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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都市] 《半夏》作者:唐十六(溫柔攻 彆扭受)[完結]

第十九章

  像很多學校一樣,蘇郁所在的大學也是一到規定時間就斷電的。
  
  蘇劉二人折騰了大半夜,回到寢室,學校自然是早已把電閘給拉了
,要洗澡只能靠手電筒照著。最慘的還是蘇郁,因為在五樓,沒了水泵
抽水,水壓不夠,連水都沒了。多虧了王燦幫他事先接了好幾桶水。
  
  可惜拿幾桶冷水澆過身子,心裡還是一團亂,爬上了床,翻來覆去
睡不著。
  
  怎麼就糊里糊塗地答應劉思齊了呢?!
  
  手機突然震了一下,王燦其實也一直沒睡著,看蘇郁在對面瞎折騰
,就發了個消息過去。「快睡吧^_^」
  
  「嗯。(∼﹃∼)~zZ」
  
  王燦不問他晚上發生了什麼,問了他也不會說。王燦這個人很細心
,做事也很有分寸,一直以來都很照顧蘇郁,給了蘇郁很多幫助,蘇郁
從沒有覺得對方為自己所作的一切都是理所應當的,但真的很享受他的
照顧,也很感激他的關心。
  
  還想那麼多幹什麼,事情到了這個份上,就讓它順其自然吧……
  
  不過還是要給劉思齊提個醒兒,發個短信吧。「是你要瞭解我的,
好奇心害死貓,別後悔。」
  
  劉思齊今晚終於跟蘇郁的關係有了歷史性的突破,這會兒正興奮著
呢,他知道自己不正常了,竟然對一枚不過是長得比自己好看的憂鬱男
子來了興趣。一收到蘇郁過來的短信,立刻就回了。「不要緊>O<死而
無憾了!要是不讓貓好奇,貓會憋死的。」不過你比我更像貓。最後一
句,劉思齊沒按上去。
  
  蘇郁笑笑,關了手機。睡覺!
  
  之後的一段時間裡,劉思齊和蘇郁兩人的相處方式並沒有因為那一
晚的小插曲而產生什麼變化,蘇郁沒有刻意地躲避劉思齊,劉思齊也沒
有特意去挖掘蘇郁的隱私。他們還是像之前一樣,一起玩網絡遊戲,一
起上公選課,偶爾一起出去吃個飯;劉思齊期間問蘇郁的一些無關痛癢
的問題,蘇郁也都會誠心誠意地回答。
  
  又下了幾場雨,S市一下子冷卻下來,劉思齊和蘇郁趁著週末去市
美術館陶冶情操。
  
  自然是劉思齊先提議,然後蘇郁審核通過。
  
  S市美術館新館落成,短期內免費開放,蘇劉二人最看好的還是「
免費」二字。這一期展出的都是二十世紀一些知名畫家的作品,館內設
備一流,由於很多作品對溫度濕度要求很嚴格,所以需要展櫃二十四小
時恆溫恆濕,光這一項就稱得上是大手筆了。
  
  街上寒風蕭瑟,館內暖氣十足,溫差很大,蘇郁一進去就覺著熱了
,劉思齊更是直接把外套脫了。
  
  來參觀的人很多,其中大多數都帶著相機,看到自己中意的作品會
拍上一張,這些行為都是明令禁止的,卻屢禁不止,雖然工作人員不少
,但管理起來難度依舊很大,只能睜一隻眼閉一隻眼。
  
  蘇郁有些被廣大市民對藝術的熱情嚇到了,但也為那些逝去的大師
們遺留在人間的作品感到悲哀,不過他境界還沒有那麼高,只是稍稍感
慨了一下。
  
  「早知道我也帶相機來了。」劉思齊兩手的拇指和食指平成一個框
,瞇著眼做了個取景的動作。
  
  「手機也能拍啊。」
  
  「像素不夠,拍出來效果不好。」
  
  「那網上去看好了,我可以幫你把人用Photoshop做上去。」
  
  劉思齊抽了抽嘴角,「不用了,這種一定要自己拍的才有意義。」
  
  「先去看什麼?」蘇郁問。
  
  「先去看展館3D佈局圖。」
  
  「那看一下米羅的作品在哪兒。」眾多大師中,蘇郁只認識米羅一
個,但也僅僅知道他是西班牙現代畫家三傑之一,另外的甚至連他的代
表作也說不上來。
  
  「你喜歡他的作品?」
  
  「呃……也沒,就聽說過。」
  
  「哦,那先去看他的好了。」
  
  劉思齊查完佈局,帶著蘇郁直奔米羅的作品所在三號展廳。
  
  有人說,畢加索胡思亂想,沒有意思;米羅活潑可愛;達利變了世
界,像從另外世界來的。可是都太抽像了,蘇郁沒法從中讀出那麼多東
西,在他眼裡那都是鬼畫符,遠沒有中國的山水花鳥來得意境深遠。
  
  當然,只是因為他讀不懂才會那麼一廂情願地認為。我們不能勉強
一個學法律的來搞藝術。
  
  米羅的畫色彩鮮艷,線條簡潔,一般都是由幾個圖案組合而成,蘇
郁看了之後覺得心情很好,在某種程度上也算是一種收穫。
  
  一旁的劉思齊似乎看出了一些門道,一直都顰著眉頭。所謂外行看
熱鬧,內行看門道,劉思齊雖然是搞音樂的,但好歹也算是藝術的一種
,還是能從這些晦澀難懂的畫作中聽出一些畫外之音。
  
  「不喜歡?」蘇郁問得直接。
  
  「也不是。」劉思齊摩挲著下頷組織語言,「怎麼說呢……就是一
種感覺。」
  
  「不懂。」
  
  「呵呵。我說出來你也未必懂。」
  
  「那不要說了。」
  
  「你好掃興……」
  
  「那你說吧。我聽著。」蘇郁覺得心情更好了。
  
  「這些畫粗看也許沒什麼,或許你還會覺得有些幼兒園的小朋友畫
的都比他好吧?」看向蘇郁。
  
  蘇郁知道,這類畫家並不是不能把畫畫得具象逼真,讓一個小孩來
畫這些也許很正常,但是上了年紀的人的視角跟兒童是不同的,要在畫
作中展現出童心著實不易。但蘇郁還是配合地點點頭。
  
  劉思齊繼續道:「要從這些抽像的畫中看出具象的東西,很難,但
我還是想要從中讀出一些畫者想要表達的東西。想要看懂,卻又沒法看
懂,這種滋味,嘖嘖,你懂麼?」
  
  似懂非懂,蘇郁若有所思。
  
  「如果能遇到米羅本人,我一定會忍不住向他請教的。」
  
  「米羅已經去了二十多年了。」
  
  「我知道。我是說如果。」
  
  「可惜人生沒有如果。」蘇郁攤手作無奈狀。
  
  「你今天真的好掃興。吶,這看畫呢就像看人,一個人也就好比一
幅畫。有的人很好看懂,就像那些好像照片一樣的具象派畫作;有的人
卻像米羅的作品一樣抽像難懂。但是這抽像也是從具象中抽出來的,所
以還是有讀懂的可能,人也是一樣。所以在遇到感興趣的人,卻又無法
讀懂那個人的時候,我就會想要去接近他,瞭解他。」劉思齊不再看著
牆上的畫作,而是面帶微笑地看著蘇郁。
  
  劉思齊的意思很明顯,蘇郁也是在高等學府接受高等教育的人,沒
道理聽不懂,除非他裝傻。蘇郁狡黠地看著他,不發表意見,就問了句
:「為什麼?」
  
  一句為什麼,又把話題轉給了劉思齊。這個問題劉思齊生日那天蘇
郁也問過劉思齊,現在又一次問起,時間變了,地點變了,只是人沒有
變。
  
  劉思齊眨眨眼睛,從容道:「因為你說的,人生沒有如果,當然要
抓住機會啊。」他把蘇郁剛剛調侃他的話原話奉還給了蘇郁。
  
  上一次他無法回答蘇郁的問題,這一次雖然回答了,但很寬泛,也
可以說是耍了一點小聰明,並沒有把問題的實質答出來,不過還是能看
出,他跟蘇郁又一段時間相處下來,對對方的瞭解是有所加深的。還有
,他應該感謝米羅,讓他頓悟了。
  
  蘇郁一時間無言以對,撇過頭去怔怔地看著那副《金藍》。呵,似
乎有一些懂了。
  
  …………
  
  美術館很大,裡面有十多個分館,兩人囫圇逛了一圈,基本上都是
一掃眼就過去了,再沒有像在三號展館裡那麼仔細地品評。
  
  逛完了兩人就在館裡的咖啡廳歇息,劉思齊給兩人要了兩杯最便宜
的咖啡。
  
  咖啡廳位置較偏,人不多,所以很安靜,但佈置得很有氣氛,采光
也很好,陽光透過玻璃穹頂照進來,把人烘得暖洋洋的直打瞌睡。
  
  蘇郁喝一口咖啡,又想起方才看的那些二三十平米的巨幅畫作來,
特別是畫那些山川城郭的,端的是氣勢恢宏,要是家裡面也能掛一幅…
…嘖嘖,不過話說回來,現在城裡面那些雞籠般的公寓樓層高還沒那些
畫來得高,沒法兒掛。
  
  劉思齊跟蘇郁碰了碰杯,發出「叮」的一聲脆響。「累了?困了?

  
  「我在想那些畫,這麼大一幅,得畫好幾年時間,沒得獎的那些畫
家怪可憐的。」
  
  「沒什麼好可憐的,這是他們自己的追求,而且能被掛在館裡展出
,說明已經被人們認可了。很多搞藝術的人都是一生清貧,死後才出的
名。他們追求的是藝術,是自我人生價值的實現,而不是名利。像我們
樂隊,都是幾個志同道合的朋友湊在一起,平時學校也沒給我們經費,
但還不是照樣每天都有刻苦練習,圖的是啥?!」劉思齊說累了,停下
來喝了一口咖啡。
  
  今天他的大道理一堆一堆的,但蘇郁並無反感,反而覺得對劉思齊
的瞭解更加深刻了,也不知這一番是否是他有意為之。想要瞭解一個人
,必然要讓對方先瞭解自己,看來劉思齊還不笨。
  
  「你們樂隊不是有參加比賽還得了獎麼,這是追求名利吧。」
  
  「非也非也。可能別人看到的是名利,但我們身在其中,看到的是
大家對我們的追求的一種肯定,兩者是不同的。沒想到連你也這麼說,
哎,真叫我傷心啊。」劉思齊做戲做足,抹抹莫須有的眼淚。
  
  「強詞奪理。」蘇郁抿嘴笑。
  
  「嘿嘿,要是理在你那邊站得住腳,我怎麼能搶得過來?」劉思齊
燦爛一笑,迎著陽光,有些晃眼,「唔……還有一點,如果自己追求的
東西能夠得到自己在意的人的認可,那就是對他努力的最大肯定,那才
是最令他感到快樂的。」
  
  蘇郁突然想起來那天深夜在天台,劉思齊非讓他給自己的新歌一個
評價,當時只覺得他煩,現在想想原來是這麼回事,還是挺可愛的。
  
  回過神來,發現劉思齊正盯著他看,那架勢似乎是要把他的臉上看
出朵花兒來。於是,蘇郁很沒骨氣的臉紅了。
  
  哎,冬天來了,春天還會遠嗎……




第二十章

  日頭漸短,過了聖誕節,有的課就結束了,蘇郁的物理學與人類文
明完結後,劉思齊便開始找他去圖書館複習功課。期末,圖書館的人特
別多,但是劉思齊總能搶到座位。
  
  一月下旬,蘇郁所有的課終於都考完了,出了考場一身輕鬆。回寢
室收拾一下就回家過年了,520幾個兄弟離校也就是這幾天。
  
  劉思齊依舊比蘇郁早考完,這一次他沒急著回家,而是賴在學校裡
一直陪到蘇郁解放了,再把人送到火車站,等他上了火車還在窗口囑咐
他寒假裡面手機千萬不要關機。
  
  蘇郁是含著笑離開的。
  
  前幾日,莊衍問他是不是戀愛了,估計是老和劉思齊往外跑,叫莊
衍的狗鼻子嗅到了姦情的味道。他的回答當然是沒有,其時莊衍一本正
經地質問他,還真讓他有些心驚。莊衍聽了他的回答,又連連搖頭說不
會啊不會啊,我怎麼可能可能錯呢。然後蘇郁就想,真有那麼像麼?
  
  現在好了,回家過年,六根終得清靜。
  
  年關將近,家裡先是進行了一次大掃除,蘇郁從妹妹的床底下掃出
了二十多封情書——他家基因好,的確都長得挺招人的。
  
  早些日子,家裡就做好了各種各樣的醃臘品,到了臘月二十八,把
香腸、臘肉什麼的都煮了,一直要吃到過完年。
  
  二十九那天,蘇郁奉旨去鄉下接奶奶。任務艱巨,不過每次他都能
圓滿完成。蘇奶奶雖然不怎麼待見兒子媳婦兒,但這麼多年了,早就想
通了,況且她向來拿這個孫子最沒辦法,寶貝得緊。
  
  年三十大早的,蘇爸爸從房裡拿出一副春聯貼到大門上,接著就開
始和蘇媽媽兩個人包春卷。蘇奶奶翻出一隻煤爐,生了火,把一砂鍋蹄
膀放上去用慢火燉,不一會兒,整間屋子裡就都是肉香了。
  
  蘇郁的妹妹面臨高考,學業緊張,一直都在補課,年三十也不例外
,天還沒亮透就背著書包去了學校,過了中午才被學校放回家過年,一
個禮拜的寒假卻有三十多張卷子要做。不過蘇郁不同情小丫頭,畢竟他
自己也是這樣過來的,何況家裡大人對她的關心明顯多過自己。
  
  到了晚上那就更熱鬧了,一家人圍坐在一起吃年夜飯看春晚,蘇爸
爸廚藝好,一大桌菜都是他做的,桌子中間還有一個火鍋,五個人胃口
都好,能一直吃第二年。
  
  外面煙花爆竹響個不停,蘇郁的手機一整個晚上也是一刻都沒個停
歇,才講完一個,手機還沒塞回口袋便又響了起來,看得蘇媽媽直皺眉

  
  其實電話都是莊衍、陶韜幾個哥們兒打來的,但蘇小妹一個勁兒地
瞎起哄,跟爹媽說是哥哥女朋友打來的,弄得蘇郁在家長面前很被動,
也不想想她自己床底下還有那麼厚一摞情書。
  
  蘇奶奶以為孫媳婦兒有著落了,樂得合不攏嘴,連電視裡本山大叔
的小品都沒能把她逗得這麼開心過。
  
  蘇郁被弄得毛了,一度想把這丫頭收到的情書拿出來抽她丫的兩大
嘴巴,但大過年的不好發作,咬了咬牙,拿了個春捲回屋裡講電話去了
。不過這樣一來就更坐實了他的「罪名」。
  
  十一點,劉思齊來電話了,電話裡也是辟里啪啦的爆竹聲,不過他
說的話還算聽得清楚。
  
  「喂,蘇郁,能聽清麼?」爆竹聲小了很多,估計是劉思齊躲到哪
個隔音效果比較好的地方去了。
  
  「能。」
  
  「可是我聽不太清楚你的話。」
  
  蘇郁適當地放大嗓門,想讓劉思齊聽清又不想叫門外的人聽見。「
沒辦法,我家隔音效果不好,老房子了。」
  
  「好了好了,能聽清了。不嫌棄你。現在在幹嗎?」
  
  「跟你打電話。」
  
  「好麼。事兒媽給你打電話了沒?」
  
  「還沒。」
  
  「太好了!」
  
  「你樂呵個什麼勁兒啊!」
  
  「哈,我就樂,你管我!有沒有看春晚?」
  
  「看了一點。」
  
  「哈哈,你竟然看了!」
  
  「怎麼?」蘇郁對著空氣比了個中指。
  
  「沒怎麼。哈哈。好看麼?」
  
  「也就那樣了,無甚新意。」
  
  「哈哈……」竟然跟學語言的拽文!
  
  「你笑吧。笑死你。」長途啊!還好自己是免接聽的……
  
  「呸!呸!大過年的不要說這麼不吉利的話啊!那個,吃餃子沒?

  
  「沒有。我們這裡不吃餃子的。」
  
  「哦。我給忘了,你那兒是吃臘肉的。」
  
  「你知道的不少嘛。」
  
  「那是。你們家年夜飯幾個人吃?」
  
  「五個。」
  
  「挺熱鬧的。我家現在就我一個人,真冷清。」
  
  「怎麼了?」
  
  「沒什麼,我先吃完就先回來了,受不了家裡那幫人。」
  
  有錢人啊!去飯店吃年夜飯!蘇郁心裡挺羨慕的。「一個人安靜點
不好麼。你不知道,我妹妹特討厭,她自己收到好多情書不說,我今天
不過是電話多了點他就跟我家裡說是我女朋友打過來的。」
  
  「惡人先告狀!哈哈,不是挺可愛的麼!」
  
  「可愛?」蘇郁的聲音上揚了一個八度,「你覺得可愛就送給你吧
!」
  
  「不要,我有你就夠了。」
  
  「……」
  
  「怎麼不說話了?對不起啦,開個玩笑而已。」
  
  「劉思齊,有些玩笑是不能隨便亂開的。」
  
  「怎麼突然這麼嚴肅了?跟你說啊,剛在飯店裡,我們家裡逼著我
姐結婚。我姐是個事業型的女人,三十一了還不結婚,老女人沒人要了
都。」
  
  「想把你姐介紹給我?」
  
  「不是啊,你聽我說。家裡不是逼她結婚來著麼,你知道她怎麼說
?」
  
  「我怎麼知道……」蘇郁躺倒在床上,電話打得時間長了耳朵都有
點痛了。
  
  「她竟然說,我不找女朋友她就不結婚!我靠,瘋女人,她結不結
婚關我什麼事!我還台灣一日不回歸我就一日不找女朋友呢!喂?你有
在聽嗎?」劉思齊說得有些激動了,不知晚上喝酒了沒。
  
  「嗯,我聽著。」
  
  「嘿嘿,蘇郁,你長得好,不如你化妝化妝,打扮打扮,我把你帶
回家去跟家裡說你是我女朋友。他們肯定不會懷疑。然後那瘋女人就能
滾去結婚了。」
  
  「劉思齊!你他媽的!跟你說了有些玩笑是不能隨便開的。」
  
  「知道了。大過年的別生氣啊。」劉思齊也意識到自己有些過了。
  
  「成,那你別再說那些混話!」蘇郁想生氣,卻又氣不起來。
  
  「可是,蘇郁,我最近老在想一個問題。」
  
  「什麼?」
  
  「你要是女的就好了……」
  
  「你他媽還說!別指望我因為你一句話就去變性。」
  
  「我也沒要你變性,現在這樣挺好的。」劉思齊說話的聲音越來越
小。
  
  蘇郁的腦子被劉思齊交的一團亂,「我爸叫我下樓放鞭炮了。」
  
  「唉!你別掛電話!」
  
  「又怎麼了!」
  
  「還有事兒,等到十二點之後再跟你說,但是你千萬別掛電話啊!

  
  「好吧。」劉思齊還是一如既往的愛賣關子,不過電話費是他的,
隨他去好了。
  
  蘇郁其實能猜到他要說什麼,覺得這樣的劉思齊怪好玩兒的。插上
耳線,把手機揣褲兜裡就匆匆下樓了。
  
  劉思齊一直在電話裡絮絮叨叨一刻不停地說,就怕蘇郁把電話給切
了,也不管那一頭鞭炮聲那麼大,對方能不能聽清。
  
  新年鐘聲敲響的同時,蘇郁聽到劉思齊在電話那一頭對他喊道:「
新年快樂!哈哈,我是今年第一個跟你說新年快樂的吧!」
  
  蘇郁也扯著嗓子跟他喊:「新年快樂!我也是今年第一個給你說新
年快樂的!」
  
  兩個大男人也不嫌膩歪,不過反正旁邊爆竹煙花的聲音更大,不用
擔心別人聽到。
  
  蘇郁又跟他講了會兒才掛了電話,緊接著王燦又打了進來,他的手
機今晚上就沒個消停,真變成熱線電話了。不過這是好事,說明他被人
記著,受歡迎。
  
  「阿郁,新年快樂!」
  
  「新年快樂!」
  
  「你的電話可真不好打,我打了一個多小時一直說你正在通話。看
來今年我不是第一個跟你說新年快樂的人了。」王燦語氣裡略帶了些遺
憾。
  
  一個多小時啊……看來劉思齊就比他快了一步,蘇郁笑笑。
  
  「這麼開心?剛才是劉思齊在跟你講電話吧?」
  
  「你知道啊?」
  
  「剛才不知道,現在知道了。」
  
  「孱頭,你丫套我話呢!」
  
  「沒啊,我不是一開始有猜到麼?不逗你了,其實打過來就想跟你
說一聲新年快樂。」
  
  「太煽情了!孱頭,我受不了你了。」
  
  「你壓歲錢拿了多少?」
  
  「五百。」
  
  「這麼少!」
  
  「還好了,我奶奶偷偷給我的。你又不是不知道,自從我上了大學
,我爸媽就不給我壓歲錢了。」蘇奶奶一開始給了蘇郁和他妹妹一人兩
百,後來又偷偷給了蘇郁三百,加起來正好五百。從小到大只有奶奶是
偏心於他的,蘇郁知足了,希望奶奶能長命百歲。
  
  「本來還想讓你請客的,現在看來還是我請你好了。」
  
  「什麼時候?開學?」
  
  「大年初二。你有空麼?我來你那裡玩。」

TOP

第二十一章

  蘇郁家親戚不多,就大年初一要去外婆家拜年,其他就沒什麼安排
了,所以大年初二那天,他起了個大早去機場接王燦。
  
  王燦就背了個包,裡面是換洗的衣物。摟了蘇郁,上了機場大巴。
  
  「到了市區之後我們去哪兒玩?」王燦問。
  
  蘇郁攤攤手,「不知道。」然後又轉過去看窗外疾行的人們。
  
  王燦怒,用手指戳他腰,「你是地主哎!你負責點!」
  
  蘇郁被戳得癢了,拿手招架,「大當家,俺是鄉下來的,城裡不熟
悉。」
  
  「那也比我這個外省來的要熟悉啊!」王燦被他抓著雙手一時掙脫
不出來。
  
  接近發車,上車的人越發的多。司機拿著話筒對著還沒擠上來的乘
客喊了幾句,又對著車內的乘客喊了幾句,引來不少怨聲。
  
  蘇郁從座位上探出頭去,也吼了一句,引來車內一陣哄笑,氣氛一
下子又好了很多。
  
  可惜王燦一句都沒有聽懂,「你們說得四川話?」
  
  「嗯。」
  
  「說的什麼?」
  
  「司機說大家抓緊時間往後走,我跟他說不是時間問題,是空間問
題。」
  
  王燦這才開始笑,比大家不是慢了一拍兩拍。「你什麼時候變得這
麼幽默了?」
  
  「沒注意過。不知不覺就……」
  
  「你這段時間變化是挺大的,唔……比以前開朗了。」
  
  「孱頭,要不咱去逛廟會吧。」
  
  「好。你帶路。」這小子竟然轉移話題!
  
  「嗯。等下到了市區我們招輛出租車。」
  
  「……」鄙視啊!被劉思齊帶壞了!一定是的!
  
  …………
  
  舉辦廟會的那個廣場人是相當的多,水洩不通的多,蘇郁和王燦費
了九牛二虎之力一路往人堆裡面擠,饒是天氣冷得要命,還是出了一身
熱汗。
  
  結果擠到臨時搭建的舞台前一看,演的是川劇,囧了。他倆都是不
懂戲的人,何況是這種地方上的小戲種。不過聽周圍的叫好聲一陣一陣
的不絕於耳,想來台上的表演時相當精彩的,可惜他們是真的看不懂。
  
  雖然看不懂,但好不容易擠進來,兩人還是多站了一會兒,能感受
一下這濃郁的文化氛圍和節日氣氛也是不錯的。台上咿咿呀呀的,從演
員的著裝打扮來看,應該演的是三國裡的某一出。
  
  蘇郁看著看著就有些忍俊不禁,竟然想起了六分之一樂隊的那個鍵
盤手徐珊來,在不會聽戲的他聽來還真的辨不出什麼差別。
  
  「笑什麼呢?」雖然人變開朗了,但還是會間歇性地發呆啊。
  
  「我在想,如果是劉思齊看到這裡在演戲,一准掉頭就走。」
  
  怎麼又是劉思齊那小子!王燦皺眉。
  
  蘇郁繼續道:「他們樂隊裡那個鍵盤手特愛唱戲,可偏生一副公雞
嗓子,大家都受不了她。上次跟他們去KTV……」他講得興起,轉過頭
來卻發現王燦一臉的不爽,似乎並沒有仔細在聽,「怎麼了?」
  
  「你跟我講這些我又不知道。」
  
  「沒啊。那個鍵盤上你見過的。就那天劉思齊生日,那個個兒蠻高
的女的,沒有化妝。」蘇郁連說帶比劃。
  
  本來人就擠,蘇郁動作一大稍不留神就會碰到邊上的人,王燦按下
它的手,「你說了我也沒印象。」是啊,當初注意力壓根沒放在那些人
身上。
  
  「這樣啊……就說讓你一起去的,還可以跟劉思齊PK一下。」
  
  聽他一口一個劉思齊,王燦覺得自己要崩潰了。「咱不看戲了。聽
不懂,不好看。」
  
  蘇郁對川劇興趣也不大,就又跟著王燦往外擠,這是逆人流而行,
費得力氣更大。
  
  這一年的廟會挺隆重的,前些日子蘇郁看新聞的時候就看到記者對
主辦方的採訪了,所以才會提議來這兒逛逛。廟會的主題是三國文化,
除了最全面、豐富地表達蜀漢文化外,還集中展現「大三國文化」,囊
括了歷史上魏、蜀、吳的文化精粹。如果是晚上來,不僅能觀賞到三國
主題燈會,還能親手放飛主辦方免費提供的孔明燈。
  
  晚上有晚上的節目,白天有白天的活動。蘇郁王燦看完了川劇又去
看皮影戲,這皮影戲的幕布可是特別加寬過的,檯子架得老高,後邊十
多個人同時演出,演的正是三國裡頭著名戰役之一的火燒赤壁。
  
  儘管是平面的小紙人兒,但依舊能把戰爭場面演得氣勢十足,特別
是中間兩個武將的戰鬥,那叫一個酣暢淋漓。最出彩的還不是這些,是
兩個站在目前面說書的中年人,配合著畫面把故事講與大家聽,並且那
些車馬聲、戰士的吶喊聲、刀劍齊鳴戈矛相交之聲全是由這兩人嘴中發
出來的,實在是口技了得。
  
  打至最酣處,台下爆發出一陣叫好聲,王燦忍不住也跟著拍手叫絕
。皮影戲用的是普通話,他每一字每一句都聽懂了,並且聽進去了。第
一次離得這麼近欣賞嘴上功夫,當真是打心底裡佩服這些民間藝人。
  
  「看到沒有,這就是中國最原汁原味的動畫片!小日本的美少女算
什麼,美帝國的機器人算什麼!」
  
  「看見了看見了!孱頭,你別這麼大聲說話,我耳朵受不了!」蘇
郁把王燦推開一點,揉了揉耳朵。
  
  「這麼多人,我不說響點兒你能聽見麼?!」
  
  「那你也不用把嘴巴貼我耳朵上啊!我耳朵靈光著呢。」
  
  「我這不是怕你跟我說風太大沒聽清楚。」
  
  「哈哈,小日本的動畫你丫不是看的挺用心的麼?」
  
  「你敢說你沒看過?」
  
  「行了行了,不跟你爭。看上邊!曹操出來了!」
  
  說曹操曹操到,他屁股後面還跟著好些賊頭賊腦的兵士。兩人不再
多話,一直安安靜靜地把這一出皮影戲看完,然後覺得肚子了,想吃東
西了。
  
  廟會上從來不會少了吃的東西。再往西面走一些,就能聽見小商小
販們那動聽的吆喝聲了。
  
  「糖油果子三大炮!嘗一嘗哦!」
  
  「新疆羊肉串,快來啊!」
  
  「來自台北的名小吃花生糖卷,味道好喲!」
  
  王燦的興致一直就沒降下來過,聽到這些吆喝聲卻是愣了,「怎麼
還有其他地方的小吃,不是說主題是三國文化,應該都是四川的小吃吧
。」
  
  蘇郁指指腦袋,笑道:「你遲鈍了噢。別的地兒來的小吃是給四川
人吃的,四川小吃是給你這樣的人吃。」
  
  王燦恍然大悟,下了面子有心揶揄。「我這樣的人是什麼人?」
  
  蘇郁撇撇嘴,「外地人。」
  
  「怎麼?不歡迎?」
  
  「歡迎之至。四川人民是熱情好客的。」蘇郁回給他一個劉思齊似
的微笑,讓王燦覺得有些刺眼。
  
  「呃……我們還是先吃東西吧。說好的,我請客。」
  
  蘇郁點點頭,率先走向糕點攤位,要了兩份八寶蛋烘糕。
  
  蛋烘糕形如半月,松泡酥嫩,蛋香濃郁,樣好味好,就是量太少吃
不飽。兩個吃貨,一路吃過去,腳不停,嘴不停,末了還忒沒形象的蹲
在路邊人手一碗擔擔面稀里呼嚕吃得起勁兒。
  
  冬天裡日頭短,兩人還沒玩夠,天色就暗了下來,掛在道路兩邊的
大紅燈籠也早早地亮了起來。王燦一看表,五點都沒到呢。「你這兒黑
的也太早了,我那兒差不多還要一個鐘頭才黑。」
  
  蘇郁瞧了他的手腕一眼,喲,勞力士!
  
  王燦得瑟地晃了晃手錶,「我爸給我的,不過是他用了好幾年的了
。」
  
  「財不外漏,你當心被人賊了。」
  
  「人小偷也要過年啊。」
  
  「節假日出來工作三倍工資知道麼!」
  
  「你也會貧啦!」王燦把袖口放下來蓋住手錶,「得勒,我當心著
呢。」
  
  「你今晚住哪兒?訂好酒店了沒?」
  
  王燦聳了聳肩,「沒有唉。我請你吃東西了,不如你請我住你家吧
?」說著摟住了蘇郁的肩膀。
  
  蘇郁皺了皺眉,從他手臂裡逃脫出來,「別鬧。」
  
  「沒鬧啊。你說現在去哪兒定房間?」好吧,這話有歧義。
  
  「王燦!我不覺得你會沒有事先做好準備。」
  
  王燦一臉無所謂,他做事的確都要有十足的把握,不過在蘇郁身上
還真不好說,所以光有準備是不夠的。「阿郁,我不來的話你打算怎麼
過這個年?」
  
  「上上網,打打遊戲,看看電視,睡睡覺。」你要岔開話題就陪你
岔吧,反正露宿街頭的也是你。
  
  「你爸媽呢?」
  
  「他們跟朋友去茶館砌長城……呃,打麻將。」
  
  「你家現在是五個人住吧。」
  
  「嗯。怎麼?」
  
  「好客麼?」
  
  「……」原來是故意繞遠路。
  
  「你剛剛說過你們四川人民是熱情好客的。」
  
  蘇郁剛要回話,被王燦打斷,「別說你不是四川人!」
  
  蘇郁只能把剛張了一半的嘴又閉上了。
  
  「你家裡人不喜歡你帶同學回去?還是更希望你帶個女生回去?」
  
  「不知道。」
  
  「那你在擔心些什麼?」
  
  蘇郁有些無力,「算了,你要住就住吧。別嫌我家房子小,到時候
你睡我房間。」反正在學校裡就是住的一間,看也被他看過了,還幫自
己洗過澡,那就摸也摸過了,還需要矜持什麼……
  
  「你要不想我住你家我就不住了。」王燦表面故作不快,內心實則
歡騰。
  
  「孱頭,你少來這套,不然你現在就到旅館訂房去!」蘇郁心說自
己都妥協了,該死的王燦還跟自己玩欲擒故縱,真他媽的無恥透了!
  
  王燦舉手投降,「我錯了。我住還不行麼。」
  
  蘇郁給他一腳,「反了你了!是你求我不是我求你!」




第二十二章

  蘇郁家的房子四室一廳,一廚一衛,一百多平方米,若擱到現在,
價格一定高得離譜,不過蘇郁家的已經是將近二十年的老房子了,當初
買的時候,這一片區域還沒發展起來,物價也低。
  
  四個房間都差不多大,蘇父蘇母一個,蘇郁蘇小妹各一個,還有一
個客房這幾天蘇奶奶在住,所以王燦注定要跟蘇郁睡一塊兒了。
  
  蘇郁領著王燦回到家的時候,蘇奶奶正在做神仙雞,又把整個屋子
裡弄得都是食物的香味;蘇小妹把自己關在房間裡做試卷,兩耳不聞窗
外事。
  
  「好香!」王燦吸溜著鼻子,肚子又餓了。
  
  「郁子,帶朋友回來啦!」蘇奶奶笑著從廚房裡走出來,雙手習慣
性的在純白的圍裙上擦了擦,「喲,這誰家的娃子,長得真抻抖哈!」
  
  「奶奶,這我大學同學,過來玩幾天。」說著拍了拍王燦。
  
  王燦給老人家問了好,復又笑著跟蘇郁打趣,「阿郁,你原來還有
個日本名字。郁子!哈哈!我回去得給你宣傳一下。」
  
  蘇郁那手肘撞他,也不知撞到哪兒,只聽得一聲悶哼。
  
  「真狠,我只不過說說而已。」
  
  蘇奶奶從儲物櫃裡拿出一罐茶葉,又要去拿熱水,蘇郁剛忙搶過去
,「奶奶,我來。」
  
  蘇奶奶看著蘇郁熟練地給王燦泡了茶,笑得一臉慈祥,「郁子,你
啥時候把你那些個女朋友帶回來奶奶看看?」
  
  王燦詫異地瞪著蘇郁:「你有女朋友了?怎麼不告訴我?!」語氣
那個怨喲。
  
  蘇郁把茶杯往他面前重重一擱,壓低了聲音道:「老人家糊塗了。
嗨,都是我妹妹害的,一會給你說。」又轉過去對蘇奶奶道:「奶奶,
你的雞快燒乾了。」
  
  蘇奶奶趕緊衝進廚房。
  
  蘇郁成功把一臉期待的奶奶支走,有些愧疚,給自己也泡了一杯茶
,在王燦邊上坐下。
  
  「現在可以解釋了吧。」王燦現在的表情就好像是抓到了自己還沒
成年的孩子早戀把柄的家長。
  
  「你吃醋了?」
  
  「嗯。吃醋了。」
  
  「神經。男人的醋有什麼好吃的。」蘇郁有些哭笑不得地把前因後
果給醋罈子解釋了一遍。
  
  醋罈子聽了也開始哭笑不得,這直接導致了他對蘇小妹沒什麼好印
象。不過這茶不錯,跟蘇郁帶到學校裡的是一個味道。
  
  「阿郁,哪個是你房間?」
  
  「對哦,我帶你去我房間。」
  
  蘇郁站起來,摸鑰匙開了自己的房門,帶著王燦走了進去。「旁邊
的是我妹妹的,以後別走錯了。」
  
  十多平方米的小房間,自成一片天地,主調是藍色的,很符合蘇郁
的個性。靠窗的位子一張小床,一個人睡是夠了,兩個人睡實在有些勉
強。邊上還有一張寫字檯和一把椅子,寫字檯上放著蘇郁的筆記本電腦

  
  房間的牆面很乾淨,沒有掛照片,也沒有貼海報,清清爽爽,是蘇
郁的風格。
  
  王燦脫下背包也放到寫字檯上,未經主人同意就逕自打開寫字檯的
抽屜,想要找尋蘇郁不為人知的一面。
  
  「你在找什麼?」蘇郁在床上坐下來,並不阻止。
  
  「你的照片呢?我想看。」
  
  「要看什麼照片?滿月照什麼的這裡沒有,全在我爸媽房裡。」
  
  王燦有些遺憾,「那別的呢?有麼?」
  
  「我們家很少出去玩,照片也少。左邊最下面的抽屜裡有一本同學
錄,我在裡面夾了些照片,都是學校裡拍的。不夠看的話我一會兒給你
去我爸媽房間拿相簿。」
  
  王燦這下開心了,迫不及待地翻出同學錄,翻開,入目除了畢業照
就是一寸照,還有很多不是蘇郁的,但絕對都是學校裡拍的。
  
  照片裡的蘇郁看上去比現站在他面前的蘇郁更加瘦小,留著那個年
紀千篇一律的小平頭,無甚特色,很難想像他是怎麼一步一步長成如今
這樣的。反倒是同學錄裡那些同學給他的歪歪扭扭的留言來得吸引人,
也更加有趣。
  
  蘇郁看他看得專注,笑了笑,起身出去,「你先看著,我去拿點吃
的來,順便燒點洗澡水。別的照片要我爸媽回來了才能拿。」
  
  「好。」王燦專心地翻看照片和同學錄上有趣的留言。
  
  幾分鐘的功夫,蘇郁拿著個果盤回來了,裡面放著些瓜子、葡萄乾
、花生、杏仁之類的乾果,最上面還有兩包薯片。
  
  王燦正坐在他床沿上對著一張照片看得出神,蘇郁把果盤放凳子上
,然後坐到他邊上,將那張照片從對方手裡抽出來。
  
  「一直找不到這張照片,原來在這兒。」蘇郁的語氣裡透露著懷念
,還有一些失而復得的激動,手指小心撫摩過照片,臉上帶著淡淡的笑

  
  「這張照片怎麼回事?我怎麼找不到你?」王燦問。
  
  蘇郁指著照片裡一個穿著公主裙的說道:「這個不是麼!這是我高
二的時候拍的。那年元旦匯演,我們班出的灰姑娘話劇,改編版的,班
上女生一定要我演灰姑娘。」
  
  「要你演你就演了?」
  
  「無所謂啦,又不會少塊肉。」
  
  王燦的嘴巴張得老大,久久不能合上。他先前一直覺得這穿公主裙
的女孩漂亮,沒想到是蘇郁扮的。那時候蘇郁還沒長開,卻已經能看出
現在的輪廓了,跟現在變化也不大,扮了女裝還真不敢認了,真叫人看
得移不開眼。
  
  「說句實話,挺好看的。你要這麼打扮了去上課,保準我們班上那
群女生一整節課都會尖叫。」
  
  蘇郁但笑不語。他想到劉思齊說要讓他男扮女裝然後帶回家去給父
母看,也不知道對方真的看到了會是什麼反應。
  
  搖了搖腦袋,手指滑到照片裡自己身邊的王子身上。「這個是我死
黨,現在在國外讀書,也不知去的哪一國,已經斷了聯繫了。」蘇郁的
笑容沒了,換上淡淡的哀傷,話中透著些許遺憾,翻看老照片時經常出
現的情緒——照片裡那些很久都沒能再見的故人常常讓我們感傷。
  
  王燦歎了口氣,「你們有接吻麼?」
  
  「什麼?」
  
  「劇裡。王子,公主。」
  
  「記不得了。」蘇郁放下照片,倒進自己軟軟的被窩裡蜷縮起來。
  
  ………………
  
  晚飯的時候,王燦終於見到了蘇郁家的其他人,蘇父蘇母看起來還
算年輕,蘇郁像媽媽多一些,蘇小妹則像爸爸多一些,兩人明顯都是往
好的方面繼承的。
  
  蘇父蘇母吃完了飯,碗筷一甩就出去繼續白天沒完的牌局了。
  
  蘇小妹十指不沾陽春水,一心只讀聖賢書,又把自己關房間裡修煉
去了。
  
  蘇郁幫奶奶收拾飯桌,洗涮餐具,讓王燦先去洗澡。
  
  王燦本想幫忙,但被一老一小拒絕了,也就不跟他們客氣,乖乖拿
了換洗衣物進了浴室,洗完了澡又乖乖地窩回蘇郁的小房間裡。
  
  等蘇郁忙完了,也把自己洗乾淨了回到臥室,王燦已經快睡著了,
四仰八叉地躺在他的床上。一大早起來趕飛機,到了這邊又瘋玩了一整
天,也該累了。
  
  蘇郁走過去,一腳把他從自己床上踹下來。
  
  王燦吃痛,醒了,惺忪的睡眼濕漉漉地看著蘇郁,「好狠啊!嘖,
不會要我睡地上吧?!我不要打地鋪啊。」
  
  蘇郁又給他一腳,「快起來,地上涼。你想打地鋪我還沒那麼多被
子呢。」
  
  「明明是你踢我下來的。」王燦白他一眼,揉揉屁股爬起來,又趴
回床上,這次是得了主人允許正大光明的趴。
  
  蘇郁把手上的東西扔給他,「吶,相簿,你要看的。」
  
  王燦看著老舊的厚相簿,不知該不該打開,他怕蘇郁又露出剛才看
劇照時的表情,幾番掙扎,對蘇郁過去的人生的好奇佔了上風,他到底
還是抵不住誘惑,翻開了相簿,帶著一些對蘇郁的歉疚。
  
  從剛出生的已經泛了黃的出生照,一直到在大學裡拍的都有,但相
簿裡大部分還是蘇小妹以及蘇父蘇母的。王燦發現蘇父蘇母很少抱著蘇
郁一塊兒照相,特別是在蘇郁三歲以後,他們的手裡抱著的就都是蘇小
妹了,其中的緣由他不好揣測。
  
  王燦一邊看照片一邊偷偷觀察蘇郁的表情,見他沒什麼不良反應就
壯著膽子,挑了一些蘇郁一個人的照片問他其中的典故。蘇郁回憶一番
,都會認真的作出解答,不過有一些實在記不起來的,他也會跳過,再
沒有出現過遺憾亦或哀傷的情緒。
  
  看完照片,時間尚早,兩人又看了一部賀歲喜劇才睡覺。蘇郁睡在
裡側貼著牆,王燦睡在外側貼著蘇郁,他知道蘇郁的睡相好,完全不用
擔心被踢下床去。兩人今天都玩得累了,粘了床就睡,沒有悄悄話,也
沒有多餘的小動作。
  
  王燦一直待到初五迎過財神才走,幾天功夫蘇郁陪著他把附近好玩
的地兒都逛遍了。買的是下午的機票,蘇郁送他到機場。
  
  四天不到的時間,王燦覺得自己收穫頗豐。
  
  臨登機,他突然摘下他的勞力士,戴到蘇郁手腕上。迎著蘇郁錯愕
的眼神,笑著說道:「阿郁,謝謝你陪我玩了這麼多天,給你的加班工
資。別叫別的賊偷去了。」

TOP

第二十三章

  時間太瘦,指縫太寬。
  
  轉眼已開春,蘇奶奶回鄉下了,蘇郁回校上課了,S市的柳條也開
始抽芽了。
  
  過完一個年回到校園,寢室裡的人都發現,四個人之中變化最大的
要數蘇郁,但具體哪裡變得不一樣了,他們一下子又說不上來。
  
  蘇郁剛把行李拖進寢室就被劉思齊一個電話召喚走了,王燦默默地
幫他把行李箱裡的東西分門別類的放進櫃子裡,再幫他把床也給鋪了,
莊衍看了大讚其賢惠。
  
  蘇郁爬上天台,上面的風有點猛,春寒料峭的,吹得他直打哆嗦。
  
  劉思齊沒事人一樣坐在地上撥吉他。
  
  蘇郁走過去踢踢他,「不冷?」
  
  劉思齊搖搖頭,手上並沒有停下。
  
  蘇郁挨著他坐下,劉思齊的身子正好幫他擋了風。現在角度正好,
蘇郁總算看清了他那張低垂著的半明媚半憂傷的側臉,好吧,其實更多
的是落寞。
  
  劉思齊自顧自地彈唱完一整首曲子才緩緩轉過頭來看蘇郁。「好聽
麼?這是我們樂隊第一次得獎的曲子。」
  
  蘇郁不語。
  
  「錢小波走了,他快畢業了,現在已經找了份好工作,我們都挺替
他感到高興的。」
  
  劉思齊深深吸了口氣,涼意直達五臟六腑。「六分之一樂隊現在少
了六分之一,只有五個人了。」
  
  蘇郁拍拍他的肩膀以示安慰。
  
  「主唱是樂隊的靈魂,我們樂隊的主唱沒了。」
  
  「會有的,麵包會有的,一切都會有的。」
  
  劉思齊把他的手從自己肩膀上拍下去,「好啦,好不容易醞釀出來
的氣氛都被你破壞了!」
  
  「我說的是實話。不然你又能怎麼樣?把他綁回來?你們不能也不
會讓你們曾經共同的興趣變成他現在的事業的絆腳石,雖然興趣有時候
能當事業來做,但最好還是不要。」蘇郁盡量讓自己的語氣變得輕快,
讓氣氛變得輕鬆,不至於因為自己幾句說教性質的話讓劉思齊難堪。
  
  志同道合的幾個人組在一起玩音樂,其實一開始就知道總有那麼一
天會各奔東西的,但當這一天正真到來的時候,卻又是另一種心情了。
感到失落、難過或者不捨是肯定的,尤其是像六分之一這樣只走了一個
人的,還偏偏是主唱。其實只要人走了只要再找一個就行了,但誰都知
道主唱是最難找的。
  
  錢小波難道心裡面不會不捨嗎?但他這樣一走了之卻又是最明智的
,否則就真成了玩物喪志了。這些劉思齊以及樂隊裡其他人都懂,大家
都是上大學的人了,他們只是一時看不開,腦袋別不過彎來。
  
  劉思齊好像想到了什麼,突然抬起頭來看著蘇郁,眼睛滴溜溜地轉
啊轉。
  
  蘇郁覺得自己好像變成了一隻待宰的羔羊,每次劉思齊在打他主意
的時候都會露出這樣的表情。
  
  「蘇郁,你的聲音不錯,要不要試一下?」上次在KTV聽他唱歌也
不錯,不如就……劉思齊心裡頭的小算盤打得辟啪響。
  
  「當真?」蘇郁問。
  
  劉思齊把腦袋湊近蘇郁,一臉嚴肅,「當真!」
  
  「那好。」蘇郁無條件答應。
  劉思齊歎了口氣又把腦袋垂下,「唉,就知道你會答應。」
  
  「唉,就知道你會這麼說。」蘇郁把腦袋垂得比他更低,然後斜上
四十五度朝他咧咧嘴。
  
  「……」把腦袋換一個方向。
  
  「你到底想怎麼樣嘛?」
  
  劉思齊也不知道自己到底想要蘇郁做什麼,但是他問出這個問題來
之前就已經知道了蘇郁會如何回答,然後聽到對方給出自己料想中的答
案。蘇郁答應了,他明明就該感到高興才是,可事實上他沒有,甚至有
些失望。
  
  跟蘇郁認識也快要一年了,細數過往種種,他發現除了第一次的討
債時間,其他時候都是他在要蘇郁做什麼,而不是蘇郁自己要做什麼,
最可氣的是蘇郁對他的要求都照單全收。
  
  想著想著,劉思齊覺得自己開始瓊瑤了,又彆扭又糾結,人家不答
應吧,自己鬱悶,答應了吧,自己還鬱悶。他覺得自己肯定有毛病,而
且是一碰著蘇郁就犯的病……
  
  蘇郁看他不理自己,討了個沒趣,就乾脆仰頭數起頭頂上回飛的燕
鳥來。
  
  總之天台上安靜了好一陣子,好像被人按了靜音鍵的電影畫面,雖
沒了聲音,但畫面出奇的賞心悅目。
  
  劉思齊回過神來,首先看到的就是蘇郁的招牌表情,不過近段時間
似乎很少看到了。
  
  「蘇郁,你就不會拒絕我麼?」蘇郁的招牌表情,雖然溫文爾雅,
但是一直都是這樣,就好像是一張面具。劉思齊很想撕了他的那張面具
,很想爆打眼前這個讓他想摸透而又摸不透感覺很心焦的人一頓。
  
  「如果我拒絕了你會失望吧?」蘇郁答得直接,眨著無辜的大眼睛
看著劉思齊。
  
  其實蘇郁現在什麼都懂了,只剩劉思齊一個人還在掙扎。這麼長時
間相處下來,他發現自己花在劉思齊身上的時間和感情遠比他想像的要
多得多,而且劉思齊這人也不壞,他蘇郁又是那種把感情看得透徹的人
,反正他已經想通了。而且寒假裡經王燦那麼一鬧騰,心反而安定下來
了,他清楚的知道自己對王燦和劉思齊的態度是有本質區別的,雖然區
別還很小。至於劉思齊能否想明白,他管不了也不想管。要是劉思齊也
能相通,那是最好的;他要想不通,那就繼續這麼曖昧的做朋友。
  
  劉思齊並不知蘇郁心中所想,但是聽了他的回答,突然覺得自己所
有的焦慮都消失了,天空好像也在同一瞬間變得更藍了,簡直叫他心花
怒放。
  
  一把把蘇郁圈到胸前,對他頭髮好一番蹂躪。「好兄弟!夠哥們!

  
  蘇郁任他對自己上下其手,卻是暗自幽幽地歎了口氣。唉,只是兄
弟啊……
  
  「劉……思齊,那什麼時候帶我去試音?」
  
  「呃……不知道,我得去和其他人商量下。其實我一開始只是想跟
你開個玩笑的。」劉思齊摸摸鼻子,有些尷尬。
  
  蘇郁枕在他腿上,囧囧有神地看著他,「我知道。」
  
  「你又知道了……」
  
  「嗯。」
  
  劉思齊壞笑,「那你知不知道我什麼時候能找到女朋友?」
  
  蘇郁也壞笑,「你找不到的。」
  
  「呿!雖然大已經大三了,但要認真找找肯定會有的。」劉思齊把
頭低下去,「你看仔細了,我長的也不差啊!」
  
  其實蘇郁和劉思齊這兩年多來還是有收到過女生示好的,而且還不
少,只是他們都拒絕了,一個是因為不喜歡女人,一個是因為沒遇到能
讓自己怦然心動的異性。
  
  「嗯。不要急,慢慢來。我也是孤家寡人一個。」蘇郁敷衍。
  
  劉思齊又重重地揉了一把,「最恨的就是你這種人!媽的,長這麼
好幹嗎!還不趕緊定下來,吊著無數女人的心,別人想找都找不到,你
說你是不是佔著茅坑不拉屎?!」
  
  行啊,女人到你嘴裡都成屎了。「嚷嚷啥!你不也一樣麼!」剛剛
也不知是誰在自賣自誇,說自己長得不差的。
  
  「所以說我們是兄弟啊!」
  
  「難兄難弟。」蘇郁補充,「別再揉了,頭都被你揉得痛了。」
  
  劉思齊聽話的停了手,改拿食指挑起他的下巴,「不揉也可以。嘿
,讓哥哥好好瞧瞧。」
  
  兩個人貼的近了,連彼此的呼吸都能感覺到,甚至蘇郁還能聞到劉
思齊衣服上散發出來的太陽的味道。劉思齊的頭髮有段時間沒剪了,有
些長,前邊的劉海垂下來,風一吹就讓蘇郁有打噴嚏的衝動,但是此時
氣氛太好了,他是強忍著的,所以他的表情怎麼看怎麼怪。
  
  「蘇郁,其實我有時候會在想……」欲言又止。
  
  「想什麼?」
  
  劉思齊放開他,「還是不說了。」把這種想法說給蘇郁聽明顯是欠
扁的行為。他好幾次都希望蘇郁是個女人,能夠遇上讓他這麼感興趣的
人實在難得,可惜是個男的,他覺得跟蘇郁相熟之後自己簡直就快變成
矛盾的集合體了。
  
  「切,吊人胃口。」
  
  劉思齊想了想,道:「那你親我下,我就告訴你。」
  
  兩人本就離得很近,蘇郁今天被春風吹得也有些暈暈乎乎的了,頭
腦一熱,脖子一伸,在劉思齊嘴唇上輕輕一點,接著又迅速地縮了回來

  
  劉思齊張著嘴巴,說不出話來,覺得自己的嘴唇好似著了火一般的
燙。心裡霎時一片空白,怔怔地望著蘇郁,雙眼漸漸沒了焦距,剛剛想
要給蘇郁講的話都忘得一點不剩,甚至連眨眼都忘了。
  
  算是接吻了麼?好像是接吻了吧……是接吻了……和蘇郁……怎麼
會……
  
  良久,劉思齊才找回了他的思維,但也像是出了故障的影碟機一樣
,一卡一卡的順不起來。
  
  蘇郁稍微比他好一點,但大腦也在他作出行為的一瞬間當機,不過
很快又恢復了運轉,雖然有些混亂。他有些詫異今天自己會這麼衝動,
一定是魔怔了。衝動果然是魔鬼啊!不會連朋友都沒得當了吧?
  
  「劉……思齊,別生氣,是你讓我親的。我跟你說過的,有些玩笑
是不能隨便開的……」解釋就是掩飾。蘇郁站起來,退開一步看著他。
  
  原來心還可以亂成這樣。
  
  此時最佳的處理辦法就是什麼話都不要說,兩個人都需要冷靜一下

  
  劉思齊抓起吉他,也爬了起來,面色複雜地朝蘇郁搖搖頭,下樓了





第二十四章

  劉思齊當天晚上就把讓蘇郁試音的想法給大夥兒說了,而某個一時
想不出個所以然來的問題被他暫時拋到了一邊。
  
  大夥兒商量了一下,同意了,一來他們對蘇郁的印象不壞,二來這
並不會給樂隊帶來壞處,甚至還有可能帶來生機。
  
  錢小波並不是一走了之了,還是有關注樂隊動向的。聽說了這事兒
,連帶著對蘇郁這個人的興趣也被提上來了。
  
  兩天後的下午,劉思齊不知從哪兒搞來了一輛自行車,看上去就是
隨時都有散架可能的,竟然還能經受住兩個人的重量。他難得當了一回
車伕,載著蘇郁兜了大半個校園。
  
  蘇郁一隻手抱著劉思齊的吉他,一隻手抓著後座上的鐵條,好幾次
想去摟劉某人的腰,都給忍下來了,就怕車毀人亡。劉思齊雖然騎術不
錯,不過中途還是出了一些狀況。
  
  因為走了鵝卵石鋪成的那條近道,蘇郁給顛得不行,每顛一下,他
手裡的吉他就跟著顛一下,那長長的柄每每都能擊中劉思齊的頭部,發
出的聲音還是挺悅耳的。
  
  雖然不怎麼疼,但是這麼一下接著一下的,劉思齊覺得自己的腦袋
都快變成木魚了。「你幹嘛!再敲我罷工了!」
  
  「那你騎穩點兒。」
  
  「夠穩了。路面問題。」劉思齊剛說完,腦袋上又是一下。
  
  蘇郁道:「我盡力了。」
  
  「操!你不會抓著我的腰啊。抓緊了!」劉思齊吼他。
  
  操!你不會選條好點的路啊。蘇郁得令,毫不猶豫地伸手纏到他腰
上。親都親過了,現在不過是摟摟腰,應該沒什麼大不了的,蘇郁充分
發揮了他的革命樂觀主義精神。
  
  幸福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重新上了學校裡平整的幹道,蘇郁就把
手鬆了,重新抓回冷冰冰的鐵條,心中難免有些悵然若失。不過主幹道
畢竟不比小路來得清淨,來來往往的人很多,被圍觀總歸是不好的。
  
  …………
  
  蘇郁是第一次來六分之一樂隊平時訓練的地方,這個學校閒置的儲
物間面積不大,大金的架子鼓就佔了不少地兒,幾個人往裡面一站就顯
得有些擁擠了。學校並沒有因為取得的成績而給他們更多的優惠措施,
其實有這麼一個小小的儲物間可以供他們使用已經叫很多社團眼紅了,
畢竟學校裡絕大多數的社團是沒有自己的活動場地的,常常連開個社團
大會都借不到教室。
  
  劉思齊把人都互相介紹了一遍,這些人裡除了錢小波,蘇郁都跟他
們打過照面,目前還有一些殘存的印象。
  
  話說錢小波的個兒實在不高,看起來比蘇郁矮了大半個頭,據劉思
齊說只有一米六九,沒能爬上一米七估計是他這輩子最大的悲哀。小個
子有大能量,錢小波唱起歌來爆發力十足,蘇郁總覺得迎新晚會上看到
的六分之一樂隊主唱跟面前的這個人根本就是兩個不同的人。此時的錢
小波本就不怎麼挺得鼻樑上架著一副厚黑邊框眼睛,五官普普通通,渾
身上下透著一股書卷氣,就是那種到大街上一抓一大把的類型。但是他
一說話,就讓人感覺不一樣了,他的聲音很有特色,柔和而不失鏗鏘,
清脆又富含磁性,很難找到第二個有如此聲線的人了。
  
  蘇郁在觀察錢小波,錢小波同樣也在看蘇郁。錢小波其實有些失望
,看蘇郁的第一眼,他就知道這個人不可能成為他心目中最理想的樂隊
主唱。先不說唱起歌來如何,單看外貌就下了這樣的結論,很多人都會
覺得他的判斷有失偏頗,但他知道,一個樂隊的主唱的音樂才能比他的
外貌要重要得多。而蘇郁這樣的,往往會導致聽眾無法對整支樂隊作出
正確而又客觀的評價,會轉移聽眾原本應該放在音樂上的注意力。也許
這只是他杞人憂天,但現在誰也不能保證將來蘇郁的音樂比他的外貌更
優秀,不是麼?畢竟六分之一樂隊走的不是偶像派路線,能有今天的成
績靠的是實力,是每一個成員的努力。
  
  氣氛突然之間就有些冷。以上畢竟只是錢小波心中的一些思量以及
擔憂,對蘇郁這個人他還是有所期待的。
  
  「開始唱吧。」冗長的靜寂過後,錢小波突然發話了。這是他到現
在為止除了「你好」之外說的第一句話。
  
  「唱什麼?」蘇郁一臉的平靜。
  
  「唱你想唱的,唱你最拿手的。」從一個人喜歡的歌曲裡面可以看
出很多東西,錢小波也是借此機會順帶的琢磨一下蘇郁,不只是看他的
歌聲適不適合這個樂隊,還要看塔的性格、特質等會不會和樂隊的其他
人起衝突。再說了,他要隨便點一首歌讓蘇郁唱,蘇郁也不一定能唱的
出來。
  
  不得不說,給樂隊選主唱很難,給樂隊換主唱更難。
  
  Van問蘇郁:「要麥克風麼?」
  
  「不用了。就直接清唱吧。」錢小波幫蘇郁回答。
  
  不拿麥克風唱就少了很多樂趣,至少蘇郁是這麼認為的,因為他此
刻找不到當時跟劉思齊合唱的那種感覺了。還有唱什麼歌也是一個大問
題,他沒有什麼特別喜歡的歌,也沒有特別拿手的歌,但現在的情況又
容不得他多想,他必須趕緊決定,畢竟身邊這麼多人都眼冒小星星地看
著他呢。
  
  劉思齊看出蘇郁心中焦躁,朝他伸出大拇指給他鼓勵。
  
  雖然只是一個小動作,但讓蘇郁感到很窩心,焦躁之感驟減。
  
  是啊,他蘇郁什麼時候也開始患得患失了?唱得好唱不好一樣唱唄

  
  咳嗽一下,清了清嗓子,就開口唱了,唱的是劉思齊唱過的那首歌
,不是《女人花》,是六分之一樂隊第一次得獎時的那首歌,因為很好
聽,所以他把歌詞默默地記下了,不過至今還不知道這首歌的歌名是什
麼。
  
  蘇郁的聲音沒有錢小波那麼多變,但是很純淨,沒有一絲雜質,也
算是相當的難得。不過他唱歌毫無技巧可言,完全是憑著自己的直覺在
唱,很有勇往直前、一口氣衝到底的味道,而且還有的地方唱錯或者忘
詞,還不如在劉思齊生日宴上的表現好,所幸沒有走調。
  
  待他唱完,眾人臉上表情各異,錢小波摸著下巴沉思不語,劉思齊
咧著一口白牙衝他笑。
  
  還是Van最吃驚,自來熟地摟住蘇郁的肩膀邊拍邊說:「不錯不錯
,連我們樂隊的歌都會唱。誰教你的?」
  
  劉思齊突然覺得Van放在蘇郁肩上的那隻手很刺眼,想也不想地就
把Van拎到一邊,自個兒摟過蘇郁的肩膀說悄悄話:「小樣,記性挺好
的嘛!」
  
  蘇郁默不作聲地看著錢小波,但是整個人已經平靜下來了。
  
  又是冗長的沉默。
  
  「知道這首歌的名字麼?」錢小波終於發話了,饒有興致地看著蘇
郁。不用問他也知道蘇郁是從哪兒聽來的這首歌。
  
  蘇郁搖搖頭。就聽某人唱了一遍過,他能這樣子長出來已經很不容
易了。
  
  「《六分之一》。這首歌的名字。出自我手,為了紀念我們樂隊的
誕生。」他加重了「我們」兩個字,「你不適合它,知道為什麼嗎?聽
我唱一遍給你聽,希望你能明白。」
  
  幾乎等於宣判了蘇郁並不適合六分之一,但是話還沒說死,也就是
說還是有轉圜的餘地的。蘇郁聽著錢小波近乎刻薄的話語,表面依然平
靜,但心裡真不是個滋味。
  
  劉思齊臉上也有些不好看,人是他拉來的,卻被錢小波這麼說,先
不說蘇郁心裡怎麼想,他自己面子上就過不去。「別在意,這個人向來
如此,習慣了就好。」劉思齊這樣安慰蘇郁。先前他跟錢小波在新曲上
鬧了些不愉快,一個要這樣彈,一個要那樣唱,一個有絕對樂感,一個
有超凡唱功。雖然不覺得錢小波是個小氣記仇的人,雖然兩人都是為了
樂隊在考慮,但是在他還是覺得錢小波今天的話說得有些過了。在他看
來,蘇郁真的是不錯的。
  
  同樣的一首歌,兩個不同的人來唱,那是完全不一樣的感覺,這裡
都是懂音樂的人,稍微一聽,高下立判。
  
  蘇郁今天不是真的想要保持慣有的沉默,而是真的說不出話來了。
  
  「知道差距了麼?」錢小波挑眉看著他,不過這樣挑釁的話他說出
來卻是不帶一點惡意。
  
  不等蘇郁答話,他又道:「你懂五線譜麼?」就像是老師教完課後
問學生聽沒聽懂的那種語氣,還是絲毫不沾惡意。
  
  「嗯。」蘇郁好歹也是小學到初中再到高中一路上來的,音樂課也
還是有上過的,五線譜當然而是認識的,怎麼說他小學就能看著五線譜
把那些兒歌給唱出來了,並不是一點音律知識都沒有。
  
  「那好。其實剛才我也不是故意要打擊你,而是怕你不服氣。你知
道的,畢竟我個頭都沒你高。」錢小波聳了聳肩,笑得一臉坦誠,「你
要樂意的話,我可以教你唱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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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五章

作者有話要說:這一章可能比較枯燥吧,涉及專業知識,不過唱歌不是
我的專業,所以出錯了大家就將錯就錯好了。
當然,蘇郁學習唱歌,其實也是對他自己觀念的一種改造~~
  「你要樂意的話,我可以教你唱歌。」
  
  蘇郁仿若看到了一支鮮翠欲滴的橄欖枝向他神來。
  
  不過人家錢小波只是說了要教他唱歌,並不是同意讓他加入六分之
一,這一點他還是能夠分辨清楚的。換句話來說就是他現在連試用的資
格都還沒有拿到,但是卻先得到了上崗前培訓的機會。
  
  接不接橄欖枝?這是一個問題。
  
  恍惚間,蘇郁又回想起自己高三那會兒,似乎也面臨這樣的抉擇,
讓他進退兩難並且無法看清前路。那時候他選擇了學習,然後曾經一起
玩遊戲的死黨就再沒跟他說過話。如果當時選擇了繼續遊戲,那麼……
他不知道跟死黨會怎麼樣,但是知道肯定不會在這裡跟劉思齊相遇。過
去的事情來不及衡量是否幸福,將來的事情也沒必要揣測是否幸福,一
切都是他自己的選擇。既然是自己選擇的,那就要堅定不移地走下去,
但是,現在又走到岔路口了。
  
  他是因為劉思齊才來六分之一的,這一點他心裡清楚,只是現在他
不知道自己最後能不能加入他們,但想要跟某人站在同一個舞台上並肩
作戰的念頭已經起了。這條路很長……真的很長,而且……不好走,他
看不到路的盡頭。
  
  或許該詢問下劉思齊。
  
  帶著這種心思,他看向身邊這個對他影響日益加深的人。
  
  可能真的是心電感應,劉思齊也正好扭頭看向他,然後朝他點點頭

  
  …………
  
  錢小波要做畢業設計,要實習,還要回來關照樂隊,教蘇郁唱歌,
足見其對六分之一的寶貝程度。對樂隊來說他是個好主唱,但對蘇郁而
言他卻不是一個好老師,並不是他不負責,而是他的教育方法跟蘇郁不
相適應。
  
  他對蘇郁的特訓一周兩次,地點是九號教學樓的天台。六分之一的
大本營就在這棟樓的地下室,樂手們平時就在底下敲敲打打,偶爾也會
爬十多層樓上來看他們兩個,不用說,來得最勤快的自然是劉思齊。
  
  「我知道你來樂隊並不是因為喜歡唱歌,至於到底是什麼原因,我
也不想問你,但是既然來到這裡,我教你唱歌,你就得好好地用心學了
。」
  
  錢小波並沒有一上來就教蘇郁怎麼唱歌,而是想要糾正他的觀念,
把他對音樂的興趣培養起來,這是有相當難度的,並且不是一蹴而就的
,所以兩人第一次一起爬上九號樓天台的時候,他先給蘇郁打了個預防
針,接下來才開始做發聲訓練。
  
  日復一日的發聲訓練是枯燥的,但是又是一天都不能落下的,蘇郁
很是無奈,但是錢小波說了,想要建成高樓大廈,必須先打好地基,如
果原先已經有小平房了,那為了更高的樓宇,也要狠下心來全部推掉,
重新打更深的地基。明顯後者要花費的力氣更多,還好他是前者。
  
  另外配合發聲訓練,錢小波還給了他一大堆音樂網站的地址,讓他
空下來就多看多背。像「大小音階各級音有什麼名稱?」「五線譜有哪
兩種唱法?」「什麼叫巴哈涅拉舞曲?」……這些問題都有可能被錢小
波拿來考察他。
  
  這些東西一點也不比他的法典容易,他平時懶散慣了,一下子被人
念了緊箍咒,還真的頭痛得受不了。最要命的是這個金箍是他自己同意
帶上去的,無論如何也不能主動摘下來的。
  
  蘇郁那段時間經常是一個人在九號樓頂上練習,王燦找不見他的人
就給他不停地打電話,害他只能編了個謊,告訴王燦他在校外找了份兼
職。王大當家這才放下心來,不過若是讓他曉得蘇郁跟著劉思齊玩上音
樂了,不知道又會是怎樣一副光景。
  
  總之沒了騷擾的電話之後,蘇郁練習時總會覺得特別的煩悶,覺得
自己在樓頂上這麼「咿咿呀呀」地「怪叫」特別的傻,特別的二。如果
說他的音樂心一點都沒有動搖,那是騙人的,不過他也知道萬事開頭難
,到底還是咬牙往前走下去了,為了劉思齊,也為了他自己。
  
  唱歌發聲基本功的練習一般可以分成三個階段,循序漸進。
  
  第一階段以中聲區訓練為基礎,掌握基本的發聲方法,調節和鍛煉
肌肉以適應歌唱技術的需要。無論哪一個聲部,都應該從中聲區開始訓
練。所謂欲速則不達,練中聲區的音相對鞏固後才能再逐步擴大音域。
要知道聲樂學習要從基礎入手,中聲區是歌唱嗓音發展的基礎,基礎必
須打得紮實。
  
  蘇郁這個門外漢在第一階段停留了很久。說實話,錢小波每週兩次
的教他,讓他當著樓下來來往往的同學傻兮兮地做發聲練習,多多少少
還是帶著點刁難意味的。他前面說了,樂隊需要和諧,所以他不想劉思
齊真跟他鬧出矛盾來,教蘇郁唱歌也是給劉思齊面子;但是他打心底是
不希望蘇郁來接他的班的,所以在蘇郁要求到人少點的地方去練習的時
候他沒有答應,說是練唱歌也是練膽子,將來上台演出也能更好地面對
台下觀眾。其實說白了是希望蘇郁能夠知難而退,可惜蘇郁堅持下來了
,沒能遂了他的意。
  
  蘇郁能堅持下來,也有劉思齊的一份功勞。
  
  劉思齊會經常抱著吉他跑到天台上來陪蘇郁練習,讓蘇郁跟著他撥
出來的音發聲,能讓蘇郁的練習輕鬆不少。
  
  蘇郁收了聲,趴在欄杆上休息。
  
  劉思齊彈了一首歡快的《小星星》給他緩解疲勞。「辛苦了。」
  
  蘇郁歎息一聲,把肺腑裡的濁氣都吐了出來。已經第四周了,馬上
就一個月了,這二十多天對他來說就是煎熬,可惜還出不了成果,錢小
波還是只讓他做發聲練習。
  
  「錢小波不是說你氣太短麼,我問了下徐珊,她建議你練氣,深吸
慢呼,氣沉丹田,放鬆胸肋。你就想像一下京劇好了,想像一下徐珊唱
歌。」
  
  想像徐珊唱歌,那是需要勇氣的。不過還真是那麼回事兒,徐珊雖
然唱歌不好,但是她的氣是絕對夠長的。那是京劇裡非常獨特的一種發
聲技巧,它像舞蹈裡的彈跳,跳起來蹲下去又彈起來,也像體育裡的擲
鉛球,轉起來,縮回來,再擲出去,氣息和聲音推出形成一條拋物線,
拉回來,再拋出去。但是這類雙弧形氣、聲,如不好好練,是極容易出
「岔音」,「轉」或「呲花」,需要控制好氣息、音量,選出最佳音色
,一環扣一環,相得益彰。
  
  蘇郁這一練,又是一個禮拜,等到錢小波再次駕臨,終於得以進入
到了發聲訓練的第二階段。
  
  這比錢小波預計的要遲了很多時間,更加讓他肯定了蘇郁不適合唱
歌這條路,但這樣的結果其實跟他的教學方式是脫不了干係的。首先一
點,他沒讓蘇郁跟著樂器練習,這就夠初學者嗆的了,要不是蘇郁五音
俱全,這就白練了,也幸虧還有劉思齊這個吉他手。還有就是他只把發
音方法教給了蘇郁,卻沒有教授「吐納」的方法,本意是讓蘇郁自行摸
索,雖然這對以後形成自己的唱歌風格有益,但對初學者而言,卻是要
事倍功半了。
  
  「你這是跟徐珊學的吧?」到底是錢小波,一聽就聽出來了,蘇郁
想著自己要是哪天也達到這種境界,也算是圓滿了。
  
  「跟她學也好。」錢小波睨他一眼,接下去說,「你別看徐珊唱歌
不好,但是他身上還是有很多東西是你沒有的,值得你去學習的。你知
道我怎麼跟他認識的麼?那時候六分之一還沒成立,我來九號樓上課,
就聽見這妮子在樓頂上唱《打虎上山》,驚為天人啊!」
  
  蘇郁完全能夠想像當時的場景,忍不住就想笑,但是看著錢小波的
一張拽得二五八萬的臭臉又有些笑不出來。這些日子以來,錢小波就沒
給他好臉色看過,活像自己拐了他的媳婦兒。有些委屈,有些慚愧,他
是真不知道怎麼樣用心去唱歌,更不知道怎麼去融入六分之一,所以不
能體會錢小波的心情,可能這個樂隊的主唱真的是吧樂隊當媳婦兒去愛
了,把歌當愛情去唱了。也許他蘇郁只是把六分之一當做能夠更加接近
劉思齊的工具罷了,總之要像錢小波那麼投入感情,他還做不到,或者
說他的境界還沒到。
  
  錢小波感慨時光匆匆,歎一口氣,「你還真別笑,她對音樂的那股
執著勁兒就是你沒有的,至少你現在還沒有。不說她,就說把你帶來的
Ski,他歌唱的也不好,但是他喜歡音樂,我可以從他的曲子裡聽出來
他對音樂的那種熱愛,那種追求。那麼你呢?我第一聽你唱歌就沒有聽
到你的感情,你沒有把感情融入到音樂裡去,現在也沒有。」
  
  這一番話,錢小波語重心長地跟蘇郁說了,蘇郁把它記在心裡,沒
有跟劉思齊說起。
  
  這發聲練習的第二階段是在中聲區的基礎上,適當擴展音域,加強
氣息與共鳴的配合訓練,練好過渡聲區,為進入頭聲區的訓練打好基礎
。第二階段的練習是關鍵的一環,本是需要花費的時間相對也比較長,
但由於蘇郁之前的練氣很成功,所以反而花費的時間大大減少,沒有多
做停留,自然而然的就進入到了第三階段。
  
  第三階段就是發聲訓練的最後一步了,主要是進一步擴大音域,做
較複雜的發聲練習,使各聲種達到理想的音高範圍。這個階級的練習要
特別注意高、中、低三個聲區的統一,音的過渡不要發生裂痕和疙瘩,
重點是加強頭聲區的訓練,獲取高位置的頭腔共鳴,從而達到統一聲區
的目標。
  
  等到蘇郁真正掌握了發聲的技巧,才算是窺到唱歌這一門藝術的門
徑了,之後一切都變得明朗起來。




第二十六章

  「蘇郁,你說我們到地鐵站去,我彈吉他你獻聲,一天下來能賺多
少?」蘇郁掌握發聲技巧,開始試著唱整首的歌,並且加入從錢小波那
兒學到的更高級的歌唱技巧。劉思齊配合他給他伴奏,各種各樣的曲子
,只要蘇郁會唱的,劉思齊就一定能夠彈出來。一段時間下來,把校園
民謠唱了個遍,兩個人已經有了相當的默契。
  
  「在美國這可是要交稅的。不過在他們那兒,這算是街頭藝術,在
咱們這兒……呃……」蘇郁朝他咧咧嘴,「不過我不介意跟你去試一下
。」
  
  劉思齊語噎。不過蘇郁那唱歌水準,去地鐵站倒是夠了。
  
  「怎麼?後悔了?」蘇郁揶揄他。
  
  劉思齊看看蘇郁,又看看手中的吉他,輕輕撫摩,淡笑著道:「咱
兄弟情深,這又有什麼?」
  
  蘇郁一時不知道他在說吉他還是在說自己。
  
  「我沒跟你說過吧,我家裡不喜歡我玩音樂。我這還是偷偷玩的,
雖然最後讓他們勉強同意了。我這要是抱著吉他跟你去地鐵站賣唱,第
二天……不,說不定當天晚上我家裡人就得了消息到學校裡來把它給腰
斬咯!」說著指了指自己的吉他,動作滑稽之極,但是帶著深深的無奈
,讓蘇郁笑不出來。
  
  這是劉思齊第一次跟蘇郁說起他就家裡的事兒,蘇郁不知道怎麼來
形容自己當時的心情,有些無措,有些欣喜,還有更多更多的是他從來
沒有體會過的感覺,但是都讓他感覺好的不得了。
  
  如果說這件事已經讓蘇郁欣喜了,那麼接下來還有一件事,讓蘇郁
整個人欣喜若狂。
  
  勞動節前夕,錢小波給蘇郁打了個電話。
  
  「喂,接到你的電話還真讓我意外。」
  
  「嗯。給你打電話我也很意外。」錢小波對蘇郁的態度還是一如既
往的冷冰冰。
  
  「什麼事?」也不客套,開門見山地問了。
  
  「昨天我找大家商量了下,大家決定在沒有找到更好地主唱前,由
你擔任樂隊的主唱。你這段時間來的努力和進步,大家也是有目共睹的
。」隨著時間的推移,蘇郁對音樂的理解能力不斷加強,終於從垃圾股
變成了藍籌股,幾乎是錢小波教他什麼,他就會什麼,令錢小波對他刮
目相看,而劉思齊在幾個隊友面前也倍兒有面子。
  
  錢小波稍作停頓,話鋒一轉:「但是我不得不提醒你,唱歌不是一
朝一夕的事,你如果下定決心了,就要堅定不移的走下去。還有,咱這
可不是跑步進入共產主義,一味貪功冒進的後果你也知道。你的學習能
力是很強,但是音樂是需要人靜下心來體悟的,也許你現在可以說是略
懂皮毛,前面我不來說你,但是往後我希望你能靜得下心來,他們都看
好你的。」
  
  胡蘿蔔加大棒,錢小波的意思很明顯。蘇郁知道,自己雖然過了這
一關,但是接下來的路更不好走,隨時都可能被那個更好地主唱給擠下
去。也許直到畢業那個主唱也不可能出現,但是這才無形之中給了蘇郁
莫大的壓力。不過他能走到這一步,不可謂不努力,現下出了成效,當
然還是那股高興勁兒佔了大頭。
  
  錢小波接下去又說道:「前面是大家的意思,接下去是我的意思。
還是那句話,我並不支持你走音樂這條路,實話說,至今為止我還沒看
到你一丁點兒的音樂心。你這樣的人多半是一時心血來潮,玩一會兒,
熱度下去了就不想繼續了。」錢小波語中帶刺,蘇郁雖然一向把事情看
得很淡,但這件事跟劉思齊有關,所以對他來說有著特殊的意義,這會
兒聽錢小波這樣說,心裡自然是不好受的。
  
  「忠言逆耳,你別嫌我話說的難聽,音樂真不適合你,我也一直以
來都不看好你。不過我剛才說了,還是有人看好你的。你知道麼,你的
外表就像一把雙刃劍,可以吸引人來聽你唱歌,也可能讓人聽不到你唱
歌,就看你怎麼做了。」錢小波撂下狠話就把電話掛了。
  
  說這番話他有兩個目的,隨便哪個目的達到了,對樂隊往後的發展
都有利。一個目的是蘇郁受不得他的鞭笞,主動退出了,這在他看來是
很好,也很直接;另一個剛好相反,是蘇郁倔得很,留下來了,但是受
他刺激,越發努力了,終於有一天喜歡上了音樂。這兩個目的,只可能
有一個成為現實。當然,如果一個都沒有成真,那就是他錢小波的悲哀
,六分之一樂隊的悲哀了。
  
  如此這般,蘇郁作為臨時工,正式加盟六分之一,不再是在九號樓
樓頂一個人唱歌了。不過他還來不及跟樂隊進行一次磨合五一假期就到
了,七天長假,樂隊裡的人看錢小波被公司奴役根本無假可放,感慨萬
分,決定趁著現在還有機會逍遙,出去旅遊的一趟。
  
  蘇郁自然也是跟著去了,這下王燦那兒可瞞不住了。
  
  王燦很生氣,後果很嚴重。
  
  這兩天520寢室的氣壓很低,就連平時大大咧咧的莊衍和不問世事
的陶韜都覺察到了氣氛的不對勁兒。
  
  劉思齊!竟然又是這個劉思齊!這三個字如今已經成了王燦的心頭
刺,眼中釘,巴不得立馬把它給和諧了。
  
  但他至多也只能畫個小人,上面寫上劉思齊的名字,然後拿針紮了
,不過這是莊衍會做的事。他是真的什麼也做不了,不能真的對蘇郁大
發脾氣,畢竟這一切可以說是他一手造成的。雖然最初是蘇郁粗心調錯
了校園卡,但是以蘇郁那時候的性子是萬萬不可能跟劉思齊結識,當然
更不可能像現在這樣走得這麼近了。
  
  王燦覺得自己活了這麼些年做得最錯的事就是讓蘇郁去跟劉思齊要
債,真是叫他打落了牙齒往肚裡吞。這債的確是要回來了,不過這人也
送出去了。守了蘇郁兩年,到底還是沒守住。
  
  好麼,這跟劉思齊走得近也就走得近了,但為啥偏要遮遮掩掩地不
讓他王燦知道?他又不會真拿了繩子把蘇郁給栓在床柱上。
  
  這一出真是像極了戲文裡唱的,富家女攜窮書生勇闖天涯,大老爺
捶胸頓足無力乾坤。不過蘇郁皮相雖好但明顯是個男的,劉思齊只是貪
了一次小便宜,也不見得真落魄,兩人攜沒攜手王燦不知道,只是他清
楚自己心裡很憋悶,很無力,學金剛那樣在胸口捶打一通也不見得舒暢

  
  王燦只道是蘇郁避著他,不如以前那般乖巧聽話了,卻不知是自己
寒假裡那一通作為惹得蘇郁對他躲躲閃閃,畢竟他那時候那麼明確地表
現出了自己對劉思齊的不待見,蘇郁再在他面前說起跟劉思齊有關的事
情那就是真的不開眼,真的智商情商低下了。
  
  「你非要去那個勞什子的樂隊不可麼?」王燦皺著眉頭,眉心處一
個「川」字。
  
  「嗯。」蘇郁把一件橘黃格子的襯衫放進旅行箱裡。雖是暮春,北
方的話還是有點涼,去那兒需要帶上暖點的衣物。
  
  「那樂隊有什麼好?你做什麼不好非要去跟劉思齊瞎摻和。他們根
本就不待見你,你進去了有什麼好處呢!還要受那份氣!」
  
  蘇郁雖不說話,但是一臉的堅毅,這樣的表情是王燦從未在他身上
見過的。
  
  王燦收了聲,蘇郁明顯下定了決心,他再說下去,純粹是浪費口舌
。過了會兒,又不甘心地道:「不考慮下去五一去我家玩?」
  
  「不了。跟他們說好了,票都買了。」
  
  「那不如我也一起去?」
  
  「省省吧。我是趁著這次機會和他們拉近距離,你去了又是幹嘛?
」蘇郁是有自己的思量的,這次如果王燦跟著去了,反而可能引起其他
人的反感,說好了樂隊裡六個人去的,他這個新人要是再捎上一個不是
顯得太沒規矩了麼,就算跟其他人商量過同意了,難保那些人對他沒有
想法,畢竟他們現在是一個團隊,這次名義上是團隊活動。
  
  「我去跟你拉近距離。」王燦腆笑著,眉頭卻一直沒有舒展,表情
詭異的很。
  
  蘇郁伸手把他眉心的「川」字抹掉,「我跟你距離還不夠近麼?咱
可是睡過一張床的。」
  
  「嘖嘖!我聽見了什麼?!睡過一張床!」兩人在這邊講悄悄話,
旁邊莊衍雖然眼睛看著電腦屏幕,可是耳朵卻一直豎著聽聽他們講話呢
,聽到了這麼勁爆的消息,嘴裡叼著的煙當即掉在了手背上,發出一聲
慘叫。
  
  「瞎起哄!」王燦一腳踹到他凳子腿上。
  
  莊衍坐沒坐相,王燦這一腳的角度,好不刁鑽,雖然沒用大力,但
差點讓他連人帶椅翻倒在地上。
  
  「哇!你好狠毒!」
  
  「你別忘了大一軍訓睡大通鋪那會兒!我跟你也是擠在一起睡過的
!」
  
  「噗!」陶韜一口水噴到屏幕上。
  
  王燦看看蘇郁手腕上那塊勞力士,時間不早了,蘇郁第二天一大早
就要去趕飛機。「那你去那麼遠的地方玩,注意安全。有事給我打電話
……」
  
  「事兒媽,你還怕阿郁走丟了不成?咱可都是成年人了。」
  
  「玩你的遊戲去!」
  
  …………
  
  五一前的最後一晚,520有人失眠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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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七章

  經過兩小時的飛行,飛機穩穩的降落在首都國際機場。
  
  一行人下了飛機,幾乎人人都難掩興奮之色,除了不是第一次來少
了新鮮感的劉思齊,以及向來波瀾不興的蘇郁。
  
  他們訂的是工人體育場東路的酒店,兩人一間房,蘇郁很自然地和
劉思齊住到一間房裡。
  
  算起來,這是蘇郁第一次和劉思齊同處一室。跟王燦倒是一個屋子
裡住了兩年,該看的都看了,可他偏偏對王燦從沒起過那種心思,所以
說這一次出來旅遊,他雖然表現得很淡定,但是其實早一個禮拜就開始
考慮該往旅行箱裡裝些什麼了,他心裡到底有多期待只有他自己知道。
  
  開門,進房。
  
  酒店房間的裝修簡單而又溫馨,但是這個房間給蘇郁的感覺就是怪
怪的,也說不上具體哪裡怪。這種情況他以前沒碰到過,也許是心理作
用,畢竟他要跟劉思齊睡一個屋子了。
  
  「怎麼了?別杵在這兒啊!」蘇郁就那麼定在門口,劉思齊拿著兩
個人的行李空不出手來,就用腦袋頂頂他的背,把他頂進房裡。
  
  蘇郁回過神來,「你有沒有覺得自己正被什麼東西盯著看?」當然
,還有另外一種可能,就是這個屋子裡真的有鬼怪,如果遇上了,最好
的辦法就是換一個房間,但是這個方法顯然不太實際,碰上這種節日裡
酒店早沒空房間了。蘇郁對於這類東西的態度向來都是寧可信其有,這
麼想起來還真的有點毛毛的。
  
  劉思齊放下東西,兩手在衣服上擦了幾下,「你以為皇城酒店裡的
攝像頭都跟咱學校裡的一樣是裝飾品麼?你把門關上就拍不到裡面了。
哈哈,快整理一下去吃中飯。」
  
  「不是,你說這房裡可不可能曾經發生過什麼……」話音剛落就被
劉思齊一把推倒在床上,接著又被壓了個嚴嚴實實,氣兒都幾乎透不過
來。
  
  「別那麼迷信成麼?都什麼年代了,好歹你也是個大學生不是。那
話怎麼說的,崇尚科學,破除迷信!看,這被子多蓬鬆,睡著多舒服。
」話是貼著蘇郁耳根子講的,熱氣全噴他耳朵上了。「哎,你耳朵會動
啊!」
  
  「我操!我的腰!嘶……我就迷信了,怎麼著!你還別說,我們家
特別信這個。」蘇郁剛滿週歲那天,家人就抱著他匆匆趕到老君廟找市
裡面被傳得最神的老道士算命,那老道說他長大了會大富大貴但不會光
耀門楣,至於另外還說了什麼他也不知道,反正他父母不喜歡他那道士
多多少少都脫不了關係。
  
  劉思齊在他身上蹭了幾下,又在他肋下捏了兩把,「以前光看沒怎
麼覺得,現在才發現原來你這傢伙這麼瘦。我這麼躺著都被你磕到了。

  
  蘇郁倒吸一口涼氣,「嫌我磕到你了你就給我下去!」
  
  「嘿,讓你疑神疑鬼!」劉思齊兩腿鉗著他上下其手。
  
  這樣的肢體接觸,雖說只是男生間的玩笑,朋友間的打鬧,但讓蘇
郁在拋開迷信思想的同時不可避免地冒出了一些邪惡的念頭,甚至身下
那活兒已經不受控制地蠢蠢欲動了。於是只好趴那兒任劉思齊揩油吃豆
腐,一動都不敢動,有些害怕被對方發現,又有些享受此刻的親密無間
,身體裡好像埋了一顆定時炸彈,隨時都可能爆炸。
  
  ………………
  
  下午去□逛了一圈,看了降旗儀式。
  
  用過晚飯,Van拿出兩副牌提議打撲克,被否決。
  
  難得來一趟北京,晚上這麼寶貴的時間怎麼可以浪費在打撲克上。
劉思齊熟門熟路地把人帶到酒店隔壁的工人體育場西路,這兒一到晚上
可以說是另一番景象,燈紅酒綠,一家家酒吧前的霓虹燈都亮了起來,
交相輝映。
  
  「這些酒吧偶爾會有樂隊來助興演出,運氣好的話說不定能看到比
較有名的地下樂隊的演出,對咱們樂隊水平的提升大有裨益。」劉思齊
一邊走一邊介紹,在一家叫做「Destination」的酒吧前停住腳步,「
就這家吧,名字挺好聽的,進去看看先。」
  
  劉思齊牽頭,後邊五人魚貫而入。
  
  酒吧內燈光曖昧,氣氛曖昧,每個人的眼神也都很曖昧,似乎都在
期待著能夠在這樣美妙的夜晚發生些什麼。
  
  蘇郁甫一進去,就被一陣刺耳的口哨聲嚇著了。沒錯,那是衝著他
來的,雖然燈光暗淡,但是不妨礙裡面的人看清他的面貌。尤其是那一
雙雙幽狼般的眼睛,讓他很不自在。
  
  六分之一的人找了一張空桌子坐下,點了六杯最便宜的飲料就開始
安靜地看表演了。說實在的,他們這一桌人和周圍這一切顯得有些格格
不入。
  
  「看到沒有,台上!」劉思齊撞撞蘇郁。
  
  「什麼?」蘇郁還是能感覺到若有若無的目光往他身上飄過來,所
以全身心戒備著,壓根沒有注意台上精彩的表演。
  
  「現在唱歌的那個,唱的不錯。蘇郁,你努力一把,過個一年半載
的就能超過他了。」
  
  蘇郁仔細聽了一下,的確很有水準,把情歌唱得深情滿滿的。
  
  「的確不錯,長得也不錯,不過還是咱家蘇郁有看頭。」Van和蘇
郁碰了一下杯子,「你發現沒有,好多人都在看你。台上那個也看過來
了哦。」
  
  蘇郁不語,低頭看著自己手中的杯子,本是淡藍色的酒水在燈光的
映襯下變得繽紛絢爛,煞是好看。
  
  正看得出神,突然伸過來一隻手把他的杯子抽走了。
  
  蘇郁迷茫地抬起頭,發現端著他的酒杯的正式剛才在台上唱歌的那
個人。
  
  「唱得不錯。」原來這麼快就唱完了。蘇郁朝他微笑。
  
  「你有在聽?呵呵。」男生毫不客氣地喝了一口蘇郁的飲料,「好
淡。看你面生,第一次來吧。自我介紹一下,我是果果,常在這兒唱歌
。」
  
  果果的歌一唱完,場下就混亂了,特別是現在他走到蘇郁面前了,
尖叫聲和口哨聲就沒有斷過。
  
  「我想請你上去唱一首歌,當然,大家也都是非常期待的。不知道
可不可以?」果果講話的聲音不似唱歌時的清澈,帶著淡淡的沙啞,聽
起來很性感。他趁著把未喝完的飲料放回桌面的當兒,彎下身子,貼著
蘇郁的耳朵低語,發出邀請之後利落地直起身子抱住雙臂,好整以暇地
看著蘇郁。不知是有意還是無意,他起身的時候嘴唇輕輕擦過蘇郁的耳
廓,讓蘇郁生生打了個激靈。
  
  劉思齊一開始還只是覺得Destination裡面的氣氛有些怪,等他看
到邊上那桌倆個男的肆無忌憚地擁吻起來的時候就知道今晚來錯地方了
。再看到果果和蘇郁咬耳朵的畫面,心理面就哄的一下子炸開了。那是
他以前經常會跟蘇郁做的動作,一直都沒覺得有什麼特別的,但是現在
看起來,怎麼看怎麼覺得彆扭,也許是換了個人的緣故,反正他不喜歡
這個果果。那麼如果換了Van,換了錢小波,或者換成王燦跟蘇郁咬耳
朵呢?劉思齊搖搖頭,還是覺得彆扭。
  
  此刻,有一種情愫從他那一堆亂七八糟的情緒中被提純出來了,二
十多年來的第一次,莫明的,讓他覺得惶恐,覺得緊張,讓他覺得自己
看蘇郁的眼光有些不正常,有些變質了。當然,還沒讓他來得及多想,
果果的下一個小動作就讓劉思齊彷彿火燒屁股一般,騰地一下子從位子
上站了起來。
  
  蘇郁在位子上坐得好好的,卻莫名其妙地招惹了這個叫做果果的酒
吧駐唱,又是鬱悶又是不爽。終於意識到自己竟然被這個看起來比劉思
齊都要小的男生調戲了的時候,一個激靈,從位子上彈了起來。緊接著
有些心虛地看向劉思齊,剛好看到劉思齊也從位子上站起並且朝他看來
。四目相對。蘇郁看出了他眼裡的複雜,對他苦笑一下,不著痕跡地吧
目光移開了。
  
  本來最平靜的一塊地方,一下子成了整個酒吧裡漩渦的中心,百分
之九十的人的目光都被他們吸引了過來。
  
  Van朝自己這桌的幾個隊友看了看,驚訝的,無奈的,掩面的,裝
醉的,還有個給他的是後腦勺看不清表情。什麼鳥酒吧!名字取這麼有
內涵,裡面竟然是這個樣子的。本來他是唯恐天下不亂的,不過既然現
在都亂成這樣子了,當機立斷,也站了起來,中氣十足地對蘇郁說道:
「唱就唱,怕他個同……不成!」突然意識到這裡可能都是同性戀,硬
生生把那那幾個字嚥了下去,「兄弟們!抄傢伙上!」接著吼叫一聲,
率先朝台上走去。
  
  事情發展到這一步,蘇郁也只好硬著頭皮上了。
  
  Van搶了貝斯手裡的貝斯,劉思齊義不容辭地接手了吉他,趕緊試
了試音。大金歎了口氣,只能捨命陪君子,上去佔了那套架子鼓。徐珊
因為找不到鋼琴,在下邊陪著裝醉的小九。
  
  果果張著嘴看著上面又唱又跳的幾個人,始作俑者的他也沒有想到
場面會會失控到這個地步。
  
  四個人表演完,迅速地跳下台拉上徐珊小九逃出了酒吧,身後那一
片雜亂的聲音終於和他們無關了。




第二十八章

  「今晚你跟Van睡一個房吧,和大金換一下……」好容易回了酒店
,劉思齊突然叫住蘇郁。
  
  蘇郁從他臉上看不出一點表情,做了好幾個深呼吸,最後才憋出一
個「好」字。
  
  從「Destination」回來,劉思齊怎麼都靜不下心來,一路走一路
想,思維卻是越來越混亂,就跟當時酒吧裡的場面一樣混亂。
  
  他不知道是不是蘇郁的緣故,於是他提出換房,希望能排除蘇郁這
個偏差值,得到精確的結果。
  
  看到蘇郁被果果調戲的那一刻,自己為什麼會感到生氣,又憑什麼
生氣?因為跟蘇郁是朋友?是兄弟?還是……
  
  是不想蘇郁被人佔了便宜?還是只有他劉思齊才能佔蘇郁便宜?
  
  一直以來他都是順其自然,跟蘇郁相處讓他感到輕鬆愉快,卻從來
沒有想過這些伴生問題。
  
  亂,很亂,非常亂。
  
  或者說從他跟蘇郁相識開始,他的人生就開始偏離了正常軌道,但
都是他心甘情願的,是他親自要求的,是他親手導演的。
  
  那麼換一個角度,如果不是蘇郁,是不是可以繼續下去?
  
  劉思齊想也不想就否定了。
  
  儘管如此,面對這突如其來的心境的變化,他還是不知道該如何處
理才是正確的。不過可以肯定的是經歷了今晚的一切,他對蘇郁的認識
又上升到了一個新的高度。
  
  一牆之隔的蘇郁,也是輾轉難眠。
  
  今晚上發生這種事,把他跟劉思齊之間舒緩的節奏打亂了,他直覺
劉思齊看出些什麼了,但是他不知道接下來該如何應對。其實蘇郁根本
就無需應對,畢竟開始提出要瞭解他的就是劉思齊,他該做的就是靜觀
其變了。
  
  話雖如此,但蘇郁難得對一個人這麼上心,若說要他放手的話,似
乎不太可能,也不甘心。
  
  想來想去,只好用「兵來將擋水來土掩」「船到橋頭自然直」這些
諺語來安慰自己。
  
  倒是Van半夜的時候起來解手,發現蘇郁那雙漆黑的眼睛睜得老大
還沒睡著, 便坐到他床頭幫他順了順毛,「想什麼呢?在酒吧被嚇著
了還沒回過神來?早點睡吧,養足了精神明天還要爬長城呢。」
  
  其實這一晚的所見對其他人的衝擊也很大,那個弱勢群體在他們面
前豪放的表現讓他們後怕不已,甚至有些杯弓蛇影。大金不像Van那麼
粗線條,多多少少還是察覺到了一些什麼,但又不能明說,只能看著劉
思齊在床上翻來覆去地糾結。
  
  想當然的,那一晚劉思齊做惡夢了,夢到有人拿了把錐子不停地在
敲打他的心臟,似乎想要敲出個洞來然後住進去,至於夢中此人的面貌
,模模糊糊的他沒能看清楚。
  
  也許真的著魔了。心魔。
  
  * * * * * *
  
  生活就是如此充滿意外,也正是這些大大小小的意外讓我們的人生
變得驚心動魄,比如借書時換錯校園卡,比如在打怪時被人偷襲,比如
颱風天裡赤足淋雨,比如節日裡一個問候,又比如現在這種狀況。
  
  第二天爬長城,就只有Van一個是沒有熊貓眼的,反倒顯得他與眾
不同了。
  
  長城上面風大,郊區溫度又低,人往上那麼一站就清醒了,一路拾
級而上,蘇郁和劉思齊各懷心思,沒說上幾句話,一直憋到了居庸關。
  
  居庸關以險著稱,大有「一夫當關,萬夫莫開」之勢,不過和平年
代確實另一番景致。山桃盛開,人頭攢動,城牆角處尤甚,人們呈放射
狀圍成了一個半圓,越往內越密集,明顯是有熱鬧可湊。
  
  劉思齊一個沒忍住,拉上蘇郁的手腕就往裡邊擠,擠到一半突然意
識到什麼,觸了電似地把手放開了。原來……已經這麼習慣了,真是一
件可怕的事情。
  
  蘇郁有些落寞地站在原地。
  
  劉思齊見他這副樣子,轉過頭去喊他:「愣著幹啥!往裡擠啊!」
一咬牙,重新搭上他的手腕,只管往裡拽。
  
  蘇郁再次感覺到自己的手腕被對方握得緊緊的,抿了抿嘴,似乎幾
個月前也被另外一個人這麼拉過,那時候是在老家四川參加廟會,不過
感覺是完全不一樣的。
  
  深入群眾,入眼的是被圍觀的真相。那是兩個小孩和一個看起來三
十出頭的女子。
  
  一個三四歲的女孩手中拿著一架手風琴,那風琴相對來說不算太大
,但這樣的小孩子拿著還要演奏就有些勉強了,所以某些音有被晃過去
。另一個是男孩,約莫八歲,手上沒拿傢伙,憑的是一幅嗓子,雖然算
不上天籟,但是他的童音唱得也是相當不錯。女子拿的是一把小提琴,
她的手法就很嫻熟了,技巧自然也比兩個孩子要高得多。
  
  蘇郁下意識地去地上找預想中的某樣東西,不過找了半天也沒有找
到。
  
  劉思齊好笑地拍拍他的肩:「別找了,他們不一樣。」
  
  「什麼?」蘇郁被說中了心思,有些不好意思。其實在場的有不少
人都有過跟他相同的想法,這也是情有可原的。
  
  「你看他們的表情,跟我們地鐵站、天橋下看到的那類人是不同的
。」劉思齊道。
  
  蘇郁順著他手指的方向看去,似有所悟的點點頭。那三人臉上是帶
著笑的,甚至還能看到他們不時流露出來的幸福感,這是在「那類人」
身上看不到的。
  
  「呵呵,地鐵站裡看到的那類人,他們只是把音樂當做一種工具,
一種讓他們能夠在這個社會中繼續生存下去的工具。」劉思齊對那類人
的態度有著不屑同時又帶有同情,很矛盾的兩種感情。「所以說,這三
個人和那類人是不同的。或許跟我們更接近。」
  
  劉思齊接下去停了好一會兒,直到那個女子以及兩個孩子表演完了
一段才又繼續道:「你見過一個三歲多的小孩聽到一個旋律就能彈奏出
加花的節奏嗎?」
  
  「以前沒有,現在見到了。」
  
  「你見過一個八歲左右的小孩現場演唱,媽媽給他小提琴伴奏,隨
時改變音調,並且唱的音調都是準確的嗎?」
  
  這次劉思齊不給他回答的機會,一口氣連著問下去:「你見過一個
八歲的小孩在如此多干擾的情況下,要他隨時哼出「降E」、「升C」等
任何音調的發音?」
  
  蘇郁插不上話,囧囧有神地看著他。想不到劉思齊也有這麼正兒八
經的時候 ,或許只是欲蓋彌彰?
  
  「這就是天分,演唱歌曲需要這樣的基礎,雖然不要你像他們那樣
出眾,但一定不能弱。」
  
  劉思齊換一口氣,「所以說,他們身上有很多東西是你所欠缺的,
你應該多學著點,就算對方只是個孩子,還是有東西可以學到的。」
  
  劉思齊搜腸刮肚,把當初自己學吉他時老師給他說的話重新組織之
後一股腦兒地給蘇郁說了。他是在努力地扮演良師諍友,努力地不去看
蘇郁的表情,但是他越是不想,反而越是忍不住。
  
  「這個我曉得,劉老師!唉,別用錢小波的口氣跟我說話,我怕。

  
  「嗯,反正就是多看多學。」看著蘇郁搞怪的表情,劉思齊笑著住
了口。仔細回想一下,跟蘇郁相識以來,兩個人都變了很多,尤其蘇郁
,以前死氣沉沉的一個人,現在這樣的表情是萬萬不可能出現在他臉上
的。
  
  淺金色的陽光讓蘇郁的臉孔更顯精緻,劉思齊看著看著就神志不清
了,不自覺地蹦出一句:「蘇郁,你要是女的,肯定男朋友都換了不少
了。偏偏你是個男的,傷自尊啊。」
  
  「不好意思,傷到你了。」蘇郁眼角一抽。
  
  劉思齊不疾不徐解釋:「我是說傷女人自尊。」
  
  「那些女的傷自尊管我什麼事?我又不是非要喜歡她們。」蘇郁微
一瞇眼,「還有,我是男的,我有跟你說過別拿我性別開玩笑吧。」
  
  劉思齊的心突然漏跳了一拍,感覺自己好像從蘇郁的字裡行間捕捉
到了什麼,但是轉瞬即逝,他還是錯過了。
  
  蘇郁歎了口氣,「錢小波說了,我的外貌就是雙刃劍。」
  
  「什麼時候的事兒?我怎麼不知道?」劉思齊很想安慰告訴蘇郁他
就很喜歡蘇郁的外貌,不過他還是更想知道錢小波跟蘇郁都說了些什麼

  
  「他打電話給我的時候說的。」蘇郁不願多說錢小波的事,「其實
吧,外貌並不是一個人的全部,比之更重要的還有好多,這一點我也知
道,但貌似我只有外貌這一點還算拿得出手了。」
  
  劉思齊心道蘇郁是傷春了,「你還是有很多優點的。」
  
  「嗯,就好比你剛才說那兩個小孩很有天分,其實比天分更重要的
是勤奮。愛迪生也說了,百分之一的天分加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勤奮才算
成功。所以這段時間練習唱歌我都很用心。」
  
  「你想要我表揚你麼?」
  
  「難道你不想麼?」
  
  「不要用錢小波的語氣跟我說話!」
  
  蘇郁勾勾嘴角,「彼此彼此,咱們扯平了。」
  
  兩人毫無意義的對話到此結束,錢小波如果知道他們這麼拿他開玩
笑,一定會暴走的。
  
  圍觀眾漸漸散開,女子將樂器收好,攜了兩個孩子混進人群裡一會
兒就找不著了。
  
  曲終,人散。回家,吃飯。

TOP

第二十九章

  「阿郁,你老這樣可不行。再下去哥幾個都快神經衰弱了。」這是
莊衍本周第四次在深夜被吵醒,尤其是這次,他正好夢到坐擁金山,懷
抱美女,但卻因為那一聲門鎖咬合發出的響動而破碎了。
  
  儘管蘇郁已經刻意放輕了動作,但到底還是把莊衍吵醒了,莊衍那
一嗓子正好又把另外兩個也吵醒了。
  
  這段時間忙著在遊戲裡開荒新副本,莊衍神經緊繃,睡眠質量很差
,前幾天雖然被吵醒了但是沒有多說什麼,不過今天好不容易做個美夢
就這麼被打斷了,他就不爽了。
  
  蘇郁自從北京回來,就開始了更大強度的訓練,經常是一練起來就
忘記了時間,畢竟音樂跟讀書是一樣需要積累的,想要把音樂做好,那
更是一場曠日持久的戰鬥。正式加入六分之一之後他也正式成了扯樂隊
後腿的那一位,為了趕上進度,只能加倍努力。樂隊不是一個人,是一
群人;而他也不再是唱一個人的歌,而是唱一群人的歌——配合,必須
配合。
  
  不知不覺間他就開始圍著樂隊轉,圍著劉思齊轉,反而把自己一個
寢室的幾個兄弟給忽略了。莊衍的這一嗓子,恰到好處地給他提了個醒
兒——凡事不能太過分,得有個度。
  
  「阿郁回來了啊,趕緊洗洗睡吧。」陶韜翻了個身,繼續睡。
  
  王燦一言不發地盯著天花板,他記得他是有打電話讓蘇郁早點回寢
室的。
  
  「阿郁,宿管大媽怎麼這麼容易就放你上來了,難道你真的背著大
當家出賣了你的色相?」
  
  宿管大媽被叫起來給他和劉思齊開門,臉的確是一天比一天黑,黑
眼圈的確是一天比一天濃。到了她這個年紀,這些小男生對她的殺傷力
已經不強了,相反的,她對這些小男生來說就是大殺器。「大媽說了,
他就喜歡你這樣的。」
  
  莊衍淚流,想不到他還有被除了他老媽以外的女人認可的一天。「
你告訴她,我生是大當家的人,死是大當家的鬼。這一生只能辜負她了
。」
  
  「……」
  
  「阿郁,你總這麼晚回來,不覺得麻煩麼?」
  
  「有點。」但是又有什麼辦法,覺總還是要睡的。劉思齊應該也覺
得麻煩吧……不知道他以前是不是也訓練到這麼晚,還是只是因為自己
的原因……不過活該他來招惹自己。蘇郁好不容易產生了一點愧疚感還
不是對寢室眾的。
  
  「哥哥也是為你著想,你有沒有想過要搬出去住?省得看宿管大媽
臉色……」
  
  莊衍向來口直心快,雖然這樣的話他說出來沒有惡意,但言者無心
,聞者有意,王燦死死地盯著他,讓他直覺得一股寒氣從渾身上下三萬
六千個毛孔飛快地滲入,再說不出話來。
  
  「謝謝,我會考慮的。」蘇郁覺得這個建議不錯,但是以他目前的
經濟實力,要一個人租一間房子顯然是不可能的,那就免不了要找人合
租,可又難保樂隊的訓練不會讓他影響到合租人的正常作息,這樣還不
如繼續住在寢室,至少兄弟幾個說歸說,兩年生活下來,階級友誼已是
牢不可破了。不過蘇郁心裡已經有了一個最理想的合租人,至於到底租
不租,還要看對方的意思。
  
  第二天訓練的時候蘇郁把事情跟劉思齊說了,借用了莊衍的說辭,
但是換了一種語氣隱隱透出緊迫感,讓人以為他已經到了被室友排擠的
地步。
  
  蘇郁說的是合租,到了劉思齊耳朵裡成了同居,有了誤入同志酒吧
的經歷,他免不了往不純潔的地方想,所以他整個人在第一時間就斯巴
達了,很久之後他的思想才漸漸附體,但腦子裡仍舊是亂得像一鍋煮沸
了的粥。
  
  方寸大亂,撥弄著吉他的手不知不覺就停了下來。
  
  為什麼偏偏要找他合租?不是還有其他人麼。劉思齊完全忘了自己
當初是怎麼勾搭蘇郁的了,所以忽略了合租這種事當然是熟人優先,免
不了鑽了牛角尖。與此同時,他心裡隱隱還有些高興,因為蘇郁找的是
他,而不是王燦。
  
  當他抬頭看到一臉信任的蘇郁時,心裡的那點高興勁兒像是浸了水
的墨跡般暈染開來。
  
  蘇郁看著劉思齊,聽他彈錯曲子,心裡頭很是忐忑,心想如果劉思
齊不答應,他也不能硬來,到時候就只好死皮賴臉地繼續住在寢室裡讓
幾個哥們以及宿管大媽睡不安生了。
  
  「那就這樣,我回頭去問問看。」劉思齊終於能理智地思考問題了
,覺得樂隊重組之後的確多了很多麻煩,每天訓練到半夜回去,幾個室
友也是頗有微詞,他自己也不是沒有動過搬出去住的念頭,經蘇郁這麼
一提,他也就打定了主意,下定了決心。
  
  「不。」
  
  「什麼?」難道是自己答得太慢,蘇郁變卦了?
  
  「訓練結束了我們一起去找房子。又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我也有份
。」蘇郁找劉思齊合租其實還有另一層原因,當初劉思齊帶他去吃上海
本幫菜的時候他知道了劉思齊作為土生土長的上海人對這個城市可以說
是瞭若指掌,跟他一起找房子可以省去很多麻煩,甚至一定程度上減少
房租。
  
  我們……
  
  我們……
  
  我們……
  
  …………
  
  這兩字在劉思齊腦海中迴旋不息,讓他覺得通體舒暢,咧開嘴特沒
氣質地笑了。
  
  * * * * * *
  
  租房子並不是件容易的事,遠的,一樣不方便;近的,差不多都租
完了;貴的,租不起;便宜的,房子一般質量都不達標。蘇郁沒想到的
是劉思齊一個電話就把事情搞定了,當天就帶著蘇郁去看了房子,三十
多平米,兩個人住剛好。
  
  其實在學校附近小區租房子的大都是蘇郁他們學校的學生,男女搭
配,方便晚間作業,像他跟劉思齊這樣兩個大男人跑來租房子的還真算
是異類,不過還稱不上不正常。
  
  蘇郁有史以來第一次做事這麼高效,連他自己都覺得驚訝。當他週
末時把自己的生活用品打包好的時候,寢室裡的兄弟們終於意識到了問
題的嚴重性。前幾天莊衍讓蘇郁出去租房子大家當做是笑話,所以當蘇
郁第二天興沖沖地跟他們說已經租好了房子他們也想當然的把這當做了
玩笑。
  
  莊衍沒想到自己無心的一個玩笑會帶來這樣的結果,總之他現在很
內疚,感覺很不好,王燦那兩道堪比激光的視線讓他覺得下一刻自己的
腦袋就會被燒出兩個洞來。
  
  陶韜安慰性地拍拍莊衍,「下次記住了,飯可以亂吃,話不能亂說
。不過應該沒有下次了。」轉而又交代蘇郁常回家看看。
  
  王燦知道蘇郁平時雖然行動能力低下,但是他一旦決定了要做某件
事情,那是十頭騾子也拉不回來的。
  
  「你房子租哪兒的?」
  
  「虹口區邯鄲路,東方文苑那片兒。」
  
  「那邊房價有點高啊。你一個人住?」
  
  「不是。」
  
  王燦眼角一跳,「跟劉思齊?」
  
  「嗯。」
  
  也是,除了他還能有誰!王燦心底燃起一股無名火,但表面仍是不
動聲色。「那你照顧好自己,他要佔了你便宜你千萬要加倍討回來。我
會不定期來家訪的。」
  
  劉思齊近來表現中規中舉,大錯小錯都沒有,但是王燦就是難以對
他產生好感,最多只能消減一些厭惡感,畢竟王燦給他打的第一印象是
負的,而第一印象又是最深刻的。他真不知道蘇郁怎麼想的,會和劉思
齊混到一塊兒去,會彈吉他的人多了去了,比劉思齊有魅力的人也多了
去了,不知道蘇郁到底看上了劉思齊哪一點。
  
  「孱頭,怎麼弄得跟嫁女兒似的……」又說錯話了麼……感受著王
燦賞給他的兩道強度猛增的激光,莊衍覺得自己後背一定濕了。
  
  「的確是嫁女兒。」陶韜貼著莊衍的耳朵輕聲道:「心裡知道就好
,不一定要說出來。」大當家可是在割肉呀。
  
  「整理好了我們就出發吧。」王燦起身,拿起蘇郁的棉被抗到肩上
後又拿了最大的那只行李箱,「前面帶路。」
  
  蘇郁乖乖地走在前面,但一路上如芒在背。「你還有什麼話就說吧
,現在就我們倆,剛才寢室裡不好說的現在都說出來,不然憋著你不好
受我也不好受。」平時最擅長保持沉默的蘇郁率先打破了沉默。
  
  「你要我說什麼?拿著這麼多東西氣兒都快喘不過來了。」
  
  「那我自己來拿吧。」
  
  「你他媽純心找抽!還當我是兄弟不?!不過下次這種活記得叫劉
思齊來幹!」
  
  「是兄弟你就別拐彎抹角,到底有什麼不能說的?!」
  
  「有時候離真相越近就越害怕。其實你搬出去住,我相信你不是單
純的怕打擾到我們吧,應該還有別的原因。別先急著否認,我對自己的
判斷力有自信。」
  
  「生氣了?」
  
  「那倒不至於。」王燦瞅瞅他,稍微平復了下心中的怨霾,冷不丁
問道:「蘇郁,你是不是喜歡劉思齊?」




第三十章

  「蘇郁,你是不是喜歡劉思齊?」
  
  王燦長歎一口氣。終於問出來了,這個近段時間來一直困擾著他的
問題。這樣的問題不是什麼人都問得出來的,必須有一定的思想覺悟,
一旦問出來,就代表著在一定程度上已經衝破了世俗倫理的禁錮。王燦
唯一顧慮的就是問了蘇郁這麼敏感的問題之後會導致兩人的友誼最終走
向破滅。
  
  蘇郁停下腳步看著地面,自嘲道:「這麼明顯?」看來心裡面那些
花花腸子隱藏的還不夠到位啊。
  
  「不是明不明顯的問題,而是喜不喜歡的問題。」王燦根本就沒有
心思跟蘇郁開玩笑,看看小區裡坑坑窪窪年久失修的道路,有些無奈地
說道:「這條路很不好走啊。」
  
  「我知道。」
  
  「萬一你得不到回應,只能一個人走下去呢?」
  
  蘇郁看看一臉嚴肅的王燦,微笑著說道:「你不是在我邊上麼。」
  
  「是啊,我在你邊上。」王燦望天,視線傳透過繁茂樹葉的重重阻
隔和陽光交匯,瞇起雙眼的同時不可自抑地勾起嘴角。
  
  蘇郁跟王燦認識也有兩年多了,他一直不解前陣子王燦為什麼突然
對他作出那麼多會反常到匪夷所思甚至讓他產生誤會的行為來,但是這
一刻,他忽然明白過來了,那是作為一個寢室的兄弟的王燦對他表現出
來的關心。
  
  有個詞叫關心則亂,用來形容王燦再合適不過了。
  
  王燦自己其實昨天還在迷茫之中,懷疑自己跟蘇郁在一起的動機並
且無法正確定位蘇郁在他心中的位置。不樂意蘇郁跟劉思齊在一起,不
喜歡蘇郁在自己面前提起劉思齊,甚至讓他一度以為自己妒火中燒。不
過現在把一切都想通之後,他發現那不過是一種類似於小孩子精心保護
的玩具被搶奪之後的心情,或者採用莊衍的說法就是養了很久的寶貝被
人騙走了以後的不甘。真是叫他哭笑不得,雖然他一開始的確覺得蘇郁
這樣的性格很有趣,很好玩。
  
  王燦其實剛進大學那會兒就有懷疑過蘇郁的性取向,那時候他們這
群男生就跟餓了很久的狼似的瘋狂追女生,而蘇郁總是那麼的不合群,
連裝樣子都懶得裝,甚至連送上門來的美女都不看一眼。不過百分之百
確定蘇郁的性取向那是剛剛才發生的事兒,讓他覺得這個世界好不真實
。他是真心的希望蘇郁能夠過得幸福,畢竟同性戀這條路崎嶇坎坷,如
果可能,他寧可蘇郁找個女的結婚生子平淡過完一生,沒想到中途殺出
個劉思齊,任他加大了功率橫插一腳都無濟於事,反而起了催化劑的作
用。
  
  不過這樣也好,劉思齊雖然有點小毛病,但是大毛病沒有,就算他
王燦防守得滴水不漏,難保不會有力不從心的時候,劉思齊的出現在意
料之外也在意料之中。
  
  只要蘇郁覺得開心就好,其他的事他沒法管也管不了,接下來他只
要遠遠的看著並且衷心地祝福就可以了。
  
  不過就這樣子放手還是有些不甘心啊,王燦暗自咬咬牙,想像將劉
思齊咬成好幾段的場景。
  
  …………
  
  劉思齊又借來了那輛破自行車,運完了自己的生活用品見蘇郁還沒
有到,就準備去幫蘇郁,結果車還沒推出小區就和蘇郁碰上了。看著王
燦肩扛手提都是蘇郁的東西,跟蘇郁兩個人有說有笑地走過來,他沒來
由地覺得心裡有點堵。
  
  王燦不等劉思齊反應過來就把手上的東西一股腦兒堆到劉思齊自行
車上,然後把蘇郁往他面前一推,「喏,交給你了。」
  
  劉思齊看看在風中顫慄的自行車,又看看蘇郁,對王燦今天表現出
來的友好有些糊塗了。
  
  王燦手往口袋裡一插,「那我先走了。」
  
  「呃……晚上出租房裡要辦個聚會,一起來吧。」
  
  搬出去住了自然要慶祝一下,劉思齊本來只想請樂隊裡幾個人在出
租房裡好好鬧一鬧的,現在王燦來了,好歹蘇郁跟他關係那麼鐵,乾脆
也一起叫上,反正不多這麼一張嘴。雖然多了他這個人氣氛可能會差很
多……
  
  「不了,你們玩吧,我有事。」王燦擺擺手,轉身離去。
  
  看著王燦遠去的身影,蘇郁和劉思齊不約而同地歎了口氣,只是其
中意味大相逕庭。
  
  * * * * * *
  
  晚上的聚會除了飯是蘇郁做的,菜都是在小區餐館叫的外送。兩個
人裡面劉思齊是真的不近庖廚,蘇郁雖說還是有點手藝但也僅限於最普
通的家常菜,平時開個小灶可以,碰上這樣的聚會就有些拿不出手了。
  
  房子裡一下子擠進這麼多人就顯得小了,鬧哄哄的擠作一團,少了
學校裡的那些顧忌,連錢小波都難得的和藹可親了一回。
  
  酒足飯飽之後,大夥兒開始找樂子。
  
  徐珊找了一圈,沒有找到卡拉OK,悻悻地趴回到小桌上。
  
  Van喝得從額頭一直紅到脖子裡,整個人看起來就很high,一撐桌
子站起來,拿出兩副撲克牌說道:「我們來斗地主吧!」
  
  「Van你就不能提點有建設性的建議麼?」
  
  「怎麼又是斗地主!」
  
  「你怎麼到哪兒都帶著兩副撲克?」
  
  大金把他拉回到位子上,「這兩副撲克是大有來歷的。事情要追溯
到很久很久以前……」
  
  「說重點。」劉思齊忍不住打斷道。
  
  「不是正在說麼。」大金丟給劉思齊兩枚衛生眼,繼續不緊不慢地
用說大書的口氣講道:「說到哪兒了?哦……大概兩個月前,我跟他去
超市,就學校南門對面那個,剛好碰上店慶抽獎,他抽到的就是這兩副
撲克。當護身符似的一直帶在身上,我都跟他說了,他這輩子就只有得
安慰獎的運氣。」
  
  「總比你抽到衛生紙要好。」Van朝他嗤了一聲。
  
  「就算打撲克,咱這兒七個人怎麼算都玩不起來啊。」小九道。
  
  「那不如玩抓王八好了。」反正撲克牌是現成的,蘇郁覺得抓王八
的可行性比鬥地主要大得多,只要排好了順序那就每個人都能參與。
  
  「我同意!」劉思齊第一個舉手附議。
  
  「這不錯。我們沒意見。」其他人也覺得可行。
  
  「那講一下規則吧。」
  
  「就用一副牌,把所有的A和小王拿掉,剛好每人七張,同色同花
的扔出,最後拿著大王的要受到懲罰。至於怎麼懲罰,大家說了算,沒
意見吧?」錢小波微笑著宣佈了規則,見沒人反對,就從其中一副牌中
拿出了A和小王,打亂順序後均分到每個人面前。
  
  蘇郁的右眼皮跳了幾跳,心中生出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一把抓起面
前那幾張牌整到一摞,緊緊捏在手裡湊到嘴邊呵了幾口氣,然後徐徐捻
開,赫然發現第一張就是大王。不過他仍是不動聲色地把牌拿得穩穩當
當,讓人看不出端倪來。
  
  劉思齊悄悄把腦袋湊過來想要看蘇郁的牌,被錢小波抓了現行,罰
酒一杯。
  
  Van隨後打著提供撲克牌的旗號叫囂著第一個抽牌,笑著從蘇郁那
兒把大王抽了過去。
  
  蘇郁無言地表達著對Van的謝意,心裡計算著按順時針來抽牌的話
他現在在Van的上位,現在那張大王在Van手裡,中間隔著五個人,他若
是要在下一輪拿回大王,那幾率是非常小的。小小地鬆了一口氣,微笑
著把一對黑2和一對紅J扔到了桌上,算上那張在Van手裡的大王,他現
在手裡還剩兩張牌。
  
  也許真是時來運轉了,或者說是霉運都被Van帶走了,蘇郁接下去
從劉思齊手中抽到一張黑桃7,跟自己手上那張草花7剛好一對,最後一
張牌又被Van抽走,毫無懸念的第一個把手上的牌扔光了,至於Van,一
直到這一局結束都還保留著那張大王。
  
  聽著大夥兒商量整Van的方法,蘇郁有些後怕,有些慶幸,他從不
知道面前這些傢伙除了腦袋裡音樂之外竟還能裝下這麼多千奇百怪的整
蠱手段。
  
  錢小波儼然一副主心骨的樣子,拍板做出了最終決策,對著Van大
手一揮道:「去,抱著樓下的電線桿大喊『我有救了』!我們在上面看
著。」
  
  「為什麼是樓下的?」Van不解。
  
  「我來的時候剛好看到有人在上面貼廣告。XX男性醫院的。」錢小
波面帶微笑,很熱心地解答了他的疑問。
  
  …………
  
  等Van哭喪著臉回來,第二局正式開始。大概是他今天出門前忘記
燒香了,最終抽到大王的又是他,真是悲從中來,被指派敲開了鄰居家
的門裝作送外賣送錯的,並還要拿撲克牌當名片遞給那個人,還好蘇郁
他們的鄰居是一位溫文爾雅的男子,挺好說話的。
  
  玩遊戲總是各有輸贏,幾局過後,蘇郁的狗屎運終於到頭了,他拿
著好幾次都跟自己失之交臂的大王牌,感慨萬千,無語凝噎,連邊上
Van他們正在商量的謀害他的計策都沒有注意。
  
  「蘇郁,我們也不為難你!你就親劉思齊一下吧!Mouth to mouth
!」Van翻身農奴把歌唱,他清楚地記得自己有好幾次的大王都是蘇郁
給他的。
  
  蘇郁面無表情地看向劉思齊,發現他正用複雜的眼神地看著自己,
看來劉思齊內心還在掙扎。也不知是哪個王八蛋想出的這種陰招,換了
Van來做可能大家笑一笑就過去了,但是換了他跟劉思齊可就不是一笑
而過那麼簡單了,可能帶來的還有不可預估的外部效益,至於是正的外
部效益還是負的外部效益現在還不好說。
  
  可憐的劉思齊,沒有抽到大王,但是跟著蘇郁倒了霉,誰讓他一張
嘴巴說不過錢小波在內的五張嘴。
  
  蘇郁很不爽自己跟劉思齊之間剛剛調整好的節奏又一次被打亂了。
他曾經想過,他跟劉思齊的第一次親吻應該是在輕鬆愉快而又和諧並且
沒有外人的環境下進行的,現在的情況完全出乎了他的意料,雖然也很
輕鬆愉快,但明顯不是他想要的——超前的未必就是好的。
  
  不過想想Van先前一連那麼多刁難的題目都挺過來了,他若要臨陣
脫逃的話實在說不過去,唯今之計只能硬著頭皮上了。
  
  看看還在起哄的傢伙們,蘇郁乾咳一聲,說道:「我這是初吻。你
們確定要我獻出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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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一章

  大夥兒一聽是初吻,吼得更起勁了。
  
  蘇郁心下淒涼,深深地為這群以作弄他人為樂的人感到悲哀,同時
又有一種新婚小夫妻被人鬧洞房的錯覺,無奈的是他和劉思齊正是被鬧
的對象。
  
  抿了抿嘴,蘇郁又生出一絲慶幸,還好即將奪走他初吻的人是劉思
齊而不是在場的其他人。
  
  「好吧,我其實無所謂。」蘇郁頓了頓,他其實心裡有些緊張,於
是又說道:「你們不問問Ski有沒有意見?」
  
  大家把玩味的目光投向劉思齊,其中大有逼良為娼的意味。
  
  劉思齊一開始也是幸災樂禍地看著蘇郁拿到了大王,但是沒想到他
也會被牽扯到對蘇郁的懲罰中去,而且是作為類似於道具般的存在,這
點事他最不能容忍的。可惜他一個人反抗的呼聲實在太小了。
  
  當聽到蘇郁說出初吻兩個字時,他很驚訝自己竟然會覺得有些期待
。至於他劉思齊的初吻是什麼時候沒的,他自己早就記不得了,經歷過
初中高中又到大學,他交過的女朋友沒有十個也應該有八個了。說到跟
男人接吻,他倒還真沒想要嘗,但如果說對象是蘇郁……他覺察到自己
的牴觸感要比想像中的小的多,甚至可以忽略不計。
  
  他還在做心理工作呢,沒想到蘇郁又蹦出一句「無所謂」來,不過
還真像蘇郁的作風。「無所謂」,曾經常常被蘇郁掛在嘴邊的三個字,
他已經很長一段時間沒有聽到了,沒想到在此時此刻又重現江湖了。只
是蘇郁也太無所謂了點,就算再怎麼不在乎自己,也該顧及一下白白搭
進來的他啊,這樣子不被重視的感覺讓他很不爽,好歹在一起這麼久了
,不是兄弟也是朋友。
  
  還好,蘇郁後面還有補上一句,恰到好處地把劉思齊剛剛生出的一
點怒意給平息了。
  
  「我沒有意見。」劉思齊脫口而出,緊接著心虛地嚥了一口唾沫。
其實就算有意見也是會被無視的。
  
  「那還愣著做什麼?快親吧!我們都等著見證這偉大的一刻。」錢
小波催促。
  
  「為什麼他們就偉大,我剛剛就不偉大?」Van不甘地問道。
  
  「初吻啊!初吻!」錢小波語重心長。
  
  Van恍然大悟地點點腦袋。
  
  蘇郁囧囧有神地和劉思齊深情凝望,劉思齊似乎不想主動,但他也
抱著相同的想法,畢竟是他的第一次。
  
  「快啊!你們兩個還愣著幹嘛?好意思讓我們這麼多人等著?」邊
上的人又開始催促。
  
  Van報復心切,威脅說他倆再不動嘴他們就動手,不承諾放棄使用
武力。
  
  蘇郁招不住,只好犧牲一下了。在大家都沒反應過來前,三兩步走
到劉思齊面前,蜻蜓點水般的一吻,才剛碰到就立馬退開了。
  
  劉思齊直覺得內心一陣蕩漾,還沒回過味來,那一抹淡淡的溫熱就
離他而去了。
  
  原來跟男人接吻是這種味道,也沒有什麼大不了的,而且比跟女人
接吻要來得更加刺激,只是時間太短,意猶未盡。
  
  「太快了!」
  
  「強烈要求持續一分鐘!」他的那群損友又開始起哄。
  
  「不公平!一開始你們沒說吧!」就算他覺得味道不錯,可這樣子
被他們圍觀也太虧了點,萬一之後又提出要求半小時怎麼辦。
  
  「規矩是人定的。當發現不合理的時候,我們有權修改。」錢小波
道。
  
  「我抗議!」
  
  「抗議無效。你無權抗議。」錢小波皮笑肉不笑,欺負起人來也是
那麼的淡定。
  
  「冊那!還怕你們了!」既然反抗無效,那就乾脆點吧。
  
  劉思齊直接按住蘇郁的腦袋,微微低頭把自己的嘴唇輕輕貼上對方
的,不再有多餘的動作。
  
  蘇郁被他按著一動不能動,看著眼前倍兒清晰地劉思齊,突然覺得
有些口乾舌燥,心跳都加快了不少,不自覺地伸出舌頭,舔了舔。
  
  劉思齊又是一陣蕩漾,腦海裡浮現出那天在Destination見到的那
兩個男人接吻的畫面。當時還覺得噁心,接受不能,想不到自己還有親
身體會的那麼一天。雖然知道是朋友間的一個玩笑,但忍不住想要把它
當真。
  
  感受到蘇郁柔軟的舌尖,不僅蠢蠢欲動起來,不由自主地也伸出舌
頭糾纏上去。這種感覺就像吸毒,讓他覺得興奮,又覺得慌亂,明知是
錯的,卻又欲罷不能。
  
  蘇郁感覺到劉思齊試探性糾纏上來的舌頭先是一陣錯愕,緊接著便
默許了,小心的將嘴唇隙開。說起來這是劉思齊第一次回應他,雖然被
這麼多人看著感覺怪怪的,但仍然可喜可賀。
  
  「時間到!」錢小波掐著時間,一秒不多一秒不少。
  
  小小的出租房裡爆出一陣喝彩聲,瞬間炸開了。
  
  劉思齊趕緊鬆開了蘇郁,退後一步,看著正對他微笑的蘇郁,也咧
開嘴笑了,露出那一口齊整的白牙,好想他沒有被整,反而得了天大的
便宜似的。
  
  蘇郁摸摸自己的嘴唇,覺得有些不太真實,有些悵然若失。
  
  整完了人,似乎誰也沒有注意到這一對的不同尋常。Van自顧自理
好了牌,吆喝著開始下一局的抓王八。
  
  劉思齊湊到蘇郁耳邊笑道:「下一局整回來。」
  
  蘇郁淡淡地應了。
  
  ………………
  
  經過「吻戲」,一眾人興致空前高漲,等到他們玩累了已是夜深人
靜,於是乾脆賴在劉思齊這兒不走了,或趴或躺,就是不肯再多動一下
,逼著劉思齊給他們打地鋪。
  
  學校大門早就已經關了,劉思齊也不好意思趕人,只好依著他們去
了。其實仔細想想,這群人留在這裡也好,畢竟這三十多平米的房子只
有一個臥室,本來嘛跟蘇郁兩個人睡的確是沒什麼的,但經他們今晚上
這麼一鬧,他跟蘇郁兩個人多有尷尬,到時候就算一個睡床一個睡客廳
沙發也是睡不安生,現在這麼多人陪睡,反而好了很多。
  
  蘇郁躺下之後一時半會兒睡不著,拿著手機翻電話薄,一個人名一
個人名看過去,最後停在王燦的名字上,發了條短信過去。
  
  「我跟他接吻了。」蘇郁忍不住想找個人抒發一下內心的激動。
  
  「(#‵′)凸!!!你他媽半夜三更嚇人啊!」
  
  「你還沒睡?」蘇郁消息發出後才反應過來現在是什麼時候,也沒
想王燦立馬回他,不曾想王燦也還沒睡。
  
  「被你短信吵醒的。」王燦沒好氣道。
  
  「我記得你睡覺都關機的啊……」
  
  「我覺得你會發消息過來。」
  
  「o(≧v≦)o~~好人啊~~」
  
  「你小子跟人同居第一天就接吻,是不是第二天就該上床了?你好
歹也是領了身份證的人了,怎麼就這麼隨隨便便……」王燦洋洋灑灑的
一長段過來,通篇宣傳著潔身與自愛。
  
  蘇郁跟王燦你來我往,不亦樂乎,劉思齊好歹也在同一個房間裡,
看著蘇郁手機屏幕一會兒亮起來一會兒又按下去,那光算不上耀眼卻也
能晃得他眼睛疼,再加上心頭雜亂無章的思緒,真是才下眉頭又上心頭
,而一切的一切,都是因為這個正抓著手機在床上小規模滾動的人。
  
  劉思齊搬進來之後還一次沒睡過那張床,也不知躺上面是個什麼滋
味,不過看蘇郁那得瑟樣兒應該差不到哪裡去。還有跟蘇郁一起睡大床
的男人婆徐珊,搶了他的位子害他只能在地板上忍受Van時不時侵襲過
來的手腳,看著就礙眼。
  
  橫豎都是睡不著,位子太小不允許他輾轉反側,於是默默地摸出手
機。「你不睡啦?」
  
  蘇郁停止了滾動,往床下劉思齊方向望去,正好看到他拿手機屏幕
的螢光照在臉上朝自己這邊做鬼臉。
  
  「……」
  
  「給誰發消息啊?」
  
  「你認識的。」
  
  「王燦?」
  
  「聰明。」
  
  「別打擾他了,反正我也睡不著,我來陪你聊。」
  
  「╮(╯▽╰)╭好吧,滿足你。」
  
  蘇郁回了劉思齊的,就給王燦說道:「我睡了,你也早點睡吧。」
  
  「晚安。祝你早上起來不用為你內褲感到煩惱。」
  
  緊隨王燦的晚安祝福而來的是劉思齊的消息。「那我們隨便聊點吧
。」
  
  「好。」
  
  「真的隨便什麼都可以聊吧?」
  
  「嗯。」蘇郁覺得好笑,這樣的小心翼翼可不是劉思齊的風格。
  
  「呃……我想確定下你真的是初吻?」
  
  劉思齊其實已經憋了很久了,他懷疑蘇郁當時那麼說只是權宜之計
,可又希望蘇郁沒有說謊,矛盾的想法讓他急於求證,但面對面地問又
覺得尷尬。不得不感歎手機短信真是個好東西。
  
  「嗯。」
  
  「其實我也是第一次。不過第二次、第三次、第四次……都插隊被
人搶走了。」
  
  「那我算第一萬次好了。第一次我要留給別人。╮(╯_╰)╭」
  
  劉思齊呼吸一窒,那個畫面光是想像就讓他的胸腔有種冒火的衝動
。「你還是按照順序來比較好。插隊不是好行為。」
  
  「嗯。真不是初吻了,你忘了你生日那天在天台上那次了?」
  
  「呃……我忘了。」
  
  蘇郁收到這條消息,真想下床去把他揍一頓,虧自個兒還一直記著
。不過在他把思想付諸行動前劉思齊的下一條消息緊跟著來了。
  
  「其實剛才我還擔心你會憋死,沒想到你呼吸控制得這麼好。畢竟
上次只是輕輕地碰了一下。」
  
  劉思齊誇完蘇郁就把目光投向床上,可惜蘇郁是背對著他的,只能
看到一個手機光投射出來的人形光圈。
  
  「一般。」蘇郁似乎感應到了他的視線,翻過身去朝他笑了笑。這
種事情跟著感覺走就好了。
  
  劉思齊又試探著,「那我今天的表現你覺得怎麼樣?」按下發送鍵
,他覺得臉上有點熱,不過好在晚上黑不溜秋的蘇郁也看不清。
  
  「等我有了第一次再告訴你。」
  
  劉思齊滿心期待地打開蘇郁的回復之後的第一反應就是想要衝過去
把他掐一頓,可惜他們一個在床上一個在地上,中間還橫亙著三隻人。
儘管如此,依然不能打消他要反擊的念頭。
  
  「你是不是吃醋了?」
  
  「你希望我吃醋?」
  
  「有點。沒見過你吃醋的樣子。」
  
  「我也沒見過我吃醋的樣子。(╯▽╰)」
  
  「滾! ( ‵o′)凸」
  
  蘇鬱於是又開始在床上小範圍打滾。




第三十二章

  劉思齊大二的時候交過一個女朋友,是個比他低一屆的新聞系女生
,不論她的性格,單看她的外貌,絕對是男生間所謂的搶手貨。兩人是
迎新大會之後認識的,極少人知道他們在一起,所以他們後面的分手就
像他們的開始一樣平淡。
  
  沒有無疾而終的愛情,只有不足為外人道的原因。
  
  劉思齊之後的一段時間都不在狀態,他說他在懷疑愛情,可是愛情
根本就不知道他是誰。心不在焉的後果就是和另一個心不在焉的人在圖
書館裡換錯了校園卡,那個人就是蘇郁。
  
  天降橫財,雖然金額不大,但他覺得是轉運的時候了。在這個現金
為王的時代,往卡裡大量打錢的絕對是傻帽,尤其這張卡還是校園卡。
  
  那個傻帽就是蘇郁。
  
  不過比起充滿心機、無所不用其極的人來,劉思齊還是更喜歡這樣
的傻帽。
  
  蘇郁跟那個女人的性格簡直就是兩個極端,雖說跟蘇郁相遇相識成
為朋友純屬意外,但是跟蘇郁相處讓他感到輕鬆恬淡,不用像之前那樣
刻意地討好還要小心防備。這樣的感覺是他所喜歡的,並且不知不覺就
上了癮。
  
  劉思齊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把蘇郁和前女友放到一塊比較,不過他
知道自己對蘇郁的態度已經越來越曖昧不清了。各方面因素使然,但最
主要還是他自己沒把持住。
  
  劉思齊杵在校門口等蘇郁一起回去,閒著無聊,他把自己的情史在
大腦裡過濾了一遍,然後又避無可避地回憶起了跟蘇郁之間的點點滴滴

  
  下課鈴響,遠遠地看著二號樓湧出的人潮, 劉思齊用心辨認,幾
個眨眼間的功夫就把蘇郁找出來了,畢竟蘇郁這種長相的在這群人裡本
來就是鶴立雞群一般的存在。
  
  蘇郁看到他,跟王燦兩人勾肩搭背地向他靠攏過去。
  
  「思齊,我幾個哥們兒今晚到我們家吃飯,孱頭先跟我們過去。」
  
  六分之一的幾個隊友把房子鬧得跟狗窩一樣,才收拾乾淨又得經歷
一場了,劉思齊覺得日子過得還是平靜點的好,不過偶爾這麼鬧一鬧,
加深一下感情還是可以的。只是看著王燦和蘇郁一幅哥倆好的樣子,他
莫名的覺得有些不爽,連蘇郁對他稱呼的改變以及「我們家」三個字都
忽略過去了。
  
  「還有哪幾個?」
  
  「莊衍、陶韜,我們寢室的,還有隔壁的南哥,就是上次帶我們刷
副本的那個巨魔獵人,難得叫得動他。」
  
  「今晚遊戲系統升級。」王燦提醒。
  
  「怪不得。」蘇郁恍然大悟。
  
  「那今晚要吃些什麼菜?想好了我去叫。」劉思齊道。
  
  「啊,不用了,我們現在去買些菜,晚上我掌勺。」
  
  王燦一挑眉,蘇郁那點三腳貓廚藝他是知道的。「你準備請我們吃
什麼?」
  
  「青菜香菇、番茄炒蛋、涼拌黃瓜、小蔥豆腐……」蘇郁想也不想
報出一串菜名。
  
  「怎麼沒有葷菜?」
  
  「有啊!」
  
  「哪裡?」
  
  「番茄炒蛋。」
  
  「阿郁,你老實告訴我,你這個月是不是又沒錢了?」
  
  蘇郁誠實地點點頭。本來是夠的,但房租是他預算之外的,雖然已
經跟劉思齊分攤了房租。
  
  王燦悲憫地看著他,「那還是我來付錢好了。」
  
  「那怎麼好意思。」
  
  「跟我還客氣啥?」
  
  「那就不客氣了。晚上改吃叫花雞、糖醋魚、北京烤鴨和紅燒肘子
好了。」
  
  「……」王燦再好的修養也沒忍住翻了個白眼。跟蘇郁之間隔著的
那層紙背揭開之後,兩人的關係倒是比以前更鐵了,很多蘇郁以前不會
對他說的做的現在都會了,比如現在這樣勾著他的脖子笑著開他的玩笑
。不過這樣的蘇郁真的比以前的那個要討喜,如果不是有看到他漸變的
全過程,他甚至要懷疑蘇郁是被穿越者佔據軀體了。
  
  看來劉思齊對他的影響真的很大。王燦忍不住瞥了旁邊的劉思齊一
眼。
  
  「你還真不客氣。這些東西你會做麼?」
  
  「不會。所以去買現成的。」
  
  「……」
  
  劉思齊被兩人晾在一邊有些鬱悶,聽著兩人你一言我一語,他完全
沒有插話的餘地。特別是聽到蘇郁說要親自下廚的時候,他忍不住拿自
己和王燦做對比,畢竟他至今還沒見蘇郁下過廚,而王燦是第一次來蘇
郁就主動請纓。
  
  蘇郁那條第一次要留給別人的短信他可還保存在手機裡沒有刪掉,
聯繫蘇郁跟王燦平時親密無間的樣子,他直覺那個所謂的「別人」很有
可能就是王燦。
  
  自己花了這麼多功夫去瞭解蘇郁卻還是比不上一個王燦,劉思齊心
裡多少有些不平衡。這讓他這讓他想起當初費盡心機追他們高中的校花
,但到底比不上坐在校花前面跟校花朝夕相處的那個男生。所謂近水樓
台先得月就是如此,好在他現在跟蘇郁是室友了。
  
  可如果說蘇郁真的喜歡王燦,那麼蘇郁住在寢室裡不是更好,為什
麼還要找他一起到外面租房子?
  
  劉思齊想不通自己為什麼要在這種問題上糾結,更沒想到這個問題
的本身就把蘇郁的同性戀給定位了。不過從另一個側面說明,他已經把
同性戀作為了問題的基礎,只是他自己還沒看透,打個比方來說就是修
為到了覺悟還沒有到,無法破關進階,這才是他產生糾結的根源。
  
  想不通乾脆不想,他摸摸自己的嘴唇,心情稍稍平復了一些。
  
  * * * * * *
  
  晚上小聚除去劉蘇二人應到四人,實到四人,但是這四人在王燦的
英明領導下,殺傷力顯然比六分之一那群人要低多了,劉思齊甚感安慰
卻又覺得少了些什麼。
  
  「玩撲克麼?」劉思齊拿來兩幅撲克牌,朝正拿筷子敲碗的眾人晃
了晃。
  
  「這不是Van片刻不離身的牌麼?他怎麼沒拿走?」蘇郁問。
  
  劉思齊笑著從中抽出一張大王,「你覺得他還敢拿走麼?那天被整
得這麼慘。」
  
  蘇郁囧囧有神地把大王拿過來,輕輕撫摩,「這張牌很有紀念意義
,把它放相框裡掛牆上。」
  
  「那牌還打麼?」
  
  「不打了。明天早上有課,我們早點回去。」王燦站起來,拍拍蘇
郁的肩膀。
  
  「時間還早啊。」劉思齊雖然巴不得王燦趕緊走,但待客之道不允
許他那麼做,虛情假意地挽留一下還是必要的。
  
  「不了。回去正好看新聞聯播。」作為一名□員,王燦有時候很嚴
肅的。
  
  劉思齊嘴角一抽,「是啊是啊,我也喜歡看。你得趕緊,遲了就趕
不上了。」
  
  「哦?那留下來一起看好了。」王燦回身。
  
  「這兒沒電視,也沒網絡。呃……我還要洗碗……」劉思齊端起碗
盤邁向廚房。
  
  莊衍滿腦袋黑線,站在門外催促,「孱頭走了!走了!別欺負小朋
友了。」
  
  蘇郁跟著王燦出去,「我送你們。」
  
  王燦意味深長地看看廚房,拉過蘇郁的手拍拍他的手背,語重心長
地說:「革命還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不用送了,去陪你家小朋友洗
碗吧。」
  
  「……」
  
  劉思齊洗碗,蘇郁就去洗自己,兩人各司其職,互不相擾。不過等
他洗乾淨了把身上的水擦乾卻發現忘了拿內褲,不好意思讓劉思齊給他
拿,聽聽廚房裡還有水聲,毅然開門快速跑向臥室。
  
  蘇郁一口氣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奔進臥室,不過比沒有拿內褲更讓他
意外的是劉思齊竟然正好在臥室內。
  
  真是人生何處不相逢,奈何相逢是此時。
  
  「你……你……你……」劉思齊瞪大雙眼看著□同樣錯愕地站在他
面前的蘇郁,一連好幾個你字,下面的話就是說不出來。
  
  「不准說好小。」蘇郁故作鎮靜。
  
  「其實也不小。可以了……」
  
  「……」
  
  「呃……你的皮膚好好。就是太瘦了點,抱起來磕手……」
  
  「……」
  
  「我其實是來拿裡面拿手機的,剛剛電話響了……」劉思齊只覺得
臉上發燙,一股無名邪火嗖嗖地往上竄,甚至身下開始不受控制地有抬
頭趨勢。
  
  「你廚房的水還沒關。」
  
  「你不說我都給忘了!」劉思齊如蒙大赦,一溜煙跑了出去。
  
  蘇郁撇撇嘴,坦坦蕩蕩地坐到床上。
  
  * * *
  
  睡覺的時候,問題又來了,其實本來是沒有問題的,只是恰好某人
彆扭了而已。
  
  蘇郁手裡捏著兩張撲克牌,對劉思齊道:「抽吧,誰抽到大王誰睡
地板!」
  
  「不就是看了你一下,至於麼?」劉思齊說著,從蘇郁手上抽了一
張牌,漫不經心地看了一眼,是大王。
  
  「不如這樣吧,我也讓你看一下,就算扯平了。」他拿大王扇了扇
,沒扇出風來。
  
  「好啊。我本來就無所謂,是你說床太小的。」蘇郁從他手上拿回
大王,和自己那張大王一起放回牌堆裡。
  
  「我還是睡地上去吧……」劉思齊有些不甘心地走下床,突然又扭
過頭來盯著蘇郁。
  
  蘇郁心中一凜,以為作弊的事情暴露了,卻聽他緩緩開口問道:「
你……是不是喜歡王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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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三章

  「你……是不是喜歡王燦?」劉思齊很快就意識到了自己問了一個
多麼讓人尷尬的問題,但是說出口的話是沒法收回的。
  
  蘇郁頓了一下,緊接著又不緊不慢地把牌裝進紙殼裡,然後抬起頭
玩味地看著劉思齊。「我不喜歡他。我其實喜歡你。」
  
  劉思齊呼吸一窒,隨即臉一黑:「你他媽……涮我很好玩?!」之
後倒到地上翻了個身拿背對著蘇郁不再說話。
  
  蘇郁咧了咧嘴,一臉燦爛。「我還以為這回答會順你意。」
  
  劉思齊默默比了個中指,思想卻是沿著蘇郁的話語無限延伸了。
  
  蘇郁其實隱約知道劉思齊已經動了這方面的心思,但不確定一旦真
的擺到桌面上,劉思齊到底會作何反應。他半開玩笑性質的一次試探,
未知因素還有很多,心裡也有忐忑,可以說是一次賭博,賭贏了劉思齊
想明白他倆都好,賭不贏大不了還是朋友,反正沒說破。他承認,自己
動心了,和劉思齊一起這麼久,他實在沒法硬氣的說全是純潔兄弟情。
  
  劉思齊就糾結的多了點,但起碼得出個結論,他喜歡和蘇郁在一起
,喜歡看著他看自己的眼神裡有某種火焰在跳,喜歡看他學自己咧著嘴
笑,喜歡他不再對自己無所謂……
  
  ………………
  
  俗話說沒有不能過的日子,只有不能過的紅燈,鬧劇過後就是淡得
跟白開水一樣的生活,劉蘇二人相敬如賓,小日子步入正軌。
  
  蘇郁覺得房裡少了些生氣,劉思齊就去買了兩條金魚回來,三天換
一次水,不過兩人常常一練習起來就忘記,只好三天換一次魚了。
  
  換了幾次魚之後就進入六月了,又是一個用來放縱、告別以及思念
的季節。
  
  順帶一提,六分之一錯過了五月底的校慶,雖然前兩年校慶的演出
上都有他們的身影,但今年由於錢小波退出之後新加入的蘇郁還沒強大
到可以登台的地步,也只有暫時沉寂了。對這件事大家都抱有遺憾,但
也沒有開罪蘇郁的意思。
  
  六月的天,總有下不完的雨;六月的雨,總能勾起人心中的惆悵;
六月的惆悵,似雨般綿延不絕。
  
  錢小波一身學士服,將學士帽高高地拋起,仰頭望著操場上空的黑
雲,看不清臉上的表情。
  
  六分之一的人特地組隊來看他的畢業典禮,看到他這副樣子,大家
有些感同身受的味道,面面相覷地說不出話來。
  
  錢小波是校園十佳歌手冠軍出身,六分之一全員都由他一手招募,
但他終究還是要跟大家說再見了。錢小波畢業了,六分之一還有他們幾
個在,那麼再過一年,他們也畢業了,六分之一又將何去何從?
  
  說起來,蘇郁辛辛苦苦地練唱功,還不一定出成果,時間也就一年
不到了,或者更少,確切算來這段時間裡能碰上的也就只有一兩場演出
而已。對他而言有點得不償失,但對六分之一來說,意義重大。
  
  「四年啊,這麼快!我操,哥們兒我四級還沒過呢!」錢小波拍完
照,跟班上同學寒暄了幾句之後走過來。
  
  「四級嘛,沒什麼的,會唱英語歌就夠了。」劉思齊拍拍他的肩。
  
  Van接道:「反正畢業證拿到了,工作也拿到了,接下去就是買房
買車結婚生子了。」
  
  「滾!那是你的人生!」
  
  「我四級過了。」Van一臉得瑟,吃了錢小波一記不輕不重的鞭腿

  
  有Van的調劑,氣氛輕鬆不少。
  
  蘇郁只是安靜地聽他們講話,一言未發。
  
  錢小波攬過他,笑著道:「你小子就沒有什麼想對師傅說的麼?」
  
  蘇郁囧然,「呃……恭喜順利畢業。」
  
  「還有呢?」
  
  「沒有了,想到了再跟你說。你反正在本市工作,過來一趟很方便
的。」蘇郁覺得錢小波這個人雖然有時候討厭了點兒,但總的來說還是
很不錯的,特別是唱歌,自己要跟他學的還有很多,所以說錢小波來學
校的次數越多對他越有利。
  
  錢小波聳了聳肩,他跟蘇郁開始時兩看相厭,但時間長了,有了很
大改觀,儘管偶爾還會覺得討厭,比如現在。「方便是方便,不過沒你
想的那麼方便。」
  
  「怎麼?」大金問道。
  
  「是這樣的,我表現太好了,公司要派我去深圳分公司,一年後再
調回來。」
  
  「哦,新人培訓。」
  
  「哎,大金,你這人其他什麼都好,就是太直接了。」
  
  大金把他的學士帽撈過來把玩,「那邊做外貿的很多,你的英語水
平沒問題?」
  
  錢小波郁卒了,還是跟蘇郁說話能讓他找到自信。「你也聽到了,
我這一走時間可就長了,你平時練習別偷懶啊!」
  
  「哦。我反正上學期已經把六級過了,不會偷懶去背單詞的。」蘇
郁咧嘴,打了個哈欠。
  
  錢小波咬了咬牙,「很好。其實今天也是你畢業的日子,我該跟你
說的東西都教給你了,接下去就要靠你自己了,要你自己去領悟。我想
一個連六級都過了的人應該不會讓我失望的。恭喜你從我這兒畢業。」
  
  「同喜同喜。」蘇郁跟他握了握手。
  
  錢小波把手抽出來,「你小子越來越能搞了!被某人帶壞了。我可
沒畢業證書發給你。對了,我最近才發現你已經能用心唱歌了,能把感
情融入到歌聲裡去,不錯。是戀愛了吧?」不著痕跡地瞥了劉思齊一眼
,繼續道:「接下去就是讓聽的人也感受到你的心情,把你的感情通過
歌聲傳達出去,這就是我們歌手要做的,這也是我給你上的最後一課。

  
  「小波,你們散伙飯什麼時候?」小九突然開口。
  
  「明天。」
  
  「那今天大家一起出去吃一頓吧。」
  
  「沒問題。AA制。」
  
  「當然是你請客!好歹我們這裡就你是有工作的人!」小九斬釘截
鐵。
  
  「好吧。」錢小波爽快地應了。
  
  七個人有說有笑地沿著中央大道向校門口緩緩的走著,路上來往的
車和人都很多,誰都沒有注意到那個正朝著他們跑來的女生。
  
  「學長!這麼巧啊!」清脆的女聲把錢小波喚住。
  
  「是啊,好巧。」錢小波對她點頭微笑。
  
  眾人隨著錢小波的腳步停住。
  
  女生身材高挑,化著淡妝,一頭利落短髮,背帶褲加體恤衫,盡顯
亭亭玉立之感兼具活潑之態。她胸前掛著一部數碼相機,手裡拿著一本
筆記本和一支鋼筆。
  
  「你們出去吃飯?」女生那筆輕輕抵著下巴,應該是她的習慣動作

  
  「是啊。要一起去麼?」
  
  「不了。還有任務呢。」女生指了指自己胸前的相機。
  
  「真可惜,難得我請客。」約不到美女,錢小波有些失望。
  
  「對了,這位是?」女生看向蘇郁,「以前沒見過。」
  
  「蘇郁,樂隊的新主唱。比你高一屆,以後看到要叫學長哦。」錢
小波煞有介事地把蘇郁介紹給她。
  
  「啊,學長好!我是新聞系的李媛。」女生笑著跟蘇郁打了招呼。
  
  「嗯。你好。」蘇郁朝她友好地笑了笑。
  
  錢小波提醒道:「你不是還有任務麼?」
  
  「是啊,趕時間,那我先走了!過幾天再來拜訪。學長們,再見。
」女生始終保持著微笑,對著眾人揮了揮手,向操場方向跑去。
  
  蘇郁看向劉思齊,發現他的臉色不是很好,明明之前還有說有笑地
,想必是那個女生的緣故了。再回想剛剛那女生有意地對自己邊上的劉
思齊視而不見,蘇郁肯定劉思齊和女生之間發生過什麼。
  
  忍不住扭頭看向還沒奔遠的女生,沒想到那女生也正好轉過頭來,
兩個人的視線對個正著。女生對著他勾起唇角,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
  
  蘇郁心裡一驚,趕緊把頭轉過來。
  
  「小心。」劉思齊淡漠的聲音在蘇郁耳邊響起。
  
  「什麼?」蘇郁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劉思齊拉著蘇郁的胳膊把他拽到一邊,與此同時,一輛大奔從蘇郁
身側呼嘯而過。
  
  「真是危險。」
  
  蘇郁不以為意,「不是有你在麼。沒事。」
  
  「你以後離遠點就是了。」感受到蘇郁全心全意的信任,語氣舒緩
不少。
  
  劉思齊意有所指,蘇郁心有所知,洒然一笑,道:「這麼緊張幹嗎
,我又不認識她。」
  
  「看今天的情況,就算你不認識她,她也會來找你,遲早的事。反
正你記得我說的話。你這人就是沒有防人之心……」劉思齊說到這裡忽
然停住了,因為他想到自己如今能在蘇郁心裡佔據一席之地也正是因為
蘇郁對他的不設防。
  
  「知道了。你對她很瞭解?」
  
  「是啊,很瞭解,太瞭解了。她是我前女友。」
  
  「哦。」蘇郁突然覺得心裡有點堵,雖然知道劉思齊早就跟那女生
一刀兩斷了,但很明顯的,對方給劉思齊的印象十分之深刻。
  
  劉思齊放低音量貼著他耳朵道:「說起來我空窗也一年多了,你不
是說你喜歡我麼,要不我就從了你吧。」
  
  熱氣劃過耳朵,蘇郁一抖,幾乎是下意識的就點了頭。隨即,心頭
慢慢升起一點點竊喜,真話也好,假話也罷,起碼對方心裡總算動了念

  
  「呃……開玩笑的。」劉思齊做賊心虛的四周看看,確定他的玩笑
沒被其他人聽到。




第三十四章

  錢小波說要走,但大家沒想到會這麼快,梅雨季都沒過,他就飛奔
經濟特區去了。
  
  接下來就是期末考試,然後暑假來了,大家解放了。
  
  這個暑假注定要有些不一樣。
  
  蘇郁沒有急著回家,而是跟劉思齊兩人找了份暑假兼職,在一家小
有名氣的咖啡吧裡做服務生。蘇郁憑著他不錯的長相,得到了很多女性
顧客的青睞。另外,咖啡吧經理人也很不錯,對兩人照顧有加。
  
  也許這樣的生活是平靜了點,但卻是最最難得的,有了大量的時間
在一起相處,兩人之間的感情就算沒有突飛猛進,也是穩中有升。
  
  不知不覺間,暑假也快過去了,蘇郁覺得還是應該回去看一下獨居
鄉下的奶奶,用自己賺來的錢給老人家買了些梨膏糖和五芳齋粽子以表
孝心。
  
  劉思齊並沒有想過要和蘇郁一起去四川,但既然蘇郁邀請了,他就
很高興地答應了。不過他從沒有坐過這麼長時間的火車,累得夠嗆,還
好蘇郁的肩靠起來夠舒服。
  
  蘇奶奶事先不知道孫子要來,所以蘇郁帶著劉思齊一起到來著實把
她嚇了一大跳。
  蘇郁把東西隨便地放到桌上,又輕車熟路地領著劉思齊去後院打了
井水擦了把臉。
  
  劉思齊見井水清澈,周圍也沒什麼污染,便問蘇郁:「這水能喝麼
?」
  
  「能啊。」蘇郁捧了一缽水就往嘴裡送。
  
  劉思齊看了,二話不說,學他拿手捧了一口水喝,果然甘洌爽口,
比起所謂的某某山泉也不遑多讓。一方水土養一方人,怪不得能養出蘇
郁這樣的人,他忍不住看向蹲在自己邊上的某人。
  
  蘇郁朝他笑道:「井水涼,我奶奶不讓直接喝,小時候不讓,長大
了還是不讓,但是喝起來很痛快是吧。」
  
  「那你喝了後生過病沒?」
  
  「不記得了……」
  
  劉思齊看了看自己在村口那條泥濘山路上沾了滿滿一褲子的泥,「
剛下過雨,真的沒問題麼……」
  
  「放心吧,我奶奶那兒有足夠的草藥。」
  
  「你奶奶是不是姓唐?」劉思齊突然想起武俠小說中有似乎那麼一
個用毒的門派叫唐門,正好是四川的。
  
  「唉,你知道啊?」蘇郁開始回憶自己是不是有給劉思齊提起過奶
奶的事兒。
  
  「……」劉思齊默默地拿袖子擦了擦嘴,突然覺得胃裡有些涼。
  
  「對了,褲子脫下來。」
  
  「幹嘛?」劉思齊下意識地抓進褲腰,警惕地看著他。
  
  蘇郁指了指自己褲子,「髒了。洗洗。我給你一起洗了。」
  
  「真的?」
  
  蘇郁一臉賢惠地點點頭。
  
  「你這娃,回來也不說一聲,是不是又在喝井水了。」蘇奶奶掩不
住笑意,人未到而聲先至,給兩人沏了涼茶卻遲遲不見他們回屋,就乾
脆給端到院子裡來了。
  
  劉思齊默默把已經移到皮帶扣上的手又移開了。
  
  「你爸爸知不知道你回來?」蘇奶奶邁著矯健的步伐,把兩杯茶擱
到井沿上。
  
  「我沒跟他說,反正很快就要走的。」
  
  「唉……」蘇奶奶歎了口氣,「你早點通知我多好,我也好準備點
好菜,難得帶了同學過來。」
  
  蘇奶奶把慈祥的目光投向劉思齊,「王燦,是吧?」
  
  劉思齊一聽王燦的名字不禁覺得眼前一黑,好似一個炸雷直擊腦門
,讓他好生憔悴,無力地蹲在地上抬頭向老人家解釋道:「奶奶,我不
是王燦,我是劉思齊。」
  
  「哦。年紀大了,記錯了。」蘇奶奶和藹地摸摸劉思齊的腦袋,轉
而對蘇郁道:「郁子,啥時候把媳婦兒帶回來啊?」
  
  蘇郁那個尷尬,投井的心都有了。「啊?不是沒菜麼,我去菜地裡
弄點來。」蘇郁拉起劉思齊,飛快地向外奔去。
  
  「不洗褲子了麼?」劉思齊跟著他奪命狂奔。
  
  「菜地去了回來再洗。」蘇郁回頭看看,把劉思齊的手拽得更緊了
些。
  
  「你奶奶讓你帶媳婦給她看唉。」
  
  「其實我已經帶來了。」
  
  「滾。」
  
  「我沒說是你啊,你自己幹嘛承認。」
  
  「……」
  
  蘇郁的逃避,劉思齊怎麼會看不出來。長輩們總喜歡在這些事情上
指手畫腳,他能理解但不支持。換了從前,他也會像蘇奶奶一樣,理所
當然地認為人生就該是出生長大然後結婚生子,再看著孩子長大結婚生
子,之後是孫子……就像圓周率一樣無限循環。
  
  不過現在不同了,跟蘇郁的相交讓他看到了另一種可能,是的,即
便如圓周率也能選擇精確到一定的數位,亦或是簡單地用一個只有三筆
的希臘字母表示。
  
  從菜地裡回來,將菜簡單加工了一下端上飯桌,各式做法的辣椒讓
劉思齊有些無從下手。想起蘇郁剛剛往甜椒裡塞朝天椒製成了他面前這
盤「絕代雙椒」,他就覺得嗓子裡一陣火辣辣的。
  
  「你妹妹考上大學了。」蘇奶奶突然開口,打破了飯桌上的沉默。
  
  「哦。我知道,可惜不是重點。」蘇郁考大學的時候完全是靠自己
的爆發,家裡也沒有像對待蘇小妹這麼的重視他,不過這麼多年下來他
的不甘早已淡之又淡了。
  
  「花這麼多錢請家教不說,最主要她自己這麼多精力花下去,不值
啊,到底還是你爭氣。」蘇奶奶看著眼前優秀的孫子,老懷甚慰。
  
  蘇郁默不作聲,夾了個裝著朝天椒的甜椒放到劉思齊碗裡。
  
  「哎,也不知你爸他們怎麼想的,這麼多錢花下去還不是替別人養
,姑娘家嘛,早點找戶好人家嫁了就好。我這麼大的時候都已經懷了你
爸了。」蘇奶奶是個傳統的農村婦女,早早地嫁給了蘇郁的爺爺,早早
地懷上了蘇郁的爸爸,接著又早早地守了寡。在她眼裡,這就是她的命
,而且作為一個女人理應如此。唯一的遺憾就是只有蘇爸爸這麼一個兒
子,沒能得到光榮媽媽這個閃閃發光的稱號。
  
  「奶奶,時代不同了,現在講究男女平等。」
  
  「哪裡平等了。」蘇奶奶把碗往桌上一擱。
  
  「爸媽對妹妹好,奶奶你對我好,哪裡不平等了。」
  
  蘇奶奶相當滿意這個回答,重新端起飯碗,額頭上的溝壑漸漸舒張
開來。
  
  劉思齊在一旁不好插話,只是安靜地聽著,時不時扒拉兩口飯。蘇
家的家庭關係複雜如此,就好比他正艱難嚼嚥著的披著甜椒外皮的朝天
椒,無怪乎會養出蘇郁這樣彆扭的孩子。
  
  「郁子啊,等下吃完了飯去你二叔家看看。」
  
  「怎麼了?」
  
  「二狗子上個月結婚了。」
  
  劉思齊聽到二狗兩個字,默默地扭過頭去,想起了蘇郁在遊戲裡那
個叫二狗子的人妖號。
  
  「哦。還有喜糖麼?」蘇郁剛去菜地路過二叔家的確有看到他家窗
戶上貼著紅艷艷的「囍」字,但也沒在意,中西部地區尤其是農村的本
來結婚就早,他以前的同學有不少都已經步入婚姻的殿堂,愛情的墳墓
了。
  
  「奶奶我還等著吃你的喜糖呢。」蘇奶奶看著孫子,爽朗地笑了。
  
  她三番兩次拐著彎兒地把話題往這方面帶,主要是看著身邊跟自家
孫子小時候一塊兒的一個個前仆後繼的都成家立業了,而自家孫子遲遲
沒有動靜,心裡急啊。
  
  不過只有她一個人著急是沒用的。
  
  蘇郁撇了撇嘴,「那就等著吧……」
  
  「至少也要畢業之後……」蘇郁又補了一句,他到底還是覺得不給
老人家一點希望對她來說太殘忍了。
  
  「二狗子他比你還小兩歲……」
  
  「奶奶,早婚是非法的,二狗他肯定沒拿到紅本本。所以,法律上
是不承認的。」蘇郁笑著打斷她。
  
  「咱鄉下人,讀的書沒你多,法律什麼的也不懂,我關心的是咱家
的香火。我也知道你長大了,有自己的想法。吶,你告訴奶奶,你有沒
有喜歡的人?過年打電話給你的那個?」蘇奶奶心中的期待完完全全地
寫在臉上。
  
  劉思齊豎起耳朵,看向蘇郁,八卦雷達全開。
  
  「喜歡的人啊……」蘇郁感受到劉思齊關注的目光,轉頭瞥了他一
眼,緩緩勾起了嘴角,「有的。」
  
  他的聲音放得很低,但是這兩個字咬得很堅定,清清楚楚地落到蘇
奶奶和劉思齊的耳朵裡。
  
  「有喜歡的人就一定要好好把握住……」蘇奶奶心裡有了盼頭,開
始了對孫子的第二十七次愛的教育,講述她和蘇爺爺之間不得不說的故
事。
  
  劉思齊則是詫異地張大了嘴,半個辣椒從他嘴裡掉落到桌上。
  
  他一定不正常了,竟然覺得蘇郁說的就是他自己……
  
  不然……蘇郁剛才為什麼看他?
  
  不然……他腦中為什麼會突然跳出蘇郁那天晚上對他說的那句玩笑
話?
  
  …………
  
  晚飯過後劉思齊洗了澡,躺床上眨巴著眼看著蘇郁把他褪下髒衣褲
收走。
  
  「內褲呢?拿來,我一起洗了。」蘇郁朝他伸手。
  
  「不用了吧……」
  
  「那你自己洗。」蘇郁抱著一堆髒衣服轉身欲走。
  
  「我其實忘記帶換洗的內褲來了……」
  
  「穿我的吧。」蘇郁想像不出劉思齊一條內褲穿上一禮拜的場景,
太可怕了。
  
  「不會吧……你的……」劉思齊開始回憶蘇郁平時內褲都是什麼款
式什麼顏色以及什麼尺寸。
  
  蘇郁從包裡翻出條沒拆封的CK遞給他,「拿去。趕緊換了。」
  
  劉思齊木然地接過,拆封,然後在被子一陣扭動,丟出塊皺成一團
的布料。說實在的,沒拿到蘇郁穿過的他有點失落。
  
  「大小還好吧?」
  
  「嗯。」劉思齊傻笑。
  
  「切,那你當初還說我小。」
  
  「……」
  
  有些事情,有些人是永遠都不曾忘記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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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五章

  蘇郁深吸一口氣,向夥伴們做了個OK的手勢,穿過厚厚的幕布,走
到前台。
  
  小劇場的燈還沒有亮起來,他站在台上,看不清下面的新生們是個
什麼表情,但能看到手機的燈光在黑暗中閃閃爍爍,聽到遠遠近近並不
真切的議論聲。
  
  他本以為自己會激動、會緊張甚至會怯場,很多種不良反應他都設
想過,但當他真真切切地站在這個舞台上,他反而什麼都不去想了,心
裡出奇的平靜。
  
  然後,前奏響起,淺黃色的燈光打到他身上,層層疊疊的呼嘯夾雜
著掌聲,猶如浪潮般朝他打來,將他淹沒。
  
  蘇郁戴著頂亮晶晶的鴨舌帽,是在後台的時候劉思齊給他的。帽簷
壓得很低,加上他又低著頭,大半張臉都躲在陰影裡,台下的人看不清
他的臉,只看見他的帽子被燈光一照,閃閃發光,又酷又有神秘感。
  
  「And so it is just like you said it would be……」
  
  蘇郁清澈的聲音隨著劉思齊的吉他緩緩流進每個人的耳朵裡,小劇
場慢慢安靜下來。
  
  《The Blower's Daughter》,一首很好聽的英文歌,六分之一為
數不多的翻唱歌曲之一,需要很高的演唱技巧,直擊人們內心深處的哀
傷,不管是演唱者還是聽眾,用心方能體會。
  
  沒有刻意的煽情,沒有刻意的掩飾,沒有刻意的包裝,只是這樣滄
桑的低訴,悄悄地就令人融入預設好的憂鬱氣氛……
  
  王燦、莊衍、陶韜三人前一天得了蘇郁特地討來給他們的入場券,
此刻正坐在台下靜靜地看著蘇郁。蘇郁在唱出第一句時就深深地震撼了
他們,作為在同一個寢室住了將近三年的兄弟,他們知道現在才知道,
蘇郁這個人,原來也可以這樣充滿感情。
  
  「I can't take my eyes off you……I can't take my eyes off  
you……」
  
  蘇郁情不自禁地轉過頭去看向劉思齊。
  
  劉思齊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咧開嘴露出標誌性的白牙。
  
  「I can't take my mind off you……I can't take my mind off  
you……」
  
  劉思齊回想起在樂隊決定於迎新大會上表演之後他和蘇郁在他們的
小房子裡練習的場景,他們一個彈一個唱,每當□處蘇郁總會用深不見
底的目光看向他。
  
  劉思齊很喜歡這首歌,並非是吉他在這首歌裡佔了很大的比重,而
是因為蘇郁唱著歌看著他的眼神……明明是那麼悲傷的一首歌,竟會讓
他覺得幸福,讓他忍不住地要咧嘴傻笑。
  
  「My mind……my mind……Till I find somebody new……」
  
  最後一個音符落下,滿場的寂靜。
  
  良久,才有人反應過來要鼓掌,隨著第一聲掌聲響起,鼓掌的人越
來越多,最終連成一片,久久不息。
  
  「謝謝大家!」蘇郁朝場下所有人深深鞠了一躬。
  
  身處掌聲和閃光燈的包圍圈中,他有點不知所措,這是他生命中第
一次受到如此的待遇。埋藏於內心深處的激情漸漸地燃燒起來,他知道
自己已經被認可了,他知道自己所在的六分之一已經重新被大家接受了
,他知道他的努力沒有白費。
  
  劉思齊放下吉他,走過來給了他一個大大的擁抱。「感覺很好,是
不是?你以後會習慣並且喜歡上這種感覺的。」
  
  「你說的是掌聲還是……擁抱?」蘇郁狡黠地對他眨眨眼。
  
  不過還沒等到劉思齊的回答,他就被大金從劉思齊的懷裡拖了出來
,又被Van抱了個滿懷,然後依次是小九、徐珊,六分之一的其他人把
他當吉祥物挨個兒抱了一遍。
  
  徐珊:「很好嘛,一鳴驚人了!」
  
  大金:「辛苦了。一會兒把錄像給小波發過去,讓他也高興下。」
  
  小九:「今晚風頭被你出盡了……」
  
  Van:「走走走!慶功去!去吃燒烤!」
  
  蘇郁只來得及朝台下王燦他們揮了揮手就被劉思齊和Van一左一右
架走了。
  
  * * * * * *
  
  鏡頭切換到校外最火熱的那家燒烤店。
  
  十個月前蘇郁來過這家燒烤店一次,當時是給劉思齊過生日,蘇郁
第一次見到六分之一的這幫人。那時候他根本沒想過會跟這些在他看來
跟他是兩個世界的人混到一塊兒,還混得這麼熟這麼好。
  
  一干人等在包廂裡推杯換盞,吃得火熱,卻聽得有人敲門。
  
  劉思齊離門最近,無奈地起身開了門,一見門口站著的是他近段時
間來不斷提醒蘇郁要小心避讓的危險人物李媛,第一反應就是趕緊把門
關上,然後對內聲稱是走錯包廂的,不過對方先他一步拿腳抵在了門上

  
  「你來幹什麼?」於是他現在能做的就是盡量讓自己的語氣不那麼
充滿敵意。兩個人自從分手之後就一直是這種見了面就劍拔弩張的狀態
,做不成情侶還能做朋友這種事情是永遠都不可能他倆身上的。
  
  「反正不是來找你的就對了。」李媛故意放大了音量,好讓裡面的
人聽到她的聲音。
  
  「你怎麼找到這兒來的?」劉思齊換了個方式問。
  
  「憑著一個優秀記者的靈敏嗅覺。」李媛驕傲地點了點自己的鼻子
,「好了,讓我進去。」
  
  「你跟蹤我們?」劉思齊此刻覺得李媛手中片刻都不離身的相機尤
為刺眼,聲音也不禁提高了一個八度。
  
  李媛懶得搭理他,趁他不備猛一用力推門而入。
  
  「操!」劉思齊低咒了一聲坐回到蘇郁邊上,現在是又懊惱又無奈

  
  李媛帶著甜美的微笑,很有禮貌地跟除了劉思齊意以外的人問好。
  
  「恭喜你們六分之一復出成功!我敬你們一杯!」李媛自來熟地拿
了個一次性杯子倒滿啤酒,對著大家高高地舉起,然後充滿豪氣地一飲
而盡。
  
  「謝謝。」大家喝了酒,異口同聲地回應她,除了劉思齊。
  
  「說真的,我本來還是持觀望態度的,但是今天的表演真的震撼到
我了。出乎意料!我相信有不少六分之一的老粉絲跟我有著相同的感受
。」李媛說的是六分之一,眼睛看的是蘇郁。
  
  這頂帽子戴的夠大的,但是戴著很舒服。
  
  徐珊拿了個剛烤好的雞翅給她,她笑著搖頭拒絕了,「公務在身。
拍幾張照片,不介意吧?」
  
  「拍吧拍吧!把我拍帥一點!」Van說道。
  
  李媛不客氣地端起相機,調好聚焦,對著飯桌上按了幾下,接著又
不動聲色地給蘇郁來了幾張特寫。
  
  「好了?」大金見她放下了相機。
  
  「嗯。」李媛捧著相機退到一旁把照片調出來逐張檢查。
  
  「要不坐這兒一起吃點吧?」
  
  「不了。這就走了。」李媛看著相機屏幕上蘇郁和劉思齊表演時相
視而笑的畫面,不自覺露出了滿意的笑容。
  
  「蘇郁學長,你這次可是紅了。明天的校報,今晚的論壇,上面一
定少不了你。」李媛經過蘇郁身邊的時候頓了頓,然後大步流星而去,
可謂是來得快去得也快,匆匆如風。
  
  劉思齊本來心情是很好的,但被李媛這麼一搞,他的心情指數就好
像股票崩盤了一樣急轉直下。「蘇郁,陪我喝酒!」
  
  蘇郁一抿嘴唇道:「好。」
  
  「不醉不歸。」
  
  「好。」
  
  「直接用瓶子喝。」
  
  「好。」
  
  「一口氣喝完。」
  
  「好。」
  
  「喝完親我一下。」
  
  「……好。」
  
  劉思齊突然覺得心情又變好了,翹起嘴角:「算了,跟你開玩笑的
,在這裡親不是白白讓他們看熱鬧麼。」
  
  蘇郁眼神閃了閃,低下頭去,開了一瓶啤酒,一瓶42度麴酒,把白
的遞給他,黃的留給自己,「用瓶子喝,一口氣喝完。你說的。」
  
  「不公平!」
  
  「哪裡不公平了,這完全是在你給出的條件範圍之內的。」
  
  「那一會兒我喝癱了你背我回去。」劉思齊的聲音完全是從牙縫裡
擠出來的。
  
  「好。」
  
  「除了說『好』你就不能換其他的字回答我?」
  
  「沒問題。」
  
  「……」劉思齊抽搐著嘴角從他手上接過白酒。其實他應該慶幸蘇
郁給他拿的是最小瓶的白酒,而不是大瓶一斤裝的。
  
  蘇郁喝的雖然是啤酒,但是度數低不代表喝多了不會有不良反應,
倒不是說他酒量不好喝醉了,而是體內容量有限,上面不停地進去,下
面總得要出來,一個晚上他光廁所就去了七八次。
  
  不過他再怎麼狼狽也比劉思齊要好。劉思齊那是直接喝趴下了,畢
竟前面一瓶白酒下肚,沒有武俠小說裡大俠們的那份逼酒功夫,只能憑
著身體慢慢地分解。
  
  蘇郁其實很想像劉思齊一樣一醉了之,可惜如果連他也醉了的話,
他倆今天就得睡燒烤店裡了,那群沒良心的急著回學校宿舍是不會好心
地把他倆送回去的。
  
  扛著劉思齊搖搖晃晃地到家,又搖搖晃晃地把他放到床上,伺候其
脫衣擦身完畢,蘇郁一屁股坐到床上,不過還沒等他回味完排山倒海而
來的疲憊,冷不防就被身邊的傢伙拽到了床裡。
  
  劉思齊摟著他的腰,把頭擱到他的肩膀上,努力睜開眼睛但只睜開
了一條縫。「蘇郁,你是不是忘記什麼了?」
  
  「什麼?」
  
  「親我一下我就告訴你。」劉思齊在他脖子上蹭了蹭。
  
  「不用了,我已經記起來了。」
  
  蘇郁嗅著他滿口的酒氣,看他正湊過來的嘴唇,苦笑一下,艱難地
轉過頭去在他唇角敷衍地碰了一下。
  
  劉思齊眉頭微皺,嘴裡不知嘟囔了句什麼,忽的伸手把還未全身而
退的蘇郁又摟了回來,扣緊他的腦袋,狠狠啃了口,而後滿意地咂了咂
嘴,放開他一頭倒了下去。




第三十六章

  劉思齊睜開眼,悲哀地發現自己落枕了,艱難地轉過頭去,躍入眼
簾的是那張出現在昨晚夢境中的再熟悉不過的臉孔。讓美夢變成現實的
最好辦法果然就是趕緊醒過來。
  
  舔了舔略有些乾燥的嘴唇,他意識到正是拿了邊上這個人的肩膀當
枕頭才導致了自己落枕,不過也是甘之如飴了。只是半個身子陷在對方
懷裡讓他稍有些尷尬,不過好在對方還沒有醒來,而他也很享受這種肢
體糾纏肌膚相親的感覺。
  
  已經忘了具體是什麼時候開始被蘇郁吸引,可是他想他已經淪陷了
,無可救藥地對一個同性產生了過多的感情,只因為眼前這個人。非是
酒醉未醒,而是一看到這個人,自己便醉了。
  
  看著蘇郁和自己同一款式的內褲,想著內褲裡包著的鼓鼓囊囊的一
團,體溫漸漸上升,血氣慢慢下湧。明明是自個兒也有的東西,他卻忍
不住伸手探向蘇郁的兩腿之間。
  
  手感很好,這是第一反應,然後又覺得還不夠,壯著膽兒將手伸進
了那層布料裡面……
  
  「你摸錯了。」蘇郁淡然的聲音在他耳邊響起,他的左手緊接著被
抓了個正著,「這是我的。」
  
  劉思齊突然惡向膽邊生,一不做二不休,乾脆將剩下的半個身子也
壓倒了蘇郁身上。「嘿嘿,摸的就是你!」說罷,又拿自己身下那已經
起了反應的活兒在他腿間來來回回地蹭了幾下,大覺暢快。
  
  蘇郁也不掙扎,翹著嘴角看著他,抓著劉思齊爪子的手的力道又加
大了幾分。「別鬧了。自個兒去衛生間解決。」
  
  劉思齊看著他表現出來的淡定,也笑了,因為他發現身下的蘇郁也
起了反應。「蘇郁,你第一次□是什麼時候?」
  
  「初中吧……幹嘛?」
  
  「那你幫我吧!」劉思齊反抓住蘇郁的手,將其引往自己胯間。
  
  「我沒幫別人幹過這種事兒。」蘇郁看到他眼睛裡的熾熱,默默地
扭過頭去。
  
  「一回生二回熟,我也沒幫別人做過。再說,咱倆誰跟誰,都睡一
張床上了還能叫別人麼?互相幫助是中華美德嘛。」
  
  「那我幫你吧,我自己靜坐一會兒就好了。」
  
  「不行,有來無往非禮也。」
  
  「你不正在做非禮的事情。」
  
  「囉嗦什麼,快點啦。」
  
  「劉思齊,我跟你一樣,是男的,看清楚了!」蘇郁一臉嚴肅的抽
回了自己的手。
  
  「是啊,這種事在男人之間不是很平常的麼。」劉思齊答得理所當
然。
  他反正是豁出去了,一邊壓著蘇郁防止他臨陣脫逃,一邊三下五除
二地把自己內褲拽了下來,完全□地呈現在了蘇郁的面前。「上次看了
你的,現在還回來了。」
  
  「呃……」蘇郁驚訝於他的奔放,卻又止不住眼睛不往他那兒瞄。
  
  「好看吧?」劉思齊壞笑著在他肚子上頂了頂,「你說過你喜歡我
的吧,那就從了我吧。互惠互利的事兒啊,誰都不吃虧。我平時也沒見
你自己解決過,憋久了可是會憋壞的。」
  
  就是因為喜歡你,才不輕易地答應你……蘇郁歎了口氣。「好吧。
」說著把內褲褪至膝蓋,他至少沒某人那麼無恥。
  
  劉思齊下身長時間暴露在外,涼颼颼的,等得也急了,一聽他說好
,就急色地一把握住蘇郁的,又拿了蘇郁的手,緊緊地包住自己的,上
上下下地□起來。
  
  兩個男人一起做這檔子事兒,他覺得太刺激,太過癮了,比自己一
個人做要爽太多了,一個沒控制好,竟然就這麼洩了。
  
  蘇郁完成任務心情大好,咧嘴把手上的液體拿紙巾擦了。他也沒想
到劉思齊會這麼快,他只不過是胡亂地給他擼了幾下。
  
  劉思齊哀怨地看著他,有些喪氣地加快了□蘇郁的動作,時不時用
拇指拂過他頂端的嫩肉。
  
  蘇郁覺得此時的一切好不真實,但洶湧的快感又容不得他多想,終
於在一陣顫慄過後射了劉思齊滿滿一手。
  
  看著自己的手,劉思齊恍惚間有些茫然,一直潛藏在心裡的,慢慢
積累的某種情緒,終於在一股腦兒地爆發了。「我……先去洗個澡……

  
  他想,他需要冷靜一下,然後再好好地思考一下,這究竟是怎樣一
種狀況。
  
  ………………
  
  蘇郁把自己擦乾淨,套上前幾天才跟劉思齊一起買的衣服。嚴格說
來又是情侶裝,兩個人住在一起久了,不知不覺間就會互相影響,生活
習慣以及品位,衣櫥裡相同款式的衣裝也越來越多,就連內褲也是,總
是一個不小心就穿了對方的。不過只要劉思齊不介意,蘇郁就不會在意

  
  兩人醒來的時候就已將近中午,再那麼一鬧騰,午飯時間就過了。
鑒於能量守恆定律,有消耗總得要有補充,蘇郁隨便做了兩隻小菜,跟
劉思齊簡簡單單地吃了。
  
  「今天你沒課?」劉思齊夾起一個「絕代雙椒」往嘴裡一丟,大嚼
一陣。
  
  他已經習慣了蘇郁特產的「絕代雙椒」的味道,也是在不知不覺間
,真是可怕。
  
  蘇郁含著飯,含糊地「嗯」了一聲。大學逃課實屬正常,況且進入
大四以後,上課也成為一種奢侈了,如果不寫論文、不找工作,那真是
閒得可以。不過他倆大部分空閒都得獻給樂隊。
  
  「今天樂隊好像要訓練。」蘇郁嚥下飯後說道。
  
  「我們都沒去,那徐珊一定要發飆了……」劉思齊話語裡絲毫不見
焦急,這一份淡然是他跟蘇郁學的。
  
  話音剛落,他就響了一連串兒的噴嚏,接著手機又特應景兒地唱起
歌來。
  
  是徐珊。
  
  「劉思齊!你他媽看下現在是什麼時候了!」徐珊渾厚而綿長的吼
聲即使離得很遠,蘇郁依然能聽得清清楚楚。
  
  「下午兩點三十七分。」
  
  「你還記得今天的訓練不?」
  
  「記得。這不吃完了飯正準備來麼。」
  
  「剛起來?」
  
  「是啊。昨天喝醉了嘛。你怎麼不關心下蘇郁?他不也沒來訓練,
你怎麼就說我,差別待遇啊。」
  
  「它要照顧你嘛,我們都理解的。哦,對了,我其實是想跟你說,
你們一會兒不用過來了。他娘的!」
  
  「用不著這麼氣吧?特殊情況特殊處理嘛。」
  
  「沒罵你們,總之就是不用來了。」
  
  「總得有個原因吧?」劉思齊追問。
  
  不想電話那頭換成了大金那不耐煩的聲音:「哪來這麼多廢話,讓
你別來就別來了。」
  
  「大金,別掛!你可得給我解釋清楚啊!」
  
  「我是怕打擊到你。」
  
  「呿!我什麼大風大浪沒經歷過,說吧。」
  
  「那我就說了。事情是這樣的……」
  
  「重點!」
  
  「行!就是蘇郁比你出息了,一炮走紅,訓練室外邊都是堵著的都
是他的粉絲,咱幾個想出去都成問題,你們要來了,估計更有得忙了。
你作何感想?」
  
  果然是一炮而紅,劉思齊對著蘇郁露齒一笑,他知道蘇郁也在聽著
,乾脆就把手機設置成了公放。他倒是沒給打擊到,只是生出一些危機
感來,不是因為蘇郁,而是因為以後將會有那麼多的人跟他搶蘇郁了。
「挺好的啊。又是記者社牽的頭吧?」
  
  「呵,廢話。這麼好的爆料能少了他們?估計是又想做專訪了,當
初小波不也一樣。」
  
  「嗯……那,有看到李媛麼?」
  
  「沒有啊。好了,你們就在家好好休息吧。」
  
  「那你們老這麼被堵著也不是辦法,要我來拯救你們麼?」
  
  「我們也在想,這段時間的訓練乾脆就到你們家進行,風頭過去了
就好了。」
  
  「這不成……」我是沒問題,但會影響到小區裡其他人啊。
  
  劉思齊的話被當頭截斷,「少數服從多數,我們已經決定了。」
  
  大金的話語不容他置疑,說完就直接掛斷了電話。
  
  蘇郁和劉思齊今兒個從睜開眼睛開始就一直沒有空下來過,又哪裡
知道學校的bbs上關於蘇郁的帖子早就被置頂還加了精華。雖然依照蘇
郁的性格是不會上學校論壇的,但想想李媛昨晚說的就知道她的話並不
是無的放矢。
  
  「你都聽到了吧,這下你可紅了。」劉思齊收好手機,夾了個甜椒
,慢條斯理地拿筷子將其掐開,揀了裡面紅艷艷的朝天椒在蘇郁面前晃
了晃,又道:「就跟你家的辣椒一樣紅。」
  
  蘇郁拿嘴巴咬他夾著的辣椒,咬了個空,又見劉思齊呵呵一笑,調
轉筷子,把辣椒扔自己嘴巴裡嚼得尤為得瑟。
  
  「我跟你說,以後出去你都得戴上墨鏡和口罩,讓人給認出來就麻
煩了。最好再找個保鏢。」
  
  蘇郁不以為然,「保鏢啊,我有的。」
  
  「誰?」
  
  「你見過的,咱第一次見面的時候。」
  
  「哦,你說莊衍,他不行的。」劉思齊咬搖了搖手指。
  
  「不是還有王燦嘛,經紀人兼保鏢。」
  
  「是保姆吧。唉,這樣好了,我吃虧點,以後我幫你擋著。」
  
  蘇郁看著他笑而不語。
  
  「別這樣看我,咱倆誰跟誰,互相幫助嘛……互相幫助……」劉思
齊聲音漸弱,他覺得似乎是說錯話了,然後又忍不住順著字面遐想連篇

  
  這樣的天氣,即使開著空調還是覺得熱啊……

TOP

第三十七章

  概率再小,還是有發生的機會;世界再大,仍舊有相遇的可能。何
況只是區區一所大學,加上蘇郁本人也沒有刻意迴避,終於讓班上幾個
女生逮了個正著。
  
  女生ABCD把蘇郁圍在中間,臉上掩不住地興奮。
  
  「不是說等我的麼,你們幾個沒良心的竟然管自己先走了!咦,是
蘇郁啊!」還有女生E,一手拿著一個冰激凌,從遠處小賣部一路奔來

  
  「我們好久不見了啊,你怎麼又瘦了?唉,這個給你吧。」女生E
說著就把其中一個冰激凌遞給蘇郁,這個她本來是要給A的,不過現在
更需要它的人出現了。
  
  蘇郁有些不好意思,沒有接。
  
  「拿著啊,我絕對沒有吃過!絕對!又不是第一次了,害什麼羞啊
!姐姐以前沒少給你東西吃啊。」又把冰激凌往前送了送,幾乎貼到蘇
郁的鼻子。
  
  蘇郁有些無奈,道了謝接了下來。他勉強算是知道這五個女的是他
班上的,但她們具體誰叫什麼名字他都不記得了,應該說壓根兒就沒有
記得過,乾脆就用字母代替了。
  
  女生A白了E一眼,對蘇郁說道:「時間真快,都大四了,我們好幾
個月沒見了。」
  
  女生B:「是啊,你變了很多。真是士別三是當刮目相看。」
  
  女生C:「迎新晚會上你表演的很棒啊,你現在成咱學校的校園紅
人了。」
  
  女生D:「話說你那天有表演怎麼都不叫上我們幾個啊?」
  
  女生A:「是啊,你以後有表演可別再忘了我們了。姐妹們幾個平
時待你不薄,特別是E……」
  
  E正陶醉於冰激凌的美味中……
  
  女生A:「當然,如果票有限的話,只要四張就可以了。」
  
  …………
  
  曾經的蘇郁,在她們眼中頂多只是長得好看,充其量只是花瓶般的
存在,但現在不同了,他還有了獨特的個人魅力,好比花瓶裡注滿了瓊
漿玉液,長出了仙草奇葩,蜂蝶鶯燕自然會被吸引,作為老同學的她們
也要忍不住多看上幾眼。
  
  王燦也說了,以前的蘇郁那是一直過的渾渾噩噩的,連自己想要什
麼都不知道,現在有了明確的奮鬥目標,整個人看起來自然就不一樣了

  
  三個女人一台戲,更何況現在是五個女人,圍著蘇郁嘰嘰喳喳完全
沒有要停下來的意思。
  
  蘇郁有些後悔沒有帶著他的金牌保鏢劉思齊一道出來。盼著單邊談
話趕緊結束,考慮著是否要借尿遁先躲男廁所裡去。
  
  「Hi!大明星!原來在這兒吶!約我出來卻又讓我等這麼久,好意
思啊你!」 肩膀被人從後面重重地拍了一下,蘇郁轉過頭去,是李媛

  
  李媛不給他說話的機會,趁他愣神兒的功夫拉著他的胳膊就往
ABCDE的包圍圈外跑,「快點兒啊,電影都要開始了。」
  
  女生A看著漸行漸遠的蘇郁和李媛,心中不忿:「那誰啊,好像不
是我們系的啊。」
  
  女生B:「長得挺漂亮的啊。」
  
  女生C:「是不是蘇郁女朋友?」
  
  女生D:「有可能。」
  
  女生A:「當我們什麼啊,就這麼把蘇郁拉走了!」
  
  女生E:「沒聽到他們要去看電影麼,他們有約在先,說起來還是
我們耽誤他們時間了。」
  
  女生ABCDE一陣唏噓。
  
  蘇郁被李媛拉著,直到穿過了大半個學校才停下來。
  
  「我沒約你看電影吧!怎麼把我拉你們記者社這邊來了?」蘇郁有
種才出狼窩又進虎穴的感覺。
  
  「哎,你個沒良心的,我幫你擺脫了那幾個女的你怎麼不說?」
  
  「那謝謝了,不過我也沒讓你來幫忙。」畢竟被劉思齊列為頭號危
險人物,蘇郁對李媛還是時刻保持著警惕地。
  
  李媛聳聳肩,「好心當成驢肝肺。算了,那就當我沒有幫你。擇日
不如撞日,正好,我們社要對你做一次專訪。」
  
  蘇郁此刻心裡總算是有了一點兒底,畢竟他跟李媛一點兒不熟,至
多算是打過兩次照面,李媛說是幫他,反倒讓他心生疑竇。不過只要知
道了李媛的目的,那就好辦多了。
  
  「我可以拒絕這次專訪麼?」蘇郁試探著問。
  
  李媛莞爾一笑,「完全可以啊,這是你的權力。不過,到時候我用
我的權力把你寫成什麼樣子,我現在還不知道。不過本著對讀者負責,
對你負責,我覺得還是進行這次專訪的好,你說呢?」
  
  蘇郁點點頭,「那就趕緊吧,我趕時間。」
  
  「OK!本來想請你到我們社裡去喝杯茶的,既然你趕時間,專訪就
直接在這兒進行好了,隨性一點。」李媛說著在花壇邊坐了下來,迅速
地從兜裡掏出時刻帶在身上的紙筆,並且拿出手機調到錄音功能以防漏
掉某些來不及記錄的重要內容。
  
  「為了給你節約時間,生辰八字什麼的我就不問了,隨便一查就能
查到的。對了,你喜歡吃什麼?」
  
  「辣椒。」
  
  李媛拿筆在本子第一行寫上辣椒兩個字。「還真特別。哦,記起來
了,你是四川人,怪不得。不過吃辣椒對嗓子不好吧?」
  
  「也許吧,反正吃習慣了,也沒覺得什麼不好的。」
  
  「是嘛,你好像還很喜歡吃饅頭。你同學告訴我的。」李媛果然為
這次專訪事先做了充分的準備。
  
  「對啊,掰開了把辣椒塞進去,可好吃了。」蘇郁樂得跟她打太極
,而且可以連一點情緒都不透露給李媛,這對別人來說可能很難,對他
來說卻是信手拈來,因為他本來就是一個非情緒化的人,李媛也不是那
個能讓他變得情緒化的人。
  
  李媛乾笑兩聲:「預熱環節結束。據我所知,你沒有參加過歷屆的
校園十佳歌手大賽,而六分之一的原主唱錢小波我也是認識的,他的專
訪我也做過,他是一個對音樂非常一絲不苟的人,他能挑中可以說是完
全沒有背景的你來繼承他的位置,算是他慧眼識人,也算是你金子發光
。當然,這個世界向來都是千里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說說你是怎麼被
他挑中的吧。」
  
  「要他挑他才不會挑我,其實我加入六分之一算是多方面原因促成
的。」
  
  「那,你是自薦的還是他人推薦的?」
  
  「都有。」
  
  「推薦你的人是劉思齊?」
  
  「是。」
  
  「他還是那麼大膽、肆意妄為。當然,我不是說你歌唱的不好,你
的歌很不錯,真的,迷倒了一片大一小女生,但是你知道,比起錢小波
來還是有那麼一些差距的,不過你的外表足以補足了。我想知道的是你
對自己的表現是否滿意?」
  
  「還可以吧。」
  
  「劉思齊一定很滿意。還有你的隊友。」
  
  「也許。」
  
  「那你跟隊友間的關係如何?」
  
  「很和諧。」
  
  「學長,你就算趕時間好歹也回答得認真點,多說幾句。我怎麼感
覺都是我一個人在說。」
  
  「這本來就是你的專業。你讓我唱歌可以,讓我說話就……尤其是
這樣的訪談。」
  
  「情況在變的嘛,你現在出名了,總得讓你的說話也變得跟唱歌一
樣。」
  
  「說話也變成唱歌,那我豈不是要累死了。」
  
  李媛聽了發出一串清脆的笑聲,「學長,我發現你這個人還是滿風
趣的。」
  
  蘇郁無所謂道:「是誇獎的話那就謝謝了。」
  
  「那我們繼續。你平時花多少時間練習?」
  
  「不一定的。總之兩小時是必須的,剛開始時間長點,後來就稍微
短點。」
  
  「那個經常在九號教學樓樓頂上扯嗓子的不會就是你吧?」李媛一
陣疾書後突然抬起頭來。
  
  「是啊,怎麼?」
  
  「沒,我只是想說你進步還蠻大的。我上學期好多課都是在九號樓
上的,算起來我半年前就是你的聽眾了。」
  
  「那你耳朵還蠻靈的,要知道我的嗓門可不比錢小波。」
  
  「所以說他適合搖滾而你不適合,但是你有你的風格,同樣可以詮
釋音樂,不是麼?」
  
  蘇郁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對了,問個私人點的話題,你是在校外租的房子?」
  
  「嗯。」
  
  「劉思齊好像也住在外面。」
  
  「對,我跟他合租的房子。一個人可付不起房租。」
  
  李媛時不時地提及劉思齊讓蘇郁心裡不是那麼的舒服,總覺得對方
是在旁敲側擊些什麼。而且這次談話從始至終都是由李媛來主導的,主
動權從沒落到他身上過,別提有多憋屈了。
  
  「學長,這一點我沒有問,你可以不說的。」但只要是蘇郁說的她
還是一字不落地都記錄下來了。
  
  「反正我不說你也肯定能查得到的。」
  
  「這倒是,做記者的就是要有善於挖掘事件背後的真相。不過即使
如此,也不是所有的真相都需要讓讀者知道的,事件本身還需要保持一
定的神秘度。比如我會在稿子上寫你在校外租了房子,同為六分之一成
員的劉思齊也在校外租了房子,但是不會寫你們合租了房子。你們是不
是住在一起是要讓讀者去猜測的,這樣可以激發讀者深入閱讀我的稿件
的興趣。」
  
  李媛一說到她的稿件就兩眼發光。蘇郁剛想說些說麼,又被她打斷
了。
  
  「當然,在記者面前永遠不要說假話,不然最後倒霉的還是你。季
羨林大師有句話叫『假話全不說,真話不全說』,我想你以後再應付到
類似的訪談或者採訪應該能用得到。」
  
  「謝謝。」
  
  「我也要謝謝你配合我的專訪。你不是趕時間麼?那今天就到這裡
吧,夠我寫一篇了。」李媛合上本子站了起來。
  
  蘇郁也站起來,很直接地轉身離開。他以為,李媛的出現,至多只
是在他平靜的生活裡濺起一朵小小的漣漪……




第三十八章

  夏天的餘熱漸漸散去,秋日的清冷漸漸滲透進S市。
  
  隨著秋天一起來的還有一場全球性的高致病、高死亡的流感,S市
作為國際性的大都市,自然是不能倖免。
  
  這個秋季,金黃的落葉和雪白的口罩成了街頭巷尾最常見的元素。
  
  劉思齊總算也趕了一回流行,光榮地感冒了,溫度計裡的水銀更是
一路高歌猛進。
  
  蘇郁參加完畢業論文的開題報告回到家,見劉思齊動也不動地縮在
床上,不免有些擔心。走過去拿自己的手背貼到他額頭上,然後又拿自
己額頭比了比。「好燙。」
  
  「三十九度半。」劉思齊可憐巴巴地看著蘇郁。
  
  「看過醫生沒?」
  
  劉思齊搖搖頭:「去了就回不來了,會被隔離。」
  
  「高危人群嘛。怎麼染上的?」
  
  「不清楚。」
  
  「吃過藥沒?」
  
  劉思齊又搖了搖頭,連轉動頸部這個微小的動作在他做來都是那麼
艱難,果然病得很重。
  
  「那一會兒我去校醫那配點。」蘇郁幫他把被子捂嚴實。
  
  「其實你這幾天還是回學校住好,我怕傳染你。」
  
  蘇郁一臉的無所謂,「傳染就傳染唄,又沒什麼的。」
  
  劉思齊朝蘇郁扯出一個虛弱的微笑。向來都是錦上添花易,雪中送
炭難,生病的時候如果有個人在身邊照料自己,無所謂是不是無微不至
,只要有那麼一個人……劉思齊覺得心情好了很多,頭痛減輕了不少,
連帶著蘇郁的形象在他眼裡都挺拔了不少。
  
  劉思齊平時多麼有活力的一個人啊,如今病怏怏的連笑起來都那麼
難看,一點兒也不燦爛了,蘇郁光是看著就覺得心疼。
  
  …………
  
  劉思齊吃過退燒藥,晚上終於退燒了,人也來了精神。
  
  蘇郁特地做了些家鄉風味的餃子給他墊肚子。
  
  劉思齊坐起身,打了個呵欠,熱淚盈眶地叼住蘇郁吹涼了餵他的餃
子。「為什麼裡面又有放辣椒……」
  
  「吃辣的好發汗。」
  
  「可是我作為病人不是應該忌辛辣,吃得清淡點麼?」
  
  「那我重新去做一碗。」
  
  蘇郁端著碗起身就要走,劉思齊趕緊伸手扯住他的衣擺,「別……
我吃……」
  
  * * * * * *
  
  吃完了餃子,劉思齊的舌頭已經徹底麻木了,雖然身上還是一點汗
都沒出,但整個人從裡到外都覺得暖洋洋的。
  
  「蘇郁,把我手提拿過來陪我看電影吧。」劉思齊頤指氣使。
  
  蘇郁說了聲好,拿了筆記本來。
  
  劉思齊掀起被子一角,要他一起坐到被窩裡。
  
  天還沒涼透,這麼厚的被子,蘇郁看著都覺得熱,但還是二話不說
就鑽了進去,順帶把空隙都給捂嚴實了。
  
  「咱倆坐近點哈。」劉思齊說著往蘇郁身邊移了移,整個人幾乎貼
到他身上。「你溫度好低啊,挺舒服的。」
  
  「是你溫度高,燒沒好全。西藥向來是治標不治本,所以說讓你趕
緊把汗發出來,不然一會兒藥效過了又要難過了。」
  
  蘇郁感受著他比自己略高的體溫,不動聲色地牽制住他那兩條不怎
麼安分的腿。「別亂動了,等下再用熱水泡泡腳,效果不錯的。」
  
  「蘇郁,你簡直比我老媽還老媽。」
  
  「那你就乖乖養病。」
  
  「被事兒媽傳染的吧。」
  
  「不是……」蘇郁現在才知道,喜歡一個人就會忍不住把自己的關
心釋放到他身上,並且樂此不疲。不過他對劉思齊的感情跟王燦對他的
感情是不同的,他的關心自然也是不同的,就算是傳染,那也肯定已經
經過變異了。
  
  「沒有最好。其實我爸媽平時都忙著做生意,我生病的時候他們幾
乎都不在我身邊,我一般都是隨便吃些藥,躺上一兩天,病就自然好了
。」
  
  劉思齊也不是埋怨他的父母不夠關心他,畢竟沒有兩個大人那麼拚
命地賺錢,他也就不會有如今這麼安逸的生活。讓他感動的是蘇郁跟他
非親非故,卻這麼盡心盡力地照顧他。
  
  下午蘇郁給他去配藥那會兒他挨個兒給六分之一的朋友打了電話,
他們都是象徵性的對他表示同情,讓他把吉他先放一放好好養病,但絕
沒有一個表示要來看望他的,尤其是Van這個幸災樂禍的,要不是隔著
電話,他真想當場將這個孽畜掐死。
  
  相較之下,蘇郁的好就體現出來了。如果說要他跟蘇郁就這麼過一
輩子,他覺得還是可以的,這麼長時間下來,雖然還是沒能把蘇郁完全
看透,但他卻是越來越喜歡跟蘇郁在一起的感覺了。只是蘇郁跟他相同
的性別擺在那兒,他要說服自己尚且不易,更別說他的家人、他的朋友
,以及那些跟他毫不相關卻為他製造著壓力的人們了。
  
  「在想什麼?」蘇郁問。
  
  劉思齊側頭看了看邊上這張不錯的容顏,微笑道:「在想以後的事
,很久以後。」
  
  蘇郁也笑:「你這病如果真是那啥流感,的確是沒那麼容易好了,
估計要拖上很久。我今天給你配藥,醫務室好多都是感冒發燒的。知道
麼,留學生樓那兒更嚴重,整個樓都給封起來了,全體留學生都要隔離
觀察。」
  
  「那是,寧可錯殺三千,不可放過一個。」
  
  「弄不好你就是那個被放過的。其實我還是覺得你最好去醫院看下
,畢竟身體是你自己的。」
  
  「萬一真是那啥流感我豈不是要被隔離?一個人多沒趣,要不你陪
我?」
  
  「沒問題,說不定我已經感染了。」
  
  開機音樂讓蘇郁把注意力轉移到電腦屏幕上。
  
  但是某人的注意力並沒有轉移。劉思齊趁著蘇郁不備,冷不丁啄了
他嘴唇一下。
  
  蘇郁大腦瞬間短路,「你……做什麼……」
  
  劉思齊笑得邪猾,「增加你感染的幾率。」
  
  「……」
  
  劉思齊怡然從還沒回過神來的蘇郁手中奪過電腦的主控權,快速點
開專門用來存放影音資料的文件夾,找了部前不久剛下載的大電影全屏
播放。他確信在他熟練地操作下蘇郁是不可能注意到那個叫做「中外文
化交流之菊花鑒賞」的文件夾的。
  
  * * * * * *
  
  兩個人各懷心思,漫不經心地看完了電影。
  
  蘇郁哼著片中插曲的調調,下床倒了熱水,拿了感冒藥伺候劉思齊
服下。
  
  雖然只是在床上躺了一天,劉思齊卻有一種恍如隔世的感覺,爬上
學校BBS瞭解校園最新動態,第一眼就注意到了被置頂的最新一期電子
版校報。
  
  蘇郁的專訪被放在校報的第一版,其中蘇郁的近照星光閃耀,眉眼
間帶著他特有的憂鬱。
  
  「蘇郁,你專訪什麼時候做的?我怎麼都不知道?」劉思齊只是隨
口一問,在他看來,六分之一復出之後,作為新主唱的蘇郁既然被大家
接受了,那麼做這個專訪只是遲早的事。不過在看到這篇專訪的作者名
字之後,他就沒那麼那麼淡定了,眉頭漸漸皺到一起。
  
  「就今天下午給你配藥的時候被攔了,不然哪用得著耽誤這麼久。
」說起專訪,蘇郁有著自己的無奈。
  
  「被她攔了你這麼點時間就回來了算是快的,她的脾氣我還是知道
的。」說起李媛,劉思齊也有無奈。
  
  「她是你前女友嘛。」
  
  「對啊,她是過去式,你是現在式。」
  
  蘇郁耳朵微微動了動。劉思齊應該是燒糊塗了。
  
  「我們現在不正在同居麼。」劉思齊打了個哈哈,「所以你的脾氣
我也是知道的,我知道你遇上她一定會被她攔住。」
  
  「躲著她太浪費我精力罷了,你應該也知道。」
  
  「話說這妮子效率越來越高了,下午做的專訪,晚上就把文章發出
來了。」
  
  「我看看。」蘇郁半跪在地上,拿過電腦粗略瀏覽了一下文章內容
,發現李媛並沒有提及他正在跟劉思齊同居,長長地出了一口氣。
  
  劉思齊順手摸摸床邊蘇郁毛茸茸的腦袋,把他頭髮弄得亂蓬蓬的。
「歎什麼氣啊,這妮子把你寫的不錯的,就是有點無中生有誇誇其談。

  
  「還有點捕風捉影。知道不,她當時還威脅我來著,說是我不合作
就給我亂寫。結果呢,還不是亂寫麼。雖然這亂寫也分寫得好和寫得壞
。」
  
  劉思齊一個大力把蘇郁整個腦袋按倒被子裡,下面正好貼著他的肚
皮。「爽也分兩種,一種是明爽,一種是暗爽,而你正在暗爽。另外,
我很不爽。」
  
  「怎麼不爽了?」蘇郁抬起頭來看他。
  
  「因為你被人給威脅了。」
  
  蘇郁的暗爽轉為明爽。「雖然作為公眾人物的天敵,記者的殺傷性
很大,但你不要忘了我是學法律的。律師顯然是比記者而更讓人恐懼的
存在,我怎麼可能真的被她威脅到。」
  
  「你只是怕浪費你寶貴的精力,對吧。不過你連咱樂隊的新歌歌詞
都能唱錯,那麼多的法律條文你真的都能背對?」
  
  劉思齊把他被自己弄亂的發再一撮一撮地理順,這樣的小動作他以
前就經常對蘇郁做。
  
  「懶得你耍嘴皮子了。」蘇郁站起身來,「你趕緊起來去洗臉泡腳
,然後早點休息吧。趕緊的。」
  
  劉思齊鯉魚打挺翻身下床,掛到蘇郁身上,「扶著我把,我頭暈。

  
  蘇郁突然想起那句「喜歡花的人是會去摘花,然而愛花的人則會去
澆水。」或許澆了這麼長時間的水,他的那朵花終於要開了吧。
  
  他勾勾嘴角,緊緊抓住身邊這個人的手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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