
  鄭國的國君對於蕭宏這個自己名義上的長輩倒是瞭解的很透徹,「你藏在朝堂上的那些個零零碎碎的東西,我都讓人給丟了,下次要是讓我再看到,你今年的俸祿就全部充公,當做戶部的救災專款了。」
  而對於國君的命令,蕭宏自然採取了一貫的陽奉陰違,過耳即忘的政策,只要能看文武群臣打群架,就是要罰他十年的俸祿也無所謂,朝廷上的那點俸祿銀兩還不夠他去花船喝酒的呢。
  「說正經的事,這次玄門道插手國戰,違反修道界的規則,已經是板上釘釘的事實,你看這次修道界會有怎麼樣的反應?」
  鄭國的國君對於蕭宏的反應也無奈到了極點,畢竟蕭宏的輩分在那裡放著,身為鄭國皇家宗室中輩分最長的叔公,理所當然的佔居著鄭國宗室宗正的位置,名義上負責幫助皇帝打理宗室內務,但是凡是知情者都知道,整個鄭國宗室最需要人管束的,也就只有蕭宏這個時不時出狀況的傢伙,不過以忠孝為立國之根本的孝干皇帝總不能自己帶頭,教訓自己的太叔公吧?
  所以每次看到蕭宏那一臉的無謂時,孝干皇帝就有一種遷怒的慾望,自己的太爺怎麼可以這麼「殘忍」的在八十二歲的時候生下這個太皇叔,簡直就是給皇家宗室送了一尊要命的「活佛」。
  「還能怎麼說?最多指責罷了……」蕭宏撇了撇嘴,在凡人眼中,修道者無疑是最接近仙人的存在,人們把對仙界的美好暢想都套用在了修道界的頭上,卻不知道修道界固然有它清靜無為至高至上的一面,但是也同時有著最黑暗的陰影,身為修道界第一大門派的玄門道其實好幾年前就隱約有所異動,但是又有哪個修道士敢闖上門去,追根究柢。
  「你師門那邊有沒有消息過來?」孝干皇帝對於蕭宏的回答也是頗感鬱悶,雖然修道界的事情知道的不多,但是從蕭宏這個修道門派之一乾坤門掌門人的記名弟子口中,零敲碎打的也對修道界有個模糊的概念,也許正是因為有著比旁人多的諮詢,所以對於玄門道的威脅力,孝干皇帝更加的警惕也更加的焦慮。
  「到現在還沒消息,不光我師門派出去的人,還有很多在柳州城附近的修道士或失蹤、或受傷等等,現在各大門派都在暗中串連,若是萬一真有個風吹草動的,玄門道……這次說不定也會吃個大鱉。」蕭宏聳了聳肩,將不久前師門傳訊的內容透露給自家兄弟,「所以我師傅的建議,就是請你盡可能的安撫國人,不要讓那些紅了眼的臣子攛掇著在這個刀鋒浪尖上,再生是非,要知道這些年鄭國對外推行的煙霧政策已經讓修道界有些不滿了。」
  「這是你的責任吧?」孝干皇帝雙眉一挑,用鄙視的目光瞅著侃侃而談的蕭宏,「當初可是你一力推行這個煙霧政策的,每次出兵都要搞什麼強勢宣傳,對外宣稱我鄭國屠殺了多少多少城市,殺了多少多少亂民,現在搞的我鄭國凶名在外了,你倒好,轉個頭就打算把這個爛攤子丟給我……」
  「別急、別急啊……我這麼做還不是為了鞏固你的皇位啊,誰讓你這個皇帝越做越沒有氣勢,整日裡被臣子們拿去開涮,下道詔書還被三省封還,這也太丟人了!所以對外要強勢啊,不然鄭國的朝堂上早翻天了……」蕭宏擺出一副很是苦惱的模樣,開始準備向孝干皇帝吐苦水,而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小太監匆匆跑了進來稟報,十日前禁軍奉蕭宏之命派出去打探消息的人回來。
  因為這次探訪柳州城危險極大,所以蕭宏派出了自己身邊得力的助手王德海,一聽說王德海回來了,蕭宏很乾脆的把吃飯吃了一半的孝干皇帝丟在御花園的觀風亭中,自己去聽消息了,孝干皇帝看著眼前一桌子吃了一半的菜餚,只能無奈的苦笑搖頭,揮手讓伺候的太監們收拾,自己則起駕御書房,按照蕭宏一貫的做事方式,用不了多久,他就會帶著滿肚子鬼主意出現在那裡給自己出謀劃策。
  宏兒是我鄭國百年難遇的棟樑人才,若善用之,則大鄭盛世可期。
  已逝的前任君王在彌留之際,留給孝干皇帝的最後遺言中這麼說。而六年來,蕭宏雖然從未改變過自己的言行舉止,但是孝干皇帝卻知道在鄭國這方土地之上,更多的生機和潛力正在被蕭宏激發出來,這個年輕的國家,正漸漸的向世人展現出屬於它個人獨有的魅力,而這種魅力的身後少不了蕭宏的身影。
  
  「皇上你午膳又沒有用多少,是不是讓御膳房幫您準備一碗八寶粥,奴才估計著,宗正大人怎麼快也得過了晌午才回來。」李福安從孝干皇帝幼年時代就是貼身的伺候太監,所以對皇帝和皇家的各位爺們脾氣性格和辦事的規律摸的熟透了,所以才有這麼一說。
  孝干皇帝想想也是,蕭宏就算光聽下屬的匯報也得等好久。「那就先拿點吃的來吧,被你這麼一說,朕還真的沒有吃飽呢。」
  於是乎剛剛空閒下來的御膳房又一次為了皇帝半飽的肚子,前前後後的忙碌了起來,不過也虧得李福安的主意,孝干皇帝才不至於真的餓肚子,因為時過了晌午蕭宏並沒有出現,甚至連日頭落了西山,宮門按照祖規落了鐵鎖,都沒有見到這位宗正大人的影子……
  
  
  蕭宏雖然對派出去的手下能夠收集到多少有價值的情報並沒有報以太大的希望,畢竟柳州城裡裡外外發生的事情,都不是正常的人類能夠理解並且干涉的,但是沒有想到,自己的得力手下,卻意外地給自己帶回來一顆奇特的珠子。
  黑色的絹帕間輕輕托起的呈現半透明色的珠子,乍一看方若是一顆價值連城的寶珠,但是蕭宏從第一眼開始,就感受到了這顆珠子內所蘊含著的力量。
  蕭宏雖然距離正式成為修道士還有很遠的距離,按照他師傅的說法,他眼下也僅僅只是入門而已,但是好在蕭宏擁有著常人無法擁有的特殊天賦,而這也是他會被修道士收入門牆的原因所在——蕭宏是世所罕見的「玄寶之體」,雖然這種體制對於吸收天地精華並沒有什麼好處,但是擁有「玄寶之體」的人,天生對外界的能量有著非常敏銳的直覺,特別是對於那些深藏在地下山巒間的寶貝尤為敏感,素有「修道探寶者」的美譽。在修道士的門派中,若說好徒弟是人人要搶破頭的話,那麼有「玄寶之體」的人,則更是大家大打出手的禍亂根源。
  所以蕭宏的師傅在收下這個「良材美質」的徒弟的同時,即沒有引導蕭宏開始探究天道,也沒有把蕭宏帶回師門調教,而是留下了一篇專門用來調理「玄寶之體」的口訣,要蕭宏仔細閱讀參悟,為的就是希望蕭宏在凡俗世界裡,將這「玄寶之體」的體質由外放轉換為內斂,以免日後帶回山門鬧出亂子。
  那篇拗口的口訣蕭宏一練就是整整十年,如今蕭宏非但將「玄寶之體」完全收斂成了含而不露的能力,同時那天生的對於寶物所散發出來的特殊能量的感應和鑒別能力,更是遠遠的超出原本的預計,就像此刻,手中這顆無名的寶珠,蕭宏非但感受到了那若隱若現的陰冷能量,特別是寶珠中一條細若髮絲的青色細紋也時不時會洩露出一點帶著狂暴味道的能量,更重要的是蕭宏可以感受的到,這顆珠子本身所蘊含的力量恐怕比起他師傅最為得意的法寶飛劍來得更加的強悍數萬倍,而且極其的不穩定,寶珠內的力量仿若正在某個極限上游離一般,隨時都有爆發的可能。
  儘管蕭宏本身算得上是個膽大妄為的傢伙,但是面對這麼顆威脅力十足的寶珠,蕭宏甚至沒有考慮要不要把這顆寶珠交給自家的皇帝研究一番,而是很直接的點燃了和師門聯繫的緊急通訊道符,在蕭宏看來,這麼個危險的傢伙,還是拿去害自己的師門長輩們,讓他們為了研究而茶不思、飯不想比較保險。
  但是很意外,收到了蕭宏的聯絡,隨即御劍飛行而來的,卻是蕭宏的師兄卓天宇。
  從卓天宇的口中蕭宏才得知,自己的師傅還有很多修道界小門派的掌門人最近都在乾坤門湊成一堆,整日賴在人家山門總壇,死活不願意離開,每天在傳訊中板著一張臉,把前去問安的徒弟們蒙頭蓋臉一頓臭罵,萬獸宗的宗主甚至發飆把自己馴養的靈獸丟在乾坤門門外的大山裡,那只被主人當作出氣筒的黑墨神虎,用了三天的時間把山林裡大大小小的野獸都嚇得雞飛狗跳四處亂竄。
  
  「不是吧?那麼多高人在一起,居然還會出問題?」蕭宏聽了卓天宇的敘述後,咂嘴不已。
  「誰知道那幫老頭子吃錯什麼藥了……反正你要找師傅,就去乾坤門好了……」卓天宇聳了聳肩,忠厚敦實的臉龐上露出一抹奸猾的賊笑,讓人看來尤為驚心,話語中滿是幸災樂禍的味道,「正好今天輪到我去向老頭子們問安,我帶你去。」
  這不是明擺著要自己去當例行炮灰嗎?蕭宏翻了個白眼對於自己這位貌似忠厚實則奸詐的師兄予以最強烈的鄙視。
  不過對於蕭宏的反應,卓天宇華麗麗的無視了,畢竟「死道友不死貧道」的至理名言是從太古時代就一直被修道士奉為座右銘的,更何況昨天去請安的六師弟回到師門時那一臉與往日超脫、飄逸截然相反的頹廢、沮喪、失落最後發展為呆滯的表情,實在讓人對參見掌門人的行為產生了很深的心理陰影。
  本來卓天宇就思量著要找個什麼借口不去送死,如今蕭宏自己送上門來,無疑是天賜良機。
  不給蕭宏更多的反駁和推脫,卓天宇伸手抓住了蕭宏的衣領,展開飛劍,一道微弱的銀芒在天際劃過,向著乾坤門所在的山門飛馳而去。
  只是可憐了鄭國的孝干皇帝,猶如獨守空閨的怨婦一般,哀怨的在皇宮的御花園裡,盯著大門等待蕭宏的回報,最後在更深露重的夜晚連續打了十多個噴嚏,卻連蕭宏的一根頭髮都沒有等到……
  
  
  「今天乾坤門負責知客的是芝羽師妹,小子你若是有意在修道同時找一個雙修的道侶的話,可以要把握好機會,芝羽師妹至今還是名花無主哦……若是日後事有所成,記得請師兄我去望江樓上吃上十天的流水席哈。」把蕭宏從半空中丟到乾坤門山門前,卓天宇很是邪惡的在蕭宏的耳邊嘀咕著。
  流水席,老子把你直接宰了下鍋還差不多。被丟在地上,險些屁股開花的蕭宏很是憤怒的向天際揮了揮拳頭,若非顧及乾坤門山門裡那一片若隱若現的白色衣角,蕭宏絕對不會吝嗇將自己所知道的粗言俚語全部貢獻給天上那不要臉的混蛋。
  「這位官爺請了。」芝羽是乾坤門「芝」字輩的弟子,本來在乾坤門當知客的是「言」字輩,但是天機子怕言字輩弟子很少出門,也不認得諸多來客,所以就吩咐芝字輩在門前領銜掛帥,免得在同道面前失禮出漏子。
  只是天機子卻沒有考慮到自家芝字輩的弟子除了芝蟾是男弟子之外,其他六個都是婀娜多姿的翩翩少女,那一個個端莊出色的美女往山門口一站,頓時讓那些前來探問掌門人的各派弟子春心萌動,本來在修道士中,男女比例嚴重失調,歷來呈現一番憎多粥少的態勢,那些個有心思找女修道士雙修同參的,自然是始終處於一種「飢渴」狀態,如今這六大美女一現身,自然是引來一片片的浪蝶兒。
  這幾日裡,芝字輩的女弟子們紛紛收到不少其他門派道兄們的禮物,這倒是讓原本擔心因為知客工作而影響自己修煉的少女們有了一種心態平衡感,特別是每天晚上對著一床鋪的法寶、飛劍,這心情自然也是愉悅的很。雖然法寶和飛劍自己都能夠鍛造,但是這麼多憑空送來的,自然讓人心情舒暢。
  芝羽是芝字輩最小的一個師妹,平日裡也是個溫文爾雅的性子,頗受群蝶關注,原本聽見山門外有重物墜落的聲音,以為是誰家的靈獸落下雲頭,但出了門才看到一個全身華服官袍打扮的男子,齜牙咧嘴的從地上爬起身,那一身顯貴裝飾乍一見,倒是讓芝羽有些不知所措。卻不知這位官服滿身的爺,算是個標準的受害者,卓天宇根本就沒記得讓蕭宏換身衣服再出門。
  
  「芝羽師妹,在下是懸空閣弟子蕭宏,有急事求見本門掌門人,還請芝羽師妹代為通報。」蕭宏迅速收斂起臉上那猙獰的表情,換上一副謙謙君子的模樣,禮數周全的求見。
  「那請蕭師兄稍等,我這就去請示貴門掌門人。」芝羽面對這個穿著官袍、口稱同道的男子實在有些說不出的彆扭,匆忙回了一個禮後,轉身就去門內通稟,而蕭宏則在門外乘機抖落身上的泥塵,把皺起的衣襟扯平,稍稍整理一下自己的儀容,以免回頭見到自家師傅時,被他老人家叨念。不過任何一個修道士在看到自己的徒弟,一身官員打扮的樣子,心情都不會太好,特別是在同道面前出現這樣的情況,心情則更加糟糕,再加上最近在乾坤門所有人都共有的鬱悶感,讓蕭宏的師傅幾乎是陰沉著一張老瞼,還沒有聽蕭宏開口,就以不修邊幅、道心不穩的罪名狠狠地將蕭宏數落了一頓。
  「此時來找我,有什麼事情嗎?」彷彿對蕭宏的一頓臭罵讓自己這幾天的鬱悶驅散了不少,蕭宏的師傅孫正熙這才把問題轉到蕭宏的來意上。
  「弟子在修煉的時候,發生些疑問,特來向師傅求教。」蕭宏畢恭畢敬的回答,當然說話的內容自然全都是編纂好的胡說八道。
  「嗯,那隨我去內廂房吧。」孫正熙點了點頭,起身和身旁的同道們致歉之後,才領著蕭宏回到乾坤門為他準備的臨時住所,進門後,孫正熙隨手放出自己的法寶,將自己和蕭宏兩人與外界完全隔離開來,這樣就不用擔心有人會偷聽,孫正熙私下裡很是清楚,蕭宏親自跑來找自己,絕對不是簡單的事情。
  
  「出什麼事情了,這麼慌慌張張的,還好你的補天訣已經有了大成,否則以你的這些修為,門外那些個同道還不把你給生吞活嚥了。」孫正熙皺著眉低聲訓斥著,要知道蕭宏這一身特殊的體質若是流傳出去,他懸空閣就別想太平了。
  「師傅,弟子的手下從柳州城附近的山林中發現了一顆珠子,弟子探知這顆珠子內的力量脈動十分的詭異而且龐大,不敢留在身邊,特地拿來給師傅看。」說著蕭宏從貼身的衣兜裡,拿出那顆詭異的寶珠,卻不想孫正熙在看到那顆珠子後,雙眼立刻瞪的滾圓,幾乎失聲驚叫。
  「冥寶,居然是冥寶!」比起只見識過少許修道者的法寶的蕭宏,見多識廣的孫正熙僅僅只是一眼,就認出了這顆珠子的原產地。全天下只有在冥界製造的法寶會帶著如此寒滲的力量,也只有冥界才會有這種散發著淡淡螢火的法寶材料——螢石。
  修道士們把自己動手在人間修煉製造的法器,稱為法寶;以此類推,其他各界的法器,分別被稱為:神器、仙器、靈器、魔器、妖寶、冥寶,雖然各界出入人界的通道如今已經湮滅,但還是有部分其他世界的法器流落在人界,成為修道士們爭相擁有的絕佳寶貝,按照修道士們的說法,若是能夠擁有其他世界的法器,並對其進行研究、使用,便能夠讓自己更快、更清楚地體會到修道的更高境界,當然這也僅僅只是傳說,畢竟每次有這樣的法器出世都會引起一場腥風血雨,那些出世的法器,要麼在血海中消失無蹤,要麼就被有心人刻意藏匿,但是從古至今極少有人能夠切身去驗證這個傳說。
  孫正熙曾經在年輕時仔細研究過法器的鍛造,所以對於其他各界的法器的記載都有著進一步的瞭解,只是如今蕭宏突然間把只在傳說中出現過的冥寶活生生的放在自己眼前,哪怕孫正熙的道心再怎麼堅定,也不免有一種昏眩的感覺。
  好一陣,孫正熙才稍稍恢復,有些顫抖的從滿臉好奇的蕭宏手中,小心的接過這顆稀世之寶。但是變化卻在驟然之間出現,只見憑空出現的一隻蒼白而纖細的手,輕易的從孫正熙的手中把那顆冥寶寶珠給拿走了,令房內的師徒二人一時間竟忘了要如何反應。
  順著那隻手望去,卻看到一張和手一樣蒼白的臉龐,仿若是病入膏肓的重症患者一般,蒼白的臉頰上透著一種詭異的淡青色,臉蛋上除了一雙大的有點類似火星人的黑色眼珠之外,一句乏善可陳就可以形容那人的相貌,一身白色的大褂,卻把衣扣安在了胸前一豎排,無論是布料還是款式都彷彿與這個時代格格不入。
  「沒想到居然這麼巧,才說奇怪為什麼感到附近有冥界螢石的波動,原來這玩意兒在你們手上,這回倒是省得我到處跑來跑去的找了,真是運氣啊運氣……」
  突兀出現的白衣男子露出一排雪白的牙齒,絲毫沒有打算詢問冥實現任所有人意見的打算,順手就把這顆寶珠放進了自己胸前的衣兜裡,然後很是滿意的對房間裡發愣的師徒兩人點了點頭,「這顆珠子是我家丟失的,謝謝兩位能夠把它帶給我,雖然這也算是命運的安排,但是按照等價交換原則,你們日後死了,可以在冥界享受白金VlP貴賓待遇,我會讓引魂人記錄你們的靈魂編碼的,若是你們有生之年能夠修煉成仙的話,我會向仙界管理局發送相關加分材料,讓你們在仙界能夠獲得更多更好的福利做為謝禮。當然,若是你們打算日後在冥界謀求職位的話,只要到冥界出入境管理辦公室直接申請,我會酌情為你們安排一個比較舒適的位置……」
  白衣男子嘰哩咕嚕說了一大堆,蕭宏和孫正熙是有聽沒有懂,只覺得一頭霧水。不過白衣男子似乎也不在意這師徒有沒有聽懂,說完之後,轉身便走,這時孫正熙才發現對方如何不驚動自己佈置的法寶而輕易出現在房中的緣由,只見白衣男子身後突兀的出現了一人高的橢圓形黑色空間之門,這道門扉彷彿是建立在全然無關的兩個世界中的一個聯繫點般,黑色空間門後,散發出一陣陣陰寒刺骨的冷森,白衣男子似乎早就習慣於穿梭在兩個世界之中,絲毫沒有任何遲疑或停頓。
  只是在邁入黑色空間門的一剎那,想起了什麼似的,突然轉頭很有風度的拉了拉衣襟,肅穆的開口道:「忘了自我介紹,鄙人小閻王,目前是冥界管理局代理局長,若是日後要找我的話,請到冥界管理大樓六樓六○六室,就可以了,再一次感謝你們的配合和支持,我代表冥界的全體居民感謝你們……」
  
  很多年後,孫正熙每當提到冥界這位小閻王的時候,總是會忍不住嘴角臉頰一陣下意識的抽搐,這位特立獨行的冥界管理者實在是有著其無法形容的個人風格,特別是在「打」、「砸」、「搶」這三大行為上,更是有著別人絕難倣傚的獨門絕技。同時孫正熙始終認為自己和小閻王閣下絕對是有著潛意識對抗的命運,因為無論是孫正熙在人界修道還是在後來飛昇入仙界成為炙手可熱的仙人,他和小閻王的數次交手,皆是以完敗告終,損失的往往是剛到手的寶貝或者世所罕見的珍品。
  當然,對於這一點,小閻王卻從來都予以最堅決的否認,「我和孫道長(仙長)始終都是互為敬佩的莫逆之交」這是小閻王經常掛在嘴上的口頭禪,但全天下恐怕也只有不超過五個人才知道,這所謂的莫逆之交幾乎是完全建立在孫正熙的財產損失上的……
  
  
  「要是那個時候,小閻王沒有帶走那件冥寶,或者說那個時候,你沒有在昏睡中的話,也許一切就不會變成現在這個樣子了……」
  若干年後,蕭宏在一場酒宴上,這麼向敖彥叨念。事實上很多人在多年之後,都會忍不住提起這件事情,本來若是小閻王沒有錯過和敖彥的會面機會的話,那麼敖彥可以順利的完成青瞳給予的聯繫冥界的重任,然後在小閻王的幫助下,早早的回到龍王界去陷害龍王陛下,人界的危機也就會早早的被解除,更多的問題和計劃,也許就此化為烏有。
  「你知道嗎,一隻蝴蝶在仙界扇動一次翅膀,就有可能在神界引發一場風暴,進而改變整個世界。」敖彥站在月光下,笑意盈然地望著有些沮喪的蕭宏,傲然而自信的回答著所有人的感慨:「我如果是那只蝴蝶,小閻王那傢伙從頭到尾也只能算是被我引來的風暴,所以無論他有沒有帶走那件冥寶,都無法改變什麼……」
  
  誠如敖彥所說的那樣,他就是那只因為扇動翅膀而帶來風暴的人,就像是他在人界遭遇雷擊時,卻無不巧的被白蘊秋帶回乾坤門一般,當然這樣所造成的結果,卻是讓那些百歲高齡的各位修道門派的大腕們一個個愁眉苦瞼,卻對昏睡的敖彥束手無策,光是急的腦袋禿了不少——著急上火時喜歡抓頭髮的人,為數實在不少。
  服藥、傳功、施法、唸咒、畫符……各大門派法寶盡出,但是除了把沉睡中的敖彥寶寶折騰得滿身金光閃爍之外,寶寶睡的倒是愈加的香甜,這兩日甚至能夠清晰的聽到寶寶打呼嚕的聲音。
  原本大夥兒還惦記著要怎麼折騰不遵守修道界規則的玄門道,如今卻沒有人再去在乎這個繁瑣的世俗權力的動搖,所有人的心思都放在了眼前這個一尺多高的小東西身上,今天一早,鬱悶到抓狂的空靈門的長老已經飛柬傳書回山門,要把門裡的精英弟子都拉來乾坤門,到時候擺下九宮雷霆大陣,用雷轟也要把這小東西轟醒。
  只是可憐了乾坤門的一干弟子師徒,眼睜睜的瞅著自己渺渺出世的山門即將在轉眼間被陣法引來的天雷轟個面目全非,卻不能開口阻止,還要陪上笑容誇讚這位長老有魄力、有斷決,只能在心裡用自己所知道所有粗言俚語問候這位長老的祖宗十八代。而被孫正熙留在乾坤門的蕭宏則很覺得有趣,小心的蹲在無人關注的角落裡,孜孜有味的欣賞著眼前這罕見的一幕,心裡除了無限度的佩服乾坤門的好脾氣之外,對引發這一系列問題的核心人物更是好奇萬分。
  
  「蕭師兄,你在笑什麼?」隨著靦腆而溫柔的輕喚聲,一股屬於少女的青澀幽香從身後飄來,淡淡的梔子花香,在晨曦清新的空氣裡,顯得異常的誘人。
  「芝羽師妹,你晨課做完了啊。」蕭宏回頭果然是那個嬌小甜美的溫柔小美人,當初卓天宇攛掇自己要把握機會,蕭宏只當是師兄弟之間的玩笑話,對於這個美女倒是沒有動心的意思,只是所謂無心插柳柳成蔭,他的有禮中摻雜著冷冷的疏遠,卻在眾多獻慇勤的豬哥中別具特色,讓乾坤門的六大美人們忍不住紛紛另眼相看,反倒是和美女們更親近了幾分。
  「嗯,蕭師兄你剛才笑得好開心,是不是發現什麼有趣的事情了?」
  芝羽的修道天賦無疑是上佳的,可是自幼被天機子帶上乾坤門,一直在修道士們之間奔走,卻從未涉足人世,對於人情世故算是蒙昧無知,見蕭宏剛才偷笑得厲害,便忍不住好奇詢問,卻不知自己的問題一出口,立刻就給蕭宏招來無妄之災,那些個猶如吃了火藥的掌門人紛紛用帶火星的目光射向角落裡的蕭宏,連遠處的孫正熙都齜著牙,一副要把蕭宏給生吞活剝了的模樣。
  「這個……這個……」被這妮子害慘了的蕭宏,眼見得大禍臨頭,不由得使出往日裡和孝干皇帝鬥嘴皮子而磨練出來的滿嘴胡說八道的本事,脫口而出:「我是覺得要把那個小東西叫醒也許不需要這麼興師動眾……大家都忙著用複雜的方法,為什麼不試試看用比較簡單的方法呢……」
  「例如?」孫正熙從人群走一步一個腳印,滿臉猙獰的走到蕭宏的眼前。
  「例如……揍這不聽話的小混蛋一頓!」蕭宏的答案出人意料,比起其他人的提議而言,是簡單了許多,但是未嘗不是一個好主意……
  
  第三章 呼喚
  
  很多看似嚴重的問題,其實解決的方法往往簡單到讓人覺得不可思議。
  至少無論是眼下一個個目瞪口呆的修道界的高人們,還是遠在龍王界和仙界的龍王家族,若非親眼所見恐怕沒有人會相信,讓諸位高人們坐守困城的難題、小龍敖彥在人類世界遭遇的最大的危機,居然被蕭宏用笤帚疙瘩給輕易擺平了,儘管在場的各位高人們對於蕭宏能夠向一個柔弱萬分、楚楚可憐的小寶寶「痛下毒手」而深感其「心狠手辣」。
  蕭宏本人其實也暗中慶幸,這招本是幼年時,自己的父親專門用來對付喜歡賴床的自己而特設的,雖然事隔許久,但是蕭宏至今還是很清晰的記著父親當年的每一步細節:捏鼻、捂嘴、翻身、笤帚伺候。
  雖然看到笤帚在寶寶白白嫩嫩的小屁股上留下好幾道紅色印跡,但是身有體會的蕭宏百分之一百肯定這些紅印最多半日就會消散的無影無蹤,而小寶寶睜開了雙眼後,雖然那水汪汪的眼睛裡瀰漫著困惑和茫然,卻奇跡般沒有哭鬧,只是用那雙大眼睛,很遲鈍的打量周圍那些環繞著他的修道士們,彷彿還未睡醒一般,那呆呆的模樣,引得那些修道士們一個個驚歎不已,眼光中久違的綠芒又四處閃爍了起來,這樣一個小寶貝就算沒有什麼修道資質,抱回去養著玩相信一定也是一種不小的樂趣。
  沒有人知道寶寶此刻心中所想的,卻和他的年齡有著太大太大的差距。
  原來一切竟然只是一場美夢而已。
  
  敖彥望著身邊全然陌生的景色,體會著心底漸漸蔓延開來的苦澀。
  就在剛才的夢境裡,他還在龍王的懷抱中,一邊享受著敖君澤討好的笑容,一邊如同女王一般張開嘴巴,任由敖君澤將剝去了表皮後水潤嫩滑的葡萄放入自己的嘴裡。在那個溫暖的懷抱中,自己可以任性的搗蛋、翻滾,哪怕一時情緒不好,把龍王抓來咬上兩口,龍王也只會喳呼著慘叫,主動的將手臂上肉最厚實的部位送到敖彥嘴邊,讓敖彥咬個夠。
  閒來無事便在敖玄、敖君澤的懷中來回串,每次只要自己腦海中想起,這兩人便會心有靈犀一般出現在自己的周圍,隨時待命。
  每日裡盡情嬉鬧、吃喝玩樂,時不時去欺負一下自己的同胞手足,不用去為未來擔憂、不用去為身外的事情煩惱、沒有承諾、沒有誤會、沒有醜陋和恐懼,只有濃濃的親情和環繞在身旁的憐惜,原來人生是可以如此的令人沉迷、令人幸福……
  可只在轉眼間,卻猛然發現這一切只是一場虛幻的美夢。
  乍然醒來的敖彥,怎麼都無法忽視夢境中的溫馨和現實中的陌生之間那天差地別的落差,一時間平日的灑脫、開朗也只能化為無措而茫然的眼神,用近乎於恐懼的視線,注視眼前這個全然陌生的世界。這裡不是自己所熟悉的鋼筋叢林,也不是龍王界那充滿了親情味道的搖籃,望著那一張張環繞在眼前的陌生臉龐,敖彥感到了一絲久違的恐懼。
  敖彥從來都不認為自己是一個軟弱的人,即使曾經面對過無數的艱難和委屈,他都不曾退縮過半步,所以他總是能夠在困難過去之後,很驕傲的向所有人宣告自己的成功和勝利,但是這一次,敖彥卻第一次發現,原來自己並沒有想像中那麼堅強。
  在分清了夢境和現實之後,他立刻告訴自己,忘記那夢境中所發生的一切,那只是虛假的幻影罷了,但越是想忘記、想忽視,環繞在心底的某種被稱為思念的情緒卻一點點的從理智的鎖縛中擺脫出來,在心海深處醞釀著最為苦澀的味道。從來不知道,原來思念別人是這麼的令人無助;從來不知道,原來所謂的親情延伸出來的牽絆竟是如此的深邃而悠長;從來都不知道,原來自己並不堅強,只是因為從來沒有體會過親情的威力而狂妄的認為自己可以忽視一切而獨自活下去。
  這也許是敖彥此生最為脆弱、也最是無助的時刻,若是此時有人要傷害他的話,不需要武器,只需幾句輕嘲或者挑釁的話語就能夠深深的傷害這個被陌生的親情所牽絆著而感到茫然失措的孩子……因為無論是過去還是現在,敖彥始終都只是一個孩子,他的所謂堅強和堅韌都只是建立在孤獨和驕傲上的浮沙一般的城堡,那只是遮蔽內心恐懼和不安的假象。小心的將身體縮入床幃的角落裡,纖細的小手將身子和蜷曲的雙膝緊緊攏在一起,將腦袋埋入雙膝之間,不去看身外的世界、不去傾聽周圍的聲音、也不讓別人發現自己的脆弱和無助、固執的將所有的恐懼和不安硬生生地壓入心海最深的地方。
  就在這時,一雙粗糙而有力的大手卻打碎了敖彥自傷自憐的情緒,穿過敖彥的雙腋,把那柔柔弱弱的小身子猛地舉在空中,天煞子那沙啞而毫無顧忌的話語夾雜著四處飛濺的唾沫星子摟頭蓋臉的撒向敖彥低垂的小腦袋。
  
  「哈哈……小混蛋,你終於醒過來了啊,你不是喜歡咬人嗎?你再咬啊!再咬啊!」天煞子囂張的話語才出口,周圍的人影頓時撲倒一大片。幾乎每個人臉上的肌肉都高頻率的抽搐著,大家紛紛用憐憫的目光看向不遠處臉色羞紅的天機子,暗中無不慶幸自己的門戶內沒有天煞子這種有身份——掌門人的師弟、有地位——乾坤門的長老人物,否則僅眼前這一幕就足以讓整個乾坤門蒙羞數十年了,真不知道當年乾坤門的前任掌門人到底是從哪個犄角旮旯裡找出這麼一個天賦異稟的徒弟。
  被打散了悲傷情緒的敖彥很不爽,抬起頭打量對方卻被淋了一頭口水,讓敖彥更不爽,鬱悶在心底的那些個本來正在被壓制的負面情緒如同在滾油之中拋入涼水一般迅速的爆炸開來,敖彥猛然探出那雙柔柔的小手,抓住天煞子的衣領,用最為狂野、最為強硬的姿態,張開嘴:「我○○你個XX,你個老不死的妖精,你個豬頭男,怪大叔、在銀行偷衛生紙的無良……」不甘示弱的竭力用自己的口水回噴回去,誓要眼前這個老傢伙為自己的無禮行為付出代價——要知道寶寶很生氣,後果很嚴重!上至前生在網路上的奇怪用語,下至平日裡聽來的鄉間俚語,敖彥用他那似乎變得清晰很多的口齒,順溜的從頭開罵到底,隨著那迴盪在耳際的纖細怒吼,一腔鬱悶和不安似乎找到了發洩的出口一般全然湧出。
  轟!剛才從地上爬起來,拍打身上灰塵的諸位修道士們,頓時再一次的撲倒一地,各位高人臉上皆是黑線亂出,雖然他們實在聽不懂小寶寶說的那些東西究竟是蝦米碗糕,但是誰都不會錯認為這是小寶寶在讚揚天煞子,只是看眼下這一幕,大家都有點難以接受,這……這算什麼?物以類聚還是近朱者赤近墨者黑?
  倒是天煞子對於小寶寶的舉動雖然覺得很驚訝,但是臉上卻沒有絲毫被冒犯了的不悅,反而笑呵呵的將小東西抱到自己的眼前,很是有趣的看著小東西因為怒吼而扭曲得通紅呈猙獰狀的小瞼,任由那充滿了奶腥味的唾沫飛濺在自己的臉上。
  「好脾氣,好性子,和老道還真是像的很,小傢伙,老道士我看你孤苦無依,決定收你當徒弟了!」
  天煞子嘿嘿奸笑了幾聲後突兀的開口,提出一個誰都沒有想到的決定,罵聲不絕的敖彥,也被這突然轉變的狀況搞得一愣。更別提那些撲倒在地的修道士們了,他們前一刻還在為天機子感到羞愧,怎麼會有這麼一個「天才」師弟,但是此時,他們卻一個個咬牙切齒的暗自咒罵天機子這個狡猾的老道士,居然用這招下九流的扮豬吃老虎,趁著大家沒有防備,就先行向眼前這個可愛寶寶暗下「黑手」。
  這個時候大家都顧不上什麼風度啊、氣質什麼的了,這個時候再講風度,優質的徒弟人才就要憑空飛走了,大伙紛紛開口試圖阻止天煞子這種無恥的「黑手」行為,但是接下來,敖彥寶寶的一聲無意的回音,卻將整個事件的發展導入了一個令所有人無法挽回的地步。
  「嗄?」下意識的停下了口中滔滔不絕的話語,換作早已習慣了的口頭禪。
  這本是網路上用來代替「什麼」的聞訊,但是此刻在一個口齒不是很清晰的小寶寶嘴裡冒出來,卻讓在場所有人都誤聽成了一個「好」字,頓時哄聲才起的房間裡又一次陷入了令人窒息的死靜。
  
  答應了啊……怎麼會答應了呢……所有人不敢置信於眼睛所看到的、和耳朵所聽到的,誰都無法相信,那如同璞玉一般的小寶寶,那個極有希望在未來給自家門派帶來萬丈光芒的天然美質,就這樣簡單的落入了天煞子這個老不修的手裡……糟蹋了,真是徹底的糟蹋了啊。
  天機子同樣不敢置信,自己這一向冒冒失失的師弟,居然會有如此心計,一句話就把自己垂涎已久的寶貝徒弟給搶了回來,這……這……這算不算傻人有傻福,還是人品的薄積厚發?至於天煞子……他算是唯一一個聽清楚敖彥寶寶話語真意的人,只是……他也不會傻到自己去為身後那些人解開這個誤會,反正這票生意自己是賺定了。天煞子心中狂然大笑著,手裡這個小東西日後就是自己的徒弟了,那還不是自己想怎麼蹂躪就怎麼蹂躪,要怎麼摧殘就怎麼摧殘,到時候還怕沒有機會報復這小鬼啃了自己一口之仇?
  若是在場的修道士知道天煞子這神來一筆般的主意,根本就是為了報復小寶寶當眾咬他一口之仇的話,估計會有很多人,寧可主動伸手,代替敖彥寶寶讓天煞子啃一口出出氣。不過,如今不管怎麼說,敖彥這一個「嗄」字,算是在賣身契上簽下了字,就算其他門派的修道士再怎麼後侮、鬱悶都沒有機會了,哪怕是跺腳跺到把地皮跺穿也沒門了。
  人家只能用摻雜了鄙視、憎惡、妒忌、遺憾等等夾雜著各種負面情緒的目光,在無聲中將天煞子這個老小子給活刮了。
  
  只是沒有人注意到,在眾人心緒浮動的此刻,站在角落裡的蕭宏,卻在陰影裡微微皺起了眉頭,對於能量脈動異常敏銳的他,卻在這個不算小的房間內,感受到一股與眾不同的能量,和各位修道士身上所散發出的力量截然不同,雖然那抹能量異常的弱小,但是蕭宏能夠感受到這股能量中所蘊含的韌性與潛在性,要比這個房間裡所有的力量波動來的強悍,彷彿是一隻潛入陰影的猛獸,靜靜地在黑暗中尋覓著最佳的時機……
  
  
  「寶寶,乖……啊!」白蘊秋努力擺出一副溫柔可親的笑臉,一手拿著盛著熬得稠稠的粥,一手拿著小勺子,小心的湊到敖彥的唇邊,給寶寶餵飯,只是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白蘊秋總覺得眼前這個白白嫩嫩的小師弟對於自己手中的這碗粥很是抗拒。
  儘管敖彥的確覺得有點餓,但是對於眼前這碗粥,敖彥寶寶卻沒有張嘴的打算,且不說這粥裡明顯散發著燒糊了的焦味,光看白蘊秋手邊空無一物的模樣,敖彥的胃口都倒了,喝粥沒有增味的佐菜,怎麼吃得下去……敖彥寶寶,其實小孩子在一兩歲的時候都是吃這個的,為了不傷害幼兒的新生味蕾很少有加調料的。
  
  「師兄,寶寶還沒有吃啊,粥都要涼了。」芝羽走進房間,手裡拿著剛磨好的水果,山下的大娘說,要給小寶寶多吃點水果,芝羽今天一早就跑到山林裡,找了半天才找到兩顆黃果,磨成水果泥,來給寶寶加餐。只是出乎芝羽的意料,小寶寶似乎對黃果泥的抗拒性比粥的抗拒性還要強。
  「寶寶,為什麼不吃啊,這個很好吃的啊。」芝羽一邊哄著小寶寶,一邊自己用勺子挖了一點黃果泥,放進嘴裡給寶寶作示範,甜甜的黃果可是乾坤門的特產,比起山外的蘋果生梨味道要好很多呢,只是小寶寶為什麼用很憐憫的目光看著自己吃,而死活不肯張口呢?
  
  「粑粑……」眼看著芝羽一遍又一遍的向自己示範吃東西的動作,那拿來給自己吃的水果,轉眼就少了三成,彷彿是被少女不厭其煩的示範所感動,敖彥寶寶開口說出了自己不願意配合的原因所在,只是這一開口,讓芝羽和白蘊秋都傻在了一邊。低頭看看碗中被搗爛的黃果,那油黃稀爛的模樣的確是……
  「嘔……」少女的心最是敏感,即便平日裡最喜歡吃黃果的芝羽,也忍不住在腦海中浮現出山下茅房裡的場景,哪裡還忍得住,就覺得胃袋一陣收縮,猛地擱下碗勺,衝出門去,吐了個稀里嘩啦,白蘊秋一看不對勁,也跟著跑了出去,留下敖彥獨自一人,面對著眼前的兩隻碗,很是無奈的聳了聳肩,心說:我這可是實話實說,沒有造謠惹事的意圖。不過若是他此刻不要笑得那麼燦爛就更加有說服力了。
  趁著白蘊秋和芝羽離開,敖彥寶寶很是熟練的從床鋪上拽著床單和床帳慢慢爬下了地,雖然變回小龍的話,爬起來可以更加方便一點,但是敖彥可不敢在這個地方冒險,外面那些個怨氣沖天的修道士們還沒有離開,現在大概正窩在哪個房間裡聲討天煞子呢,誰知道這些修道士裡面會不會有類似於玉泉山的人物,他可不會忘記清箴子和自己初見面時,那份「除妖」的狂熱氣勢,誰敢保證自己貿然化身小龍後,會不會再一次被當作妖怪,被那些和清箴子同樣狂熱的修道士們給燉湯喝了。
  用幼兒的小手小腳攀爬的確有些困難,敖彥幾乎不是爬下床,而是順著床帳滑落在地上,不過敖彥有些意外的看了看自己的小手,似乎經過了天打雷劈之後,自己的肉身堅實不少,拉著粗糙的床帳滑落,手心裡卻沒有留下太明顯的紅痕,手腳在有些陰冷的青石地面上爬了兩步,果然除了手感不太好之外,肌膚隔著衣服蹭在地上,也不會像以前那樣覺得痛,只是有些嗑手而已。敖彥滿意的嘿嘿笑了兩聲,這下就算不變成小龍,也沒有什麼關係了。
  藏在門檻後,抬頭小心打量一番外面的院落,就看見芝羽背著身子在不遠處的花圃前頻頻乾嘔著,手足無措的白蘊秋陪在一邊,一個勁地胡言亂語,什麼回去多喝水、多休息、回頭給芝羽煲雞湯……敖彥寶寶對白蘊秋的背影很是鄙視了一番,芝羽MM又不是生孩子,只是女孩子纖細的心理作怪而已罷了,白蘊秋這傻子,這麼好的機會就這麼白白錯過了,看這樣子日後鐵定是個沒有女人要的光棍漢。
  撇著嘴敖彥寶寶小心的越過門檻,沿著一旁半尺高的青草叢慢慢的移動到了牆角邊,然後很是鎮定地等待白蘊秋和芝羽兩人返回屋中。
  上輩子鍛煉出來的偷溜技能,讓敖彥寶寶對於看護孩子的大人們的心態掌握的無比熟練,像芝羽和白蘊秋這種照顧小孩的菜鳥,在發現寶寶不見了之後,鐵定驚慌失措,十有八九會顧不得周圍環境先跑出去報警。
  果然片刻之後,就看見白蘊秋和芝羽好似一陣風般刮出了院子,白蘊秋甚至還誇張地祭起了飛劍,如同遭遇了魔頭追殺一般,猛然衝向前院,估計片刻之後,前院就要炸鍋了。短短的四肢在地上飛快地交替前進著,目標自然是前院。敖彥算準了白蘊秋的報告絕對會讓前院開座談會的修道士們雞飛狗跳,大家一定會都衝出去分頭尋找小寶寶,誰都不會想到自己會爬去前院的大廳裡。
  果然,敖彥在爬進前院大廳後,入目的是杯盤狼籍、空無一人的景象,回想那些個平日裡個個裝高深、扮飄渺的修道士們,還真是很有諷刺意味的對比。
  當然敖彥寶寶對那些個修道士並沒有太大的意見,他只是很嘴饞那些在矮桌上的可口的佳餚而已。
  感謝修道士的用餐規矩依舊保持著類似漢朝的矮桌跪坐,免去了敖彥寶寶爬坐桌子的尷尬,挑了個桌子比較清爽的,敖彥寶寶很是瀟灑的推翻了桌上的酒瓶,藉著打翻的酒漿,把在地上爬髒了的小手消毒一番,又在茶水杯中漂淨了一下後,那雙白嫩嫩的小手,立刻準確的探出,把在桌子上一隻完整的燉乳鴿給抓了過來。
  撇過露在湯汁外的一半,敖彥寶寶很小心的將被溫熱的湯汁浸泡著的半隻乳鴿湊到了嘴邊,濃郁的肉香味,伴著淡淡的薑汁,在煲湯中慢火燉了一個多時辰的乳鴿,那一身的肉骨早就柔軟的幾乎不用咀嚼,敖彥寶寶幾乎是含著眼淚吃著久違的正式的菜餚。
  一邊啃著乳鴿,一邊打量著附近還有什麼東西可以讓自己消受,儘管很想一飽口福,但是前次在半妖村裡那碗紅燒肉的教訓,可是讓敖彥寶寶記憶猶新。
  人,還是要量力而行,今後的日子長著呢,自己的胃腸還是要好好保養,日後才能吃更多好吃的。一邊想著,敖彥寶寶順手又把不遠處的砂鍋裡的一條魚兒給撩了起來,然後把鴿子往原來的湯盆裡一擱,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敖彥寶寶按照鴿子的原樣放了進去,乍一看這盆鴿子似乎完好,但是乳白色的鴿子湯遮蔽了浸沒在湯水中的那一部分鴿子軀體,已經只剩下乾淨的鳥骨頭了……
  
  蕭宏走進前廳,看到的便是一個白嫩嫩的小寶寶盤腿坐在一張矮桌上,手裡撈著一條白魚,津津有味的咬著,每一口魚肉咬到嘴裡,小寶寶都會美美的瞇上雙眼,彷彿是吃到了天下第一的美味一般,那模樣要多逗人就有多逗人,當然讓蕭宏最覺得爆笑的,無疑就是小寶寶在把整條魚啃的差不多後,唯獨留下了完整的魚頭和魚尾,將之再放回砂鍋裡,不仔細的人很難發現這砂鍋魚湯,早就變成了砂鍋魚骨了。
  本來蕭宏和孫正熙在前廳一邊聽著各位修道士對於設計玄門道的細節討論,順便對天煞子進行輪番的聲討,天機子特地從山下的酒樓裡訂了十多桌美味菜餚來招待所有客人,這菜才吃了一半,就看見白蘊秋火急火燎的跑來說是小寶貝不見了,在座的修道士們一聽就紛紛使出各自的法術找人去了,蕭宏也和孫正熙一起跑去寶寶的臥室附近尋找,但是好半天不要說寶寶了,連根頭髮都沒有找到,倒是蕭宏暗中驅動了自身修煉的補天訣,小心翼翼的探索著那一日在寶寶房間裡感受到的異樣波動。
  本來,蕭宏也是抱著姑且一試的心態,畢竟他無法確定這種波動究竟是從寶寶本身散發出來的,還是那抹力量偶然隱藏在寶寶身邊,但是很快補天訣就捕捉到了這抹低弱而強韌的力量,蕭宏不動聲色的沿著那波動前行,在別人看來,彷彿是在和大家一樣,四處搜尋著,但是蕭宏卻有些心驚膽顫的詫異著這抹力量的源頭居然會是在前廳裡。
  然後,蕭宏就在前廳的門外,看到了上面的那有趣的一幕。
  小寶寶的可愛模樣讓蕭宏暗中笑得肚子痛,但是很快蕭宏就意識到另一個問題,那抹奇特的能量,的的確確是從這個小寶寶的身上散發出來的。
  為什麼這個小寶寶會有這種與眾不同的能量波動呢?蕭宏走到敖彥寶寶的身邊把這個小搗蛋鬼抱在懷中,很是詫異的感受到自身的氣脈在補天訣的推動下,竟然隱隱和小寶寶身上的力量在呼應著,一呼一吸之間,自身的補天訣不由自主地開始不受控制的開始切合著寶寶身上的能量脈動而在全身遊走著。
  這是怎麼了?蕭宏心底殘存的笑意剎那間猶如潮水般退卻,取而代之的是濃濃的恐懼,無論是多麼高明的修道士,一旦身上修煉的道術和能力不受自己控制,那就猶如任人宰割的羔羊一般,蕭宏拚命促使自己的心冷靜下來,努力試圖搶奪補天訣的主控權,但是就如同淺淺的小溪連通的大海一般,無論蕭宏如何努力,自身的補天訣已經完全融入了小寶寶身體內所散發出來的能量脈動,頓時冷汗再也不受控制的爬上了蕭宏的額頭。
  相對於蕭宏的緊張失措,敖彥寶寶倒是沒有覺得有什麼問題,雖然被蕭宏打擾了用餐,但是他也已經吃飽了,蕭宏這一抱,倒是解決了敖彥寶寶清理衛生的需要,很順手的將沾滿了魚湯的小手在蕭宏的衣服上蹭乾淨,順便把小臉也在蕭宏身上蹭了蹭,很是滿意露出一臉的傻笑,敖彥寶寶對於什麼時候該扮演一個無意中因為貪玩而闖禍的小寶寶自然是得心應手。
  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敖彥寶寶從蕭宏的身上隱隱感受到某種很熟悉的氣息,不是龍王那種強勢,也不是敖玄那種溫柔,更像是一種冥冥裡的呼喚一般——形容起來真是有夠彆扭的,但是敖彥寶寶還真找不出什麼其他的詞句來形容。
  敖彥寶寶很是好奇的抬起頭,第一次細細的打量這個把自己抱在懷中的男子,英俊端正的臉龐應該可以算是讓人順眼的有為青年,只是眼角眉梢的細小勾勒卻讓敖彥寶寶很乾脆的認清了蕭宏的本質,根據敖彥寶寶對於面相的研究,蕭宏應該是個很「有趣」的人,至少絕對不是白蘊秋那種好騙、癡呆、木訥的傻小子,不過敖彥寶寶的評論還沒有完結,令人驚訝的事情發生了,在敖彥寶寶的眼中,蕭宏的額心上慢慢浮現出一個奇怪的黑色符號「∴」。
  這是什麼?在出汗時才會顯現的特殊紋身嗎?
  看著突然滿頭大汗的蕭宏,敖彥寶寶很是好奇的伸手戳了一下,這好奇的一下,卻給蕭宏的一生帶來了前所未有的變化。
  那奇怪的黑色三點上突然多出了一條小尾巴,頓時化作三條繞成一圈的小蝌蚪狀,讓敖彥寶寶頓時滿臉黑線,他還是第一次親眼看到這種蝌蚪紋身,以前最多也就是在動畫火影忍者裡看到過這種誇張的紋身,接著就如同動畫片再現一般,只見這三個小蝌蚪開始越來越快的在蕭宏的額心環繞,最後因為速度太快,三點的殘影形成了一個黑色的圈圈,說實話,敖彥寶寶真的很想再用手指去戳一下,看看會不會和數碼機床一樣,讓那三個黑點停下來不再轉動。事實上他也的確伸手去戳了,只是這一次他那細細的食指沒有戳到圓心,反而被那個圓心所產生的吸引力,牢牢地吸附住了,敖彥寶寶想把手指收回來卻是不行了。
  相對於敖彥寶寶所感受到的困惑,蕭宏所感受到的卻是一種前所未有的恐懼和壓力,他可以清晰地感受到,透過寶寶點在自己額心上的那一指,自己體內的補天訣正以一種失控的速度運轉著,那股微弱而強韌的力量正隨著補天訣侵入自己的身體,沖刷著體內每一道經脈,每一個角落。
  蕭宏不知道這種力量將在自己的身上造成怎樣的破壞,他一而再、再而三的試圖去抵抗,但是猶如泥牛入海、螳臂當車一般,所有的努力在瘋狂運作的補天訣上都發揮不了絲毫的作用,只能徒勞的感受著身體被一絲絲的侵沒。
  難道會是修道界的禁忌之術「奪舍再生」嗎?蕭宏眼見自己無力改變,忍不住開始在自己匱乏的修道資料裡,查找類似的險惡情況,「奪舍再生」就是其中一種貌似和自己眼下情況很相似的道術,據說道力高強的修道士,在遭遇生命完結的時候,可以將自己的道術逆轉施展在自己的身上,讓自己的靈魂保持三個月內的不滅,在這三個月內尋找一個全新完好的人類軀體,剝奪新軀體的原有意識,自己取而代之獲得新生。
  娘的,老子活這麼大,居然要成為別人替死鬼,這也太離譜了……一想到要是被對方「奪舍再生」成功的話,非但自己在鄭國的一切都會被取代,那些忠心耿耿的手下,都會在被蒙蔽下,成為一具具枉死的孤魂野鬼,自己在都城花船裡的美人,終究要琵琶別抱……蕭宏越想越難過,越想越窩囊,一張挺英俊的臉,很快就扭曲了起來,把敖彥寶寶倒是嚇了一跳。
  
  前廳裡靜立的兩人都沒有發現,一股龐大的氣脈正從他們的身上向四處散發開來,門外那些修道士們早就聚集在門外,卻被那罕見的氣脈牢牢的堵在了外面,想盡辦法卻始終無法前進半步。而乾坤門的山門之外的山林幽谷之間,無數飛禽走獸都嗚咽的匍匐在地上,顫抖著感受著這籠罩天地的赫赫神威。
  
  
  而遠方的山崖間,一個黑衣少年正背著手,英俊的雙眉微微皺起,彷彿沉浸在某種不能用語言表述的,只能用沉默應對的幽幽怒火中。少年的肩頭,站著一個透明的小人,猶如蝴蝶一般的透明薄翼在陽光下忽閃著七彩的光芒,這宛若童話故事裡走出來的小妖精,此刻正涎著臉,低聲地討好著黑衣少年,似乎很想讓少年消消火氣,若是讓知道這小人兒身份的看到,想必一定會嚇掉下巴的。人界的守護者,太古時代便秉承著保護人界不受其他各界侵伐的九大太乙精靈之一的九鴻,一向是高傲、而充滿了神秘智慧和力量的化身,可如今卻不得不充當救火隊,代替闖下大禍的同僚,來安撫眼前這個黑衣少年。
  
  「玄哥兒,不用擔心敖彥寶寶,寶寶很強很驃悍的,我可以向你保證,絕對不會出事情的……說不定他很快就會出現在你的眼前。」九鴻苦口婆心的規勸著眼前這個戀弟成狂的龍王家四殿下,一邊在肚子裡瘋狂的詛咒那個該死的九淵,居然為了那些孕婦而把敖玄給得罪得夠嗆——九鴻絕對不會自我檢討,九淵之所以會得罪敖玄,完全是因為自己陷害在先。
  敖玄沒有說話,只是靜靜的看了一眼九鴻,但是目光中那一抹幽深的藍色火焰,把還在努力說廢話的九鴻看得訕訕不已。
  敖玄回過頭,望著身前起伏多變的雲海,心中的焦灼時時刻刻的增加著,自己和敖彥分離開來已經快一個月了,期間他感受到了來自上天的神龍化身之劫,而雷劫過後,自己失去了敖彥寶寶的全部氣息,翩翩遁入人界的他,哪怕是一成的力量都無法施展,根本無法搜尋敖彥寶寶的下落,只能每日裡在這雲海懸崖邊上,努力的讓自己不要失去理智,身為龍族的他,若是破誓在人界使用更多的力量的話,這個脆弱的世界就會走向滅亡,儘管敖玄並不在乎這個人界會怎麼樣,但是他無法確定自己那脆弱的弟弟在人界毀滅的時候,會不會受到傷害。
  所以就算是再焦灼、就算是再無奈,敖玄也只能一遍又一遍的警告自己,不要失去理智,不要任意妄為……
  突然間敖玄感受到遠方傳來一股強大而熟悉的力量,那是龍族的力量,雖然摻雜著人類的氣息,但是這麼強的威勢,敖玄還是第一次感受到。
  會不會是寶寶?一個念頭從敖玄的腦海閃過的同時,他那黑色而修長的身影已經落在雲海深處,只留下九鴻揮動著翅膀在懸崖上,若有所思地看著敖玄的身影最終消失在雲海之間。
  
  與此同時,平靜無波的龍王界裡,坐在丹房裡煉製丹藥的男子,突然伸出了左手,只見那晶瑩修長的手掌心內,三個黑色的圓點正悄然浮現在白玉石般的掌心之上。
  「嗨,倒是少見,龍王界封閉人界通道後,這還是第一次有人類能夠強大到啟動補天契書,該不是敖玄那小子在人界瞎折騰吧……」男子抬頭望了望眼前正燒的熾熱的丹爐,微微思索了一下,便笑了起來,「這倒是個好機會,難得不需要繁瑣的儀式就能親自到人界去,反正這爐丹藥還有得燒,我倒是趁機下去逛逛再回來也不遲……正好順便看看我那一直無緣親見的小七。」
  丹爐的火光下,男子的笑容愈發的張揚起來,一頭紅色的絲發隨著熱氣在空中飛揚,臉上那道看上去有些猙獰的傷痕,非但沒有破壞男子的容顏,反倒將男子那一身殺伐的霸氣襯托得淋漓盡致。
  

[ 本帖最後由 s021084 於 2009-3-7 08:39 PM 編輯 ]
—— 早起的小攻有受吃~早起的小受被攻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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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s021084贏了wii比賽冠軍,獲獎金現金100Ds幣.


  第四章 門徒
  
  補天訣,是懸空閣自古遺留下來的修道法訣,因為修煉的前提是需要修煉者擁有罕見的「玄寶之體」,所以千百年來,這份法訣都被束之高閣。直到蕭宏這個天賦異稟者出現,補天訣才算是真正的找到了主人。
  天有缺,玄寶補,乘虛秉,朝天闕。
  在補天訣的首頁上,寫著這做為開篇序章的十二個字,但是從古至今卻沒有人知道這十二個字的真正含義所在,就如同從來沒有人知道這份補天訣的創造者究竟是誰、來自何方一樣。
  事實上,補天訣的前身並非是修道法訣,在太古時代,人界和其他各界的通道沒有封閉的時候,補天訣是龍王界的神龍們給予人類的一種類似於召喚契約的存在,透過時間和空間的距離,呼喚強大的神龍降臨人間,其本身除了要求召喚者有著強悍的體魄和力量之外,還需要擁有能夠和天地協調的天賦,因為只有和天地協調融為一體,才能借助天地之間的力量穿破那無法衡量的距離,所以「玄寶之體」才會成為不可缺少的條件,只是無數歲月過去之後,補天訣在人類手中漸漸失去了原本的模樣,而「玄寶之體」也淪為了尋找寶貝的「雷達偵測儀」。
  
  蕭宏從來都不知道,自己的師傅隨手甩給自己的補天訣,居然來頭這麼大。他小小一介凡夫俗子,居然能夠和神仙交流,實在是用「三生有幸」都覺得失禮的遭遇。
  「你可要好好謝謝這個小傢伙,若不是他的氣脈,幫助你的補天訣和天地同調的話,你也見不到我。」
  站在蕭宏面前,自稱是仙人的紅髮男子一邊把敖彥寶寶抓在懷裡,使勁地蹂躪著,一邊向蕭宏解釋著自己會出現在眼前的緣由,當然這番言詞做了稍稍的調整,畢竟比起龍神降臨這種自太古後就不曾發生過的事情,仙人降臨顯然更加容易被接受。至少門外那些乖乖垂下高傲頭顱的修道士們,很愉快的接受了這個理由,雖然連他們都無法確定紅髮男子究竟是誰,但是僅憑著紅髮男子身上所散發出來的陽剛而正氣的力量和威勢,修道士們就一致認可了紅髮男子仙人的身份,畢竟在人類世界,有這樣純粹的力量,不可能是妖魔鬼怪。
  「你身上吸收的這個小傢伙的力量還不穩定,找地方閉關十日吧,這樣對你日後的修道之途大有益處。」紅髮男子揮手,示意蕭宏退出去後,轉頭將一雙火紅的雙眸盯住了懷中使勁反抗著自己蹂躪的小傢伙。
  「敖彥寶寶,乖乖小七,我可聽說了,你已經會叫敖玄哥哥了,來叫聲哥哥給我聽聽。」紅髮男子把敖彥抱在臉前,狠狠地「瞅」了一口,看著小傢伙手忙腳亂的用袖子擦臉的怪模樣,頓時笑得開懷不已。並且作怪般,更加賣力的找機會在敖彥寶寶嫩嫩的臉蛋上「啾啾」。絲毫不顧及寶寶的嚴正抗議,以及火力報復。
  咬人、扯頭髮、踹鼻子、捅眼睛……敖彥使出渾身解術,想從這個紅髮大變態的手裡逃出去,可惜不同於龍王的忍氣吞聲,這個紅髮大變態總是能夠在敖彥的攻擊到達時,輕易的躲開,回手更是狠狠「啾啾」攻擊,讓敖彥無力至極。
  儘管從紅髮男子的身上和言詞間敖彥已經猜出對方很可能是自己的兄長或者親戚,最開始也很想用「可愛寶寶」來迷惑這個男子,但是沒想到紅髮男子的變態程度已經大大超越了常規,上來就是一頓狠啾,讓敖彥寶寶猝不及防下,只能節節敗退,感受著臉上被「啃」了一口又一口,可惡的紅髮變態,還時不時地用舌頭光顧敖彥寶寶嫩嫩的鼻尖,簡直欺人太甚。
  在所有的攻擊無效之後,敖彥寶寶很卑鄙的選擇使用最有效也是最無恥的終極武器。於是一聲驚天動地的哭嚎聲從乾坤門的前廳內猛地傳了出來,攻擊力之強大,連收在門外,等著參見紅髮仙人閣下的修道士們,也嚇得腳下一踉艙,就不用再提那些被嚇得四處亂飛的飛禽走獸了,敖彥的聲波攻擊雖然有點不入流,但是偶爾用上一次,威力也絕對不容小覷。
  果然,這下子輪到紅髮變態男頭大了。小寶寶白白嫩嫩柔柔軟軟的抱在手裡玩來捏去的確是一種享受,以紅髮男子的動作,絕對不會傷到寶寶絲毫,但是若把寶寶惹哭再哄著可就沒有那麼簡單了,於是乎剛才還耀武揚威的紅髮男子頓時手忙腳亂的又是抱又是拍又是哄又是嚇,使盡十八般武藝,只求懷裡這個小祖宗不要繼續乾嚎了,可惜他越忙敖彥寶寶嚎的更來勁。
  
  「小彥彥乖乖不哭哦,哥哥給你糖吃。」似乎想起了什麼,紅髮男子迅速從衣袖裡摸出一顆碧綠色的圓珠子,不容分說地塞進了敖彥寶寶張合的小嘴裡,雖然敖彥寶寶很想不配合的把圓珠子給吐出去,但是那圓珠子滑入口中,立刻化為滿嘴的甜香,濃郁的甜味在舌尖環繞,雖然比不上巧克力,但是甜而不膩的味道,卻清爽的令人吃著回味無窮。
  「好吃吧。」一看自己的糖果攻勢起了效果,紅髮男子立刻從口袋裡摸出更多的不同顏色的珠子,乍一看七彩閃爍,漂亮異常,而且隱約間淡淡的香氣撲鼻。敖彥雖然不是一個喜歡甜食的人,但是這糖果著實是他吃過最好吃的東西,於是也不客氣,伸手就打算抓上兩把,回頭慢慢吃,可是才伸出手,小小的雙臂就被一雙溫暖的手給抱住,隨後被紅髮男禁錮在懷中的身子也被解救了出來,鼻尖環繞著最為熟悉的淡淡雅香的味道,那是敖玄常年在龍王的勤政殿上批閱奏摺而沾染的香味。
  「哥哥……」甚至不用抬頭,敖彥幾乎是下意識的歡呼著,把腦袋藏入敖玄的懷抱,自醒來後,一直在心底迴盪的那一絲絲思念和不安,頓時化為一種掉淚的酸澀,敖彥只能藉著這個小動作,悄悄地在敖玄的懷抱中,將幾欲脫眶而出的淚珠蹭去。
  「寶寶乖,總算找到你了。」敖玄何嘗不高興找到自家的弟弟,小心地把小傢伙抱在懷中,一邊輕輕拍著寶寶的後背,一邊稍稍平復了一下心情後,將目光轉向在一旁用羨慕的眼神望著自己的紅髮男子。
  「二哥,你又用花丹引誘寶寶,小五被你害得到現在都不敢出門見人,你居然又拿來害小七。」敖玄對於自己兄長這種「迫害弟弟」不遺餘力的行為深表不滿。
  「哪有、哪有,我這不是看寶寶哭,想哄他嗎……」龍王家的二公子敖雲露出一副很委屈的模樣,「再說了,小五不出門又不是我害的,誰讓他貪嘴吃那麼多的花丹還不刷牙,長蛀牙也是他自己不好啊,再說了父王不是找人幫忙把他的蛀牙給拔了嗎?是他自己不願意出來見人,又不能怪我。」
  「那當年你在戰場上磕壞了門牙時,你幹嘛藉口要練功,整整一年都龜縮在自己的府門裡不出來。」敖玄對於兄長的推脫很是不屑。
  「那又不是我願意的,你又不是不知道父王每次看到我那缺牙的樣子,就笑得扒在地上捶地板,連朝會都莫名其妙的笑場,我是被相曦強制命令不許出現在父王面前的好不好。」一想起那件糗事敖雲就會無比鬱悶,自家老爸那德行,真的是不知道上代龍王怎麼會把龍王的位置傳給老爸。
  「哦,你深有體會哦,你不過是少了半顆,小五可是兩顆都少了,你認為他能夠忍受父王嘲笑多久?還說不是你害的。」敖玄撇著嘴,他也很不滿。
  「噗……」這回沒等敖雲反駁,敖彥寶寶卻忍不住噗笑了出來,倒不是故意破壞兄長們的對話,只是一想到飛舞在天際的偉大的神龍,突然低下頭,眼淚汪汪的,一張嘴便少了兩個門牙,那場景光是想像,就讓人忍不住噴笑不已。
  「寶寶笑了,笑了!」敖雲看到縮在敖玄懷中的小寶貝突然露出了甜甜的笑容,頓時所有的注意力都被吸引了過去。
  「很好笑哦!」敖玄探出食指,在敖彥寶寶的鼻子上點了點,「要不是我趕來,你早晚和你五哥一樣,滿嘴蛀牙。」
  敖彥探手抓住敖玄的手指,嘿嘿傻笑一番,讓在一旁的敖雲猛吃乾醋,直嚷嚷敖彥寶寶偏心,不過敖彥對於變態男的抗議大刺剌的無視了。正鬧著的時候,敖雲右手上的玉鐲突然閃放出一道絢麗的七彩霞光,霞光在空中凝而不散,晃悠了幾下後,顯現出一道艷麗的倩影,但隨之而來的卻是可以稱之為河東獅吼的暴怒的斥責。
  「敖雲,你個小兔崽子,居然敢在看丹爐的時候給我落跑,我一爐的九仙玉露丹,全都成了黑漆漆的轟天雷,你是不是皮癢了,想要我請出家法來收拾你!」幻象中那美麗如火一般的女子,此刻正如同一朵灼熱的火焰,將所有膽敢靠近的、不得不靠近的人灼成人干。可憐敖雲當場冷汗就吱吱的冒出了額頭,他就算再膽大妄為也不敢忤逆母親大人,在聽到說母親大人的那爐丹藥被烤糊了之後,敖雲那張硬挺中帶著粗獷的臉龐頓時變成了一顆徹頭徹尾的苦瓜。
  「母親大人息怒啊,我不是故意的……」敖雲才開口打算為自己解釋一番,但是在龍後一句:「廢話少說,立刻滾回來!」的咆哮聲中,縱橫戰場所向披靡的敖雲,只能灰溜溜的向敖玄苦笑了一下,最後強行在敖彥寶寶的臉蛋上啃了一口後,乖乖返回龍王界,去接受母親大人的魔音穿腦。
  
  敖玄帶著同情的目光恭送二哥離去,本來還想交代一句,但敖雲走得太快,敖玄還沒有開口,他人就不見了蹤影。敖玄只能對著眼前空曠的虛空,很是中肯的說:「二哥,你若聰明,就不要和母后提到我和小七,不然你死得會更加慘……」
  至於敖雲是否聰明,後來回到龍王界的敖玄,聽說那一日龍後開恩,沒有過多的責罰擅離職守的二殿下,最後只是要二殿下賠償那爐丹藥而已……敖玄聽後在心底為二哥敖雲默哀三分鐘,母后那一爐丹藥,中有兩枚主藥,一枚是在火山旁生長開花的火焰草,一枚是在玄冰海深處才會有的九冰芝,這兩種藥,每一種都要自己親自栽培、親自收集,看來二哥這水深火熱的日子還有的過了。
  敖玄則帶著敖彥寶寶推門而出,和門外那些修道士客套一番,在場的諸人雖然不清楚敖玄的身份,但是僅僅憑著敖玄身上所刻意散發出來的力量和氣質,自然不會懷疑什麼,再加上敖玄本就是協助龍王在龍王界處理繁瑣的事務,對於這種小場面自然是應付得當,只推說自己和另外一位仙友路過此地,感受到敖彥寶寶的資質非凡,所以停留下來,想看看能不能有緣分點化一番……這樣的藉口自然讓把敖彥寶寶認做徒弟的乾坤門大佔便宜,竭力邀請敖玄仙長光臨寒舍云云。
  卻不知敖玄在聽說敖彥拜了天煞子為師後,險些笑出聲來,敖玄倒不是看不起
  天煞子,只是因為當龍神的師傅可不是一件容易的事情,當小龍的師傅更是難上加難,天煞子認下了敖彥寶寶這個徒弟,日後怕是飛昇上了仙界後,都不會再有片刻的太平……
  
  
  在後世成為人界有名道門的乾坤門裡,每年臘月的第二周,都會進行一場供奉法事。根據門戶內的史冊記載,這場供奉法事是為了向降臨在乾坤門的兩位仙人表示崇敬,只是由於年代久遠,很多史料都已經遺失或湮滅,所以這兩位仙人的身份無從可考,為什麼會供奉這兩個仙人也沒有流傳下來,所以乾坤門的弟子只記得臘月裡有那麼一天,是不需要練功的偷懶公休日。
  其實這場法事純屬意外造成,原因卻是乾坤門的門徒們在仙人離開後,收拾前廳裡的殘羹冷炙時,意外地發現了小龍敖彥的偷吃傑作,那啃掉一半的乳鴿和只剩下腦袋和尾巴的魚兒在乾坤門的門徒眼中無疑轉變成是兩位仙人的某種怪異的癖好,所以若干年後,在掌門長老的支持下,乾坤門每年都會做這樣一場法事,供奉上兩隻乳鴿、兩條肥肥的大魚,當然這一點無論是敖玄還是敖雲都無從得知,至於敖彥……這小子就算真的知道,恐怕也不會出言阻止吧。
  
  
  「你們的意思,是想利用敖彥寶寶去探究玄門道門中發生的變故了?」
  數日後,敖玄盤膝坐在乾坤門的前廳裡,天機子主動將主位讓給了這位仙人,自己則恭敬的陪在下首,主持組織這次玄門道探秘活動的凌宇真自然是向敖玄告知具體情況的最佳人選,儘管敖玄不樂意讓敖彥寶寶捲入人界的紛爭,但是敖玄卻在到達人界之前,就受到了龍王敖君澤的暗中囑咐,無論敖彥寶寶發生什麼變故,只要不涉及生命危險,自己就絕對不要插手,敖玄隱約能夠體會出龍王的用心,不管怎麼說龍神一族自太古時代起就不再涉入人界,這次敖彥寶寶莫名的從仙界被帶到人界來,其中必然有什麼文章。這也是先前敖玄會一反對敖彥寶寶的絕對保護,任由陳堪等人接近敖彥寶寶的原因所在。
  「正是如此,我們欲將寶寶送去玄門道,以寶寶的資質,必然受石寂道人所喜,我們正好藉此機會查出點蛛絲馬跡來。」凌宇真很是堅持的說,他如今最擔心的,就是這個仙人不願意讓小寶寶去冒險。
  「好吧,既然你們都安排好了,我也就不再插手,只是萬一寶寶有危險的話,恕我強行插手,諸位莫怨。」
  「自當如此。」敖玄淡淡的說了一句,但是在場的人都莫不是凜然稟遵,誰也不會把敖玄的話,當作是一種場面話題。
  「那你們打算派誰把敖彥寶寶送去玄門道呢?』敖玄微微思忖了一下,開口問道。
  「唰唰唰……」所有人的目光幾乎是同時而統一的落在了懸空閣長老孫正熙身後龜縮著的某人身上。果然是這個被敖彥寶寶和敖雲害慘了的男子,敖玄見眾人的反應,忍不住暗自偷笑。只是做為當事人的蕭宏卻連哭都哭不出來。
  儘管心中一百二十萬個不樂意,但是在師傅惡狠狠的眼神注視下,蕭宏只能慢騰騰的走到敖玄面前,躬身施禮:「在下,願意帶敖彥寶寶去玄門道試選。」
  望著蕭宏和初見時截然不同的氣質,敖玄終究還是強忍笑意,擺出一副「此人大善」的表情,允諾了蕭宏的自薦。
  這也不奇怪,畢竟眼下在乾坤門裡住著的任何一個人,走出去都會被稍有根基的修道士識破,何況送寶寶參加玄門道的試選可不是送去就完事的,還需要陪考,在玄門道的總壇要隱瞞自己的修行道行是萬萬不能的,不過蕭宏例外。
  這個無意間被敖彥和敖雲聯手折騰的男子,雖然對於修道沒有多少根基,卻已經早早的跨入了返璞歸真的地步。
  先是敖彥寶寶無意間讓蕭宏所修煉的補天訣達到了天地合一的地步後,敖雲又在後來無聲中用自己的一絲龍氣為蕭宏貫通了全身的經脈,蕭宏在淨室中的幾日靜思,出關後道力竟然比自己的師傅還要高上幾分不算,最為神奇的是,蕭宏的容貌和氣質也改變頗多,令人嘖嘖稱奇—也只有敖玄看出了原因,這分明是敖彥寶寶的龍氣在調和激發蕭宏身上的補天訣後,殘留在蕭宏體內作怪。
  至於大家為什麼有這種反應也不奇怪,畢竟蕭宏這一番遭遇,放在如今的話,就好比現場摸彩時,一個人包攬了全部一百萬以上的大獎,大家當然要好好的「審視」、「艷羨」一番了,這也算是人之常情。
  
  「既然這樣,大家都沒有意見的話,我就把敖彥寶寶交給你了,蕭宏公子。」敖玄微笑著向蕭宏一拱手。
  「不敢,這是蕭宏為天下修道士們所盡的一點心意。」蕭宏嘴上說的好聽,心裡卻把周圍的老頭子們罵了個底朝天,讓他這個鄭國的皇室宗正大人,大搖大擺的跑去晏國的都城。
  這平日裡在自己看來,簡直是比送死還無聊的事情,現在非但自己主動要求,還要噁心巴啦的自我表態,說實話蕭宏自己都想狠狠的唾棄一下自己。還有自己那個不負責任的師傅,居然連當眾表態一下保護徒弟人身安全的動作都沒有,真是讓人心寒。
  似乎是不忍心繼續看蕭宏那愁眉苦臉還要強裝堅強的模樣,敖玄把話題轉到了敖彥寶寶的身上,對於凌宇真的計畫進行更細節化的推敲,一邊天機子吩咐守在身邊的白蘊秋去把敖彥寶寶抱來。
  白蘊秋很快就回來了,只是兩手空空,一臉抽搐的模樣,讓天機子有一種不祥的預感。
  
  「人呢?」天機子儘管很低聲地詢問著,但是房間裡眾人的目光不約而同地轉移了過來。
  「這個……寶寶在和天煞子師叔比賽……嗯比賽……」白蘊秋一時間不知道怎麼形容自己看到的情況,只能支吾了半天,在天機子的的怒目中,吐出兩個字:「釣魚……」
  「釣魚?大冬天的,哪裡來的魚?」天機子很是奇怪的看著白蘊秋。
  「後院的池子裡。」
  後院的池子?天機子猛皺眉,他可不記得後院的池塘裡有魚可以釣。
  「是……是魚蟲。」白蘊秋俊白的臉龐一陣羞紅,真不知道怎麼向掌門人形容,自家的師叔,此刻正和一個小鬼一起撅著屁股在雜草叢生的水池裡,尋找魚蟲。也不知敖彥寶寶是什麼妖怪,居然被他釣起了好幾條粗壯的水蟲,把芝羽師妹嚇得哇哇直叫,偏偏天煞子師叔什麼都沒有釣到,被寶寶那一臉可惡的笑容嘲弄到快往水池裡丟回春術了——回春術,能夠在瞬間促進生物生長的道術。
  「魚蟲?」天機子險些從凳子上摔倒,他可沒有想到自己那荒唐的師弟,居然真的敢這麼做。
  「嗯……」白蘊秋心裡倒是很同情天煞子,要是自己被那個小寶寶用很鄙視的表情嘲笑,恐怕自己也會往水裡丟回春術的。
  「太荒唐了,去把兩人都給帶來!」天機子覺得自己有暴走的趨勢。
  「這個……」白蘊秋望了望周圍,然後小心的湊到天機子的耳朵旁,極其小聲地說:「師叔和寶寶打睹,少釣一條的人,就得脫一件衣服,現在寶寶已經比師叔多釣了十多條……」言下之意,自然是天煞子目前能夠保住內衣內褲已經是上天垂憐了。
  「噗哧……」白蘊秋才說完,大廳的角落裡就隱隱傳來咳嗽聲、喝茶聲、那些來做客的修道士們臉上的細小肌肉此刻瘋狂的抽搐著,要維持端莊嚴肅的面子,實在是很困難。而天機子則鬱悶非常的看著一臉無辜的白蘊秋,這個孩子實在是太老實了點,早知道這不能告訴別人,你用傳音入密啊,這裡在座的哪個不是六識敏銳到能夠在百萬軍戰中聽出細針落地,你再小聲也沒用。
  「嗯……」凌宇真輕輕咳嗽了一下,讓自己的表情盡可能的平穩一點,向天機子建議,「我們親自去看看吧,想來天煞子道兄童心未泯才和寶寶鬧著玩的。」
  「好吧,那我們就親自跑一趟吧。」雖然很想拒絕,但是天機子看到大廳裡的諸位不經過自己同意,就已經整裝決定去看熱鬧了,也唯有無可奈何的答應下來,暗中吩咐白蘊秋去給天煞子報信。
  總算當大家來到那個一片狼籍的水池邊上時,釣魚蟲比賽已經結束了,水池上還殘留著道術的能量波動,看來天煞子還是往裡面丟回春術了。
  
  「你師叔呢?」看到天煞子沒有出糗,天機子稍稍安了安心,裝模作樣的問著一臉尷尬的白蘊秋。
  「師叔和寶寶去比賽跳高了。」白蘊秋的回答依然離譜的讓人詫異。
  「在哪裡比?」天機子開始懷疑,把那個小搗蛋鬼留在門裡面是不是一個明智選擇了。
  「在……廚房。」白蘊秋抓了抓頭髮。
  「嗖嗖嗖」這回天機子還來不及吩咐白蘊秋什麼東西,那些看熱鬧的修道士們紛紛閃身就往廚房衝去,那模樣似乎是連風度都不要了。
  於是在廚房門前,諸位修道士如願的看到了所謂「天煞子和小寶寶比賽跳高」的場景。
  
  只見廚房的房樑上端坐著一老,橫趴著一少,兩人手裡都拿著垂釣的魚竿,垂釣的魚線一頭繫著一條肥大的魚蟲,在臘月裡居然能夠長的這麼肥,估計是不久前天煞子在水池裡施放回春術給折騰的。
  這兩條可憐的魚蟲被高懸在放養晚上用來做菜的魚兒的水缸上方,距離水面三指寬的半空中,晃悠晃悠的隨著穿過廚房窗戶的風兒擺動,水下被魚蟲吸引而來的錦魚們一個個從水下探出頭來,有些生氣的看著那看的到卻吃不到的美食,時不時的有幾條性急的錦魚滑動著尾巴猛然高躍,臨空吞噬,但是每次那個惡劣的魚竿總會在最後關頭向上翹起,讓張大的魚嘴一無所獲。
  每每看到錦魚們那失望夾雜著希望的黑色魚瞳,這個惡劣的始作俑者就會嘿嘿嘿的大笑起來。至於天煞子則一臉愁眉不展,他老人家還是第一次玩這種可惡的釣魚活動,敖彥寶寶管這個叫做「龍門釣」,比賽的是水缸裡的魚兒能跳多少高,但是到目前為止,天煞子垂釣的那個魚缸裡的魚兒一條都沒有跳過,彷彿根本沒有看到那誘人的餌食一般。
  
  「哥哥……哥哥……」雖然玩得很快樂,但是看到敖玄的身影出現在門口時,敖彥寶寶還是很配合的當一個愛撒嬌的小寶貝,至於敖玄不在的時候當惡魔好了。
  「小搗蛋鬼,你又去招惹天煞子。」敖玄準確的接下寶寶從房樑上躍下的小身子,很小意的在寶寶的屁股上作勢打了兩下。
  「師傅奸聰明哦……」敖彥寶寶用很是誇張的表情,手舞足蹈的向敖玄形容著剛才天煞子往水池裡丟回春術的模樣,那些在外面圍觀的修道士們無一不用憐憫的目光看著天煞子,收這麼個徒弟,還真是「運氣」 ,天煞子蹲在房樑上更是進退不得,天機子根本就已經是一臉黑青,乾坤門這回兒臉算是丟盡了……卻不知他們的表情卻全然落入了小惡魔眼中。
  「師傅好厲害,剛才都有釣起好大的魚,這裡的叔叔伯伯一定沒有師傅厲害……」敖彥寶寶最近口齒算是日益的清晰,柔柔嫩嫩的聲音,讓人聽得心軟軟的,但是話語中的表達內容,卻讓在場的諸人都有被套住的感覺。
  不就是釣條魚嗎,這有什麼難的?彷彿是不甘心被那個可愛的小東西給看扁了似的,性子中和的,則在寶寶身邊努力的申明自己是如何如何比天煞子強,而那脾氣急的,乾脆直接竄上房梁,當場一展身手向寶寶證明自己的實力,只是奇怪的是,無論是哪路高人出手,天煞子那一缸魚始終都沒有動靜,於是乎乾坤門日後後又多了處名勝古跡——被諸多不信邪的修道高人蹲過的廚房房梁。
  
  後來參與了垂釣活動卻一無所獲的孫正熙在晚上休息的時候和蕭宏提起此事,蕭宏雖然是用沉默回答,但是心裡卻明白的很,敖彥那個小鬼實在太缺德了,他今天早晨親眼看到這個小傢伙跑去廚房,在天煞子垂釣的魚缸裡,灑了好幾把米,那些魚兒哪裡是不肯吃魚蟲,分明是被小鬼早早的餵飽了。
  這個敖彥,的確是個小惡魔!蕭宏在心底再一次的確認著……
  
  
  二月初十,晏國,玄門道總壇。
  「各門派如今都已經收到了掌門的書簡,只是反應都不怎麼好……」謹慎的斟酌著每一個用詞,負責玄門道對外通訊的弟子,很是費勁的從自己匱乏的形容詞中,找出些比較中性的詞句來表述自己收集到的消息回報,這次衛丹惹出來的風波不小,對於玄門道在修道士中的名望和聲威都造成了極其嚴重的衝擊,但是玄門道內部卻始終沒有人去追究衛丹的師傅、玄門道如今的掌門人石寂道人的責任,或者說根本沒有人能夠去追究。
  自從石寂道人接掌玄門道掌門之後,在外人不知道的情況下,玄門道內早就發生了一連串令人心驚膽寒的變化,先是制衡掌門人權力的長老們,或走火入魔、或突然橫遭劫難、或被請黜遠走、或被勒令閉關靜思,昔日玄門道內權位僅次於掌門人的十六位長老,在短短三十年裡,已經如過眼雲煙一般,取而代之的是掌門人無可匹敵的權威以及掌門人的諸親傳弟子接掌了整個玄門道的運作。
  本來,對於門內的權位傾輒,大傢伙都以一種默認和無視的態度對待,一則是因為修道士本身對於權力的淡漠,另一則卻是因為石寂道人和他的弟子們以最快的時間控制了門內的大局,同時通過那些奉石寂道人的命令滯留在人間輔佐晏國的弟子們,玄門道在很短的時間內搜刮了很多用於輔助修煉的藥物、靈寶等等,這也讓門戶中諸人的質疑和不安被順利的壓制了下去,畢竟對於修道士而言,怎樣才能讓自己功力上漲,更進一步參悟天道,才是人生頭等大事。
  直到衛丹在柳州城上的一番作為,非但引起了其他同道的不滿,連玄門道內部那些消失許久的雜音,也陸陸續續的在角落裡出現。
  但是隨著事態的不斷發展,身為掌門人的石寂道人卻彷彿激流中的磐石一般,既沒有出言為自己的徒弟辯護一二,也沒有對那些雜音的音源施加雷霆手段,只是輕飄飄的以一紙書簡,大致的將玄門道和衛丹的作為,做了一個很模糊的切割,但是即便是傻子也看得出,那份書簡根本就沒有絲毫的歉疚意味,倒是有一種老道士在護犢子的滋味——逐出山門、並追魂鎖魄將其打入地獄,這個對於衛丹的處罰,聽起來似乎嚴重的很,但是操作上卻有一個先決的條件,那就是找到衛丹。可如今玄門道裡內內外外根本就沒有人會去找衛丹,掌門人輕飄飄的一句「希望各位師弟能夠在這多事之秋約束門人弟子,非大事勿要入世」就讓那些本
  來希望借題發揮的人,沒有了目標。
  
  聽完了弟子的回報後,石寂道人合著雙眼,微微頷首。毫無變化的臉龐上滿是
  不容侵犯的赫赫威嚴,在弟子躬身退出門外之後許久,才對著空曠的淨室長長的
  歎了一口。
  「衛丹……可惜了。」石寂道人平穩的語氣裡有著一絲惋惜,對於這個人類弟子,石寂道人倒是真的很是喜歡,只是衛丹的心思從來都不在修道之上,今日這樣的結果,也未嘗不是早已注定的。
  「可惜什麼,衛丹就算真的能夠成為你的弟子,他也不可能心甘情願的走上修道之途……不過那傢伙和你倒是真有幾分相似之處。」陌生的聲音在空寂的淨室內突然響起,有如九幽深處的鬼魅突然顯世一般,一道淡淡的紅色身影在石寂道人身前慢慢的展露,只可惜這虛幻的身影以朦朧的方式遮蔽了自身的容貌,讓別人無法窺探真容絲毫,「為了自己的目標,不擇手段、不計後果。這還真是很有玄門道歷來掌門人的獨有特色。」
  「哼,天道飄渺,各有天命罷了,貧道就不信閣下會是那種甘於順其自然的人。」石寂道人微微睜開雙眼,毫不吃驚的看著那道紅色的幽影,對於那幽影所散發出來的陣陣令人寒瑟的妖氣視若無睹。
  「石小子,知道我為什麼近百年來一直選擇待在你身邊嗎,就是因為我喜歡你這兩面三刀的傢伙,」紅影肆無忌憚地嗤笑著。「自私自利、唯利是圖、殘忍固執,這才是人類本性中從不曾更改過的地方,說什麼仁義,道什麼慈善,那不過都是些假象罷了,看看那些個追求天道的修道士們,從頭到尾參修無慾無求,卻不知道等他們真的參悟了,也就不是人了。」
  「因為他們都會成為仙人,自然不會是人類了。」對於紅影的謬論,石寂道人已經聽了很多年了,該怎麼反駁,自然早已胸有成竹。
  「仙人……哼哼,等他們真的成了仙人就有得哭了。」紅影冷笑了一聲,似乎對於仙界意見很大,卻始終不願意深談,話頭一轉便又轉到了那座如今成為所有人矚目的柳州鬼城上,「雖然不知道衛丹的目的有沒有達成,但是至少如今的柳州城已經是鬼域,有魔界將軍屠夫朗格提斯以及一干魔界士兵坐位獻祭,這根後天人柱已經有了足夠的蘊涵之力,那些亡靈如今雖然被限制在柳州城內無法發揮力量,但是只要天地人三才後天柱都落成,自然會被釋放出來,至於是哪位這麼大力量將亡靈們壓制住,就不是我們需要考慮的了。」
  「那麼接下來就是『天柱』和『地柱』了。」石寂道人微微皺了皺眉頭,「一個人柱就如此大的場面,想來天柱和地柱也不會簡單吧。」
  「那倒不是,人柱需要用魔將之魂和萬人血肉才能築就,地柱只需要在一處山脈靈眼上,用神血鎮封地脈,並用天火鍛燒即成,唯一有點麻煩的,便是天柱,天柱需要的只有一樣東西,那就是最純的龍族之血。」虛幻的紅影在空中晃了晃,彷彿隨時都會在空中散盡消失一般,「神血和龍族之血我倒是有現貨,但問題要把這兩樣東西都給你實在麻煩的很,除非你學會那本天域之書上的空間轉換之術……」
  「天域之書上的東西幾千年來都沒有人能夠學會絲毫,你太看得起我了。」石寂道人對於紅影這種說和不說一個樣的廢話尤其憎惡。
  「別急啊,我這不是找到辦法了嘛……」紅影甩了甩袖子,「你還是要感謝一下衛丹,若非他那利用瘟疫而弒殺的主意,我還真沒有想到呢,你不是允諾了說要收留些孤兒嗎?你在那些孩童中挑選資質好的,在他們身上種下『雁菊』,半年後的中秋,借助雁菊本身的幻惑之力便能啟動天域之書中所記載的隔空取物一術。」
  「成功的機會有幾成?」
  「三成,如果你能夠找到那種天生擁有修煉領域系法術的孩子,則機會至少能夠提升到六成以上。」
  「領域系法術天賦?你認為有可能找到嗎?」石寂道人對於這種和飛昇同樣屬於傳說級別的存在,沒有絲毫的奢望。
  「找到就是六成,找不到就是三成。中秋前不能讓雁菊開花那什麼都是枉然……不是嗎?」紅影嗤笑著,「人類不是最喜歡把『謀事在人,成事在天』這句話在嘴上嗎?不行就再想其他法子好了,反正你我的時間足夠多呢。」
  「說得也是。」石寂道人並沒有把紅影那帶著險惡意味的笑聲當一回事,正如紅影所說的那樣,他有著足夠長的耐心和能力,和這賊老天慢慢磨……
  
  第五章 路上
  
  「路上要聽宏哥哥的話,知道嗎?」敖玄很認真地叮囑著寶寶,寶寶也很聽話的猛點頭。
  「這一路上就要麻煩蕭公子了,寶寶頑皮還請蕭公子多多擔待。」敖玄轉身很是有禮的將敖彥寶寶放到蕭宏手中。
  「仙長放心,蕭宏一定將寶寶平安送入玄門道。」接過敖彥寶寶,向身前所有的修道士們行了個禮後,轉身踏入乾坤門前院為他特製的傳送陣,這個傳送陣可以把他直接送到晏國的邊境山城,那裡有蕭宏早就安排好的鄭國秘諜。
  「就當是深入晏國的一次全方位的探查好了,我能夠幫皇帝做的事情恐怕不多了。」蕭宏在給自己的得力助手回信時如此寫道,因為今日的蕭宏已經不是昔日那個遊走在修道士和凡人之間的鄭國宗正,他已經完全邁入了修道者的世界裡,那麼他就必須遵守修道者的規則,不介入世人的征戰,除非有一天他廢棄全身的道術,回到一個普通人的身份,否則終生只能做一個安靜的歷史旁觀者。
  說來也巧,蕭宏安排在晏國邊境的第一個落腳點,正是不久前被山崩吞噬的林石鎮,只是如今林石鎮上已經恢復了昔日的模樣,大伙雖然依舊被柳州城的事情嚇得有些驚魂未定,但是至少大家都暫時的安穩了下來,那些開明的大叔大嬸大爺大媽們,依舊如同往常一般日出而作、日落而息,過著樸實無華的生活,默默耕耘著身下這片土地。
  小山的媳婦小月生下了一個小寶寶;趙寡婦還是和豆腐房的老李湊作了堆;小桃和鄒家書生年前成了親,只可惜重建的城隍廟裡沒有了陳堪的溫和身影以及清箴子每天掛在嘴上的降妖除魔。
  敖玄說清箴子帶著翠娟去了玉泉山,而陳堪則在柳州城那個死寂的堡壘中等待著自己的救援。
  每個人看到敖彥寶寶都露出了會心的微笑,鄉鄰們紛紛誇耀著蕭宏懷中的寶貝乖巧聽話,敖彥從他們的眼中找不到任何熟悉的光芒,對這些平凡的人類而言,他們的記憶中已經沒有那個喜歡搗蛋的小鬼頭,也沒有了那個喜歡欺負小哥哥的小妖怪,敖玄已經將這些人關於敖彥寶寶的記憶全數封印了起來。
  
  「寶寶,也許現在的你不能理解為什麼,但是哥哥的話要記住,無論你怎麼變化,你都是龍族的成員,你和這些人類是不同的,你可以和他們做朋友,但是在你沒有明白龍族和人類做朋友的前提之前,絕對不要試圖在這些人類的心中留下痕跡,這對人類是一種保護,雖然看上去很殘忍……但這是龍族的族規不可改變,也不可反抗,明白嗎?」敖玄在分離的前一個晚上,輕輕擁著敖彥,語調是出乎意料的沉重,彷彿是想起了什麼不堪一般,讓敖彥無比的好奇。
  但是敖彥忍耐的壓下了所有的疑問,甚至於青瞳和冥王的事情,敖彥都沒有向敖玄透露分毫,他有一種莫名的預感,青瞳和冥界肯定有人知道自己的前世,知道自己的過去。
  也就是說終有一天,自己實際上只是—抹佔據了龍族幼子的異世孤魂的秘密終會曝光於眾人的眼中,所以敖彥不想讓敖玄為自己更加的擔心,敖玄已經為了不是弟弟的自己付出了足夠多的心神,他讓自己感受到了從未感受過的親情的力量和思念的牽絆,這就足夠了。
  若是有一天,我將不得不回歸到溫彥這個角色的話,我唯一的心願,就是讓曾經愛過我的人,都把我忘記,因為忘記了才不會讓他們受到更多的傷害。窩在敖玄懷中的敖彥,默默地在心對自己這麼訴說著。
  今天與忘記了自己的林石鎮民們相逢,敖彥雖然覺得遺憾,但並不覺得難過,過去和未來都是不可期待的,只有現在是自己伸手能夠緊緊掌握的。
  所以他要去玄門道,因為他要把陳堪和景御救出柳州城,無論他們日後是否會記得自己,自己都始終把他們當作朋友。
  
  在林石鎮上停留了一夜之後,次日清晨,蕭宏抱著敖彥跨上馬車,沿著剛填平的山道向著晏國的都城進發,林石鎮的老村長一路把馬車送到鎮子外面,目送著馬車搖搖晃晃的離去,眼見著飄逸的馬車窗裡探出的小手搖啊搖的直至消失。
  前往晏國都城的路不怎麼好走,一路上搖搖晃晃的,敖彥覺得自己就如同砂鍋裡的豆子,被翻來抄去,時不時還來個大翻身,就算是被蕭宏抱在懷中也沒有起到什麼避震的作用,除了吐了蕭宏一身,一路上最少毀了蕭宏十件以上的衣裳。
  不過蕭宏倒是出乎敖彥預料外的容忍著,從來沒有因為敖彥暈吐而隨意把他丟棄在馬車的角落裡,其實敖彥不知道,他現在的模樣著實有些嚇人,原本白嫩的小臉如同被抽乾了水分一般,黯淡而消瘦,本來肉肉的小身子,如今抱在懷中,彷彿失去了一半的重量,蕭宏雖然也算得上是在皇宮那種世間最為黑暗污穢的地方長大,能夠用最冷漠的手段殺戮,但是面對著懷中日益憔悴的寶寶,蕭宏的心底一陣陣的泛出不忍和不安。
  突然間,蕭宏發現自己寧可看著懷中這個小東西如同小惡魔一樣四處折騰,也好過此時癱軟無力的縮在自己懷中,彷彿被抽走了所有的生命力一般。
  「我帶著寶寶走水路,你們先走吧。」終於蕭宏在馬車上路的第五天夜裡,說出了在下屬看來最不負責任的話。
  「爺!」隨行的幾個鄭國的秘諜,紛紛跪倒在地上,苦勸自己這個突然打算獨自行動的主子打消這荒唐的念頭。
  「我知道你們擔心,但是我有職責把這個小鬼安全、完好的帶去鞅都,但是現在再這麼走下去,還沒有到鞅都,這個小鬼就要完蛋了。」蕭宏搖了搖頭,「我有足夠的能力自保,讓你們在路上接應也純粹是為了這個小鬼頭,如今這樣接應和不接純屬一樣,還要讓你們冒著暴露身份的危險,就太不值了。通知下去,讓潛伏在鄭國的秘諜不要再為我的事情安排了,我自有辦法安全前往並安全脫身,若是有難,我會想辦法和你們聯繫的。」蕭宏的下屬們還打算說什麼,但是打定了主意的蕭宏卻不打算給這些人更多的時間,隨手抄起車上的包袱,轉身
  躍入樹林,幾個閃爍後,便在下屬驚愕的目光中失去了身影。而他那些忠心的部下,也算是第一次領教了主人飛漲的能力,難怪主人如此毫無顧忌,光是這款輕功,就算是遇上敵人,也足以安全脫身了吧。
  
  安全脫身?
  按照蕭宏如今的功夫,真要和人打架,倒是十拿九穩的勝利,但是這個世界上很多事情,並不是用武力能夠解決的。
  「那個,小傢伙,你說我們是不是走錯路了?」看著頭頂上漸漸泛出的晨曦霞光,蕭宏有些不確定的低頭問著懷中黑著臉的敖彥寶寶。
  敖彥探出手指,指了指不遠處的一顆大樹,蕭宏抬眼望去,卻看見大樹腳下四散著好幾個銅板,原來敖彥早就覺得蕭宏這個傢伙在黑暗中似乎轉的沒有了方向,順手從蕭宏懷中的錢袋裡,抓了幾個銅錢,往眼熟的地方丟,如今看來這大半夜蕭宏是光在原地打轉了。
  「唉呀,走錯走錯……」蕭宏急忙裝做沒有看到銅板的模樣,掉頭就往相反的方向走去,這一次在透著晨光的樹林裡,敖彥很肯定了一個問題:蕭宏的的確確是一個路癡。從清晨一直走到晌午,那顆大樹下的銅板似乎越來越多了,蕭宏也從一開始的視而不見,變成了滿臉的鬱悶,這位早就習慣了讓下屬安排自己的行程,從小到大都不曾發現過自己居然有這麼個毛病,其實讓敖彥說的話便是:你從小到大都在皇宮裡轉悠,如果還會迷路的話,你就不是路癡,而是白癡。
  「這是什麼?」耷拉著腦袋,宛如吃了敗仗的將軍一般在樹林裡晃悠的蕭宏偶然間發現偏遠的一棵樹上插著一支飛鏢,那飛鏢的款式分明是自己下屬的,難道他們在自己離開後遇險了?蕭宏凝神向四周搜索著蛛絲馬跡卻很快在不遠處的樹幹上又發現了同樣的飛鏢。
  「你的手下,果然很得力。」敖彥對於鄭國秘諜深表讚賞,連主子自己都不知道的毛病他們都想到了,知道如何在樹上留飛鏢,把這個路癡引出密林。
  當然,這只是行進路線上的一個小插曲,不過至此之後,敖彥主導了後繼的前進方式……至少不能讓一個路癡帶著自己滿處跑。
  「大爺,你這是帶著令公子去鞅都投親啊?」船老大搖著船舵,在滾滾大河中緩緩向前行駛著,望著在船艙裡的爺兒倆的模樣頗覺得有趣,那位文質彬彬的大爺在路上倒是舉止文雅,滿身的書卷氣,可上了船才不過劃出一里多,就臉色泛青,扒拉著船幫吐了個稀里嘩啦,那位爺帶著的小寶寶,在船下一副孱弱無比的模樣,可到了船上,喝了點薄粥,立刻精神了不少,這會兒悠閒的坐在大爺身邊,體貼的用小手拍打這大爺的後背。看模樣這小傢伙小小的但已經有個孝子的雛形了。
  卻不知事實上船老大所看到的,和不久前在馬車上發生的事情同出一轍,只是暈車的主角和暈船的主角換了一個而已。
  雖然知道這個時候幸災樂禍實在是很不厚道,但是敖彥寶寶實在很想捶著船板放聲大笑,特別是蕭宏射過來的目光,含悲帶怨,實在是爆笑效果一流。可憐蕭宏雖然以前也常常坐船,但是那也是穩固的如同在陸上行走的大型船舫,哪像眼下這在水中顛簸的小舢板船。
  「嗯……喝粥……」敖彥實在忍不住想笑,回頭把桌上剩下的一小碗粥遞給蕭宏,意思是讓他壓壓喉嚨,卻不知在看到那一碗稀稀糊糊的東西後,本就吐的稀里嘩啦的蕭宏,再一次撲倒在船板上,連連乾嘔,似乎非要把肚子裡的五臟六肺都吐個乾淨似的。
  「大爺,大爺別往船裡看,看著河面就好,這邊的水流急,過了前面的黑龍灣,就會穩當很多了。」船老大也幫著和蕭宏說話,分散他的注意力。
  「黑龍灣?是古名嗎?」蕭宏喘息著,努力平復這造反的胃袋。
  「是啊,黑龍灣古時候說是一個天然的蛟穴,黑龍灣的水下都是一個個粗大的水洞,據說最多有上千條逆水蛟在黑龍灣附近盤踞,那些逆水蛟經常在水底自相殘殺,每隔一千年,就會出現一條弒殺上萬同類的黑蛟,當這條黑蛟年滿九千九百九十九歲後,便會在二月十四這一天的夜晚,騰空而出破碎虛空成為真正的黑龍。」船老大呵呵笑著,小心的避過河下越來越多的暗礁,「我祖上一直生活在這河道上,也曾有先輩看到過黑龍出世呢。」
  「可惜如今這黑龍灣下沒有黑蛟,不然今天就是二月十四,我們趁夜過黑龍灣,倒是能夠親眼目睹一回呢。」蕭宏有氣無力地靠在船板上回應著船老大的話,卻沒有發現一旁的敖彥寶寶似乎沒有了聲音,只是很驚愕的看著不遠處的河面發起了愣。
  「我是沒有這個福分啊,但求平安就好,這黑蛟化龍,可不是我們這種貧民可以看到的唷,也只有您這樣的大爺才有看到真龍天子的份啊……」船老大在江上討生活,雖然是老實本分,但是說話卻比莊稼漢要圓滑的太多,溜鬚拍馬雖然明顯而露骨,但是在蕭宏聽來,卻比鄭國那些個貪官小吏們的奉承話,要順耳的太多。
  「也許,我們都撞大運了……」敖彥寶寶突然間自言自語著,拉了拉蕭宏的衣服,指著不遠處的河面,「蛟!」
  「啊?」蕭宏被寶寶詭異的舉動弄得一愣,順著寶寶的手指望去,卻愕然發現不遠渾濁的江面上,突然翻滾起點點黑浪,緊接著一條條長約五尺,肋生雙翅的黑色生物躍入了三人的眼簾。儘管不清楚這東西是不是蛟,但是抬眼望去,遠處一片片黑影翻滾的模樣,貌似不下上千條。
  「啊……」船老大頓時傻了眼,連手裡的船舵都嚇得掉在了船幫上,順帶砸在了自己的腳趾頭上。
  「往回駛啊,快往回駛!」蕭宏嘶聲大喊著,雖然他不知道這眼前的水中生物究竟是什麼,但是光看那偶爾裸露在夕陽中的銳利牙齒,蕭宏就能肯定自己這身血肉恐怕還不夠這些個傢伙分食的。
  船老大也不知是在蕭宏的嘶聲中醒悟了過來,還是被腳趾上的劇痛給砸醒了,猛地抄起船舵,使出吃奶的力氣,拚命的想向旁邊的水岸劃去,但是來時他們是順水而行,如今卻是逆水,水底的暗礁犬牙交錯將湍急的河流化為一個個危險的暗流,死死的阻止了小船的行徑,而小船在河流中的晃動也讓不遠處的黑蛟群們發現了狩獵的目標。不過是轉眼之間,黑色的激流猛地湧向小船,向船上的人,亮出了牠們尖銳無比的利齒。
  驚慌失措的船老大,本能的抬起船舵向那些試圖靠近小船的怪物們襲擊,但是笨重的船舵每次擊下,都只是掀起一捧捧的水花而已,反倒是隨著令人耳鼓發麻的咯吱聲響,小船下彷彿出現了無數鑿孔的惡魔。
  蕭宏猛地抓起一旁的利劍,還沒怎麼動彈,就覺得眼前一陣發花,剛才連續一個時辰的嘔吐幾乎耗盡了他全部的力氣,此刻就算勉強有勁站起身,要對付眼前這些個黑蛟怪物,恐怕也只能是癡人說夢話罷了。
  「喀吧!」一聲巨響,船老大猛地坐在了船板上,手中緊握著的船舵,此刻只剩下半截,短短的瞬息之間,紅檜木製成的結實如鐵的船舵就被咬斷了。夕陽的殘輝紅霞灑落在江面上,把江面暈染成怵目驚心的血紅色,這一刻死亡的陰影在剎那間籠罩在三人身上。
  「小心!」突然蕭宏一聲示警,右手緊握著的長劍在空中貼著不遠處的船老大的侯樓滑過一道亮麗的圓弧,圓弧閃現之後,一條被橫切開來的黑色蛟怪落在了船板上,死去的身軀依舊在船板上跳躍著,背上的背鰭閃爍著利刃的寒芒,蕭宏沒有時間去仔細打量這怪物究竟長得如何模樣,因為有更多的黑蛟跳躍著向船上擁來,蕭宏只能豁出性命,將手中的劍舞動成一個小小的圓弧蓋,堪堪抵擋住那些怪物的侵襲,但是很快蕭宏前胸就被一條黑蛟乘隙用銳利的鰭劃開老大一個口子,鮮紅的血頓時將蕭宏素色的外袍映出一片艷色。
  沒想到自己居然會被怪物給吃了。蕭宏苦笑著,枉費自己一身高深的道術,由於從來不曾修煉過內力外放的方式,面對著生死危機,也只能苦笑以對,而船老大早就嚇得昏倒在一邊。至於敖彥寶寶,此刻這個小傢伙的表現倒是平靜的很,不知道是不是經歷過死亡的緣故,敖彥對於眼前發生的一切,絲毫沒有恐懼的感受,只是覺得有些遺憾,再也見不到敖玄、敖君澤、敖雲他們了,而且被這些個怪物拿去充飢實在太沒有面子了。
  
  您需要我的幫助嗎?
  突然敖彥的腦海中,出現一個怯生生的聲音,彷彿是擔心會驚擾到敖彥的思考一般。
  「要啊,誰都好,能幫忙的就來幫一把吧,至少我不想被魚給吃了,多沒有面子……」敖彥下意識的回答,就在這個時候,敖彥身下的小船終於在黑蛟的啃咬下轟然散裂了開來。
  「完了。」不約而同地,蕭宏和敖彥都下意識的閉上了雙眼,所以兩人都沒有看到,敖彥寶寶脖子裡突然閃過一道黑色的光芒,然後船上三人停止了墜入河中的動作,一片柔軟的黑色長毯穩穩的將三人托在了空中。
  突如其來的變化,讓那些等待著獵物入口的黑蛟們一時錯愕,但是僅僅是在這錯愕的瞬間,黑毯面向河面的這一方突然冒出無數黑色的細長利芒,悄然一閃,如下雨般射入河中,頓時那一根根利芒成為了那些黑蛟的奪命殺手。
  說時遲,那時快。從救人到射殺黑蛟,也不過是瞬間的功夫,接著只見黑色長毯宛如有意識般輕輕一抖,長毯上的三人,被緩緩地拋入了岸邊柔軟的蘆葦叢中,厚實的蘆葦成了三人落下時最好的緩衝墊。
  一場令人措手不及的生死危機,卻以同樣令人詫異的速度,消融在霎那之間,只有血紅的江河上還飄浮著一片片令人觸目驚心的黑蛟的屍體,每一具蛟屍的額頭上,都露出一點點尖銳的突起,若是將黑蛟全數解剖的話,就可以發現,每一條黑蛟都被一根細長的髮絲貫穿了頭顱。
  而此刻誰都沒有發現,蕭宏的頭髮莫名的短了一寸……
  
  究竟是誰出手相救?
  這一點敖彥和蕭宏都始終沒有得到答案,倒是死裡逃生的船老大口口聲聲堅持說是龍王爺開眼,赦免了三人,回過神後甚至連哀悼自己的船就此報銷的情緒都沒有,歡天喜地的就往家趕去,敖彥敢打賭這個船老大絕對是趕著回家給龍王爺上香燒紙錢去了,讓敖彥氣得有些牙根癢癢,心中暗說,老子就是龍王爺,老子就是不保佑你,誰讓你把我和蕭宏這個路癡丟在這荒山野灘上的。
  最後蕭宏為這場突如其來的災難得以化解找到了一個比較適當的解釋:也許是那位仙人在我們身上留下什麼法寶了吧。
  當然這樣的解釋也被敖彥寶寶暗中唾棄了許久,不過不知道算不算是誤打誤撞,這次突然獲得的救援卻是和敖玄有著脫不開的關係。
  雖然夜宿在荒灘上的做法,有些荒唐,但是考慮到眼下蕭宏身上有傷,又是路癡一個,所以敖彥寶寶也只能體嘗今生第一次在大冬天裡露天宿營的滋味了。
  蕭宏脫下外袍將自己和敖彥籠罩在一起,自己闔上雙眸,慢慢推動體內的補天訣,治療胸前被劃傷的傷口,蕭宏修習的補天訣雖然不能對外釋放攻擊別人,但是對於治療自己的傷口,倒是作用不小,等第二日太陽從天際升起時,蕭宏胸前的傷口已經只剩下一絲淡淡的紅痕了。
  「我們也算是大風大浪闖過來了,接下去的行程該太平一點了吧……」迎著晨曦,蕭宏把敖彥抱在懷中,邁步向前走去。
  「喂!」
  「嗯?」
  「你又走反了!」
  
  《待續》
  
  番外:人生只若初相見 上
  
  「這個世界最初只是一個沒有黑暗,也沒有光明,所有的能量糾纏在一起,不分彼此的混沌世界,直到有一天,創始三神降臨在了這個世界上,他們用自己的力量將這個混沌世界分割成數個不同的區域,並用一種特殊的蔽障將各個區域隔離開來,而這些個區域,就是如今人界、仙界、神界、靈界、魔界、妖界、冥界、以及龍王界的雛形。」
  站在桌面上,低頭小酌了一口面前酒杯中的陳年桂花釀,那濃郁甜柔頓時在整個口腔中漫延開來,這種絕美的享受真是久違了,回味無窮的咂著嘴,甚至有些誇張的瞇起了眼睛,聳了聳翅膀。同時也引來了一旁小丫頭無限驚奇的讚歎聲。
  「這酒真不錯,回頭記得給我老人家再叫一壺上來,真是很久沒有喝了。」很主動的伸出翅膀,為自己倒酒的妖怪小鳥很是自然的吩咐著,彷彿絲毫沒有看到不遠處的小道士愈發森冷的表情。
  望著桌子上一副酒鬼模樣的火鴉,清箴子的嘴角不受控制的一陣抽搐。剛才上酒菜的夥計還連聲稱讚自己養的鳥兒比客棧掌櫃子這一生養的鳥兒都要聰敏,居然能夠自己飛到櫃檯中,把掌櫃子藏在角落裡的美酒給找出來,實在是通靈了——何止是通靈?這根本就是一個史上最無恥的老妖怪,真是很難想像,傳說中舉手投足間便能夠使萬物化為灰燼的妖魔是如此的德行,還是說在玉泉山上初見面時的威風凜凜、揮手便將上百隻風狼在瞬間焚化為灰燼的一幕,根本就是自己的幻覺。
  不過就算意見再大,清箴子也只能盡可能的讓自己保持沉默,畢竟這妖怪如今已經是翠娟的守護靈獸了,有道是打狗還要看主人,看在翠娟的份上,自己也就忍了吧。
  沉著臉,向樓下的小二又要了一壺價值八兩的美酒,丟在火鴉的面前,看著這只可惡的妖怪,樂呵呵的把酒瓶拖到自己身旁,露出一副心滿意足後暢所欲言的表情。
  關於人界所發生的故事,修道士們自然能夠透過各種渠道去瞭解、掌握,但是對於人界之外的世界,能夠知道點滴,也是太古時代流傳下來的老古董了,難得這只來歷可疑的火鴉知道許多,這也是清箴子能夠忍著不發作,甚至勉強自己任由火鴉訛詐的原因之一。
  「在人類的記錄上,一般是沒有龍王界的,因為人們都認為龍族就是仙界的一員,其實龍族根本和仙界沒有什麼關係,龍族和龍王界是創世三神最早創造的生命之一,他們被賦予了最強大的力量,目的就是為了守護這個世界最重要的部分:混沌之心——當然,這也是靈界的傳說,畢竟龍王界施行的是最標準的鎖國政策,不與其他種群通婚或者直接的交流,而龍王界內充盈的力量,只適合龍族生活,其他種族進入龍王界時間過長的話,無形中都會受到傷害。」火鴉侃侃而談著外面的世界,只是清箴子怎麼聽都有一種彆扭的感覺,倒是翠娟在一旁聽得津津有味,可見八卦類的消息,對於女人來說,果然是充滿了吸引力。
  「接下來就是仙界和神界,人類修道士透過參與修煉,最後飛昇的目的地多數都是仙界和神界,但是也有其他各界,原因便是如今在人界修道士手中的所謂道術秘法,都是源自其他各界,所以人界的修道士才會分為很多種,類似魔修、靈修、鬼修之類,聽他們的名字就知道他們最後要是從人界飛昇的話,會到哪裡去報到。」火鴉突然伸出翅膀,用翅尖指著翠娟的額頭,「小丫頭,我老人家可把醜話說在前頭,你是我此世的契約之主,除非你飛昇或者死亡,我們之間的契約是不能解除的,所以你要給我爭氣好好的修煉,日後你飛昇靈界之後,有我老人家給你當後盾,在靈界你橫著走都沒有人敢碰你。」
  「靈界?」翠娟愣了愣,「不是應該是仙界或者其他嗎?」
  「其他什麼?」火鴉不奇怪翠娟的錯誤認識,反正人類初修道時,都以為自己的飛昇目的地是仙界,只是這其他兩個字卻讓火鴉有些磨牙。
  「妖界啊,你是妖怪,按說我不是應該有可能修到妖怪界去嗎?」翠娟很誠實的回答,絲毫沒有發現清箴子在一邊的丟過來的眼色,而正是因為這個答案太過於誠實,所以火鴉才有暴走的衝動。
  「混蛋丫頭,都和你說了,我老人家是靈獸!是靈獸!」火鴉憤怒的跳上翠娟的腦袋上,用尖銳的喙狠狠敲打著小丫頭笨笨的腦殼,順便惱怒的在那頭青絲上拽上兩把。
  「清箴子說的,你是妖怪,而且是大妖怪!」一邊慘叫著捂著腦袋防禦火鴉的攻擊,一邊毫無道德的將所有責任都推卸到某個倒楣的道士頭上。可憐無辜被陷害的清箴子在剎那間,腦海中只掠過一句古人言:唯女子與小人難養也,果然誠不欺我。
  「哼,這個沒有見識的小道士知道什麼!」不過火鴉似乎覺得欺負翠娟比較有趣,所以只是懶懶地瞥了一眼神色緊張的清箴子,很是不屑的哼了一聲,拍拍翅膀又飛回了酒壺旁,「記住,小丫頭,我老人家是靈獸,按照靈界分類,我老人家已經是最高階的靈獸了,若是我能再度突破,就可以成為能夠和龍族匹敵的靈界之王——火之鳳。」
  「烏鴉真的能夠變鳳凰?」翠娟這個不知道收斂的小丫頭,話語一出口,頓時就遭遇到了火鴉最強烈的攻擊。
  
  對於翠娟的修道常識普及課輔導進行了差不多兩個多時辰,當火鴉滔滔不絕的介紹完了各界的武器裝備戰術能力,並且開始打算介紹各界的土特產時,一聲聲低弱的呼吸聲,打斷了火鴉的報告會,只見翠娟已經趴在桌子上,呼嚕呼嚕的睡著了,而清箴子更是早就宣告投降,半個時辰前就去會周公了。畢竟從玉泉山下來之後,他們兩人都經歷了心靈和肉體的疲倦,需要一個好品質的睡眠。
  靜靜的停下話語,火鴉金色的雙眸中,閃爍著濃濃的笑意,「這兩個小傢伙,比當年我老人家的忍耐力實在是弱的太多了,當年我可是把整個混沌百科史給聽全了才睡著的呢。」
  說著,就見火鴉的鳥形突然一陣搖晃,宛若平靜的水面被小小的石子打擾,形成一圈一圈的漣漪般。轉瞬之間,桌上的鳥兒便不見了蹤影,反而在桌邊多出一道修長的人影。
  銀髮金瞳、雪膚冰肌,搖曳的燈火下,無聲展現在人世的容顏,卻是令人驚歎的絕美,細長的鳳目中流露出的高貴和冷瑟,令人不敢心存絲毫的褻瀆之念,一襲黑色紗衣將身形籠罩,但隱隱透出一絲蕭瑟的味道,儘管很難讓人把那只黑漆漆的烏鴉大鳥,和眼前的美人聯繫在一起,但是同樣也不會有人因為他的美麗而誤認他的性別。
  隨手凌空抓過兩件厚實的衣服,輕輕地給沉睡中的兩個孩子蓋上,火鴉——或者稱之為蒼寰,靜靜地坐在燈下,慢慢的、一杯又一杯的品嚐著那數千萬年來都不曾改變過味道的美酒。
  時間過得真是好快,一轉眼已經物是人非,時間果然是最好的良藥,讓所有的悲傷和喜悅都被悄悄地埋葬,直到現在,我才算是有了最切身的體會……
  記得,那個時候,人界和靈界之間的通道還沒有關閉,自己還只是一個出生不久的貪嘴小鴉,剛剛能夠化為人形,便迫不及待的跑到人間去看那一方奇特的世界……
  
  高順是個老實的莊稼漢,身材魁梧為人又本分,四方的國字臉上濃眉大眼寬鼻闊嘴,一笑起來就給人一種憨厚的樸實感,在陽光下長年勞作而顯得微黑的皮膚配上那結實的肌肉,怎麼看都是姑娘家日後靠得住的當家人,再加上家裡的父母早先因病過世了,只留下他一個二十多歲的小伙子,上沒有丈母娘需要伺候,下沒有小舅小姨需要照顧,一個人辛勤種著一份六、七畝的上好水田,每年秋天打出來的谷子,除了上稅外,足足能留下一大倉,這麼好的人選,自然是十里八鄉的媒婆們最為青睞的人物了。
  這幾年來跑到高家給高順說親的人,雖然沒有踩破門檻這麼誇張,但也少不了多少。只是高順始終都沒有答應的意思,讓各家媒婆鎩羽而歸。
  高順自然有他的想法,先前父母剛剛去世,按照世俗的規矩,兒子要給父母守孝三年,等孝期過去了,高順又覺得自己家不算富裕,若是娶了妻子,光是置辦彩禮婚事的花銷,就能把他的那些積蓄給花光,高順可不是那種指望娶個女人進門能帶來多少嫁妝的無恥之徒,他可是從小聽父親教導,要娶妻子,就不能虧待了人家。
  所以高順這幾年很是賣力的幹活,為的就是多攢些錢,日後能夠風風光光的娶個稱心如意的媳婦。除了農活之外,高順也時常出沒在附近的山林裡獵些個小動物,或者就到林子深處的一個深潭裡抓上幾尾肥美的鮮魚,送到鎮集的酒樓裡換些銅錢。
  雖然高順並不知道那口碧綠的水潭裡養著的魚,為什麼被酒樓的大廚師傅視為最好的食材,不過看在每條魚一百文的高價上,高順有空就往水潭去撈魚,卻不知這些個魚兒本是有主人刻意從東海深處抓來滿足自己的口腹之慾,只是這魚兒還不夠大,所以暫時寄養在這水潭之中,沒想到倒是便宜了高順。等魚兒的主人發現自己的食物被人偷走後,自然不會輕饒這個膽大妄為的偷魚賊,儘管知道闖了禍的高順,很自覺地把所有賣魚錢都拿了出來,做為賠償,但是魚兒的主人卻沒有打算這麼簡單放過他。
  
  「什麼時候,你能夠把這本書給我一字不差的背出來,我就放過你,在這之前,你要負責供養我所需要的一切!」魚兒的主人很是無賴的強迫高順答應這個條件,哪怕高順一再聲明自己斗大的字一個都不認識。
  「不認字有什麼關係?我會慢慢教你的,只要你能夠學到就好。」魚兒的主人露出一臉令人眩目的笑容,彷彿是因為駁倒了高順唯一最有力的抵抗而高興,或者根本是因為找到了一個免費的飯票而喜悅不已。這個時候還在被那美麗的容顏所震撼著的高順才明白一個道理:漂亮的人也許沒有好心腸。
  高順很老實,所以老實人又好騙又好欺負。
  於是每天早晨忙完了農活後,高順便要深入山林,去完成那幾乎不可能完成的還債行動,至於那個名叫蒼寰的債主,每天則很是愉悅的等待著高順前來給自己當徒弟,一邊享受為人師表的樂趣,一邊還能夠品嚐人類的美食,雖然高順沒有時間去捕獵,但是蒼寰卻總是能夠不停的提供各類野獸,大到野熊虎豹,小到松鼠白兔,反正只要能夠入口的,都拿來磨練高順那一手從母親身上繼承而來的廚藝。當然蒼寰還是很仁慈的把那些獵物的「邊角料」賞賜給了高順,那些個動物的皮毛被高順送去鎮上販賣,雖然每次裁縫店的老闆都會埋怨說那些皮毛破損的厲害,但是對於高順來說,這已經是意外之財了,當然沒有什麼可以挑剔的。
  本來按照蒼寰的預計,高順這個從來沒有識過字又傻頭傻腦的笨蛋,說不定能夠這麼被自己利用上三、四十年,但是萬萬沒有想到,他低估了老實人對於「債務」的清償決心和毅力,不過三個月的時間,高順就能夠很順利的把一整本混沌百科史給背下來,一字不差的在蒼寰的耳朵邊上念了足足三個時辰,差點讓蒼寰「陣亡」在那有如嚼蠟唸經一般毫無起伏平仄的背書聲中。
  最終黑著臉的蒼寰不得不在高順這種恐怖的執著下,承認了失敗。垂頭喪氣的讓這張原本以為至少擁有二十年以上保質期的飯票離去,在心中為自己當初沒有把比混沌百科史厚上一百倍的全套靈界寶典拿出來的失策,而無比的追悔。
  「嗯,這個……這個,你要不要到我家去住呢?」就在蒼寰在心中頓足捶胸的懊悔時,高順突然提出了這麼個要求,頓時引來蒼寰的怒視。
  人類的劣根性果然是通用的,這個傢伙看上去老實巴交的,居然也會被自己的美色而迷惑,真是太噁心了。在人界遊走了一段時間的蒼寰自然遭遇過太多垂涎自己容貌的混蛋,若非靈界早有禁止殺戮人類的鐵令,估計蒼寰所到之處,必定是一片腥風血雨。就是因為太膩味人類那種色瞇瞇的眼神,而高順的目光還算是正氣,所以蒼寰才會想把高順當作飯票使用。
  「這個……這個,你一個人住在山裡不安全,那個夏天還好,馬上入冬了,這林子裡待不得人的……那個,你先住我家,等開春了再回來林子裡住……」
  似乎是和蒼寰有了三個月的交流之後,本身對於蒼寰的情緒反應有了一種敏銳的感觸,發現蒼寰開始有冒火的跡象後,高順立刻手筆腳畫的向眼前這個男子解釋自己的一份好心,在高順看來,長得那麼漂亮的蒼寰,十有八九是從高檔的青樓楚館裡逃出來的小倌,隱藏在這山林裡躲避追捕——若是蒼寰知道高順的腦袋裡,居然是這麼看自己的話,大概會更加火大吧。
  不過,不管怎麼說,蒼寰還是和高順回到了山下,只是對外人推說,蒼寰是高順的一個遠房親戚,本身是個規規矩矩的讀書人,因為家裡的長輩身故了,所以前來依親的。老地保對於高順的說法沒有什麼懷疑,笑呵呵的把蒼寰的戶籍落在了高家,畢竟對於鄉下人來說,只要是讀書的,就比誰都高一階。
  蒼寰除了能夠留在高家享用免費的飯菜之外,也不禁對高順的背書認字能力開始感興趣,很想探索一下高順的記憶極限在哪裡,於是不久後,四鄰八鄉串門的姑婆們每日都看到高順低眉順眼的待在蒼寰的身邊認字讀書的模樣。
  真是一對好兄弟。
  大姑大姨們忍不住挑起大拇指誇耀著這兩個「兄弟」,哥哥老實樸素,弟弟文秀和藹,簡直就是兄友弟恭的典範……於是乎上門給高順說親的媒婆潮,又達到了一個新的高峰。
  
  在蒼寰看來,自己隱匿在這偏僻的山野中,想來不會引起修道士們的關注,因為靈獸對於修道士們來說,是可遇而不可求的寶貝,若能夠降服自然是最好的,若是不能降服,把靈獸殺死取出元丹也能夠增加自己的道力,所以每次人界出現靈獸時,都會引起轟動。
  靈界對此雖然無比的惱火,但是又不能出兵報復,只能咬牙切齒的嚴禁年幼的靈獸跑下人界去,但是效果顯然不怎麼樣,至少蒼寰就沒有把這個命令當回事。畢竟能夠幻化人形的靈獸,對人類修道士而言,絕對不是輕易可以對付得了的。
  這個認知是沒錯,但是蒼寰對於人類的貪婪和慾望瞭解的實在是太少了。
  最先注意起蒼寰和高順的,不是修道士,而是秀鄉鎮上裁縫店的後台大老闆,一段時間內高順提供了不少破碎的獸皮,其中不乏虎豹類的凶獸,這對於一個非專業獵手的農民而言,實在是一種不合邏輯的現象,於是那位大老闆便派出了自己的兒子,做為試探的第一步。
  和所有的紈褲子弟一樣,這位有錢人家的大少爺,對於尋花問柳、欺男霸女的事情可謂熟練,然後就像電視劇裡最老套的情節套路一般,蒼寰的美讓那位大少爺很快就丟棄了理智,於是便很順理成章的出現了一幫豪奴衝入高順家中,如狼似虎般的強搶美男的場景。
  只是很可惜,別說是如狼似虎,就算真的是狼虎齊到,也只能算是蒼寰的一盤開胃菜而已。
  那位大少爺自然是得意洋洋的豎著進來,片刻後,淒慘無比的橫著出去,為他的貿然舉動付出了慘痛的代價,光看那垂落在一邊的四肢,高順就有一種不忍的感覺。
  當夜裡,睡在同一張床榻上的高順,很是鬱悶的埋怨蒼寰下手太狠有些太過分時,蒼寰很是理直氣壯的說,不給那紈褲子弟一個深刻的教訓,日後高家就別想有太平日子可以過。
  雖然高順對於蒼寰的說法抱有很大的懷疑,不過後面的數十日裡,都沒有發生意外事件,倒是讓高順有些認同了蒼寰的論調。
  日子過得很快,蒼寰的米蟲生活依舊在持續,而高順這個原先的文盲,到如今已經能書會寫,普通的人界書典已經難不倒他了,蒼寰為了保持自己在兩人之間的絕對高度,也不知道從哪個犄角旮旯裡翻出一本古古怪怪的書籍,上面的字都是人界最為古老的書章,高順暗中懷疑蒼寰是不是打算把人界的所有文字書籍都拿來給自己上課。
  「我這是讓你更上一層樓!」高順的懷疑從來都是直接寫在那張樸實的臉上的,蒼寰又怎麼可能看不出來,當場給了高順腦袋幾個爆栗,擺出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模樣,滿嘴胡說八道:「這個可是寶貝中的寶貝,別人想求都求不到呢!」
  至於是不是真寶貝,高順不得而知,不過總覺得這本書讀起來有些奇怪,只是高順自己都不知道奇怪在哪裡,所以時間長了也就忘記在了腦後。
  
  整個冬季都沒有人來打擾這個奇特的家庭,在那被燒得暖烘烘的土炕上,蒼寰著實的享受著全方位的服務,等開春的時候,蒼寰才很驚訝的發現自己居然出現了肚腩。
  雖說有了個小肚腩並不是什麼大不了的事情,但是對於一隻烏鴉來說,這就是一場災難,當蒼寰避著高順換回原形時,事情的嚴重程度才展現了出來……他飛不起來了。
  「我需要離開幾天,嗯……有些事情需要處理一下……」夜晚趴在炕頭上的蒼寰很嚴肅的說著。
  高順對這突如其來的要求,有些吃驚,也有些黯然。一直以來他都下意識的把蒼寰當作了自己的弟弟,孤寂了許久的家,因為有了蒼寰的出現而變得熱鬧,這溢滿了暖意的小屋,驅散了嚴冬的森寒,雖然早在邀請蒼寰來自己家住的時候,曾經說過蒼寰可以隨便離開,但是高順潛意識的忽略了這一段。
  「別像死了家裡下蛋的母雞似的!」蒼寰伸手捶了捶高順堅實的臂膀,「我只是暫時離開幾天,等辦完事情,我還要回來的,你可別在我不在的時候偷懶哦,那本書給我背出來,要是我回來你沒有背出來的話,你就死定了!」
  「好,那你早去早回!」高順得到了蒼寰的保證,立刻臉上笑得如同開花了一般。
  蒼寰遁形躍入那鬱鬱蔥蔥的山林之中,化為黑色的烏鴉,努力的在地上跳來跳去,拍打翅膀,每日裡不停的運動,只希望能夠盡早的擺脫眼前這尷尬的局面。
  不過整個減肥的過程比預料中要長,本來預計十天的療程,一直拖到第二十天,蒼寰才順利地在林中肆意飛躍。
  沒有再增加什麼鞏固類的運動,蒼寰就迅速的往高家趕去,彷彿是在外鄉的遊子,急著回到家中一般,那有些破舊的小木房、充斥著土腥氣的破炕頭,缺了口子的鍋碗瓢盆似乎每一樣都有了一種召喚力,在蒼寰的腦海中呼喚著他。
  也許正是因為這種心靈的期盼,當蒼寰回到高家看到那一地的灰燼時,整個人都如遭雷擊一般動彈不得。
  「高順被官衙裡抓去,說是謀害人命,大老爺前天判下了個流放三千里的刑罰,後天就要上路了吧,三千里啊……可惜了這好人,聽說是活生生被屈打成招啊,可憐得全身都是傷……」田間的鄰人,歎息著把不幸的變故告訴蒼寰,至於蒼寰有沒有聽進去,沒有人知道,但是當人們打算開口勸慰這個讀書人的時候,卻張口結舌的發現,身旁已經空無一人,只有料峭的春寒之風捲過大地……
  
  
  房內的燈火跳了跳,沾染上了水氣的燈芯,發出輕微的剝剝聲,喝下最後一杯桂花釀,將酒杯握在手中撥弄,瓷杯始終保持著涼涼的冷意,一如他沒有溫度的手心。
  望著瓷杯上那經年累月遺留下來的裂痕讓他彷彿看到了當年在陰暗潮濕的牢獄中,那臥倒在霉爛的草堆上遍體鱗傷的軀體。是什麼時候開始動情的呢?應該不是看到那個傻瓜受傷後的樣子才有的吧。每次想到這裡,蒼寰都有些不確定,即便這段歷史已經沉寂在記憶深處,但是偶爾回想起來,蒼寰依舊找不出這個問題的標準答案……
  
  對於蒼寰來說,帶著一個人類離開牢獄並不是困難的事情,只消一個簡單的法術,相依偎的兩人便站定在茫茫山林深處的洞穴裡,那是蒼寰還沒有遇上高順之前為自己準備的居所。
  但是法術不能解決一切問題,面對著奄奄一息渾身是傷的高順,蒼寰才發現自己根本就是束手無策。除了找來乾淨的清水,稍稍為高順清洗傷口之外,看著那血肉模糊的肢體,蒼寰生平第一次感覺到由內心湧現出來的焦急和悲傷。雖然對於人類,蒼寰瞭解的並不多,但是他知道,高順的傷已經嚴重到足以致命的地步,眼下分分秒秒都面臨著死亡的威脅。
  要怎麼辦呢?
  自己現在去抓一個人類醫生來?怕是自己還沒有把醫生抓來,高順就已經死去,但是自己現在也只能眼睜睜的看著高順的生命力一點一點的消散。
  
  「小烏鴉,什麼事情讓你怎麼擔心,你的靈波都亂了,再不收斂的話,小心被人類的修道士們找上門來,把你烤著吃了哦。」就在蒼寰最無助的時候,一個陌生人的聲音自不遠處傳來,蒼寰本能的擺出防禦的手勢,卻在對方露出模樣時,立刻收了起來。
  「火鴉族蒼寰,見過龍王君。」意外來人的身份的同時,蒼寰又有一種獲得希望的喜悅。早聽說現任的龍王君最喜歡在人界遊蕩,沒想像到自己居然有幸遇上,執掌天地最強力量的龍王君主應該知道如何挽救一條脆弱的生命。
  「你要救這個人類?」龍王君好笑的看著顯然已經驚慌失措的靈獸,暗中感歎靈界如今的教育實在有些失敗,這些到人界來玩的小鬼頭們,遇上了事情就少了冷靜,難怪會被人類得逞了那麼多次。
  「是的,請您告訴我,我該怎麼辦?」蒼寰焦急萬分的心情,和龍王君那悠然自得的模樣形成了一個鮮明的對比。
  龍王君剛想開口,卻感受到另外的一道視線,那個幾乎到了迴光返照地步的人類,睜開了雙眼看著自己,那目光中是莫名的憤怒和焦慮。
  這個人類為什麼用這種眼光……龍王君的疑惑,只是轉眼便有了答案。
  原以為自己遇上了一個善心大發的小靈獸,卻原來是遇見了一對不開竅的野鴛鴦。龍王君在肚子裡竊笑著,這種好戲可不是每天都能夠看到的。
  惡劣的龍王君斂起臉上的笑容,用很是具有威脅力的話語開始逗人玩。
  「你很想救這個男人嗎?」
  「是的。」不知道眼前這位大人物的惡性,單純的蒼寰努力地點著頭,只求龍王君給自己指一條明路。
  「求人是這麼求的嗎?」突然一改溫和的語氣,龍王君冷冷質詢著,「若是你跪下求我的話,我倒是可以考慮考慮……」
  蒼寰有些吃驚的抬頭望著龍王君,不知道這位大人物葫蘆裡賣著的是什麼藥。身子卻已經不由自主地向地下跪去,對於靈界成員而言,參拜龍王君本是自古就流傳下來的禮儀,只是龍王謙和,一向不讓靈界將這一禮儀實施而已,最多也就是正式場合上的參見才會有。
  只是蒼寰的膝蓋還沒有落地,一雙冰涼的手便緊緊地拉住了他下跪的身子。
  「不要為我損了男兒志氣。」
  高順的話語聲嘶啞而無力,甚至喘息之間還能聞到一股濃郁的腥臭,但是短短的十個字,卻如同一把鐵槌狠狠地砸在了蒼寰的心頭。怔怔的低頭看著圍繞在腰上那結滿了血痂的雙手,再看著擱在自己肩頭,氣喘吁吁的那張方正的臉龐,蒼寰覺得心裡彷彿突然間多了一個小小的裂縫,有一種神奇的東西從那裂縫中散落全身,帶來一種令靈魂顫動的感情。
  「我,不要你為了救我這條命,折了氣勢,男兒膝下有黃金,絕不要為了我,而屈服於淫威之下!」高順一字一頓的說著,感謝蒼寰的傳授,至少如今的高順已經明白用文字和名言來表達自己的心意,只是這話讓看好戲的龍王君聽起來實在不是滋味。
  「可是他是……」蒼寰的感動並沒有讓他失去理智,雖然高順沒有明說,但是蒼寰自然已經明白這個老實人誤會了什麼,開口便要解釋。
  「什麼都不要說,若是老天注定我要死在今日,那也沒有什麼可以強求的。」高順說的豁達而誠懇,迴光返照的血氣,令他原本蒼白的臉龐露出幾分病態的紅潤,「能夠在死前看到你,我就已經滿足了,答應我不要為我乞命而向人低頭,若是這樣,我連死都不會瞑目。」
  聽了這句話,龍王君立刻把手中準備好的丹藥放回了暗袋中:「敢這麼赤裸裸的對龍王君不敬,娘的,絕對不給你吃好藥!不讓你付出點代價,我這個龍王君就再也不到人間來!」
  「可是……」蒼寰的話被開始氣喘吁吁的高順一次又一次的打斷,無奈何的蒼寰只能暗中向龍王示以歉意後,小心的將高順放回石洞中的床榻上,這時耳邊傳來龍王君滿是笑意的話語。
  「其實人類很好救的,不需要什麼特殊的東西,只要你和他交媾之後,用靈力引導他的身脈脫胎換骨之後,就可以了……靈界雙修的法訣你應該會吧?」
  蒼寰的表情一僵,隨即遍露出滿滿的喜悅。
  是啊,他怎麼忘記這一招了,當年傳授雙修法訣的導師還一再的叮囑他,這種法訣是在危難時刻可以救命用的。
  「多謝龍王君指點。」蒼寰暗中向這位披著智者之皮的混蛋感謝著。
  「你安心施法,我已經在此為你布下了結界,不會有人來打擾的。」
  
  對於人類來說,交媾是一件羞恥與歡愉相交織的行為,倫理和道德將人類的性慾裹上了層層羅網,而這麼做是對是錯,沒有人能夠評判什麼。
  但是對於蒼寰這種在靈界長大人來說,交媾就和吃飯睡覺一樣,是上天賦予的本能,唯一要注意的,就是交媾的對象是不是自己所喜歡、所滿意的,以及交媾的結果是不是值得。雙方對這件事情截然不同的理解和對待方式,自然造成了一場非常有趣的情景故事。
  至少讓在旁邊窺探的龍王君大呼過癮:所謂霸王硬上弓,也不過如此。
  眼看著蒼寰那柔弱的小東西,跨坐在高順的身上把呆頭呆腦的傢伙給生吞活剝的畫面,實在是令人捧腹。
  而最讓龍王笑到捶地的是,當兩人交媾後,蒼寰的靈脈注入了高順的身體,讓這個平凡的人類,突兀的獲得了至少蒼寰本身三分之一的靈力,高順身上的傷口以肉眼能夠辨識的速度迅速的合攏著,高順才明白,蒼寰那令人昏倒的、不顧羞恥和屈辱的驚天舉動竟然是為了拯救自己的性命。
  於是他緊緊地抱住了幾分鐘前,還拚命抗拒的那汗水淋漓的脆弱身體,厚實的嘴唇開合了半天,冒出一句最為經典的話:「相信我、我會負責的。」
  
  蒼寰覺得自從和高順交媾之後,他和高順之間的關係就出現了一種莫名的隔閡,儘管之後高順在蒼寰的幫助下擺脫了那場致命的官司,而官司的主導人——那個不甘心的花花公子以及貪婪的縣官都得到了自己應有的懲罰,高家化為廢墟的院落,也在鄰居們歡天喜地的幫助下重新建造了起來。
  一切似乎都很順利,但是蒼寰還是感受到了高順的變化。
  這個老實的男人,再也沒有像過去那樣,晚上和自己同榻而眠,再也沒有像以前那樣認真的在自己面前寫字讀書,彷彿有一道無形的牆橫植在彼此之間。
  
  
  無數歲月洗禮之後,蒼寰已經能夠體會到當時高順的矛盾。對於這個老實的男人來說,雖然不是自己主動施暴,但是從行為上而言,他佔有了一直被自己視為弟弟的男孩,他對自己從心底喜歡的人犯下了不可饒恕的罪惡事,不過更令高順無法想像的是在自己內心的深處,居然有那麼一絲不為人知的竊喜,在自己的良心被道德鞭撻的時候,這份竊喜更令高順無地自容。
  那個大傻瓜,不知道怎麼開口訴說內心的懺悔,於是只能選擇沉默。
  而自己呢,自己又何嘗理智的去思考?
  緩緩將酒杯放在桌上,蒼寰慢慢閉上雙眼,感受著屋子裡淡淡的寒意,放縱自己的思緒停留在那一個同樣漫長的夜色裡……
  
  
  「我在後院起一座新屋,以後你可以安靜的在那裡唸書,等入了秋,我送你去京都參加秋闈,你的學問那麼好,一定可以成為狀元的。」
  那一夜彼此在默默無聲中吃完了晚飯後,高順背對著房間,很是猶豫的說了這麼一句令蒼寰吃驚的話,「等後天媒婆來了之後,我會幫你娶一個好妻子……」
  「你什麼意思!」蒼寰沒有想到自己辛辛苦苦把高順從死亡線上救下來,到頭來居然換來這麼一句話。
  「我……我不想看到你了。」高順丟下這麼一句令人寒心的話,轉身跑了出去,只留下蒼寰傻傻的在屋子裡回味著那刺痛心扉的話語。這句話的震撼甚至令他忘記了周圍的一切,否則以他的聽力,自然不會錯過高順在門前低沉的輕語:「我不能眼睜睜的讓自己毀了你。」
  那一夜,很冷,冷得蒼寰幾乎無法自持。
  不自禁,族內長老們經常掛在嘴邊的那句:「人類沒有一個是好東西。」在蒼寰的腦海中蕩漾著。
  
  如果……
  如果那個時候,蒼寰不是那麼的年輕,那麼的無知的話,也許這個世界上就會多一對享受幸福的人。
  但是一切都無法改變。當太陽升起時,在門外被歉疚和自責唾罵了一夜的高順,回到屋子裡時,那道漂亮的身影終究在晨曦中消散的無影無蹤。
  
  蒼寰其實並沒有離開多久。
  受不了高順如此對待的蒼寰一怒之下,回到了靈界,趴在自己的房間裡,毫無形象的痛哭不已,把早就習慣了蒼寰打遍天下無敵手的卓越氣概的同族,嚇了一大跳,還以為是蒼寰是遭遇了什麼災難般,趕緊找來族裡的長老,一番哽咽的對白後,長老苦笑著歎息。
  「你們這些孩子啊,都和你們說了,不要去人界,人類的心思複雜而多變,神聖和墮落對於人類來說都是一體的,若是你不能瞭解人類,就不要去接觸他們。」長老揉了揉蒼寰的腦袋,「小傻瓜,你是喜歡上那個人類了,不然你怎麼會那麼衝動就和他有了肌膚之親,若是不喜歡他,你的本能就會把那個人類推的遠遠的,只是你這個小傻瓜沒有開竅罷了。」
  「我怎麼會喜歡他?他又笨、又傻、又不知道人家對他好!」蒼寰覺得自己太委屈了,犧牲了這麼多,居然換來一句「不想見到自己」。
  「我倒是不覺得奇怪,」長老笑了起來,「人類對於肌膚之親一向看得很重,若你是個女孩子,這會兒那個笨蛋恐怕看到你的眼淚就乖乖的跪在床頭上求饒了,只是你是個男子,人類認為男子之間的肌膚之親是一種恥辱,一種玷污,我看啊,他是十有八九覺得對不起你,才會這麼說。」
  「他……他說不想看到我啊!」蒼寰一想起那句話,眼淚就止不住啪答啪答的往下掉。
  「可是他沒有找法師來抓你吧?」長老老神在在的用手指戳了戳蒼寰的額心,「你和他交媾時,把自身的力量注入了他的體內,就算是白癡也看得出來你的身份有問題,若是那個笨蛋真的不想看到你,只要隨便去那個道觀裡把自己的遭遇一說,你看那些人界的修道士還不滿天下的逮你挖丹呢。我猜那笨蛋只是擔心你們兩個在一起的話,你被別人看不起,在人界像你這模樣,絕對會被稱為兔爺的。」
  「誰說的,我那天晚上明明是在上面的那個!」蒼寰雖然對人心不夠瞭解,但是對於人類社會的名詞,倒是很瞭解,立刻反駁長老為自己正名。
  「你確定?所以就我說,你們這些小鬼啊,還太嫩了……」長老的嘴角一陣抽動,他真想告訴這個小鬼頭,龍王君前幾天可是來做過客了,那場令人捧腹的霸王硬上弓的鬧劇,族裡的長老們可都是笑到連假牙都沒有保住的地步。
  雖然蒼寰不確定長老有沒有在騙他,但是等最初的委屈過去後,他又忍不住開始想念那座小屋,少年心性的他最後還是沒有抗拒心底的景願,但是當他再度翩然降臨人間,等待他的卻是人去屋空的結局。
  
  高順走了。
  在蒼寰走後,高順便失魂落魄的離開了家,他以為蒼寰再也不會來見他這個卑鄙無恥的小人。他覺得自己的心彷彿變得空蕩蕩的,有一樣重要的東西,被他親手摔碎、丟棄了。
  老實人一旦鑽起牛角尖來,著實是讓所有人頭痛不已,而高順在外茫然地流浪的半個月後,被一個老道士撿了回去。
  「你既然覺得沒有生趣,就和老道我修道吧。無慾無求是修道者所追求的最高境界,你現在這個樣子雖然不一定能夠修成正果,但是至少總比你四處遊蕩早晚浪費生命來的好。」老道士其實只是覺得像高順這樣純樸的青年為了情傷而放棄,著實的可惜,於是便打算把他帶在身邊,開導開導。
  卻沒想到,高順幾乎是一個天生的修道士,道家的修煉門法只要稍稍指點,便能夠融會貫通,令老道士嘖嘖稱奇之外,也暗中得意自己居然撿到一塊未經雕琢的璞玉。
  老道士本身只是一個沒有門戶的散修道人,憑藉著一手好醫術,每日裡走街串巷為無錢醫治的百姓看病治療,高順既然成為了徒弟,自然也開始了修道行醫的生涯,每日裡的忙碌和夜晚的修煉耗去了高順大多的時間,讓他沒有辦法去追悔、去自責,每每看到那些死裡逃生從病魔手中獲得新生的病人,高順心底的痛便慢慢地散去。
  即使常常在午夜夢迴時分,他總能在夢中看到蒼寰那冰冷和憤怒的目光狠狠地瞪著自己,但是至少在外表,他不再沉浸在茫然無措之間。
  三年後,在老道士修成正果,飛昇仙界之前,高順正式拜老道士為師,敬奉道尊為至上天,成為修道士中的一員,老道士為他起了一個道號:「無咎」。並且用一方青銅假面遮蔽起了高順的臉龐。
  「這是你的心之鎖,若是有一天你願意打開心門,這面具就丟了吧。」老道士在飛昇的最後一刻,笑呵呵的對無咎這麼說:「徒兒你命中注定有此一劫,欠人一命,所謂天道循環報應不爽,日後你必然會再見到你欠命之人,只是你且記住,『生即死,死即生;遇火而寂,遇子而生』。」
  從此,這個世上再也沒有了高順這個老實的農夫,而多了一個遊走四方,為人治病的青面道士聖手神醫。
  
  《待續》
  
  《龍王界》年代紀事
  
  太古紀年零年   創世三大神出現,開天闢地,劃分九大空間世界。
  太古紀年一億年   創世三神以天地元素為基準,創造九大乙太精靈。
  太古紀年一億三百六十萬年   創世三神創造巨樹,控制九大空間的力量平衡。
  太古紀年一億六百六十萬年   創世三神以混沌之源的形狀創造龍族。
  太古紀年一億七百六十萬年   創世三神劃分各自的勢力範圍,並創造不同形態的生命。
  太古紀年一億三千三百六十萬年  人界東西大陸成形,人類出現。
  太古紀年一億九千六百六十萬年  創世三神消逝不見,每個世界都由各自的生命主管。
  太古紀年三億年   龍族夢蜇•敖離誕生。
  太古紀年三億七百二十八年   夢蜇•敖離與後來的神帝窖鑅相遇。
  太古紀年三億一千萬年   窖鑅統一神界,並開始發動統合戰爭。
  太古紀年三億一千萬零五百年   統合戰爭失敗,窖鑅被封印。
  太古紀年三億一千萬零五百十二年 夢蜇•敖離接受龍族天刑,放棄龍族身份,轉世為人。
  太古紀年三億三千萬年   龍族正式宣佈退出人界,並要求其他各界全部退出人界。
  太古紀年三億三千萬零五年   與人界向聯繫的時間通道全部關閉,時空蔽 障切斷了人界與其他各界的聯繫。
  太古紀年三億三千萬年零十三年  混沌界出現第一次能量裂變衰竭,人界所有生命死亡,人類文明滅亡,太古紀年終結。
  
  新紀年零年(距離太古紀年一億年)人界孕育出全新的生命,開始進化。
  新紀年三十七億年   人類開始成為人界的主人,並開始研究太古紀年的建築遺留。
  新紀年四十二億年   人類新的文明史開始出現。
  新紀年四十三億年   人類進入神權文明時代。
  新紀年四十五億年   人類進入皇權文明時代。
  新紀年四十五億年   龍王界敖彥誕生。
—— 早起的小攻有受吃~早起的小受被攻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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龍王界之暗影(下)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s021084
文案:
  經過重重迷路劫難,
  小龍敖彥終於順利來到玄門道「拜師」會場。
  看著眼前的人山童海,及那個看起來很腹黑的石寂道人,
  敖彥心中不禁抖了一下……
  不知道為什麼,他有種被人給賣了的感覺……
  
  原本只是試練敖玄教給他的召喚咒語,竟又出槌了!?
  沒想到他只是隨便一說,竟喚來了那個他最大的死對頭——敖巽!?
  看著眼前自己的雙胞兄弟小金龍,敖彥不禁臉上三條線……
  這下兩隻小龍都不見了,龍王界應該也要翻了吧……
  

正文——
  
  仙界
  
  敖巽慢慢睜開雙眼,圓滾滾水汪汪的大眼睛,帶著七分好奇三分謹慎的目光,小心的打量著周圍。目光所及的地方不再是兩天前光禿禿的石台,也沒有了那轟隆隆的雷鳴聲,眼簾中又是綠瑩瑩的大樹花園,而不遠處的樹下盤腿坐著兩個累癱了的大人。
  敖巽歪了歪腦袋,直覺不該在這個時候,去打擾那兩個看似已經進入夢鄉的看護者,於是乎小傢伙在柔軟的墊子上慢慢的伸伸腿、踢踢腳,讓受過了雷劫後的身子活動開來,雖然還不清楚在體內究竟發生過什麼,但是本能已經早先一步,將融入體內雷火的力量納入了被龍王梳理過的筋脈之中。
  張握著自己小小的拳頭,敖巽覺得自己全身充滿了力量,彷彿是為了證明這種感覺的真實性,敖巽的小手抓住了身下的軟墊,然後就如同伸入豆腐裡的機械爪一般,軟絨的墊子,很快就在無聲中被抓出一個大窟窿,白色輕柔的絲絮隨風飄落在空中。敖巽咧開淌著口水的小嘴,很滿意笑了。
  這些天,敖巽寶寶心情好的出奇,這全賴不久前那場令人心曠神怡的美夢,夢境裡敖巽覺得自己化為了在天際閃爍的金色光芒,滿世界追著那個膽敢和本大爺搶奶瓶的混蛋一陣亂劈,砍得那個混蛋四處亂竄,還一頭撞在了石頭上,看那傢伙的倒霉模樣,實在是一人四個叉——爽。
  這下子,看誰還敢搶走本人的奶瓶!敖巽伸手摸向身旁那有些涼涼的奶瓶十分得意。
  渾然不覺自己的一舉一動都落入了不遠處兩位長輩的眼中。
  
  「聽說龍王家的寶寶有個不可告人的怪癖,現在我算是領教了……」繁花仙君的笑語聲中沒有了最初的溫文爾雅,倒是多了幾分刻意的嘲弄,對此龍王並沒有在意,畢竟沒有理由讓人家被自己的兒子咬得傷痕纍纍後,還能歡欣不已——
  不久前,為了能夠讓敖巽乖乖待在仙界特製的祭臺上,繁花仙君可是沒少過被敖巽襲擊,嘴咬、手撓、腳踢、腦袋撞,敖巽寶寶可謂十八般武藝盡出,連平日裡只能抱在懷裡的奶瓶,都被敖巽掄起砸在了繁花仙君的腦袋上。
  「小兒頑劣,你就大人有大量吧……若是換了另外一個,還不知道怎麼折騰呢。」龍王很是感慨地回答,比起敖巽寶寶的竭力掙扎,敖彥那個小混蛋的失蹤遊戲玩起來更令人頭痛不已。
  龍王這麼說倒是無心,只是敖彥寶寶此刻已經成了繁花仙君心底的一個陰影,龍王只是隨口一提,繁花仙君就想起自己默許好友們做下的不光彩事件,害得人家龍王全家莫名其妙的和可愛的敖彥寶寶分離。沉默了半晌之後,繁花仙君從自己袖口的暗兜裡拿出一塊小圓石,丟給了龍王敖君澤。
  「這是用巨樹的樹脂凝煉而成的靈脈石,只要注入你的氣脈,便能夠在其他各界搜尋失蹤的同族,雖然剛開始搜尋的時候速度有些慢,不過一旦鎖定了,日後你就可以隨時隨地掌握對方的行蹤,若是對方遭遇了危險,你也能夠透過靈脈波動知道。」繁花仙君低著頭,一點都沒有看龍王此刻有些詫異的表情,要知道這塊不起眼的樹脂,作用可不只是這麼簡單,「這就權當金頂山對於此次龍王界出手相救的一點心意吧。」
  龍王沒有推辭,在聽完了繁花仙君的陳述後,很乾脆的把樹脂塞進自己的衣兜裡,眼下什麼客套都是假的,找到自己那個喜歡到處亂爬的兒子才是最重要的。
  「英魄那個混蛋有沒有說什麼時候回來?」
  「不清楚,英魄走的時候很匆忙……要不你去問問凌瀾?我想他一定知道更多,可惜我身負繁花之名,無法離開金頂山。」繁花仙君苦笑了一下,「如今巨樹已經恢復成了最原始的狀態,再也不能控制各界的氣脈,用不了多久各界就會出現異變,所以我已經通令金頂山所有在外的樹輪使堅守仙界,盡全力拖延仙界異變的速度,你龍王界有混沌之界的氣脈支持,異變產生的可能最小,受巨樹影響也最小,但是其他各界恐怕就……」
  「最嚴重的應該還是人界吧,人界的氣脈最是薄弱,這次異變,必然是受到威脅最大的。」龍王微微點了點頭,「不過英魄既然去了人界,應該不會袖手旁觀……」
  「但是,我擔心……人界異變,對於其他各界來說,卻是一個難得的機會。」雖然繁花仙君一向尊崇不在其位不謀其職,但是一想起這一切的混亂幾乎都可以算是英魄造成的,繁花仙君就開始不由得覺得很是不安。
  「這有什麼可以擔心的?」龍王笑了笑,只是笑容中沒有絲毫的溫度,「為了人界的安全,我們都盡了足夠的力,若是人界真的脆弱到連自保的能力都沒有的話,那就算它滅亡了,也沒有什麼可以說的,這就叫做咎由自取。」
  『7頁空白』
  
  第一章 逆襲
  
  「吶,把這個牌子套在小孩的脖子上,然後把小孩送到對面的道觀門口,交給門前的那些個知客就行了。三天後你憑著這張票據,到道觀後門去領孩子,若是沒有領到,就證明這孩子被選入了候選弟子的人選中,你可以等到皇榜公佈的三月初九再到道觀來領人……」忙得暈頭轉向的玄門道知客弟子,一身藏青色的道袍已經被汗水浸透,也不管眼前站著的是男是女,凡是只要有抱著孩子靠上前來的,他都會非常機械化的把錄取的方式宣讀一遍後,順手把一張紙和一塊小小的木牌塞入來客的手中。
  玄門道收徒一事,且不說最初玄門道的掌門人石寂道人的打算如何,光是眼下聞訊後蜂擁而來的「拜師大軍」,就足以讓玄門道的弟子們頭痛無比。
  雖說自家的山門能夠在凡俗世界引起如此轟動足以令人自豪不已,但是當要面對那滿坑滿谷的「人山童海」時,玄門道的弟子怎麼也自豪不起來。
  如今除了門中的長老團和掌門之外,整個玄門道可謂是集體動員,連閉關了十六年才剛出關不久的一位和石寂道人同輩的門內精英也被一腳踹到了山門前的接待處,負責打發眼前一眼望不到邊的報名隊伍。
  按照石寂道人最初的允諾,原本這場近乎於荒謬的選徒活動,應該在二月初就告一段落,但是面對著那些遲到後便帶著禮物絡繹不絕上門懇請寬容的說客們,這場活動整整又拖了十多天才在長老團的插手下,付出了六十三個結實的門檻後,才得以結束第一階段的收納活動,然後當夜便在小孩子們鬼哭狼嚎般的哄鬧下展開了第二階段的遴選。
  本來按照石寂道人的安排,第一階段只要是四肢俱全、不癡不傻便可進入,而第二階段的遴選卻是真刀真槍的挨個探尋孩子的資質能力,但是面對著沒有一千也有上百的「候選人」,別說那些有資格做下判定的門人,就算是石寂道人自己也有了失策的想法。
  要知道探尋一個人的修道資質,就必須用自身的道力潛入對方的體內探尋,雖然這種道力的付出對於石寂這樣道力修為高深的人物來說只是小菜一碟,但是誰也架不住千百次啊。
  於是石寂道人和幾位長老商量了一下後,便連夜在玄門道所屬的道觀裡擺下了能夠偵測人類資質基本情況的道法陣,凡是進入陣中的孩子,根據他所觸動的道法陣的力量反彈,便能夠測定這個孩子的資質,若是資質平庸,無法修道的,自然是送還給孩子們的父母,若是有潛質的,就要進行下一步更加仔細的挑選,儘管石寂道人這次選徒的目的不可告人,但是他也絕對不會反對玄門道就此收入更多有修道潛質的弟子。
  藍色親水、紅色親火、綠色親風、黃色親土、紫色親金、白色親陽、黑色親陰。
  隨著道法陣時不時閃爍著不同顏色的光芒,至少有一半的孩子被篩選了出來,而那些忙活半天的玄門道的門人們則無比興奮的在一旁,為能夠在孩子群中發現良才美玉而高興著。特別是當有小孩子爬進道法陣後,整個陣法同時閃爍起好幾種不同顏色時,更是歡呼不已。
  人類的潛質具有很強的單一性,能夠同時擁有兩種以上潛質的人,可以說是美玉中的佳品了。
  端坐在高台上的石寂道人雖然也一臉滿意的看著場上的道法陣,但是心底卻無比的歎息著,果然沒有見到有「領域系法術天賦」的孩子,這種天賦實在是太罕見了……正想著,整個道觀裡突然陷入一陣死寂,只剩下道法陣在眾目睽睽之下閃爍著令人眩暈的七彩之光。
  「領域系……居然是領域系啊!」石寂道人還沒有來得及開口,他身邊站著的長老們,就已經如同聞到了血腥味的鯊魚一般,衝入了道法陣,不由分說地便探手抓向傻傻的呆愣在陣中的小寶寶。
  真是有夠誇張。
  趴在孩子群中的敖彥很是驚歎的望著這些個為了孩子大打出手的修道士,心底忍不住一陣感慨,這種勇往直前的氣勢,用在一個還在尿床的小鬼身上,實在是……斯文掃地。敖彥可不會看錯,此刻陣裡面的那個孩子正是昨天半夜讓自己遭遇「洪水襲擊」的傢伙。
  抬起目光,敖彥很是好奇的張望著不遠處高台上的石寂道人。
  明亮的燈火下,石寂道人的容貌和身影清晰可見,四四方方的一張國字臉上劍眉星目,再配上一副看上去就很堅韌耐操的身材,這位石寂道人給敖彥的感覺與其說是宗教門派的主管,倒不如說是一個在NBA做替補、卻總是在危機關頭投出致命三分球的人物,這種人物有著一個最大的特點——都是腹黑。
  再加上石寂道人今天一身日常打扮,寬闊的肩膀將寬大的道袍完全的撐起,道袍天然的飄逸不群感,被展現到了一個巔峰,而空中的微風吹拂著燈火所散落的火星,更是讓石寂道人看上去很有飄飄然的模樣,只可惜敖彥在乾坤門看多了那些個自命瀟灑不羈的修道士蹲房梁的模樣,自然也就對眼前這一幕免疫了不少。
  石寂道人本想開口阻止長老們的對峙,卻沒有來由的覺得自己正被可疑的視線注視著,微微轉頭,銳利的目光掃過四下,卻看到不遠處的孩子堆裡,一張粉嫩的小臉正笑嘻嘻的看著自己,圓滾滾的大眼睛裡沒有孩子那種全然的純潔,反倒是有一種神秘的光澤若隱若現。
  彷彿是發現了自己的注視,那個孩子向自己做了一個鬼臉後,微微吐了吐舌頭,露出一排潔白的小牙,那模樣實在招人喜歡。
  這個小傢伙不簡單。
  石寂道人心底微動,對於修道士而言,身體潛質的天賦決定著個人在修道之途上的成就,但是對於一個門派而言,一個有著聰慧與理智的人物,卻能夠振興一個門派數百年。
  「等會兒把右邊那個孩子送到陣中去,若是沒有天賦的話,暫時不要送走,把他送到『書閣』去。」石寂道人在飛身插入長老們的寶貝爭奪戰前,低聲吩咐著手邊的小童子。
  「書閣」是玄門道收藏各類道術道書的地方,自玄門道成立之日起,開山老祖便留下規矩:玄門道的弟子可以經掌門同意後借閱修習「書閣」中所保存的各類道術,但是「書閣」的負責人卻必須是沒有修道天賦的弟子。
  「是,弟子明白。」就在小童子回應的當口,石寂道人已經閃身出現在道法陣之中。
  硬生生地把那些個分別抓住小寶寶四肢的乾癟老手打飛,把險遭「分屍」的玄門道未來的超級寶貝給救了出來。
  可憐那個出生了才四百多天的小傢伙,在家中享受慣了眾星捧月般的全心呵護,哪裡受得了眼下這種驚嚇,頓時在石寂道人的懷裡放聲大哭,順便把石寂道人的袍子用童子尿淋了個正著。
  掌門人出馬,就算有抗議自然也只能被乖乖的鎮壓,不過為了不引起各位長老的強烈反彈,石寂道人很光棍的直接聲明這個「領域系」寶寶一定會拜在長老們的門下而不是自己,所以要爭徒弟,請回到長老院關起門後再論個先來後到。
  接下來自然又是冗長的測試時間,雖然後面還出現不少好人才,只是自然比不得領域系寶寶的風頭。
  而敖彥的測試也有些出乎意料。
  曾經被凌宇真判定,具備領域系潛質的敖彥寶寶非但沒有誘發測試陣法的彩色光芒,甚至連其他的光芒也沒有見到絲毫,頓時成了所有人眼中的「廢柴」。當然這不是凌宇真的錯,更不是玄門道的陣法有偏見,實在是人間的知識僅僅只適用於人類身上,對於一條小龍而言……即便他的模樣是一個寶寶,但是他畢竟本身還是一條龍。
  
  三日後
  一個馬車伕打扮的鄭國秘諜有些吃驚的望著自己懷中的孩子以及眼前一臉恭敬的邀請自己前往覲見玄門道掌門人的道童,心裡一陣嘀咕:自己的主子不是說這個小鬼肯定會被留下,讓自己今天過來轉一圈,也只是為了替這個小鬼的身份做個掩飾而已,怎麼就突然間要自己去見那位神秘的修道士掌門人呢。
  但是這也僅僅被深藏於內心,鄭國的秘諜接受過最為嚴苛的訓練,無論心底有什麼想法,表面上卻依舊露出了最為正常的反應——詫異中帶著驚喜,仿若一下子得知自己中了三千萬樂透大獎一般,激動而不敢置信。
  
  「這個孩子雖然沒有什麼修道的潛質,不過我倒是很喜歡,也算是結段善緣,不知道你能否答應呢?」石寂道人坐在會客室裡,表情維持著一貫的冷淡,卻不會給人一種高傲的疏離感。
  和眼前這個有點猥瑣的馬車伕短暫的交談,確認了自己看中的那個孩子是馬車伕從山林裡撿來的孤兒後,石寂道人倒是沒有往更深的地方思索,或者仔細研究寶寶的身世,畢竟這個孩子的身世哪怕再離奇,也不過是個凡俗之人,收入門下也不會掀起多大的風浪,卻不知這個寶寶從頭到尾就和這個人類世界差著最少十萬八千里。
  「這個自是孩子福氣。」滿嘴胡說八道的馬車伕從頭到尾都把注意力緊緊的集中在石寂道人的身上,深怕自己露出馬腳,卻不知自己的謊言已經讓懷裡的小鬼至少翻了十次白眼外帶呲牙裂嘴。
  「那還請你去客堂簽一份契書,日後此子將是我玄門道的弟子,不管最終是否出家,都與凡俗之世沒有關係了。」石寂道人緩緩站起身,有條不紊的說著……
  
  
  與此同時,在遠離玄門道的某座山脈中,兩條人影正在隱約的山道上,緩緩前行著,他們正是告別了敖玄後,趕往玉泉山的清箴子和翠娟。
  「順著這條山道繼續向前,越過前面的青扈山,便是我玉泉山的山門所在了。」清箴子用袖子擦了擦額頭的汗水,指著由腳下向遠方伸去的碎石鋪就而成的小道很高興的介紹著,儘管清箴子心裡絕對沒有絲毫的邪念,但是出於雄性在雌性面前本能的「裝猛、裝勇、裝老大」的劣根性,清箴子的話語中有著不曾掩飾的自豪和擺顯的意味,畢竟玉泉山在整個修道界裡雖然不如玄門道,但也是一流的門派。
  「道兄,我們能夠找到破解柳州城死域的方法嗎?」比起清箴子長途跋涉的汗水,翠娟卻顯得從容不迫。那顆在敖玄催化下和她融為一體的丹,隨著時間的推移,正慢慢的顯露出它那不為人知的力量,只可惜翠娟對於修道常識的理解在清箴子的竭力解說下,雖然已經擺脫了「文盲」的頭銜,但是總體來說還是在「半文盲」的水準上掙扎著。
  「這個我也不知道。」清箴子苦笑著搖了搖頭,「我玉泉山的道術雖然也涉及冥域,但柳州城如今內有孤魂野鬼,外有神秘力量籠罩,我根本無法分辨出其中究竟有多少力量糾集在一起,所以我才要回到師門去,至少我師門的長輩或許會有些頭緒。」
  「是啊,我只是希望能夠快點把大家都救出來。」意識到自己提出的問題讓清箴子為難了,翠娟有些歉意的笑了笑,清秀的臉龐上,飛過一抹淡淡的桃紅,頓時讓清箴子有了一種眩暈的感覺。
  「我們上路吧,早點找到師傅,就能早點找到機會。」清箴子撇過頭,迅速的邁步向前走去,不讓翠娟看到自己失態的模樣,可憐這個把上半輩子獻給「捉妖」事業的道士,如今算是第一次感受到了「桃花劫」的威力所在。
  顛簸的山道越往前越是荊棘叢生,彷彿是許久沒有人走過一般,原本殘留在心底深處的不安如同死灰復燃一般,灼熱的燃燒了起來,無法和師門聯繫、師兄弟們下落不明、山門前的山道宛若廢棄……這一連串不祥交織成一個可怕的訊息,侵襲著清箴子的腦海。
  難道,自己的師門真的出了什麼大事?
  不,不會的。
  清箴子很肯定地否決著這個荒謬的推測,玉泉山可不是修道界的小門獨戶,以一己之力獨自維護著整個人界的平和,無論發生怎樣的情況,都不可能危及山門的安全。
  但是再堅決的否定,當面對著滿目瘡痍的殘牆斷壁時,在瞬間灰飛煙滅。
  玉泉山,清箴子記憶中那個充滿了他全部喜怒哀樂的源點世界,已經不復存在了。
  巍峨的道觀如今已經是一片狼籍的殘土,昔日生機盎然的庭院樓閣,如今只有隱沒在半人高的雜草叢中那滿地的斷梁瓦礫還能依稀辨認,最令清箴子心臟緊縮的,便是那隨風飄逸的臭味,清箴子太熟悉這股味道,這是妖魔襲擊村莊後,殘留下來的夾雜著屍臭的一種妖魔的氣味。
  清箴子如同提線木偶般,慢慢地轉動僵直的身體,強迫著自己轉身面向那臭味的源頭,一陣強風刮過,吹得滿地雜草東倒西歪的同時,也裸露出草叢中那一具具已經腐爛到不可分辨容貌的屍骸。
  看著屍骸身上熟悉的青色以及破碎的袖口上,那道只有喜歡臭美的三師兄才會通宵繡上的銀色的條紋;那邊依舊被緊握在手中的斷刃上篆刻的獸符,那是九師兄愛不離手的親自打造的兵刃……每一具屍骸旁或多或少掉落的物品,都向清箴子殘忍宣告著親人的永逝。
  清箴子隱在寬大衣袖中的手握得緊緊的,哪怕指甲刺穿掌心的皮膚,鉤掛著血肉,一陣陣的痛楚卻無法抵消心頭劇痛絲毫。
  走在清箴子身後的翠娟用手緊緊摀住了自己的嘴,竭盡全力不讓自己失口驚呼,也許是見識過了柳州城外大戰後那些堆積如山的屍體,翠娟的反應也僅僅是驚訝以及不忍,同時心底也萬分的震驚著自己所看到的一切。這和她所期盼的、清箴子所形容的世外桃源,被毫無保留的顛覆了。
  翠娟找不到語言可以勸慰沉浸在傷痛中的清箴子,也找不到方法可以解救那些自己所熟悉的人,濃重的無力感沉沉的壓在了心頭,這個時候翠娟才體會到,敖玄在傳丹後曾經說過的那一句意味深長的話:修道士一生之中,得到的越多,注定失去越多,而知道的越多,則決定你的責任會越多。
  突然間,沒有來由的,一種陰森的寒意籠罩在翠娟的身上。
  「誰,誰在那裡!」本能的,翠娟脫口而出,少女略帶驚慌的話語聲,在這淒涼之地更顯刺耳。
  「沙沙……」的輕響後,翠娟幾乎是瞠目結舌的看著不遠的草叢中,一隻又一隻閃現出來的碩壯青影。
  「別怕,這就是下九階的妖怪,風狼。」清箴子的聲音適時地在翠娟身後響起,平靜的語調聽不出有任何的波動,「人界至今沒有同時出現過三隻以上的風狼,但是光憑風狼是沒有辦法襲擊玉泉山的,所以附近應該還有其他的妖怪,翠娟你小心一點。」
  「道兄……」翠娟回頭,想說什麼,腦後卻傳來風的聲音,一隻風狼在翠娟回頭的剎那間,發動了攻勢。
  風狼的外形和狼犬極其的相似,但是赤紅色的眼睛以及尖銳到可以隨意劃破鐵板鋼條的爪牙顯現了風狼的妖魔本質,而且身為低級的妖怪,風狼有著一種特殊的技能——風遁。這個技能能夠讓風狼瞬間消失在風中,而後在下一秒出現在另外一方,可謂神出鬼沒,若是不能全神貫注,說不定遁入風中的牠便會在你最意想不到的角落裡竄出,給你致命的一擊。
  「天地無行,萬物停滯,定!」隨著清箴子一聲斷喝,四周的風在剎那間凝固了起來,藏身風中的風狼頓時失去了掩護,顯出了形貌。清箴子毫不猶豫地提劍劈向風狼,劍光閃過,一顆斗大的狼頭墜落在地上,噴濺的詭異綠色的血液向四周散開,在陽光下漾起一道綠色的弧線。翠娟還來不及讓驚呼出口,墜落在地上的狼頭,已經化為一堆粉塵。
  如果僅僅只是一、兩隻風狼的話,清箴子對付起來,自然是輕鬆無比,但是就在清箴子斬殺第一隻風狼的時候,翠娟驚恐的發現,他們的四周已經密密麻麻的被無數風狼緊緊的包裹在了最中心,那一雙雙渴望血液和生命的紅色眸子如同惡魔獰笑的催命符,即便是見慣了大陣仗的清箴子,也從心底深深的感受到了死亡的陰影。
  翠娟緊握著手中的絹帕,盡量的讓自己不要因為恐懼而顫抖,可惜望著她那抖得有如篩子一般的模樣,就知道效果實在不怎麼樣。
  「翠娟,別怕,這些個妖孽沒有什麼好怕的。」清箴子輕輕的說著,但是語氣中的輕蔑和決然卻是翠娟從來都沒有聽到過的,從和清箴子相遇的最初到如今,翠娟心中的清箴子一直是那種有些遲鈍、偏執、誇張外加有點走火入魔的可笑形象,如今看著手執長劍,坦然面對無數妖怪而昂首的清箴子,翠娟幾乎以為這完全是兩個不同的人。
  「你靠在我的背後,我能用五行道法護你周全……」清箴子沒有來得及說下去,四周的風狼在一聲淒厲的吼叫聲後,猛然向包圍圈中的兩人撲來。
  一隻、兩隻……十隻、二十隻……從晌午到傍晚,從夜幕到月升,清箴子不知道自己手中的長劍砍下了多少狼頭,也沒有數過那些妖怪在自己的身上留下多少的傷口。
  身體上的創傷由最初的灼痛到如今的麻木,手上的長劍已經重如玄鐵,眼前的景色早就模糊不堪,耳際聽不到外面世界的聲響,只有急促的心跳聲在耳邊沉重的迴響著,胸腔內如同被燃起了一把熊熊火焰般灼燒著,然而這一切清箴子似乎已經選擇了全然的忽略,如今接近油盡燈枯的他,唯一在乎的,恐怕只有潛意識裡被自己保護在身後的少女翠娟。
  此刻的翠娟卻滿含著淚水,望著眼前的男子用幾乎是反射性的動作在砍、在劈、在橫掃,為自己擋開幾乎全部的威脅。翠娟從來沒有這麼痛恨過自己的無知和無能,若是自己能夠有著哪怕清箴子一半的力量也好,至少可以自己照顧自己,甚至可以幫助清箴子掃平這些妖怪。
  「給你力量你就能夠有用了嗎?真是奇怪的邏輯。」一個慵懶而陌生的聲音在翠娟混亂的腦海中出現,「人類總是用這種奇怪的邏輯來說服我,不過看在這麼多年來,你是第一個把我叫醒的人,再加上龍王家的面子……好吧,小丫頭,呼喚我的名字,我就給你力量,不過要是你叫不出來,可就不是我的錯了,要知道言靈術可是看天賦的,如果你沒有這個天賦,那麼……」
  好囉嗦!幾乎快趕上紅樓裡那個老鴇媽媽了。
  翠娟幾乎是下意識的反應著,卻不知道自己的想法頓時觸怒了這個千年難得的救星。翠娟已經不記得,當初她第一次從敖玄手中接過離火丹的時候,敖玄曾經笑著說,若是把離火丹和其他丹藥混淆一談的話,離火丹是會哭泣的。
  離火丹,這個人類世界裡也許已經沒有人能夠清晰地記得的存在,一種以特殊的方式存在於人世間的傳說。
  用龍族的鱗片、靈界的火焰花以及三百六十九種人界的草藥,煉製成藥丹之後,融入靈界的魂魄,便可以形成一顆「離火丹」——這曾經是人界修道士求之不得的法寶、靈器,同時也是靈界囚徒們最高最殘忍的懲罰。
  靈魂被永久的禁錮,直到和脆弱的人類建立同生共死的契約完成後,才能夠得以解脫。
  自太古至今,流放在人界的「離火丹」總共有三百顆,隨著歲月的流逝,其中二百九十九顆離火丹已經被靈界收回,只有最後一顆流逝在人界,沒有了蹤影。
  而那顆流逝在人界的「離火丹」卻封存著整個靈界最強大也是最令人頭疼的人物,可怕程度猶如西遊記中大鬧天宮的孫悟空,在最初封印他的時候,靈界的主導者們只是希望獲得短暫的安靜,但是誰都沒有料到,時間飛逝後的今天,這位曾經搞得靈界不得安寧的問題人物,竟又再一次露面了。
  不過這位大人物恐怕怎麼都沒有想到自己要面對的,不是契約者誠惶誠恐的尊敬,而是小丫頭沒有口德的評比,頓時平靜了無數歲月的憤怒火焰,在驟然間暴發了出來。
  只是此刻翠娟沒有時間來回應那在耳際咆哮的怒吼,因為清箴子的劍幕裡終於出現了致命的漏洞,一隻壯碩有如牛犢的風狼猛地撲向了兩人,而早就力竭的清箴子,再也無力封擋,只能勉強的用盡最後一分力量,將翠娟嬌小的身軀遮蔽在自己傷痕纍纍的身影之後。
  望著眼前越來越大的猙獰狼頭,清箴子傲然而立,被綠色液體沾滿的臉龐上滿是無畏。
  「蒼寰!」翠娟不明白這兩個字的意義,也不清楚這兩個字所代表的是什麼,但是脫口而出的呼喚聲,卻清晰的在月色下的山林中迴盪著。
  一道火紅的光焰騰然出現在月光中,將無助的兩人,緊緊包裹在了一起。
  「你們這些個雜碎,還不給我滾的遠遠的,要是把老子惹火了,就把你們全部做成燒烤狼肉,都給吃了!」
  囂張的警告在火焰中傳揚,讓正打算英勇就義的清箴子忍不住嘴角一陣抽搐,這分明是街頭巷尾那些潑皮混混們在維護自己地盤時,最習慣於掛在嘴上的常用句。
  風狼有沒有聽懂這痞氣十足的威脅沒有人知道,但是風狼卻在片刻之後,緩緩地向四方退開,一雙雙紅色眸子中閃爍著的是赤裸裸的恐懼。儘管風狼只是人界的狼狽在吸收了妖力之後,蛻變進化而成的一種妖怪,但是牠至少具備了辨別各種不同力量的能力,所以牠很清楚清箴子只是一桿蠟頭銀槍,而那團火焰卻是能夠毫不費力的將自己化為烏有的強大存在。
  彷彿是很滿意風狼的恐懼、又或是打算在新任主人面前擺顯,保護兩人的火焰在月色下越發的灼熱起來,連原本艷紅的火芯也漸漸的開始變得深邃。
  「嗚……」風狼們恐懼的低嗚著,不安的氣氛在空中傳遞,但同時一股巨大的壓力卻死死地壓制在風狼集團的腦袋上,讓牠們只能不安且徒勞的在泥地上刨爪,卻無法移動一步,眼睜睜地感受面前的威脅力呈倍數增長著。
  「哇哇哇……」片刻的工夫,一聲尖銳而淒冷的叫聲在空寂的玉泉山上迴盪著,天際的冷月都似乎害怕被沾染了那不祥的聲調,而拽過一片薄雲隱匿了身影,天地瞬間淪入了無邊的深沉。
  玉泉山上一隻黑色的巨鳥從深邃的火焰中掙出身影,宛如由黑暗深處降臨人間的帝王。那幾乎能夠融盡世間萬物的火焰,化作了片片羽翼,用最深沉的顏色掩蓋最無情的力量。
  尖銳的喙,是與羽翼截然相反的白色,那雙閃爍著金色光芒的眸子,更讓人覺得那只巨鳥的尊貴和威嚴。輕輕的,彷彿不經意間揮動了一下巨大的雙翼,在空中劃過優雅而致命的黑色光弧,在風中向四方延續開去,無聲息地將那些被恐懼所震懾的風狼化為風中的白色塵煙。
  輕輕落在不遠處的一方假石上,黑色巨鳥對於清箴子和翠娟投向自己的吃驚目光很是得意,牠老人家出馬哪一次不把這些呆呆的人類唬弄的一驚一乍的……可惜巨鳥的得意還沒來得及仔細體會,翠娟這個命中注定要把大鳥氣得七竅生煙的丫頭,只一開口就讓巨鳥差點從假石上直接掉到地上。
  「天……好大烏鴉!」儘管大鳥的出場著實讓人震撼,但是就形象而言,翠娟的形容並沒有過火,實際上除了隱匿在黑色羽翼下的一隻獨腳外,這位大鳥先生和烏鴉兄弟實在長的太相似,甚至連剛才那一聲鳴叫,無論是發音或者是高低音的頻率都和烏鴉兄弟如出一轍。
  「什麼叫烏鴉,老子怎麼可能和老家賊(烏鴉)是一個貨色!」憤怒的大鳥猛的將翅膀前伸,用翅尖點著翠娟,尖聲駁斥著翠娟這個不識貨的小丫頭,若是仔細看,那黑色的翅膀在空中似乎還有些顫抖著,無聲的襯托著主人受辱後的悲憤之情。
  「道兄,你認得這隻大鳥是什麼嗎?」翠娟彷彿是被黑色大鳥激憤的語調所震懾,不由得小聲詢問身旁喘著粗氣的清箴子。自幼接受除妖滅魔教育的清箴子自然從看到大鳥的第一眼,便從大鳥那一身火焰所化的羽翼以及那只獨腳,認出了對方的真實身份。
  所以清箴子始終都將翠娟保護在身後,拄在地上支撐自己身體的鋼劍也未曾入鞘,當翠娟問起時,清箴子牢牢地看著對方,然後將已經卷口的寶劍橫在身前,幾乎是一字一頓的說:「這天下間,能夠令風狼在瞬息間灰飛煙滅,宛若烏鴉形象的妖魔,在太古時代起,只有這麼一個記錄,那就是曾經試圖吞噬太陽,而被仙人用神箭封鎮的天下第一妖魔——火鴉。」
  「放屁,放屁!」火鴉聽了清箴子的話之後,立刻暴跳如雷般在假石上蹦蹦直跳,「什麼叫做宛若烏鴉形象!那些個蠢鳥根本是以老子的形象為範本,你怎麼可以主次顛倒!什麼叫做試圖吞噬太陽?老子那個是被人陷害,背了一個大黑鍋,太陽算個屁,老子就是吐口口水都能把太陽給融了……還有什麼叫做被仙人封鎮!哪個王八蛋敢背著老子這麼誹謗我,要不是我討厭了靈界那無聊的日子,我才不會躲進離火丹裡,跑到人界來……媽的,你給老子說清楚,是哪個混蛋居然如此無恥,是不是仙界那個二百五?還是神界的那個窩囊廢?該不會是妖界或者是魔界的傢伙腦袋壞了在人界胡說八道,老子殺上門去滅了他們!」
  火鴉飛撲到清箴子的面前,一把抓住清箴子的衣服,口水化作滿天的甘霖,噴了清箴子一臉。
  可憐前一刻還在試圖努力扮演保護者的清箴子,在火鴉史無前例的口水攻擊下,頓時昏倒了過去,倒是翠娟這妞,也許是由於對妖魔瞭解的太少太少,所以此刻好奇和驚訝的盯著火鴉完全違背常理的,用翅膀抓住清箴子衣領的動作,滿臉都是崇拜的色澤……
  
  淒涼的銀月,終是緩緩落下,晨曦的金色霞光從東方的山巒間灑向大地,驅走了夜的悲傷和死寂,天地萬物緩緩睜開了雙眼,迎接著全新一天的到來。
  幾座孤墳,一縷祭香,在料峭的春寒中,皆盡化作遍地的淒涼。
  將自己徒手製作的墓碑安置在墳頭之上,清箴子在墳前恭恭敬敬的磕了九個頭,這墳塚裡安葬著幾日裡他在玉泉山山門中收集的所有遺骨、遺物。只是令站在一邊的翠娟感到詫異的是,清箴子從頭到尾似乎都沒有往那三尺高的石碑上刻字、立文的意圖,這完全違背了一般的常識行為。
  在拜祭完之後,清箴子才淡若清風般說了一句:「玉泉山的門人,從來沒有立碑的規矩。」
  倒是火鴉蒼寰一陣手筆腳畫的解釋,翠娟才漸漸明白為什麼玉泉山會有這麼個奇怪的規矩,因為玉泉山的道士個個都是妖魔的殺星,被生存在人界的妖魔們視為死敵,若是死後留碑,刻錄下死者生前訊息的話,很可能會被妖魔們利用,以至於連死都不得安寧。
  「生不得昭顯真名,死不得正名遺世,這對於人界所有以除妖滅魔為己任的修道士而言,是鐵律,也是無奈。」蒼寰化作一隻小巧的普通烏鴉模樣,站在翠娟的肩頭,語氣依舊是高傲,卻沒有遮掩住話語聲中所流露出來的敬佩,為了他人而犧牲自我的人,無論是在何處都是被人所尊敬的存在。
  「怎麼會這樣?」接受人類社會倫理道德十七年的翠娟,一時間很難接受這種事實。
  「不要有什麼驚訝,每一個玉泉山弟子在入門之後,都會認同這樣的身後之事,」清箴子默默地看了翠娟一眼,原先失去親人好友的悲傷和痛苦此刻宛若在風中消散,清箴子又恢復成最初那個仗劍除魔的玉泉山門人,「生時之名只是過眼雲煙,死後之身也不過是黃土一坯,何必去執著這些永遠都無法被緊握的事情呢,我玉泉山存於人界天地一天,便要為這天這地守護一天,縱然身死魂散亦不覺有愧此生,方是我山門天道之極。」
  只是清箴子那淡然的模樣在翠娟看來,除了有著一種令人心酸落淚的豁達外,隱隱也有了一分不祥的預兆。
  「若是有一天我死了,也請翠娟道友將我埋入黃土,無須任何的棺木石碑,只讓我這臭皮囊能夠埋於地下……」果然,清箴子開口便是這令人皺眉的牙疼咒,不過手疾眼快的翠娟,早就探出抓著手絹的小手,摀住了清箴子那張嘴。
  「呸!呸!呸!別胡說八道的,人活的好好,你哪來那麼多烏鴉咒,人們常說好死不如賴活著,能活著就是個好事,大家修道還不是希望能夠長命百歲,哪有你這樣咒著自己早點完蛋的,我看你啊,修道都修迷糊了……」見不得清箴子那麼自哀,翠娟劈哩啪啦就是一通教訓,出生紅樓的翠娟雖然只是豆蔻少女,但是也比其他的小家碧玉看多了人世滄桑,對於怎麼安撫人心自然有著自己拿手的一套,一頓似是非是的數落,加上女人專用的茶壺姿態,頓時便把清箴子「絕命」的氣焰打消了個七七八八,連站在她肩頭的火鴉蒼寰,都開始感覺到一種強大的壓迫感。
  「說了這些有的沒有的,還不如早點找地方歇下,你看你渾身是傷的,又和妖怪鬥了一整天,人都昏過去一次了,真是的,你們男人啊,真是些沒邏輯的東西……」翠娟很有氣勢的抓著清箴子就往山下走,無論日後會怎樣,出於女人的本能,翠娟認為此刻最好還是把清箴子從這個傷心的地方帶走,然後讓這個身心都已經疲倦了的男人好好的睡上一覺,回頭說不定就會恢復最初相遇時,那有點臭屁、外加傻頭傻腦的原本模樣。
  被一隻溫熱而柔軟的小手牽扯著,清箴子不由自主地邁開步伐,跟隨著那纖細柔弱的身體,恍惚間似乎有一股暖流從交握的手心中傳遞而來,慢慢驅走心上黲淡的烏雲,也許是心底的悲傷太過深沉、也許是連續的戰鬥消耗了太多的理智和自制,清箴子茫然地放任著自己被翠娟拖離化為烏有的玉泉山山門,他不知道自己的未來會怎樣,但是冥冥之中,他卻覺得只要前方那溫柔的暖意繼續扯住自己的話,也許自己就不會迷失在悲傷之境裡。
  下意識的,清箴子慢慢握緊了自己的手掌,心底第一次對於一個人有了不願放手的想法。
  蒼寰很是有趣的來回看著在山道上疾行的一男一女,心底對於自己能夠找到這樣一個全新的主人感到萬分的得意,這樣的女人若是自己調教的好,日後恐怕怎麼都是女王一級的驃悍人物,不枉牠蒼寰委屈自己在人界漂泊那麼多的歲月。
  想像著日後的某一天,翠娟女王,一手皮鞭一手蠟燭,把靈界那些個得罪過自己的老古板抽得滿地亂爬的模樣,蒼寰就有一種放聲大笑的慾望,牠決定了,無論如何牠都要把這個小丫頭調教成真正的女王,日後讓靈界那些傢伙深刻的體會一下得罪火鴉的下場,絕對不是用恐怖能夠形容的……
  
  第二章 雁菊
  
  「那還請你去客堂簽一份契書,日後此子將是我玄門道的弟子,不管最終是否出家,都與凡俗之世沒有關係了。」
  說實話,聽了上面這句令人無比熟悉的話之後,敖彥就有一種落入走私拐賣兒童集團的手中的錯覺,要知道在偵辦販賣兒童大案類紀錄片中,那些個人販子從鄉下無知的愚夫愚婦手中買賣嬰兒時,最常說的就是這句。而當敖彥在跟隨著那位名分上的親人去簽字時,看到那些堆滿在桌子上的幾百份一模一樣的契約書之後,敖彥的這種感覺更加的強烈了。
  這一次玄門道總共從送選的兩千一百多個嬰兒中,挑選了四百餘人,光是簽這份賣身契,就足足花去了一天一夜的時間,當那些個宛如中了頭獎的夫妻,在契約書上按下自己的手印時,雖然心底很是不捨,但是一想起自己的兒子日後就是高不可攀的神仙中人,那些個望子成龍的父母們,無不含淚卻又毫不猶豫地切斷了和孩子的親情。
  這是無情還是深情?
  敖彥不知道如何去評論,只是望著那一對對紅著眼睛,甚至是閉著眼睛將手印按下的父母,心中說不出是難過、是不屑還是無法認同行為背後的一種釋然的理解。
  「若非意外,沒有父母會把自己的孩子丟棄的。所以不要去憎恨,父母對於每一個孩子來說都是神聖的,但是沒有人可以要求父母必須是神聖的,畢竟父母本身也只是人類的一份子,而不是聖人的一員。」
  耳際彷彿響起前世老院長那語重心長地規勸,也許對於敖彥來說,在他的記憶最深的地方,沒有原諒過前世那對曾經拋棄自己的父母,但是如今看著眼前那一對對為人父母者,敖彥突然覺得自己或許能夠稍稍領會到老院長的話意。
  也許……也許,前生自己的父母也像眼前這些人一樣,覺得把自己留在孤兒院裡,會是一個很好的選擇,至少那裡不會有飢餓、不會有寒冷、不會有因為沒有錢而無法看顧的病痛。
  「所以,你們才會把我留在那裡嗎?」敖彥突然覺得一陣難以遏制的心酸,好想投身在某個角落裡,好好的痛哭一場,宣洩一下這突如其來被開解的心結。
  「小傢伙,怎麼了?是不是餓了?」負責臨時照顧小寶寶們的玄門道弟子見到敖彥淚眼愁眉的模樣,好心上來安慰,這一來倒是給了敖彥一個發洩情緒的好契機,心底的悲傷如同決堤的洪水,只見敖彥寶寶小嘴一癟,哇的一聲哭了出來,溫潤的淚珠頓時劈哩啪啦的從眼眶裡落了下來,那聲嘶力竭的模樣,彷彿是受到了天大的委屈一般,把玄門道的弟子嚇了一大跳,還以為寶寶是不是有什麼不舒服,二話不說先是一個治癒術丟到了敖彥寶寶的身上。
  只是彷彿是在和誰過不去一般,敖彥寶寶非但沒有因為這奇特的道術而止住悲傷,反倒是因為寶寶高聲地哭泣,引發了不可收拾的嚴重後果。那些個被領著和父母在簽字前見上也許是此生最後一面的嬰兒們,如同被點著了導火索的火藥桶一般,一個兩個、一群兩群的紛紛大哭起來,加上百個孩子稚嫩哭泣聲的威力雖然比不上次聲波攻擊,但是至少也是高分貝的噪音污染,可憐玄門道的弟子們本就忙得分身乏術,如今還要手忙腳亂的去哄孩子,頓時整個玄門道的總壇亂成了一鍋粥。
  倒是敖彥這個罪魁禍首,在哭嚎了一會兒覺得心情舒暢了不少後,就很不負責任的閉上眼睛睡著了,把一堆混亂留給了身外世界的人們……
  
  「敖彥那個小惡魔,絕對是故意的!」
  坐在軟塌上的蕭宏在聽到了下屬的報告之後,特別是提到敖彥引發整個玄門道總壇長達一個半時辰的噪音污染後,很是肯定的說著。
  當然蕭宏不會指望眼前這些個鄭國秘諜會相信這個事實,畢竟指控一個週歲幼兒具有強大的惡魔本質,實在有些誇張了。
  「反正不管怎麼樣,你們都不要輕舉妄動,玄門道不會就這麼簡單的把幾百個幼兒養在身邊的,近日內必定另有安排,你們只要關注這個小混蛋最後會在哪裡落腳就好,要是查不到也不要硬來,明白嗎?」
  「這個根據下面傳來的情報,石寂道人已經和晏王達成了協議,這些個孩子十歲之前,都會分別由晏國的朝廷臣子們領養,晏王看來是想藉此從玄門道的這些個未來的弟子身上,挑選忠於自己的勢力。」坐在軟塌旁一個文質彬彬的年輕書生,小聲地分析著最近收集到的情報,身為鄭國在晏都的最高秘諜首領,幾乎沒有人會相信眼前這個以文采出眾,被青樓名妓譽為才子、紛紛以傳唱其詩詞為榮的晏國文壇新秀的真實身份居然是這麼個無間道的人物。
  「哦?看來晏王這次的野心實在不小嘛。」蕭宏挑了挑眉,「又是哪路神仙在那個傀儡身後當黑手了?上次是那個衛丹,這次呢?」
  「是石寂道人自己提出來的。」侯君毅對這個情報也費心研究了數次,始終覺得石寂道人的提議別有用心,卻苦於無法識破,「只是石寂道人這麼做,雖然可以暫時平息衛丹的死給晏國朝堂和後宮帶來的衝擊,但是他難道就不怕那些寄養的幼兒真的成為晏王手中的力量嗎?畢竟孩子成長過程中受外界影響最深的時期,便是童年了。」
  「覺得很奇怪是不是?」蕭宏不是單純的人類,如今已經正式跨入修道士範疇內的他,其實已經略略猜到了石寂道人的計畫,但是礙於修道士的規矩,他不能把這個原因告訴侯君毅,只是輕描淡寫的吩咐:「覺得奇怪就好好盯著,石寂道人不會讓你等太久的,他的狐狸尾巴已經露出來了太多,所以在別人揭穿他之前,他會想盡一切辦法,讓自己成功的,所以……暫時就這麼靜靜的看著吧。」
  「是,君毅明白。」侯君毅點了點頭。
  
  玄門道要這麼多孩子幹什麼?
  這個問題不光是侯君毅這個秘諜頭子感到好奇,連很多修道門派都對此深感不安。
  除了最近玄門道的異動之外,修道士們更加在意玄門道這次大範圍的收徒會對未來各門各派的發展是不是有嚴重的影響,特別是透過施加在敖彥寶寶身上的「靈犀術」,看到了玄門道內選報優質人才的場景之後,大家的不安日益的累積起來,玄門道這一手實在是出人意料的陰毒,這麼大規模的撈取優質修道人才,日後其他門派還想要找個好資質的弟子不是更加困難了嗎。
  彷彿是早就預料到了自己的行為會惹來其他修道士的非議,石寂道人在門下弟子挑選完幼兒人選之後,便向天下宣佈,由於修道需要的不光是資質好,還需要必須的學識和悟性,所以被選中的幼兒都將由晏國國都中諸位臣子暫時領養,至十歲方再召入門下。
  這一來非但讓修道士們沒有了質疑的藉口,也讓終日擔心神權坐大的晏國國君感受到玄門道的誠意,於是這位國君親自下詔,令朝廷中三品以上的官員包括各類閒散的官爵,都要去認領兩、三個孩子回家好好培養,為日後晏國的興盛盡己一份心力。
  最難得的是國君自己帶領一口氣認養了十二個孩子,並當中賜封這十二個孩子宗室侍讀的身份。國君帶頭,臣下自然不敢落人於後,不過半天時間,四百多個孩子都有了領養的人家,在經過一個簡單的儀式之後,這些個資質優秀的孩子,都被分別抱入了不同的門庭。
  一場令人起疑的人才海選,似乎就此落下了帷幕。
  只是從此之後,各位領養了孩子的大臣們家的牆頭上開始時不時地出現夜訪者,那些個新進的下僕、西席也開始不斷的出現冒名頂替的現象,這些個情報落在蕭宏的眼中自然令他哭笑不得的領悟到——修道士們對於人才的爭奪是毫不留情、同是也是不顧身份、不擇手段的。
  至於修道界的大老們所制定的偷窺計畫,似乎成功了一半,也失敗了一半。
  敖彥寶寶這個小惡魔成功的混入了玄門道,並向所有人傳遞了關於玄門道海選弟子的幾乎整個過程,至少大家都沒有看出玄門道內有什麼不妥。但是敖彥寶寶沒有如願的繼續待在玄門道內當衛星,而是被堂皇的送進了晏國那紅牆金瓦的宮殿內,成為了十二侍讀中的一人,這樣的發展自然讓修道士們不免大感意外。畢竟他們對於玄門道內的一草一木都深感興趣,但是對於那淫靡奢華的宮殿毫無熱情。所以在略略商議之後,「靈犀術」被暫時停用,修道士們都不希望自己無意間看到那圓滾滾的晏國皇帝滿身肥肉的臨幸美女或者少年的場景,那場景實在令人倒盡胃口,甚至還會影響他們純潔的心靈。
  不過對於同為參觀者的敖玄來說,他可不願意錯過弟弟精彩的成長日誌,憑藉著身為地龍的天賦,盤坐在特意為他準備的淨室裡,敖玄調整著自己的呼吸,慢慢與身下這片大地呼應著,透過地脈的波動,靜靜地在黑暗中含笑關注著敖彥寶寶的一舉一動,生怕自己稍稍有所閃失,讓這個愛捉迷藏的小寶貝,又一次脫離自己的視線。當然同時敖玄也在無形之中關注著大地正在緩慢發展的異樣失衡狀態。
  人界是天地九界中靈力和能量蘊含最為匱乏的世界,也正因為此,脆弱的人類才會成為這個世界的主人,但是最近敖玄卻感受到了這片匱乏的大地上突然被注入了新的能量,這種能量正在以驚人的速度向整個人界擴散,最先受到這股能量影響的便是那些站在食物鏈頂端的生物們,很多生物已經出現了變異和進化,若是這股能量繼續不斷的注入,用不了多久,人界將不再是人類專屬的領地,也許人界將再度陷入傳說中最為混亂的「妖魔紀」,到那時整個人界將到處充斥著嗜血的妖魔鬼怪,變成令人驚悚的鬼域,人類將為了生存而再度選擇進化。
  不過這對自己也有好處,至少在發動自己的力量時少了一些束縛,自己不用總是擔心萬一稍稍多用了點力氣,就在人界引發山崩地裂的致命危險。
  在人界可能出現的混亂完全失控之前,把寶寶帶回家去吧。敖玄在心中決定著,不過在這之前,就讓寶寶快快樂樂的在人界玩上一次,畢竟對於龍族來說,能夠親身降臨人界,算得上是一次極其難得的機會。
  一縷縷龍族特有的波動,透過大地慢慢的圍攏在晏國皇宮內酣睡的小寶貝周圍,熟悉的感觸讓小傢伙睡得更加的安心。
  
  被晏國國君留在皇宮的十二個被封為侍讀的幼兒多數都是些嗷嗷待哺的小嬰兒,自然不會對皇帝的「恩寵」有什麼特別的感受,吃喝拉撒睡才是他們此時的生活重點,內監們為了方便照顧,把這些孩子都安排在了一個院落之中,差遣有經驗的嬤嬤和奶媽來操心,每日的用度自然不敢短斤缺兩,生怕稍稍怠慢了這些個未來的小神仙們。
  只是在敖彥看來,這個晏國皇帝分明就是把他們十二個寶寶當作和熊貓一樣的參觀品,每隔幾日,便帶著一串妃子男寵頂著「關愛」的名頭跑來院子裡逗小孩玩,而且還個個惡劣到非把小鬼們逗的集體放聲「歌唱」才笑呵呵的罷手離去,留下滿院子下人無奈的接受寶寶們的噪音摧殘,這種沒有公德心的做法,自然是令敖彥唾棄不已。
  在皇宮中的日子過得很快,每天吃吃喝喝,醒了逗逗身旁的小鬼頭,累了就趴在床上偷聽老媽子們口耳相傳的小道八卦,渴了、餓了,只要哇哇嚎上兩聲自然有人送上香甜的食物,這種簡單的日子對於小孩子的身心健康自然有利,特別是後來被送來的保母中還有好幾個豆蔻年華的小丫鬟,蹭著那柔軟的胸部,敖彥也算是體會了一次紅樓夢中賈寶玉的醉臥胭脂堆的味道。
  敖彥寶寶與其他孩子所不同的乖巧和伶俐自然受到小丫鬟和老媽子們的熱愛,特別是當別的孩子哭得聲嘶力竭,折騰著別人時,敖彥寶寶卻會乖乖的趴在床上,睜著好奇的大眼睛忽閃忽閃的張望著,偶爾還會遞塊手帕給累的滿頭大汗的小丫鬟,引來無數驚喜的目光,自然還是小丫鬟們嬉笑的逗弄:「小傢伙長得這麼漂亮,這麼小就知道疼人,日後也不知道會讓哪家的小姐享福受用呢。」
  敖彥總是在聽聞後,用一種茫然的神色表達自己的不解風情,他還不至於用那口才清晰不久的話,去調戲大他十多歲的丫鬟姐姐,這種沒品的事情他才不屑去做——等到自己六歲後,再去龍王界展開這項偉大而具有挑戰意義的工作吧,相信不管是龍王還是龍後都不會反對的。
  住進皇宮後經過短暫的數日適應期,敖彥便開始和其他孩子一起接受「教育」,而令敖彥徹底絕倒的是,這種屬於「學齡前智力開發」範疇內的幼兒教育,居然是在老儒一聲聲韻味十足的誦讀聲裡開始的,那些個只知道吃喝的小鬼頭們自然還沒有體會到老儒那慢悠悠的唸書聲有多少攻擊力,但是對於早就習慣了考驗聽力上限的RAP歌曲節奏的敖彥,面對那比京劇老旦的演唱還要緩慢、令人頭皮發麻、腦袋發脹的念誦節奏時,直接華麗無比的翻倒在丫鬟們柔軟的胸懷中裝死殘喘。
  
  
  當米蟲的日子無疑是愉快的,儘管有老儒那令人難耐的慢周頻聲波攻擊,好在敖彥寶寶的適應能力無比的優越,在經過最初幾日的不適後,敖彥寶寶狠下心腸熬了幾晚的通宵後,每日裡上課時自然很乾脆的在老儒誦讀聲中堂而皇之的和周公約會去了。
  只是如今夜晚實在無聊的緊,索性巧合的很,內監要修繕宮殿,原本居住在西閣的幾個打更人,如今居住到了院子的隔壁,夜裡常常能夠聽到打更人的交談聲,倒是便宜了敖彥。
  人們總喜歡說女人八卦是天性,其實男人八卦起來,也絲毫不弱。
  至少這些個打更人,個個都是話嘮,每天晚上打更值班,抽上一袋土煙,張家長李家短的就這麼聊開了,天南地北什麼都有,讓敖彥聽得是津津有味。
  只是這雨天,打更人們的議論總是時不時地提到一件犯忌諱的事情,說是正在修繕的宮殿裡,不知怎麼的,居然開始鬧起鬼來,不但把皇帝的寵妃嚇的生了病,還把不少宮人嚇到不行,這事情已經驚動了皇帝,據說明天夜裡石寂道人要親自在那所鬧鬼的宮殿裡焚香祈禱,開壇做法,超渡亡魂。
  敖彥一聽這話,頓時心裡有了盤算。
  既然是開壇做法,石寂道人一定會帶著和冥界有關的東西到場,雖然不知道會不會有自己需要的什麼「遙音之術」,但是至少也算是讓自己有個相關內容的知識普及,雖然這次進入玄門道算是身負重任,但是他可不會真的安心在這個宮殿裡給那些個修道士當衛星,青瞳那焦急的吩咐他可沒有忘記分毫,柳州城裡還有人等著自己去當回救世主呢。
  不管怎麼樣,自己去看看應該會有些收穫,總比每日閒在這裡無所事事。
  敖彥打定了主意,立刻豎起耳朵,更加仔細地傾聽起打更人的低語聲,試圖更加詳細的瞭解情況。
  
  鬧鬼的故事並不複雜,只是三日前,一個夜起的小丫鬟在路過修繕的綾鐫宮,發現宮殿裡有火光,一時好奇以為是哪對野鴛鴦在偷情便入內探尋,沒想到野鴛鴦沒有看到,卻看到一個飄浮在空中,頂著一顆骷髏腦袋的長髮女鬼在廊間徘徊,把那小丫鬟嚇的半死,尖叫著逃了出去。
  後來陸續有不少人都紛紛稱說看到同樣的一個女鬼,自然令後宮驚動,至於那位皇帝的寵妃,據說是因為女鬼出現的地方,是當年被這個寵妃陷害的一個低階級妃子的住所,於是這自然讓那位寵妃心生恐懼,日夜不得安生。
  至於這綾鐫宮,卻是距離敖彥眼下居住之地不遠,平日裡被丫頭們抱著去上課時,也曾經路過,來回路逕自然也不陌生。
  敖彥玩失蹤的手段早就練得如火純青,連龍王界那些精悍的侍衛都無法察覺,那些被鬼故事嚇的早早上床在床鋪裡瑟瑟發抖的丫鬟嬤嬤們就更加不是對手了。
  一週歲的幼兒一般才剛剛開始學著走路,不過對於敖彥來說,這倒不是難題,雖然目前行走的姿勢有待進一步加強,但是至少已經從爬蟲類再度進化成了靈長類,這一點也是敖彥最近對自己比較滿意的部分。
  小心的扶著牆,挨著牆圍的陰影,敖彥慢慢的往綾鐫宮走去,時不時累了或者是步法亂了小小的滑一下,身邊立刻會產生一股無形的力量,扶住敖彥搖搖晃晃的身軀,這不用猜肯定是敖玄在千里之外施法保護自己。
  儘管沒有言語的交流,但是敖彥知道自己隨時都被小心呵護著,這種感覺實在太棒了。
  「謝謝,哥哥。」敖彥面對著大地,低低的輕語著,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勇氣對著敖玄的面這麼說,但是不說出來他更覺得不舒服。清風慢拂過臉頰,涼涼軟軟的,就彷彿是敖玄那修長而柔軟的手,隱約在耳際傳來淡淡而喜悅的笑聲。
  敖彥忍不住嘀咕起來:「該不是自己的錯覺吧,別告訴我說,敖玄真能聽見……」
  「我聽見了哦,小傻瓜!」
  溫柔的話音在身前揚起,一道身影在月光下翩然而降,還未站定就已經把敖彥摟進了懷中,使勁地蹭著小傢伙的臉蛋,難得看到這個小機靈鬼會有癡呆的模樣,壞心的敖玄偷偷用法術記下了敖彥寶寶此刻的模樣,留作日後紀念。
  「我記得你應該在乾坤門。」敖彥覺得自己的臉正在一點一點發燙。
  「沒關係的,只要寶寶叫,我隨時都會出現的。」敖玄看著寶寶的臉龐在月色下透出嬌嫩的紅潤,忍不住笑出了聲來,這小東西居然知道害羞,真是……有夠悶騷的。
  「不許笑!」敖彥惱羞成怒的直齜牙,這個死敖玄,看他平日—副乖乖牌的模樣,沒想到居然是這麼個可惡的傢伙。
  「好寶寶,不要怕羞啊,哥哥真的真的好喜歡你!」敖玄實在忍不住了,在寶寶的臉龐上狠狠地親了一口,這個小傢伙實在是太可愛了。
  被親了!
  自己居然又被親了!
  敖彥呆滯了十秒之後,才做出反應,捲起袖子的手臂猛擦著臉龐,漲紅的小臉上滿是「受辱」的表情和憤怒。若非早有所準備的敖玄用懷抱緊緊箍住著小傢伙的四肢,恐怕敖彥早就一頓拳腳伺候。
  當然對於敖玄來說,敖彥寶寶的表現是害羞後欲蓋彌彰的反應,卻不知這種「親情之吻」對於一個心靈已經十八、九歲的少年來說,卻有著更多的影響。
  「寶寶,不乖哦。晚上不睡覺覺,又想跑到哪裡去玩?嗯?」敖玄雖然很想繼續逗弄著懷裡的小傢伙,但是看到敖彥寶寶那瀕臨爆發的眼神以及在月光下閃爍著銳芒的犬齒,從善如流的開始轉移話題,他可不想品嚐被寶寶狠狠啃咬的滋味。
  「你……哼!」敖彥憤憤地轉過頭,形勢比人強,自己現在就這麼點身高,就算再怎麼樣都沒有辦法爭取自己的權利。不過君子報仇十年不晚,等老子長大了,絕對連本帶利一起算回來!敖彥在心底狂怒的叫囂著,只是敖彥並沒有注意到,這「連本帶利」究竟要怎樣個算法。
  「不說哦,不說我帶你回龍王界了哦……真不說?真不說我可要再親了哦。」敖玄一貫的溫文爾雅在今天的月色下被擊個粉碎,讓敖彥真實的看到了這個溫柔的男子骨子裡和龍王一樣惡劣的遺傳。若是手頭上有板磚的話,敖彥大概會直接就往敖玄腦袋上丟過去。
  「見鬼去!」敖彥寶寶咬牙切齒的從小嘴裡蹦出三個字。
  「我就猜到你這個小東西要去看那人間的鬼怪!」敖玄展顏輕笑。自從聽到晏國國都鬧鬼之後,敖玄就有預感,敖彥寶寶這個好奇心多多的小傢伙絕對會去現場參觀。伸手擰了擰敖彥的小鼻子,惹來寶寶再一次的怒視,敖玄輕笑著將自己和寶寶的身形融入大地的氣脈之中,夜色下的宮牆邊頓時恢復了最初的寧靜。
  這種有危險性的參觀活動還是自己親自出馬當保鏢比較合適呢,敖玄在遁入大地中時,十分意外地告訴自己——只是敖玄哥哥,你不覺得自己現在和龍王爸爸真是越來越像了嗎?
  
  綾鐫宮內由於修繕了一半,原本美麗秀瑞的假山花庭裡到處堆滿了木料石塊,雕樑畫棟的宮廷樓閣上蒙著一塊塊麻布隨風飄揚,在月色下尤為陰森,清風吹拂著半掩的門窗,時不時傳出嘎吱吱的輕響,無論此地是不是真的有妖魔鬼怪,敖彥打量了四週一番後,很中肯的確認此地的確是拍攝鬼片的理想地點。
  至少比起恐怖電影裡的鬼屋要陰森的多,連渲染恐怖氣氛的背景音樂都不需要。
  敖玄抱著寶寶坐在一旁的假山上,俯視著這片貌似淒涼的空間,雖說連日來鬼影幢幢的傳聞說的是有聲有色,但是敖玄卻絲毫感受不到此地有孤魂野鬼的陰氣,反倒是不斷的有游離在四周的微弱能量被吸收般拖入這個院落,望著院子中心的那片草地,敖玄的唇角露出一抹冷冷的笑意,這分明是有人在裝神弄鬼,隱沒在草地間的符陣是人類修道士最常用的陰符陣,這種低級陣法最適用於吸收天地陰靈之氣,再加上皇宮內苑從古至今都是最為陰晦的地方,死者不計其數,陰氣自然不小。
  憑藉這些陰氣製造一兩個厲鬼形象自然簡單得很,恐怕這始作俑者,就是那位今天晚上要來除妖的石寂道人吧。
  而相對於敖玄的瞭然於胸,敖彥寶寶就沒有那麼敏銳的察覺力了,事實上從進入院子之後,敖彥寶寶是努力睜大眼睛,試圖親眼看見鬼魂的模樣,畢竟以前對於鬼這種東西,也就是在猜想或者影片中看看,網路上的鬼魂現形圖片幾乎都是修飾過的照片,連難得現場拍攝的影片,都據說是後期製作出來的特殊攝影,如今有機會一飽眼福,自然是令敖彥心癢難忍。
  
  磅……磅……磅……
  悠長的入更聲在靜寂的夜色中四下傳蕩,今日因為要起法設壇驅鬼,所以國君早就下令,後宮入更後禁止通行遊走。所以往日裡還會隨風飄逸的樂聲和嬉鬧聲便絕了蹤跡。
  這時一個窸窸窣窣的腳步聲慢慢由遠而近走入了綾鐫宮的庭院,月色下,就見石寂道人一身八卦仙衣的道士打扮,端正而威嚴的臉龐在月色的照耀下滿是飄然出塵的韻味,手中的一盞燈火,宛如引導幽魂回歸黃泉的標的,在半空中忽隱忽閃。遠遠望去,就算是見多識廣的敖彥也不得不承認,石寂道人這副神棍裝扮可說是完美無缺,無論是舉止還是氣質,都給人深刻的出世者印象。
  石寂道人的腳步停止在庭院最中心的陰符陣上,未合雙目彷彿是感受著天人合一的超絕境界一般,八卦仙衣被陰風吹得獵獵作響,簡單的回音卻在黑夜中驅走了不少陰森和恐怖的氣氛。
  不過這一切對於敖玄來說卻猶如兒戲一樣,他清晰地感知到石寂道人正在用自己的道力向四周散發,搜尋著任何靠近此地的生物,不過身為黑龍的敖玄以大地之脈掩蓋了兄弟兩人的所有氣息,即使是修道界高手的石寂道人也無從發現他們就在一旁堂而皇之的窺探著。
  半晌後,石寂道人確認無人之後,慢慢收攏自己的道力,睜開雙眼從衣袖裡拿出一把鐵鏟,在院落中心的草地上挖掘了起來,這一動作,讓期待緊張情節的敖彥寶寶意外到差點從敖玄懷裡掉在地上。
  這也太惡搞了吧。
  敖彥的唇角一陣抽搐,望著化身園丁的道士,敖彥真有一種仰天長歎的慾望,為什麼自己總是遇上這種離譜的事情。
  影片裡這個時候不是應該鬼哭狼嚎的跳出N個妖怪,然後大家乒乒乓乓的惡鬥一場,接著各現法寶的比鬥一番,最後妖孽伏誅順利收場嗎?
  怎麼輪到石寂道人卻變成了半夜刨地、月下種田這種怎麼看怎麼變態的事情?
  接下來該不會真的變成播種、澆水、施肥、收穫的表演吧?
  敖彥這荒誕的想法還沒有從腦袋中淡去,便看到石寂道人停止了挖掘,從兜子裡拿出了一顆種子,當真種了下去,然後那能夠裝納半個州府的衣袖乾坤內,又如敖彥所想的,先後出現了灑水的水壺、陰乾的草木灰,每一次石寂道人手中的工具變換,敖彥的臉色便黑上一分,當那片草地中間長出一顆半人高的花莖時,敖彥的臉已經黑得超過包青天了。
  倒是敖玄從那株植物的模樣上看出了不少內幕,伴隨著這株被種植在陰符陣陣心的植物越來越高,陰符陣內盤踞的陰力也被這株植物吸收了去,大地之脈的波動,清晰的向敖玄展示著這株不尋常的植物生長的全過程,不需要吸收土壤中的養分,卻把石寂道人灑落的水、肥吸收的點滴不剩;不需要大地的成長之力,卻把陰符陣的陰力化為自身成長的扶持之所在,這株植物分明不是人界所有,只可惜敖諍不在,否則熟知各界生物的敖諍一定會認出這株植物的名稱。
  「乾坤無極,天地借法,陰靈齊匯,落地開花!」驟然間隨著石寂道人的一聲低喝,敖家兄弟無不驚訝的看著那株陰符陣中的植物頂端,居然迅速的生出一朵碩大的菊花來。
  前後不過幾個呼吸的時間,這朵在月下盛開的菊花,卻以其生長時同樣的速度,轉瞬間便花瓣盡落而凋零,隨之整個植株也敗落枯萎。
  唯有落在草地上那散落的一瓣瓣花瓣沾著深夜的寒露,石寂道人輕輕吐出一口氣,揮手撤去了陰符陣,小心謹慎的用玉夾將那花瓣收集在一隻黑色玉盒之中,最後才做戲一般在挖掘過的草地上布下一個法壇,隨意燒了幾張黃紙,便算是完成任務般轉身離去。
  直到石寂道人遠去後,敖玄才帶著寶寶顯身出現,望著那被挖掘了一個小洞的草地若有所思,敖彥更是滿心的鬱悶,很是不滿意石寂道人這種不敬業的表演,讓自己的期盼落空。
  「對了,我就說好像漏了什麼。」半晌之後,敖玄突然頓悟般笑了起來。望著懷中用困惑的目光打量自己的寶寶,很是愉快的說:「寶寶,讓你看個很好玩的法術哦,這個法術自太古時代起至今已經很久沒有在人界被施展過了,這是屬於龍族的召喚術的一種,龍族可以透過自身和天地相呼應而召喚萬物之靈的分身哦。」
  「以我之名,以天之名,以地之名,萬物混沌,回應我的召喚,將意識在此展現!」誦念著記憶角落裡沾滿灰塵的咒語,修長的指在空中虛劃過一道糾葛的圖文,天地在這一刻彷彿從深沉的夢鄉裡醒來般,無數淡淡的光點在敖玄週身的空間中亮起,旋轉著匯聚著,慢慢的凝聚成一個半透明的影子。
  「龍族的守護者,好久不見了,有什麼需要我幫忙嗎?」輕柔的語調融入風中,化為耳際的呢喃,帶著三分的嫵媚和七分神秘。
  「好久不見,人界之靈,請告訴我,剛才在此地誕生的植物是什麼東西?」
  「那是不祥之花,詛咒之音,冥界彼岸的雁之菊,代表著死亡和回歸……」話音落下,那透明的人影便在空中散開,化解於無形之中。
  「雁菊,原來是冥界的奪魂花。」
  「雁菊」這個名字在敖玄的記憶裡並不陌生,雖然從來沒有能親眼目睹雁菊的模樣,但是敖玄對於這種冥界土產的特色倒是很熟悉。
  這是一種生長在人類死後通往冥界入口的黃泉之路上所生長著的花朵,它們受到忘川水的澆灌,在黃泉之路上吸收那些死者們心中殘留的情感和慾望,同時雁菊會讓魂魄產生一種幻覺,在虛幻的世界裡令魂魄得到全然的滿足,讓那些通過黃泉之路的人類魂魄成為徹底清晰的魂魄,沒有喜悅或者悲傷,也沒有遺憾或者憤怒。
  因此雁菊又有冥界第一幻化之花的別稱。
  只是這種花僅只能生長在冥界的黃泉,若在其他世界栽培,結果就會像剛才石寂道人那樣。
  不過……石寂道人要雁菊的花瓣做什麼呢?
  
  
  「我幫你找了一個繼承人,那孩子看上去很聰明,應該足以成為書閣的入室弟子,你不用擔心書閣會因為你而就此絕了傳承,我會安排好的……」
  「我今天種完了雁菊,真的很漂亮,就像你一樣……哈哈,你一定生氣了,你最不喜歡讓人說你和花很像……」
  「是不是覺得有點孤單了?你總是一個人待在書閣裡裝老大,都沒有人陪你……」
  「我一定會……」
  玄門道總壇的密室裡,一道孤寂的身影靜靜的坐在軟凳上,平日裡的威嚴和肅穆此刻都化為了如水一般的柔情,慢慢環繞著床榻上靜靜安睡的清秀女子。
  
  第三章 端倪
  
  關於石寂道人、關於雁菊、關於其他等等問題,目前對於敖彥寶寶來說都是不必要去研究考慮的東西,因為眼下他有更加重要的事情需要完成。
  還記得第一次學會法術的時候,自己能夠做到的,僅僅只是在龍王的枕頭上「埋下」一個無傷大雅的小陷阱而已,還因為陷阱手法粗糙而被敖玄一眼看穿,此後自己就陷入了一個不斷捲入各種事件的怪迴圈中,以至於沒有機會再學習什麼龍族的法術。
  如今敖玄在綾鐫宮裡一番法術的展現,立刻成為了敖彥努力鑽研的目標。
  簡單的咒語、更加簡單的陣符,敖彥完全有理由相信自己會很快學上手,更何況敖彥意識到學習這個召喚法術將為自己日後闖蕩天下打下一個結實的後備,那可是活生生的百科全書啊。
  不過敖彥的興奮落在敖玄這個做哥哥的眼中,卻讓他覺得有些難過。
  在敖彥看來簡單無比的法術咒語,對龍族來說卻需要龐大的自身力量修為做基礎,在龍族裡越是複雜的咒語需要力量越小,越是簡單的法術則需要高深的力量,在敖彥面前施展的召喚術,其實只有運用自身的本質之力才能夠得到大地之靈的回應,敖彥那孱弱的身體,甚至連最基本的屬性傾向都不曾顯露分毫,又怎麼能夠驅動如此高深的咒術呢?
  只是看著弟弟一次又一次的悄悄在角落裡練習著法術和咒術,敖玄在心中無數次痛恨自己的疏忽,實在不忍心目睹弟弟失望的表情,敖玄將自己隱入地脈中,在心底狠狠地咒罵著自己的愚蠢,一向冷靜的心此刻卻失去了常態,宛如被無形的乎緊緊地握著,一陣陣的生疼。
  敖玄的驟然無聲,沒有引起敖彥寶寶的注意,如今他可是全神貫注的在學習法術,儘管每次學習的時候,總有一種昏昏欲睡的感覺,不過一想到那神秘的半透明的人影,敖彥就會覺得自己有著用不完的精力。
  「以我之名,以天之名,以地之名,萬物混沌,回應我的召喚,將意識在此展現!」敖彥第N遍的用肉肉的小手在空中虛劃,但一切還是依舊如常,波瀾不驚的夜色似乎在嘲笑著敖彥的努力,纖細的胳膊由於過度的揮動,幾乎如運動損傷般又酸又脹,念多了咒語後的口腔更是乾澀的猶如被曬乾了的魚鱗,粗糙的摩擦著細嫩的腔壁,連喉嚨也開始隱隱作痛起來。
  這一刻敖彥終於想起了當初他才出生時,那些反對讓他存活下來的龍族們的意圖。
  是啊,他是一條無比孱弱的龍,即使擁有龍的身體,卻注定被剝奪擁有力量的權利,這也許是冥冥中的安排,自己得到新的生命所付出的代價。
  「果然……是廢柴……」敖彥緩緩放下了一隻舉在空中的手臂,無限失落的面對這個從來都沒有在意過的問題。
  「寶寶乖,等寶寶長大了,哥哥一定教會寶寶怎麼使用法術……」敖玄將寶寶摟進懷中,無比痛惜的安慰著,他的寶貝應該是活潑的小搗蛋,是個愛金子的小財迷,而不是垂頭喪氣的小可憐。
  「哥哥,以後你要保護好我哦。」將身子埋在敖玄溫暖的懷中,任由那溫暖驅走心底的失意,敖彥咕噥著,或許別人會為了這身體的殘缺孱弱而自卑,但是他不會,因為這具小身體裡進駐著的是一個高傲的靈魂,挫折也許會令他失落、難過,卻不會使他失去堅強和奮鬥的動力。
  「寶寶,哥哥一定會一直一直保護你的。」敖玄的手輕輕撫摸著寶寶柔軟的黑髮,只有敖彥可以感受到頭頂上摩挲的手掌在微微的顫抖著。
  沒有更多的言詞,敖彥任由自己的身體填滿敖玄的懷抱,細細感受著親情所延伸而出的溫暖,肢體間的纏繞沒有一絲一毫的空隙也沒有絲毫的排斥,血脈的同源令彼此無限的貼近著。
  「以後哥哥帶著你去看看其他的世界,吃各種你喜歡吃的,然後幫你收集那些亮晶晶的東西……」敖玄幾乎是笨拙的用最貧乏的詞句安慰著靜止在懷中的小傢伙,只求自己這番話語,能夠驅散敖彥心頭的悲傷……
  「最少要一座金山!」片刻後一個悶悶的聲音在敖玄的懷抱中傳了出來,只是這內容實在是有些趁火打劫的味道。
  「好!」不要說是金山,哪怕寶寶要金海金太陽,他都會去挖來給寶寶抱著玩。
  「還要寶石……鑽石,要大的!」得寸進尺是某人與生俱來的本能反應,難得有人願意自投羅網,當然不能錯過。
  「好!」
  「還要……」
  「好!」
  簡單的往返對話,令高高在上的敖玄殿下至少背負了上百兆的債務,直到敖彥皮皮的說了句「還要把自己賣了,賣身錢也歸我」才從慣性的回答中,找回一絲理智,可是脫口而出的「好」字卻無法阻止,只能鬱悶發現自己成了弟弟口袋里餘有的廉價商品。
  「你這個小混蛋!」惱羞成怒的兄長,果斷地用打屁屁的方式做為賴帳的手段,得了便宜還賣乖的敖彥寶寶,自然很放肆的在兄長的懷抱中,笑得不可自拔,捂著小肚子直打滾。
  「你這個小人精,在人界分開才多久,就學了這麼多亂七八糟的東西,回去小心母后收拾你!」敖玄咬牙切齒地威脅著寶寶,修長的手卻輕輕拍打著小傢伙的後背,以防小東西笑得太過火而被口水嗆到。
  「哼,我可是學會了召喚術,日後要是誰威脅我,我就大叫:『以我之名,以天之名,以地之名,我的力量回應我吧!』到時候肯定嚇傻一票笨蛋……』敖彥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只聽見啪啦一聲輕響,一團肉肉的東西掉進了敖彥和敖玄之間的空隙之中。
  「啊!」
  「啊!」
  「啊!」
  三聲不約而同的叫聲,在房間裡響起,彼此瞪大了雙眼看著突然出現的對方,一時間誰都不知道怎麼說才好。
  怎麼會這樣?
  摔做一團的三人,彼此面面相覷,不知道該如何面對眼前的一切。
  敖玄是傻了眼。
  敖彥是愣了神。
  而這位不速之客則根本就是在看到敖彥之後就立刻本能的全神戒備,一雙手緊緊地抱住懷中一尺長的白玉瓶,玉瓶中的乳白色液體還騰著暖暖的熱氣。
  敖巽寶寶,你怎麼從天上掉到人間來了啊?
  
  「哥哥,哥哥……」相對於敖彥寶寶那因為日漸清晰而顯得油嘴滑舌的說話方式,眼前的敖巽寶寶笨拙的話音顯然還有待加強,不過至少龍族那天生的好記憶,讓敖巽很快就認出了眼前兩人,咿咿呀呀的抓住敖玄的衣襟,很是賣力的爬進自己兄長的懷抱中,順便小屁股一推,順利地把敖彥寶寶擠到一旁。
  這手絕活自然是從龍王龍後身上經過長時間的鍛煉才掌握的,要在龍王和龍後之間尋找一處能夠容納自己的小天地,只有透過這樣的手段才能得以實現。
  不過敖巽寶寶的小技巧立刻讓敖彥的臉黑了一半——敖巽這個臭小子,才多久沒教訓,居然膽敢對自己如此「無禮」,簡直是翻天了!
  很乾脆的拽住敖巽的脖子,往後一拉,把這個急著拍馬屁的傢伙丟到床上,然後示威一般坐進敖玄的懷中,使勁地贈了贈,順便向趴倒在床上的敖巽寶寶齜了齜牙,以示威懾。
  敖巽寶寶自然不甘示弱,雙手一劃拉,便從敖玄的腋下一頭鑽了進去,死乞白賴的要和敖彥爭奪兄長懷抱中最重要的位置。
  敖巽這個可惡的小混蛋!敖彥對於這個同胞手足顯然有著很強的排斥感,毫不猶豫地伸手捏住敖巽寶寶肉鼓鼓的臉頰,用力向兩邊扯著,而敖巽寶寶似乎也沒有過去那麼好欺負了,竟然知道以其人之道還治其人之身,探手在敖彥的臉上拉扯了起來,而敖玄為了保護兩個小搗蛋鬼不因為拉扯而掉在地上,只能苦命的兜住兩個活蹦亂跳的小傢伙,一邊在心底使勁地埋怨自己那不負責任的父親,連敖巽寶寶都照顧不好。
  卻不知,此刻的仙界,已經如同炸鍋了一般。
  
  誰都沒有辦法解釋,為什麼在眾目睽睽之下,龍王家的金龍寶寶會莫名其妙的在仙界金頂山的宴會場上,「啾」的一聲就這麼不見了。
  不光是龍王當場黑了臉,連陪在一旁的各路神仙們也傻了眼。
  若非繁花仙君感應到人界突然有強大的力量波動出現,恐怕龍王當場就會發飆。
  「怎麼又是在人界?我這些兒子都撞邪了嗎,怎麼動不動就跑到人界去!」龍王卸下了最初的怒容後,面對苦笑容尷尬的繁花仙君,也只能用萬般無奈的口氣說著近似於埋怨的話。
  而由於龍王家寶貝連續失蹤似乎都和自己有關係的繁花仙君,臉上的苦笑更是能夠搾出一整杯的苦瓜汁。
  「這個,我想如果你真想要答案的話,最好直接去找凌瀾,恐怕也只有他能夠給你滿意的結果。」繁花仙君很乾脆的給龍王指點了一條明路,這天下間要問起情報來,仙界那名聞遐邇的八卦樓可不是吹出來的。
  「饒了我吧,就算是死,我也不會去的!」龍王君的回復也很乾脆,任何和凌瀾這個仙界頂級八卦王有過交集的人,大概都會和龍王有同樣的決定。
  「可是你兒子怎麼辦?總不能留在人界吧,這樣下去可是要出大事的……」繁花仙君很是為難,倒不是怕金龍寶寶受傷,在人界裡能夠傷到金龍寶寶的幾乎沒有,只是金龍寶寶的力量實在龐大的厲害,如今才降臨人間片刻,人界的能量便激增了起來,剛才手下的樹輪使已經幾次通報說人界能量波動正在急劇的變化。
  「放心吧,敖玄在人界,他會知道怎麼做的。」龍王君撇了撇嘴,漫不經心地說著,有一個負責任的好兒子,對於龍王來說是他和龍後努力增產報國後最好的回報。要是這個想法被敖玄知道了,肯定會狠狠地唾棄自家老爸一番。
  「真不明白,金龍寶寶是怎麼到人界去的?」繁花仙君和龍王對視了一眼,從彼此相同困惑的眼神中看不出絲毫的希望,也許萬不得已真的要去找那個叫凌瀾的八卦王了。
  
  雖然敖玄很想弄明白敖巽寶寶究竟是如何從仙界跑到人界來的,不過在這之前他還有更加重要的事情得做。
  把從自己懷中一路打滾落到床上,並且還在糾纏中的兩個小傢伙用力分開,毫不奇怪的看到兩張紅撲撲的小臉蛋上出現了條條槓槓的爪子印,不過總算是沒有破皮釀成「流血事件」,小龍在一起打鬧常常會因為不分輕重而殃及各自的安危,不過敖彥無論怎麼說都是個心理上已經成熟的少年了,雖然是惡意的欺負小寶寶,但下手的節制能力自然很是老道,至於敖巽寶寶……敖彥自然不需要別人教他怎麼整治小鬼頭,所以敖巽寶寶只能再度慘敗在敖彥的魔爪之下,不過已經稍稍能夠理解世事的敖巽寶寶卻緊咬著下唇,不讓自己委屈的眼淚落下,擺出一副慷慨就義的姿態,從戰略上徹底的「藐視」這個敖彥混蛋。
  只是敖巽寶寶越是忍著不哭,那副飽受欺凌的小受模樣實在讓敖彥有欺負他的慾望。
  「好了,不要欺負敖巽了!」敖玄伸手把敖巽寶寶抱了起來,輕笑著摸摸敖彥的腦袋,「我先想辦法把敖巽安置好,這樣下去會出亂子的,所以這幾天你要乖乖的在這裡聽話哦。」
  敖彥睜大了眼睛,望著敖玄,目光中滿是困惑,彷彿不能理解,敖玄為什麼要把自己可以欺負的玩具給帶走一般。
  「敖巽寶寶隨便跑到人界來,會給這個世界帶來大麻煩的,所以哥哥……」敖玄試圖向弟弟解釋龍族的力量對於人界的衝擊原理,但是話還沒有出口,一陣令人牙酸的吱啞聲後,平靜的大地猛然震動了起來,伴隨著在夜色中四下響起的尖叫聲和轟隆隆的倒塌聲,敖玄感受到大地的氣脈正在激盪著,敖巽這條小金龍降臨人界所引發的連鎖反應正在向四方蔓延著,若不阻止,整個人界都將遭受重大的打擊。
  「寶寶聽話,哥哥一定盡快趕回來。」敖玄顧不得繼續向敖彥解釋,閃身解開一直擋在敖彥面前的幻境,自己則抱著敖巽從地脈中遠遁,這個時候能夠在人界幫助自己封印敖巽寶寶力量的人,只有那些自古以來便守護著人界的乙太精靈們。
  而敖彥雖然沒有搞清楚究竟發生了什麼問題,但是至少他知道該在什麼時候當一個令人放心的乖小孩。
  房間的門扉被推開,負責照顧孩子們的嬤嬤和丫鬟們手忙腳亂的湧進房間,顧不得為孩子們披上衣衫,直接抱起來裹進自己的衣裳裡,撒腿就往外面的花園跑去,一路上到處都是驚呼著「地龍翻身」的宮人們,那修繕中的綾鐫宮更是已經在第一波地震中化為了一地的廢墟。
  被丫鬟摟在懷中的敖彥滿是幸福的蹭著身下的柔軟豐潤,恬不知恥的感歎著這飛來的艷福,只是心底偶爾會閃過一種近似荒誕的想法——
  這個敖巽寶寶難不成是自己召喚來的?要知道在仙界自己可是召喚過一回妖王桀梟耶……
  
  「敖玄,你死了這條心吧,除非把這個小鬼送回去,否則,哪怕我們九大乙太精靈都出動,也沒有辦法徹底的封存金龍的力量不外洩。」九淵扇動著翅膀,腦袋搖晃的宛如波浪鼓一般,毫無商量餘地的告訴敖玄,「你只有兩個選擇,要嘛帶著這個小鬼回龍王界去,反正你有星盤,要嘛任由這個小鬼留在人界,他的力量雖然現在還比不上你,但是他的存在卻足以讓整個人界的能量場崩潰,然後這個人界中的一切都將會被毀滅。」
  「可是我離開了,敖彥怎麼辦?星盤只能讓我帶走一個寶寶。」敖玄的眉心緊緊的皺起著,沒想到事情會如此急轉直下。
  「那也沒得選擇,你盡早把金龍帶回去,至少敖彥小鬼還有個太平的人間可以待著,若是繼續猶豫下去,恐怕等你決定把敖巽帶走時,整個人界都要化為烏有了。」九淵說著,細細的手中浮起一道白芒籠罩向一臉無辜的敖巽寶寶,勾勒出一個暫時性的保護膜,將金龍的力量與外界隔開,只是金龍的力量不僅在於強盛,更多的是因為金龍本身所擁有與任何能量協調的能力,九淵的保護膜不過片刻工夫,就被蠶食了大半。
  「好吧!我帶敖巽離開人界,但是你要保證至少在我沒有回來之前,敖彥不會遭遇任何的危險,否則我寧可讓人界就這麼滅亡。」敖玄的說法中沒有任何的遲疑,九淵也絕對不會認為敖玄是在威脅什麼,再加上乙太精靈們前後欠了龍家兄弟不少人情債,這種時候幫個小忙自然也無可厚非。
  「我們保證敖彥的安全,但是我們不會干涉敖彥的行動。」九淵可不想成為全職保母。
  「好。」得到了九淵的承諾後,敖玄不再遲疑,從懷中拿出星盤,抱起敖巽轉身便在一道沖天的銀芒中消散了身影……
  
  
  這一夜對於人界來說,無疑是一個混亂的夜晚。
  人們驚慌失措的從睡夢中醒來,顧不得稍稍整理一下凌亂的衣衫,便衝出搖搖欲墜的房舍,感受著大地的無聲怒吼,眼睜睜的看著無數房舍在震動中坍塌成一片連著一片的廢墟之地。當人們無不慶幸著自己命大而躲過這場天災的時候,卻不知道這場突如其來的地震猶如驚蟄之雷,喚醒了深藏在人界地表之下無數潛伏著的生命,黑暗中無數閃爍著暗紅色光芒的眸子紛紛亮起,將殺戮和混亂引入這個已經平靜了的人類世界。
  
  一個小鎮被莫名其妙的摧毀,鎮民無一生還……
  幾個村莊被不知名的怪物洗劫,村民死傷慘重……
  某個礦井裡蜂擁而出無數吞噬活人的怪蟲,礦井下的工人,幾乎全部屍骨無存……
  無數告急文書,如同雪片一般從四面八方湧向各國的皇都,一時間所有人都亂了手腳,不知道究竟發生了怎樣的災變,看著一份份寫滿了死亡名單的奏章,無論是昏君還是賢臣,每一個上位者都感受到了一場無形的危機正在形成一個巨大的風暴,一個足以摧毀一切的風暴。
  而就在此刻,聚集在乾坤門內的修道士們,則無不愕然,面對著越來越多的涉及妖魔攻擊人類的信息,數千年來,這麼密集的襲擊還是第一次發生。
  儘管神算門的危厄預告早就昭示了危機的降臨,但是修道士們始終都以為預言中即將到來的災劫,將來自於玄門道這個日益龐大扭曲的門派。
  但是還沒有等他們找出突破口的時候,危厄的預告便已經迫不及待的向所有人展現了它的破壞力量,短短的數日內,便有好幾個小門派被妖魔阻擊,死傷慘重,而更令人無法想像的是,向來站在除魔第一線的玉泉山,在一晝一夜之間被數以萬計的風狼所攻擊,門下幾乎死傷殆盡。
  要不是前來報信的玉泉山弟子是修道界有名的「清箴子」的話,大概沒有人會相信這樣的消息。
  「只是這場災劫,究竟是什麼造成的呢?」凌宇真坐在乾坤門的大廳內,皺緊眉頭努力的思索著,試圖從各種紛亂的情報中,整理出一點的頭緒,「現在唯一能夠確定的,便是天下妖魔又發出捲土重來的硝煙,一定有什麼內在的原因引發……」
  「現在沒有時間研究這些。」清箴子冷冷的揮了揮衣袖,雖然在座的修道士無論從輩分還是修為上都比清箴子高出不止一籌二籌,但是此刻清箴子所代表的是玉泉山,哪怕玉泉山如今已經是名存實亡,憑藉著修道界公認的玉泉山對於妖魔的震懾力,清箴子還是在這個會議上佔據了一席之地,更是為數極少可以開口反駁主事者論調的人選,「按照我玉泉山千年祭典的記載,眼下的災劫十有八九隻是開胃菜,恐怕這就是『妖魔紀』到來的警訊罷了。若是『妖魔紀』捲土重來,修道界就算是有通天徹底之能,也不過是螳臂擋車而已,我們能做的就是盡可能出手,斬滅妖魔鬼怪,以免這些嗜血的怪物,毀滅人間。」
  清箴子冰冷的提議令大廳裡的諸人由內心感受到一陣陰瑟的寒意,其實大家在得知玉泉山被妖魔襲擊的消息後,就已經隱約猜到了這個答案,但是誰都不願意去面對這個可能性。
  要知道六千年前的「妖魔紀」雖然僅僅持續了六年,但是對於整個修道界幾乎是毀滅性的,那場災難中修道界的門派被摧毀了十之八九,修道士更是死傷慘重,整個人界元氣大傷,六千年來的修身養心下,修道門派才勉強恢復大半原貌,沒想到「妖魔紀」居然又要侵襲而來。
  「這是當然,除魔衛道是我輩修真者所必然而行的,只是至少,我們要想辦法在抑制妖魔肆意屠戮的同時,找到這次災劫的源頭,不然就算是我等精銳盡出,也早晚會折損在源源不斷出現的妖魔手中。」凌宇真並不反對清箴子的提議,只是他總覺得事情未必真的惡化到「妖魔紀」這樣的程度,因為神算門曾經推算過,這場災劫看似洶湧而危機重重,但是從卦象上來看,卻偏偏是個凶中含吉、遇難呈祥的轉運之卦,而這轉運的關鍵應該就在那個被送去玄門道的幼兒身上。
  「傳我修道界的金箭急令,所有修道門派一級戒備,嚴防妖魔繼續殺戮,各地一有變況隨即上報,請所有道兄戒備幾分,若有消息便可隨時出擊。」凌宇真嚴肅的吩咐道。
  「莫敢不從!」滿屋子的修道士們異口同聲地允諾著。
  
  「大家好像都很有鬥志耶,這下子清箴子應該會好過很多吧。」
  躲在大廳門外聽壁角的翠娟很是高興的關注著大廳裡修道士們誓師除妖的氣氛,一直以來她都以為修道士們都是些只顧自己關門煉丹的出家人,不會在意平民百姓的死活,如今看來還真是自己誤解了他們。
  「嗤……真是婦人之見,要是光靠有鬥志就能成功的話,這個世界早就不是今天這種羸弱的模樣了。」隱身在翠娟體內的蒼寰很是不屑的駁斥著翠娟天真的想法,「要獲得了勝利,就要有強大的力量,沒有力量你就是有再大的鬥志,都不過是屁話而已。再說了,你以為這些個修道士真的是為了除魔衛道?做夢去吧,這些個修道士十有八九是為了保護自己在人界的利益不受損害罷了。」
  「寰寰,你好偏激。」翠娟撇了撇嘴,「寰寰」兩字給了蒼寰最致命的一擊。
  「死丫頭,你找扁是不是!」沉默了片刻後,蒼寰尖銳的怒吼聲充盈在翠娟的整個腦海,惱羞成怒的火鴉,幾乎忍不住要暴走。
  「你出來扁我啊,切,只要你不怕被那些修道士當作目標,你出來好了。」翠娟得意洋洋的挑釁著,令蒼寰咬牙切齒憤恨不已。
  在往乾坤門趕路的日子裡,清箴子可沒有少教翠娟如何控制火鴉的方式、以及火鴉的弱點——被鎮封在離火丹內的火鴉蒼寰雖然有著驚人的實力,但是畢竟鎮封的久了,要恢復實力還有待時日。
  所以此刻的火鴉遠遠不是修道士的對手,入了乾坤門後,自然只能躲在翠娟的體內避風頭,畢竟火鴉蒼寰對於任何修道士來說都是最好的補品,若是被捉走的話,生吞活剝都是便宜的,若是被抓來製造法寶,那蒼寰可就連哭都要哭不出來了。
  「這個時候,不好好欺負欺負這只霸道的烏鴉,日後你這個當主人的可是連驕傲的本錢都沒有了。」清箴子在和翠娟討論火鴉時,脫口而出的這句話,讓旁聽的一人一鳥都有點吃驚,連清箴子自己都發現他說話的腔調,似乎和某個貪財的小鬼頭變成了一個味道。
  
  「翠娟妹妹,有沒有聽到什麼好玩的消息?」突然間一個小巧靈活的身體憑空落在翠娟的身邊,少女嬌憨天真的笑容,映蕩在清秀的臉龐上。
  「芝羽姐姐,你也來偷聽啊?」翠娟歡喜地拉住這個自己新結識的同齡好友,很是八卦的開始當留聲機,兩個少女嘀嘀咕咕的模樣,讓站在不遠處的白蘊秋一個勁的翻白眼。
  這兩個丫頭也不看看風水,居然站在門口就這麼聊開,沒發現自己的說話聲早就傳入了大廳裡,讓原本滿屋子肅穆沉凝的氣氛變了味道,特別是當翠娟用很崇拜、很尊敬、很羨慕的語氣開始表揚大廳裡的前輩們如何如何風格高尚不畏危險等等讚美之詞時,白蘊秋可是親眼看到了那些老前輩們刻意停下說話,仔細傾聽小丫頭的讚美,一個個彷彿吃了順氣丸般,龍心大悅喜笑顏開。
  「翠娟妹妹,如今大家都會開始幫忙清理妖怪,你也可以安心不少,要不要和我一起出趟門?師傅讓我去天姥山採集雲海之水,但是我幾個師姐都有任務脫不開身,我們兩個一起去好不好?」
  「好啊,好啊,雖然我是在柳州城長大的,但是還從來沒有去過天姥山呢,據說那裡可是仙家之地耶,只是我不會飛,會拖累你的。」
  「那有什麼關係,大不了讓師兄用飛劍載我們好了,我的飛行術也不怎麼樣,老是往牆上撞……」對於芝羽的邀請,翠娟立刻應承下來,兩個少女頓時顧不得繼續當聽壁角的聽眾,手牽著手,就跑回屋去準備行裝了。
  只留下莫名其妙成為免費司機的白蘊秋一個勁兒的站在那裡歎氣不已,自己算是徹底敗在芝羽的手上了,真是奴役師兄不要錢啊。
  而大廳裡,大家自然把少女們嘰嘰喳喳的對話聽了個真切。
  只是這種門派中的私人任務,不好好的快速秘密執行,還跑來拉幫結派的擺出一副公費旅遊的架勢,著實讓其他的修道士們為天機子汗顏一把,而天機子為自己有這麼個神經大條的徒弟深感無力,一時間真有上吊自殺的渴望,不過埋怨歸埋怨,天機子還是很禮貌的向清箴子稍稍一揖:「小徒芝羽貿然了,此去天姥山雖說並無艱險,但是眼下局勢算的上是風聲鶴唳,貧道也是分身乏術,只能請清箴子道友辛苦一趟,權充護衛了。」
  「長者言,豈可辭。」清箴子站起身,一躬到底。給天機子行了一個長輩禮,其實這也算是代替翠娟向天機子賠不是,畢竟神經大條的丫頭,不僅僅只是乾坤門的芝羽一個人。
  
  第四章 地窟
  
  「瑞王殿下來了……瑞王殿下來了……」
  在此起彼伏的歡呼聲中,被震的幾乎成為廢墟的晏國宮苑裡,化身沒頭蒼蠅一般的內侍們似乎終於找到了可以依賴的對象,如眾星拱月一般從四面八方湧向宮門口的玉石長廊,只見一身便裝打扮的瑞王晏景瑞正疾步從剛剛開啟的宮門外走進滿目瘡痍的華亭內苑,一眼望去到處都是坍塌的廢墟,連國君的寢宮也沒有逃過這一劫難,整個宮頂全部坍方,將所有的華美和珍貴壓成一地的碎屑。
  「陛下呢?陛下怎麼樣?」眼疾手快的從人群中抓過專門服侍皇帝入寢的內侍大太監,晏景瑞幾乎是用盡氣力才從牙縫裡蹦出這幾個字,話才出口如鷹一般的雙眼就死死的盯著對方,心底深怕會得到那個最糟糕的答案。
  「陛下安好,只是受了點驚嚇,現在正在秋閣裡靜養,只是皇后和十二位貴妃娘娘都不幸……」大太監之所以敢冒頭,也正是因為皇帝安然無恙,不然他早就找個地方用繩子自我了結,要知道若是國君因此駕崩,他們這些個貼身的大太監少說也要領上一個腰斬殉葬的可悲下場。
  「呼……」晏景瑞稍稍安了一下心,只要皇帝安全,那麼就代表著皇權的穩妥和江山的穩固,如今顯然是多事之秋,若是在這個時候晏國國內再為了奪嗣爭權而折騰一番,沒準這個國家就會成為歷史中又一個亡國的例子。
  「那好,傳我王令,命所有朝臣各守各職,調左右禁衛軍入皇城清理廢墟,傳令各大鎮防,對外嚴加防守,若有變故隨時聯繫……」輕車熟路的將一連串的救災安置命令發佈下去後,晏景瑞吩咐太監們特別把禮部的幾位大老請來,研究一下要如何處理這次地震中逝去的皇后和諸位嬪圮。然後自己在大太監的引導下,前往秋閣參見受驚了的晏國國君。
  
  「陛下莫要擔心,貧道贈與你的護符足以維護您的安全……」才進門晏景瑞就聽到了石寂道人那特有的飄逸清亮的嗓音,這個居心叵測的修道士,居然在這個時候出現在這裡,不知道又有何居心。晏景瑞一邊在心中猜讀著石寂道人的來意,一邊向躺在床上驚魂未定的皇帝行禮。
  「御弟,你可來了,真是嚇煞朕了。」晏王十分激動地拉著晏景瑞的手,連稱僥倖,原來地震發生的時候,他和妃子正在寢宮裡顛鸞倒鳳,沒想到突然間頭頂上的房頂就這麼呼啦一下榻了下來,若非晏王身上一直帶著石寂道人上貢的道法護符,解救了他的生命的話,恐怕晏王就會如同他身邊那原本千嬌百媚的女子一般,只轉眼便被壓成了一灘鮮血四濺的肉泥。
  「多虧了道長,朕日後一定要好好的感謝玄門道的庇佑。」死裡逃生的晏王本就對玄門道無限的崇拜,幾乎到了走火入魔的境界,如今又受了救命之恩,晏王恐怕真的要一條道走到黑了。
  「陛下誇獎,這是貧道應盡的責任,守護我大晏千萬方圓,是我玄門道的榮幸。」石寂道人萬般自謙的退讓著,簡單聊了幾句,便說要去救護傷員,轉身告退而去。
  望著石寂道人飄逸近乎於冷淡的姿態,晏王自然是更加推崇對方,只是晏景瑞心中愈發感受到石寂道人的威脅性,這個修道人與其說是個身懷絕技的世外高人,倒不如說是個進退有序手段高明的政客,不過十年的光景,便把玄門道的觸角滲入了晏國每一個角落,猶如纏繞在蒼天大樹上的籐蘿,慢慢吸附、吞噬著大樹的養分,直到大樹枯萎而衰敗。
  「御弟,宮內的其他人都還好吧?」晏王稍稍平息了一下心底的激動後,開始詢問這次災難的範疇,當聽到十幾個妃子死於坍塌時,眼底也不禁有些哀憐,只是當晏景瑞提及皇后也不幸罹難時,晏王的嘴角卻露出一個令人冷森的愉悅笑容。
  「哼,死了才好,這個賤婦終於死了,這才叫天譴呢!」國君的言辭之惡毒並沒有令晏景瑞覺得奇怪,畢竟帝后不合算的上是晏國上下皆知的秘密。
  皇后善妒,攪亂了不知道多少次皇帝的美事,再加上皇后手中握著不小的力量,為了保持自己的皇帝寶座,晏王也算是忍耐再忍耐了,如今一場地震倒是徹底解決問題。
  「陛下,臣弟有件事要稟奏,臣弟收到報告,民間有傳言說陛下派人攜聖旨巡遊晏國過境,凡遭遇孕婦稚子者皆賞賜。不知是不是有這道恩旨?」晏景瑞至今對於從夏傅那裡得到的所謂旨意抱有疑惑。
  「哦,是有這事。先前衛丹還在,說是為了護佑我晏國百姓人口繁盛,而請旨恩賞,朕許內庫一百萬兩白銀作為恩賜,後來石寂道長也說這是一件恩惠天下的大公德呢。」提起那份聖旨,晏王顯得有些得意洋洋,這種掏小錢買大聲望的事情,自然是每個皇帝最樂意做的事情之一,只是可惜後來衛丹戰死柳州城,再也沒有人回稟這道聖旨的執行情況了,如今晏景瑞提出來,晏王還暗自喜歡,看來朕的賢明已經由四海傳入國度了。
  
  簡單的和晏王聊了幾句後,推說要處理宮內的諸多雜事,晏景瑞辭別晏王緩緩步出秋閣,心頭無數的困惑糾葛成一張大網,將他死死的包圍在網中。
  果然,衛丹的事情有石寂道人在背後操縱的影子。
  儘管這個答案在心底已經早有準備,但是等真的被證實之後,晏景瑞的心卻更加的焦灼。零零總總的線索,紛紛指向玄門道的石寂道人,誰都不明白這個執掌著修道界最大門派的老道士,葫蘆裡究竟賣的是什麼藥,只是不安的詭波異雲卻越積越濃。
  思忖間漫步在宮廷的石階迴廊之上,忽略了身邊不斷奔走呼喊的內侍越來越少,等從思緒中回過神來,卻發現自己不知不覺中竟然跑到後宮內最為淒冷的角樓,抬頭看那佈滿了蛛網和塵埃的宮門匾額,就像是山林中被遺忘的破舊神廟一般,但是匾額上被灰塵半掩的宮名卻令晏景瑞想起了不久前清箴子在林石鎮上給自己看到的那個悲傷故事。
  
  「晏秋羽算是個真正的漢子,能夠在那種酷刑下熬了這麼久也無人可以奪其心志,真的令我佩服,只是晏景瑞,你真的沒有發現嗎?戾王的報復固然殘酷,但是給戾王提供那些折磨人的道具的人又會是誰呢?折磨晏秋羽的手段,顯然是為了把晏秋羽變成修道界最為上品的法寶——魔心傀儡,魔心傀儡最難煉鑄的便是心性和意志,若是晏秋羽沒有挺過去,那麼它就會變成一具沒有思想、沒有意識、沒有人格的行屍走肉,然後成為別人手中操控的木偶。」清箴子對於魔心傀儡的製作會在十三年前便出現在晏國的王室裡,表達了自己的疑惑。
  「魔心傀儡到底有什麼用?不是說傀儡本身越強才越有用嗎?秋羽只是一介書生啊,為什麼會選擇他?」
  「魔心傀儡最大的用處不是爭鬥,而是記憶。」清箴子對於魔心傀儡的記憶,完全源自於這種法寶的特殊性,令人讚歎不已,「魔心傀儡能夠記下天地間所有的文字記錄,而且魔心傀儡一旦煉製成功,除了能夠擁有過目不忘的天賦之外,還能絕對服從主人的命令,任何人都休想從魔心傀儡的嘴裡掏出分毫字句,這是修道門派中傳遞道統和修道法決最佳的儲存品。」
  又是修道士。
  晏景瑞緊緊握了握拳,試圖讓自己的情緒平和一番,如今兄長晏秋羽的遭遇就像是隱沒在他心底的一個刺,總是在午夜夢迴中,夢到那血腥而殘酷的畫面。而那畫面的背景卻正是眼前這座已經破敗的宮樓「落楓宮」。
  推開半掩的門扉,撥去那陳年的蛛網,十三年後,落楓宮裡迎來了久違的拜訪者。
  只是這破敗的宮闕在昨夜的巨震中已經全然的坍方成一片廢墟,碎石斷梁散落在雜草叢生的地面上,根本看不到絲毫昔日的舊景,愣愣的看著眼前的草叢被風吹得東倒西歪,彷彿失了神一般。
  「善鼓雲和瑟,常聞帝子靈;馮夷空自舞,楚客不堪聽。苦調淒金石,清音入杳冥;蒼梧來怨慕,白芷動芳馨。流水傳瀟浦,悲風過洞庭;曲終人不見,江上數峰青……」
  就在晏景瑞沉浸在悲傷和哀愁的時候,一個飄忽的聲音突然從廢墟中緩緩揚起,平仄起伏的音調勾勒出一片幽然自憐的淒苦,但是每一個字句隨音落下,卻化為一種另類的灑脫,宛若戀戀不捨的幽魂在大徹大悟之後,懷抱著遺憾卻邁開步伐迎向下一個堅強的人生。
  「曲終人不見,江上數峰青……」喃喃的咀嚼著這充滿別離的句子,漸漸的猶如找到了某種情感宣洩的節奏,晏景瑞用手遮住了自己的雙眼,任由淚珠在黑暗中滑落。
  晏景瑞著實需要一個安靜的空間,來調整自己的心態,最近有太多太多的意外和無法告人的秘密被揭穿被袒露,這荒僻的落楓宮無疑是一個非常理想的地點,安全、冷僻、無人問津、且充滿了舊日的回憶,只是苦了隱藏在廢墟中的某個逃出來的小傢伙,被死死的困在角落裡,走又不行,不走又不行,急得直上火。
  「娘的,你倒是快走啊,老子免費幫你煽情到死,讓你找姘頭痛哭去,你倒好乾脆賴在這裡不動了!小爺我午飯都還沒有吃呢,再不回去,恐怕連晚餐都吃不到了!」憤怒的潛伏者在心底惡毒的詛咒著晏景瑞這輩子生兒子沒有屁眼,卻絲毫不敢動彈。
  左盼右盼,總算等晏景瑞收攏了情緒,擦乾眼淚後,恭敬的向著滿地的廢墟磕了九個頭之後,轉身離去,廢墟的角落裡才慢悠悠爬出一個小小的身子。
  一邊猛吐口水,一邊氣憤的用小手帕打著自己沾滿灰塵的衣襟,敖彥憤憤地咒罵著:「這個死瑞王,真是掃把星,碰上他就沒有遇上過好事!從柳州城的紅樓開始就這樣,簡直就是見一次衰一次的大衰神!太可惡了,害得我吃那麼多灰!」
  敖彥倒是沒有自省的打算,若真追究起來,沒有敖玄的跟隨,喜歡到處亂跑卻發現自己迷了路的狀況,從頭到尾都是他咎由自取。
  等稍稍整理好了衣服後,敖彥慢慢撥開幾片碎石,剛才藏身的時候,自己無意間摸到泥地上似乎有個完整的方形凸起,雖然敖彥不指望這凸起會是什麼寶貝,但是若是能夠挖到寶貝那自然是最好的了。
  昨夜的地震讓大地表面的土質疏鬆了不少,很輕易的敖彥便從土坑裡挖出一隻陳舊的檀木箱子。
  裡面會是什麼呢?
  敖彥很小心的研究了一番,甚至拿起來抖了抖,仔細傾聽箱子裡沒有金屬的回音或者水流聲,應該是沒有什麼機關之類的特殊陷阱,不過保險起見,敖彥還是找了根小木棍,小心的挑起了箱蓋,箱子的小空間內,靜靜的躺臥著一本薄薄的書和一枚黑色的扳指。
  該不是什麼老掉牙的武林秘籍吧?
  敖彥探手把書本從箱子裡拿了出來,卻發現這本書總共才十張紙,而且連封皮在內都是雪花白,上面自然是什麼都沒有。
  
  
  玄門道送來皇宮裡的十二個寶寶突然走失了一個,讓整個內廷好一陣混亂,誰都不敢保證慌亂中,有沒有把小傢伙帶出來,不過好在這只是一場虛驚,到了入夜,打更的更夫在偏僻的一個宮廊裡找到了迷路的小寶寶,總算是讓大家安下了心,好吃好喝好招待的把這個玩失蹤的小傢伙清洗乾淨餵飽了肚子之後,忙碌了一天的宮人們早早的歇下,幾個呼吸間便沉入夢鄉,畢竟勞累了整整一天了,那些負責晚上守護的小丫鬟們也靠在床幃邊上,一磕一磕的打著瞌睡,臨時居住在小屋裡,一排十二個搖籃靜靜的在微弱的燭光下映襯出十一張香甜酣睡的小臉,以及一個精神奕奕的小夜遊神。
  
  這本書究竟是什麼來歷呢?
  敖彥寶寶抓著手中那本挖掘來的白紙書,十分有鑽研精神的研究著,不過很遺憾,到目前為止,敖彥還沒有研究出什麼具體的結果,當然不能排除這本白皮書本身並沒有任何隱藏的秘密,只是敖彥寶寶憑著自己對於財富的敏銳直覺,始終都覺得這本白紙書裡一定隱藏著什麼天大的秘密,例如:絕世武功的秘籍啊、隱藏著寶藏的地圖啊、或者某個妖魔的藏身地等等,反正敖彥是認定了這是一件寶貝。
  正想著,突然一聲低弱的吱啞聲在寂靜的夜色中響起,敖彥下意識的把書本塞進自己的睡衣裡,然後從搖籃裡探頭出來,賊頭賊腦的四下打量,卻看見昏黃的燭燈下,那形象宛如半仙的石寂道人,不知為何悄然無息的出現在這小小的屋子裡,甚至沒有驚動那些瞌睡中的小丫鬟。
  石寂道人似乎也有些意外,這麼晚了,居然還有寶寶睜大著眼睛,滿臉好奇的看著自己。
  「噓!」石寂道人的臉龐上露出溫柔和藹的笑容,右手的食指放在唇邊,向敖彥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後,慢慢從懷裡拿出一隻玉匣,小心的從匣子裡取出一條條白色的條狀物品,逐個放在每一個寶寶的額頭上,敖彥在搖籃裡踮起腳尖,使勁地打量著那白色究竟是什麼,只是燈火太弱,直到石寂道人走到距離不遠處,敖彥才愕然的發現,那白色的條狀物品,正是那一夜被種出來的「雁菊」的花瓣。只見那些花瓣在接觸了寶寶們的額心之後,立刻化為一滴水珠,滲入寶寶們細嫩的肌膚裡。
  努力維持著自己天真無知可愛的正太形象,敖彥努力平復著內心的慌亂和不安,如今敖玄不在身邊,一切都要依靠自己,絕對不能自亂手腳,絕對不能讓石寂道人發現自己擁有著和其他孩子完全不同的成熟人格,不然這個老道士絕對不會輕易放過自己的。
  瞪著燈火下,慢慢給孩子們額前放花瓣的石寂道人,敖彥第一次感覺到了那飄逸的身形所掩蓋著的陰森和恐怖的氣氛。
  這時,石寂道人放完了最後一瓣雁菊花瓣,站直了身軀,溫柔的目光透落在敖彥寶寶那好奇的小臉上……
  接下來會發生什麼,敖彥並不能預知,但是直覺告訴他,若是落入這個石寂道人的手中的話,自己恐怕是不會有好果子吃的。只是如今敖玄不在身邊,自己又能抵抗得了嗎?
  隨著石寂道人的腳步一步一步地靠近,敖彥覺得自己後背的衣服已經被冷汗浸濕,抓住搖籃邊沿的手心更是已經把木質的圍欄握得濕黏了。
  實在不行,看來只能豁出去了!
  敖彥的腦袋迅速的思考著,眼看著敵強我弱的態勢,若是真的淪入敵手而不反抗,那就太沒有面子了。
  吞了口唾沫,敖彥小心翼翼的深深吸了一口氣打定主意,只要石寂道人的鬼爪子敢伸過來,自己就……哭給他看!
  老子現在或許沒有什麼能耐,但是至少小孩子的救命法寶還是會記得使用的。敖彥在心中冷冷的說著,不把這個皇宮的人都給吼醒,老子就把名字倒過來寫!
  而就在這個當口上,突然窗外一陣騷動,太監們淒厲而尖銳的呼喊聲頓時四處傳揚開來:「不好啦,走水了,走水了!」
  不知是冥冥中的上蒼不忍心讓小龍寶寶連連遭遇危難,還是敖彥的命數太強,一場突如其來的火災暫時解除了和石寂道人的對峙,等敖彥發現房間裡的石寂道人「啾」的一下就消失了之後,才全身無力的癱坐在搖籃中,心裡一陣陣的害怕著。耳邊開始響起孩子們被吵醒後的哭鬧聲,寂靜的院落迅速亂成一鍋粥,而敖彥則坐在搖籃裡低頭看著自己顫抖著的小手,體會著內心這種久違的恐懼。
  真是好險。
  不過,真是好險嗎?
  
  窗角邊,一個小小的身影滿意的聳了聳後背的透明翅膀,看著屋內不再有任何的危機,拍了拍手,彷彿是要把什麼罪證抹去一般:「總算沒有出事,不然回頭敖玄還不把我給吃了。」
  
  
  最近晏國的後宮內苑真是禍事連連。先是修繕的宮殿鬧鬼,緊接著地震又震翻了大半個後宮,連皇后在內都命喪其中,然後滿院的廢墟還沒有來得及收拾,存放祖宗牌位的宗室大殿又莫名其妙的走水起火,一把火燒了半個晚上,把晏國的列祖列宗們的牌位熏得夠嗆。
  於是晏王在和自己的御弟瑞王商量了一番之後,決定邀請石寂道人親自主持晏國每年三月的春祭大典,隆重的祭祀一下,以求祖先保佑。於是原本還在忙碌中的宮人們,自然更加的繁忙起來。不過好在今年春祭沒有了皇后,所有春祭那一連串的儀式準備自然也少了很多,加上皇宮需要重新修繕,春祭的地點則被選在了距離玄門道宗壇不遠的周航山的太廟裡。
  而隨後石寂道人又很是中肯的向晏王建議,把那些玄門道寄養在朝堂大臣家的孩子,一起帶去太廟,也好讓那些孩子慢慢感受一下天地之脈的恢宏。這個小小的建議自然不會遭到拒絕,只是在石寂道人開口的當天下午,全部四百多個孩子就都被抱上了馬車。
  敖彥雖然很想抵抗一下,不讓自己淪入危險的魔掌,但是對於強悍的嬤嬤們來說,要擺平一個一歲的小鬼頭自然不在話下。
  於是乎,敖彥寶寶被一床小被子緊緊地裹住了手腳,丟上了馬車,而為了防止寶寶們在車上集體合唱,石寂道人甚至提供了一種喝下去對身體無害,卻又能夠讓寶寶們安安穩穩睡覺的藥水,敖彥寶寶自然也不能免俗,那一小杯甜甜的蜜汁水,喝下肚子才不過半刻,便沉沉的進入了夢鄉之中。
  
  「喂,小鬼別睡了,再睡可就要把小命給睡掉了哦」
  不知睡了多久,敖彥就覺得朦朧間有人在推動自己昏沉沉的身子,呼喚的聲音在耳際響起,帶著溫熱的吐息讓耳朵癢癢的,好不難受。
  「別鬧……」下意識的以為是敖玄或者是龍王那個不良老爸的惡作劇,敖彥寶寶很不耐煩地揮手打了過去,然後耳邊果然就清淨了不少。
  不過,有人可就很不滿意了。
  「敖彥,你這個小混蛋,我好心冒險來救你,你倒好……給我起來,起來!」發飆的某人萬分生氣的把敖彥從床上抓了起來,不由分說就是一通好搖,硬生生地把敖彥滿腦袋的瞌睡蟲搖得沒有了蹤跡,外加暈頭轉向。
  被打擾了好夢的敖彥,很是氣憤地睜大眼睛看向眼前,卻在疊影幢幢的視線之內看到了頂著一隻紅眼圈的蕭宏。
  「怎麼是你?」敖彥暈暈乎乎的問著,絲毫沒有反應到自己剛才無意中做了什麼壞事。
  「怎麼是我?嗯?我好心好意的冒著危險跑來救你這個小鬼頭,你就這麼報答我?」蕭宏指著自己的眼眶,無比鬱悶的質問著。只是回饋給他的,卻只有敖彥那只蚊香眼以及一臉的迷茫,讓這位平日裡自稱足智多謀的鄭國王爺,不得不自認倒楣,放棄向罪魁禍首追究責任的企圖。
  抓過一旁的小衣服,胡亂的給敖彥寶寶套上。他可是被遠在乾坤門的諸位大老們下了死命令一定要保護好敖彥的安全,自從無意間透過靈犀術發現了敖彥寶寶可能身處危機後,那些個大老們整天的就往自己藏身的青樓裡發送傳訊的靈符,一個勁兒的逼自己把敖彥從玄門道裡救出來,而送信的方式也從最初的紙鶴白鴿,發展到後來的飛劍鐵梭,昨天晚上乾坤門的天煞子乾脆用一隻鐵球直接轟到了自己的床頭上,好險沒把自己的腦袋砸個稀巴爛。
  這救人是說的容易做的難啊!且不說要怎樣小心翼翼的全然避開玄門道門徒的注意,悄悄潛入,光是要從石寂老道的眼皮底下把小傢伙偷出去,本身就有夠令人為難的了,若非這次有高人暗中幫忙,自己恐怕現在還在玄門道宗壇外的牆根地下蹲著冥思苦想呢。
  「我們怎麼出去?」好容易從暈眩狀態恢復,敖彥望著窗紙上外間燈火的反射光與重重人影交織在一起,要力闖出去,光是蕭宏也已經很勉強了,何況還要帶上自己。
  「放心小傢伙,我既然能夠安安穩穩溜進來,自然也能把你悄悄的帶出去……」
  「如果閣下覺得憑借一道鑽地符,便能夠在我玄門道內自由出入,那未免也太小看人了!」蕭宏的話語還未落定,一聲長笑便在門外響起,厚實的門扉被拉開,門外一溜火把分左右排開,照耀著正中心的一個長著三縷輕髯的老道士,「貧道玄門道的長老,法號石魁,不知閣下星夜潛入我門中,意圖帶走我玄門道的弟子是為何故?」
  蕭宏還沒來得及答話,倒是敖彥寶寶翻著白眼,皮笑肉不笑的對著蕭宏丟下一句:「吹牛原來就是這樣的。」差點把蕭宏的鼻子都氣歪了。
  一邊努力的在心底對自己說,絕對不要和小惡魔一般見識,一邊站在那裡咬牙切齒的回答著石魁道人的詢問:「這孩子本是我蕭家的血脈,只因被人拐騙走失,如今既然找到,自然是要帶回家去。」
  「不知閣下,有何證據證明這孩子是你的親人。」石魁道人倒也眉宇反駁蕭宏的胡說八道,反而順著蕭宏的意思,要求蕭宏舉證。
  「若要證據,隨我回去自然會有。」蕭宏對於對付這類情況自然是熟悉無比,特別是在不利的情況下施展耍賴的手段更是熟練。
  「那麼你的家在哪裡呢?」石魁道人似乎也不打算立刻把蕭宏拿下,反倒是很悠閒的陪著蕭宏胡說八道,「還有,你也不用繼續施展鑽地符了,方圓十里之內的土地都已經被我玄門道用岩石術給封鎮了,所以閣下還是好好的回答老道的提問,對彼此都有好處,不是嗎?」
  「哼,我家嗎?」蕭宏的嘴角向上一挑,露出一個極度輕蔑的笑容,猛地把敖彥寶寶摟進懷中,大聲的說道:「我乃鄭國王爺蕭宏,這個孩子乃是我鄭國皇室血脈,誰要不信就和我去鄭國問個究竟啊!」
  說完趁石魁道人微微一愣的工夫,蕭宏腳尖點地猛地向下衝去。
  望著蕭宏這種徒勞的掙扎,石魁自然是打算當作笑料,可是誰都沒有想到,蕭宏這一腳跺地卻不是為了啟用鑽地符,而是硬生生地跺碎了地面的青磚後,讓腳下藏匿了很久的逃生之路顯露出來——那是一條深入地底的坑洞,至於通向哪裡,那就只有蕭宏自己知道了。
  起初潛入時使用鑽地符,其實也只是虛晃一招,讓玄門道的人產生一種先入為主的概念罷了。
  「好狡猾的小輩!」望著那直徑三尺寬,深卻見不到底的地洞,石魁道人狠狠地跺了跺腳。
  「來人,封鎖周航山所有出入口,未經掌門允許,任何人不得離開,若發現可疑人物,星火傳書!」
  「是!」
  門外,承應之聲轟然。
  而石魁則帶領著幾個修為深厚的弟子,縱身躍入深洞之內,追擊而去。此時往日裡平靜祥和的周航山,頓時成了一個連小鳥都插翅難飛的極險之地。
  
  蕭宏的逃脫路線設計的很巧妙,一條直線垂落的地道盡頭所聯繫的,卻是周航山底錯綜複雜的地下水道,面對著在黑暗中向四面八方伸展著的水道通途,即便是石魁也只能徒呼無奈。冰冷的地底水脈遮蔽了逃亡者們的氣息和溫度,也斬斷了石魁繼續追擊的希望,畢竟地下水道不是一個安全的道路,誰也不知道這自太古時代開始便漆黑無光的水底下,隱藏著什麼未知的危險。
  不過當石魁在水面上憤憤地跺腳時,潛入水底的逃亡者們卻絲毫沒有逃出生天的喜悅,特別是敖彥深知自己身邊這位老兄是一位功力深厚的「路癡」,面對著複雜的猶如迷宮一般的地下水道,敖彥很懷疑自己有生之日還能不能看到那美麗的太陽。
  彷彿是在黑暗中感受到了敖彥寶寶不信任的目光,蕭宏有些臉紅,不過好在黑暗遮去了這尷尬的表情,蕭宏努力讓自己的語氣顯得自信,不知為什麼,他總覺得對懷中這個年幼的小鬼,有著和外貌截然不同的智慧,至少從在乾坤門裡看到小東西爬著到處惡作劇就有所端倪。輕咳了一聲,蕭宏從懷中拿出一顆寶珠,淡淡的昏黃色頓時驅走了周圍的黑暗,讓敖彥可以看到附近交錯的石柱以及四通八達的水道分岔口。
  蕭宏身上顯然帶著類似於避水珠之類的寶貝,一層透明的膜將兩人牢牢地和冰冷的地下水隔開,這熟悉的場景,令敖彥不禁想起當初和桀梟一起離開林石鎮去外面求救的一幕,同樣是冰冷的水道,同樣是危機臨頭,但是伴隨自己身邊的,卻不再是那個既狡猾又倒楣的妖界之王。
  失去了記憶的桀梟,如今還在柳州城的鬼域之中,也不知道是不是倒楣的再一次失去了身體又或者……敖彥搖了搖腦袋,把這突如其來的思緒搖散,現在不是抒發感情的好時機,危險還沒有過去。
  「你知道要往哪裡走嗎?」細嫩的聲音如今已經可以清晰地表達出自己的意思,只是話語中毫不遮掩的質疑,讓蕭宏的嘴角忍不住一陣抽搐。
  「放心吧,我們哪裡都不用去,這裡只是暫避一時,我這次可是有著完全的準備呢。」為了挽回自己的名譽,蕭宏趕緊從衣袖裡拿出一塊亮晶晶的水晶,巴掌大的藍色水晶石有著夢幻般的美麗光澤,即使是在昏黃的光線下,也無損它的魅力,「這是從西大陸流傳過來的法寶——空間門,雖然比不上修道士們的瞬息萬里之技,使用起來也不怎麼方便,不過在短距離傳送方面,倒是算得上一枝獨秀,最重要的是,西大陸的法術在東大陸使用,不會令人有所察覺。」
  敖彥伸出手,十分好奇的把藍色水晶石抓在手上,上下仔細打量一番。蕭宏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錯覺,他彷彿看到小寶寶在接過藍水晶後,漂亮的小臉扭曲了一下,在昏黃的光線下很是猙獰。
  
  居然是六芒星。
  敖彥看著藍水晶中徐徐映出的熟悉圖形,覺得自己有想昏倒的趨勢。這個世界該不會彙集東方奇幻世界和西方魔法世界為一體吧?那就太惡搞了!
  「西大陸是什麼樣子的?」敖彥突然回望著蕭宏,水汪汪的大眼睛裡,滿是「凶狠」的目光。
  「西大陸?」蕭宏對於敖彥的問題有些困惑,思考了一下才勉強整理出來一些不怎麼可靠的訊息,「這就不太清楚了,東大陸和西大陸之間相隔著無盡之海,而且無論是修為多麼高深的修道士,一旦進入無盡之海的領域,所有的修為和力量都會消失,再加上無盡之海內到處都是妖怪,所以自太古以來極少有人在兩個大陸間來往。只是偶然會有些船隻的殘骸隨波流入東大陸,你手中的這東西,就是從殘骸中找到的,海商和漁民在獲得這些東西後,都會上繳給國家收藏,我鄭國雖然收穫不多,但是類似這樣的水晶石倒是有不少。」
  「沒有辦法去西大陸嗎?」敖彥翻動著藍色水晶,心中有某種奇怪的念頭一閃而逝,只是匆忙間敖彥無法伸手去抓住。
  而望著敖彥深思的模樣,蕭宏的嘴角又有了抽搐的慾望,一個一歲的小孩擺出一副高深莫測的表情,換了誰都會和蕭宏有相同的反應吧。
  「現在我們先離開這裡。」不知是對蕭宏陳述,還是在規勸自己,敖彥說著將藍色水晶放回蕭宏的手中,雖然他對這個西大陸突然萌生了萬分的興趣,但是最後還是決定先顧眼前,其他的等自己安全了,慢慢再想就是了。
  將藍色水晶石托在左手手心,蕭宏才打算往其中注入自己的力量時,黑暗的地下水道裡,突然一陣搖晃,平靜的水脈猛然顫動著。
  「轟轟轟……」黑暗的水道裡傳來令人心驚膽寒的顫動,彷彿是沉寂萬年的惡魔被無意中吵醒,睜開了殺戮的雙眸一般,凜冽的殺意隨著水脈從黑暗的最深處湧來。
  蕭宏甚至還沒有來得及發動手中刻畫著傳送陣的藍色水晶石,便被一股驟然襲來的絕大力量掀翻在地上,藍色水晶石更是當即脫手,在水道裡骨碌著滾到老遠。蕭宏手腳並用,好不容易從地上爬起身卻感受到迎面而來的力量越來越強大,蕭宏不得不一手摟著敖彥寶寶,一手緊緊抱住一旁粗壯的石乳柱,穩固自己的身形,然後吃驚的睜大了雙眼,瞪著不遠處的一片黑暗,不知道接下來會遭遇什麼可怕的東西。
  至於敖彥寶寶,則早就尋覓到了不遠處一條窄窄的縫隙,盤算好一旦蕭宏被怪物看中當晚餐之後,自己可以趁機變回小龍,爬到縫隙裡面去藏身,一邊等待敖玄的救援,若是蕭宏知道自己懷裡的小傢伙此刻的念頭,大概當場就會把這個沒有良心的小東西有多遠丟多遠去。
  當然還有一些觀眾和蕭宏等人一樣緊張而興奮,那就是借用乾坤門的靈犀術在千里之外看現場轉播的各位修道界的前輩們。
  在這極冷黑暗的水道中會出現什麼東西?
  是萬年靈獸還是強大的肉食性怪物?
  沒有人知道,不過按照修道界一貫的常識,這種在黑暗中生存的生物,不管是性格溫和還是暴躁殘虐,牠們都有著其他獸類所不能具有的力量和財富,這些東西對於修道士們來說,絕對是可以搶破頭的寶貝。這也是這些修道士們一個個手裡掐著靈訣,準備隨時在蕭宏遭遇危險時,把人弄回來,但是又忍不住想親眼確定一下,水道裡究竟有什麼神奇玩意兒。
  不久之後,隨著水脈的一陣晃動,在微弱的珠光下,一個黝黑色的龐然大物,出現在蕭宏的視線之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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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早起的小攻有受吃~早起的小受被攻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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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交鋒
  
  「螭首,居然是螭首!」
  在水道中面對怪獸的一大一小還沒有反應過來,倒是千里之外的諸位觀眾們,已經興奮不已的從凳子上跳了起來,顫抖著手指指向半空中用法術顯現的虛幻影像,用比平日尖銳上數分的音調大叫著。
  儘管對於水道中大傢伙的身份有了一定的心理準備,但是看到那只記錄在山海經神話中的生物,所有人都覺得自己的血液在剎那間沸騰起來。
  螭首,傳說中的龍九子之一,據說掌控著天下水脈,是能夠呼風喚雨的神奇存在。
  更重要的是,傳說龍九子是神龍與神獸交媾後,遺留在人間的龍種,不但具有龍族強大而神奇的力量,身上的每一處,都是無價之寶。
  只可惜眼下面對螭首的是半吊子修道士蕭宏以及小寶寶敖彥,這兩人在神獸面前連自保都有問題,更別說是降服這神獸,修道士們無不在興奮之餘,歎息不已,當然暗中也不約而同地悄悄記下螭首出現的地方,回頭一定要好好地探索一下周航山下的水道。
  不過對於修道士們的興奮和惋惜,水道中的一大一小絲毫不受影響,蕭宏只是靜靜的打量著眼前的這隻怪獸,倒是敖彥寶寶難得一臉震驚的模樣,水汪汪的大眼睛瞪得老大,直愣愣的看著不遠處那一步三搖晃的生物。
  好半天,敖彥才轉過頭,用幾乎是夢遊般的飄忽口吻問道:「知道這是什麼嗎?」
  「不知道。」蕭宏搖了搖頭,雖然珍禽異獸他也看過不少,但是這種魔怪級別的生物,他可是一無所知。
  「長吻銳齒、四肢短小、尾巴扁平有力、皮硬厚鱗……屬於爬蟲綱鱷目。」敖彥寶寶喃喃自語般吐露著怪異的詞句組合,但是在蕭宏耳中聽來,卻異常符合對眼前這個怪獸的形容。
  「娘的,是誰在惡搞,居然讓鱷魚也玩穿越!」敖彥寶寶終於從最初的震驚中清醒過來,憤怒的咒罵起來。
  螭首,修道士口中的龍九子之一,在敖彥的眼中看起來,除了個頭比較大之外,幾乎就是地球世界中的鱷魚的翻版,那令人熟悉的、裸露著銳利牙床的血盆大口,更是昔日裡的動物園裡,恐嚇不聽話的小鬼頭們最佳的對象之一。
  「再不乖,回頭讓鱷魚把你吞了去!」這可是敖彥當年經常掛在嘴邊的話,沒想到如今自己居然真的要面對這樣一個糟糕的局面,而且望著鱷魚先生在水中那爍爍放光的眼睛,敖彥就覺得這位鱷魚先生應該還沒有吃過晚飯。
  而儘管蕭宏不清楚敖彥寶寶咒罵的語句中究竟代表著什麼含意,但是至少蕭宏知道了眼前這個怪獸的名字叫做餓魚(鱷魚),想來有這個名字的魚兒,應該不會挑食。
  「我想不管它是真餓還是假餓,我們最好在牠打算把我們當晚餐前離開這裡。」
  蕭宏下意識的嚥了一口唾沫後,慢慢的不動聲色地向不遠處的藍色水晶石方向移動著,而他的目光始終牢牢地停駐在鱷魚的身上,全身緊繃著,防範這有著可以一口把自己給吞下去的龐然大物的突然襲擊。
  一步、兩步、三步……蕭宏距離藍水晶越來越近,而鱷魚先生似乎也無意阻止蕭宏的行動,不知道是不是錯覺,敖彥總覺得鱷魚先生冷森森的眼睛裡閃爍著某種不為人知的情緒在內。
  「喀。」一聲輕響,蕭宏的腳終於踏上了藍水晶,顧不得伸手去拾取,蕭宏左手在空中施展了一個法訣之後,硬生生地透過自己的腳,向藍水晶輸入了啟動的能量,一道耀目的藍色光芒頓時充斥在整個水道之中,讓不遠處的鱷魚先生,也忍不住瞇起了眼睛,看著藍色光柱中的一大一小悠然消逝。
  
  「跑的真快,我還打算給他們些指點的,現在的年輕人,真是越來越毛躁了。」藍色光影消失後,水道恢復了原先的黑暗和寂靜,只是突然間一個戲謔的聲音在黑暗中響起,「在這秋水迷宮中,傳送法術是不能亂用的,要是陷入幻境陣法中的話,那麻煩可就大了……」
  而與此同時,作為蕭宏和敖彥寶寶的外援,在乾坤門內遠距離監視的修道士們也很快地發現了不對勁,自從蕭宏發動了藍水晶中的傳送魔法後,乾坤門施展在敖彥寶寶身上的靈犀術便隨之被切斷了,最初天機子還以為是由於西大陸的魔法和修道士的法術相抵沖而產生的暫時性的聯繫中斷,但是隨著時間的推移,靈犀術的聯繫依然完好,但是天機子卻已經無法再接收到敖彥寶寶的訊息了。
  
  望著眼前錯綜複雜的水道通路,敖彥覺得自己此刻臉上一定佈滿了黑線,和路癡一起逃跑的確是一件自找苦吃的事情,雖然這麼說有些對不起「捨命相救」的蕭宏。
  但是任誰在黑漆漆的地下水道裡連續走了N久之後,依舊找不到絲毫出口,都會情不自禁的延伸出以上的看法。
  估計蕭宏自己也有所感覺,所以從剛才開始,這個傢伙的眼神就飄忽的厲害,哪怕是偶然間與敖彥寶寶的視線交會也迅速的避開,可憐堂堂一個萬人之上的王爺,如今淪落到被一個小寶寶用鄙視的眼神掃視的地步。
  其實蕭宏自己也異常的鬱悶,往日裡百試百靈的傳送陣居然在最緊要的關頭出了紕漏,雖然脫離了「魚口」卻沒有一如所想的返回地面,反而在水下的通道裡完全轉暈了腦袋,可是如今可沒有好心體貼的護衛會在路上給自己做標記引導他走出迷宮了。
  不過儘管沒有在水道中留下什麼標記,四周的佈景也沒有發生過重複,敖彥還是本能的感覺到自己似乎一直在原地打轉。
  「喂,先別走了!」敖彥扯了扯蕭宏的衣襟,扒在蕭宏的懷中,瞪大雙眼努力的藉著微弱的珠光打量四周,彷彿是想尋找到什麼可疑的蛛絲馬跡一般,而轉暈頭的蕭宏,則趁此機會靠在一塊大石頭上,努力的喘息著,眼前的水脈彷彿無窮無盡一般,黑暗和寂靜更是帶給人心理沉重的壓力,若是換了一個普通人,怕是早就被這眼前的困難壓迫到心理崩潰的地步了。
  「你向柱子打一拳,最好留下印子什麼的。」敖彥觀察了半天,突然身子猛的顫動了一陣後,指著不遠處的一根由頭頂垂落的鐘乳石柱,向蕭宏命令著。
  雖然不明白懷中的小傢伙打的是什麼主意,但是蕭宏還是很乾脆的揮了揮手,一股強烈的疾風騰然從手臂的揮動間射出,直接擊中鐘乳石柱,然後在一聲低啞的卡啦聲後,那有如兒臂粗細的鐘乳石柱,便整根斷裂開來,撲騰撲騰的掉落在水中。
  敖彥的目光始終死死地盯著鐘乳石柱的斷裂處,彷彿那裡會隨時開出美麗的花朵一般,蕭宏冥冥中彷彿也感受到了敖彥的專注,不由自主地將目光轉向那碎裂的鐘乳石柱。
  半晌之後,在蕭宏情不自禁的抽氣聲中,就見那斷裂的鐘乳石柱,彷彿受到了某種神秘力量的激盪,斷裂處慢慢的生長出新的鐘乳石,然後隨之周圍的鐘乳石也似吃了催生劑一般開始慢慢的變化,轉眼間,周圍的景色便徹底的換了個模樣,就連蕭宏原本依靠著的大石頭,也在無聲無息間化為了一道石牆。
  在眼前發生的變化,就算蕭宏和敖彥是傻子,也知道自己很有可能進入了一個不尋常的地方。
  「真不錯,居然這麼快就能發現這秋水迷宮的幻化境牆,我還以為要等到你們體力耗盡的時候,才會發現呢。」突然間一個低沉而富有韻味的聲音出現在黑暗之中,隨著這聲音的出現,四周的鐘乳石柱,又開始發生轉變,這一次一直隱藏在暗處的觀察者,出現在蕭宏和敖彥的面前,望著那笑意盈然的雙眼,以及那和音調完全背離的張合著的血盆大口,敖彥的內心突然生出一種就地昏倒的強烈慾望。
  這位黑暗中的潛伏者,赫然就是不久前才見過面的鱷魚先生。
  「你是誰?」蕭宏本能的從衣袖中抖落出一把銳利的寶劍,儘管他也很清楚,自己的寶劍對於眼前這位鱷魚先生幾乎沒有什麼作用。
  「別緊張,我沒有惡意的。」鱷魚先生如是說,只是看著牠那一嘴裸露在外的鋒利牙床,這種說法實在缺乏必要的說服力。
  彷彿是感受到了蕭宏投放在自己身上的視線,鱷魚先生很無奈的咧了咧嘴,努力擺出一副友好的態度,至於效果……我們暫時忽略好了……
  「這是哪裡?你是誰?想要幹什麼?」經年在鄭國主持一國的諜報工作所養成的習慣,蕭宏一開口,便直奔主題。
  「這個似乎應該是由我來詢問你們吧?」鱷魚先生似乎也接受過良好的外交培訓,眼皮一挑,語氣裡滿是似笑非笑的味道,「這裡是秋水迷宮,自太古時代便封印至今,這裡的所有入口都已經被徹底的封存,你們究竟是怎麼進來的?」
  「秋水迷宮?」蕭宏和敖彥面面相覷,對於這個陌生的名字,兩人顯然都是處於一無所知的狀態。
  秋水迷宮,自太古時代起便被徹底封印了的地底迷宮,這裡本是太古時代用來囚禁龍族叛逆的地方。
  自從龍族離開人界之後,為了不讓這秋水迷宮落入私心駁雜的人類手中釀出彌天大禍,龍王君便封存了整個迷宮,並搬來一座巨大的山脈將迷宮壓在山下,斷絕人類侵入的所有渠道,無數歲月以來,這山底下的迷宮早就被世人所遺忘,所以負責鎮守迷宮的鱷魚先生著實很好奇,蕭宏究竟用了什麼手段,居然能跑到秋水迷宮裡面來。
  「我也不知道,我只是從周航山的山頂向下打了個洞,然後希望憑借水脈,能夠逃遁出去。」蕭宏苦笑著,自己這算不算福星高照?隨便打條地道都能挖到這種太古遺跡。
  「原來是從上面下來的,難怪了。」鱷魚先生點了點頭,當年龍王君可沒有考慮過會有人從迷宮的頭頂上挖下來。
  「還請先生指點在下返回地面的方式。」蕭宏很是有禮的一躬到地。也許遭遇太古遺跡對於普通修道士而言,是一件終身的幸事,因為這從未被人發覺的太古遺跡中或許會存在著大量的太古時代遺留下來的寶貝,但是蕭宏卻絲毫沒有留下來考察研究的打算。
  「這個嘛……」鱷魚先生似乎對於蕭宏的要求有些煩惱,粗短的前肢很是詭異的伸到扁長的腦袋上抓了抓,「我剛才就說了,秋水迷宮的沒有出口的。除了你從周航山山頂上打下來的那條通道之外,所有的出口早就被龍王君給封死了。」
  「那……能不能勞煩先生把我帶去那條山道?」蕭宏無奈的歎了口氣,自己還真是變成從哪裡來回到哪裡去了。不過蕭宏的話一出口,便迎來了鱷魚先生充滿了詭異色彩的視線。
  「這個……嗯嗯……我剛才第一次遇見你們的時候,就是想提醒你們,不要在秋水迷宮裡用傳送陣法,因為秋水迷宮本身是由龍王的法術所維持,任何能量的波動都會引發迷宮本身的抗拒,要是你們最初安靜的等我問完話,我倒是可以把你們帶到那個洞口,但是如今……秋水迷宮的幻境之牆已經被觸動了,要找到那個洞口已經不可能了。」鱷魚先生話語中隱藏著無人可知的笑意,雖然這種笑意完全可以被理解為幸災樂禍,但是一看到蕭宏那頓時黑了一大片的表情,鱷魚先生就覺得非常的有趣。
  「難道……沒有其他的方法了嗎?」
  「也不能說完全沒有,只是……」鱷魚先生聳了聳肩,「除非你能找到龍族的成員,在這秋水迷宮的正中心裡有一塊界石,據說那塊界石能夠讓身陷迷宮中的人,返回地面,只是如今龍族怕是根本不在人界了吧。」
  
  敖彥抱著蕭宏的脖子,一邊聽著鱷魚先生滔滔不絕的介紹著關於這個神秘的地底迷宮的來歷,一邊很好奇地打量著這位面目猙獰,但是語氣口吻卻令他覺得無比熟悉的鱷魚先生。
  特別是這位鱷魚先生在提到「龍族」這兩個字時,那在語調裡潛藏的興奮更讓敖彥有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自己究竟在哪裡聽到過類似的語調呢?敖彥努力的在腦海中搜索著,比起人類容易健忘的腦袋而言,龍族的記憶顯然要可靠的多,敖彥仔細的在記憶中翻找著類似的回憶,很快答案就呈現在了腦海中——敖彥有些恍然的抬頭再一次打量著鱷魚先生,心中對於這群喜歡裝神弄鬼的混蛋,致以一千萬分的鄙視。
  彷彿感受到敖彥異樣的眼神,鱷魚先生突兀的停下了口中滔滔不絕的敘述,在蕭宏詫異的注視下咧了咧嘴,然後蕭宏就覺得自己的意識被一陣突如其來的黑暗所吞噬,原本行進中的身體也在瞬間癱軟在地上。
  「果然是個聰明的小傢伙啊,嘿嘿。」鱷魚先生善意地笑了笑,「開個小玩笑,別在意啊。」
  「哼,你們這些個乙太精靈是不是都吃飽了沒事幹,整天裝神弄鬼的,很好玩是不是?」敖彥坐在蕭宏癱倒的身子上,用不屑的目光瞅著一臉訕訕的鱷魚先生,這位形象特異的人物,赫然是九位駐守在人間的乙太精靈中的一份子。
  儘管敖彥沒有見過所有的乙太精靈,但是乙太精靈在提起龍族時,那幾乎如出一轍的升降調,卻讓敖彥輕易識破了來者的身份。
  「裝神弄鬼也要看對象,若不是因為你這龍族的小傢伙,我才不會跑到這禁封的秋水迷宮裡面來當導遊呢。」鱷魚先生——或者稱其為九瑞,既然被看穿了,自然也就不再冒充水仙花——裝蒜了。
  「為我?」敖彥寶寶盤著雙腿,粗粗的小胳膊交叉的抱在胸前,很是不屑的甩了個白果眼給九瑞。這些個乙太精靈的德行他算是看透了,無論做什麼都要先給自己安排個驚天地泣鬼神拯救萬世的崇高名義,鬼知道他們在肚子裡打什麼歪門主意呢。
  「臭小子,若不是因為你莫名其妙跑到人界來,老子我現在還在南海底下睡大覺呢。」面對著敖彥的不敬眼神,九瑞立刻彷彿遭了六月飛雪般的冤屈,開始為自己抱不平起來,那剝去了智者表象後的姿態,在敖彥看來根本就是個無賴。
  「靠,你以為我是自己樂意跑來的啊,還不是金頂山那座破宮殿裡的鏡子害人!」一說起自己跑到人界來原由,敖彥就一肚子的火氣,本來他在龍王界待的好好的,稱得上是飯來張口衣來伸手,無聊的時候還能夠欺負敖巽玩,哪會倒楣的落到今天這種地步。
  「這只能說是你倒楣!」九瑞對於敖彥的憤怒嗤之以鼻,只是眼神中一閃而逝的冷意稍稍洩露了某些不為人知的深意,「你看你把個好好的柳州城攪成了一鍋粥,別跟我說柳州城和你沒有關係,那些個困在柳州城裡的倒楣鬼,你自己說有幾個和你沒有關係!」
  「這又不能怪我,你這是遷怒!」儘管敖彥一直以來隱約覺得自己似乎被捲入了某個神秘的漩渦之中,但是至少在口頭上他絕對不會承認這一點。
  「算了吧,我要遷怒,也遷不到你頭上!」九瑞撇著嘴,這小傢伙身上的保護傘光是龍王一家就足夠讓人吃不了兜著走了,何況還有其他,「所以我現在也不求別的了,只求小祖宗你早點回家去,別在人界繼續折騰了,行不行?」
  「回家?」
  「對,若是你沒有認出我的話,那麼一會兒我會要你啟動秋水迷宮中的界石,這個界石雖然不是我剛才糊弄這個人類所說的能夠回到地面的途徑,但是對於你來說,卻真真實實是一條返回龍王界的通途。」九瑞指著遠處的某一點,語氣變得嚴肅了不少,「這秋水迷宮的確是當年囚禁龍族的地方,但是只要刑期屆滿,被囚禁的龍族便能夠透過界石,在不影響人界的情況下,悄悄返回龍王界,這也是當年龍族離開人界前,龍王君費盡心機將秋水迷宮封存的原因所在。」
  那這不就是一條和龍王界相連接的通路嗎?敖彥的眼神向九瑞傳遞著這樣一個疑問。
  「不是通路,界石只是單向性的傳輸工具,不但只適用於龍族,而且還是一次性。」九瑞也無意在這個問題上隱瞞什麼,「昔日的龍族在離開人界之前,還有一個成員被關押在這秋水迷宮之中,界石本來是留給那個人的,只是最後沒有用上罷了。」
  「那為什麼九淵在一開始發現我的時候,沒有告訴我呢?」敖彥的目光閃爍著和年齡截然相反的睿智。
  「因為……因為九淵和易齊另有目的。」這一次九瑞避過了敖彥的眼神,含糊的回答著。
  「易齊?」敖彥聽著這個名字似乎有些陌生,但是優秀的記憶能力,很快就讓他找到了和這個名字相對應的人。
  仙界的人稱呼我為「英魄」,意為:天地英魂精魄,因為我的原身是孕育天地靈力的蒼天巨樹。不過你可以叫我「易齊」,這是我的真名,只是可惜知道的人寥寥無幾。
  就在敖彥離開仙界的那天晚上,曾經有一道朦朧的綠色身影出現在自己的床前。
  「對,就是那個被仙界恭敬的稱呼為『巨樹英魄』的傢伙,他的真名叫做易齊。」九瑞似乎想轉移話題,但是看著敖彥堅持立場的眼神,他不得不向眼前這個始終被蒙在鼓裡的小傢伙透露出一些比較確實的訊息,「易齊本是開天闢地時,被創世三神用來調節各個世界的氣脈而獲得力量的神樹。」
  「開天闢地時的神樹、守護人界的乙太精靈、突然變成鬼域的柳州城、還有那個青瞳……你們似乎向我這個當事人隱瞞了很多問題哦。」敖彥何等的聰明,只要稍稍回想前前後後所發生的一切,他就基本上猜到了一個大概的輪廓,自己似乎是被算計了,從一踏出仙界開始,或者從更早的時候。
  「這個……這個也不算隱瞞吧……」儘管九瑞早就得知現任龍王君的這個寶寶兒子不簡單,但是沒有想到居然聰明成這個樣子,九瑞被問的有些措手不及,直在邊上齜牙。
  對於九瑞的推脫,敖彥根本不屑用語言去反駁,直接丟了個「殺死你」的眼神過去,就讓九瑞安靜了不少。
  「反正現在有很多事情一時間也說不清楚,我只能告訴你,本來這次讓你到人界來旅遊,是很早之前就已經安排好的,要埋怨也請找對了對象再說,至於你在人界旅遊的過程中所發生的一切……我承認的確有計算在其中,但是我以乙太精靈的名義向你保證,那些都只是無傷大雅的小試煉而已,但是自從柳州城發生變異之後,我們才發現有人在利用你到人界的機會,圖謀著什麼,按照九淵的意思,他希望把你留在人界,靜觀其變等待幕後黑手自己現身。」九瑞斟酌著詞句,開始微微透露出一些不為人知的內幕情報,「而我的意思是,把你送回龍王界去,畢竟現在事情變化的太過詭異,若是任由事態繼續發展下去,萬一失控了,那就麻煩大了。」
  「所以?」敖彥若有所思地望著九瑞,似乎在心中分析著九瑞吐露出來的消息。
  「所以九淵沒有和你提這秋水迷宮中的界石,而我則現身出來,帶你前往。」九瑞的目的僅僅只是想把這條肇事的小龍送回龍王界去。
  因為在他看來,人界如今的態勢已經超過預料太多太多,頗有幾分暴雨欲來風滿樓的架勢,所以他才會使出這釜底抽薪的方式,先把小龍弄走的話,那麼代表著最強勢的龍族力量會在第一時間離開人界。
  而沒有了敖彥在裡面折騰,憑藉著人界修道士的力量,要壓制其他的變化,還是一條比較行得通的方法。
  「那柳州城裡的人怎麼辦?」敖彥並不反對九瑞的建議,或者說比起九淵等人故作神秘的手段,敖彥更喜歡九瑞的處理方式,若非柳州城裡捲入的是他所認識的人,或許他早就什麼都不問,直接回龍王界折騰老爸去了。
  敖彥的問題並不奇特,卻引來了九瑞的一陣莫名的沉默,連帶整個底地都有了幾分凝重。
  「敖彥,你是龍族,無論人界如何變幻,對你而言,都只是剎那間的煙雲,所以回龍王界去吧,忘記在人界的一切,權當是一場夢景吧。」
  九瑞的回答大大出乎敖彥所料,話語中所透露出來的不安氣息幾乎在第一時間籠罩在了敖彥的心頭,「你走之後,九淵他們就沒有借口繼續對柳州城袖手旁觀,後續的事情自然有我們乙太精靈接手,不管柳州城裡的人類最後怎樣,他們都會脫離現在這種人不人鬼不鬼的模樣,你可以放心。」
  「你的意思是說,陳堪他們都會死去對嗎?」敖彥努力維持心境的平穩和冷靜,但是心海的波動卻隨著情緒的起伏開始蕩漾,「而青瞳告訴我的方法,卻能夠讓陳堪他們活下去對吧。」
  九瑞又一次陷入了無聲的沉默,但是這種沉默在敖彥看來,無疑是對自己質詢的默認。
  「那我不會回去的。」敖彥堅定地搖了搖頭,「我答應過,一定把陳堪他們救出來的,所以我不能走。」
  「我希望你回去。」九瑞的堅持似乎很無力,但是敖彥卻聽出這話語中的一絲無奈。
  「我不知道你還有什麼沒有對我說,我只知道,我不能夠就這樣放任陳堪他們死去。」
  「即便日後,你會因為今天的決定而後悔?」
  「我從不後悔。」敖彥望著九瑞的眼睛,稚嫩的小臉上露出的表情卻異常地深刻而堅決,「即便是錯誤的選擇,只要我選擇了,我便不會後悔。」
  一瞬間,九瑞覺得眼前這個小小的孩子和記憶中某個身影重疊了起來。
  一樣的語調、一樣的坦然、一樣決絕、以及彷彿從古至今都不曾改變的答案。
  但是隱約中,九瑞又覺得這個小小的孩子身上,多了一些自己未曾發覺的東西……
  
  要走出被封閉的秋水迷宮,除了界石之外,還有一個特殊的方法,那就是從用幻境之牆砌起的迷宮中走出去。
  這種本來比徒手登月還要荒謬的方式,在有了九瑞這個對迷宮佈局瞭如指掌的導遊之後,自然變得異常的輕鬆,只是水道綿延悠長,沒有帶鐘錶和計時器的蕭宏,自然不知自己這次水脈大冒險究竟花了多久的時間,只是在好不容易從水脈迷宮中脫身時,天際一輪明月高高的掛著,把才擺脫黑暗的眼睛,刺得發酸不已。
  「這裡是周航山的山腳下,你們沿著這條小溪向前走,就能走到山外了。」九瑞在迷宮的盡頭,指著遠方隱秘在叢林中的山道,慢慢的說著。
  「多謝您的指點,這一路真是太謝謝您了。」蕭宏對於指點自己走出迷津的鱷魚先生愈發的尊崇起來,而敖彥寶寶也很有禮貌的向九瑞點頭告別。
  望著一大一小從自己的眼前漸漸消失,九瑞不由自主地長長歎了口氣,有些事情或許真是命中注定,即便自己想方設法的試圖改變,最終也無力抗拒未來那不可更改的結局。
  「九瑞,你也失敗了。」暗影中突然傳來聲音,帶著幾分惋惜、幾分自嘲,「看來我們兩個還真是天生沒有當好人的緣分呢。」
  「怎麼,那只火爆的烏鴉又欺負你了?」九瑞笑了笑,看著陰影中的同伴,眼神裡滿是濃濃的同情。
  「別提了,那只死烏鴉到現在還在記恨呢,也不想想,當年要不是我們……」一提起某個不懂得領情的傢伙,就令人生氣。
  「好了好了,又不是第一次,就像你說的,我們天生都做不得好人,所謂好心換得驢肝肺,指的就是我們哥倆吧。」九瑞搖了搖頭,滿腹感慨,「反正該勸的、該說的我們都說了,至於接下來的事情,就不是我們能夠插手的了,相信九淵他們也不會喜歡我們插手的。」
  「是啊……不過九瑞,你認為九淵他們會成功嗎?」
  「成功與否和我無關,不過有一點九淵或許估計錯了,這條小龍和當年的敖離也許並不是同一種人……」九瑞望著黑漆漆的夜空,腦海中不由自主地又回憶起那小小孩坦然無懼地回答,「也許他會比敖離更加的冷酷無情也有可能……」
  
  九淵,你有沒有發現呢,這個叫敖彥的孩子心底有一團火焰,一團被冰緊緊封閉著的,或許有一天終會吞噬這個天地的無情火焰……
  
  
  「掌門人,時辰將至,一切都已經準備好了。」坐在淨室裡打坐的石寂道人緩緩睜開雙眼,即便不用眼睛去看,他也能夠憑借空中流動的氣脈感受到在門前恭敬等候著的門徒,以及不遠處大殿上,那匯聚了上千孩童的陣法。
  「嗯,那個被偷走的孩子呢?」從蒲團上飄落在地,石寂道人的一舉一動都顯得飄然而灑脫,令門外的弟子由衷的崇拜著。
  「石魁師叔已經得到了消息,到山下去追索了,大概不久就會有回音來。」
  「要是石魁把那個孩子帶回來的話,直接帶他去正殿。」石寂道人一提起那個被偷走的孩子,就會忍不住在腦海中浮現出,當日寢室中的一幕,那個孩子趴在搖籃的欄杆上,雖然笑得口水四濺,但是卻無法遮掩眼中的驚愕和睿智,儘管他早就發現這個孩子聰明的超乎常人,但是那一刻孩子所表現出來的冷靜,卻是令石寂道人最為欣賞的。
  他相信,自己所挑選的這個「書閣」的傳人,絕對會是歷代最好的一個,若是一切能夠順利,這個孩子繼承了「書閣」後,那麼至少自己對於玄門道的道統傳承也算是盡了一份心力,日後即便有了變故,相信玄門道也不會消亡在茫茫人海之中。
  在弟子們的簇擁下,慢慢步入籌備了許久的大廳,只見數百件法寶道具被有序的安置在大廳的每一個角落裡,而每一件法寶周圍都睡臥著十多個小寶寶,每一個孩子都按照各自的潛在力量屬性而被分劃,唯一一個被安置在最中心的人,卻是那個有著領域系法術天賦的孩子。
  這個不久前還生活在大家羨慕和驚歎眼神中的孩子,如今清亮的雙眸裡,卻寫滿了恐懼和不安。
  「不要害怕,這只是一個普通的道場而已,不會對你有所傷害的。」石寂道人給驚駭莫名的小傢伙一個安撫式的微笑,摸了摸小傢伙的腦袋,然後黑暗便奪去了孩子全部的意識。
  
  
  而與此同時的,周航山的半山腰上,出門緝捕蕭宏的石魁卻迎頭撞上了,在黑暗的樹林裡打轉的獵物目標。
  「蕭宏,你不是人,你是豬頭!」
  敖彥憤怒的聲音在黑夜中響起時,立刻引來了旁觀者們的哈哈大笑。連一向不苟言笑的石魁,也忍不住噗哧噗哧的竊笑不已,畢竟任誰看著眼前的一幕都會忍俊不住,只見在眾多玄門道的弟子們的包圍下,好不容易從秋水迷宮中逃脫的蕭宏垂頭喪氣的半坐在地上,而一個小人兒正踩在蕭宏的大腿上,雙手拽著蕭宏的脖領子,一邊使勁的搖晃著,一邊毫無形象的破口大罵,彷彿要把一肚子的鬱悶都發洩出來一般。
  敖彥覺得自己這輩子還從來沒有這麼憤怒過,蕭宏這個死路癡,居然在九瑞大方的把他們送到周航山山腳後,再一次的走錯了方向,非但沒有迅速的離開玄門道的偵緝範圍,反倒是大大剌剌的一路跑到半山腰,正好和前來抓人的石魁撞在了一起。
  頓時在秋水迷宮中被九瑞撩撥得蕩漾不已的心房,加上自投羅網的鬱悶,讓敖彥再也不願意偽裝乖乖牌正太,一把抓住蕭宏的脖領子,用唾沫給這個路癡洗臉。
  等石魁把蕭宏從敖彥寶寶的口水攻擊中拯救出來的時候,附近的山巒間已經隱隱透出些許晨光,石魁記起石寂道人的吩咐,便不再耽擱,囑咐弟子們將蕭宏看牢之後,便御著飛劍直上山頂。
  「小傢伙,你倒是還沒有學會拜師,就先學會了逃跑啊。」從石魁的懷中接過神情顯然有些萎頓的敖彥寶寶,石寂道人難得湊趣地伸手捏了捏寶寶軟軟的小鼻樑,一臉慈愛的笑容逗弄著說道:「是不是覺得玄門道的伙食不夠好,嗯?」
  這個時候按照一般一歲幼兒的反應,自己應該害羞著小臉,鑽入石寂道人的懷中如同扭股糖一般揉啊揉的,引起大人們陣陣歡愉的笑聲,但是此刻敖彥卻沒有繼續裝正太的打算,也許是在蕭宏手上遭受了連續的挫折太多,消磨了他繼續表演的熱情,何況石寂道人恐怕早就看穿了自己的偽裝,
  「沒辦法,誰讓廚房做出來的食物都不肯放鹽,而且連盤肉都沒有,這麼多天下來,嘴裡都淡出鳥來了。」懶懶的睜開雙眼,撇了眼周圍滿地臥倒的小孩堆,然後在石寂道人的注視下,打了一個哈欠,敖彥才慢條斯理的用那稚嫩的嗓音說著和年齡截然相反的話題。
  敖彥的回答讓正準備退出大廳的石魁腳下一個踉蹌,差點摔倒在地。緊走了幾步才勉強穩住身形,石魁把滿是震驚的眼神投注到了掌門人懷中的這個小傢伙身上。
  儘管剛才欣賞過敖彥寶寶用唾沫給蕭宏洗臉的場景,在石魁看來這也最多是聰明的小寶貝受到了附近人家三姑六婆的影響,學著茶壺們訓老公的那一套,但是如今看來,這一切根本就不是倣傚行為,而是這個一歲的孩子自主的想法。
  「嚇倒你了哦,別介意。」敖彥向著石魁聳了聳肩,擺出一副無辜狀,但是眸子中的惡意笑意卻絲毫沒有掩飾,石魁甚至可以矇矓的看見這小傢伙後背長出一雙蝙蝠翅膀和一條帶著倒鉤的尾巴。
  「你……」手指指著那軟軟的小傢伙,石魁一口氣被憋在胸腔裡,直翻白眼。
  「好了,石魁師弟,你也忙了一天一夜了,先去休息吧。」石寂道人自然不會讓小惡魔繼續欺負老實巴交的石魁,當然敖彥寶寶本身也無意把石魁當作洩憤的靶子,只是光眼下這些個刺激,也足夠石魁好幾天睡不著覺了吧。
  「欺負老實人可不是個好習慣。」等石魁走後,石寂道人不知道算是歎息還是訓誡的對敖彥寶寶說著。
  「那也要有老實人送上門來給我欺負啊。」敖彥毫無形象的用那半死不活的口氣回應著。
  「這話倒也是。」石寂道人對於敖彥與眾不同的回答方式倒也不排斥,只是這半真半假的調侃式對話,似乎並沒有讓兩人間有些詭異的氣氛得到緩解,反而因為石魁的消失,讓整個大廳都陷入了一陣令人驚悚的死寂之中。
  短暫的冷場之後,石寂道人臉上的笑意不減,反而很自然的指著躺了一地的幼童:「這個陣法叫做萬流歸宗,整個陣法由三百六十件法寶,按照逆轉八卦的六十四爻位排列而成,而這個陣法的作用不是防禦也不是攻擊,而是最大化的活化陣內的法器,使這些法器能夠在短暫的瞬間連接成一個超越等級限制的道法漩渦,而這些孩子則是起到了增幅的作用。」
  敖彥歪著頭打量著在大廳裡七橫八豎放置著的法器,有最常見的桃木劍、攝魂鈴、八卦鏡等等,也有少見的狀似鍋碗瓢盆的寶貝,每一件法寶都有著其獨特之處,唯一相似的,便是都閃爍著肉眼可見的銀色光芒。
  仔細看的話也不難發現法寶的底部向四周延伸著無數條銀色的細絲直直的將自身和附近的孩子聯繫在一起。
  這個場景若是換了旁人,一定會在驚愕之餘又無比的恐懼,可惜敖彥寶寶怎麼說都是在充滿了臆想的地球上生活了十多年,在各色影片和電視劇的熏陶下,這點特異表現對於敖彥來說幾乎沒有什麼可以觸動的,最多也只是在心中詆毀著這個陣法的創世人沒有什麼藝術細胞,好好一個陣法,硬生生的被搞得如同招鬼的魔障一般。
  「知道那天我在這些孩子頭上放的是什麼嗎?」石寂道人臉上的笑意愈發的深沉起來,「那是生長在冥界入口,一處名喚黃泉的斜坡旁才會生長的花朵,叫做雁菊。我將雁菊的花瓣植入每個孩子的眉心天輪之上,只要這萬流歸宗的陣法發動到了極限時,這雁菊便會在人界怒放。」
  「雁菊不是生在黃泉旁嗎?你怎麼能搞到手的?」一直沒有出聲的敖彥寶寶,冷不丁的問著。
  「傻瓜,雁菊又不是生在冥土,要在黃泉上摘采雁菊,只要降服了一脈幽魂,便可以輕易的驅使幽魂前往黃泉採集。」石寂道人很是耐心的為敖彥解說著困惑,彷彿生怕敖彥不清楚其中的秘密般,如數家珍似的將整個萬流歸宗的陣法從頭到尾剖析了一遍。
  教學熱情高漲的態度著實讓敖彥寶寶的小心肝一陣亂顫,因為在敖彥看過的諸多兇殺影片當中,兇手越是表現的熱情如火,則殺意越大,雖然敖彥暫時感受不到石寂道人的殺氣,但是……難保這個詭異的修道士會不會把腦袋修壞了,變成一個超級大變態。
  「別怕,我不會傷害你的。」彷彿是感受到了懷中的寶寶一陣不自然的僵硬,石寂道人笑著說,「只是這萬流歸宗的陣法幾百年也未必會出現一次,對於你這個書閣未來的弟子而言,這種機會可以算得上是千古難遇的事情。」
  「書閣弟子?」敖彥斜著眼睛,瞄了一眼石寂道人。
  「對,你看這些孩子日後都會成為我玄門道忠心耿耿的護山弟子,保護我玄門道山門不墜,而你則不同,你將繼承我玄門道的道統,成為我玄門道薪火相傳的弟子,書閣中所珍藏的萬卷書卷,將是你終身需要看護的寶貝,而你也將成為玄門道僅次於掌門人的超然存在。」
  敢情是讓自己當個終身制的圖書管理員——敖彥在心底煞風景的直接將石寂道人的形容轉為最簡單的職業前景描述。
  「你就不怕我把玄門道的那些藏書內容都洩露出去?」敖彥的問題有些挑釁的味道,但是石寂道人給與了最大的包容,默默看了敖彥寶寶一眼後,嘴角慢慢勾勒出一個漂亮的弧線,修長而有力的手掌輕輕撫摸著寶寶一頭及肩黑髮。
  「知道嗎,從玄門道開門立宗至今,門下弟子反出門去的並不算少數,但是只有書閣的弟子從來都沒有人背叛過。」石寂道人的話語聲淡淡的,卻蘊含著令人不寒而慄的韻味。
  只可惜石寂道人這充滿了威脅意味的話語還未在敖彥耳際散盡,當天際的第一縷晨曦的金色霞光照入大廳時,眼前的情況就發生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當晨曦的金芒罩入萬流歸宗陣的時候,敖彥親眼看到那些連接在幼兒身上的銀色細線在剎那間猛地增粗了數十倍,而那些孩子們額前被植入雁菊花瓣的地方,則閃爍著七彩的光點,然後萬流歸宗陣的陣心處,凝結起一個臉盆大小的金色圓球。
  那個圓球慢慢的從陣心飄到石寂道人的眼前,彷彿等待著主人的觸摸,而石寂道人也專注望著圓球的變化,敖彥從抱著自己的手臂上傳來的收緊感可以確定,這個臭道士對於這個圓球很看重。
  不知道若是自己這個時候搞個小烏龍,壞了石寂道人的好事的話,石寂道人臉上那可惡的笑容會不會整個僵在那裡……那一定會是一幅有趣的畫面。
  敖彥很自然的在腦袋中臆想著,不過他可以發誓,那只是反抗意識作祟下的小小妄想而已,他絕對不是有心要在這種關鍵時刻出紕漏的。
  他只是……很不巧的有一根頭髮黏上了鼻尖,然後很難自製的打了個小噴嚏而已。
  這小小的一個插曲,卻讓那原本乖乖的圓球頓時成了漏風的篩子一般,金色表面上不規則分佈著點點敖彥的唾沫,接著整個金色的圓球突然像中邪了一般,化為了一個黑色的空洞,敖彥甚至可以看到空洞中快速盤旋的漩渦狀氣流。
  只是一個噴嚏而已,有這麼誇張嗎?敖彥的腦海裡只來得及閃過這麼一句無厘頭的疑問,一股莫大的吸力便把敖彥寶寶整個從石寂道人的懷抱中給吸了出來。
  於是倒霉的敖彥就這麼一頭栽進了那黑色的空洞漩渦之中……
  
  《待續》
  
  ◎敬請期待龍王界第三部。
  
  番外:人生若只初相見 下
  
  時光流逝、歲月如梭,轉眼匆匆十年掠過,青面下的男子過了不惑之年,身上的道術修為日益精深,雖然身後沒有什麼驚天動地的修道界的大門派支持,但是憑藉著救人無數的聖手仁心,青面無咎之名在東大陸上漸漸聲名鵲起,不光是各國的皇室權貴努力的向這位聲譽極佳的世外高人頻頻拋出橄欖枝,連一向重視道統傳承的修道門派,也開始用名譽長老之類的抬頭延請無咎入門,只是這位道長心繫百姓,對於這些身外的事情,都無所在乎,只是我行我素的奔波於天下。
  而每年的某一天,這位道士會不遠萬里的趕赴至一處名為秀鄉鎮的偏遠山地,遙遙的目視一片荒田里所矗立的破舊小屋,彷彿是在懷念著什麼,又彷彿是在等待著誰。
  
  這一日,正在一處百姓村莊裡行醫的無咎,突然收到一封以修道士聯盟之名發送來的請柬,請柬上說有一隻靈獸隱匿於秀鄉鎮旁的碧樹山間禍害鄉里,該靈獸經過幾次探訪,力量極為可觀,所以特別邀請各位修道士們一起上山圍獵此靈獸等等。
  在無咎看來,這種事情根本就是那些心術不正的修道士,為了掠奪靈獸的內丹而恬不知恥找來的借口罷了,若非「秀鄉鎮碧樹山」這六個字觸動了無咎內心深處的某根弦的話,他根本看都不會再看一眼。
  只是在那山間的靈獸,會不會是蒼寰?
  無咎雖然知道這個想法很可笑,但是他還是忍不住這麼想。
  修了這麼久的道,他自然不再是過去那懵懂無知的山野農夫,那深入心海的一夜銷魂,告訴了他太多太多的秘密,讓他明白蒼寰的身份絕對不會是人類的同時,讓他瞭解到為什麼蒼寰的反應會如此的乾脆,畢竟靈獸對於交媾這種行為,比人類要想的簡單的多。
  很想再見到蒼寰一面,所以每年他都會回到這個曾經的家園;但一想到一旦和蒼寰見了面之後,自己又不知道說些什麼時,他又不得不黯然的將腳步停留在原地。是他愚昧的親手將自己心底最重要的人推開,如今又怎麼去苛求那個美麗的身影還記得自己這個不知好歹的俗人呢。
  師傅曾經說過,靈獸的年齡幾乎是無限的,靈界的轉生也和人類完全不同,除非自己能夠飛昇仙界,不然人生匆匆數十年,對於靈獸而言只是轉眼雲煙而已。如今他只求蒼寰能夠平安如意,尋到一個滿意的歸宿,哪怕永遠的把自己遺留在記憶的角落裡也好。
  不過即便只是心中的荒誕想法,在看到這份請柬之後,無咎還是決定親自去看一下,不管是或者不是,他都會試著阻止這些貪婪的傢伙為了私利而去傷害無辜。
  為手邊最後一個病人開好了藥方後,無咎整理好行裝,在大家感激和喜悅的言詞中,慢慢向村外走去,不知是為什麼,無咎在到達村口時,突然下意識的回首遠望那些在被夕陽的紅霞所籠罩著的幢幢人影,彷彿是錯覺,自己好像要再也見不到這些純樸的農家了。
  
  這一次召集靈獸圍獵的,是修道界一個不起眼的小門派,原因自然是為了那顆靈獸的內丹。
  無咎到達碧樹山的時候,那些修道士們已經在山上搜羅過一遍了,也與這只靈獸有過交集,據說是一隻通靈的黑色大鳥,幾次接觸後有修道士用道符轟傷了靈鳥的翅膀,估計短時間內這隻大鳥無法離開人界,必定藏在某個角落裡潛伏著,若是細細的搜山,估計肯定會找到。
  無咎淡淡應了幾句便沒有再開口說話,在諸人熱火朝天的氣氛裡,有些些刺眼,不過大家都認為這個無咎向來獨行獨往冷僻慣了,所以也就不在意什麼。
  為了盡早的捕獲靈鳥,所有人顧不得休息,大約分配了搜索的方向之後,三個一群,二個一夥的便再一次開始搜山,而無咎遠遠的落在了所有人的身後,對於碧樹山他可比別人熟悉的太多。
  避開所有人的視線之後,無咎沿著過去走過的山道,慢慢前行,越過長滿了榕草的荊棘叢,西行不久便看到了那潭深水碧波。當年的魚兒早就被高順賣了個七七八八,而剩下的也進貢給了蒼寰的肚子,如今碧波依舊,但水面下卻死氣沉沉。
  再往前不遠便是當年那座隱蔽的山洞,山洞裡空空蕩蕩的什麼都沒有了,昔日糾葛命運的地上,如今只有一層厚厚的青苔,那山石坑窪十年未改,但故地重遊的人,卻已經物是人非,令人在慨然長歎間,只留下滿目的惆悵和遺憾。
  望著眼前的故地,無咎只覺得自己往日裡平靜如水的道心泛起一陣漪漣,趕緊收斂心神,修道士最怕的就是由七情六慾勾勒出的心魔,若是道心不穩,被心魔所侵,非但一身的道術俱毀,而且還會由道入魔成為沒有理智和感情,只會殺戮的魔頭。
  就在這時,一縷微弱的靈力突然從一旁的山壁上洩露了出來,無咎抬頭一看,幾乎是立刻便識破了山壁上的障眼法。
  輕輕伸出手指才輕點在那幻術形成的石壁上,立刻就被一隻突兀的從石壁中伸出的尖銳鳥爪抓住了指尖,隨後就見一隻渾身漆黑的綠眸鳥兒現身出現,光看鳥兒翅膀上點點猩紅,就知道這正是被追獵的靈鳥。
  「莫怕,我不是來抓你的。」無咎小心的用手撫摸著鳥兒那閃亮的羽翼,小心的安撫著這只被嚇到的鳥兒,突然想起自己帶著青銅面具恐怕不會讓這只通靈的鳥兒有所安全感,於是伸手把面具摘了下來。
  也許是感到了無咎的誠意,無咎覺得指尖的鳥兒顫抖了一下後,目光死死的盯住了自己,彷彿是見到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
  拿出隨身攜帶的藥粉,小心的給鳥兒的傷口撒上一圈,然後用一方絹帕把那只受傷的翅膀包裹了起來。等全部處理好之後,無咎才滿意的笑笑,輕輕撫摸著小鳥兒道:「你的傷口不嚴重,好好休息幾天就好了。不過眼下山外很多修道士都在找你,你躲在這裡雖然很難發現,但是也不保險,若是你信的過我,就跟我走,我不會要你的靈丹,等到了其他地方,我就放你離去好不好?」
  這只靈鳥能夠聽懂自己幾分話意,無咎不知道,不過看小鳥在自己話音落下之後,很是乾脆的搖晃著飛進了自己的胸前衣襟裡,無咎不禁感歎靈鳥果然是有靈性的很。
  當下便偷渡著這只乖巧的鳥兒,借口說有一個急症病人需要救治,匆匆離去,好在大家都去抓鳥了,也沒有在意這個無咎的來去匆匆。
  在無咎想來,自己只是救了一隻靈鳥而已,就算日後那些修道士發現了,大不了不承認,被人說為人不誠信也就是了,畢竟這靈鳥也是一條性命,當救則救,只是他萬萬沒有想到,後面會引來一場驚天的浩劫。
  
  這只從修道士魔爪中逃得性命的黑色小鳥,不知道是因為感恩,還是根本因為無咎提供的伙食太好,居然在養好了傷勢後,賴著不走了,每天跟著無咎去給百姓們治病,時不時地還會打個下手,叼個手絹藥瓶什麼的,靈氣十足的模樣,更是招人喜歡。
  無咎自從師傅去世之後,獨來獨往也有些寂寞,既然小傢伙願意陪自己,當然是求之不得。
  這只靈鳥雖然可愛,也非常的挑嘴,鳥食從來不吃,只吃無咎做的飯菜,而且吃起來吃相無比驚人,狼吞虎嚥用在一隻鳥兒的身上都不覺得誇張,吃相如何可見一斑。
  而且這隻鳥兒還很不喜歡無咎的青銅面具,雖然每次有人的時候不會怎麼樣,不過只要屋子裡沒有人,牠就會撲稜著翅膀,去和無咎搶面具,不然就是在面具上啄啊啄的,若不是確信自己的面具堅固無比,無咎都要懷疑這小傢伙是鐵了心要把面具啄穿不可。
  而到了晚上,無咎就會在自己的房間裡做修煉的功課,不過除了師傅教的功課之外,他還會額外的背誦一大段拗口的句子,這就是當年蒼寰最後交給他的那本古書字,只可惜蒼寰始終都沒有說明這本書的內容是什麼,而無咎也不願去查詢,只是每日裡背誦不惜,彷彿是在完成昔日的諾言一般。
  無咎第一次在小鳥的面前背誦時,那隻鳥兒站在水碗邊上,一聽無咎的話出口,頓時站立不穩撲通一聲掉進了水碗中,好半天才掙扎著從碗裡站起來,顧不得抖去身上的水滴,而是用一雙充滿了不可置信神色的目光看著在那裡不受外界干擾,朗朗而讀的男人。
  無咎從來沒有看到過蒼寰的原形,自然不知道眼前這只可愛的小鳥,就是他沉埋在心底的人兒。而蒼寰則是根本沒有想到自己在人界尋找了十年的男人,會以這種方式出現在眼前,更沒有想到的是,當年自己拿來故意為難他的書卷居然被這個男人每日背誦,難怪這個男人在修道之後,進境會如此的迅速,每天背誦魔天寶典的人,若是修道不能快速的話,那才是真見鬼了呢。
  魔天寶典本是魔界的智者無聊時寫出來丟到人界引誘人類墮落修魔的,數百年前這本寶典曾經在人間引起莫大的混亂,最後是龍王出面,把這本寶典從人界放到了靈界,當初為了為難高順,蒼寰悄悄地把魔天寶典的總訣抄了過來,本是為了「欺負」一下這個笨蛋男人,沒想到如今居然變成了這個樣子。
  魔界寶典雖然是魔界之物,但是它的總訣大多數都是比較傳統的東西,主要是指點人類如何聚集游離在身外的能量,走蹊徑得到寶典者,只要每日誦讀便可以修成厲害的魔頭,如今無咎倒是誤打誤撞踏進了一條修道速成之途,外有魔天寶典的總訣修持,內有老道士傳下的正宗心法,加上無咎過去曾經吸收過自己三分之一的靈力,和現在每日裡救人求仁積修公德,只怕日後用不了多久,這個男人也能和他師傅一樣,飛昇仙界。
  蒼寰一邊聽著無咎的誦念,一邊讚歎著這個男人的好運氣的同時,又沒有來由的生起氣來。
  自從發現高順失蹤之後,蒼寰在他們原來居住的小屋裡,足足等了一年多的時間。每日裡都盼望著高順會回來,然後兩人可以像長老建議的那樣,面對面地交談一次,說出彼此心底的想法。因為怕自己出外覓食錯過高順,蒼寰托朋友帶了一整口袋的玉米棒子,然後每天吃上幾條充飢,然後就趴在窗前等待這個該死的笨蛋。但是高順有如肉包子打狗,一去不回頭。蒼寰等累了,便離開秀鄉鎮滿天下去找這個男人,但是人海茫茫,高順算是從此沒有了音訊。
  好幾次蒼寰都試圖就此放棄,放棄這個笨蛋男人,也放棄這段才萌芽就面臨夭折的感情,但是他做不到。
  每次賭咒發誓,說再也不會去在意這個男人。但每次路過田野山城,都會下意識的望向那人頭濟濟之地,心底期盼著哪一天,會突然在人群中看到這個殺千刀的男人。
  到了每年鴉族繁衍的季節,族裡族外多少美女美男成打的送上門來任君享用,但是最後他總是在對方失落的眼神以及長老們無奈的表情中放棄交配,灰溜溜的躲到人界,詛咒著那個笨蛋,當然同時也會在那山洞裡無限回味那一夜馳騁疆場的凌厲威風。
  蒼寰知道自己是中了一種叫做「高順」的毒,而這種毒的解藥只有一樣,那就是高順自己。
  而今天,命運和蒼寰開了一個小玩笑。當他們再度重逢的時候,彼此都改變了身份,或者說彼此都已經因為十年的等待和分離而變得成熟,但是蒼寰卻發現自己失去了最初的勇氣,他根本沒有勇氣向自稱為「無咎」的男人表露身份,然後氣勢洶洶的質問這個笨蛋怎麼膽敢在當年就這麼甩手而逃。
  因為蒼寰開始害怕,若是自己表露了身份,這個男人依舊不願意面對自己的話,自己又該怎麼辦呢?
  蒼寰每天都在猶豫,倒是毫不知情的無咎在一次接診後,突然說出了一番感悟。
  那是個和高順一樣,被昏官屈打成招的病人,雖然最後名聲獲得了清白,但是那一身的健康卻在陰冷的監獄中毀於一旦。無咎小心的為這個病人處理每一個傷口,然後開配各類的傷藥,忙碌了整整一天,在安頓好了病人後的回家路上,蒼寰默默地站在無咎的肩頭,迎著夕陽,無咎那被霞光映的通紅的青銅面具下,突然傳出了一種極為疲憊的音調。
  「小傢伙你知道嗎,我本來也應該和這個男人一樣,一輩子躺在床上,依靠別人的攙扶行走起臥,就和一個廢人似的,在痛苦和呻吟中度過人生的每一天……但是我很幸運,有個善良的人守護了我,他犧牲了自己的靈力,把我從死亡線上拖回了陽世……我應該好好的感謝他的,但是最終我卻很冷酷的對那個人說,不想再見到他。」音調沒有什麼平仄起伏,但是蒼寰卻能感受到平靜裡所蘊藏著的暗流。他靜靜的聽著,或者他能夠得到一直想得到的解釋。
  「我很混蛋是吧……我也這麼覺得。」無咎用頭輕輕蹭了蹭小鳥兒,「其實那是因為我不敢說實話,因為救我的是一個男人,而且救人的方式太驚世駭俗了……不過現在看起來,若是他能夠在救我的時候,把我壓在下面的話,或許我的心裡會更加舒服一點。」
  小鳥兒抽搐了一下,險些從無咎的肩頭落在地上。
  「當時自己就覺得特別對不起他,人家一個人品出眾、俊秀心善的好人,就這麼被自己給毀了,而且最讓我無法原諒自己的是,我醒來時發現自己抱著他,心裡除了驚訝之外,你知道嗎,我……高興著呢。」無咎頓了一下,最後還是把這從未說出來的話,吐露了出來。也許在他看來,通靈的鳥兒絕對是只聽不說的好聽眾,難得有機會吐露一下心思,也不用擔心自己這邪惡的心思會透露給別人知道,「後來回家的那些天裡,我不肯和他再擠一張床,是因為丟人,我在他面前甚至不能控制自己的慾望……」
  唰唰唰……小鳥兒丟過好幾個白果眼,心裡臭罵著這個笨蛋男人。
  有反應才對,小爺我這麼漂亮,你若是沒吃過不知道味道也就算了,嘗過味了還沒感覺,你就去死吧!
  「現在回想起來,自己真是傻,老天送來的好事就這麼推出門去了……」還在繼續自言自語的男人根本就沒有想到,自己口中的姻緣,早就在繞了一大圈之後,再一次的回到了自己的手中。
  
  「算你聰明,知道老實交代!」蒼寰在心頭很是不屑的撇了撇嘴,不過那滿臉的笑容卻是怎麼也遮不住,總算那張長滿羽絨的鳥臉讓人無法看出笑容,雖然對於無咎的優柔寡斷很是鄙視,不過總算這個笨蛋還開竅,要是他真敢說出什麼人獸不可配之類的話,他非一口咬死這笨蛋不可——當年那個混蛋龍王可沒有少在自己面前總結人類的倫理結構和社會構成,那一陣子的打擊,至今蒼寰還是記憶猶新。
  既然現在笨蛋開口了,那麼自己是不是也找個機會坦白一下呢?蒼寰暗中設計著自己的出場畫面:是先寄一封警告信,說已經找到你了,嚇唬嚇唬無咎,還是乾脆在無咎面前恢復原身給他個出其不意?再不,等他洗澡的時候,猛然出現在浴室裡,這樣好像是最真誠的赤裸相待,當然他個人是不反對烈火乾柴直接放火燒上一回,最近可是鴉族的繁衍期,他也憋的夠久了……
  正在滿腦子預演「浴室赤裸羔羊」劇目的蒼寰沒有發現,無咎走著走著慢慢的停下了腳步,青銅面具突然轉向不遠處的暗巷:「哪位道兄駕臨,還請現身,在此藏頭露尾,不覺得多此一舉嗎?」
  「不虧是青面聖手,我們借用白雲帳也沒有瞞過你的眼睛。」說著幾十條人影從暗巷的牆壁內,陸陸續續穿牆而出,轉眼間便將無咎圍攏在包圍圈內。
  「各位是什麼意思?無咎有得罪通道的地方嗎?」嘴上這麼說,但是光看那幾張熟悉的面孔,無咎就猜到了對方的來意,這些人分明就是不久前在碧樹山上圍獵靈鳥的修道士們。
  「無咎道兄宅心仁厚,自然是人人稱讚,但是所謂君子不奪人所愛,你把我們找了半天的靈鳥抓來,佔為己有是不是太過分了些呢?」為首的修道士張口就是顛倒黑白的說法,看他們人人握著兵刃法寶的兇惡模樣,擺明了是來搶小靈鳥的。
  「這隻鳥兒只是無咎的玩伴,並不是靈鳥,各位看錯了吧。」
  「哼,是與不是自然是我們說了算,無咎,你若是識相,就把靈鳥交出來,我們自然不會追究你私藏靈鳥之責……」
  「放肆,你好大的口氣!」對方咄咄逼人的模樣,終於還是把無咎惹怒了,「這靈鳥乃是靈界之物,非人類所能擁有,你們不思好好修煉參悟天道,反而四處搜捕靈獸,盜采靈丹,有傷天合,難道就不怕天譴嗎!」
  「哼,什麼天道地道,老子只知道要飛昇仙界,就需要靈獸內丹,你若憐惜這小鳥,等爺把靈丹取出後,你愛怎麼憐惜都行!」對方無恥之極的話語非但沒有人出言斥責,反倒是人人附和著。
  「你們這群無恥之輩,今天若是想從我這邊搶走靈鳥,除非從我的屍體上踏過去!」無咎說著從衣袖裡抖出一把長劍,這劍是他師傅的遺物,雖然論到揮劍打架,他是個徹頭徹尾的菜鳥,但是當年老道士可是傳下來三招保命的招數,至少逃跑是沒有問題了。
  出劍橫掃掃一片,轉個圈兒再一片,面對前方一刀切,看見沒人跑不見。
  這三招堪比程咬金的三板斧,灌注了無咎全部的道力後,寶劍的劍芒頓時暴漲三尺,三招一過,果然把那些包圍的人都往後逼開了足足三步的距離,趁此機會無咎撒腿就跑,那些圍攻的人想追,卻被為首的道士攔住了身形。
  「不用追了,掌門人已經在出城之地擺下天羅地網,逃不了他的,再說那隻小鳥已經吸入了我撒在空中的靈腐粉,用不了多久,便會中毒,逃不走的。」
  
  無咎帶著小鳥一路狂奔,不敢在此地停留片刻。無咎知道這些小門派的修道士不講理起來,簡直就是魔障,什麼事情都做得出,他可不想拖累了四方的凡人。
  出了城一口氣又跑了許久,才在山腳的一座荒廟裡,停下喘口氣,一屁股坐在雜草叢中的石階上,無咎氣喘吁吁的摘下面具用衣袖將額上的汗水擦去,還來不及把面具戴上,就見待在自己肩頭的小鳥突然間滑落在懷中。
  「小傢伙,你怎麼了?」無咎吃驚的把小鳥捧在手中,只見原本蹦蹦跳跳的鳥兒,如今竟然在不明所以的瑟瑟發抖。
  「娘的,這幫混蛋居然敢下毒!」隨著一聲憤憤地詛咒,一條黑色的人影慢慢的在無咎的懷中成形,當那久違的容顏落入無咎的眼中時,一種不可置信的愕然以及隨後的喜悅在瞬間湧上心頭。
  「蒼寰……」無咎試著呼喚,生怕這一切都是自己的幻覺。
  「笨蛋!現在我不找你算帳,你給我把皮繃緊了,日後,我連本帶利和你算!」蒼寰憤怒的狠狠瞪了無咎一眼,當然這純粹是遷怒,因為這該死的毒藥逼得他不得不提前現出人身,這也代表著才計畫不久的「浴室赤裸羔羊」還未實施就已經破產了。
  「啊,你要不要緊?怎麼中毒了?」雖然心頭激盪,但是無咎還是沒有忘記蒼寰剛才說的中毒,看著那張漂亮的容顏隱隱透露出淡淡的青紫色,無咎不由得也跟著不安起來。
  「是魔界的毒粉,對於靈界來說就是毒藥,不過還好,我只要打坐逼毒……」蒼寰深吸了一口氣,話還沒有說完,一陣震天的哄笑聲,便由四面八方穿了過來,只見原本雜草叢生的坡地上站起密密麻麻的人群,為首的正是此刻無咎最不想見到的修道士。
  「果然是靈界的靈獸,居然已經是化形的了,想來你的內丹化開後,足以讓我天裕門的弟子仔修道上都提升一個台階。」為首的修道士,心中無比的得意。
  對於他們這些以追逐靈獸為主的修道士來說,像蒼寰這樣能夠化為人形的,絕對是珍品中的珍品,因為十年來靈界前往人界的通道檢查得越來越嚴格,能力弱的、年紀小的根本過不來,而即便出現在人界了,也少有單獨行動的。
  「你不用擔心靈腐粉,我這裡有天罡化骨鼎,只要把你攝入其中,鼎內的三昧真火只需片刻便能夠把你連皮帶骨和內膽煉化成靈丹,所以你安心的去吧,我天裕門會為你立牌超渡的。」說著修道士手心向上一翻,頓時露出一隻小巧的三足爐鼎。
  修道士抖手將爐鼎拋向空中,那小小的三足鼎在離開修道士的手中後,立刻迎風化為一隻兩人多高的巨鼎,爐鼎的頂蓋慢慢的移開,一抹艷紅從鼎內射出,在空中布成一張大網,猛地罩向被無咎緊緊抱在懷中的蒼寰。
  雖然還想向無咎交代什麼話,但是此刻的蒼寰實在太虛弱了,天罡化骨鼎射出的天罡之網輕而易舉的便把蒼寰攝入鼎內,當無咎撲上前去,試圖掰開漸漸合攏的爐鼎時,除了他的雙手因為接觸爐鼎那火熱的蓋子,伴隨著嗤嗤的聲響,散發出皮肉焦臭的味道之外,陷入鼎爐裡面的蒼寰只在最後聽見了無咎悲鳴般的呼喚聲。
  匡噹一聲,爐蓋緊緊地合閉了,將外面的世界和裡面的空間完全截斷,只留下滿目灼熱的火焰……
  
  
  夜風吹動虛掩的窗欞,發出咯吱吱的輕響,彷彿是特意打斷蒼寰的沉思。
  小心的把兩個已經睡的毫無形象的小輩們弄上床去後,放下輕柔的床帳,吹熄了燈火,黑夜立刻將整個屋子吞噬了下去,只有窗外的月色透過縫隙隱約閃現。
  「既然來了,就自己出來吧,我知道乙太精靈不會放任我不管的,你們向來是最雞婆的不是嗎?這麼多年沒有見,看來習慣還是沒有改變的樣子。」蒼寰冷冷的盯著房間的某個角落的空地上,用冰意十足的話語招呼著不請自來的客人。
  「別這樣冷淡啊,好久不見你就這麼對待好朋友嗎?」黑暗中一道身影搖搖晃晃的從地裡鑽了出來,乍一看彷彿是來自深淵的幽魂,除了一雙綠色的眼睛之外,根本無法從輪廓上辨別他的模樣。
  「好朋友?這個稱呼我可不敢當。」如今的蒼寰可不是過去那個束手被擒的傻瓜。
  「我知道你討厭我,事實上整個靈界差不多都因為你和那個人類的事情,把我們乙太精靈恨到骨子裡去了。」來人無奈的歎息著,「其實我們彼此都很清楚,事情會發展到那樣的地步誰都不願意、但又都不能放手。」
  「放手?我為什麼要放手,那個男人始終都是屬於我的,你們有什麼權利來和我爭?」
  「公平一點吧,蒼寰,我們都很清楚,如果當時放任你的男人繼續在人界的話,那麼結果只能是為了保持人界的平衡,我們必須抹殺無咎的存在,即便他再委屈、再無奈。這是乙太精靈的使命。」
  「那你們怎麼不在之前出手呢,怎麼不在我落入天罡鼎之後立刻救人呢,哪怕你們提前能夠把那些無恥的修道士……」提起當日事,蒼寰就覺得心底有一把怒火在熊熊的燃燒著。
  「我們不能傷害人類……」
  「但是你們傷害了無咎……」
  「因為那個時候,無咎已經不能算是人類了!」彷彿是被這每次見面都會上演的無休止的爭辯而激怒,從口氣來估計這個乙太精靈的腦袋上已經青筋亂出。
  「我管你!」蒼寰很令人吐血的丟著這麼一句台詞,把蠻橫和不講理發揮到了極致。
  「××的,你個不講理的潑皮!」黑影咬牙切齒的怒斥著。
  
  
  若是其他的靈獸面對著天罡化骨鼎的三昧真火也就只能化為他人口中的靈丹,但是蒼寰卻不會,因為他是整個靈界中最為特殊的一隻靈獸,鴉族的另類強者——火鴉。
  天地初始的時候,當創世三神製造了龍族成為整個世界的守護者,而在靈界成形後,鳳凰則被選為所有獸類的至高之王,鳳凰的特性在於它能夠浴火重生,幾乎到了永生不滅的地步。但是這也僅僅只是幾乎,萬物不可圓滿,終有欠缺,為了保證在鳳凰發生意外時,能夠出現替代者,所以在鴉族的傳承中,便出現了這麼個候補鳳凰的另類。
  火鴉的一生和其他的靈獸一樣,他的能力也不會超越其他人太多,但是若是有一日鳳凰出了意外,或者經歷浴火重生時,火鴉就會成為整個靈界的代理君王,而若是鳳凰死去,則火鴉就將進入龍族所守護著的混沌世界,經過混沌的淬煉,化身真正的鳳凰,取而代之。
  所以從本質上來說,火鴉和鳳凰是一脈相承,他們都能夠吸收火焰,並在火焰中成長。
  天罡化骨鼎裡的三昧真火對於蒼寰來說,不但不是致命的凶焰,反倒是最好的補藥。這源自仙界的火焰鍛燒著蒼寰中了毒的身軀,慢慢將毒質溶化、驅離,身體在火中懶洋洋的伸展著,所有的虛弱都化為烏有,被鍛燒過的翅膀愈發的堅硬,羽毛也愈發的閃亮。
  等將三昧真火全部吸收完畢後,蒼寰揮動自己嶄新的羽翅,輕易的將那鼎爐從中心起一分為二。
  
  當得意洋洋的蒼寰,打算給所有人一個驚喜的時候,入目的慘景,卻讓蒼寰嚇了一大跳。
  荒涼的山廟依舊雜草叢生,但是血紅的顏色已經染滿了整個大地,黏稠的血漿,沿著台階緩緩流下,殘肢斷臂到處都四散著,失去了身軀的頭顱滾落在角落裡,每一個頭顱上都殘留著一張寫滿了恐懼的臉,空洞的雙眼無法合閉,仿若是看到了不能瞑目的可怕畫面。
  荒廟中心的祭臺上,一個被血染紅的身影正單膝跪地,雙手拄著插入地下的長劍劍柄,彷彿是戰退強敵後,最後一名殘存的勇士,在疲憊和悲傷之下,依舊不肯倒下。
  蒼寰望著那熟悉而又無比陌生的身影,一時間不能理解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無咎……」蒼寰輕呼著,跨步試圖靠近,卻在邁步的瞬間被來自地下的力量牢牢地固定了在石板上。
  「不要靠近那個男人。」耳際傳來威嚴的警告聲,蒼寰回頭,卻看到一個小小人兒,搧動著透明的翅膀,一臉凝重的望著石台上的無咎,彷彿無咎隨時會變成一隻大怪獸般。
  「你是誰?為什麼阻止我?」蒼寰遲疑的問著,換來小人兒如刀鋒般尖銳的目光。
  「是你把魔天寶典給這個人類的吧?」小人兒沒有透露自己的身份,反而用一種指責的口吻問著蒼寰,「你怎麼可以把這麼危險的東西從靈界帶到人界來?難道當代的火鴉一脈連這點常識都不知道傳授嗎!」
  「火鴉怎麼教育和你沒有關係。魔天寶典只是龍王寄放在靈界的東西,只要龍王沒有特別說明,我愛往哪裡帶就往哪裡帶,有脾氣你找龍王去發吧。」論吵架年輕的蒼寰可是鴉族裡的頭號能手,那張長滿了伶牙俐齒的嘴,真要和人鬥氣,就是鴉族長老們全體上陣,能打個平手就已經阿彌陀佛了。
  「你、你把魔天寶典帶給這個人類練,這個人類如今走火入魔,被心魔所迷,眼看著就要魔化了,這種人物若是在人界成魔,不殺個血流成河是不會罷手的。」小人兒憤怒極了,自己在這裡想盡辦法拖延這個人類魔化的腳步,而身邊這個始作俑者,倒是狗咬呂洞賓不知好人心。
  「魔化?怎麼會,無咎怎麼會魔化?」蒼寰顧不得繼續和小人兒抬槓,一臉詫異的不知道要如何是好。
  「因為看到你被攝入天罡化骨鼎,無咎以為你就此死去,所以心緒大亂,才被心魔所趁,如今已經淪入魔化,待他睜眼之時,就是人界魔君誕生之日。」蒼寰身後的空中突然產生一波扭曲,一個鬚髮皆白的老者踏過虛空走了出來,黑色衣袍上的烏鴉飛鳥彰顯著老者的身份。
  「長老……魔天寶典我只抄錄了總訣,怎麼會……」蒼寰宛如找到主心骨一般,滿腹的問題想出口。而一旁的小人兒,也收斂起敵對的姿態,很有禮的向老人拱手致意。
  「傻孩子,你以為魔天寶典為什麼會由龍王君親自出手收回,而連魔君都沒有意見嗎?」老人輕輕的歎息著,「這本魔天寶典,不單會使人魔化,最要命的是,他能夠把入魔的人變成魔物們的巢穴,你且仔細看,無咎此刻身上沾染的血氣,已經成為低等魔物的寄身之地了,再下去無咎的血肉肢骨怕是無一倖免。」
  「怎麼會這樣?」蒼寰不可置信的抬頭仔細看,果然就見無咎身上那厚厚的血垢在風中非但沒有風乾,反而猶如新染一般,衣服無風自動,一張張扭曲的恐怖面孔在血色中上上下浮動,令人作嘔。
  「這是魔化初期,只要進入魔化中期,他就能夠自動的把魔化的魔物,隨意的釋放在空氣中,任何生命只要被魔物黏上,便會成為這個男人的附庸傀儡,若是他掌握了足夠的附庸傀儡,只要回到魔界,他就能夠成為魔界中的大魔頭,甚至連魔王都會頭疼。」小人兒補充說明著眼下的狀況。
  「那要怎麼辦?」蒼寰畢竟是火鴉,就算因為無咎的遭遇而亂了方寸,卻不至於完全忽略長老出現的意圖。
  「用這把匕首,刺穿這個男人的心臟,然後用你的青冥之火徹底的淨化他。」長老手中出現一把閃爍著青芒的匕首,托在半空中。
  「不要……」幾乎是本能的,蒼寰搖著頭,不想接受的抗拒著,青冥之火是和鳳凰所擁有的紅蓮之火截然相反的火焰,紅蓮之火燒盡世間萬物,但是青冥之火卻是燒盡一切魂魄,這無疑是給無咎判下了不可挽回的死刑。
  「不能以私情而毀根本,你忘記族規了嗎?」長老的話語異常的迫人,但是旁觀者都可以看出老人眼中的不忍。
  「可是……我下不了手啊。」蒼寰幾乎是哀求著。
  「你沒有選擇,要嘛在沒有造成更大的混亂之前,殺了這個男人;要嘛就在這個男人完全魔化之後,日日夜夜看著他不受控制的殺戮,靈魂生生世世被囚禁在這具身體中,痛苦自責直至瘋狂。」彷彿是不給蒼寰任何的退路,長老的話語斬釘截鐵,沒有任何商量的餘地,面對如此嚴酷的選擇,連那小人兒也有些不忍心的轉過頭去。
  要怎樣選擇?
  蒼寰不知道,但是留給他的時間,已經不多了。
  隨著幾聲低呼,蒼寰茫然的回頭,卻看到一直低著頭的無咎已經慢慢的抬起了頭顱。
  依舊是那張端正的臉龐,但是艷紅的血色已經充斥著那雙曾經清澈無比的雙眼,零亂的頭髮上也開始出現大大小小的恐怖面孔,蒼寰知道那是初步魔化即將結束的預兆,一旦完成了初步魔化,要再想救也來不及了。
  拍打著翅膀的小人兒焦急的在空中直跺腳,但是他的同伴們卻始終示意他不要催促。
  接著,在所有人企盼的目光裡,蒼寰慢慢的接過了長老手中的匕首。
  這次他沒有再開口,只是默默轉身,一步一步地向祭臺走去。
  我們的緣分難道就和開始一樣,才有了交集便要被切斷嗎?
  蒼寰望著那越來越近的身影,心中突然間變得空蕩蕩的,什麼都容不下。
  腦海中浮現的,是最初相伴的那些快樂的歲月,一個在床前教書,一個在榻上寫字,昏暗的油燈下,總是充滿著笑聲,有的是在嘲笑那醜陋的字,有的是在憨笑自己的笨手笨腳,還有的卻是因為快樂而喜悅。
  然後是無數的離別歲月,每天詛咒著這個該死的男人,同時也想念著這個該死的笨蛋。
  十年,找了十年、等了十年、悔了十年、心碎擔憂了十年。
  我們真是傻瓜,為什麼不早一點發現呢,為什麼不能早一點呢……
  尖銳的匕首幾乎毫無反抗的輕易穿過血色的衣裳,穿過記憶中堅實而充滿了韌性的胸膛,穿過那活絡絡、熱騰騰的心臟。
  如同丟入滾油中的水滴,圍繞在無咎身上的魔頭們發出刺耳的尖叫聲,彷彿是不甘心被毀滅一般,試圖衝出血色。
  但是沖天而起的青色火焰卻封閉了左右前後所有的空間,那鍛燒靈魂之火對於魔頭來說是最可怕的毀滅。
  
  
  「好吧,好吧,反正你從來就是不講理的人,和你說道理還不如和你談條件呢。」
  彷彿是無限委屈的忍耐了蒼寰的全部無禮,乙太精靈在心中無比自戀的讚歎著自己的定力又有所增加的同時,決定轉換方式和蒼寰老調重彈,「反正這次你是出頭了,按照當初的約定,只要你不搞破壞,我們也不會插手管你的行動,不過你若是不出格的話,我們願意在這次事件結束之後,把你的男人還給你。」
  「我是不是要焚香放炮大呼萬歲,感激得涕淚橫流?」蒼寰撇著嘴冷笑著,彷彿對方說了一個世紀性的大笑話。
  「你不要也行,大不了,我把你的男人拿去塞北海的海眼……」
  「你要是敢的話,我不介意在人界放火燒山,這些年裡我的青冥之火,大概連你們最在乎的時空壁障也能燒穿了吧,到時候放幾個魔頭到人間來旅遊一下好了。」
  「隨便你吧,如果這次不能夠把事情平安解決掉,你就是想全部燒光,都沒有問題。」黑影歎息著,這日子只怕是沒法過了,這些妖蛾子都湊一起跑來人界,難道是算準了他們乙太精靈忙不過來嗎?
  「恭喜了。」對於暗影的歎息,蒼寰沒有大笑或者鼓掌歡呼就已經很給面子了。
  「對了,九淵一直要我問問你,當年為了那個男人,你犧牲了自己的內丹,從頭開始修煉,甚至不得不幾次借用外力來躲過生死劫,換來的只是那個男人永世沉睡,這種事情值得嗎?」黑影在離去的時候突然回頭,望著蒼寰美麗的鳳目問著,或許疑惑的並不僅僅只是他一個人。
  「這個答案很簡單的,只要九淵哪一天和某個男人泡上了,不用我說,他也會瞭解的。」蒼寰的回答既狡猾又可惡,黑影翻著白眼再度沉入地下。
  蒼寰小心的站起身活動了一下手腳後,慢慢推開窗欞,閃身躍入窗外的黑夜之中。
  夜依舊深沉,靜靜的不再有聲息……
  值得嗎?
  不值得的話,又何必去做、去等待呢?
  
  
  清晨窗外的小鳥嘰嘰喳喳的鳴叫著,一夜好夢的翠娟和清箴子打著哈欠撩開床帳,互相很有默契的向對方有禮的笑了一下,做為昨夜護送自己上床的感激。
  只是翠娟心裡想著:這個清箴子也是個不懂得照顧人的世外之人,哪有把人丟上床就算好了的,至少也要把自己叫醒換了衣服再睡。
  而清箴子的想法則更加的乾脆:這個翠娟丫頭,看上去滿柔弱的,原來力氣還真是不小,居然能夠在不弄醒自己的情況下,把自己放在床上,真是人不可貌相啊。
  
  推開房門,卻看到門外客棧的走道裡樓道上,小二們一個個緊張兮兮的上跳下竄,彷彿發生了什麼大事,清箴子隨手拉住一個路過門前給客人送茶水的小二,低聲地詢問發生了什麼事情。
  小二鬼鬼祟祟的透露:「昨天夜裡客棧的酒窖鬧賊,那小賊不知道使用了什麼方法,一口氣偷走了我們酒窖裡窖藏了二十多年的好酒,這酒是埋在地下好幾十尺下的,對方連土都沒有翻開,就把酒給取走了。」
  「真的假的?」清箴子聽著也覺得新鮮,這種手法恐怕只有高明的修道士才做的出來吧。
  「還有更加離奇的呢,我們掌櫃子有一壇上好的頭酒,那可是要用熱水蒸釀才能喝的,這小偷還特地蒸好了才偷走的。」小二對於這位偷酒賊也是無比的佩服。
  打發走了小二,和翠娟一說這事,小丫頭也笑了,正在那兒嘖嘖稱奇,屋子的窗戶突然被撞開,一團黑球連滾帶爬地從窗戶外掉了進來,把屋子裡的人嚇了一跳。
  仔細看才發現居然是那只充當了一個晚上教書先生的火鴉,只是此刻這隻大妖怪,居然如同醉雞一般滿身的酒氣,渾身上下的羽毛間不時滴落著香濃的酒液。
  面面相覷的兩人,終於瞭解到小二口中的偷酒賊是何許人物了。
  兩人的視線在空中微微交會了一下後,幾乎是不約而同地,開始以最快的速度收拾東西,末了把那只「醉雞」塞進一個布囊裡匆匆結算了房錢,出門就跑,彷彿身後有惡鬼追擊一般。
  一口氣跑了好幾里路,氣喘呼呼的翠娟才抹著汗,問清箴子要往何方去。
  「我們去乾坤門吧,我昨夜晚飯的時候,已經用飛符聯絡過幾個朋友,他們告訴我,如今諸多修道門派的掌門人都去了乾坤門,玉泉山出了這麼大的事情,還是盡早告訴大家比較好,我擔心這只是一種大災難前的預告……」
  沉睡在布袋裡的蒼寰,將頭藏在翅膀下,濃濃的酒意麻醉了肢體,也麻醉了無限空寂的心。
  夢境中自己彷彿又回到了那碧樹山間的小小深潭。
  自己靠著水潭邊的石壁上,宛如穩坐釣魚台的姜太公,很是溫柔的詢問著眼前那傻乎乎的農夫:「喂,你為什麼要偷我家的魚?」雖然這個魚也是我從東海偷來的。
  被驚嚇到的無咎,睜著一雙無辜的大眼睛,無限吃驚的反問著:「這魚,這魚是有主人的嗎?我,我不知道啊。」
  「不知道就可以隨便捕捉了嗎?這些魚可是很貴的耶!」
  「我、我賠給你。這個酒店的老闆說,一百文一條,我賣了十二條,那些錢我都沒有用,全還給你……」
  「可是這些錢原本就都該是我的啊!」
  「那……那您說怎麼辦……」
  「吃了我的魚,把你自己賠給我吧!」
  彷彿是等不及夢裡的回答出現,蒼寰咕噥著,腦袋低的更深了……
  
  《完》
—— 早起的小攻有受吃~早起的小受被攻吃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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敖彥還沒長大阿......

到底什麼時候會完呢
沉醉在酒紅液體中的精靈
醒過來吧......
將那詛咒打破
尋找──封印之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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感覺上故事還很長..~~
也完全看不出..小彥是和誰一起,.....
其他的配角.倒是很明顯........
第三部呀.!!!!!!!!!!!!!11
活得開心,不為什麼,只是為了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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謝謝 故事很長1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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唉!這故事還真長
以前看到一半
就沒看了
因為出書的關係停掉了
現在看了這麼多
怎麼還好像沒什麼動靜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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又是一個長篇...又是一個坑...好累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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