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在半路上看到街邊的水果店竟然有新鮮上市的橘子,天性中對橘子有某種狂熱傾向的某橘子控一個不小心,買了一大袋橘子抱回家。
在換手了N遍後,眼看就要到家門了,淡心終於鬆了口氣,正要加快步劃,突然見到清水宅不遠處有個盤發的女人背對著自己,正彎著腰撿拾地上灑了一地的東西。仔細瞧,都是一些平時會見到的日用品,還有一罐綠茶葉之類的。估摸是正購物回來的吧,購物袋子不堪負重,中途裂了,使得東西都灑了。
這種時候,只要有點良心善心的人都會去幫忙,況且是在紅旗下長大的有禮貌的少女,更不會漠視。
所以,淡心很自然的上前幫忙了。
「啊啦,真不好意思,麻煩你了呢1
女人很有禮貌的說,聲音很溫柔和煦。淡心抬首朝她笑了笑,說道:「不必客氣。」
這是個很年輕美麗的女人,打扮是時下能常看到的家庭主婦,約模三十來歲,表情和聲音都很溫柔,給人一種很端莊溫柔的感覺。不過,這只是假像,不久以後,淡心很快就知道了。
拾起一罐盒裝的高級綠茶葉和一些零碎的東西,淡心看收攏在女人雙臂中的物什,還有地上那個破了的購物袋,想了想說道:「我家就在那兒,如果不嫌棄,就到舍下喝杯茶,我找個袋子幫你裝東西吧。」
端莊的家庭主婦不著痕跡的打量她一下,向淡心指示的房子望去,美目劃過瞭然,嘴角上揚,溫柔不失禮的說道:「啊,那就叨擾了!原來你是清水家的孩子呀,我經常經過這兒,和你父母都打過招呼呢,聽他們經常提起過你,卻很少看見你呢。我叫手塚彩菜,你叫我彩菜阿姨就好了。」
「我叫清水淡心。」淡心漫不經心的說道:「因為我身體不好,大多時間都是在醫院住醫的多。」
「啊,真是對不起1手塚彩菜的聲音充滿了歉意。
「沒關係。」
淡心不甚在意的說,神色淺淺淡淡的,走到家門前,淡心將懷裡的東西攏在一隻臂彎裡,騰出一隻手打開門,然後請客入室。
真是個特別的孩子!不張揚不內斂,平凡得恍若一扎進人群中就消失了。
手塚彩菜愉悅的想,跟著淡心走進清水宅。打量那渾身上下散發著淺淺淡淡氣蘊的少女,臉蛋不大不小,五官明明很精緻耀眼,卻奇異的惹不起人們的眼光的注目,就如同被隱匿在烏雲中的皎月,不受人關注,甚至可以讓人忽略。不過,看她始終淺淺的笑著,有條不紊的為你忙進忙出,會讓人心裡有種很舒服的感覺。
將東西搬進房,淡心請手塚彩菜入坐後,將手塚彩菜的東西放在客廳在矮几上,再將那袋橘子抱進廚房,神色愉悅的洗了十幾個盛在水果盤裡,端上桌,然後從冰箱裡將那壺冰鎮好的花茶拿出來待客。
剛從外頭曬太陽回來,全身悶悶粘粘的,喝一杯冰涼的花茶是最美的享受了。
「抱歉,我身體不好,飲食方面有些缺乏,向來只能喝白開水和茶,沒什麼好招待的。」淡心抱歉的說。
「不要緊,我家人都愛喝茶呢,連我那兒子最愛的還是鰻魚茶呢。」手塚彩菜抿了口微甜的花茶,然後笑瞇瞇的說,絲毫沒為自己的胡說八道有丁點不自在的表情。「咦,這茶的味道真特別呢,香香甜甜的,是加了什麼東西麼?」
「嗯,煮的時候我加了點蜂蜜。」
……
有「鰻魚茶」這種茶麼?
淡心臉上打上個問號,然後進廚房尋找個能裝東西的堅固袋子,幫手塚彩菜將東西一件一件有序的疊進袋子裡。
「真是謝謝你了,清水桑。若不是你,我剛才還不知道該怎麼辦呢,一個不小心就買了太多東西,沒想到購物袋會裂了。」手塚彩菜感激的說道:「原本我是想讓我兒子陪我一起去買東西的,偏偏他在學校的社團有什麼事,不能早回。」
「啊,不必客氣,舉手之勞罷了。夫人可以叫我淡心便可。」本質上是根深蒂固的中國人,淡心還是習慣別人直呼她的名字,而不是陌生的姓氏。
「那你叫我彩菜阿姨便好。我住在另一個區,離這兒只隔了一條街,很近的呢,才十分鐘的路程。」手塚彩菜很熱情的說。
「哦。」淡心應了聲。
手塚彩菜瞧了瞧這幢乾淨而簡約的房子,溫柔的問道:「怎麼只有你一個人在麼?似乎好久未曾見過清水先生和清水太太了呢。」
淡心見她疑惑的神色,略一想便明白了。清水夫婦驟然罹難,除了保刈謙,這個世界上還會有誰關心呢?想來,左右鄰舍對這事都是不知道的,以為清水夫婦如往常那般去哪兒出差或旅遊了。
淡心眸色略黯,「他們去逝了,是車禍。」
「……對不起,請節哀。」
手塚彩菜滿臉抱歉,因為不相熟,所以也只能說些表面安慰的話,心裡卻有些憐惜。一個年輕的女孩子,一下子從一個幸福美滿的家庭變成了一無所有的孤兒,任誰都會心生不忍的。
…………
喝了茶,吃了幾個甘甜多汁的橘子,手塚彩菜見太陽西下,哎呀了一聲,說道:「我該回家煮飯了,我家裡的那幾個男人啊,都是些大老爺們,若我不在了,他們準得餓肚子不可。」手塚彩菜笑得很滿足,可見她心裡其實是很樂意的,眼睛一轉,不禁說道:「不如淡心今晚來我家一起吃飯吧,就當作是謝禮,人多比較熱鬧呢。」
「謝謝,改天吧1淡心婉言拒絕了,將她送到門口,笑道:「彩菜阿姨再見1
「再見1手塚彩菜笑得分外燦爛,「今天叨擾了,改日淡心有空也來我家坐坐吧,不遠的,就是隔了一條街的手塚宅。」
淡心含笑頷首,淺淺淡淡的笑著,直到將她送走消失,方折回房間,收拾了下客廳,看著矮几上圓扁不一的橘子,拿了一個置於手中,感受它涼涼的皮,不禁想起了另一個世界的人。
「橘子富含維生素C與檸檬酸,具有美容和消除疲勞的作用,真是一種好水果吶,淡水真是愛上了一樣好東西,比墨染的伯爵紅茶有營養多了……」
七月清清冷冷的聲音一本正經的解釋著橘子的作用,對於她們所喜歡的東西,七月都極會有耐心的去查資料,查探宜不宜多食或沉迷。
可是,在這個世界,再也不會有人在看見她抱著一堆橘子回家時,同她分享橘子的酸與甜滋味了。
再也不會了。
第七章
上學是一個問題。
在這裡,清水淡心的身份是青春學園中等部3年5組的學生,而她現在作為清水淡心,一個才十五快十六歲的少女,雖然因為生病休學等原因,大半時間是休學在家或住院,但平時還是必須要去上學的。
只是,國中生哎~讓一個大學快畢業的人倒回去讀國中是不是有點強人所難呢?國中的歲月太遙遠了,她怕自己將所有的東西忘得差不多了。
不過,這個問題在幾天後迎刃而解,不在她的關心範圍了。
因為淡心又住院了。
令人失望的是,這次住院的地方不再是東京綜合醫院,也沒有了立海大的美少年可以臆想了,有只一個化身為女控的男人氣急敗壞的嘮叨不休。
「小舅舅,我的頭很疼啊……」所以拜託你消消音行不?男人不需要太聒噪啊。淡心虛弱的想。
「頭疼?你這壞小孩也知道會頭疼?我還以為你是鹹蛋超人,感冒發燒怕什麼?」口不擇言的男人實在沒有罵人的天賦。
「小舅舅,我不是故意的……誰知道只不過吹個夜風也會得感冒……」
事著濃濃鼻音的聲音嘶啞無力,淡心歪在醫院白色的病床上,緋紅的臉蛋上有抹難以覺察的羞愧。不過是夜晚不睡覺,在陽台上對月懷「古」一下,第二天便得了小感冒,然後在她笑笑不在意的忽略中,小感冒釀成了高燒,又好巧不巧的給來查房的某舅舅發現……於是,風雲變色,某女被迅速打包送進了醫院。
淡心覺得保刈謙小提大作了,但她人小言微,擰不過大聲說話的大人。
「小感冒?你知不知道這個世界上有多少人死於小感冒這種小病的?你……你想氣死我啊?!」
保刈謙壓抑著怒氣說,想吼她,但見她弱弱的歪在床上,神智不清了還要回應自己,不禁心軟起來。
「謙,別生氣了,我想淡心也不是故意的。」趕來醫院探病的觀月凌安撫道,「淡心,你要好好的啊,我和你舅舅的婚禮就在幾天後,你可要當伴娘呢。」
淡心輕輕淺淺的微笑,點了點頭,見保刈謙暗沉著臉,痛心又氣憤的模樣,心裡突然堵得慌,心情低落起來,頭更是暈暈沉沉的,渾身提不起勁。
淡心彎起唇想看仔細床邊的人,卻只能看到模糊的人影晃動。
「對不起……」
淡心輕聲呢喃,聲音幾不可聞。藥效發作,身體裡一波波睡意湧來,讓她抵不住疲憊的神智不清,朦朦朧朧中,似乎聽到了保刈謙難過的聲音說著什麼「……淡心,舅舅從來不想要你的『對不起』啊……」
…………
「謙,讓她好好休息吧!」
觀月凌勸說道,伸手撫上男人的手臂,給予他無言的寬慰,同他一起憐惜的看著床上蒼白瘦弱的少女。保刈謙歎了口氣,和觀月凌一起走出病房。
「小凌,我真是不知道該怎麼辦了。」保刈謙的聲音透著疲憊和無力,「那孩子,那麼孤獨那麼寂寞,什麼也不在乎,淡得彷彿不容於這人世……我第一次見到她的時候,心裡就想,她真是個特別的孩子,發生了那麼多事情,那些生命不可承受之痛降臨在她身上,依然可以笑得那麼淺那麼淡,陽光烏雲入不了她的眼睛。我想,只要我用心一些,再努力一點,一定可以成為她的牽掛,讓她活得開心一些。畢竟美紗姐姐和政也他們都不在了,我就是她唯一可以依靠的親人……可是,似乎沒有用呢……」
他不知道以前的淡心是怎樣的,畢竟他在她生命中出現得太晚,喪失了良機,只能對現在的少女無能為力。這些日子,保刈謙無數次後悔自己為什麼要在美紗姐姐離開後才肯去看他們,以致於留下太多的遺憾,連美紗姐姐和政也的最後一面也見不到。
觀月凌安靜的聽著,溫柔的看著這個向來沉著穩重的男人為了親人而憂傷難過,這樣的傷心不是軟弱,而是為了家人而莫可奈何的無力,遠比任何軟弱更讓她心疼。那要多麼無奈的傷痛才能讓這個沉穩從容的男人逼得如此失態啊?
「小凌,她是美紗姐姐豁出生命留下來的孩子,我不能不管她,她讓我心疼。小凌,清水家那邊其實並不想做得這麼絕情,瀧君那孩子我懂得的,那麼溫柔的一個孩子為什麼會突然做出這種傷害人的行為呢?瀧君從來不會想傷害淡心的。可是,清水辰也逼得太過份了……淡心絕對不能再回清水家!保刈家保護定這孩子了,誰也不能傷害她分毫!」
保刈謙沉聲說,英俊的臉龐陰翳沉沉。
觀月凌微微一笑,「謙,若可以,觀月家不會袖手旁觀的。」觀月凌走上前抱住他的腰,將臉埋在男人的胸膛上,給予他絕對的支持。「謙,淡心是個特別的孩子,別擔心呢,總有一天她會明白的。我想,那一定是因為這個世界上還沒有出現一個讓淡心有歸屬感的人,總有一天,會出現一個讓淡心願意走入這塵世的人。我們幫不了她,但是可是在一旁守護她呀。」
久久,保刈謙輕輕應了聲。
「嗯。」
…………
什麼時候了?
醒來時,天色大亮,一側頭,便可以看見窗外藍藍的天空、白白的雲朵,還有溫暖的陽光散散漫漫的灑落一室。拉回視線,便看見床頭放雜物的小桌子上,瀝青的竹籃上盛著一籃子顏色鮮活的橘子,將單調的病房裝點得不再死氣沉沉。
自從知道她喜歡橘子後,保刈謙每次來看她,都會自覺的帶一籃子橘子給她,就算不能吃,看著心裡也舒爽。
床前吊著藥劑的鐵架子上的點滴已快至尾,透明的藥水在玻璃瓶底晃動,順著滴管往下滴,換點滴的護士小姐不知為何沒有準時出現,手腕被針頭紮得有些痛,卻已是習慣了的。
盯著那快滴至尾聲的玻璃瓶,淡心起身,利索的拔下針頭,拿一支綿簽按壓住手腕上的針口,待針口不流血後,方慢吞吞的起身,直接走到浴室去換下一身單調的病服。
然後,毫不遲疑的走出醫院。
抬頭看看不分時間空間依舊清藍透澈得讓人心疼的天空,淡心抿唇微笑。
聽說今天是東京中學生網球都大賽的第一天,都大賽的會場那兒一定很熱鬧呢。
她突然很想去看看,看看那些以前只的屏幕裡看到的王子們在網球場上奔跑的模樣,一定很快樂。
從小,病弱的身體限制了她太多的自由,曾經的她渴望像普通的孩子那般,能隨心所欲的在陽光下奔跑歡笑,盡情表達自己的七情六慾。為了她這個不可能的心願,於是愛她如命的父母領養了孤兒的璟哥,讓璟哥陪伴了她所有的童年歲月及青春少女多情的歲月。
長大後,璟哥卻離開了她,娶了另一個女人。
即便換了一個世界,她依然沒有辦法擁有一個健康的身體,可以在陽光下恣意的撤歡暢笑。
第八章
人生如粗飯劣餚,心中罵嘴裡嚼;
誰不想快活到老,茫茫人海渺渺;
真情那裡找,歲月又不輕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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下了公車,週遭是一群穿著制服、背著網球袋的學生,放眼望去,年輕的笑臉,散發著青春的活力,讓人也忍不住同他們一起微笑,感受那份飛揚恣意的青春。
頭還是暈暈乎乎的,分不清東西南北,淡心想了想,然後慢吞吞的跟著人們的步劃走著。
唇角逸出苦笑,週遭喧鬧的聲音刺破耳膜,腦袋尖銳的痛著,讓她覺得自己似乎做了件不應該的事。不知走到哪兒,人聲漸少,不知與誰擦肩而過,一抹鮮活的桃紅色,跳躍入視線,在清一色的制服與運動服中出挑而熟悉。
瞬間,欣喜若狂。
淡心快一步上前,捉住那人的手臂。
「墨染……」
低低的歎息,夾雜了些許蒼白喘息,更多的是不確定與欣喜若狂。心臟遽烈跳動著,帶著一種睽違許久的喜悅。桃紅色衣袂的少女偏首,少女典雅細緻的面容上似乎有幾分困惑的神情,那雙青潤的桃花眼裡是完全陌生的迎視。
桃紅色衣袂的少女下意識的發出一個單音,「哎?」
「真的是墨染呢……是我在做夢吧?」
淡心淺淺的笑了,情緒的波動太過於形,讓心臟無法負荷的緊縮,身體晃了晃,雙眼浮現詭暗,看不清面前的東西。糟糕了,身體要昏厥了,果然生病時做出逃院的行為是不妥的。
軟綿綿的身體使不上力氣,似乎被什麼東西支撐住了,淡心動了動脖子,靠在一具溫暖柔軟的肩膀上,不想起身。或許,這只是個夢,只有在夢裡,才會有她們罷。
因為,兩個世界的人怎麼可能再有交集呢?
「……你,還好麼?」
溫婉清華的聲音掠過耳際,讓她覺得很舒服。
「……不好!若你知道我又從醫院偷溜出來,你一定又會對我笑得桃花朵朵開了……」淡心闔上眼,輕輕地說著:「對不起,我又沒有聽醫生的話了,搞得身體越來越差,若七月知道了一定會冷笑三聲,然後冷言冷語地罵人了;三月也會當場哭個不停;你呢,每次都會對我笑得滿室生輝,桃花漫天,差點沒淹死人,害得我晚上做夢都是桃花追債一樣……可是,我根本不想在沒有你們的世界,想著,若生命就此一去,可不可以回到那個世界呢……」
手指摸上一片流水一般順滑的桃紅色衣裳,淡心手指微縮,將之緊緊糾纏在手中,彷彿這麼做,就能抓住什麼。
「墨染,我不知道這個世界到底怎麼了?為什麼你們都不見了,只剩下我一個人來到這個世界,一個人躺在醫院裡……就像度日如年。其實……我已經很習慣一個人了,真的!可是,沒有你、沒有七月、沒有三月的日子,還是……太難熬了……為什麼我會來到一個動漫中的虛擬世界呢?這到底是為了什麼啊?我……咳咳咳……」
咳得昏天暗地,五臟六腑疼痛起來,淡心摀住嘴,不想讓自己太過狼狽。一隻手攬過她的身體,輕輕拍著她的背脊為她順氣。
「你怎麼了?」溫婉清華的聲音還在,讓她覺得很好笑。
「沒……沒事!只不過感冒了,再加上發點低燒,多喝些水就沒事了……」淡心不甚在意地說,淺淡的墨眸微掀,目光迷離渙散,看來高燒仍是未退,使得她腦袋沉沉倫倫的不知所以。掩唇輕咳了幾下,繼續說道:「我好像又得開始住醫養病了呢!呵呵,我竟然會來到了曾經和你們一起看過的動漫世界了。幸好,我還是叫淡心,清水淡心……這個世界也沒大多變化,只是生活中沒有了你們……」
「你先在這兒休息會兒吧,我去……」
……
…………
看來自己的感冒很嚴重,咳得五臟六腑似乎都要移位了,莫怪保刈謙會那麼小提大作的將她打包去住院。
不知過了多久,她聽見清風吹過樹稍發出嘩啦啦的聲音,週遭很安靜,只有遠處陣陣的吶喊及吆喝聲此起彼伏,熱鬧的賽事正在不遠處進行得如火如荼,東京都大會於焉拉開了序幕。
睜開眼睛,只有從濃密的樹稍篩選而落的零星日光跳動在身上,放眼望去,什麼也沒有。其實只是做夢吧?因為太想回到從前,所以就忍不住日有所思了。
良久,樹下長椅上的少女動了動,慢慢地坐起身,長長的黑色髮絲有幾絲伏貼在面頰上,眸子低垂,愣愣地看著手心,唇角不由逸出輕笑。
「呵呵,真好笑呢!連做夢都會夢到她們嗎?可是……好真實的感覺啊!就好像墨染真的也來到了這個世界……是我太奢求了吧?」
坐了會兒,少女慢吞吞地撐起虛浮的身體,搖搖晃晃地走離那片樹蔭。
「人生不是離了誰就活不下去的呢!人啊,一個人其實也可以活得很好……只是還是太寂寞了!」
直到一個人後,才知道,當享受過那樣熱鬧溫暖與滿足的日子,曾經的孤單是多麼的教人難以忍受。可是,卻是再也回不去了!所以,她放縱自己,想著若捨棄了這具殘破不堪的身體,是不是就可以回去了呢?
墨染,那個總是習慣性穿著一襲桃花色衣裳的女子,笑靨清華桃夭的女子,宛若從古老遙遠的古中國絹畫中走出來的如畫仕女,典雅而清華,在人群中的存在總是昭然若現。
墨染、七月、三月,曾經嬉笑怒罵一起共享的朋友去哪兒了呀?為什麼只是一覺醒來,已隔了一層無法超越的時空?
窮極一生也無法見到她們了啊。
微微的歎息,自她唇角逸出,消散在朗日風清的天地中。不遠處,此起彼伏的吆喝聲沸沸揚揚,她知道,正是那一群青春洋溢、活潑健康、擁有夢想的的少年們正在拼灑汗水的比賽場所,正為進軍全國大賽而努力著。
夏日的陽光曬得她頭昏目眩,身體晃了晃,再度要倒下時,不知道是不是撞到了人,身體往後彈時,一隻手突地橫過來抓住她的手臂,免了她跌倒的命運。但不知有心或無意,那不知輕重的抓攫之力在旁人看來極小,卻令她感覺到手臂一陣生疼,昏沉的意識剎時恢復了大半。
「啊嗯,你……沒事吧?」
低磁的聲線帶點迤邐的鼻音在頭頂上方響起,雖然性感好聽,卻挾了點微微的不耐煩及貴氣的疏離。
「唔,沒事,麻煩您了……」
淡心閉了閉眼,終於抬首朝面前的少年感激地笑了笑,有些意外會看到一張精緻到無瑕疵的俊顏。銀灰色的短髮,頎長挺拔的個頭,那身自內而發的張揚氣勢,華麗到驚心動魄的少年。還有少年身後站著一個表情有些木訥的大個子。
好熟悉能詳的組合啊……
可是與她又有何干呢?她只是誤落這個神奇世界的路人甲,不會與他們有任何交集的。
這樣想著,她還是學日本人將禮數做足,朝他鞠了個躬,道了聲謝,慢吞吞地轉身繼續走了。
…………
少年抬起修長秀頎的手,撫著眼角下的一點淚痣,模樣有說不出的華麗高貴、優雅如斯。妖嬈的鳳目難得透出了幾許詫異,也有些怔忡於方纔所見的那雙比黑曜石更漆黑的墨眸,卻又淺淡得無悲無喜,仿若紅塵萬丈、俗世千般皆入不了心般的、淡薄的眸子。他還是第一次見到,原來竟有人可以擁有這樣一雙瞳眸。
只幾秒的失神,天生的自制力令他很快收斂起那份不該有的情緒,轉身繼續朝目的地行去。走了幾步,少年再度回首,看到那道纖細單薄的身影仍像只軟綿綿的趴趴熊一樣,一搖三晃地走著,似乎有要馬上昏厥倒地之虞,修長的眉微微擰成一條麻花。身為男性的驕傲與良好的紳士教育,終於令他下了個決定。
「啊嗯,樺地,跟著她,直到她平安回去她要去的地方!」
「Wushi!」
高大的少年應了聲,朝那道搖晃的身影行去,始終走在她身後幾步遠。
少年雙手插在褲兜上,鳳目遠遠眺著,出色的形體外貌,優雅而尊貴、華麗而驕傲,消融在麗色的燦爛日陽中。半晌,少年收回視線,優雅從容地朝熱鬧的賽區行去。
而那個意外的人,那雙特別的墨眸,不曾落在心頭泛起一絲漣漪。
所有的事情,在這個讓很多人記憶深刻的明媚夏季,就這麼而來,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