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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網王)吾心吾景》作者:霧矢翊【完結+番外】

《(網王)吾心吾景》作者:霧矢翊【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59774個瀏覽者
文案:

她說:生活的本質樸實無華,不需要太過華麗。
他道:本大爺的美學無所不在,華麗的人生偶爾也允許樸實調和一下,方顯華麗。
她問:那將會是怎樣的世界啊?
他道:拭目以待便知道了。前提是,不許將本大爺排除在外。
她說:好。

PS:這是一篇以生活為主的索碎文,只是一些很平凡的生活情景,圍繞著生活中的家常裡短為主線,也是一個路人甲般不具存在感的少女在網王的平凡生活。

[ 本帖最後由 悠于 於 2015-3-9 11:20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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楔子

  聽到那個男人毫不掩飾的慟哭聲時,她的意識是清醒的。
  
  不知道是一種怎樣的絕望哀痛方使得一個大男人毫不避諱的在世人面前流露他的軟弱,嘶啞的叫喊卻讓人心中為之一慟,不忍睹目。
  
  至少她身邊認識的男人一類的動物總是習慣將「頂天立地」、「男人流血不流淚」的信條附諸行動中,不會這樣真情流露。他們的經驗告訴她,男人一旦控制不住自己,在人前流露自己的軟弱,便會給敵人乘勝之機,會遭受到致命的痛擊。
  
  璟哥總是把她當成一個弱者,一個長不大的孩子,更不可能在她面前流露自己的想法情緒,即便名義上,他們是世人眼中認可的未婚夫妻。
  
  璟哥是個很優秀卓絕的男人,一直知道自己要的是什麼,走怎樣的人生路,並且可以將規劃好的人生做得很好,十全十美!她很欣賞璟哥這樣的男人,見慣了璟哥的強勢與不容情,還有對她那麼點淡淡的溫情,所以她無法想像這世間還會有男人可以因悲痛而哭成這樣。
  
  拋棄了世俗的眼光,就這麼自然而然的渲洩心中的悲痛傷心。
  
  真直白率真呢。
  
  「淡心、淡心——求你一定要堅持下去!美紗姐姐會保佑你的……淡心,你不是一無所有,你還有我,還有美和姐姐和一直想念著你的外祖父外祖母啊——」
  
  「淡心,我知道發生了太多的事情,讓你難過了,大家都欠你太多,但是,你是美紗姐姐和政也用生命換回來的孩子,你一定要堅強活下去,不要讓美紗政也他們走得不安心……淡心淡心……嗚……你這壞孩子,你讓小舅舅為你哭了……」
  
  除了男人不甘心的嘶叫,還有一些顯得很冷靜、冷靜到近乎冷酷的聲音。因為在這裡,他們早已見慣了死亡,也見慣了世人的生離死別的悲傷,沒什麼大不了了。
  
  「先生,麻煩讓讓,患者現在危急,需要馬上移到急救室!」
  
  「醫生、醫生,求你一定要救這孩子,她是我姐姐用生命換回來的,姐姐唯一的遺孤,你一定要救她——」
  
  「先生,請你鎮定,這是我們應該做的!」
  
  「醫生……」
  …………
  
  聲音混亂如麻,各種各樣的吵成一團,似乎不將她吵得不安寧不甘心似的。璟哥呢?若璟哥在,璟哥怎麼會任這些人如此鬧情緒吵到她?璟哥一向是不喜歡人失態到沒如此的,璟哥說這是沒用的表現……
  
  啊,是了,幾年前,他們已經解除婚約了,璟哥娶了他想要的女人,她已經不再是璟哥的責任了。璟哥也好久沒有來看她了。璟哥其實早已經不會這樣關心她了,璟哥還對她保留著一份淡淡的溫情,卻不會執她之手,兩個人這樣走過一生了。
  
  她覺得全身都在痛,這種痛比起小時候任何一次病發時還要疼。為什麼,為什麼呢?
  
  「快,患者失血過多,需要馬上輸血。心電圖準備好了麼……」
  
  那些應該發生的搶救室裡的聲音,像尖銳的重錘一下一下的敲打著她脆弱的腦殼,痛苦非常。她知道自己現在的處境,這種經驗從小到大經歷很多次了,並不陌生。每當這種時候,總弄得那些關心她的人心力交瘁,多了,便不再能忍受,也不以為意了,然後,像家常用便飯一樣,不需要再投諸心神了。
  
  可是,她怎麼這麼倒霉呢,只不過放個假,離開了七月她們,又把自己搞進了醫院。她想不起來自己怎麼會進醫院的,但不妨礙七月回來定會將她罵到臭頭了吧。別看七月外表清清冷冷的不近人情,囉嗦起來,連雞媽媽也自歎弗如。
  
  最終,還是抵不過神經的疼痛和藥劑的麻醉,她昏睡過去。
  
  
  第一章

  「淡心,今天天氣不錯,身體好些了麼?」
  
  保刈謙推門而入,溫和穩重的聲音在安靜的病房響起。
  
  淡心抬眸,男人英俊卻微些憔悴的臉龐映入眼簾。看了幾天,淡心已經很習慣生活中有個陌生的男人出現在自己身旁,毫不吝嗇的付出他的關心。這個便宜的舅舅,還真像撿來的一樣。若不是清水夫婦雙雙死亡,留下清水淡心一人,保刈家說不定仍是與清水家的人老死不相往來呢。可是保刈謙退出了一步,就在清水淡心被送入醫院後,匆匆忙忙的趕來,並且做出了表態。
  
  他會負擔起家人的職責,承認清水淡心是他的外甥。
  
  但,也僅僅只是一個保刈謙罷了。因為從淡心從醒來到現在已有半個月了,在這個陌生的世界,除了保刈謙,還真沒有人來探病。
  
  初來乍到,淡心不想理會太多不必要的身世糾葛。
  
  人心,有時也可以做得很絕呢。
  
  淡心放下手中握了很久的書,微笑道:「小舅舅,你來啦!」
  
  「嗯,今天來得有些晚了,抱歉!」
  
  保刈謙放下水果籃子,走到窗台前,將花瓶裡那束花瓣邊沿微有些枯黃捲翹的花拿出來扔到垃圾筒裡,換了清水後,將一束包裝精美的鈴蘭花插上。窗外是藍天白雲清清透透的天空,從天邊吹拂而來的清風,白色的鈴蘭花枝搖曳生姿,自有一翻清雅出塵、閒情逸致的情趣。
  
  略微客氣而生疏的話音剛落,保刈謙不由有些尷尬懊惱,但看見床上蒼白纖細的少女淡淡的微笑著,心裡奇異的浮現一種沒什麼大不了,不需要在意的錯覺,讓保謙刈自己都不免好笑。
  
  「不要緊呢,小舅舅工作忙,勞心勞力的還要關心我,比起我這個有一大群人照顧的病人不知要辛苦多少。」淡心說,想起以前的世界,璟哥也是這樣,她三天兩頭要住院,璟哥每每工作繁忙時,卻得抽出時間來看看她,弄得璟哥臉色總是很臭。
  
  保刈謙嘲諷的笑了笑,「只是個中學老師,又不是社團的監督顧問,說忙實在是過了。」
  
  保刈謙不願多說,所以淡心也沒問他是在哪裡任職。這個世界太陌生,她就像一條被困囿在玻璃缸裡的金魚,不知天下繁華,不想說一些自以為是的話。
  
  淡心將擱在腿間的書合上,放置在床頭櫃上。那裡,還有十幾本線裝訂的書,各種類別的都有,廣博而混雜,很適合用來打發時間。
  
  保刈謙坐在床邊的椅子上,自然而然的拿了個蘋果認真削著。他的手指修長白晰,削蘋果的技術很好,果皮勻稱一圈圈的銜接著,也沒有弄得汁水四濺。
  
  保刈謙打量床上似乎很認真看他削蘋果的女孩,第一感覺是蒼白羸弱得彷彿下一刻就會消失的少女,白日熾白的光線打在她蒼白瘦削的臉蛋上,五官分開來看很精美細緻,組合在一起也是不錯的,卻給人一種很平凡平淡到過眼即忘的感覺,只有那雙鑲嵌在不大不小的臉蛋上的那雙眼眸,黝黑得嚇人,就如黑曜石般沒有光彩。
  
  保刈謙心中一動,有幾絲怔忪。
  
  他不知道,這世界會有這樣一雙眼瞳,淺淡到彷彿世間萬般紛擾皆無法入心,萬丈繁華皆不留痕跡而過,還有什麼東西能在這樣一雙眼眸裡留下它的痕跡呢?
  
  這孩子,是他硬生生從死神手中奪回來的,那時的車禍事故太慘烈,清水政也和清水美紗當場死亡,他們用生命護住的女兒已是氣若游絲,幾度休克,連醫生也說她能活下來是個奇跡。是他的不甘願,是他的嘶喊扯住她的神智,讓她求生意念再起。這是醫生告他的,若沒有他那時的呼喊,這孩子怕也隨她父母而去了罷。
  
  男兒有淚不輕彈,只是未到傷心處。若不是真的絕望到一定程度,保刈謙不會如此失態。從小敬愛的姐姐死了,留下唯一的遺孤,除了他,還會有誰會關心?清水家那邊不會承認罷,而保刈家……還是不能原諒美紗姐姐當年的選擇,遂選擇漠視。
  
  看著少女依舊淺淺微笑的臉,神色平和到讓人窺視不出前一陣子發生在她身上的悲傷,保刈謙只覺得心痛。
  
  一個十幾歲的孩子,要承受生離死別,一個大家族不餘情面的開除,還有從小陪在身邊的未婚夫的背棄,這些皆讓保刈謙為之愀心。保刈謙不想這孩子過得太苦,即便生活中總有太多不得已。
  
  「淡心,政也和美紗姐姐他們沒有做錯,只是,這個世界有太多時候讓人身不由已。」保刈謙突然說。
  
  淡心挑眉,有些訝異的樣子。
  
  是清水政也和保刈美紗吧,清水淡心的父母。
  
  保刈謙將削好的蘋果切塊後盛在碟子裡,讓她用竹籤紮著吃,然後用拭乾淨的手撫過她的腦袋,沉聲說道:「不需要怨恨,清水家族的所為對你而言是好的,雖然在世人眼裡委實殘酷了些,未嘗不是一件好事。」
  
  淡心了悟,說的是清水淡心被清水家族除名的事吧。淡心也不是一無所知的,這具身體的身份其實也很平凡,唯一讓人措手不及的是清水家族的舉動,與名義上的未婚夫的背棄。
  
  是背棄麼?腦袋裡隱約有些模糊的印象,記得那個未婚夫是一個對清水淡心很好,很斯文的男孩,其餘的,連名字也淡得沒痕跡。所謂的未婚夫,同上輩子差不多,都是由父母口頭約定,講得多了,便形有了這種意識,年輕男女便自然而然的成了世人眼中的未婚夫妻關係。所以,璟哥最後會選擇別的女人,淡心也不意外,畢竟結婚都可以離婚,何況只是口頭婚約呢,這是二十一世紀,又不是古代那種受世俗束縛的媒妁之約。
  
  沒什麼好奇怪的,淡心很淡定的接受了,不過保刈謙接下來的話讓淡心很無語。
  
  「淡心,不要傷心,天下好男人多得是,憑保刈家的才勢,舅舅將來會為你找一個更好的,更會疼老婆的男人給你。」
  
  保刈謙很嚴肅的說,在他心裡,清水淡心還小,還怕將來找不到男人麼?
  
  淡心無語,覺得這個便宜舅舅真是個好男人啊,連這種事也要管。聽著保刈謙嘮嘮叨叨一些安慰的話,淡心心裡對保刈謙有了初步的認識,是個好男人,是女人會喜歡的那種丈夫人選,就不知道他現在有女朋友了沒。看得出來,保刈謙現在還三十未到,未婚,一個很年輕英俊的男人,年輕到讓淡心心裡有負擔。
  
  也因他的年輕,所以讓他照顧個生病的年輕女孩,還不如讓淡心留在醫院讓醫生護士來照顧。
  可是,即便習慣了把醫院當家看的淡心,還是對醫院有牴觸之心的。
  
  「舅舅,我什麼時候可以出院?」
  
  從醒來到現在的半個多月來,淡心一直在猜測自己現在所在的世界是哪兒。這個世界給她的感覺好怪,明明是東方人的長相,眼睛和頭髮的顏色是五顏六色的,長相似乎是一筆一畫描繪出來的精緻美麗,有點像漫畫的感覺。但這些人又是活生生存在的,除了她自己仍是不變的黑髮黑眸的東方人。
  
  「等醫生說好了再出院,好麼?」
  
  保刈謙的聲音帶著懇切,讓淡心只能點頭。她其實很不喜歡醫院,卻又習慣讓愛她的家人放心,只能將院醫當成另一個家看待。雖然與保刈謙不熟,但保刈謙是清水淡心現在的舅舅,真正的家人,是真心關心她的,比起上輩子的處境好多了。
  
  其實又有什麼區別呢,同樣是父母雙亡,那裡是璟哥,在這兒是舅舅保刈謙,都一樣的存在罷了。
  
  第二章

  知道這個世界是存在於一部名叫《網球王子》的漫畫的世界時,是在與一個紅髮少年的巧遇伊始。
  
  生病的日子很單調很平和,循規蹈矩得沒有一絲波瀾。淡心大抵是習慣了的,隱隱忽略了心裡的寂寞,有時也會懷念起曾經和朋友在一起的熱鬧時光。
  
  病房是VIP的貴賓單人房,很安靜,像個小型的臥室,現代的器具備全。擺設在那兒的電視機淡心是從來沒有打開過,大抵是心裡還抱有一絲不切實際的幻想,想著,只要不去接觸這個世界的訊息,或許,一切只是個夢,總有一天會醒來,發現她還是在那幢狹小而溫暖的四人公寓裡生活,一轉身就能看到那群人。
  
  她一直是個很喜歡安靜的人,喜歡偶爾傾聽風吹過樹稍的嘩啦啦聲音,或者還有花開的奇妙和鳥啼的清脆,大多時候還有人走路時發出的腳步聲和他們融入這塵世的說話聲。這些都比透過金屬機器發出的聲音令她覺得悅耳。
  
  行到水窮處,坐看雲起時。
  
  她熱愛於這種意境,在人群中習慣性緘默。
  
  從長長的睡眠醒來,毫無預警的,這個世界給她開了個玩笑,睜眼,已是另一個陌生的時空。幸好,除了有些寂寞,生活沒有什麼不同,一個人也可以過得很好。
  
  不知道躺了多久,在醫生終於允許她下床走動時,枝頭盛放的櫻花已燦爛至臻,彷彿一個不小心就會從枝頭沉甸甸的墜落。
  
  於是,她喜歡上抱著厚厚的原裝書本,走在植滿櫻花的長道上。櫻花的粉味瀰漫空氣中,這種時候會看見路邊的人戴著口罩走過,有時花開太盛,也會引發人們的花粉症。走累了,便坐在醫院的人工草坪上,靠著一株四季常青的棕櫚樹,安靜的看書,口渴了便抿一口護士小姐煮給她的潤肺的清茶。
  
  夕陽即將消逝,天邊的紅日分外淒艷,似乎預示著將要發生什麼了不得的事似的。
  
  淡心微微一笑,穿著淺綠爭的病服,腳上蹬著一雙輕軟的布鞋,慢吞吞的走在醫院的花園裡,週遭來來往往的皆是各種身份的病人,大家似乎都很喜歡在傍晚時來這兒走走。
  
  發了會兒呆,等回過神時,突然聽到一陣驚呼聲,淡心只覺得身體被一道蠻力撞飛了。幸好路邊有柔軟的草地,跌落時屁股麻了下下,便沒什麼大礙了。
  
  「啊,對不起、對不起,你沒事吧?我不是故意的!」
  
  少年驚慌的聲音在頭頂響起,很年輕稚氣,清脆又響亮,聲音裡飽含濃濃的抱歉道顯示出他真的不是故意的。這種時候,誰還會對一個可愛又愧疚的男孩生氣呢。
  
  淡心抬首,瞳孔被夕陽光刺得微縮,下一秒便看清少年的長相。確實是一個很可愛的少年,艷紅的頭髮可以同天邊火紅的夕陽相媲美,活力四射,琥珀色的大眼晶瑩剔透,撲閃撲閃的,很可愛,臉龐纖細,五官秀美,若不是他明顯的男性特徵,就要讓人以為這是個很秀氣可愛的女生了。
  
  淡心笑笑,正想說沒關係時,少年已快手快腳的一把攫了她的手,將她拉起身,生氣勃勃的大眼隨意掠過她的臉,卻沒有一絲絲的停頓,或放置於心頭。
  
  「丸井前輩,你怎麼還在這兒?!!」
  
  帶點魯莽又埋怨的聲音自不遠處響起,那是一個穿著土黃色球服的少年,黑色的頭髮很像某種海洋性生物,掩映在黑髮下的是一雙帶著略微懵懂之色的祖母綠眼眸,很像某種無害的草食性生物。是個很俊秀的男孩子,不過似乎是個很容易衝動的率真男孩子呢。
  
  「赤也……」
  
  紅髮少年喚了聲,還來不及解釋自己還磨蹭在這兒的原因,就見那海帶發少年瞧也不瞧,大步走上前,拉住他便走,嘴裡嘟嚷著,「快點啦,前輩們都到了,就只有你還沒到,若遲到了真田副部長會生氣的啦!部長生病了,你還在摸魚,小心真田副部長的拳頭……」
  
  「哎……」紅髮少年的注意力很快被吸引了過去,乖乖的跟上他的腳步,嘴裡還嚼著泡泡糖,但不阻礙他說話。「你說什麼啊,本天才又不是你,怎麼可能遲到?若不是剛剛被人指錯了路,我早就到了。早知道就和桑原他們一起走……啊啊,赤也,走錯啦,部長的病房在那邊,這條路是通向醫院大門的……」
  
  紅髮少年生氣勃勃的聲音響起,有些生氣又無奈,還有滿滿的習以為常。
  
  淡心歪首目送兩名少年吵吵鬧鬧離開的背影,心裡兀自在想著那兩個少年給她沒由來的熟悉感是從何而來。想了幾分鐘,腦袋依舊沒什麼頭緒,遂不關心的聳聳肩,拾起地上的書,慢吞吞的踱步到草坪中的棕櫚樹下,吹著傍晚暖暖的煦風,安靜看書。
  
  不知過了多久,天邊已是霞光滿天,書頁也已翻了大半,抬首又見到路的那頭,四五個猶如風景畫一般出色的少年結伴走來,看樣子,似乎是剛探病出來。淡心認出其中一顆紅紅的腦袋和那顆海帶頭不是剛才那兩個很衝動很魯莽的少年麼。
  
  似乎有這群特別的少年出現的地方,連空氣都顯得活潑生動起來,空氣中流動著一種屬於他們的精彩,不由自主的吸引了週遭人群的眼球。曉是習慣週遭的注目禮了,他們顯然沒有絲毫的不自在,依然說著自己的話,臉上有些放鬆的痕跡。想來他們關心的人應該病得不嚴重,才使得他們沒有過多擔心吧。
  
  淡心看了會兒,唇邊緩緩的露出淺笑。也沒什麼關注他們的話,然後注意到那紅髮的少年在經過草坪時,左右瞅了瞅,目光直接掠過她的臉,仍是沒有丁點停頓。
  
  「噗哩,文太,怎麼了?」銀髮少年——仁王雅治揪著腦後的小辮子問,敏銳的觀察力讓他很快發現紅髮少年——丸井文太的異樣。
  
  海帶生物少年切原赤也馬上插嘴道:「啊喏,我知道,我知道,丸井前輩一定是在找剛剛那個被他撞倒的人,前輩還沒道歉哩~」
  
  「胡說,我有道歉了!」丸井文太馬上跳腳,晶亮的大眼惡狠狠的控訴冤枉了他的後輩。
  
  「啊啦,原來剛才文太遲到是這個原因啊~文太有些魯莽了呢。」紳士的少年托托鼻樑上的橢圓形眼睛,說得很無奈。
  
  桑原摸摸茶葉蛋腦殼,擔心的問:「那個人沒事吧?會出現在這裡的一般是病人,應該沒受傷吧?」
  
  「啊啦,文太撞到的人是男還是女的啊?」仁王雅治露出笑容,邪肆又恣意的笑容活脫脫就像一隻白毛狐狸,就差身後甩著根狐狸尾巴了。
  
  唯恐天下不亂。淡心想。
  
  「沒注意!」切原少年很乾脆。
  
  「應該是個女的吧……她的頭髮很長。」丸井少年不確定的說。
  
  「……」
  
  …………
  
    
  很好,很強大,光天化日之下,還有人可以模糊了性別的存在。
  
  一群少年笑得詭異無比的離開了,留下某女摸摸自己的臉,然後找鏡子。
  
  她就那麼不像女生麼?雖然年齡倒退了,不至於女性特徵也跟著倒退了吧?
  
  不過,他們的名字和長相還真是眼熟,是否在哪裡見過呢?
  
  帶著這樣的疑問,直到護士找來說吃藥打針的時間又到了,淡心方收拾了東西,拍拍黏在衣裳上的草屑,跟著護士回房。
  
  一天又要過去了,晚上喝了藥,醫生護士來例檢後,淡心洗瀨換衣,然後關燈上床睡覺。
  
  不一會兒,房裡的燈驟然亮起,淡心坐起身,撫著額頭呻吟。
  
  她終於想起他們是誰了。
  
  《網球王子》裡王者立海大的王子們啊,那麼明顯的存在特徵,讓她想裝作不知道也不行。
  
  …………
  
    
  「算了,睡覺吧!」
  
  關燈,掀被子蓋過全身,她什麼也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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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章

  聽說,西區的綜合樓的某一間病房那兒住了一個美麗絕倫的少年患者,美得天地失色、星辰黯淡、老少通殺,不知勾惹了多少年輕護士小姐和病人家屬的純純芳心,惹得醫院到處是鮮花朵朵怒放。
  
  於是,醫院沸騰了。
  
  於是,連淡心也知道了那名少年的存在。
  
  「啊啦,聽說那孩子是神奈川名校的學生,還是網球部裡的部長呢,別看他看起來溫柔又纖細,其實他的網球可厲害了~」
  
  「對啊對啊,聽神奈川那邊的朋友說,他可是網球界裡的神之子哦。他帶領的立海大網球部已經連繼取得全國大賽二連冠了,據說今年他們的目標是蟬聯三連冠呢~」
  
  「現在的孩子真是厲害啊~」
  
  「不過,他真的好美啊,看起來不像真的。他笑起來會讓你覺得百合花都開了,春神降臨~」
  
  「他叫幸村精市,在日本網球界中可出名了,聽說,連職業網球部的人還來邀請過他加入呢……」
  
  …………
  
    
  每天每天,只要走在路上,都會聽見一些春心萌動的年輕護士和年輕姑娘們湊在一起嘰嘰喳喳的說著,話題兒不離「幸村精市」半句,多得連淡心也耳熟能詳起來。
  
  春日暖煦的春風拂過枝頭簇擁的櫻花,捲起了朵朵浪漫的櫻花飛雪,拂掠過年輕的面容。
  
  淡心坐在醫院的花園裡,聽著不遠處的護士小姐們臉紅紅的說著某人,勾起了笑容,對一旁的人說道:「小舅舅,春天到了!」
  
  「嗯?」保刈謙莫名所以,摸不著頭腦,還特地將頭朝四周瞧了瞧。春天早就到了啊,現在才來感慨不嫌晚了點麼?
  
  淡心抿唇著唇微笑,沒有接話茬。
  
  「呵呵……」
  
  一旁,女子清靈俏皮的聲音響起,見淡心和保刈謙的注意力集中到自己身上,美麗的女子彎起優美豐潤的紅唇說道:「謙,淡心真是個透剔可愛的孩子呢!」
  
  「那當然!」保刈謙一臉驕傲,絲毫不覺得有什麼不對,只有淡心無語了半晌。
  
  淡心打量陪同保刈謙一齊來看望她的女子,二十來歲,五官精緻美麗,氣質出眾,很有職業女子的幹練氣息,卻不流於俗媚,反而有種大家女子的氣質,精靈婉約。
  
  「淡心,她叫觀月凌,特地來看看你。」
  
  某舅舅一開始如此介紹,沉穩的表情難得帶著幾分靦腆與柔情。於是淡心知道,這觀月凌必是自家小舅舅的心上人了。
  
  保刈謙此舉說明,淡心是他在意認同的家人了,醒來這麼久,觀月凌是她見到的第二個探病的家屬,真讓淡心懷疑自己是不是很不受人待見,除了保刈謙三翻兩頭的往醫院跑,所謂的家人沒一個來探病。幸好她也不是很在意,在這個世界裡有沒有家人,她覺得無所謂。
  
  「謙,若我們結婚後,淡心也能和我們住在一起,多好啊。我很喜歡這孩子呢!」
  
  觀月凌說,眉眼含笑,很真誠的模樣。淡心笑而不語的傾聽兩人的談話,心裡有些好笑,這觀月凌還真是愛屋及烏啊。若他們結婚了,她這麼大的人,哪能去做電燈泡打擾人家新婚夫妻的甜蜜生活呢?這種要遭驢踢的囧事她可做不來。
  
  「不知小舅舅和觀月姐姐什麼時候結婚呢?」
  
  「預定是在左右五月份!」保刈謙摸摸她的腦袋笑道:「所以淡心要快點好起來,到時做你觀月姐姐的伴娘吧。」
  
  觀月凌接口道:「是啊,我家姑姑也是伴娘之一哦,你們年輕女孩到時有話說了。」
  
  淡心注意到觀月凌說這話時,有愉悅也有歎息,看得她有些疑惑,但現在的自己沒有權力也沒必要深入去問及。
  
  觀月凌……
  
  觀月這個姓氏讓她很容易聯想到網王世界裡的另一名觀月少年,不知她與觀月初有什麼關係呢?想著,淡心不免有些好笑,自己在想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啊,生活應該沒有那麼多巧合的事啦,或許只是同名罷了。
  
  愉快的見面結束後,淡心與觀月凌算是互相認識了。
  
  因為她現在是保刈謙看重的侄女,所以保刈謙的結婚對像自然對自己也親近。原來保刈謙要結婚了呢,聽說觀月凌是觀月財團的千金,在觀月財團中有舉重若輕的地位,精明能幹,是標準的企業家後代。淡心看得出來,他們的感情很好,很相愛。
  
  溫和內斂的保刈謙配精明幹練的觀月凌,也不錯呢。
  
  淡心對觀月凌的印象不錯,覺得他們在一起挺合襯的。知道保刈謙看重她們兩人,所以淡心很樂意與觀月凌交往。
  
  於是,生活中的訪客多了一位。
  
  觀月凌是大忙人,來的時候也不多。
  
  每天傍晚,在花完裡散步看書的時候,淡心都會看到立海大那群少年結伴而來,看望住院的幸村精市。淡心記得,那位幸村部長最後是完好出院,還在全國大賽上與青學的那個小王子比了一場的,所以應該沒什麼問題,於是不怎麼關心了。
  
  那時知道這個世界還存在那麼一群耀眼的王子後,淡心著實感慨了那麼一下下,便沒有放在心上了。除了偶爾會遠遠看到立海大幾位來探病的少年走過,他們的視線依舊不會在她身上停留,只讓她更深刻感受到這個世界的真實外,生活依舊沒什麼變化,即便命運將她弄到這個神奇的世界,把大好的機會擺在面前,也沒有幸運的與那位美人部長可什麼王子上演過什麼相遇相知記。
  
  他們生活在同一個城市,卻從來沒有相遇過,就如幾米的漫畫「向左轉、向右轉」般,兩個世界的人們皆沒有相遇的理由。
  
  除了那天的意外,所謂的王子再也沒有碰到一隻。
  
  嗯,用句網絡上流行的話,她就只有路人甲的命,平凡到丟在人群就找不見的類型,適合做觀眾。
  
  只可遠觀不可近蔫。
  
  淡心如是想,笑瞇瞇的看著週遭的年輕護士小姐們每天自西區病房回來,紅撲撲的臉蛋兒,比那枝頭的櫻花更嬌艷。
  
  春天真的到了,所以年輕可愛的姑娘們春心蕩漾了啊~
  
  第四章

  不久,沒有存在感的路人甲被醫生宣佈可以出院了。
  
  而西區那邊的始終無緣一見的美少年每天是桃花朵朵開,勾動了醫院90%的勃勃生氣,那些每天堅持來探病的少年們,如同風景畫一般掠過眼球,炫花了一群年輕姑娘們的眼睛。
  
  淡心坐在草地上,看著他們走過的地方,偶爾會微笑。
  
  淡心對這個世界暫時還產生不出什麼濃厚的情感,安心的修養身體——反正她從小到大就是一病殃子,習慣了。弄明白了這次住院的原因,只是車禍嘛,不嚴重,照樣吃好睡好,等待出院便好。
  
  既然上天將自己丟到這個世界,相信它一時也沒讓她掛掉的念頭。於是淡心淡定了。
  
  保刈謙心裡很憂慮,那種憂慮漸漸發展成了無法訴諸於口的歎息,歎息的次數多了,想讓淡心裝做不知道也不行。
  
  觀察了幾日,淡心明白了保刈謙的憂慮為何時,哭笑不得。清水淡心的境遇確實是該讓任何一個女孩子傷心難過,甚至崩潰。但她不會,雖然腦海裡殘留著清水淡心本人一點模模糊糊的記憶,但於在另一個現實世界活了二十幾年的淡心而言,沒什麼大不了的。
  
  為了寬某快要憂思成疾的舅舅的心,淡心保持她安然的微笑,告訴他,她很好,這個世界,有什麼比活著還要重要的呢?保刈謙聽罷,覺得言之有理。
  
  讓淡心挺無耐的是,她的存在,似乎將一個沉著穩重的大男人發展成了一個女控。
  
  每當聽到保刈謙心神不寧的嘮叨一些有的沒的,淡心就想撫額歎息,或者將觀月凌找來,為她的親親男友做下思想工作。明明她覺得自已很好很能寬人心的啊,為什麼保刈謙對她總是不放心呢?
  
  是的,保刈謙完全將她當成了一個生活發生巨變的悲慘少女,一個需要大人關心愛護的小孩子。於保刈謙而言,清水淡心不只是保刈美紗的孩子,也是他可憐的侄女,是他必需關心的可憐孩子,甚至是女兒——即便保刈謙現在還是一名三十不到的年輕男子。
  
  囧啊!
  
  淡心很想告訴他,她不可憐,這只是生活給人們的一項考驗,每個人在生命必經的路上,都是這樣一步一個腳印的走出天真懵懂的歲月,成長起來的。
  
  據淡心揣測,清水淡心與保刈謙在這之前是從來沒有見過面的陌生人,有的只是血緣的聯繫罷了。因為保刈美紗小姐與清水政也先生是以私奔為結合、最後兩個家族震怒來收場的,兩家發出通告,不承認這兩名不孝子女。清水政也與保刈美紗與那兩個家族的關係是僵硬了的,因此造成了清水淡心和保刈謙這對甥舅,在清水淡心快十六歲時,才有了第一次會晤。
  
  上一輩的事情淡心不想糾結太多,清水政也和保刈美紗已罹難,還有什麼值得去追究的呢?可以出院了,心裡也沒多大的波動,大抵是習慣了吧。無論在哪個世界,上天似乎都不允許她有個正常人一般的身體。
  
  出院那天,保刈謙告訴淡心一件事情。
  
  「淡心,其實清水家那邊有人來探病,還有瀧那孩子……不過被我擋下了。因為現在的淡心不需要。」
  
  清水家的人?瀧又是誰?淡心看著保刈謙微沉的臉,緘默。
  
  保刈謙送她回清水宅,是一幢很普通的日本民宅,門牌上掛著以繁體字書寫的「清水」二字木牌,欄柵滿院,青籐繞牆。房子是一幢二層樓高的房,樓頂上有樓中樓和一個寬敞的陽台。屋前是一個植滿花木的小院子,大概是因主人長久不在家,花木有些衰敗了,枯黃的葉子落滿地。
  
  總的來看,這是很平常的民宅,給人一種家的感覺。
  
  保刈謙站在破敗的庭院裡,想起這幢宅主的主人,神色哀傷。淡心神色淡淡的,不說話。
  
  保刈謙的意思原本是想讓淡心搬到他現在住的公寓同他住在一起的,畢竟清水夫婦撤手人寰,如此教人措手不及,保刈謙實在不放心她一個女孩子單獨住在清水宅。再溫暖的家,沒有了男女主人,家已不是家,徒留份難以割捨的記憶,還不如讓淡心遠離這傷心之地。
  
  淡心很堅定的拒絕了,大抵就只有保刈謙會將她當孩子看吧,在日本十五六歲的女孩子都可以嫁人了,哪裡還是孩子呢?不是她不曉得保刈謙的擔憂,而是她心裡還保留著一份對那個世界的情感,一種不容於這個世界的情感。這種能以言喻的心情,在現實便延伸成了生活的一部份。
  
  她寧願依舊是一個人生活,一個沒有任何人干擾的空間。
  
  保刈謙無奈,只得由她去,結果是嘮叨了幾個小時,叮囑到她不下於五十遍的保證方踏出清水宅。
  
  化身女控的男人真可怕!
  
  淡心望著離開的某舅舅想,不甚在意的笑了笑,回首打量陽光滿院的屋子,深呼吸了口氣,慢慢的沿著屋沿邊走,穿過凌亂的庭院,置身在陽光下看著芳草蔓生的院落。
  
  似乎哪個世界都是一樣的呢,幸福總如境花水月、海市蜃樓,稍縱即逝。本以為終於可以獲得的幸福,就這麼從指尖溜走了。
  
  風穿堂而過,花草在風中搖晃發出嘩啦啦的聲音,清藍無垢的天空下,少女蹲下身,將整張臉埋在雙膝上,雙肩微微抖動著……
  
  ……
  
  …………
  
  花了幾天的時間,淡心一點一點的打掃乾淨幾個月未住人的清水宅,一點一點的將這宅子裡的主人的東西收拾好,然後鎖到到雜物房裡,淡淡的抹去清水夫婦存在的痕跡。
  
  又花了些時間整修庭院裡的花草盆栽,整理了花園裡的一個小小的池子裡落下的枯黃葉子,淡心放養了幾條小金魚。皮膚泛著金紅的魚在水裡游來游去,很活潑的模樣,於是淡心愛上了餵魚,每天每天將一大把的魚餌灑進水裡,不過幾天的時間,便將幾條身形長扁的金魚喂成了圓滾滾的球,遠遠看去,還真像幾顆球在水裡晃動。
  
  清水宅漸漸的清幽起來,那一抹幸福的痕跡,淡了。
  
  陽光依舊。
  
  第五章

  放下灑水壺,淡心直起身體,抬手將垂落至臉頰邊的髮撥到耳後,望望明媚的天空,唇邊勾起淺淺的笑容。剛澆灌了水的花木,花瓣葉脈上的水珠滾動著,在陽光下閃熠著七彩的光華。
  
  氣溫升高了,淡心餵了小池子裡的金魚後,收拾東西回房。
  
  換上室內拖鞋,涼涼的風自落地窗吹拂入室,掠過絲絲縷縷的黑髮,讓身心都覺得清涼無比。摸摸有些扁的肚子,淡心進廚房瞧了瞧,歎息的發現冰箱裡的存糧要見底了。這幾天她忙著整理房子,只是去附近的超市隨便買了些東西,也因為身體現在不是頂好,對吃的也不是很挑,就這麼隨便解決一天三餐。
  
  弄了鍋白粥,再找出一包塑料包裝的醃製泡菜,就這麼解決了午餐。一個人的日子,就是這麼的隨便。飯後,泡了壺自配的花茶,待放涼了後用保鮮膜封好放進冰箱冰鎮後,淡心才回房去換下家居服,套上一件連衣長裙,拎上一個淑女拎包,出門了。
  
  這幾天,傍晚時候她在附近轉了下,當作飯後散步兼熟悉環境。這兒的環境很平靜寧和,都是住宅區,街道不算寬敞,卻乾淨整潔,來往的大多是行人或私家小車,沒有什麼交通阻塞之虞。道路兩邊植滿了櫻花樹,走在鋪著紅黃地磚的人行道上,別有一番悠然閒適意致。
  
  對這個世界的認識,僅限於當初看動漫時的點點記憶,還有清水淡心留給她的一點印象,總的來說,這個世界於她還是陌生的,不過她的適應良好,生活沒什麼障礙,與鄰居間的交往也是淡淡的。
  
  對日本恐怖的地下鐵沒什麼興趣,淡心直接穿過斑馬線走到對街的公車站,仔細看了公車牌,然後坐上公車乘往市中心而去。大概現在不是週末,街上的行人沒有想像中的擁擠,淡心隨便晃晃,看了下這個世界的經濟文化水平的發展狀態,覺得與以前的世界沒什麼區別便熄了再逛的念頭,走走停停,最後終於走進一間規模很大的超市。
  
  向服務先生要了一輛手推車,淡心開始逛超市,挑一些日用品放在車上。直到走到日用品區的某一排,推著車拐了個彎,淡心拿了一條據說是羊毛編織成的毛巾放入手推車後,便停了腳步。
  
  原因無他,而是在路的中央,一個紅髮少年忤在一排排牙刷前,一副左右為難的樣子,嘴裡唸唸有詞,走近一點,還能聽到少年很為難的聲音,尾音習慣性帶點上翹,顯得很可愛。
  
  「選哪個好呢?這個是軟毛刷的,聽說刷牙的效果很好,這個是硬刷的,功能也不錯……Nya,Nya,又有新產品了,啊,好像帶的錢不夠啊……怎麼會這樣喵……」
  
  少年有一張很帥氣可愛的臉蛋,頰邊似乎受傷了,貼了張小小的膠布,酒紅色的頭髮飛揚活潑,發稍微翹,顯得極有活力,臉上的表情很豐富,所有的情緒一目瞭然。少年大概有一米七幾高,卻奇異的讓人覺得這個大男孩真可愛呢,活脫脫就是一隻大型的貓。
  
  淡心站在一旁看得興致盎然,看到這麼個可愛的少年,會讓她想起一個叫三月的可愛女孩,覺得他們很像呢,連挑個東西都讓人覺得這麼有愛。
  
  「咳!」淡心輕咳一聲,走過去挑了支牙刷遞給他說道:「這個產品不錯,也是新出產的,效果很好呢。」
  
  「Nya,真的喵?那我就要這個吧!」少年歡歡喜喜的接過,笑瞇瞇的說道:「你真是個好人,謝謝你了!哎,你也是要買牙刷麼?告訴你,這個超市的牙刷和牙膏都是產家直銷的哦,想要找最新出產的商品,來這兒就對了喵~」
  
  淡心含笑頷首應了聲,然後應少年的要求挑了支牙刷放進手推車,方同少年道再見,兩人往不同方向走去。
  
  又挑了些日用品,看著滿車的東西,淡心想,呆會還是托人送回去吧。大商場都有這種服務,只要你出得起錢。
  
  付了錢,正要走出超市時,淡心才後知後覺的想起,剛剛那個紅髮少年好眼熟呢,好像是青學的那隻大貓吧?
  
  ……
  
  …………
  
  另一邊,菊丸英二拿著今天的戰利品走出超市,趕到隊友集合的地方,燦爛的笑道:「抱歉,我來遲了~」
  
  不二周助彎成月芽的眼眸依舊是笑瞇瞇的,打趣道:「英二今天很快呢,我們以為今天又有得等了。」
  
  「可不是嘛,菊丸前輩只要一碰上他心愛的牙刷牙膏的東西,就會變得很龜毛。」桃城武大咧咧的說,也挺奇怪今天的前輩速度怎麼比以前快了這麼多?他進超市的時間連平時的一半都不到就出來了耶。
  
  「嘶~」海堂發出一個單音,大抵也是覺得奇怪的模樣,也有慶幸。他可沒有那麼多時間去等一隻貓,而且還是一隻很不務正業的貓。
  
  「Nya,剛剛碰到一個女生,是她幫了我的忙喵~」菊丸撲到大石身上,叫道:「大石大石,快看,這是××出產的新牌子牙刷哦~」
  
  已經成了養貓戶的大石秀一郎很有技巧的穩住自己的身體不被貓撲倒,「那英二可有謝謝人家麼?」
  
  「有啊~」
  
  不二周助摸摸秀氣的下頜,笑瞇瞇的問道:「不知道是怎樣的女生竟然會幫英二挑牙刷,很有趣呢!」
  
  菊丸英二想了想,一臉茫然,「Nya,真奇怪,竟然沒有印象了,我想不起來她長得怎麼樣了……」
  
  原本也只是問問,沒想到會得到這個回答。眾人不免好笑,也不怎麼放在心上。
  
  「切,ネクネククゼ!」越前龍馬小聲嘟噥,左右瞧了瞧,問道:「前輩,我們可以走了麼?我餓了。」
  
  他們原本說好今天要去河村隆家聚餐的,可是某只大貓顯然認為新上市的牙膏牙刷比這重要多了,因此拖了點時間。
  
  桃城武對這只拽拽的後輩掃興行為是好笑的多,大咧咧的用一隻手臂勒住小少年的脖子,嘿嘿笑道:「小不點是想吃阿隆家的壽司了吧?走走走,我們今天就到阿隆家大吃一場來慶祝地區預賽~」
  
  一群少年肩膀上背著網球袋,一齊說說笑笑消失在大街上。
  
  而某個平凡的路人甲此時剛由超市出來,交待了超市服務生送貨的地點和時間後,遠遠的瞄見那群少年的消失的背影,然後不怎麼在意的收回視線,往公車站牌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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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六章

  在半路上看到街邊的水果店竟然有新鮮上市的橘子,天性中對橘子有某種狂熱傾向的某橘子控一個不小心,買了一大袋橘子抱回家。
  
  在換手了N遍後,眼看就要到家門了,淡心終於鬆了口氣,正要加快步劃,突然見到清水宅不遠處有個盤發的女人背對著自己,正彎著腰撿拾地上灑了一地的東西。仔細瞧,都是一些平時會見到的日用品,還有一罐綠茶葉之類的。估摸是正購物回來的吧,購物袋子不堪負重,中途裂了,使得東西都灑了。
  
  這種時候,只要有點良心善心的人都會去幫忙,況且是在紅旗下長大的有禮貌的少女,更不會漠視。
  
  所以,淡心很自然的上前幫忙了。
  
  「啊啦,真不好意思,麻煩你了呢1
  
  女人很有禮貌的說,聲音很溫柔和煦。淡心抬首朝她笑了笑,說道:「不必客氣。」
  
  這是個很年輕美麗的女人,打扮是時下能常看到的家庭主婦,約模三十來歲,表情和聲音都很溫柔,給人一種很端莊溫柔的感覺。不過,這只是假像,不久以後,淡心很快就知道了。
  
  拾起一罐盒裝的高級綠茶葉和一些零碎的東西,淡心看收攏在女人雙臂中的物什,還有地上那個破了的購物袋,想了想說道:「我家就在那兒,如果不嫌棄,就到舍下喝杯茶,我找個袋子幫你裝東西吧。」
  
  端莊的家庭主婦不著痕跡的打量她一下,向淡心指示的房子望去,美目劃過瞭然,嘴角上揚,溫柔不失禮的說道:「啊,那就叨擾了!原來你是清水家的孩子呀,我經常經過這兒,和你父母都打過招呼呢,聽他們經常提起過你,卻很少看見你呢。我叫手塚彩菜,你叫我彩菜阿姨就好了。」
  
  「我叫清水淡心。」淡心漫不經心的說道:「因為我身體不好,大多時間都是在醫院住醫的多。」
  
  「啊,真是對不起1手塚彩菜的聲音充滿了歉意。
  
  「沒關係。」
  
  淡心不甚在意的說,神色淺淺淡淡的,走到家門前,淡心將懷裡的東西攏在一隻臂彎裡,騰出一隻手打開門,然後請客入室。
  
  真是個特別的孩子!不張揚不內斂,平凡得恍若一扎進人群中就消失了。
  
  手塚彩菜愉悅的想,跟著淡心走進清水宅。打量那渾身上下散發著淺淺淡淡氣蘊的少女,臉蛋不大不小,五官明明很精緻耀眼,卻奇異的惹不起人們的眼光的注目,就如同被隱匿在烏雲中的皎月,不受人關注,甚至可以讓人忽略。不過,看她始終淺淺的笑著,有條不紊的為你忙進忙出,會讓人心裡有種很舒服的感覺。
  
  將東西搬進房,淡心請手塚彩菜入坐後,將手塚彩菜的東西放在客廳在矮几上,再將那袋橘子抱進廚房,神色愉悅的洗了十幾個盛在水果盤裡,端上桌,然後從冰箱裡將那壺冰鎮好的花茶拿出來待客。
  
  剛從外頭曬太陽回來,全身悶悶粘粘的,喝一杯冰涼的花茶是最美的享受了。
  
  「抱歉,我身體不好,飲食方面有些缺乏,向來只能喝白開水和茶,沒什麼好招待的。」淡心抱歉的說。
  
  「不要緊,我家人都愛喝茶呢,連我那兒子最愛的還是鰻魚茶呢。」手塚彩菜抿了口微甜的花茶,然後笑瞇瞇的說,絲毫沒為自己的胡說八道有丁點不自在的表情。「咦,這茶的味道真特別呢,香香甜甜的,是加了什麼東西麼?」
  
  「嗯,煮的時候我加了點蜂蜜。」
  
  ……
  
  有「鰻魚茶」這種茶麼?
  
  淡心臉上打上個問號,然後進廚房尋找個能裝東西的堅固袋子,幫手塚彩菜將東西一件一件有序的疊進袋子裡。
  
  「真是謝謝你了,清水桑。若不是你,我剛才還不知道該怎麼辦呢,一個不小心就買了太多東西,沒想到購物袋會裂了。」手塚彩菜感激的說道:「原本我是想讓我兒子陪我一起去買東西的,偏偏他在學校的社團有什麼事,不能早回。」
  
  「啊,不必客氣,舉手之勞罷了。夫人可以叫我淡心便可。」本質上是根深蒂固的中國人,淡心還是習慣別人直呼她的名字,而不是陌生的姓氏。
  
  「那你叫我彩菜阿姨便好。我住在另一個區,離這兒只隔了一條街,很近的呢,才十分鐘的路程。」手塚彩菜很熱情的說。
  
  「哦。」淡心應了聲。
  
  手塚彩菜瞧了瞧這幢乾淨而簡約的房子,溫柔的問道:「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在麼?似乎好久未曾見過清水先生和清水太太了呢。」
  
  淡心見她疑惑的神色,略一想便明白了。清水夫婦驟然罹難,除了保刈謙,這個世界上還會有誰關心呢?想來,左右鄰舍對這事都是不知道的,以為清水夫婦如往常那般去哪兒出差或旅遊了。
  
  淡心眸色略黯,「他們去逝了,是車禍。」
  
  「……對不起,請節哀。」
  
  手塚彩菜滿臉抱歉,因為不相熟,所以也只能說些表面安慰的話,心裡卻有些憐惜。一個年輕的女孩子,一下子從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變成了一無所有的孤兒,任誰都會心生不忍的。
  
  …………
  
    
  喝了茶,吃了幾個甘甜多汁的橘子,手塚彩菜見太陽西下,哎呀了一聲,說道:「我該回家煮飯了,我家裡的那幾個男人啊,都是些大老爺們,若我不在了,他們準得餓肚子不可。」手塚彩菜笑得很滿足,可見她心裡其實是很樂意的,眼睛一轉,不禁說道:「不如淡心今晚來我家一起吃飯吧,就當作是謝禮,人多比較熱鬧呢。」
  
  「謝謝,改天吧1淡心婉言拒絕了,將她送到門口,笑道:「彩菜阿姨再見1
  
  「再見1手塚彩菜笑得分外燦爛,「今天叨擾了,改日淡心有空也來我家坐坐吧,不遠的,就是隔了一條街的手塚宅。」
  
  淡心含笑頷首,淺淺淡淡的笑著,直到將她送走消失,方折回房間,收拾了下客廳,看著矮几上圓扁不一的橘子,拿了一個置於手中,感受它涼涼的皮,不禁想起了另一個世界的人。
  
  「橘子富含維生素C與檸檬酸,具有美容和消除疲勞的作用,真是一種好水果吶,淡水真是愛上了一樣好東西,比墨染的伯爵紅茶有營養多了……」
  
  七月清清冷冷的聲音一本正經的解釋著橘子的作用,對於她們所喜歡的東西,七月都極會有耐心的去查資料,查探宜不宜多食或沉迷。
  
  可是,在這個世界,再也不會有人在看見她抱著一堆橘子回家時,同她分享橘子的酸與甜滋味了。
  
  再也不會了。
  
  第七章

  上學是一個問題。
  
  在這裡,清水淡心的身份是青春學園中等部3年5組的學生,而她現在作為清水淡心,一個才十五快十六歲的少女,雖然因為生病休學等原因,大半時間是休學在家或住院,但平時還是必須要去上學的。
  
  只是,國中生哎~讓一個大學快畢業的人倒回去讀國中是不是有點強人所難呢?國中的歲月太遙遠了,她怕自己將所有的東西忘得差不多了。
  
  不過,這個問題在幾天後迎刃而解,不在她的關心範圍了。
  
  因為淡心又住院了。
  
  令人失望的是,這次住院的地方不再是東京綜合醫院,也沒有了立海大的美少年可以臆想了,有只一個化身為女控的男人氣急敗壞的嘮叨不休。
  
  「小舅舅,我的頭很疼啊……」所以拜託你消消音行不?男人不需要太聒噪啊。淡心虛弱的想。
  
  「頭疼?你這壞小孩也知道會頭疼?我還以為你是鹹蛋超人,感冒發燒怕什麼?」口不擇言的男人實在沒有罵人的天賦。
  
  「小舅舅,我不是故意的……誰知道只不過吹個夜風也會得感冒……」
  
  事著濃濃鼻音的聲音嘶啞無力,淡心歪在醫院白色的病床上,緋紅的臉蛋上有抹難以覺察的羞愧。不過是夜晚不睡覺,在陽台上對月懷「古」一下,第二天便得了小感冒,然後在她笑笑不在意的忽略中,小感冒釀成了高燒,又好巧不巧的給來查房的某舅舅發現……於是,風雲變色,某女被迅速打包送進了醫院。
  
  淡心覺得保刈謙小提大作了,但她人小言微,擰不過大聲說話的大人。
  
  「小感冒?你知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死於小感冒這種小病的?你……你想氣死我啊?!」
  保刈謙壓抑著怒氣說,想吼她,但見她弱弱的歪在床上,神智不清了還要回應自己,不禁心軟起來。
  
  「謙,別生氣了,我想淡心也不是故意的。」趕來醫院探病的觀月凌安撫道,「淡心,你要好好的啊,我和你舅舅的婚禮就在幾天後,你可要當伴娘呢。」
  
  淡心輕輕淺淺的微笑,點了點頭,見保刈謙暗沉著臉,痛心又氣憤的模樣,心裡突然堵得慌,心情低落起來,頭更是暈暈沉沉的,渾身提不起勁。
  
  淡心彎起唇想看仔細床邊的人,卻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晃動。
  
  「對不起……」
  
  淡心輕聲呢喃,聲音幾不可聞。藥效發作,身體裡一波波睡意湧來,讓她抵不住疲憊的神智不清,朦朦朧朧中,似乎聽到了保刈謙難過的聲音說著什麼「……淡心,舅舅從來不想要你的『對不起』啊……」
  
  …………
  
    
  「謙,讓她好好休息吧!」
  
  觀月凌勸說道,伸手撫上男人的手臂,給予他無言的寬慰,同他一起憐惜的看著床上蒼白瘦弱的少女。保刈謙歎了口氣,和觀月凌一起走出病房。
  
  「小凌,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保刈謙的聲音透著疲憊和無力,「那孩子,那麼孤獨那麼寂寞,什麼也不在乎,淡得彷彿不容於這人世……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心裡就想,她真是個特別的孩子,發生了那麼多事情,那些生命不可承受之痛降臨在她身上,依然可以笑得那麼淺那麼淡,陽光烏雲入不了她的眼睛。我想,只要我用心一些,再努力一點,一定可以成為她的牽掛,讓她活得開心一些。畢竟美紗姐姐和政也他們都不在了,我就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親人……可是,似乎沒有用呢……」
  
  他不知道以前的淡心是怎樣的,畢竟他在她生命中出現得太晚,喪失了良機,只能對現在的少女無能為力。這些日子,保刈謙無數次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在美紗姐姐離開後才肯去看他們,以致於留下太多的遺憾,連美紗姐姐和政也的最後一面也見不到。
  
  觀月凌安靜的聽著,溫柔的看著這個向來沉著穩重的男人為了親人而憂傷難過,這樣的傷心不是軟弱,而是為了家人而莫可奈何的無力,遠比任何軟弱更讓她心疼。那要多麼無奈的傷痛才能讓這個沉穩從容的男人逼得如此失態啊?
  
  「小凌,她是美紗姐姐豁出生命留下來的孩子,我不能不管她,她讓我心疼。小凌,清水家那邊其實並不想做得這麼絕情,瀧君那孩子我懂得的,那麼溫柔的一個孩子為什麼會突然做出這種傷害人的行為呢?瀧君從來不會想傷害淡心的。可是,清水辰也逼得太過份了……淡心絕對不能再回清水家!保刈家保護定這孩子了,誰也不能傷害她分毫!」
  
  保刈謙沉聲說,英俊的臉龐陰翳沉沉。
  
  觀月凌微微一笑,「謙,若可以,觀月家不會袖手旁觀的。」觀月凌走上前抱住他的腰,將臉埋在男人的胸膛上,給予他絕對的支持。「謙,淡心是個特別的孩子,別擔心呢,總有一天她會明白的。我想,那一定是因為這個世界上還沒有出現一個讓淡心有歸屬感的人,總有一天,會出現一個讓淡心願意走入這塵世的人。我們幫不了她,但是可是在一旁守護她呀。」
  
  久久,保刈謙輕輕應了聲。
  
  「嗯。」
  
  …………
  
    
  什麼時候了?
  
  醒來時,天色大亮,一側頭,便可以看見窗外藍藍的天空、白白的雲朵,還有溫暖的陽光散散漫漫的灑落一室。拉回視線,便看見床頭放雜物的小桌子上,瀝青的竹籃上盛著一籃子顏色鮮活的橘子,將單調的病房裝點得不再死氣沉沉。
  
  自從知道她喜歡橘子後,保刈謙每次來看她,都會自覺的帶一籃子橘子給她,就算不能吃,看著心裡也舒爽。
  
  床前吊著藥劑的鐵架子上的點滴已快至尾,透明的藥水在玻璃瓶底晃動,順著滴管往下滴,換點滴的護士小姐不知為何沒有準時出現,手腕被針頭紮得有些痛,卻已是習慣了的。
  
  盯著那快滴至尾聲的玻璃瓶,淡心起身,利索的拔下針頭,拿一支綿簽按壓住手腕上的針口,待針口不流血後,方慢吞吞的起身,直接走到浴室去換下一身單調的病服。
  
  然後,毫不遲疑的走出醫院。
  
  抬頭看看不分時間空間依舊清藍透澈得讓人心疼的天空,淡心抿唇微笑。
  
  聽說今天是東京中學生網球都大賽的第一天,都大賽的會場那兒一定很熱鬧呢。
  
  她突然很想去看看,看看那些以前只的屏幕裡看到的王子們在網球場上奔跑的模樣,一定很快樂。
  
  從小,病弱的身體限制了她太多的自由,曾經的她渴望像普通的孩子那般,能隨心所欲的在陽光下奔跑歡笑,盡情表達自己的七情六慾。為了她這個不可能的心願,於是愛她如命的父母領養了孤兒的璟哥,讓璟哥陪伴了她所有的童年歲月及青春少女多情的歲月。
  
  長大後,璟哥卻離開了她,娶了另一個女人。
  
  即便換了一個世界,她依然沒有辦法擁有一個健康的身體,可以在陽光下恣意的撤歡暢笑。
  
  第八章

  人生如粗飯劣餚,心中罵嘴裡嚼;
  誰不想快活到老,茫茫人海渺渺;
  真情那裡找,歲月又不輕饒……
  
  ——————————————
  
  下了公車,週遭是一群穿著制服、背著網球袋的學生,放眼望去,年輕的笑臉,散發著青春的活力,讓人也忍不住同他們一起微笑,感受那份飛揚恣意的青春。
  
  頭還是暈暈乎乎的,分不清東西南北,淡心想了想,然後慢吞吞的跟著人們的步劃走著。
  
  唇角逸出苦笑,週遭喧鬧的聲音刺破耳膜,腦袋尖銳的痛著,讓她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件不應該的事。不知走到哪兒,人聲漸少,不知與誰擦肩而過,一抹鮮活的桃紅色,跳躍入視線,在清一色的制服與運動服中出挑而熟悉。
  
  瞬間,欣喜若狂。
  
  淡心快一步上前,捉住那人的手臂。
  
  「墨染……」
  
  低低的歎息,夾雜了些許蒼白喘息,更多的是不確定與欣喜若狂。心臟遽烈跳動著,帶著一種睽違許久的喜悅。桃紅色衣袂的少女偏首,少女典雅細緻的面容上似乎有幾分困惑的神情,那雙青潤的桃花眼裡是完全陌生的迎視。
  
  桃紅色衣袂的少女下意識的發出一個單音,「哎?」
  
  「真的是墨染呢……是我在做夢吧?」
  
  淡心淺淺的笑了,情緒的波動太過於形,讓心臟無法負荷的緊縮,身體晃了晃,雙眼浮現詭暗,看不清面前的東西。糟糕了,身體要昏厥了,果然生病時做出逃院的行為是不妥的。
  
  軟綿綿的身體使不上力氣,似乎被什麼東西支撐住了,淡心動了動脖子,靠在一具溫暖柔軟的肩膀上,不想起身。或許,這只是個夢,只有在夢裡,才會有她們罷。
  
  因為,兩個世界的人怎麼可能再有交集呢?
  
  「……你,還好麼?」
  
  溫婉清華的聲音掠過耳際,讓她覺得很舒服。
  
  「……不好!若你知道我又從醫院偷溜出來,你一定又會對我笑得桃花朵朵開了……」淡心闔上眼,輕輕地說著:「對不起,我又沒有聽醫生的話了,搞得身體越來越差,若七月知道了一定會冷笑三聲,然後冷言冷語地罵人了;三月也會當場哭個不停;你呢,每次都會對我笑得滿室生輝,桃花漫天,差點沒淹死人,害得我晚上做夢都是桃花追債一樣……可是,我根本不想在沒有你們的世界,想著,若生命就此一去,可不可以回到那個世界呢……」
  
  手指摸上一片流水一般順滑的桃紅色衣裳,淡心手指微縮,將之緊緊糾纏在手中,彷彿這麼做,就能抓住什麼。
  
  「墨染,我不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為什麼你們都不見了,只剩下我一個人來到這個世界,一個人躺在醫院裡……就像度日如年。其實……我已經很習慣一個人了,真的!可是,沒有你、沒有七月、沒有三月的日子,還是……太難熬了……為什麼我會來到一個動漫中的虛擬世界呢?這到底是為了什麼啊?我……咳咳咳……」
  
  咳得昏天暗地,五臟六腑疼痛起來,淡心摀住嘴,不想讓自己太過狼狽。一隻手攬過她的身體,輕輕拍著她的背脊為她順氣。
  
  「你怎麼了?」溫婉清華的聲音還在,讓她覺得很好笑。
  
  「沒……沒事!只不過感冒了,再加上發點低燒,多喝些水就沒事了……」淡心不甚在意地說,淺淡的墨眸微掀,目光迷離渙散,看來高燒仍是未退,使得她腦袋沉沉倫倫的不知所以。掩唇輕咳了幾下,繼續說道:「我好像又得開始住醫養病了呢!呵呵,我竟然會來到了曾經和你們一起看過的動漫世界了。幸好,我還是叫淡心,清水淡心……這個世界也沒大多變化,只是生活中沒有了你們……」
  
  「你先在這兒休息會兒吧,我去……」
  
  ……
  
  …………
  
  看來自己的感冒很嚴重,咳得五臟六腑似乎都要移位了,莫怪保刈謙會那麼小提大作的將她打包去住院。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見清風吹過樹稍發出嘩啦啦的聲音,週遭很安靜,只有遠處陣陣的吶喊及吆喝聲此起彼伏,熱鬧的賽事正在不遠處進行得如火如荼,東京都大會於焉拉開了序幕。
  
  睜開眼睛,只有從濃密的樹稍篩選而落的零星日光跳動在身上,放眼望去,什麼也沒有。其實只是做夢吧?因為太想回到從前,所以就忍不住日有所思了。
  
  良久,樹下長椅上的少女動了動,慢慢地坐起身,長長的黑色髮絲有幾絲伏貼在面頰上,眸子低垂,愣愣地看著手心,唇角不由逸出輕笑。
  
  「呵呵,真好笑呢!連做夢都會夢到她們嗎?可是……好真實的感覺啊!就好像墨染真的也來到了這個世界……是我太奢求了吧?」
  
  坐了會兒,少女慢吞吞地撐起虛浮的身體,搖搖晃晃地走離那片樹蔭。
  
  「人生不是離了誰就活不下去的呢!人啊,一個人其實也可以活得很好……只是還是太寂寞了!」
  
  直到一個人後,才知道,當享受過那樣熱鬧溫暖與滿足的日子,曾經的孤單是多麼的教人難以忍受。可是,卻是再也回不去了!所以,她放縱自己,想著若捨棄了這具殘破不堪的身體,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呢?
  
  墨染,那個總是習慣性穿著一襲桃花色衣裳的女子,笑靨清華桃夭的女子,宛若從古老遙遠的古中國絹畫中走出來的如畫仕女,典雅而清華,在人群中的存在總是昭然若現。
  
  墨染、七月、三月,曾經嬉笑怒罵一起共享的朋友去哪兒了呀?為什麼只是一覺醒來,已隔了一層無法超越的時空?
  
  窮極一生也無法見到她們了啊。
  
  微微的歎息,自她唇角逸出,消散在朗日風清的天地中。不遠處,此起彼伏的吆喝聲沸沸揚揚,她知道,正是那一群青春洋溢、活潑健康、擁有夢想的的少年們正在拼灑汗水的比賽場所,正為進軍全國大賽而努力著。
  
  夏日的陽光曬得她頭昏目眩,身體晃了晃,再度要倒下時,不知道是不是撞到了人,身體往後彈時,一隻手突地橫過來抓住她的手臂,免了她跌倒的命運。但不知有心或無意,那不知輕重的抓攫之力在旁人看來極小,卻令她感覺到手臂一陣生疼,昏沉的意識剎時恢復了大半。
  
  「啊嗯,你……沒事吧?」
  
  低磁的聲線帶點迤邐的鼻音在頭頂上方響起,雖然性感好聽,卻挾了點微微的不耐煩及貴氣的疏離。
  
  「唔,沒事,麻煩您了……」
  
  淡心閉了閉眼,終於抬首朝面前的少年感激地笑了笑,有些意外會看到一張精緻到無瑕疵的俊顏。銀灰色的短髮,頎長挺拔的個頭,那身自內而發的張揚氣勢,華麗到驚心動魄的少年。還有少年身後站著一個表情有些木訥的大個子。
  
  好熟悉能詳的組合啊……
  
  可是與她又有何干呢?她只是誤落這個神奇世界的路人甲,不會與他們有任何交集的。
  
  這樣想著,她還是學日本人將禮數做足,朝他鞠了個躬,道了聲謝,慢吞吞地轉身繼續走了。
  
  …………
  
  少年抬起修長秀頎的手,撫著眼角下的一點淚痣,模樣有說不出的華麗高貴、優雅如斯。妖嬈的鳳目難得透出了幾許詫異,也有些怔忡於方纔所見的那雙比黑曜石更漆黑的墨眸,卻又淺淡得無悲無喜,仿若紅塵萬丈、俗世千般皆入不了心般的、淡薄的眸子。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原來竟有人可以擁有這樣一雙瞳眸。
  
  只幾秒的失神,天生的自制力令他很快收斂起那份不該有的情緒,轉身繼續朝目的地行去。走了幾步,少年再度回首,看到那道纖細單薄的身影仍像只軟綿綿的趴趴熊一樣,一搖三晃地走著,似乎有要馬上昏厥倒地之虞,修長的眉微微擰成一條麻花。身為男性的驕傲與良好的紳士教育,終於令他下了個決定。
  
  「啊嗯,樺地,跟著她,直到她平安回去她要去的地方!」
  
  「Wushi!」
  
  高大的少年應了聲,朝那道搖晃的身影行去,始終走在她身後幾步遠。
  
  少年雙手插在褲兜上,鳳目遠遠眺著,出色的形體外貌,優雅而尊貴、華麗而驕傲,消融在麗色的燦爛日陽中。半晌,少年收回視線,優雅從容地朝熱鬧的賽區行去。
  
  而那個意外的人,那雙特別的墨眸,不曾落在心頭泛起一絲漣漪。
  
  所有的事情,在這個讓很多人記憶深刻的明媚夏季,就這麼而來,如此而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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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九章

  似乎是吹了風,腦袋的昏眩症狀更嚴重了,果然生病了就不該亂跑的。可是人在生病的時候,心裡總是比平時敏感纖弱,總是控制不住的要胡思亂想的。她是人,還是個女人,不需要璟哥所說的「頂天立地」、「流血不流淚」,自然也經常會有這種心情。
  
  依自己這種狀態,大概是欣賞不來王子們在球場上熱汗揮灑青春的情景了,所以,識趣點,離開吧。
  
  離開都大會賽場,淡心扶著牆蹲下,肩膀無力的挨在粗糙堅硬的牆面上。將腦袋擱在牆頭,墨眸半闔,安靜的休息著。
  
  她不想走了,她想回家,回到那個半新不舊、的狹小的、但很溫暖的公寓,每天每天,一睜開眼睛就會看到廚房裡七月清冷的身影悠然閒適的為她們煮營養早餐;三月在屋子外的小樹林中躥來躥地的打拳習武,立志要打倒某個不良師傅;墨染一襲桃色的衣袂坐在晨曦的光裡,捧著一杯香濃的伯爵紅茶,溫婉青潤的眼習慣性滯著笑意看著她睡眼朦朧的走出房間……
  
  明明感覺那麼近,卻又那麼遠啊。
  
  …………
  
    
  感覺有人走近,輕悄的腳步放得極輕極緩,似乎怕嚇壞了她似的,然後走在離她一步遠的地方停住了腳步。等了良久,那人似乎還在,淡心慢慢的立起身,瞇著實在沒辦法清醒的眼睛看向一旁的人。
  
  陽光被那人高大的身影剪輯出一道巨大的陰影,擋出一片乾爽清涼。
  
  好高啊~
  
  這是巨人吧?
  
  清水淡心也不矮,一米六的個頭,在東方人眼中很正常適中的身高,可置身在這怪物橫行的網王世界,就顯得好矮了。幸好還有某些個迷你型的可愛王子陪著,不至於顯得她好矮……
  
  啊,她到底在胡思亂想什麼啊?真是的,怎麼可以想這種不可能比較的事情比較呢?真是無聊透頂了呢。
  
  聽說冰帝的樺地Sama是個長相兇惡的、木訥的、不擅言辭的大塊頭,只要看到他,極少有人是不害怕的。當然,冰帝中某些盲目崇拜的大小姐親衛隊是例外。不過,這人的內心出奇的溫柔呢。
  
  吶,真是個好孩子啊~
  
  淡心仍將手扶在牆上,唇邊的笑容依舊清淺淡然,輕聲說道:「麻煩……幫我叫輛出租車,送我到**醫院好麼?我也許沒力氣回去了……」
  
  …………
  
    
  樺地面無表情的看著倚在牆頭的少女,很蒼白嬌弱,卻依舊可以笑得很淺很淡,很溫柔也很平凡,陽光無法照拂到她身上的時候,陰影在她精緻卻平凡的臉蛋上幻化出一道剪影,依舊很平凡。
  
  平凡得無法在人心頭留下一絲漣漪。
  
  目光掠過她緋紅的臉,淺白的唇瓣,迷離輕淺的墨眸,然後樺地一聲不吭的彎下腰,將快要站不穩的少女一把捉住,然後扛起。
  
  真的是扛起來了,像米袋一樣甩在少年堅硬的、訓練有素的肩頭。
  
  她好想吐。
  
  淡心的腹部被咯得透不過氣來,腦袋也開始陣陣鈍痛。恍惚間憶起,自己現在的待遇不是樺地專門為冰帝的某只綿羊準備的麼?她可沒有綿羊的好本事,即便如此還能睡得心安理得啊!
  
  「拜託……我是女孩子,是病人,不是某只彪悍的羊啊……」
  
  有氣無力的聲音像蚊蚋在叫,幸好樺地天生耳聰目明,聽進去了,所以腳步硬硬的停了下來,狹小的眼睛中掠過些困惑,似乎在思考她的話中之意。樺地崇弘最常幹的事,除了負責滿世界找羊,然後將睡死的羊扛回網球部讓華麗的女王修理外,還負責將某些狂熱的膽敢闖進網球部搔擾正選的母貓——某女王大人說的——拎起丟出去。於是,樺地在這個平凡得沒給人存在感的少女在前,還真是做了一件錯誤的事,就下意識的將這個被跡部命令他要送她到她想要的地方的女孩子給隨便了。
  
  「啊……樺地Sama~,看過西歐的宮廷劇麼?」淡心也不管樺地的反應,虛弱的聲音滿是濃濃的笑意,「吶,某些時候,對待柔弱的女生呢,要懂得用公主抱哦,就像王子對待心愛的公主一樣。等樺地Sama將來有喜歡的女孩了,你懂得了憐惜的心情,就會知道了呢。但是,現在請可憐一下我這虛弱的病人吧……」
  
  不知道是不是被某女話中的某句話刺激到了,樺地木訥的臉上破例天荒的浮過一抹不自然,黝黑的臉龐上隱隱有紅暈爬過。若是有人瞧見,一定會以為是自己眼花了,畢竟這個可是冰帝網球部的樺地崇弘耶,臉上一向只有一種表情的樺地,怎麼可能會有這種類似小男生的反應?簡直可以列為冰帝學園十大不可思議事件之一了。
  
  在某女的糾正下,樺地最終換了個方式,將某人以公主抱的姿勢送回了醫院。
  
  而淡心,終於達到了極限,徹徹底底的放任自己昏厥過去。或許她心裡知道的,這群少年是少女們的憧憬,對網球熱忱,有一顆責任心,會盡責的將她送到醫院的吧……
  
  …………
  
    
  今天冰帝網球場上的氣氛很嚴肅,今年的冰帝網球部在都大會上竟然以全敗的姿態敗給了一個名不見經傳的不動峰學園,這教向來驕傲的冰帝學園的人怎麼能相信?
  
  可事實卻是如此。
  
  不過,當樺地崇弘拎著一個邊框綴著粉紅色綵帶的編織籃沉默木訥的走進網球場的時候,所有的人——包括向來優雅從容、不動聲色的冰帝天才忍足侑士都忍不住露出了囧囧有神的懵樣。
  
  你能想像一個一米九O的大個子,外表還是很粗獷、很木訥的男人手上竟然會拎著一個充滿了小女生夢幻氣息的綵帶加編織竹籃嗎?簡直是太不搭襯、太不河蟹、太不美觀了!就如一隻魁梧的黑猩猩穿上蕾絲裙子一樣的視覺衝突。
  
  網球場上低迷的氣氛一掃而光,開始沸騰了。
  
  「嗚啦,樺地,你就算想給我們買橘子犒勞大家,也用不著挑這種綵帶飄飄的編織籃子嘛?好女氣哦~」
  
  紅色妹妹頭的少年向日岳人第一個有了反應,快言快語的說著,跳過去先很有愛心的拿了個顏色鮮艷飽滿的橘子拋給忍足侑士,自己也順了一個開始剝來吃。
  
  眾人大汗!
  
  「唔,好甜哩,樺地挑橘子的眼光不錯~」不忘誇獎。
  
  忍足侑士撫了撫額角,笑容依舊,看那一籃子的橘子,粒粒澄黃圓潤,很可愛。他倒沒有像某只單純的小動物一樣認為樺地真的會做這種事?給他們買橘子犒勞?犒勞什麼的,下輩子吧~
  
  跡部景吾似笑非笑,撫著眼角的一點淚痣問道:「啊恩,這是謝禮?」雖然是疑問句,語氣中的肯定是再確定不過。
  
  樺地失蹤了大半天,他也清楚他去哪兒了,沒想到樺地會耗了那麼久的時間,想來應該是那個女生還是發生了什麼意外吧。跡部暗忖,猜測得出其中一二。
  
  樺地點頭,依舊面無表情,只有那雙細眼中在跡部提起所謂的謝禮時掠過一絲不自在。跡部是何等敏銳人物,自是瞧出來了,心裡不禁好奇樺地的不自在從何而來。
  
  樺地拿回來娛樂了大夥一回的所謂謝禮,也真不是淡心的功勞,而是某個愛心過頭的舅舅,認為女孩子嘛,既然那麼喜歡橘子,這種裝飾的編織籃子裝上橘子,擺在房內,多麼的浪漫,讓女孩子心裡也會喜歡的。
  
  所以,可憐的樺地,沉默木訥的男人形像就被一籃子橘子給破壞了,而且罪魁禍首還是他們冰帝學園最受歡迎的老師之一保刈謙。
  
  第十章

  五月初晴,風和日麗。
  
  最終,保刈謙和觀月凌的婚禮,淡心還是沒去成。
  
  婚禮那天,聽說很熱鬧,淡心卻是躺在床上,打了一整天的點滴過的。全身舒懶無骨,病怏怏的看什麼都無趣,自然是無法親自出席自家舅舅的婚禮了。
  
  保刈謙對這一結果是很不高興的,在某女不知死活的做出逃院到處去溜躂、最後被好心人士(樺地崇弘)撿到送回醫院的事後,可謂積了滿腔的怒火,更是在知道淡心不能參加他與觀月凌的婚禮時尤為不爽鬱悶。
  
  可是,又能怎麼辦?不要說打罵了,甚至連冷待一下也是不捨的,最後只能長歎一聲,決定今後要將人看牢了。
  
  化成為女控的男人,覺得自家小孩真是令人操心啊。
  
  爾後,保刈謙聯想到保刈家與觀月家兩家聯姻,無論東京還是北海道甚至是四國地方有名望的家族必都會有人來觀禮,若淡心也出席了,必定會將淡心的身份暴露在某些居心叵測的有心人面前,屆時局面可就難以收拾了,他為淡心所做的事豈不是白忙一場?所以,只能遺憾作罷。
  
  而淡心依舊過著自己安靜寧定的小日子,並不知道清水淡心的身份在這個世界,並不如自己所想的平凡平靜,也不知道自己的悠閒是保刈謙一手撐起,花了多少心思為她庇護出一方純然的、不受干擾的世界。
  
  婚禮的第二天,保刈謙和觀月凌來醫院探病,順便來辭行。
  
  婚禮過後,作為在法律上剛結為新婚夫婦的年輕男女,不管怎麼說,渡蜜月這事兒,是一定要議上行程的。淡心很早以前就聽觀月凌提過,他們結婚後要去美麗的愛琴海那片海域渡過他們的蜜月,所以,淡心在婚禮前就鼓動著自家總是不放心她的舅舅快點抱著他的親親老婆渡蜜月去吧,她一個人也沒差啦。
  
  保刈謙實在拿她沒轍,又不忍怫逆了淡心的心意,最後只得將她托給一個在醫院當醫生的鐵桿朋友,再對她千叮萬囑一番。看那趨勢,怎麼有越陷越深的女控情節?
  
  ……
  
  …………
  
  「淡心,真是對不起了,我們會為你帶手信的,你喜歡什麼?」觀月凌歉意的親親淡心的額頭,一臉憐惜。
  
  「嗯,手信嘛,若能帶個寶寶回來讓我當表姐就好了,我不挑的~」淡心抿唇微笑,朝兩人揚了揚拳頭,「小舅舅、觀月姐姐,祝你們百年好合!」
  
  觀月凌臉色微紅,羞惱的嗔怪了淡心一眼,全然無一絲職場幹練白領的模樣。保刈謙難得被小輩打趣,臉露尷尬,哭笑不得。
  
  「吶,淡心要好好養病哦,舅舅回來可是要檢查的呢,若舅舅發現你的身體又沒長進,舅舅只能將你打包到我們那兒養了。」保刈謙一副「養寵物」的嘴臉,像在對小孩子說話的語氣令淡心很無語。
  
  「吶,淡心,舅舅的朋友是這家醫院的醫生,人很好的,舅舅不在的時候就托他照顧你了,你有什麼事可以找他……」嘮嘮叨叨,欲罷不能。
  
  這就是托孤嗎?淡心很懷疑。
  
  …………
  
    
  保刈謙「托孤」的對像——也是淡心這段期間的牢頭兼監護人(本質上還真是有這種意識兒啊),是一個姓忍足名憂一,擁有英俊臉龐、渾厚背景的年輕帥哥——也是年輕到讓淡心心裡有壓力的男人。紫藍色的中長髮和一雙魅力四溢的桃花眼,還有總是掛在唇邊邪肆卻不讓人感覺輕佻的笑容,讓人怎麼看怎麼懷疑這忍足醫生與冰帝某匹關西狼是不是有千絲萬縷的親緣關係。
  
  別懷疑,還真是親戚呢。
  
  「放心吧,有我在,你家女兒定會好好的。」忍足醫生一臉笑意,揄揶的打趣道:「等你們蜜月回來,我定會還你一個白白嫩嫩的少女~」
  
  「是侄女、侄女!」
  
  保刈謙加重說明,死不承認自己像在托孤一樣的行徑及心情,投以忍足醫生一記男人的警告後,方和觀月凌攜手而去。
  
  淡心在一旁看得感慨,她家的舅舅到底是什麼人啊,為什麼所謂的朋友總是與某些人沾上那麼點關係呢?還是世界太小了?
  
  不過,一個人也是不能只光看外表的,有時外表並不代表一個人的德行才能。忍足優一自然也不例外。
  
  忍足憂一是醫院裡人氣最旺的一個醫生,二十八歲的黃金單身漢,雖然是披著忍足家的光環,卻不是單只有外表的二世祖,醫術算是下過苦功夫的,在醫學界上也是值得人稱道的有為醫生,在醫院的名聲好得令人驚奇。
  
  忍足憂一其人啊,確實是個很年輕英俊的男人,一雙多情脈脈的桃花眼,每每勾引了無數顆芳心而不自知。狀似風流多情、邪氣勾人,可也只是看起來,本尊經常掛在口頭上的話茬兒便是:「天生長成這模樣兒,我也很無奈啊!!為什麼你們就是不相信我是一個好男人呢?」
  
  未了,附送一聲憂鬱的感歎。其實他真的是一個很本份的男人啊,為什麼別人總是用有色的眼光來看他呢?
  
  既然保刈謙難得那麼慎重的拜託,忍足憂一哪可能拒絕?於是,很夠義氣的給他用心照顧起一個病弱的少女。
  
  忍足憂一其實對清水淡心有那麼幾分好奇,被向來穩重過頭、其實是雷打不動的悶騷男——保刈謙藏著掖著的侄女,寶貝得恨不得將她整天捧在手心裡的少女,有什麼特別的呢?不過在見過後,心裡只剩下失望及不以為然了。
  
  大抵人都是這樣的,人的第一印象,往往來源於外貌給人的第一感覺,清水淡心其人,路人甲般的氣息,確實會讓心懷期待的人失望。雖然忍足憂一隱藏得極好,但淡心還是敏銳的捕捉到了。
  
  失望什麼呢?
  
  淡心眼裡透著幾分味趣,不動聲色的看著他。忍足憂一既然是忍足家出產的,自然是與冰帝某隻狼外表有很深的共性,只是性格嘛……呵呵,有待商榷。聽說冰帝的關西狼,向來喜歡長腿MM,美貌也是必定的,可惜淡心就是這麼矛盾不起眼的人,讓某狼的族叔失望了。
  
  理清這點,淡心笑得很愉悅。
  
  這個世界的人,是出乎意料的鮮明而有趣呢。
  
  淡心雖然不怎麼在意週遭,可一個人的時間多了,也會不由自主的打量探索週遭的人事,被自家舅舅慎重托付自己的忍足憂一,被某人每天晨昏定省的來面前晃,淡心想不注意也不行。
  
  真是個會為朋友兩肋插刀的好男人,就不知會不會為了女人而插朋友兩刀了?
  
  笑~~
  
  淡心為自己又不由引用了網絡上的用語而失笑樂呵,笑容明明麗麗、氤氤浮浮的印在精美的臉蛋上,一瞬間,風雲開闔,日麗月明,似乎有花開的聲音在耳邊舒展。
  
  也在那麼一瞬間,忍足憂一恍然以為自己置身在萬簇花叢中,聽見了大自然花開的奇妙聲音,不由自主的駐足,微笑凝望。
  
  沒有人注意到,隨著忍足憂一的腳步而駐足的少年,那一瞬間,銀灰色的鳳目妖嬈,流轉著水晶一般璀璨的光華,優美的唇線微微上揚。
  
  …………
  
    
  「啊啊,少女,真是特別的微笑啊~」化身文藝青年的忍足醫生事後慨歎,「這才是保刈謙那傢伙極力要保護的重要人物麼?」
  
  「保刈……老師麼?」少年優美的聲線透過幾許詫異。
  
  「是呀!保刈謙那小子這回撿了個很可愛的少女呢……」忍足醫生的視線依舊沒離開窗前微笑的少女,淺淺淡淡的笑容掩飾了剛才曇花一現的明麗,又是那個極淺極淡、平凡寧定的少女。
  真是個特別的孩子。
  
  少年似乎也注意到了這一瞬間的不同,這一次,除了多投去幾眼的注意力,也僅是如此了。
  
  風過無痕,漣漪初瀲。
  
  「啊恩,忍足醫生,今天又麻煩您了。」
  
  「哈哈,確實有點麻煩,你也知道的,老人家嘛,年紀大了,脾氣難免有些古怪,讓人也是頭疼著呢。不過這樣也好,每天還那麼有精神同我家老爺子叫板,看來是不需要擔心的,你就安心的回去吧。」忍足醫生安撫為生病住院的祖父擔心的少年,以同他外表不符的嘮叨語氣說,「聽說你們網球部的那個什麼都大賽時要和手塚家的那個國光蘋果比賽了,是麼?啊哈,要加油啊~也要叫侑士悠著點,別總是一副不溫不火的態度,每天忙著把妹,免得哪天真挨了記悶棍不自知……」
  
  青筋在少年的太陽穴上爆了爆,最終少年還是露出自信張揚的微笑,禮貌性的回了一句,「本大爺會將您的話轉告侑士的,打擾了,再見!」
  
  「……誒,我話還沒說完呢!」忍足憂一朝走遠的少年喊,得不到少年停頓的背影,只得感歎自己這長輩真是做得越來越沒威嚴。
  
  第十一章

  日暮裡,夕陽散慢的霞光將醫院安靜的走道拖迤出靜悄悄的寂然。
  
  輕悄的腳步聲響起,少年頎長的身影從走道的那頭出現,沉穩的腳步在接近目的地時,萎頓了下來,腳步略轉,卻又止不住心中的渴望,終是無法再次轉身而去。
  
  手心貼在光滑的門板上,少年略長的髮垂覆在額頭上,幾乎掩蓋了眉眼。
  
  「咚咚咚!」
  
  彷彿是堅硬的硬木擊牆的聲音傳來,少年抬首,便看見不遠處一襲白袍的醫生打扮的年輕男子,一手插在白大褂的兜裡,另一隻手拿著記事本,剛才的聲音便是他以記事本堅硬的外殼敲擊著牆面發出的。
  
  男子的面容極是熟悉,少年很快認出他是忍足家被喻為醫學界天才的年輕一輩——忍足憂一,以未及而立之年便挑下這所醫院的重任,成為忍足家族企業麾下一個備受敬重的年輕醫生。
  
  「忍足先生,您好!」少年上前,有禮的鞠躬問安。
  
  「啊,這不是瀧君麼。」忍足憂一眉一挑,將筆記本收攏在腋下,好整以瑕的說道:「好久不見了,你家老爺子還好吧?呵呵,代我向你家老爺子問好啊~」
  
  對忍足憂一熱絡的語氣,少年露出了他特有的、很斯文和煦的笑容,恍若月華的溫文,少年頷首,「謝謝忍足先生關心,祖父一切安好。」頓了頓,少年的目光移向那扇閉合的門,目光複雜難懂。
  
  「忍足先生,她……」
  
  「嗯?」忍足憂一笑得很可親,雖然眉眼天生的輕佻與貴氣並重,卻也是一種男性難以捉摸的魅力,不是少年此等年紀能與之抗橫的。
  
  少年笑容淡了下來,沉默不語。
  
  「瀧君,這樣不行哦。裡面的人,我答應了保刈謙,會護住她的周全,不是任何人都可以去探視她的。瀧君,醫院,不是你該來的地方呢。」
  
  「……我想看看她好不好?」少年久久方說道,聲音低低的。
  
  「嗯,她現在很好呢,只要安心靜養,她再活多個幾十年是沒問題的。」
  
  「哦……」
  
  似乎沒有話可說了,當所有的一切在無可挽回的時候,當已然喪失了理所當然的立場,很多事,並不如當初的理由充分。少年在這一刻覺得,心痛異常。
  
  「好啦好啦,少年,我也不是欺負你,只是現在我也是身負使命啊,保刈謙從保刈家站出來,就證明清水淡心不再是當初那個沒權沒勢可受人輕視怠慢的平凡孩子了,你也得為你自己當初所做的事情負責才行呀。少年人,年齡從來不是做錯事的借口,做了便是做了,你只能選擇做些什麼來彌補才行。現在呢,你們還是離她遠點吧,因為,現在的少女,實在是讓人很頭疼呢……」
  
  又習慣嘮叨起來,真是與某男的長相身份相佐的個性,實在是讓很多人驚訝無語加黑線。忍足憂一親切的拍拍少年的腦袋,笑著為他打氣,「瀧君,加油吧,未來的路還長,誰知道一時的放棄不是擁有呢?只要你有心努力,總有一天,她會再回到你身邊的。」
  
  …………
  
    
  目送少年憂傷的背影漸漸消失,忍足憂一聳聳肩,整了整身上的白大褂,推開剛才少年無法跨進的那扇門走進去。
  
  床上的少女似乎是剛醒,眼睛瞇著,困頓的打著呵欠。
  
  「嘿,少女,醒了,睡得可好?」
  
  淡心揉揉眼,好半晌後才認出突兀的出現在房內的男人是誰,門外,幾個青春亮麗的護士小姐進來,扶她起身,順便拿來藥劑。
  
  淡心任由她們折騰,聲音像是含在嘴巴裡的咕噥,「剛剛有人來過麼?」睡得模模糊糊間,聽到兩個人的說話聲,卻不是多清楚。
  
  「是呀,不過又走了。打擾到你了?」忍足憂一避重就輕的說。
  
  「沒……」
  
  一番例檢結束後,淡心已經清醒了。這一天的午覺睡得真久,害她的骨頭都酥軟了。
  
  「吶,淡心身體恢復不錯,過幾天應該可以出院了。不過為了安你舅舅的心,淡心還是多住幾天吧,反正你家舅舅也不吝嗇那麼幾個住院錢。」
  
  聽聽,這是一個醫生該對病人說的話麼?淡心無語。憑保刈家的家世,淡心住的一向是醫院高級病房,環境好,空間大,安靜無人敢易打攏,她也挺滿意的。
  
  淡心看著忍足憂一捧著筆記本,從胸前的白大褂口袋裡抽出一支鑲銀的鋼筆在筆記本上刷刷刷的記錄著例檢情況,唇邊的笑容不由加深。
  
  認真工作的忍足醫生真是帥到掉渣,莫怪可以成為醫院所有年輕女性的夢中情人啊。
  
  「淡心一個人在醫院寂寞麼?」忍足憂一一心二用。
  
  「還好。」淡心波瀾不驚的將視線移到護士小姐所做的事上,看見美麗的護士小姐拿著細細的針扎進手腕上的血管,還是忍不住別開眼。小時候經常要打針吃藥,每次打針時,父母總是將她緊緊的摟在懷裡,輕哄著她,怕她心裡有陰影,便不讓她看到那針扎進血管的鏡頭,久而久之便養成了這種習慣了。
  
  可以感受,但不會去看。
  
  忍足憂一看見她的動作,笑了笑,騰手親切的摸摸她的腦袋,像個可愛可親的鄰家哥哥,「少女啊,人生很長,咱們可不能活得如此沒勁兒,像個小老頭一樣多無趣?」
  
  淡心瞅著他,眼裡有幾分疑惑,很想問問這充滿文藝腔調的男人真是學醫的麼?感覺像個吊兒郎當的中年無良大叔。
  
  「所以,我給淡心介紹個朋友吧。」
  
  淡心挑眉,溫溫淺淺的笑著。
  
  忍足憂一一陣無力,一副被打敗的表情,然後有些洩氣的捏捏淡心的臉頰說道:「少女,真怕你以後要去出家,到時你家舅舅會哭死的。雖然人淡如菊的意境很美,但咱是不能走這種路線滴,有時太淡了,就是不食人間煙火啦,你想成仙麼?」
  
  「我每天都要吃喝拉撤,民生問題一樣不少啊,都很正常。」淡心反駁。
  
  忍足醫生聽而不聞的繼續說道:「年紀小小的,哪來那麼多紅塵來看破是不?哎,現在的年輕人真可怕,一個二個的讓人不得省心。早熟不說,還老氣橫秋的,不然就是拿人生當遊戲看的,萬花叢中過,片葉不沾身,真是混蛋啊。真不知道你們小小年紀的,哪來這麼多傷春悲秋的事情?你們呀,讓我們這些大人覺得咱們好滄桑……」
  
  淡心扁扁嘴,忍住笑意,「忍足哥哥三十不到,還很年輕啊。」本來應該敬聲忍足叔叔的,畢竟這人同自家舅舅是一輩的,可忍足醫生對這稱呼實在是不感冒,說自己年輕英俊,哪裡是「叔」字輩了?硬是讓淡心改了口。
  
  哥哥就哥哥吧,反正只是個稱呼,淡心很能從善如流。
  
  「吶吶,少女,算是幫哥哥一個忙啦,哥哥這兒有個很可愛的病人,也是一個人住在醫院裡,怪可憐的,不如這幾天淡心就陪陪她吧,可好?」
  
  她?是誰?
  
  對某厚臉皮自稱哥哥的人,淡心對他的要求覺得很奇怪。
  
  「放心吧,那孩子真是個很可愛的女孩子,和你的年齡差不多,相信她會很喜歡淡心你的。」
  
  為什麼不是她會很喜歡那個人呢?
  
  淡心對忍足醫生理所當然的語氣質疑。
  
  ……
  
  …………
  
  第二天,淡心剛打完點滴時,忍足憂一踩著點進來,身後跟著一個穿著病服的嬌小女孩子,長相只能堪稱清秀,面部的表情有些僵硬,渾身像沉浸在一股沉悶的黑霧中,實在看不出哪裡可愛了。
  
  忍足憂一似乎沒看到一樣,或者他有審美疲勞,拉著女孩子的手,很熱心的介紹道:「吶,淡心,她叫霧司翎,你可以叫她小翎。小翎,她就是淡心,清水淡心,以後你們要做好朋友,好好相處哦~」
  
  淡心歪首看她,微笑道:「小翎,你好。」
  
  叫霧司翎的女生雖然給人的感覺有些詭異,臉上的肌肉表情都很僵硬,彷彿定格在一處似的,但她有一雙很美麗的黃金色瞳眸,像陽光般明媚,只要盯著她的眼睛,會讓人覺得陽光真溫暖。
  
  霧司翎扯著僵硬的表情,聲音緩慢而舒揚,「淡心,你好。」
  
  當很久以後,淡心才知道,那時的相遇,是塔羅牌的預告,為了一段悲傷的情事,生生扭轉乾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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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二章

  這個夏天,讓太多人歡喜、也讓太多人哭泣。
  
  這個夏天,有些漫長又短暫得令人留戀,演繹了一場令人難忘的青春歲月。
  
  七月下旬,開始放暑假。
  
  暑假過了幾天,保刈謙肅著張俊臉,親自跑了趟清水宅,擰著眉將一臉無辜的病弱少女打包上了車,直接驅車南下。
  
  「小舅舅,我們要去哪兒?」
  
  淡心自己一個人霸佔了整個後車座位,可坐可臥可躺,好不愜意。
  
  保刈謙充當司機,自後車鏡瞥了她好奇的臉一眼,說道:「憂一說,你的身體需要靜養,我想風景秀麗的岡山會很適合你,這個暑假,你就到那兒玩玩吧。」
  
  「哦。」淡心可有可無的應了聲。
  
  保刈謙看了看她溫溫淺淺的臉蛋,又說道:「淡心,去見見你慧子奶奶吧,她很想你。」聲音裡透著一股濃濃的憂傷。
  
  淡心慢了半拍才將現實與自己的身份聯繫起來,記起了保刈謙口中的慧子奶奶是誰。
  
  保刈慧子,是保刈美紗和保刈謙的親生母親,也是清水淡心名義上未曾見過的外婆。聽說她最近身體不適,讓保刈謙焦慮極了,暑假一到,學生也放假了,便趕忙回去了,還順便捎帶上了淡心這個閒人。
  
  淡心點頭應了聲,自己去看看她是應該的,並沒有注意到前座保刈謙投諸在她身上的有些無力而痛惜的目光。
  
  這個世界有很多事,總是讓人們無法觸摸、無法進一步,有時,明明那麼近,近到似乎只要再用心一點就可以貼近了,卻往往無法跨越那道底線,便是咫尺天涯的遙遠。有的人悠然於一個人的世界,並且是那般安靜怡然,自得其樂,根本無須教人擔心什麼的,可是,總是教旁人心裡是放不開。
  
  保刈謙想將這個淡到沒存在感的少女帶到岡山那片美麗的山水間去,也許,於她的病她的心情都有好處,畢竟人是群居的動物,一個人的世界再怎麼怡然自得,還是太孤單,他又怎麼希望讓她一個人依舊如昔?
  
  …………
  
    
  抵達保刈家別院時,已是凌晨二點多了,淡心在後座中早已體力不支的睡死過去,保刈謙只看了看,便打開車門輕手輕腳的將瘦弱的少女橫抱起,將車和行李丟給別院的傭人,便熟門熟路的將少女抱到一間整潔的和室。
  
  和室裡,一名年約七旬的貴氣老婦人在那兒等了半宿,只為待他們歸來。
  
  「母親。」
  
  保刈謙的聲音很輕,語氣中滿是敬尊。
  
  「阿謙,快將她帶過來給我瞧瞧。」老婦人急切的說,因歲月的積累而顯得略微渾濁的雙目裡流轉著不可忽視的熱切期望。
  
  保刈謙聽話的走過去,將懷裡的少女放在早已鋪好的榻榻米上,撫攏好她的長髮,然後為她蓋上被子。老婦人跪坐在榻榻米前,伸出一隻佈滿了皺紋的蒼老的手細細撫弄過少女溫熱的臉龐,渾濁的眼睛裡,淚水盈眶。
  
  「真像……真像……和美紗年輕時長得好像……我的美紗啊……」
  
  嗚咽的泣音,來自一個痛失了愛女的年邁母親,壓抑的、悲傷的、苦楚的、破碎的聲音自老婦人喉嚨逸出,白髮人送黑髮人的悲痛,幾乎讓這位蒼老的母親揉碎了心。
  
  保刈謙坐在一旁,嘴唇抿得緊緊的。
  
  好一會兒後,保刈謙方低低的勸道:「母親,哭太多傷身,您要好好保重自己。」
  
  哭了一會兒,老婦人方止了哭聲,用乾淨的素帕拭去臉上的淚痕,慈愛的雙眼逡巡著少女蒼白的臉蛋,眉頭擰了起來,問道:「阿謙,這孩子的身體這麼多年都沒什麼起色麼?」
  
  「母親,淡心會好的。」保刈謙毫不遲疑的說。
  
  老婦人哀歎一聲,雙手不厭其煩的掖著被角,不讓一絲一毫的風吹著了少女。
  
  「真是作孽啊!美紗當年不顧兩個家族反對,硬是選擇了和清水政也私奔,生下了這麼個寶貝,卻是個自小帶病有,讓美紗揉碎了多少心神,求助了多少的人都沒有用……」長吁短歎了會兒,老婦人又說道:「阿謙,清水家那邊有什麼反應?」
  
  「母親,請您放心,清水家早已做出表態,他們是沒有權利干涉這孩子的事情了,今後她便是我們保刈家的。至於那個清水辰也——」保刈謙的臉龐扭了扭,釋出凜冽的肅色,「我不會讓他接近淡心的,絕對不會!」
  
  可以說,保刈美紗和清水政也這一生的悲劇皆來源於清水辰也,然後,殃及了無辜的淡心。
  
  咬牙切齒的聲音,在寧靜幽深的夜裡,絕斷果敢。
  
  良久,老婦人拍拍兒子的肩膀,看著安然靜睡在床上的少女,愧疚、憐惜、不捨、後悔等複雜的情緒在她渾濁蒼老的雙眸中浮現。
  
  只是啊,人生,有很多事是無法後悔的。
  
  …………
  
    
  淡心醒來的時候,聽到了清脆的鳥鳴聲。
  
  清新的空氣竄進呼吸間,週遭是一片鳥鳴山更幽的寧謐,再無城市的喧囂紛擾。
  
  這種感覺真好,讓人不由得心情也跟著沉澱了。
  
  爬出被窩,入目的是日本特有的和室,木製的牆紙糊的門窗,很有古老悠遠的意境。
  
  穿上鞋子,淡心攏了攏身上的衣裳,抿著唇笑了笑,然後橫拉開門,踏出去。
  
  門外的世界,果然如想像中的清新,遠山空的悠逸,綠水迤邐的清婉,祥和清新的如畫風景,好一派山居的景色。
  
  深吸了口清晨特有的清新空氣,淡心笑了出來,然後拉起衣裙下裳,坐在門口木製的迴廊中,欣賞這幢獨特的建立在山腳下的民宿。
  
  「咚咚咚咚……」
  
  緩慢凌亂的腳步聲一寸寸挪移而來。
  
  淡心側首望去,便見迴廊的另一頭,一個少年模樣的男孩揉著困頓的眼,打著哈欠慢吞吞的向這兒踱步而來,晨曦的光戀慕的在他鬆軟的、略微捲曲的橘黃色頭髮上跳動,軟綿綿的讓人好想去親自撫摸一翻。少年可愛帥氣的臉龐上,因睡意忪怔,五官顯得稚氣可愛。
  
  那眉那眼那神態那動作,怎麼看都像某只睡羊啊~~
  
  「咦,你是誰啊……」
  
  少年軟軟糯糯的聲音透著濃濃的睡意及疑惑,一下子便煞到了某只橘子控。
  
  超級卡哇咿的男生啊~~~~


  第十三章

  淡心雙手交疊在膝蓋上,唇角的笑容很溫和,臉上的表情舒揚淺淡。
  
  看在少不更事的少年人眼裡,真是溫柔啊~~
  
  「咦,你是誰啊……」
  
  睡眼惺忪的少年軟軟的問,完全是下意識的行為。
  
  「我叫淡心,昨天剛到這兒。」
  
  少年哦了聲,看了看,很隨意的湊過來,學著她的模樣坐在木廊前,頭一點一點的打著盹兒,嘟嘟嚷嚷的說:「我叫慈郎……」
  
  然後,沒有聲音了。淡心側首望去,少年眼睛已經閉上了,萎著腦袋睡著了的模樣。著實給他那麼楞了下,隨即是釋然一笑,在她以為他已經睡著的時候,響起了某只可愛的睡羊含糊不清的問話。
  
  「……淡心怎麼會在這兒?慧子奶奶說,這幾天會有個姐姐來這兒陪慧子奶奶和慈郎……就是你麼?」
  
  「是呀~~」
  
  「哦……」
  
  拉得老長的聲音,顯示少年真是困得不行了,便沒再有了聲音。淡心啞然失笑,想起這孩子隨時都可以進入睡眠狀態的功力,便見怪不怪了。
  
  一陣清爽的風拂過面頰,在燥熱的夏季日,特別的令人感到舒爽好眠呢。
  
  少年的身體微傾,額頭已抵在她肩膀上了,正當淡心考慮要不要讓這少年進屋裡的床上睡時,腳步聲再次響聲,木屐輕叩著光滑的木製地板,發出一陣清脆莊重的聲響。
  
  迴廊的另一頭,一名穿著莊重和服的美貌女人踩著平穩優雅的步劃走過來,裙裾的花紋繁複而色重,梳得一絲不苟的髮髻盤在腦後,五官精緻美麗,神色複雜而冷淡,看似三十出頭,歲月在她身上留下了成熟女人的韻味,添了幾分沉重的肅色。
  
  淡心不知道她是誰,但還是禮貌性的站起身,朝來人行了個晚輩禮。
  
  「您好!」
  
  和服女子修整得很美形的柳眉微微的一挑,臉上掠過一絲說不出意味的複雜情緒,然後又很快的隱藏住了,不帶感情的冷淡聲音響起。
  
  「你是……清水淡心?」
  
  「是的!」淡心頷首。
  
  和服女子的目光在她臉上轉了幾圈,神色冷淡疏離,隱隱有幾分厭惡之意,最終沒有說什麼,只是蹲下身,親切的拍拍某只可愛的睡羊,放柔了聲音喚道:「慈郎、慈郎。」
  
  少年被推搡醒,揉揉眼看向打擾了自己睡眠的人,嘟嚷著,「媽媽……」
  
  「慈郎,不是叫你整理好自己,然後陪慧子奶奶一起吃早餐嗎?怎麼會跑來這兒睡覺了?」和服女子的聲音滿含寵溺和無奈,相對於剛才的冷淡,現在的她完全是個慈愛的母親。
  
  少年很乖很乖的「哦」了聲, 「媽媽,這兒好涼爽呢,很安靜,讓人想睡覺。」
  
  「好了好了,等陪慧子奶奶一起吃了早餐再來睡喲,媽媽不會阻止你的。」
  
  「嘿~」
  
  母子倆旁若無人的說著,美麗的母親在可愛的兒子面前,完全無視了週遭,兩人一同站起身,準備離開。少年身形頓了頓,記起了一旁的人,不禁轉首看向淡心。和服女子也停了下來,面上又恢復了一派冷淡的莊重,朝一旁微笑的淡心說道:「你也一起來吧,我母親想見你。」
  
  「好的!」淡心應了聲。
  
  ……
  
  …………
  
  不一會兒,便有傭人捧著她的衣服而來,幫淡心整理起門面。
  
  不知是不是保刈家的傳統,淡心穿上了莊重的和服,將頭髮盤起,腳上蹬上了木屐,在傭人的引領下來到這幢古老和宅的前堂。
  
  在寬敞的和室裡,保刈謙已然在座,主位上還有一個慈眉善目的老太太,大抵便是保刈家最有威望的老夫人——保刈慧子了,那只很乖很乖的可愛睡羊坐在老太太旁邊,瞇著眼睛一副睡眠不足的模樣,先前那名和服的女子微笑的坐在一旁,雙手捧著精巧的茶杯喝茶,傾聽眾人的談話,偶爾插上幾句。
  
  很溫馨的一家幾口。
  
  看到她出現,老太太一陣驚喜,熟稔的招手喚她過來,拉著她坐在一旁,雙眸熱切的審視著她。
  
  「孩子,一眨眼就長這麼大了。」老太太很滿意淡心的打扮,臉上露出懷念的神色,朝保刈謙和那位和服女人說道:「阿謙、美和,看看,像不像美紗當年?」
  
  保刈謙很高興母親的精神抖擻,笑著點頭。那和服女人神色一冷,沒有搭話。
  
  「慧子奶奶。」
  
  淡心應保刈謙的眼神暗示,喚了聲,喜得老太太連連點頭應好,拉著淡心開始絮絮叨叨的說起一些陳年往事,好一會兒後才止了話題。
  
  「淡心,今後有慧子奶奶,沒人可以欺負你。」老太太說著,指向一旁的和服女人,「這是你美和阿姨,你母親的親妹妹,夫家姓芥川。」
  
  「美和阿姨。」淡心笑著朝保刈美和致意,保刈美和不冷不熱的應了聲。
  
  老太太又指向一旁很乖很乖……乖到隨時要打瞌睡的少年,「這是你美和阿姨的兒子慈郎。」
  
  「哦,慈郎。」淡心又朝少年點頭。
  
  慈郎終於能清醒的、睜大眼睛打量她,朝淡心友好的笑了笑,直呼道:「淡心。」
  
  保刈謙摸摸慈郎軟綿綿的卷髮笑道:「慈郎,淡心是姐姐哦,她的身體不好,你這做弟弟的以後要好好保護姐姐喲,知道麼?」
  
  一句話,墊定了芥川慈郎在未來的日子裡,事事以淡心為優先的護短性格,差點沒徹底的淪為了姐控。
  
  慈郎很乖很乖的點頭,「好的,小舅舅。」
  
  ……
  
  …………
  
  淡心始終保持微笑,陪著這個世界有血緣關係的家人吃了一頓團園早餐,其間,保刈慧子諸多關懷,溢於言表,不斷詢問淡心的事情,淡心一一答了,漫不著邊際。保刈美和側只是冷淡的看了淡心幾眼,沒有說什麼話。
  
  早餐過後,大人們打發了兩個後輩出去走走,坐在一起說話喝茶。
  
  「他們兩個真是登對呢。」老太太突然說,聲音時隱含著明顯的喜悅。
  
  保刈謙和保謙美和這對姐弟一齊瞪大了眼,滿臉的不可思議。保刈謙下意識的蹙起了眉頭,此舉瞧在老太太眼裡,不免是一陣好笑。
  
  保刈美和抿著嘴,臉上的表情是不豫的。「母親,我不喜歡她。」所以別想將她可愛的兒子亂配出去,她家的慈郎才不會娶那小姑娘。
  
  保刈謙聽罷,撇撇嘴,不說話。
  
  在日本,表兄妹之間可以近親結婚,不過那已經是上世紀的事情了,雖然現在很多世家大族還有這種傳統,但他們保刈家不時興這個,近親結婚不利於後代的健康發展。
  
  老太太只是笑笑,似乎一點也不意外女兒的反應,很平和的問,「為什麼?」
  
  保刈美和不語,只是煩躁的皺緊了眉頭,將手裡的茶盞放下。
  
  「美和啊,你還在怨美紗麼?」保刈慧子問,沒給她思考回答的機會,自顧自的說道:「美紗都已經不在了,計較那麼多又有什麼用呢?被留下的人總是最痛苦的那個,你自己也很清楚,何必再給那可憐的孩子不快?那孩子已經夠苦了,上一輩的事情與她何關?你可以怨美紗當年拋棄這個家、拋棄你們姐妹情份,可美紗自己又做錯了什麼?若不是我們逼她,她也不會走上這條路……美和,我也知道,這麼多年過去了,怨也怨過了,都放開了罷,人死如燈滅,還有什麼值得去計較的呢?」
  
  保刈美和眼眶含淚,有些哽咽,「母親,一瞧見那張臉,我就會想起美紗姐姐,我寧願繼續怨恨下去,也不願承認美紗姐姐已經不在了……」
  
  保刈謙別開臉,不說話。
  
  老太太任由她像過去少女時期,哭倒在自己懷裡,枯老的手有一下沒一下的拍撫著她的背,目光悠遠悲傷。
  
  是啊,親人間何來真正的隔夜仇呢?當骨肉血親,沒有預兆的離世,留給人們太多遺憾時,還有什麼可計較的呢?
  
  第十四章

  鄉居的日子是一缽閃爍的黃金,在貧乏的生活裡流溢著舊王族的光輝。
  
  岡山位於日本島的西部地區,地形北部主要以山地、盆地為主,中部是丘陵地——吉備高原,南部以平原為主,四周有美麗的瀨戶內海和綠色的山脈,可謂是風光明媚,加之氣候溫暖、自然災害少,雖然不能說每天都是晴天,但是以晴天為主的好天氣,實在是一處世外桃源般美麗的地方。
  
  自古以來,岡山就是一座文化名城,縣內散佈著許多名勝故跡,歷史上偉人輩出,在縣內的美術館、博物館,可以追尋這些先輩們留下的足跡。在美麗的古城保護區,也許還可以領略到古樸的日本風貌。另外,岡山縣內溫泉也十分豐富,有被譽為「美作三湯」的湯鄉、奧津、湯原等各種名湯、秘湯,是位於優美自然環境中的休閒聖地。
  
  這兒確實是個避世與隱世的好地方。保刈家的別院便建在岡山縣郊的山腳下,週遭是風景秀麗的山水田園,不乏小橋流水人家的農舍,走出古老的和室,放眼望去,世界呈現給人們最樸實而自然的一面。
  
  雖然有些好奇保刈家別院為什麼要建在比較鄉下的地方,但聯想到保刈慧子的年齡和身體狀況,淡心也明白這兒實在是個很適捨老人家休養的好地方,民風樸實,景色迷人,空氣清新,交通縱橫。
  
  …………
  
    
  幾天的時間,足夠讓某只單純的綿羊開口閉口「淡心淡心」的叫嚷起來了。
  
  兩個年齡相當的少年少女,在不算小的宅子裡,理所當然的湊到了一起。或許人與人之間的因緣就是這麼的奇妙,所謂的血緣親情,在單純的思想裡,很快搭起了橋樑。
  
  幾天的時間,淡心和慈郎兩個未曾謀面的陌生人已能像做了十幾年的姐弟般自然的相處了。
  
  淡心喜歡上了鄉居的日子,寧靜平和,沒有車聲喧嘩,每天日出而作日落而息,即便被人家說像個七老八十的老太太一般,卻讓她覺得很充實。當然,於某只嗜睡的羊來說,那更是沒問題了,多自由自在啊,想睡就睡想出去折騰就折騰,沒有時間限制。
  
  保刈慧子年紀大了,又因受了刺激身體不好,大家都窩在宅子裡陪她,暫時還沒有人能放心的離開。保刈謙倒很高興淡心融入了這個家,與慈郎「相親相愛」,保刈慧子喜歡孫兒繞膝,自然樂意淡心與慈郎兩隻小的陪著,保謙美和對淡心仍是不冷不熱的,甚至每次看到兩人走得近點,神色會冷上那麼一冷。
  
  現在,大伙都適應了規律的鄉居的日子。
  
  早上七點鐘左右,淡心會在鄉野間的鳥鳴雞啼中醒來,雖然沒有賴床的舒服,但洗瀨過後,推開門窗迎來涼爽的山風和清爽乾淨的空氣,看見初升的旭日和朝霞滿天時,心情會驀然大好。
  
  整理好自己,然後去正堂陪長輩們吃早餐,這是宅子裡規定的。
  
  這時,某只睡眼朦朧的羊會萎著腦袋揉著眼睛呵欠連天的出現,頭一點一點的打著瞌睡,胡亂的吃早餐——明明晚上八九點就撲床會周公去了,為什麼早上仍是這德行呢?淡心一直想不明白人怎麼能睡得這麼多還想睡,覺得很不合理。
  
  早餐過後,陪大人們喝茶說說話後,淡心便回房換下那身象徵性的和服,穿上休閒的便裝和輕軟的涼鞋,走出保刈宅,很悠閒的慢步在清山綠水間。有時會到後山那片果園中竄竄,有時也會到農家田園間,幹點「采菊東籬下」的悠然事,或是到那條繞村而過的溪水裡玩水看魚。
  
  當然,這一系列活動,在第一天睡羊被保刈謙美名其日「保護病弱的姐姐」為由給踢出門後,慈郎都一路跟著淡心行動了,剛開始淡心見他瞇著眼像遊魂一樣跟著自己,還會很客氣想讓他回房睡覺去,她自己一個人只是去走走罷了,沒什麼事的,可是某只很乖很乖的羊會很堅定又沒說服力的搖頭。結果是,慈郎從開始的睡眼惺忪到最後在大自然間撤歡得比任何人都洶。
  
  中午,太陽升高溫度加熱時,姐弟倆便手挽手(?)的一起回家吃午飯了。
  
  午飯過後一段時間,淡心會坐在和室通風處,倚欄看會兒書。這時,慈郎寶寶會很自覺的拽著一顆胖枕頭跑到淡心身邊睡午覺——自從他發現淡心住的和室涼爽清幽安靜,很適合睡覺後,天天午睡時間便樂此不彼的跑來這兒佔地盤了。本來淡心見他那麼喜歡,是想和他換房間的,可誰知第二天慈郎便跑來對淡心說,不換了,因為沒有那種感覺了,況且淡心身體不好,這房間本就應該給身體不好的人住的云云,說了一堆莫名其妙的話後,慈郎依舊來這兒蹭地方午睡,再也沒有提過換房間的意思。
  
  雖然沒有明說,但他們是姐弟,兩個人都有這樣的意識,便不存在於什麼男女的曖昧,只有老太太還在呵呵的笑著,很期待這對小兒女有什麼發展。這種時候,保刈謙保持沉默,保刈美和便會黑了臉。
  
  人與人之間的感覺,大抵都是這樣,只須第一眼便決定了發展方向。芥川慈郎與清水淡心,目前是關係不錯的姐弟,也僅如此了。
  
  下午,淡心午睡起來,太陽仍是火辣辣的,睡了一身大汗起來,馬上去洗了個溫水澡,然後別院裡的管家淺間太太會給她送來冰爽的綠豆糖水去暑意,慈郎依舊與周公相親相愛著。
  
  看了會兒書,待時間至傍晚時分,淡心開始挽起袖子同負責宅子裡大伙三餐的淺間太太學廚藝,從最基本的捏飯團到做高級複雜的料理,從學泡速食麵到做出一碗美味的烏冬面,不斷的進步中。剛開始,保刈謙知道她廚藝上不得檯面時,還真是給她震驚了好久——早知道就不應該放任她一個人生活的,保刈謙無不糾結無奈的反省自己當初的不夠細心。
  
  有時候,慈郎也會奇異的清醒了,然後支著臉,坐在廚房的另一邊休息的桌子前看她們忙碌。最後,他自己也會跑到淡心身邊悠轉起來,很有活力的幫忙打下手,勤快得不可思議。
  
  開始是慈郎,後來大伙都知道淡心要學廚藝時,保刈慧子、保刈謙、保謙美和都跑去瞧熱鬧了,大伙的晚飯不知不覺便由淡心與淺間太太一起包辦了。
  
  晚飯過後,一家人聚在一起喝茶、看電視、說話,有時老太太也會帶著兩個小的去隔壁竄門子,同一些年齡相當的老友話話家常,淡心便和慈郎在屋前的隴畝間走走,同一些路上偶遇的人打招呼,聊下家常。
  
  晚上,便在夏蟲一片叫囂中入眠。
  
  …………
  
    
  明月別枝驚鵲,清風半夜鳴蟬。
  稻花香裡說豐年,聽取蛙聲一片。
  七八個星天外,兩三點雨山前。
  舊時茅店社林邊,路轉溪橋忽見。
  
  這種鄉居的生活,雖然比起真正的農家樂還有一大段距離,只是摸到了一點點的邊,但這也夠了,若太接近了,也會覺得無聊無趣。這讓淡心憶起前世中學時學過的一首辛棄疾的詞《西江月?夜行黃沙道中》,覺得很不錯,真的很適合靜養,喜歡上了這種簡單的日子。
  
  可惜的是,這只是偶爾來耍耍的別院,不是保刈本家,他們到底是出身名門的世家,也是社會人士,很快的,保刈謙和保刈美和因為家族和工作的原因,兩姐弟一樣只得驅車趕回東京了,留下兩個還在享受假期中的小輩,自然繼續陪著老太太。
  
  保刈謙的本意,本就是要讓淡心在岡山靜養身體,順便陪陪老太太,而芥川慈郎這個很乖很乖的可愛少年,早就被保刈謙這個偏心的舅舅有預謀的拐到這兒來陪兩位女士,只希望這個夏天,無論是淡心還是老太太,都能從往事走出來,直面生活的所有困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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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五章

  再翻一座山渡過一條河,就是外公外婆的村落
  喝一口泉水唱一支老歌,看那裊裊炊煙舞婆娑
  采一朵野菊插在你酒窩,釀出牛郎織女的傳說
  吹一首牧笛暖在你心窩,看那斜陽笑山坡
  為了什麼才離開又為什麼而歸來
  故鄉是永遠能給我原諒的胸懷
  要走幾段路犯過幾個錯,才明白自己想要的太多
  要恨幾個人傷過幾次心,才瞭解為了愛要怎麼做
  一座城市又一個城市,才知道流浪的路多顛簸
  一次成功又一次坎坷,才懂得陶淵明先生的快樂
  ……
  
  淡心哼著歌,拎著一隻小巧的竹籃在一片番茄田中悠轉,很熱心的幫鄰居山田家摘番茄。紅通通的番茄,掩映在濃翠綠葉中,偶爾探出個圓潤的小腦袋,分外可愛。還有一些未生長成熟的翠玉色番茄,小小巧巧的在陽光下露臉,青澀有趣。
  
  淡心撈起一隻掛在枝頭上的番茄,很認真的打量著,比了下大小,再捏了捏橫量下手感,感覺不錯,很滿意的摘離了枝頭,放到手中的竹籃裡。
  
  籃子裡已有半籃子的番茄了,個個飽滿圓潤,提來有些沉實。
  
  「淡心、淡心、淡心!」
  
  另一頭,少年歡快的聲音疊聲叫喚著,充滿了陽光的味道。
  
  「誒,慈郎,我在這兒。」淡心站起身揮了揮手,示意她在這兒。
  
  慈郎眼睛一亮,撤歡似的自交錯的阡陌間朝淡心奔來,頭上戴著編織的淡黃色草帽,臉頰紅撲撲的可愛,手裡捧著碗口大的一顆番茄,朝淡心邀功的說:「淡心,快看,好大的番茄哦~~」
  
  淡心也看到了,笑著摸摸他的頭,「慈郎真厲害。」
  
  不遠處的山田先生湊過來看到長得這麼大的果實,喲了聲,笑道:「慈郎好樣的!不錯不錯,竟然可以摘到這麼大的番茄,真是有福了~」
  
  「嗨~」慈郎笑容燦爛的應了聲,然後巴巴的看著淡心,「淡心,山田家的媽媽說我們幫他們的忙,要送我們一籃子番茄回去給慧子奶奶嘗嘗鮮,今晚我們就吃番茄咖哩飯、番茄沙拉、番茄牛排、番茄炒蛋、番茄炒肉丸子、番茄土豆雞蛋湯、番茄汁魚……好不好?」
  
  「……」
  
  還沒幫人家什麼忙,就想著將人家的東西怎麼分配了麼?
  
  一口氣說了十幾種與番茄有關的菜式後,慈郎繼續眼巴巴的看著淡心,星星眼眨呀眨的,無辜得很,完全就一萌物。
  
  能說不好麼?
  
  淡心只能認命的點頭,然後便見某隻羊又撤歡的滿番茄園地悠轉亂竄的歡呼,感歎某只活潑過頭的同時,只能對笑呵呵的山田先生投以抱歉的眼神。
  
  本來嘛,他們這兩個城裡來的公子小姐,懂什麼農事,能分得清五穀雜糧都不錯了,還想去參與農事?可是,既然來到這阡陌縱橫的鄉間,對什麼都感到好奇,整天除了吃睡就是閒閒沒事幹了,看到田里一片熱火朝天的繁忙,心癢癢的想去湊熱鬧,體驗一下豐收的樂趣。
  
  慧子奶奶見兩隻小傢伙愛湊熱鬧,便同領居說了聲,鄉下人熱情好客,見他們一臉好奇渴望,便邀他們一起農活。也沒有真要他們幫忙的意思,只是提供個機會讓他們瞧瞧看看,若他們真的折騰了什麼,也只是善意一笑,畢竟兩個少年都是有禮貌和分寸的少年人,往往招人喜歡,未了,還會送他們一些天然的無污染的綠色產品回家。
  
  山田一家子樂呵呵的,完全不在意。
  
  換得淡心赫然,慈郎無憂無慮的笑呵。
  
  無憂無慮的少年跟在淡心身邊,沒有什麼技術性的折騰著,完全是一副玩樂狀態,只找那些又大又吸引人眼球的果實。不一會兒,淡心手中的籃子已是滿滿一籃子的番茄了。
  
  天上的太陽熱辣辣的,偶爾有清風吹拂,在工作之餘,讓人覺得更涼爽清透。
  
  淡心將汗濕的瀏海撥開,直起腰身,挪挪有些僵硬的兩條腿,原本蒼白的臉蛋早已被熱氣薰紅了,抬首極目望去,遠處青山依舊,小河繞著山腳潺潺而過,慈郎依舊活力充沛的跟在山田先生身後問東問西,像個好奇寶寶,然後會露出燦爛的笑容,讓人也不由跟著微笑起來。山田先生的脾氣很好,也是很耐心的應付好奇跡寶寶的諸多問題,一大一小的兩隻相談甚歡。
  
  網球場上帥氣的王子——戴編織草帽的農家孩子,怎麼看都不搭,卻又奇異的可愛可親。
  
  …………
  
    
  知道今天的活動時間有些過了,淡心知道自己現在的身體要適可而止,山田一家也自慧子奶奶那兒知道她的身體狀況的,便讓她回去了。可惜,還沉浸在美妙的農家樂中的少年,還是意猶未盡。
  
  「啊喏,我先回去吧,慈郎就留在這兒幫山田先生的忙,若累了就自個回去吧。」等慈郎忙不迭的點頭,淡心轉身對山田先生鞠躬行禮,說道:「今天謝謝山田先生了,慈郎就麻煩你們照顧了。」
  
  「啊哈,說什麼呢,慈郎勤快又聽話吶,是不可多得的好少年人。年輕人就要這樣式精力活潑才好啊。」山田先生是極喜歡慈郎的,一陣爽朗的大笑,「吶吶,你們姐弟的感情真好啊~」
  
  淡心笑了笑,「山田先生見笑了。」
  
  又嘮嗑了幾句,淡心很不好意思的在山田太太的熱情下,拎了一小籃子的番茄回去了,決定明兒和淺間太太學做些美味的點心送去給山田一家作回禮,順便將籃子還回去。
  
  ……
  
  …………
  
  回到保刈宅,全身熱烘烘的冒著熱氣了。
  
  淡心拎著一籃子番茄直奔廚房,將番茄倒在水糟裡擰開水龍頭清洗這一籃子的番茄,去蒂,然後用包鮮膜包好,放進冰箱裡冷藏。忙完了,洗了把臉降降熱氣,然後用乾淨的汗巾拭乾淨臉上和手上的水漬。
  
  吹了會兒自然風,等身體的體溫平衡後,淡心方高興的打開冰箱捧出她今早和慈郎一起泡的冰鎮花茶,打算拿到房前的木廊間邊看風景邊品飲。
  
  才剛走出廚房,宅子裡的年輕女傭美奈子來告訴她家裡有客人來了,老夫人去訪友了,還沒有回來。
  
  美奈子的臉蛋紅撲撲的,滿是羞澀與興奮。顯然那個訪客是個男性,並且是個很迷人的男性,不然不會讓美奈子一副春心蕩漾的模樣。淡心微微一笑,美奈子也只是個二十歲的年輕女人,這種反應很正常。
  
  「客人?什麼樣的客人?他有說來找誰麼?」淡心捧著陶瓷的茶壺問,冰涼的茶水透過瓷器與手心相貼,讓人恨不得抱著不放,很爽快。
  
  「呃……他說是慈郎少爺的朋友。」
  
  淡心有些訝然,然後吩咐宅子裡的傭人去山田先生家的番茄園將慈郎叫回來,又讓美奈子去沏茶待客,自己方施施然的走向客廳。
  
  第十六章

  夏日午後的清風穿過清雅的和室,拂過屋前的篁竹,發出簌簌的聲音。
  
  蕩著歲月古樸痕跡的清雅寧靜的和室裡,華貴如斯的少年正坐其中,眉眼微斂,彷彿退去了所有的紛擾塵囂,呈現出一副寧靜的華麗重色,濃墨重彩無法勾勒。
  
  少年精緻無瑕的五官彷彿上天予以的深切眷寵,細緻無瑕,眼下的一點淚痣,嫵媚而妖嬈,裝點出少年一身獨特的魅力,即便只是漫不經心的正坐在那兒,渾身的氣勢張揚而驕傲,華麗而高貴,天生便有一種令人挪不開視線的獨特氣息。
  
  驕傲、華麗、張揚。
  
  即便現在只是坐在那兒,什麼也不做,週身也透著一種寧靜重彩的華麗。
  
  教人難以移開目光。
  
  在這樣清幽淡雅的和室裡,似乎可以令人身心放鬆下來,少年就坐在那兒,唇角微微的勾起,表情帶點漫不經心的隨意,輕闔的睫毛濃密纖長,覆蓋了半闔的眸。
  
  掠眼間,似乎聽見了風掠過少年的面容和衣角的聲音,讓一切的安靜重彩微微動了起來,變得生動恣意,就像一幅中國水墨畫泅染了大半張宣紙。
  
  然後,少年隨意的表情沒有預兆的斂起,張開銀灰色的鳳眸,自信直接、敏銳犀利的直直望向出現在門前迴廊的少女,那麼直接而張揚,沒有一絲看到陌生人的詫異與身為客人的束手束腳。
  
  …………
  
    
  淡心突然在心裡歎了口氣。
  
  在看到少年的第一眼,她便知道自己錯估了所有的事情,以最不禮貌的一面出現在客人面前。若不是礙於這個國家主客有別的過於嚴謹的風俗和現在算是陌生人的他們,想來和室裡的少年定會翹起唇角,露出他特有的笑容,直接將「不華麗」這三個金光條條的大字砸到她身上了吧。
  
  所以,淡心現在的形象是穿著一身沾染了塵土的衣裳,頭髮束成馬尾,沒有仔細的重新梳理過,毛茸茸的披在身後,雙手捧著精巧恣白的茶壺,像個打醬油的路人甲般悄然蹬場了。
  
  真囧……
  
  …………
  
  少年看到她施施然的站在那兒,一身染了泥漬的淡粉色淑女襯衣下身是長至腳裸的長裙,手裡捧著的恣白壺器,透著絲涼的白氣,淺淺淡淡的微笑,陽光在她身後的綠色裡翩飛,篁竹輕擺搖拽,卻似乎無法在她身上刻上絲絲教人側目的痕跡,整個人淺顯得彷彿一轉眼就可以忽視了。
  
  掠眼間,那人那景就會被這個世界擱淺不計般的錯覺。
  
  少年微微挑起眉,然後又蹙了下,恢復他慣有的自信張揚的驕傲。
  
  「啊恩,你好!慈郎回來了麼?本大爺親自來找他了。」少年起身,手習慣性的撫上眼角下的淚痣。
  
  若不是很早很早就知道了這大爺的本性,第一次接觸他的人必然要以為這人是要來踢館挑釁生事或來宣揚他的華麗美學的了。
  
  淡心眨眨眼,對他現在的語氣感到意外,仔細一聽,還算是客氣的吧。幸好,他沒有將自己看成了這個宅子裡髒兮兮的傭人,還算禮貌。話說,網王裡的這些孩子向來都是不錯的,即便略有不同,也是他們獨樹一幟的魅力呢。
  
  「慈郎還在山田先生家的番茄園裡作客,應該很快就回來了,請稍等片刻。」
  
  淡心將笑容擺出恰到好處的軌跡,忽視自身的狼狽從容走進和室,請客入座,見仍沒有傭人看茶,再看看原本應該是給自己抱回房裡獨享的冰鎮花茶,只能硬著頭皮給客人倒茶了。
  
  「請喝茶!」
  
  這是待客之道。
  
  她在心裡安慰自己說,至於他喝不喝花茶,是他的事情啦。
  
  少年沒什麼深意的瞥了她一眼,優雅的捧起茶盞淺淺抿了一口冰冰涼涼的茶,帶著微微的香甜味兒的清冽液體自微澀的喉嚨滑入胃部,冰涼的感覺瞬間消彌了嚴夏的暑意,身體也變得酥懶鬆懈起來。
  
  這感覺不壞。
  
  少年的表情又恢復了先前的漫不經心的隨意。
  
  「你好,本大爺叫跡部景吾,是慈郎的朋友。」朋友二字被少年咬得很重,給人另一種特別的意思。
  
  真的,若不是真的知道少年的脾性,淡心以為他是來這兒找茬的了。
  
  「哦,你好,我叫清水淡心,歡迎您的到來,若有招待不周請見諒。」
  
  「聽說保刈老夫人生病了,她老人家怎麼樣了?」難得關心的語氣,沒有半分做作。
  
  「多謝關心,奶奶好多了。」
  
  …………
  
    
  你來我往的客氣著,因為他們現在是陌生人,所有的話只限於最基本的禮貌問候。即便是跡部景吾,來到這兒,作為晚輩,也必須充分展現他良好的家教,而不是同人文上絲毫不客氣的華麗用語。
  
  淡心了悟。
  
  畢竟生活是生活,現實是現實,不可一日同語。
  
  淡心終於覺得對面的少年,即便是網球場上強悍的王者,生活上,也只是個平凡人罷了。
  
  淡心也瞭解到了原著外沒有著筆墨的一些內幕:原來慈郎與跡部大爺私底下竟是好到了早已互通家門的地步,並且在對方家人裡佔有不輕的重量,從他的語氣中可以知道,他來這兒不光是以慈郎的朋友身份來的,還為了探望生病的保刈慧子——保刈家最有權威的老夫人。
  
  …………
  
    
  談話告一段落後,某只貪玩的羊終於滿身大汗的回來了,然後——
  
  直接撲向了淡心,將在座的某大爺華麗麗的無視了。
  
  「淡心、快看,這個番茄比剛剛那個還大,是我找到的哦,山田先生說可以抵得上太空種子培育下的果實了~」慈郎的聲音透著滿滿的驕傲,然後又從身後拽出一籃子的橘子,捧到淡心面前。
  
  「吶吶,淡心,這是半路遇到從縣裡回來的山田哥哥帶回來的橘子,我特地為你帶回來的~~」
  
  「……」
  
  汗啊……
  
  明顯是順手牽羊牽回來的農產品,某羊絲毫不覺得自己做得過分,滿是邀功的看著淡心,星星眼開始氾濫的眨呀眨的,滿臉的無辜。
  
  「啊、啊~真是謝謝慈郎了,幸苦了呢~」寵溺的聲音,滿滿是包容的寵愛,就如同一個姐姐對弟弟的疼寵,一味的溫柔和煦。
  
  一旁被完全忽視的跡部大爺挑起了秀眉。
  
  淡心面色不改的將那一籃子橘子拎過來放在桌子上,決定明天或後天,要和淺間太太學習一些高級點心,多做一些送給山田家當回禮。
  
  「啊,慈郎,跡部君等你好久了。」淡心瞄了一眼貌似還沒有生氣或者是克制得很好的某大爺,適時提醒完全沉浸在豐收的喜悅裡的綿羊。城裡住久了,剛到這山清水秀的地方,任誰都會一時興奮的恨不得天天粘在新奇的鄉野生活上,觀看萬物生長的奇跡,領略豐收的喜悅。
  
  「Alei,小景,你終於來了咩,我們等你好久啦~~」
  
  連「咩」都出來了,證明某隻羊真的很高興呢。
  
  歡快的聲音伴隨著某羊驚喜的撲騰,很不華麗的撲了上來。
  
  跡部大爺俊透的眉頭抖了抖,身體本能一偏,閃過了某只的惡羊撲……花(水仙花),語氣中是不加掩飾的嫌棄。
  
  「啊恩,慈郎,真是不華麗吶,你去滾泥巴睡覺了麼?怎麼搞得像非洲逃難的難民一樣……」
  
  撲空的羊扁扁嘴,一臉委屈的審視自己身上滿是泥土與草屑的衣服,覺得還算乾淨啊。
  
  淡心很想笑。
  
  真是不留情面啊~
  
  
  第十七章

  「小景,別生氣嘛,天氣這麼熱,生氣容易上火哦~~~」
  
  少年軟糯糯的語氣純真乾淨得沒有一絲色彩,卻是最直接損人的吐糟,讓某大爺臉蛋成功的扭了扭。
  
  「啊恩,誰說的?」
  
  「淡心說的~」很歡快的拱出原話者,某只過份純真的綿羊將怒火東引。
  
  淡心面色不改的微笑、微笑,心裡決定今晚要拉著綿羊「秉燭夜談」、培養姐弟感情——總之,今晚大夥一起晚睡吧。
  
  跡部景吾瞥了一旁存在感微弱的少女一眼,似乎有些驚訝的模樣。淡心看著這兩隻的互動,覺得很有趣,不知道這驕傲華麗的少年在現實生活中無論任何時候是否都可以維持他特有的「華麗」呢?這似乎也算是一種泰山崩於前而面不改色的……淡定吧。
  
  笑~~自己果然想太多了。
  
  某些時候,歡快單純的人,顯然天生就是克制任何人的武器,即便驕傲如跡部,某些時候也是拿此類人莫可奈何吧。
  
  見跡部景吾雖然一臉嫌棄的模樣,到底沒有拂袖而去,便知道這種情形是經常發生的了。
  
  …………
  
    
  「Ne,慈郎,你的朋友千里而來拜望,真是辛苦了,你可要好好招待人家哦。」淡心感覺身上粘粘的,便想回房去清洗一翻。
  
  那語氣,如同對自己的兒子晚輩溫和的叮囑,聽得跡部景吾眼角一跳,沉定不語。
  
  「啊,好的!」慈郎很乖巧的點頭說道:「淡心,山田先生家的番茄生吃也很好吃哦,很甜,我想吃~」
  
  「我洗乾淨了,還在冰箱裡冰著,呆會就可以吃了。吶,這兒有冰鎮的花茶,你喝一些解暑。」
  
  慈郎一點也不客氣的接過淡心遞來的茶盞牛飲起來,完全將一旁僵著臉的某大爺遺忘不理了。
  
  淡心抿唇一笑,朝跡部景吾禮貌的點頭,走出和室。
  
  …………
  
    
  「啊恩,慈郎。」
  
  優美的嗓音喚醒了喝了冰涼涼的茶解了暑氣又開始昏昏欲睡的綿羊,這其間才不過一分鐘的時間,轉變也太快了,這只未免太能睡了吧?跡部景吾額際上的青筋爆了幾根。
  
  一種名為危險的訊息在單純敏感的小動物神經里拉響了警報,芥川慈郎一瞬間立正坐好,瞇著困盹的眼一副好學生模樣的看著對面的少年。
  
  實在不想破壞自己的形像,特別是在別人的地盤上,跡部景吾忍了忍,還是忍不定瞪了眼對面一臉無辜、其實將自己拐到這兒來的罪魁禍首。
  
  「慈郎,聽說你很閒吶,到處打電話搔擾大家,連本大爺家那不管事的祖父也收到你的電話了。怎麼?你幾時同他那麼好了?啊恩,還有你每天二十幾通電話連環Call本大爺來這兒,難道就只是對著本大爺睡覺的?嗯?」
  
  最後「嗯「的一聲疑問詞,真是迤邐無限,卻是令人打從心底冷顫顫的發麻。
  
  跡部景吾,冰帝學園的帝王,領導網球部二百多人的少年,不是只有外表的華麗及誇張虛華的聲勢,還擁有足以匹配的卓越能力,才足以令一干人死心踏地追隨。
  
  「小景,是有事啊。慧子奶奶生病了,我答應媽媽和舅舅在這個暑假留在這兒陪奶奶的。慧子奶奶一個人離開本家住在這兒很孤單呢。小景,人多才熱鬧嘛,慧子奶奶喜歡熱鬧,我們要順著她的心意她才可以好得快,所以,我就想讓小景來這兒玩嘛,還有侑士、岳人、鳳、瀧我都有打電話哦。嘻嘻,不過小景是來得最早的,果然小景對我最好了~~」
  
  某羊笑得喜滋滋的。
  
  ……他是被自家那不管事的爺爺命令來這兒的好不好?還不是這隻羊去打小報告,說得有多可憐,跡部爺爺也不會關懷過度打發自己來這兒了?
  
  跡部景吾一個眼神橫過去,實在無力。
  
  果然是不能太相信單純的人吶,單純往往也會在出其不意時反將人一軍。
  
  見某大爺神色冷淡,仍是沒什麼反應,慈郎噘噘嘴,解釋道:「小景,打電話給跡部爺爺是我不對,可是慧子奶奶生病了,跡部爺爺也是很關心呢。啊拉,小景,留下來嘛,你好久沒見慧子奶奶了,奶奶很想你呢。而且這兒很好玩耶,有好多好多有趣的事情,今天我和淡心還去給山田先生家幫忙采收番茄呢……」
  
  「淡心是誰?」
  
  跡部景吾很意外慈郎三言兩語不離「淡心」這個名字,那個叫「淡心」的女人明顯是得到慈郎滿心的關懷信任。
  
  「淡心就是淡心啊……」慈郎理所當然的說,「淡心是姐姐哦,她身體不好,所以小景你們不可以欺負她呢!」
  
  青筋再次爆跳。
  
  「啊恩,本大爺不會做這種不華麗的事情!」
  
  「啊啊~~我就知道小景最好了。小景,跡部爺爺說了,你可以在這兒駐留幾天陪慧子奶奶,今年不用去公司實習了。怎麼樣,很高興吧~~」
  
  話都被這只先斬後奏的綿羊給說足了,跡部景吾只能吊著微挑的鳳眸撇了他一眼,不置可否。
  
  ……
  
  …………
  
  淡心梳洗一翻,換上乾淨輕軟的衣裳後,去廚房將冰箱裡用保鮮膜包好的番茄揀了一半盛滿一水果盤端到會客的和室,剛好,慧子奶奶回來了。
  
  「慧子奶奶,您好,景吾打擾了,聽說您生病了,祖父很著急,讓我來看看您。」少年站起身,從容優雅的展現了他良好的教養禮儀,語氣少了幾分華麗,卻是穩重自持。
  
  淡心一臉意外,看起來很不像漫畫裡的那個少年耶,外表依舊華麗,舉止顯得恭敬和斂。雖然跡部景吾本性囂張華麗,但世大家族的教養根深骨子裡,是很不錯的表現吶。
  
  「啊呀,原來真的是景吾來了,辛苦你了。只是些小病罷了,我這身子骨還不錯的,代我謝謝你家爺爺,咱們都老了,也要讓他注意身體吶~」
  
  保刈慧子看起來很高興,收到多年老友的孫子帶來的關心慰問,喜色於形。老太太雖然老了,但慈眉善目,舉止皆是仕族大家的高貴穩著,讓人一瞧就喜歡。跡部景吾也是關心這位老人的,跡部家老一輩與保刈家頗有淵源,跡部景吾的爺爺和奶奶年輕時和保刈慧子是朋友,後來大伙各自成家,往來漸漸少了,卻維持著老朋友般的情誼,時間越長,越珍貴,平時雖然不往來,卻是時不時的帶來一聲問候。
  
  …………
  
    
  不愧是日本知名的跡部集團,當看到跡部家的司機捧進來的一堆包裝精緻的昂貴見面禮後,淡心嘴角很不華麗的抽了。禮數真周到,連傭人的禮物也準備了。
  
  「啊拉,番茄來了。」
  
  唯一不受影響的慈郎眼尖的發現她的身影,歡呼一聲撲了過來,順手接過淡心手中的水果盤:「慧子奶奶,這是山田先生送給奶奶您的番茄,冰鎮過後很甜呢,奶奶一定要嘗嘗。」
  
  「哎~」老太太瞇著眼睛笑呵呵的。
  
  淡心拉攏好裙擺,坐在慈郎身邊,對面正是出手闊綽的跡部大爺,兩人視線對上,卻是淡淡的頷首示意,很快便撇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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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十八章

  「景吾吶,難得來看我這老太婆,就留在這兒住幾天吧,鄉下地兒雖然沒有城市的繁華,但盛在它山水秀麗,空氣清新,現在正是葡萄成熟季節,可以吃到岡山有名的奶葡萄呢~」
  
  保刈慧子顯然很喜歡這種鄉居的生活,在這一帶中很受鄉下的人們歡迎尊敬,也因為保刈慧子的關係,這些純樸的鄉下人才會縱容淡心和慈郎這兩隻到處去折騰。
  
  跡部景吾還沒反應,某隻羊已雙眼發亮的看著淡心,「淡心,我們明天去源內先生家采葡萄吧~~」
  
  岡山不僅是一座文化名城,風景秀麗,還盛產許多名聞於日本的水果,像奶葡萄和白桃,還有境內的蒜山高原盛產的牛奶和奶酪,岡山市裡的黍子麵團子也十分受歡迎,是岡山市的土特產之一。
  
  「誒?」淡心正剝著橘子,下意識的「誒」了一聲,馬上領悟過來,笑著點頭,「好啊~」
  
  「喲西,奶奶明兒我們去給您摘葡萄咩~」慈郎這回是精神抖擻的了,然後不忘扭頭對初來乍到的跡部大爺說道:「小景也一起去咩,很好玩吶~~」
  
  三句不離「玩」字,看來這個暑假,慈郎喜歡上了這種鄉居的生活,一切看成了一種新奇的娛樂。
  
  讓華麗的跡部大爺混跡在一群衣著素樸的農民中,挽起衣袖爬木梯摘葡萄?
  
  淡心嘴角抽搐,囧囧有神了。
  
  保刈慧子拍拍慈郎毛茸茸的腦袋,笑道:「源內先生家的奶葡萄確實成熟了,昨天源內太太還告訴我他們明兒要請工人去他們家葡萄園采收葡萄,你們剛巧趕上呢~呵呵,景吾也一起去玩吧,你們年輕人會喜歡的。」
  
  跡部景吾微笑,在這位老人面前,十足的一個乖順的晚輩,「慧子奶奶,我這回也是為看您而來,無須急著回去。」
  
  「好好好!」保刈慧子笑逐顏開,點頭道:「你呀也是個好孩子,你爺爺總把你當大人一樣的教育,偶爾應讓該讓你去幹些年輕人才做的事情嘛。你爺爺就是太嚴肅了。」保刈慧子可是對多年老友清楚得很,雖然明白是對的,但是人老了,不免會偏愛孩子一些。
  
  「慧子奶奶,您這麼說祖父會不高興的呢~」跡部景吾勾起唇角說道。
  
  一老一少,相談甚歡。
  
  其間,淺間太太送上精心泡好的茶,捧來瓜果點心,然後坐在老太太身邊,笑看眾人,用一種熟稔的語氣說道,「景吾少爺,好久不見了,您長大了呢!」淺間太太是保刈家的老人了,一輩子都避隨在保刈慧子身邊,也是認識跡部景吾的。
  
  跡部景吾起身朝淺間太太行了個晚輩禮,「淺間太太,好久不見了,身體可安好?」
  
  「好,多謝景吾少爺關心吶~~」
  
  慈郎咬了口紅紅的生番茄,高興的說道:「奶奶,我們今天摘到了很多好大只的番茄哦,有這麼大呢~」雙手在空中一劃,比了個手勢,慈郎笑得臉蛋紅撲撲的,歡快極了,「今天真好玩,下回我們還要去幫忙~~」
  
  「嗯,年輕人就該去轉轉才健康。」保刈慧子的視線看向淡心,「淡心,這幾天天氣熱得緊,你的身體沒事吧?」
  
  淡心吞嚥下一瓣橘子,發現眾人的視線都集中在自己身上,遂笑道:「奶奶,我哪有這兒弱呀。」
  
  淺間太太也點頭說道:「老夫人放心,昨兒佐騰醫生給小姐檢查了身體,小姐現在的身體狀況不錯。」
  
  有淺間太太佐證,保刈慧子放下心來。
  
  跡部景吾掠掠眼,捏著慈郎塞到他手裡的番茄,冰鎮過的番茄在手心釋放它的涼氣,感覺很舒服,跡部景吾並沒有像慈郎那般張口就咬,而是掂在手裡,偶爾與老太太答話,聽到保刈慧子突然向淡心問話,這才正眼看向對面淺淺淡淡微笑的少女。
  
  她不說話的時候,就算人在身邊,竟然也能淡無到令人忽略了的地步。
  
  跡部景吾打量著少女精緻美麗的五官,明明如此的精緻美麗,卻似乎是因自身那份自內而放的淺淡氣度奪了其光彩,使少女整個形體瞬間掩去了一身精彩風華,變成不起眼的平平凡凡。腦海不由憶起了幾個月以前在醫院那臨窗的地方驚鴻一瞥。
  
  其實他們早已見過對方,卻似乎都忘記了見過彼此的事情,在彼此的記憶裡只留下很淡很淡的痕跡,淡到必須要在某個特定的契機下才能恍悟——原來那時是他/她啊……
  
  跡部景吾對保刈家不是很熟悉,畢竟跡部家的勢力在經濟發達的東京,而保刈家是在岡山一帶有很深影響的擁有百年歷史的古老仕族,不可並論。但因跡部爺爺與保刈家祖輩有些交情,所以關係也不算淡了。
  
  跡部景吾卻沒有聽說保刈家還有個受老夫人疼寵的小姐呢,連慈郎也未曾提及過。
  
  跡部景吾習慣性的撫上眼角的淚痣,若有所思的看著認真的同老太太說話的少女。
  
  ……
  
  …………
  
  雖然有客來訪,但保刈家別院的作息沒什麼變化。
  
  傍晚時分,淡心依舊是跟著淺間太太進廚房準備晚飯。
  
  今天淡心要同淺間太太學習做水果蛋糕,她現在對學做點心之類的甜品很有興趣,檢驗成果的對象當然是某只貪吃的綿羊,幸好淡心也不是那種廚房白癡,第一次做出來的東西不能達到最好,但也是正常口味,沒有那麼好吃就是了。
  
  跡部景吾還在喝著茶,享受和室充滿禪意的「長者諸子,出三界之火宅,坐清涼之露地」的意境,就被一臉理所當然的慈郎拽起。
  
  「走,小景,我們去看淡心做蛋糕~~」
  
  跡部景吾俊秀的眉頭再次擰了起來,心裡對這只不在狀況中的羊極是惱啊,真想學立海大那個真田弦一郎一個鐵掌揮去,看能不能將之震得像樣點。當然,他是華麗驕傲的跡部景吾,絕對不會做這種不不華麗的事情的。
  
  回首瞥見保刈慧子含笑的面容,跡部景吾嚥下微些不悅,帥氣的掠了掠額際的碎發,踩著優雅的步子走在那頭興奮莫名的羊身後。
  
  興奮什麼呢?
  
  跡部景吾有些詫異於芥川慈郎竟會對網球和食物以外的東西露出過分的熱情。
  
  …………
  
    
  廚房是開放式的,很大,明亮又乾淨,直面對著飯廳,坐在飯廳裡的人抬首便可以將廚房一目瞭然。
  
  他們走進飯廳的時候,淡心正認真的傾聽淺間太太的指示攪拌著碗裡的麵粉,不經意瞄見他們的身影,淡心面上的表情微微變化了下,像是很詫異這兩人竟然會出現在這種地方,但還是有禮的微笑頷首,又轉首去認真做自己的事了。
  
  身為主人,慈郎很熱情的招呼跡部大爺坐下——雖然那大爺的神情自然得沒有一絲身為客人的感覺,然後從冰箱裡端出兩份水果味的布丁,自在的坐在一旁邊吃邊看廚房裡的忙碌。
  
  跡部景吾並不喜歡這種甜品類食品,挑起秀眉,見慈郎瞇著眼開心的看著,便也不說話。
  
  ……
  
  …………
  
  「啊拉,淡心,今天做什麼呀?」慈郎笑瞇瞇的問。
  
  「水果蛋糕,聽說山田太太喜歡,我想改天給她送些親手做的蛋糕。」
  
  「哦~~」
  
  一會兒後,跡部景吾終於知道為什麼芥川慈郎寧願不睡覺反而喜歡跑到這兒來做些無意義的事情了,看著廚房裡認真忙碌的少女,跡部景吾有些詫異。
  
  或許第一印象,很平凡不起眼的少女,平凡到不會在人群中留下痕跡。細看之下,她長得也不是不起眼,五官精緻美麗,組合在一起也不難看,卻不知是那份自內而外放的淺淡氣度奪了其光彩,使少女整個形體瞬間掩去了一身精彩風華,變成不起眼的平平凡凡。有的人可以因特殊的氣質而美麗,這女孩卻是反其道而行,恰恰是因那份氣質而平凡。
  
  只能說這種人挺不華麗的。
  
  跡部景吾這樣想,卻不知很久以後,自己竟會為她特別的平凡而生起了慶幸之心。
  
  而現在,跡部景吾因綿羊一個無心之舉而置身在這兒看著廚房裡認真到心無旁騖的少女,偶爾會因同慈郎搭幾句話,恍然間,一種「她正在為了你而忙碌」的異樣感覺在心底由然而升,竟會讓人由衷感到一種幸福。
  
  心驀然柔軟了。
  
  「吶,小景,淡心是姐姐喲,是很特別的人,不可以讓人欺負她的。」
  
  突然,慈郎轉首看向他,很認真的說。
  
  「……」
  
  …………
  
    
  夜晚,山風習習,拂去了夏日白日的熱浪喧囂,整個世界沉浸在夏蟬水蛙的歌唱中,寧謐悠遠。
  
  「慈郎該回房睡覺了!」淡心無奈的喚醒直接睡死在木廊中的某只睡羊,再不將他弄回房裡,蚊子就要來拜訪某只睡羊□在外的嫩嫩的肌膚了。
  
  「……嗨~」
  
  在這裡不再有搬運工樺地崇弘會將綿羊拎走了,只能由淡心不厭其煩的將之叫醒,勞煩他自己走回去吧。
  
  芥川慈郎瞇著睡眼摸回房,和室內燃著清淡的蚊香味兒,倒在榻榻米上就要睡死過去,突然想起了什麼,像遊魂一樣,跑到隔壁的房裡去敲門,沒什麼心機的搔攏正在休息的某大爺。
  
  「小景,明天我們要去源內先生家摘葡萄喲,你不能忘記了咩~~」
  
  剛會周公不久被硬生生吵醒的某人很不華麗的帶著起床氣爆青筋了。
  
  「芥川慈郎,回校後本大爺會讓侑士為你重新擬一份訓練菜單!」
  
  「……」


第十九章

  清晨的保刈家別院依舊在燦爛的晨光中拉開了它一天的序幕。
  
  保刈家別院的早晨沒什麼變化,只是當淡心依舊穿著繁複而莊重的和服,踩著木屐慢慢的出現在飯廳裡,淡心很幸運的見到了一身銀灰色系男士和服的華麗少年,安靜的出現在燦爛的晨光中,晨嵐落滿了少年的肩頭,斂了幾分張揚的浮華,顯現於眼前的凝重之美,讓人移不開目光。
  
  這便是客隨主便吧~
  
  淡心突然覺得自己很喜歡保刈家的這個傳統了,真是……養眼啊。
  
  一大早就能見到這麼美好的事物,任誰都會心情大好的。
  
  「早安,跡部君!」
  
  「早安,淡心……」
  
  少年偏首回道,神色自然得彷彿語氣中那一抹遲疑是淡心的錯覺。
  
  瞧瞧,這就是混得太隨便,被老太太強迫性的一家親搞出來的尷尬,初次見面就喚人家閨女的芳名實在是不妥吧,論年紀輩份,好歹也應該是喚聲「姐姐」的。淡心一想到冰帝的那個萬人之上的華麗女王要叫她「姐姐」,就覺得這世界真是美好得銷魂吶~
  
  可惜,有只早已立了榜樣的綿羊從一見面就「淡心淡心」的直呼其名,傲嬌的跡部大爺自然不肯屈就自己啦。於是,老太太說,當自個家就好,隨意吧。於是,從來沒有身為客人意識的大爺也很隨便了。
  
  剛落座,淺間太太將各人的早餐端上桌時,得了瞌睡病的綿羊總是要三催四喚才會慢騰騰的出現了,瞇著眼睛邊打著盹兒邊塞食,像只蔫頭蔫腦、沒精打彩的豬仔。在座的人,無論是家人的保刈慧子和淺間太太,還是朋友的跡部景吾都已經習慣某羊的這副德行了,眼皮也不撩一下。
  
  淡心一直很奇怪,明明就是豬的習性——吃飽了睡、睡飽(?)了吃,為啥大伙都將他定義為「綿羊」咧?
  
  ……
  
  …………
  
  早餐過後,少年少女集體回自個的房間換下華而不實的和服,在和慧子奶奶樂呵呵的揮手道別後,仍在半睡半醒中的羊拉著淡心就要走人——
  
  「慈郎少爺,淡心小姐,等等,帽子沒帶呢~」
  
  女傭美奈子捧著三頂遮陽的帽子出現,先給了淡心兩頂,然後臉紅紅的看著一旁華麗的少年,臉紅心跳不止——典型性的沉醉在大爺他華麗的色相之下的迷途羔羊。
  
  帽子是岡山的特產,編織草帽,樣式不錯,遮陽效果顯著。
  
  淡心抿唇笑道:「跡部君,早晨的太陽也是挺大的。」目光掠過少年俊臉上細緻白晰得不像男人的肌膚,或許一頂帽子是不夠用吧……淡心小心的拭探道:「不若,撐傘……呃,當我什麼都沒說!」淡心摸摸鼻子訕笑,避開某大爺犀利的目光。
  
  跡部景吾見淡心將帽子倒扣在迷迷糊糊的慈郎頭上,某人還習慣的說了聲「謝謝」,惹得少女抿著唇淡淡的笑了,於是也接過美奈子手中的帽子並沒不急著戴上,反拎在手裡。
  
  「淡心小姐,這是今早做好的點心,餓了就吃~」淺間太太將蓋得密實的野餐籃子遞給淡心,那神情舉止,彷彿這幾名少年人卻要去什麼格調高雅、風景迷人的地兒郊遊一般。
  
  「謝謝淺間太太,您真好,我們中午會為您和奶奶帶新鮮的葡萄回來的。」
  
  淺間太太樂呵呵的點頭。
  
  「啊恩,走吧!」
  
  女王打了個帥氣無比的響指,自然驕傲得如同古堡裡出巡的貴族。
  
  ……
  
  …………
  
  大自然有自己的快樂,風來草動,雲來霞影,好不瑰麗。
  
  走在鄉間在小路上,不知名的鳥兒跳躍在田野間啼婉轉、高唱禮讚之歌。雞鳴狗吠之聲,在這樣的清晨特別的熱鬧。
  
  夏日晝長夜短,他們出門的時候,天色早已不知幾重亮了,沿途的田地裡質樸的農民趁著清晨太陽光未炙時的好時機勞作著,三三兩兩的行人走過,偶爾會好奇的打量三名陌生但出色的少年少女,熟悉的人會咧出燦爛的笑容打聲招呼。
  
  「喲,慈郎,今天要和姐姐去哪兒玩呀?啊拉,有新面孔呢,是哥哥麼?」
  
  「……嗯,是小景~我們要去源內先生家葡萄園摘葡萄~」
  
  「堂本先生,早安!」
  
  「淡心,早,今天天氣真不錯吶,你們要去哪兒呀?」
  
  「去源內先生家的葡萄園摘葡萄。」
  
  「呵呵,辛苦了,源內先生家的奶葡萄是岡山最好吃的喲,你們有福了。」
  
  「慈郎,淡心,早安,今天仍是很有精神哦~」
  
  「謝謝一技太太~」雙重合湊。
  
  …………
  
    
  淡心瞄了一眼,走在後頭的跡部大爺臉色似乎有些僵硬呢,貌似很糾結的模樣。淡心環首一瞧,見一路行來的人們都很熱情的同她和慈郎打招呼,只拿好奇拘謹的目光打量華麗的女王,拘束尷笑,卻是不敢上前攀談,只是通過淡心和慈郎與之問候。
  
  人類的第一感覺有時也很直准,往往決定了人們間的相處方式。
  
  呃,只能說女王的氣場太彪悍了,就是站在那兒不說話,表現出來的氣場,分明與他們是兩個世界,無法進一步溝通的人類——只可遠觀不可近褻蔫。
  
  難得的,今天的跡部景吾倒成了跟班的了。
  
  不久,他們到達了目的地。
  
  空曠的平地,遠處起伏的山巒環伺,綠油油的葡萄田園在陽光下閃耀著翡翠一樣的光澤,葡萄籐架下是一群穿著工作服的工人們忙碌采收的情形,熱鬧繁忙,以最有幹勁的一面呈現豐收的喜悅。
  
  「源內太太,今天打擾了。」淡心同葡萄園的主人源內太太鞠躬行禮。
  
  「歡迎、歡迎,玩得開心就好!」源內太太是個略帶富態的和藹可親的女人,溫和的語氣讓人很有好感,看到依舊睡不醒模樣的綿羊,只是友好的笑了笑,「啊拉,今天還有客人呢,是慈郎的哥哥麼?」
  
  為什麼大夥一見到女王都要將他歸類為綿羊的哥哥呢?難道他們長得很像?還是氣場有某種共同點?
  
  淡心捂著下巴思索,無法想像單純的綿羊一臉驕傲的打了個響指,華麗無比的說:「沉醉在本少爺華麗的美技之下咩~~」
  
  Orz……
  
  跡部景吾的臉色的點憋悶,似乎很想對這群沒眼光不華麗的人申訴,他們跡部家才沒有這麼不華麗的子孫,愛吃愛睡愛玩,不務正業!
  
  源內太太將準備好的編織小籃子給他們帶上,便由著這群年輕人去折騰了,似乎一點也不擔心這群城裡來的公子小姐四體不勤勞,折騰壞了他們辛苦種植的葡萄。
  
  看看這三人,慈郎和淡心身上穿著慧子奶奶特地讓人為他們準備的同款式的米白色的T恤,下身是七分的休閒短褲,腳上蹬著球鞋,怎麼瞧都是情侶裝(姐弟裝),精神極了,最難掩那份乾淨嬌貴的氣息;跡部大爺嘛,在樸素的鄉下人看來,更是嬌貴華寵了,絲綢順滑的襯衫,胸前別著一枚金光條條的徽章,下身黑色是名牌長褲,光滑錚亮的皮鞋——實在是大氣如斯啊。
  
  這三隻是從城裡跑來這兒郊遊的吧?
  
  ——這是所有見過他們的人的想法。
  
  ……
  
  …………
  
  「吶、吶,小景,接好了哦,這些葡萄要摘回去送給奶奶的~」
  
  爬在木梯子上摘葡萄的某羊笑得陽光燦爛,一臉理所當所的將女王支使得團團轉。相對於初來乍到的跡部景吾,已經在這兒折騰了好些天的某羊認為自己在農事上,絕對比華麗的大爺厲害多少,所以語氣上儼然一副我是老大、小景你Out了的口氣,將葡萄籐下的少年氣得青筋猛跳。
  
  「啊恩,真不華麗……」
  
  淡心拎著編織竹籃,在葡萄園中悠轉,不時抬首望望那兩名其實都很笨拙的少年,抿唇微笑。真是難得的情景啊,陶淵明先生說的「采菊東籬下,悠然見南山」大抵便是這樣吧,只是,某些方面來說,未曾接觸過此類事情的人新奇歸新奇,卻是笨拙得很可愛呢。
  
  岡山是一座臨海的城市,陽光充沛,海風颯爽,儼然可以同美國的加利福尼亞洲的陽光之城媲美了。
  
  葡萄園很大,清風陣陣吹拂,讓人在工作之餘覺得一陣清爽透涼。
  
  鑒於葡萄是「要送給慧子奶奶」的,跡部景吾只能乖乖的拎著竹籃子,挽起絲綢襯衫衣袖,修長的手指在綠葉間穿梭,風掠過銀灰色的碎發,瀏海的碎發晃出瀲灩的風景,眉眼舒揚明媚,笑容風流肆意,好一派自然界中風華絕代的美少年啊。
  
  爬在木梯上摘葡萄的慈郎難得多瞅了兩眼葡萄架下的少年,又瞅瞅躲藏在遠處濃翠中影影綽綽的姑娘們,笑逐顏開的對葡萄籐下的少年說:
  
  「Ne,小景,突然發現你的美學真是光輝燦爛咩,怨不得侑士總是說即便換了個地方,你一樣可以光輝燦爛,就像打不死的……」
  
  最後的話消融在風中,模糊不清了。
  
  第二十章

  合作無間!
  
  兩位少年邊在口頭上進行很有愛的「爭執」,邊合作無間——其實很笨拙一起行動摘葡萄,不一會兒後,跡部景吾手裡拎著的籃子裡已是滿滿一籃子了。
  
  兩位少年幹得很認真很賣力也很盡興,大抵是沒有這樣勞作過,覺得很新奇,不由就投以了百分百的熱情與注意力,以至於沒有發現不遠處一群佯裝忙碌實則行偷窺之實的年輕女孩子們頻頻往這兒的觀望,偶爾臉紅紅的挪開視線。
  
  真是禍水啊~
  
  想來今天源內家的工作效率要大打折扣了。
  
  淡心沒怎麼動,大多數時候是坐在葡萄籐辟出的濃陰下的一張供休息的繞著青籐蘿的木椅上,瞅瞅看看,反正他們這幾人來這兒也不是真為幫什麼忙的,只是感興趣才湊進來折騰,可謂是托了老太太的福。
  
  淡心安靜的時候,就像空氣一般很容易淡化了存在感令人忽略不計,即便是相處了好幾日的慈郎也會不由自主的忘記了她還在——即便慈郎不是成心的。淡心也不怎麼在意,含笑看著滿園綠意間笑靨歡暢的少年,在這裡,他們不再是網球場上執著於夢想和勝利的王子,只是單純而快樂的少年,一起享受這一季的豐收。
  
  慈郎爬下木梯,將腦袋湊到跡部景吾捧著的籃子裡,對著一籃子的翠玉色的奶葡萄指指點點,一會兒嫌它太小一會兒嫌它不夠綠一會兒又嫌棄它分枝太少……總之,綿羊對自己的成果很不滿意,說得連唇角帶笑的跡部大爺也忍不住為他的龜毛而咬牙切齒的蹦了句「不華麗!」,臉上不禁也露出了挑剔的神色……
  
  於是,籃子一甩,慈郎又拎過另一隻籃子,將木梯挪了個地方,折騰起另一株葡萄籐上的葡萄。
  淡心撫額,真擔心這不通雜事、不識五穀的兩隻亂摘一通,生生破壞了葡萄籐的生長規律,大的要摘小的也摘,就像猴子摘玉米棒子,看上更大的,就丟掉原本的,超極不負責任,不講究什麼是可持續生長,保存有生力量……
  
  過了會兒,兩隻已經沒啥形像的爬上木梯,比賽起摘葡萄了。
  
  「Ne,小景,快看,這串葡萄好大個哦~」
  
  「啊恩,這兒有更大的!」優美的聲音略帶著得意。
  
  「小景你騙人,明明……啊,小景,我看到蟲子了,在離你左邊十厘米左右的葉子上,好肥的蟲子咩~」
  
  「……」
  
  …………
  
    
  淡心抿唇,撇開臉不去看跡部景吾僵硬成五顏六色的俊臉,過了一會兒,終於聽到女王撥高了的嗓音「慈郎——」,卻是依然很好聽的優美麗聲音。
  
  陽光從濃密的枝葉間篩落下來,光粒點點如星子般跳動在堆著枯葉的地面上,風來的時候,樹影晃動,水晶般濃綠的葡萄頑皮的從葉子間探出了腦袋,搖拽晃動。
  
  風吹起少年銀灰色的碎發,少年捧著一籃子的水晶樣葡萄,露出了純粹的笑靨,比藍天還明媚,比山泉還純粹。
  
  淡心心一動,掏出手機對著那滿園綠意中微笑的少年,輕輕的按下拍攝鍵,將畫面定格在這一瞬間。
  
  跡部景吾伸出指尖戳戳籃子裡蒙上淡淡瑩白的翠綠葡萄,唇角微揚,承認這事兒也挺簡單的,比起網球場上揮汗如雨的訓練,輕鬆簡單得多了,莫怪那只懶惰成性的綿羊這麼樂衷於此。
  
  「跡部君,請喝水!」
  
  一瓶散發著絲涼白氣的礦泉水遞到面前,跡部景吾揚眼,便瞧見少女淺淺淡淡的笑顏,黑曜石般的眼眸清淺淡薄得沒有一絲痕跡。眉稍微微蹙起,跡部景吾將那一籃子葡萄隨手擱放在籐木椅上,接過冰凍過的礦泉水,謝了聲,心裡有種異樣的感覺。
  
  為什麼總會那麼乾脆的忘記了她的存在呢?
  
  淡心走到另一邊早就坐在葡萄架下彷彿用心了所有體力,又閉上眼睛打瞌睡的慈郎身邊,見他滿臉汗漬,臉蛋紅撲撲的,像塗了胭脂一般,一瞬間俊秀中透著某種純真無瑕的妖媚,實在是讓人……心跳加速。
  
  淡心眼睛亮了亮,笑瞇瞇的掏出汗巾紙為他拭去滿臉汗漬,再將手裡冰冰涼涼的礦泉水惡作劇般貼上少年嫩乎乎的臉蛋。
  
  「……好涼~」茲郎嘟噥一聲,貪心的將臉湊近。
  
  「吶,慈郎,別睡了,先喝些水解渴。」夏季日多喝水有助於抗暑氣。
  
  睡羊迷迷糊糊的接過,擰開蓋子,一口氣灌了三分之一,然後繼續瞇著眼打盹兒。這悲催的孩子,啥時候才能不隨時隨地都可以陷入睡眠狀態啊?小心哪天睡死在路邊被路人踩成了羊乾。
  
  淡心笑了笑,坐在慈郎身邊,撥弄著那籃子良莠不齊的葡萄,可以想像某不通農事的兩隻殘害了多少「未成年」的葡萄果兒,簡直是辣手摧果啊~
  
  感覺到強烈的視線,淡心抬首,對上少年不加掩飾的審視,淡心朝他淺淺一笑,說道:「跡部君辛苦了,忙了一個早上也累了吧?過來坐會兒,休息一下我們就回去了。」
  
  天氣太熱,特別是臨近午時,太陽高掛中天,更是嚴熱得讓人受不了,屆時她可不敢讓這從城裡來的兩隻在外呆太久,外一中暑啦、過敏啦什麼的可就不好了。
  
  跡部景吾也就不客氣的走過去坐在淡心身邊,兩人之間還隔著三隻裝著葡萄的籃子,距離有些遠。淡心瞧見他額上細密的汗珠,便也遞給他一張吸水的汗巾紙。
  
  似乎這群王子都擁有令女人嫉妒的好皮膚哦,怎麼也曬不黑,嬌嫩得緊,就算是烈日下曝曬幾小時,最多只是紅那麼下下罷了。
  
  ……
  
  …………
  
  「淡心姐,這是媽媽今早上摘的葡萄,冰鎮過的,很甜呢!」
  
  源內家最小的小女兒源內可奈子小朋友捧來一盤乾淨的葡萄,紅著臉對淡心說,視線卻是落在一旁漫不經心喝水的華麗大爺身上,「Ne,淡心姐,媽媽讓我拿這些葡萄來給你和慈郎哥哥,還有這位華麗的哥哥嘗嘗……」
  
  日本的小孩子還真是早熟啊~可奈子才八歲吧?
  
  淡心瞥了眼無知無覺——或者是早已習慣了的大爺,只惹來他莫名其妙的回視後,若無其事的掉開視線,微笑道謝,自覺的接過那盤亮晶晶的很好吃的葡萄。源內小朋友依依不捨的收回粘在即便勞作了一個早上還是華麗得很扎眼的大爺身上的視線,慢慢的踱步走了,回眸望向淡心的視線是說不出的羨慕。
  
  淡心瞅了瞅,不覺失笑。
  
  「啊恩,笑什麼?」
  
  跡部景吾難得好奇的聲音令淡心怔了怔,然後溫和的說道:「今天很感謝跡部君了呢,有你在,週遭安靜很多~」
  
  跡部景吾望向遠處聚在一起說笑休息的工人,熱熱鬧鬧的,又瞅瞅他們三人所在的地方,臉色不覺有些臭了。
  
  這女人的意思是說,大爺他是殺蟲劑?只要有大爺他在,就沒有蟲子敢過來打擾?
  
  某大爺不禁憶起先前他們摘葡萄時綿羊居心叵測的朝他大喊:「……小景,我看到蟲子了,在離你左邊十厘米左右的葉子上,好肥的蟲子咩~」
  
  然後,滿臉黑線。
  
  淡心眨眨眼,知道他誤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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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一章

  被誤會了呢!
  
  鄉下的姑娘不如城裡的自信大膽,喜歡的偶像可以大膽的自信的傾訴自己的愛慕之情,鄉下的女孩子們自有她們可愛樸實的一面,比之城市裡光鮮亮麗的女孩子們,鄉下的女孩子難免有股子質樸羞澀的稚氣,難得見到舉手投足間皆是優雅貴氣、風彩盎然的貴公子,一見便知是非我族類,即便她們驚艷喜歡,也不敢大膽的來傾訴感情。
  
  所以,跡部景吾出現在這山清水秀的鄉野間時,生活便可謂發生了一百八十度轉變,週遭清淨得讓他頗為不習慣了,沒有女孩子敢白目的跑到他大爺面前傾訴那等無聊的感情,本是件好事,可由得淡心說出來,還以那種長輩對晚輩的語氣,實在是讓跡部少年像哽了口氣在喉般不舒服。
  
  淡心淺淺一笑,並不急著解釋,「吶,跡部君吃葡萄吧,聽說是用山裡最純淨的泉水泡洗過的,味道很不錯呢。」
  
  跡部景吾撇了她一眼,拈了一顆品嚐,卻見淡心自己嘗了一粒,清甜的味兒令她瞇起了眼,然後捧著一串葡萄餵給已經過份的倚到她肩頭睡覺的綿羊。
  
  某只幸福過頭的羊啊,邊睡邊吃,豬一樣的人生,此等功力絕非凡人所能及。
  
  跡部景吾嘴角微微一抽,若無其事的撫了撫額頭跳動的青筋。
  
  更令他糾結的是身邊的少女,明明才十六歲芳齡的少女,卻總拿一副看小孩子般寵溺的目光凝視身邊的少年,甚至包括……他。
  
  真不華麗!
  
  跡部景吾倏地站起身,走到葡萄架下的迎風處,不理會週遭或明或暗偷窺的視線,手指習慣性的撫上眼角下的淚痣,吹著隴野的風,入目是青山綠水的田園,在這平淡的夏季,有了一種不一樣的心情。
  
  天氣很不錯。
  
  回首望向靠坐在籐椅上吃葡萄的少女,偶爾會側首看看身畔熟睡了的少年,然後,明麗的笑靨暈染,一種溫柔的纏綣之色在她眉間蕩漾開來,瑰色薰染了少女精緻的五官,瞬間讓人移不開視線。
  
  平靜的心湖微微一動,一瞬間他記起來了。
  
  原來是她……
  
  …………
  
    
  今天又豐收了一籃子的葡萄。
  
  葡萄當然不全是他們摘的,而是源內太太精心挑選出來的,畢竟要送給老太太品嚐的葡萄,自然要挑最好的。
  
  頂著毒辣辣的太陽,三人回到保刈宅,三名少年少女先各自迫不急待的奔回自個的房裡洗漱換衣,然後一身清爽乾淨的去陪老太太一起吃午飯。
  
  這是保刈家別院的習慣,一天三餐所有的人必須要到場,不分長幼,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或者可以聊聊天。
  
  「景吾,辛苦了,葡萄很好吃吶!這兒很不錯吧,山好水好人也好,當初選在這兒落居也是阿謙那孩子的意思,人老了,住不得烏煙瘴氣的城市,總嫌太吵了……」老太太滔滔不絕,很有說話的興趣。
  
  「嗯,保刈老師的眼光很好,這兒確實適合靜養。」跡部景吾點頭附和,對保刈謙他多少有些瞭解的,雖然接觸不多,直覺不會只是個老師那麼簡單,說來,保刈謙還是保刈家現任家主欽定的下一任的主事者呢。
  
  淡心想了好一會兒才半慢拍的明白跡部少年口中的「保刈老師」指的是她家那個愛操心的小舅舅保刈謙,原來保刈謙是在冰帝學園當老師哎,真是太那啥了吧……
  
  「若你爺爺奶奶也能嘗嘗這兒的葡萄,在這兒住個幾天,包準他們一樣會捨不得走啊,人老了,就是喜歡懷舊,這麼久沒見了,不知到他們現在怎麼樣了,是否還像當年那般健朗……」保刈慧子歎息,她已經很久沒有見過那兩位老朋友了。
  
  「啊恩,慧子奶奶,別為祖父祖母擔心,他們吶,現在正在太平洋的某座島上渡假呢,估計是玩得連回家的路也忘了,我最後見到他們時還是在三年前呢!」跡部少年咬字清晰的說,特地的強調了下那對不負責任的老夫妻拋家棄子孫的行為。
  
  那還真是不負責任的爺爺奶奶哎!淡心想,卻見傲嬌少年微笑的神色,平常自若,便知道從來不需要將多餘的同情心放在他身上的,那簡直是侮辱。
  
  算了,她吃自己的飯吧。
  
  淡心低頭慢慢喝著味噌湯,耳裡聽著那一老一少很有愛的談話,眼睛一瞄,便瞅見了一旁快要將臉埋進飯碗裡的綿羊。
  
  「慈郎,別睡了,吃完飯再睡。」
  
  淡心拍拍睡羊卷卷的橘色茸毛,覺得手感不錯,多蹭了幾下。
  
  瞌睡羊咕噥不清的「哦」了聲,羊蹄隨便一抓,胡亂的啃著面前的菜葉子。淡心滿臉黑線的將那盤生菜沙拉端走,換上美味的壽司。
  
  跡部景吾眼角一跳,從來沒有覺得這隻羊是如此的矯情。以前嘛,沒人管他,任他睡到昏天暗地,這隻羊還不是睡到餓醒後,自個乖乖的去覓食,幾時要人這樣照顧了?
  
  「慈郎,要按時吃飯,不然會患上胃病的呢!」
  
  淡心的語氣有些嚴肅,但聲音卻是溫和的勸誡,讓人討厭不起來。
  
  「……嗨,知道了……」
  
  …………
  
    
  保刈慧子笑瞇瞇的看著兩隻的互動,連跡部景吾也不覺彎起唇角。跡部景吾微側首,無意中看到保刈慧子含笑凝望的表情,那神色是……樂見其成?滿意?
  
  跡部景吾挑眉,暗自琢磨這家子與眾不同的氣氛,似乎有不可告人的JQ呢?
  
  又瞥了眼蔫頭蔫腦、不諳人事的少年和不覺全身散發著母性光輝的少女,跡部景吾垂下眼瞼,嘴角微抽。
  
  這個世界,真是不華麗啊!
  
  …………
  
    
  午後,清雅的和室內,清風徐徐穿過窗欞,竹卷一陣翻捲滾動。
  
  淡心手攏著書頁,倚靠著木製欄杆,吹著穿堂而過的風,昏昏欲睡。
  
  某只睡羊依舊很習慣的躺在淡心身邊不遠處的榻榻米上佔地盤,睡得正通熟。
  
  淺間太太輕悄的走過木廊,便見到這一幕,心裡不覺有些好笑。
  
  少年少女,正是「兩小無嫌猜(不覺老了點麼?)、青梅戲竹馬」的年齡,不分性別的單純相處,與家人無異,哪是老太太所盼望得來的日久生情?
  
  情是生了,但卻非她們所願的另一種「情」。
  
  淺間太太歎息一聲。
  
  他們兩隻,一個太單純,純粹到沒有男女意識;一個太淡,淡薄得無法將一些東西擱置在少女敏感多情的心中。
  
  主僕相處多年,淺間太太如何不明白保刈慧子心中的打算及憂心,還有將慈朗少爺綁在身邊的舉動。這女孩乍看之下是個很平凡溫斂的孩子,溫溫淺淺的微笑,波瀾不驚,實際上卻是個萬事不上心的主兒,彷彿對什麼事都不在意,或者是沒有什麼是可以駐留在她心中的必要,活得太淡太淺,讓人不由自主的忽略遺忘,怎不教人擔心傷心呢?特別是美紗夫婦雙雙罹難後,有些事情並不是就此終結,還有太多事情在等著這個可憐的孩子,保刈慧子恨不得將她永遠藏在岡山罷,可又生怕她一個人生活沒了牽掛,所以便想親自為她尋找讓她能放在心上的羈絆。
  
  相中的對像是寵愛的外孫慈郎,表姐弟間的感情是很容易發展的,保刈慧子要讓單純的慈郎成為淡心生活中的牽掛。
  
  效果顯而易見,結果卻讓人哭笑不得。
  
  淺間太太只能搖頭歎笑,老太太這回真是看走眼了吶。
  
  淡心突然醒了過來。
  
  「淺間太太……您有什麼事麼?」揉揉眼讓自己清醒一些,淡心正坐好,擱下手中的書。
  
  淺間太太上前正坐在淡心面前,說道:「小姐,景吾少爺生病了。」
  
  「誒?」中午吃飯時還好好的哎。
  
  淺間太太微笑道:「也沒什麼要緊,剛剛佐騰醫生來看過了,只是過敏!景吾少爺初來乍到,還不習慣這兒的山水。」雖是這麼說,但淺間太太笑彎的眼眸說明,不是挺嚴重。
  
  淡心囧著臉看她,無言以對。
  
  淺間太太頓了頓,貌似很不好意思的說道:「你們年輕人間好說話,老夫人讓您和慈郎少爺去看看他。」
  
  身為主人,這是應該的。
  
  淡心如是想,抬眸便瞧見淺間太太一副「快答應吧,我等不及了!」的表情,淡心垂下眸,抿唇一笑,點點頭。
  
  第二十二章

  淺間太太的意思是,讓她和慈郎兩人去看看「生病」的跡部大爺的吧?
  
  可是——
  
  淡心無奈的看著翻了個身繼續睡得香甜根本不甩她的綿羊,見他睡得那麼幸福的臉蛋,只得無奈的戳戳他紅撲撲的臉蛋,將捲曲的橘黃色羊毛揉弄得更亂後,方拉擾好身上的和服,踩著木屐慢吞吞的往東區和室行去。
  
  不遠,只是繞過一段迴廊便到了。
  
  「咚咚咚咚!」
  
  極有節湊性的敲門聲響起,聽到屋內少年優美的聲音響起,允許自己入內,淡心方拉開門,視線微抬,落到和室內少年身上時,兩人皆不由怔住了。
  
  淡心默然,少年眼中的詫異表示她的出現似乎在他的意料之外。
  
  清雅的和室裡,窗欞半啟,窗外是明麗的風景,寫意的翠竹環伺,花卉綻放一季燦爛,假山堆砌,很典型的日本和室,借用外在自然景色,為室內帶來無限生機,濃縮在小小的窗框架中,微風不時捲起窗前的竹卷,明麗的風景鮮活跳動,連帶室內的少年身姿亭亭玉立,入目多姿起來。
  
  清雅的室內,白日明晃晃的光線中,少年銀灰色的和服半褪至勁瘦的腰腹間,上半身無一絲寸縷,光潔細緻的肌膚如上好的白玉般在日光中散發健康的光澤,可惜的是分佈在肌膚上的一些小小的紅點破壞了些許美感,減了幾分誘惑。
  
  衣衫半褪的華麗少年,表情在一瞬間的詫異後,並不見半分拘束尷尬,反而自然無比的拉攏好身上的衣服,然後看向門邊似乎陷於進退兩難中的少女,修長的手指虛攏,捏著一支乳白色外體的膏藥,看樣子,在淡心敲門的時候,少年似乎正要上藥哩。
  
  ……
  
  …………
  
  跡部景吾以為敲門的是佐騰醫生的,門邊少女的反應讓他有些玩味。
  
  尷尬是有的,但還沒到那種青蔥莽撞的小女生在看到異性的裸體(或半裸體)時誇張的反應,又或者是像個藝術家一般帶著不含感情/色彩的欣賞打量,非要將少年看到不自在來顯示自己的特別。
  
  這些都是極為失禮的表現。
  
  淡心視線一瞟,目光定在少年俊美非凡的臉蛋上,很意外發現這張俊臉竟然仍是無瑕得沒有一絲因過敏殘留的痕跡,依舊華麗如初——看來連老天都很眷顧這大爺吶,一起為他的華麗美學努力著。
  
  淡心很淡定的微笑。
  
  「……呃,聽說你身體不適,還好麼?」
  
  傲嬌的跡部大爺一副沒什麼大不了的表情,「啊恩,只是水土不服罷了,明天就會好了。」想了想,跡部景吾的對上她的淺薄的眼眸時,又添了幾句:「佐騰先生已經來瞧過了,說吃些藥,塗些藥就好。」說著,晃了晃手中的那支膏藥。
  
  佐騰醫生是保刈家別院的家庭醫生,醫術是不錯的。
  
  淡心點點頭,表示知道,又問道:「有什麼需要幫忙的麼?」
  
  「啊恩,背後無法上藥……」
  
  這這這……這是撤嬌的語氣麼?淡心眨眨眼,努力Pia飛掉臉海裡不切實際的想法,很意外向來傲嬌華麗的跡部大爺竟然真的提出他的困擾。
  
  跡部景吾回視她,眸中似乎有些笑意掠過,那雙有時候斥盈著敏銳與犀利眸光的鳳眸,平靜的將她的表情反應盡收眼底。
  
  這女人,沒有慌亂,沒有癡迷,沒有調侃,沒有自以為是,沒有任何失禮的反應行為,實在是無趣到令人無法產生興趣。不過,這平凡得不起眼的女孩在今天的反應讓大爺他覺得她的表現還算華麗呢。
  
  淡心臉皮抽搐了下,「啊……我去叫慈郎過來幫你吧!」
  
  淡心瞇眼笑著說,神情自若的退出和室,拉上紙門。
  
  站在門外,淡心淺淺呼了口氣,突然有股捂臉狂奔的衝動,但想到腳下踩著的木屐,很理智的打消這個念頭,一步步走回自個的房。
  
  話說,以前的世界,她好像從來沒有看見過璟哥的裸體哎,就算半祼體也沒瞄過啊~真是太便宜後來的那個女人了。
  
  …………
  
    
  晃回房裡,那隻羊依舊睡得香甜,紅撲撲的臉蛋像紅透的蘋果,讓人很想捏兩把。
  
  看到這只在她房裡佔地盤得理所當然的羊,淡心無奈又好笑。
  
  「慈郎、慈郎、慈郎……醒醒啊!」
  
  努力不懈的搖晃了很久,睡羊終於不堪搔擾,從與周公下棋中分一咪咪精神給她。
  
  「……淡心,有什麼事咩?」
  
  「跡部君生病了,需要你的幫忙。」
  
  「……嗯?小景生病了……不可能吧……」喃喃的聲音睡意惺忪,「……華麗的小景可是怪物極的耶,怎麼可能生病咩……」
  
  淡心抿緊了唇,決定不去提醒這只睡死了的羊自個無意中透露了什麼不得了的事情。
  
  拉著不甚清醒的綿羊——根本是還沒醒,將之親自送到女王房裡後,淡心很客氣有禮的說一聲「失陪」,便往廚房裡晃去了。
  
  淺間太太早已煮好了藥茶放著擱涼了,笑瞇瞇的看著少女溫溫淺淺的神色,似乎想從中瞅出些什麼JQ來。淡心面不改色,用一個托盤將那壺藥茶呈上,再拿了一碟子淺間太太剛剛做好的點心,淡心捧著它們折回跡部少年房外,看著閉合的門,想了想,決定坐在迴廊邊等會兒,耳朵裡聽到房內兩名少年很有「愛」的對話。
  
  「……小景,你的體質真是弱咩~」
  
  「芥川慈郎,本大爺明天可以和你來場比賽,規則你挑!」
  
  「不要!現在是假期,我要陪奶奶,不宜勞心勞力~」
  
  「啊恩,本大爺記得慧子奶奶說過,年輕人就要多運動。西屋那邊有個網球場可供本大爺隨意使用,這幾天,本大爺會親自好好的指導你的!啊恩,放心吧!」
  
  「……」
  
  過了會兒,少年軟糯糯的聲音撥高了,「小景你欺負人!」
  
  芥川慈郎嘴巴噘得可以掛幾斤豬肉了,無視對面某人華麗囂張的笑臉,嘟嚷道:「明明就是嘛,人家淡心都好好的,就只有你水土不服……明天你還是好好休息吧,別出去了,免得拖我們後腿……」
  
  笑臉僵硬,青筋爆跳。
  
  明顯嫌棄的語氣讓華麗的少年哽了一肚子的火。
  
  大爺他幾時受過這等侮辱性的歧視了?不就是水土不服嘛,有什麼了不起,大爺他一樣可以克服。被嚴重懷疑了的大爺當下拍板叫道:「不需要!本大爺的字典裡沒有『妥協』一詞!明兒你們要去哪兒,本大爺可以和你們一起去!」
  
  「去鷲羽山啦……」
  
  …………
  
    
  過了會兒,聽到衣裾磨擦的聲音,顯然裡面的人已整理好了,淡心方撫了撫和服下擺的褶皺,端起托盤去叩門,這回不再有誘人的半裸少年了,兩人視線對上皆有些笑意晃過。
  
  淡心瞧見那只沒事幹又開始呵欠連天的綿羊,這回是賴在跡部景吾房裡的榻榻米上靠著了,懶洋洋的很像《喜羊羊與灰太狼》裡面的那只懶羊羊。
  
  真可愛吶~
  
  「跡部君,喝茶吧!這是淺間太太煮的藥茶,很有效果的呢!」
  
  淡心將托盤擱放在矮几上,親自為他斟了杯藥茶。
  
  跡部景吾優雅的接過茶盞,「謝謝!」
  
  淡心微微的笑了,淺淺的纏綣之色在她眉間流轉,「不需要說謝謝呢,今天跡部君忙了一個早上,是我們麻煩跡部君了!」
  
  對她過份的客氣,跡部景吾只是垂下眼簾,嘴角挑起一抹意味不明的笑痕。
  
  第二十三章

  明媚的夏日,總要幾場突如其來的大雨沖刷一下焦燥的炎熱。
  
  當太陽被翻騰咆哮的烏雲華麗麗的壓倒時,天空開始風雲變色,然後大雨滂沱。
  
  天色很早就變得暗沉,窗外的篁竹被急雨擊打得東倒西歪,遠處一片雨濛濛的,只有的閃電乍現時才隱約可瞧見清花木影。豆大的雨滴叩擊著屋簷,啪啪作響,不經意間,似乎敲響了人們心中無限愁緒。
  
  淡心沒形沒象的坐在榻榻米上,半邊身子歪在被她拽來當靠枕的懶骨頭上,手執著一卷書,眼睛卻未停留在書頁上,飄忽的視線有些呆滯,不知道盯著哪裡,久久未看進一個字。
  
  一道閃電伴隨著雷聲劈進室內,與白熾燈光重疊,拖出一道巨大的黑景,稍縱即逝。
  
  風聲雨聲,聲聲入耳,驟雨沖涮著夏季燥熱沉悶的世界,將夏天的所有負面情緒全部帶走般,空氣漸漸變得絲涼起來。而她在這難得涼爽的下雨天,突然發起呆,想起了一些往事,心情變得低落起來。
  
  日子總是要向前看的,回憶可以放在心底細細珍藏,但偶爾的時候還是忍不住翻開那些記憶,憶了又憶,想了又想。
  
  這也算是人們的一種通病吧。
  
  淡心微微的歎息。
  
  「咚咚咚咚……」
  
  持續不斷的敲門聲又響又急,似乎不將屋子裡的人吵來開門不甘心似的。淡心還沒回神,門已被來者很乖覺的移開了,不肖說,會這麼自主的除了某隻羊絕對不作第二人選。
  
  不過,當看清了綿羊身後一起提步進來穿著黑色和服一臉驕傲的華麗少年時,淡心著實有些呆了,就這麼歪在懶骨頭上看著他們,忘記了所有的動作。不過,在接觸到兩名少年詭異的眼神時,立馬反應過來,若無其事的正坐好,將懶骨頭往身後挪了挪,淡定的微笑看著他們。
  
  然後,兩名少年的目光更詭異了。
  
  「……」
  
  不久,慈郎有了反應。
  
  單純的人向來不會在此糾結太多的,慈郎很快將對少女剛才的印象丟到水溝裡了,撲到榻榻米上吧唧了下嘴巴。
  
  「淡心,下暴雨了,好無聊啊啊~~~」
  
  拖得老長的聲音,顯示少年真是無聊得緊。
  
  跡部景吾瞅了瞅某女的動作,也作出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即便鳳眸裡已有隱隱的笑意滑過,環視和室內的擺設,然後不知道該露出什麼表情來好。
  
  這是一間很……不倫不類的和室,擁有傳統和室的佈局擺設,卻又不合時宜的搬進了很多不該出現在和室內裡的東西,像南面牆的那一個書櫃和書櫃上的書啦,圖書館式的書桌啦,一組可躺可臥的沙發啦,擱在書桌上的台式電腦啦,屋內散落的一些大型的懶骨頭啦……
  
  可是,卻可從這些佈局中瞧出佈置這間房子的人是多麼的用心,或者說是溺愛,願意為一個人做出些讓他/她高興的傻事。
  
  保刈家,似乎有很多秘密呢。
  
  少年的視線定在少女微笑的臉蛋上,漫不經心的想著。
  
  …………
  
    
  「慈郎也會無聊麼?不是可以睡覺嘛~」淡心的聲音充滿了揶揄的笑意,這可不是綿羊的最愛嘛。
  
  「我也很想睡咩……」
  
  變得蔫頭蔫腦的綿羊哀怨無比的說,哀怨的目光瞥向神情自若的跡部大爺。於是,淡心明白了。
  
  也只有華麗如跡部景吾才有這個能耐讓這只睡羊不敢太放肆。
  
  淡心掩著唇偷偷笑了下,起身請還站著的跡部景吾就坐,然後給他們倒茶——某羊早已老大不客氣的東倒西歪的撲騰在榻榻米上,拉過一隻懶骨頭抱著,舒服的歎了口氣。
  
  跡部景吾見狀臉皮一抽,然後當作沒看到般優雅的拉攏好衣裳坐在矮几前,雙手捧著茶盞淺抿了口溫潤的花茶,眉心為那浸在茶裡的甜味皺了下,發覺也不是那麼甜膩後,遂鬆開眉頭,微微的勾起唇角,似乎心情很不錯的模樣。
  
  真是賞心悅目啊!淡心看著優雅喝茶的少年想。
  
  「淡心,你房裡的書好多哦,借幾本給小景看看吧~」慈郎坐起身,接過淡心遞給他的花茶,咕嚕咕嚕的將茶飲盡,說出來這兒的目的。
  
  幾日相處下來,雖然少年少女們沒有多熟稔,也已無剛開始陌生人般的客氣疏離了。
  
  這間和室是保刈慧子老早前就根據保刈謙的描述按照淡心的喜好佈置的,面積很大,分為裡外兩間,雖然東西多,卻不顯得凌亂擁擠,書櫃上的書更是從本家搬過來的原裝世界巨著和一些原版書籍,甚至一些絕版的書籍都有,連一些大學的學校也不見得有,顯示出數百年歷史仕族的深厚底蘊,也可從中看出老太太對這孫女兒的寵愛程度。
  
  這些種類繁多的書籍,很適合用來打發時間。淡心不是名義上的書蟲,也並不是她真的很喜歡讀書,而是從小身體不好養成了的習慣,沒事可做,便只能看書來打發時間了。
  
  淡心看了眼微笑不語的跡部景吾,然後點點頭,和他一起去找書來看。
  
  …………
  
    
  下雨天真的很不方便,只能困囿在室內。跡部景吾原也不是非要來討書看不可——現在的科技發達,手提電腦多方便啊,但某只向來不會看臉色的羊硬是闖入他的房裡頭,將他扯來這兒,目的很耐人尋味。
  
  跡部景吾的目光掠過書架上的書,眼角餘光瞥見身畔少女淡淡的淺笑,安靜寧定,神色淡得總會讓人不由自主的忽略,可當用心去看時,心裡卻有種寧定安然的感覺,世界顯得很溫柔順滑。
  
  這感覺很陌生,卻不讓人討厭。
  
  最後,跡部景吾挑了本上個世紀出版的線裝的德文詩歌集,和淡心一起坐在書桌前看書。桌上擺了一盤顏色鮮艷的橘子,還有幾隻散落在桌面上,跡部景吾可以想像這些橘子定是某只看書時隨手抓在手邊把玩,忘記放回水果盤裡的。
  
  淡心不好意思的笑笑,將橘子推到角落裡。
  
  …………
  
    
  房內靜悄悄了,顯得屋外的雨聲激烈而狂暴。
  
  天氣很涼爽。
  
  榻榻米上,某羊已抱著懶骨頭不知睡到幾重天去了,連對面的少女不知何時也用胳膊貼著臉趴在桌上睡著了。跡部景吾抬首瞧了瞧,天色依舊暗沉,風雨仍是不止,這種微涼的天氣確實很適合睡覺呢。
  
  放下手中的詩歌集,跡部景吾打量對面的少女,一身莊重的和服顯得沉靜溫斂,因熟睡而更顯得柔和的臉龐上,五官極是精緻美麗,那些淺淺淡淡的感覺褪去了很多,眉間纏繾的瑰色竟然在這睡夢間展露無遺,使不起眼的少女整個人充滿了不可思議的美麗風華。
  
  可惜的是,她的肌膚是病態的蒼白,似乎弱不禁風得不堪一擊。
  
  冷風從半開的窗灌進室內,少女縷縷黑髮滑至臉頰邊,隨著風輕揚。
  
  跡部景吾掠了掠額前的髮,站起身繞過桌子,彎腰抱起熟睡的少女——他可不想她因為吹了風而生病了。
  
  受了某隻羊的影響,跡部景吾對淡心的身體狀況有一定瞭解。也似乎受了那隻羊的影響,跡部大爺在某些時候,神經也會敏感一下,會不經意間做出一些體貼入微的事情——即便還沒有人意識到。
  
  懷裡的人輕得不可思議,不需要什麼力氣。
  
  跡部景吾在這一刻終於意識到,懷裡的少女真的是個脆弱的病人呢。
  
  …………
    
  淡心醒來的時候,雨已經停了,天空陰霾退盡,雨後新晴。
  
  慈郎還在另一邊的榻榻米上睡得幸福,懶骨頭被他墊到腦後。
  
  瞇著困盹的眼睛爬起身,好不容易揉掉惺忪的睡意,淡心一轉頭便瞧見坐在矮几前捧著熱茶淺抿的少年。
  
  窗外,已是傍晚黃昏,漫長的雨事過去,晴朗的雨後天空,清風白雲,與滑至盡頭的夕陽滯留的餘輝,瑰麗得不可思議。
  
  瞳孔緊縮,淡心呆滯的看著紫紗般夢幻的暮色裡的少年俊美非凡的側臉,彷彿鍍上了一層燦爛的瑰色,使那光影裡的少年華麗到驚心動魄、掠眼間讓人無法移眸。
  
  他一直陪在這裡!
  
  這個認知令她有些不知所措。
  
  少年若有所察的偏首,視線對上,微挑的鳳眸掠過忍俊的笑意,讓她驀然清醒,厚臉皮沒辦法再若無其事下去。扯起唇角,尷尬的咧出笑痕,結果少年形狀優美的紅唇挑得更彎了。
  
  地洞呢,哪裡有地洞讓她鑽進去躲躲吧!
  
  啊啊啊!為什麼她要在這群孩子面前發生這種醜事啊,可不可以屏蔽掉啊?
  
  跡部景吾優雅的撫了撫眼角下的淚痣,見她仍是直勾勾的盯著自己,不禁又勾起優美的紅唇。
  
  「啊恩,醒了?正好,淺間太太剛來,說完晚做好了,讓我們去吃晚飯。」
  
  「……哦!」淡心仍是愣愣的。
  
  跡部景吾有趣的看著她難得傻愣的表情,然後視線移至依然睡得像隻豬仔般幸福的綿羊,不覺額角一跳,撫了撫和服上的褶皺,然後直接起身走過去,很不華麗的扯起綿羊和服前襟,拍著他紅撲撲的臉蛋。
  
  這兒沒有樺地在,女王大人沒法指揮高大可靠的樺地當搬運工,更不可能勞架自己的尊手去扛一隻睡死的綿羊去飯廳,所以,讓他自個醒來走路吧。
  
  「啊恩,慈郎,起來了,淺間太太說該吃晚飯了,可別讓本大爺久等哦……」
  
  這是赤果果的報復啊,燦爛的笑容使少年整個人比天空的夕晚嵐更耀眼,讓人移不開目光。
  
  淡心看著笑得像個惡作劇般的少年,直到某隻羊在不堪搔擾下痛苦的醒來,直嘟著嘴抱怨說「小景好討厭」時,忍不住笑了。
  
  ——————分割線一下吧——————————————————
  
  午時,風雨雷電肆虐之時,某隻羊使勁兒敲響了隔壁跡部大爺的房門。
  
  「小景,下雨了,打雷了,好可怕啊啊!!!」
  
  雙手使勁的按放在手提電腦的鍵盤上,跡部景吾忍著抄起桌上的茶盞直接甩過去的衝動,微笑著看某人大咧咧的闖進來,嘴裡說著可怕臉上卻無一絲害怕的痕跡。
  
  芥川慈郎並不期待他有什麼反應,也不知道自己的出現嚎叫破壞了某大爺剛才辛苦做出的企劃,差點一個刪除鍵刪除掉。
  
  「小景,聽說女孩子都是害怕打雷的,是咩?」
  
  跡部景吾慢條斯理的將文檔存案,「啊恩,誰說的?」
  
  「侑士!」毫不猶豫供出原話者。
  
  「……」
  
  額角青筋一跳,跡部景吾決定回東京以後,要好好同忍足侑士那匹誤人子弟的關西狼懇談一次,免得總是教壞小動物。教壞小動物也不要緊,問題是別扯上大爺他啊。
  
  「吶吶,小景,身為男人,而且是可靠的、有責任心的男人,是不應該讓女孩子感到害怕的,是吧?」
  
  這句話倒是不錯,可總覺由這只不諳俗事的綿羊說出來實在是怪異了些。
  
  跡部景吾連眼皮也沒撩一下,繼續盯著電腦屏幕,腦海裡想起那些母貓(女生)人前嬌羞柔弱的樣子,私底下卻是另一副醜陋可鄙的德行,心裡保留意見。
  
  「小景,下雨這麼大,電閃雷鳴的,淡心是女孩子一定會覺得害怕的啦……所以,我們去找她吧。」
  
  「……」
  
  「小景,去啦去啦,電腦有什麼好玩的?淡心那兒有好多奶奶特地為她準備的珍藏的書哦,有些連大學的圖書館也不一定有呢,它們的價值最符合小景你的華麗美學了,你一定會喜歡的……小景,去啦去啦,淡心是女孩子,身體又不好,說不定她現在一定是害怕得說不出話來了,我們是男人,有義務讓她安心……小景,去啦去啦去啦……」
  
  於是,無限循環聒噪的噪音在跡部大爺耳邊無限迴響。
  
  最後,終於風雨無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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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四章

  東京。
  
  「哎,今年夏天真是反覆無常啊~聽說昨天太平洋熱帶氣旋引起的颶風從西岸登陸,整個岡山狂風暴雨,差點沒變成水城!」
  
  辦公室內,俊美邪氣的醫生端著單耳瓷杯,細細的品嚐著鮮濃的水果茶,瞇起眼看向窗外晴朗的天空,一點也看不出昨天的陰雨綿綿。
  
  「你管得真多!」
  
  「喲,我還不是為你家的少女擔心嘛,別忘了你家少女還在岡山悠閒著呢!」
  
  「哼哼,那又怎樣?」
  
  「嗤,真難伺候!」忍足憂一放下單耳茶杯,換了另一種說話方式,「阿謙,難得喲,你這大忙人竟然肯屈尊降貴而來,真是讓我受寵若驚啊~」無視保刈謙抽搐的臉,忍足憂一心情大爽的從辦公桌上翻出一沓文件,「喏,這是佐騰先生E--mail過來的體檢報告表,你家那位老太太健康得很,完全沒有一個七旬老太的自覺,比我家那老頭子還能折騰,看來她搬出本家窩在那種小地方也有好處的……」
  
  對他調侃又囉嗦個沒完的話,保刈謙只是輕飄飄的瞟了他一眼,認真翻閱了會,看不懂一些專業名詞,直接問道:「那淡心呢?」緊張與關心之情溢於言表。
  
  忍足憂一捏了捏英挺的鼻樑,皺起眉頭,這讓保刈謙心猛的一陣吃緊,盯著忍足憂一的目光銳利而不客氣起來,偏偏某個天生少根筋的醫生完全不放在眼裡,慢悠悠的走進辦公室的小廚房,又去泡了壺水果茶出來,倒了一杯繼續喝了起來,末了,還很愜意舒服的吧唧了下嘴。
  
  保刈謙瞇起眼睛,冷冷的看著他,也不急著催促。
  
  忍足憂一滿足後,方從桌上那沓文件中又抽出一個文件夾,翻了翻說道:「阿謙,你家的少女,是有些棘手。她是早產兒,天生不足,抵抗力比之一般人弱。這也沒什麼,後天食療也可以彌補,只是……」
  
  「只是什麼?」
  
  「你應該知道,她的心臟有點小問題。」
  
  「不是說只是心臟瓣膜病麼?」保刈謙一臉不快。
  
  「什麼只是『心臟瓣膜病』?聽你胡吹!不是,定是哪個庸醫誤導你了,這病若不注意也會釀成大禍的。值得慶幸的是現在醫學發達,只要動個手術少女應該會好了。」專業領域不同,忍足憂一知道多說保刈謙也聽不懂,索性不說了,「其實少女的心臟瓣膜病是潛伏期,一點也不嚴重,只是她體質太弱,抵抗力連個五歲孩子也比不上,幸好平時注意,她才能像個正常人一般生活,只是一些小病之類的就難免會頻頻復發……」
  
  「所以淡心才會經常生病是吧?」保刈謙戳斷他的長篇大論。
  
  「啊,你這傢伙不要小看一些感冒發燒的小病哦,這些小病有時也會要人命的,特別對你家少女那種弱不禁風的體質而言。」
  
  保刈謙實在不願意相信,他眼中溫溫淡淡的淡心是這麼脆弱的女孩。或許,仍是他關心不夠吧?
  
  保刈謙有些自責,當年美紗姐姐被他們逼得離家出走時,他還只是個孩子,什麼也不能做,連去尋找的力量也沒有。長大以後,有了自己的能力,他卻因往事而怯場止步,即便找著他們的下落,仍是不敢去看望他們,不料這一遲疑,便是抱憾終生。
  
  …………
  
    
  忍足憂一見某只的背景色調快黑化了,搖搖頭,沒有什麼誠意的安撫道:「吶,阿謙,其實也不必這麼在意,你家的少女可是個強人吶,她自己懂得怎樣對她才是最好的,這麼多年來她一定比任何人都清楚自己的身體吧?以我這醫學權威的眼光來看,你家少女再活個幾十年絕對沒問題!」
  
  保刈謙猛的抬頭瞪他,聲音自牙縫間擠出來,「你是故意的!」
  
  故意前面誤導後面混淆視聽,忍足家的異類,這麼多年依然是一個沒神經又大膽的惡劣份子。
  
  忍足憂一痞雅一笑,舉起單耳瓷杯吹了吹,舉手投足間帶著忍足家天生的優雅邪氣,迷人極了。
  
  「阿謙,其實你家的少女那個脾性啊,真是讓人頭疼哎,就像個不問塵世的尼姑,我覺得吧,你現在要擔心的不是她的身體狀況,而是她有一天會不會想不開出家去了吧!」
  
  聞言,保刈謙抿唇一笑,眼中的計算光芒飛快掠過,「我不會讓那種事情發生的!」若是這樣,他寧願現在就將某只打包嫁人了,讓某只組家庭去,或許,這對她而言比較有歸屬感吧?
  
  不確定的想著,保刈謙又憶想自家那慈愛無比的母親給那兩名年輕人的配對,只能搖頭歎息。慈郎是很好,但他還是不贊同表姐弟之間近親結婚,有違科學,對後代的健康與智力是個大威脅。
  
  能將向來沉著穩重得像個老頭子般的保刈謙挑唆成這樣,忍足憂一倍感榮幸,聽他的說法,不禁令他興致勃勃,「啊,阿謙,你不會是想要為你家少女物色老公人選了吧?你就那麼急著想當岳父?相中了哪家的兒郎?可否告知,我也是很關心你家少女吶~」
  
  什麼岳父?這只真是不會說話!保刈謙嘴角逸出不屑的諷笑,只當這人的話為耳偏風。
  
  知道忍足憂一雖然看起來不靠譜,但有真憑實學的,聽了他的保證,保刈謙放下心來,決定今後要特別注意淡心的身體。
  
  兩名多年的好友悠閒的坐在醫院的辦公室裡,喝著水果茶——保刈謙真是不喜歡這種水果茶,偏某個醫生喜歡,決定下回來這兒順便帶罐紅茶來送給這隻,教教他一些男人才該品享的口味——然後,閒聊一些生活上的事情。
  
  …………
  
    
  「咚咚……」
  
  敲門聲響起,兩人停止了說話。
  
  「請進!」忍足憂一說。
  
  保刈謙悠然閒適的坐在靠牆的沙發上,喝茶微笑。
  
  原本以為是護士小姐送資料過來給忍足醫生,不料推門進來的卻是名俊俏出色的少年。
  
  「喲,瀧君,真巧啊!」忍足憂一一副好不驚訝的模樣,保刈謙灼熱的目光如刀般刮了他一眼,然後淡定的放下單耳茶杯,斯斯文文的微笑向來人點頭。
  
  「忍足先生、保刈老師,打擾了!」少年恭敬的朝兩人鞠躬。
  
  「現在是假期,不用這麼拘束的叫我老師!坐吧!」保刈謙說。
  
  少年漫不經心的點頭,心思顯然也沒在這上頭,上前坐在保刈謙對面的沙發上,茶色氤氳的眼眸定定的看著保刈謙,單刀直入的問:「保刈老師,請您告訴我,淡心在哪兒?」
  
  保刈謙雙手交疊在膝蓋上,斯文有禮的微笑,「瀧君,請問你是以什麼身份提出這個要求呢?」
  
  聽罷,一旁的忍足憂一同情的看了少年一眼,笑瞇瞇的為少年倒了杯水果茶,可惜少年注意力根本不在上頭。
  
  少年愣了愣,氤氳的茶色眼眸流轉著燦爛的光華,微微的笑了,如月般溫雅和緩,讓人不禁也笑起來,「我是她的婚約者,淡心是我的未婚妻!」少年揚起驕傲的下頜,不容質疑的說。
  
  保刈謙斂去臉上的溫和,犀利的目光可以將人刺穿。
  
  「瀧君,據我所知,你已經放棄了那則不被人歡迎的媒妁之約,它本就不被法律所認同,更甚者,當你將淡心否定時,你早已失去資格了!淡心和你,現在已沒有關係。」
  
  「這是誤會!」少年咬著牙說,「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也不會捨棄淡心,我陪伴了她十幾年,這麼長的歲月不是一句否定便可抹殺掉的!我一直知道她會是我的責任與羈絆,我也一直在努力著——」
  

  第二十五章

  「這是誤會!我從來沒有這麼想過,也不會捨棄淡心,我陪伴了她十幾年,這麼長的歲月不是一句否定便可抹殺掉的!我一直知道她會是我的責任與羈絆,我也一直在努力著——」
  
  少年盯著保刈謙的眼,認真的說。
  
  「責任?!只是責任?」
  
  「……我喜歡她,我是真心的!」少年真誠的說,溫和的語氣,不容質疑,「從知道來到我面前的那一刻起,我就下定決心了。」
  
  「可是,結果你就是這麼對待你喜歡的女孩的麼?瀧君,你讓我很失望!」保刈謙厲聲說,氣勢逼人:「你可知道那天的事情是一種怎樣的傷害?」
  
  一個大家族如棄敝履般除名,不承認她的存在也罷了,接著又是從小一起長大、信賴有加的男孩子轉身離去,沒有給她一絲反駁的機會,還有親生父母接她回家時的車禍……這讓一個才十幾歲的女孩如何受得了?
  
  保刈謙感到心痛,特別是想到那名溫溫淺淺的少女淺薄淡斂的眼眸,彷彿沒有什麼東西可以讓她擱置在心,就覺得難過不已,為她心疼擔憂。他知道這件事不能怪這少年,他也有自己的不得已及苦衷,一切只是該死的巧合,只是發生得太過突然,讓人措手不及。
  
  可是,他就是忍不住想遷怒,忍不住埋怨年少的輕狂無知,怨懟少年不夠堅定的心,氣怒少年不夠細心與輕易的背棄,憤恨少年的感情是如此的淺薄,連喜歡的心情都無法堅守……很多很多,在他眼裡全部都成了一種錯誤。
  
  「瀧君,你知不知道,那天,淡心差點死了!在送去醫院的時候,她全身都是血,幾度休克,面無血色幾乎讓我以為她……我拚命叫她名字和她說話,讓她活下來……她每次清醒,都是一種折磨,會痛得全身麻痺,只有注射藥劑才能讓她好好休息,她——」
  
  「阿謙,夠了!」
  
  一聲大喝,忍足憂一攫住保刈謙的手臂,力道大得可以留下瘀血,卻足以教失去控制的理智拉回來。
  
  保刈謙猛然驚醒,見對面的少年一臉蒼白,臉皮微微的抖動著,額角滲著細密的冷汗,氤氳美麗的茶色瞳眸裡溢滿難言的痛楚,只能機械的看著怒火洶洶的自己。
  
  保刈謙突然覺得一切很沒意義,覺得很諷刺。
  
  他自己有什麼資格去苛責一名在感情上還不太成熟的少年人呢,在這一切發生之前,他也同他們一樣做著殘忍的事,漠不關心,將清水夫婦所有的信息捏在手中卻從來沒有去看過他們或幫助他們。直到一切不可挽回,開始悔之莫及。他痛恨年幼時的自己不夠強大到可以保護家人,長大後又痛恨自己不夠坦率,沒有勇氣去面對所有的事……
  
  他其實沒有權利這樣去責備他,他一個大人都做不好的事情,又怎能指望還不成熟的少年可以做得更好?
  
  心中千回百轉,痛到極至,卻只是一瞬間的事情。
  
  保刈謙的失態只是短短幾分鐘,馬上清醒,又是那個斯文有禮、謙雅溫和的保刈謙。
  
  忍足憂一見他神色安定下來,便知道保刈謙鎮定下來了。微微一笑,坐在一旁撥弄著單耳瓷杯上的茶蓋,看著他們。
  
  保刈謙抿了抿唇,沉澱了下心情,打量面前的少年。在不知道他是清水家與瀧家私下指定的婚約者時,他倒很欣賞這名少年,溫文內斂、沉穩淡定,一身光彩卓絕,猶如天上的皎月般讓人不由自主喜歡,吸引人們的目光。可是,在發生那件事之後,保刈謙是絕對不可能再持繼他和淡心那樁不被承認的婚約了。
  
  既然兩個家族都不想承認並履行這樁婚約,還留著它做什麼呢?
  
  淡心與他不適合。
  
  他們若在一起,淡心也許是一輩子都無法體會到什麼是男女、夫妻之間的感情吧。或許人生就如同她眼眸裡的世界,永遠是那麼淺薄淡然,沒有一絲起伏。
  
  保刈謙有這種感覺,他不願意淡心有個白開水一樣的未來,總是一種遺憾。這是他的自私與偏坦。
  
  …………
  
    
  「瀧君,今天是我失態了!」保刈謙歉然的說,輕歎一聲:「回去吧,淡心她現在不在東京!」
  
  「吶,少年,今天先回去吧!」忍足憂一拍拍少年的肩說,不意外得到保刈謙一個瞪視。
  
  少年扯了扯唇角,茶色的眼眸望向保刈謙,良久,清楚的、執拗的說:「保刈先生,我陪了淡心十五年!我不想放棄!」他深呼吸了口氣,「這次打擾你們了,我很抱歉!」
  
  少年有禮的鞠躬,然後離開,纖長挺拔的身影將大家族子弟的驕傲與氣質融合得恰到好處的完美,讓任何一個人都不會有意見。
  
  無論表現的怎麼溫文內斂,他到底是在竟爭激烈殘酷的豪門世家長大,怎能如此沒主見的任人安排他的人生?怕是也有自己的堅持執著吧。
  
  忍足憂一望著少年離開的背影微哂。
  
  「我覺得他的本質不錯!」忍足憂一說。
  
  保刈謙一記必死眼神橫來,眸泛冷光。
  
  忍足憂一馬上舉手投降,坦白道:「好吧好吧,是我的錯,我不該雞媽媽的透露他消息。可是,阿謙,你知道淡心的心意麼?少年人哪個不輕狂不會犯錯?畢竟他又沒……呃,算了當我沒說。我記得吧,中國好像有句話是這麼說的:打擾別人戀愛會被驢踢的喲!我不想給驢那種髒兮兮的動物踢!」
  
  這不是淡心掛在嘴邊的話麼?
  
  保刈謙微愣,然後忍俊不禁。
  
  「憂一,他們不合適!」
  
  「性格來說,確實有點……但感情之事誰又說得準呢?」文藝青年忍足醫生一臉夢幻,惹來滿臉黑線。
  
  保刈謙好笑的重重拍了好友肩膀一記,一副哥倆好的模樣。忍足憂一馬上擺出一副呲牙咧嘴的疼痛表情,生生破壞了忍足家賦予的美貌氣質,若讓醫院那些愛慕他的小護士們看見,一定會大跌下巴。
  
  「哼,好女不吃回頭草!改天我會給淡心找個英俊多金又疼老婆的好男人給她當老公!」
  
  愛操心的父親!忍足憂一戲謔的想,一臉壞笑,「英俊多金?疼老婆?不知保刈先生是以哪種作標準?吶吶,若不是知道你這小子與觀月家的妖女的感情,我還真以為你禽獸的愛上自己的侄女了呢,恨不得將她娶回家拱著哩!」
  
  「胡說些什麼!」保刈謙瞪了他一眼,惱恨這只滿腦子的黃色豆腐渣。
  
  可惜某只從來不將他的冷視放在眼裡,咬著保刈謙的話不放。
  
  「喲,還說呢,不吃回頭草?你小子不是早就啃了觀月凌那株回頭草了麼?」
  
  「我是男人!」一本正經。
  
  「……」
  
  男人就允許吃回頭草?
  
  英俊邪氣的忍足醫生終於忍不住笑噴了。
  
  …………
  
    
  忍耐著聽了忍足憂一嘮嗑了一個小時沒營養的話,保刈謙終於得以告辭離開,開著車轉到街上去有名的蛋糕店買了盒美味的抹茶蛋糕,方驅車回家。
  
  回到家,打開門,便見到新婚的美麗妻子像只慵懶的貓兒一樣赤腳窩在客廳大大的沙發上瞇著眼看商業雜誌,見到他回來,臉上露出甜蜜的笑容。
  
  「謙,回來啦!」
  
  保刈謙傾身親親妻子美麗的臉蛋,含笑應了聲,便回臥室換衣服去了。
  
  觀月凌目送他消失,垂眸看著擺在膝蓋上的商業雜誌,正好翻到的那一頁中,是一副精美的彩色攝影圖畫,上面是一個坐在一間豪華的辦公室裡的男人的照片,表現出一種大集團企業家斐然的氣勢,又混合著上流社會貴族的華貴與優雅。
  
  畫裡的男人是個很有魅力的英俊男人,華貴、倨傲、優雅、從容、年輕,完成是一副成功男士的模樣,輕易可以擄獲所有女性的目光芳心。
  
  觀月凌動了動,目光落在書頁左側的那一行放大的名字上,貓樣的眸子瞇起,美麗的臉龐露出了厭惡的表情。
  
  清水辰也……
  
  …………
  
    
  岡山,保刈別院。
  
  古老清雅的和室裡,日光明麗。
  
  少年一目十行的瀏覽著從東京E-mail過來的資料信息,沉斂的鳳目平靜似水。
  
  半晌,少年按下Delete鍵將文件乾脆的刪除,慢條斯理的關掉手提電腦,然後捧起擱在桌上的茶盞淺淺抿了一口,嚥下喉的是淡淡的甜香時方發現這茶竟是某個少女經常慣喝的花茶。
  
  「清水政也、保刈美紗、清水辰也……原來是這樣……真是不華麗呢!」
  
  少年翹起唇角,優美的紅唇逸出張揚的笑痕。
  
  將茶盞中的花茶慢慢飲盡,少年修長白晰的手指摩娑茶盞邊沿的花紋,口腔淡淡的香味擴散,令他瞇起微挑的鳳眸。
  
  「跡部君,在麼?」
  
  少女溫和的聲音在安靜的空間響起,然後便是淡斂寧靜至朦朧的身影自半開的紙門晃現,慢慢佔滿了整個眼簾,溫溫淺淺的笑容依舊平淡平凡。
  
  「啊嗯,有事麼?」
  
  跡部景吾合上電腦,站起身。
  
  淡心微微一笑,「跡部君,現在天氣正好,山上那一山的白桃成熟了,慈郎正想去後山摘桃子呢!」
  
  跡部景吾對這種事已經能很淡定的視之了,在這個女孩子面前,總是不由得放鬆了自己,遂也微笑道:「是麼?慈郎今天沒睡著?」
  
  淡心努力調整表情,「跡部君,你知道的,慈郎很喜歡大自然。」
  
  芥川慈郎最大的本事可以做到隨時隨地陷入睡眠,但遇到感興趣的東西,絕對可以燃起熊熊火焰,赴以最大的激情。咳,這樣子與青學某個一拿起網球拍就「Burning」的雙重性格的很像呢。
  
  這種時候,無論是向來隨和的淡心,還是囂張華麗的大爺,都只能是無奈配合的,沒有人可以止了綿羊的激情。
  
  「啊嗯!」
  
  跡部景吾對那只和他一樣不通事務、不識五穀雜糧的羊表示懷疑與記上小小的一個怨懟。
  
  啊恩,明天網球場上走著瞧!
  

  番外(一)

  今天的醫院很熱鬧。
  
  醫院的產房外,圍轉著一群年輕出色的男女,或站或坐、或走或踱步,皆忍耐不住的將目光不時的盯在緊緊閉合的產房的門上。然而產房的隔音效果可以說是該死的好,不說無法讓人窺視到一絲動靜了,連丁點的聲音也傳不出來。卻也是這種沒有動靜的沉寂,讓產房外的人期待又焦急不已。
  
  偶爾有一些醫生護士小姐們走過,看到產房外等候的幾名年輕的男女,會忍不住露出驚艷好奇的眼神,不禁猜測著產房裡的產婦的身份來。
  
  不過,這些現在都不在這群人的關注範圍就是了。
  
  「該死,都三個多小時了,為什麼還沒生出來?!」擁有一頭酒紅色飛揚頭髮的帥氣男子咬著牙,貓樣的眸子惡狠狠的瞪著沒有一絲動靜的產房大有下一秒就會馬上踹門而入的狠勁。
  
  聽到這種類似殺意的語調從男子口中迸出,在場的人,無論大人小孩子一瞬間都有種一身在夢中的錯覺。
  
  難道女人生產真的可以逼瘋等待中男人?
  
  男子這時已經沒心思理會週遭的人怎麼想了,只覺得自己在這種等待中快要忍不住砸了醫院衝進去,可又怕嚇著產房裡的妻子,不得不忍耐著。這種時候,無論是誰,都有權利衝動任性,男人也不例外。
  
  「……七月沒事吧?會不會很痛,寶寶怎麼還不出來?真該死,我不應該聽他們的讓七月懷孕,我以後再也不要孩子了……」
  
  眾人原本緊張的心情在准爸爸無敵失控的碎碎念中,變成了忍俊不禁。
  
  「啊,英二,女人生產都是會痛的,不過我想七月是不會有事的,她是習武之人,身體向來健康,承受能力也強,一定會平安無事的!」溫和的聲音,極有說服力,卻仍是說服不了擔憂到快失去理智的大貓。
  
  「大石,我好擔心!」菊丸英二帥氣的五官扭在一起,像團包子一樣的愁眉不展,「大石,我知道七月身體健康,可是聽說女人生產是件很危險的事情,又是頭一胎……我想起淡心生景瑟時,差點……我……」想到年少時的那段記憶,菊丸英二面色慘白、渾身冷汗直冒。
  
  當年跳脫可愛的少年,至今已是將要為人父的穩重男子,但某些時候,仍是跳不脫少年時的一些小習性。看到這樣的男子,眾人皆忍不住露出懷念的神色。
  
  大石秀一郎瞄瞄一邊坐在休息椅上視線飄忽、摸摸鼻子不好意思訕笑的女子,眼中掠過絲笑意,也明白好友此刻的心情,畢竟他也是經歷過的。大石秀一郎慶幸他那視七月如命的妻子前陣子帶團去中國參加國際武術交流大會了,不在這兒,不然依妻子那衝動的性子與破壞能力,這家醫院恐怕要被她拆得一片磚瓦都不剩。
  
  想著,大石秀一郎低首看著緊緊拉住他大手呆在他身邊的乖巧安靜的女兒,摸摸女兒編著小辮子的腦袋瓜子,柔聲道:「小憐,安慰下你英二叔叔吧。」
  
  穿著公主紗裙的粉嫩可人的小女孩朝父親甜甜一笑,脆聲道:「英二叔叔放心,七月姨姨會平安生下小寶寶的!媽媽說聖誕老爺爺會保佑七月姨姨的~」
  
  這關聖誕老人什麼事兒?
  
  眾人似笑非笑的聽著小女孩的童言童語,有幾個人忍不住輕笑出聲,皆暗忖:這種荒謬的想法也只有某只BT才教得出了。
  
  小女孩的臉蛋紅撲撲的,眾人的目光讓她有些害臊的往父親身邊躲。
  
  大石秀一郎絲毫不介意女兒的童言,笑笑的任女兒小小軟軟的手揪住他的衣服,往他身邊靠。
  
  菊丸英心可沒心思笑,臉色仍是難看的。這時,一個小小的身影撲了過來,親親熱熱的抱住菊丸英二的腿,抑起一張完美無瑕的美麗小臉蛋,拉著好聽的童音,嫩嫩的、很迤邐說:
  
  「英二叔叔,放心吧!我爸爸說依七月姨華麗的強悍,是絕對不需要擔心的!忍足叔叔也說七月姨和寶寶很健康呢~英二叔叔,寶寶是男的還是女的呢?景心希望他是男生,這樣景心就可以嫁給他了……」
  
  小女孩語不驚人死不休的宣言,當場將一干大人震翻了,瞠目結舌的看著小女孩一臉傲嬌的表情,華麗得不得了,卻是讓人無語的囧囧有神。
  
  連被求婚的未來爸爸也驚呆了。
  
  然後,一道帶著不屑的聲音響起,打破了小女孩帶來的死寂。
  
  「嗯哼,你要嫁給小寶寶?就憑你這小丫頭片子?笑死人了,七月姨姨的寶寶才不會嫁給一棵水仙花呢!」
  
  一名年約五歲的黑髮小男孩不掩飾語氣中的鄙視與嘲笑,美麗的瓜子臉兒難辯雌雄,給人一種如同水晶一般的剔透玲瓏,微微捲翹的柔軟黑色髮絲如絲綢的亮滑,讓人忍不住想親手撫弄一翻,卻又退縮於小男孩形於外的驕傲氣場,讓人不敢輕易造次,五官精緻美麗,是連女子也是難以比及的精美。
  
  所有的大人們一見這兩小孩的架式,臉上擺出一副「又來了」的表情,卻沒有阻止,反而興致勃勃的觀看。
  
  小女孩雖然遺傳了其父的外貌性格,但年齡尚幼忍耐力和攻擊力都不強,小屁孩還是很好撩撥的,一下子便氣鼓鼓的跳出來與相看兩厭的親梅竹馬的小朋友掐架起來。
  
  「啊哼,本小姐就是要嫁給七月姨姨的寶寶又怎麼著?」小女孩叉腰,很有氣勢的哼道:「觀月渢,你這不華麗的傢伙,別以為你以後要嫁給我家哥哥就敢拿矯!本小姐不接受你的嘲笑,你還是收斂一下你的壞嘴巴,若得罪了本小姐,本小姐可不會讓你進我們跡部家的大門!你就等著當棄婦吧你!」
  
  小女孩神氣活現的說,瞬間有人噴笑有人搖頭,更有人黑了臉。
  
  水晶般的男孩粉團團的小臉憋得通紅,可愛得像顆小包子,差點忍不住要咆哮大吼,幸好小男孩記得父親的教導,在女士面前要做個有教養的紳士——即便這個「女士」沒有一點女士該有的行為。
  
  「誰要嫁給景瑟哥哥了?我是男人,才不會嫁人,不用你擔心!你現在該擔心的是你自己吧?」小男孩青潤的桃花眼透著幸災樂禍,「我媽媽說了,英二叔叔的孩子無論男女,將來都是要嫁給景瑟哥哥親上加親,可沒你的份兒!你才是棄婦!」
  
  此言一出,眾的視線轉到某位穿著一襲桃紅色衣裳的溫婉女子身上,女子回以大伙更加無辜清和的目光。
  
  眾人默默移開視線。
  
  「才不會呢!哥哥太老了,配不是英二叔叔家的孩子啦~本小姐今年才三歲七個月,媽媽說女大三抱金磚,剛剛好!」小女孩得意洋洋,不忘諷回去:「哼哼,你這不華麗的傢伙還是為你自己想想吧,嘴巴這麼壞,當心將來嫁不出去……」
  
  「都說了我是男人,是男人,不會嫁人,你不認識字麼——」
  
  小男孩幾乎暴跳如雷,兩個小孩子原來只是口角的意氣之爭,最後發展成令人哭笑不得的常識性角辯了。
  
  「……」
  
  眾人無語兼囧囧有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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