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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網王)吾心吾景》作者:霧矢翊【完結+番外】

  番外(二)

  「……」
  
  一群大人囧囧有神的看著鬥雞一樣氣憤憤的兩隻小屁孩子,心道:這哪跟哪呀,才幾歲的小屁孩子,就討論這些亂七八糟的事兒了,是他們的教育出了問題,還是現在的小孩太早熟了?
  
  「媽媽,景瑟真的老得配不上七月姨家的孩子了麼?」
  
  男孩柔軟的聲音不解的問著笑容古怪的母親,沒有發現眾人因他突兀的問題而投諸在自己身上的囧然目光,黑水晶般剔透美麗的眼眸眨也不眨的看著自家向來溫柔的母親。
  
  「哎呀,怎麼會呢!景瑟才六歲,還是個孩子呢1某居心不良的母親溫柔和煦的將漂亮得不像話的兒子摟在懷裡,親親他溫軟可愛的小臉蛋,「若是我們景瑟喜歡,嗯嗯,年齡不是問題,身高不是距離,體重不是壓力,性別不是障礙喲~」
  
  「嗯哼,跡部夫人,恐怕跡部君不會樂意聽見你這翻話喲1男子醇雅優美的聲音透著幸災樂禍。
  
  女子笑瞇瞇的當作沒聽到,繼續對懷裡恬淡乖巧的兒子說道:「媽媽只要景瑟開心就好,景瑟不必理會那麼多!如果不行,還有別人呢,像你三月姨家的昔憐、還有你染姨家的小渢,景瑟喜歡就好。」
  
  被點到名的大石昔憐小朋友抓住父親的衣擺,往後挪了幾步,大石低首看她一眼,笑了笑。
  
  小男孩「哦」了聲,抿著唇安心的靠在母親懷裡。
  
  一旁絕美的男子則黑了臉,暗暗磨牙。
  
  「嗯哼,跡部夫人,請別拿我家小渢開玩笑1觀月初忍耐的說,臉黑黑的蹲下身將在跡部家那華麗的小女王裡受了委屈的兒子心疼的抱在懷裡。
  
  「不是我說的喲,墨染也同意了呢1淡心愉快的將問題踢到某人身上。
  
  墨染摸摸埋在自家父親懷裡的兒子柔軟的髮,笑瞇瞇的對上丈夫責難又無奈的目光。
  
  跡部大爺若知道他家的兩個孩子的想法,估計會氣瘋的。
  
  在場的眾人暗忖。
  
  …………
  
    
  險險佔了上風的跡部家的小公主跡部景心大小姐跑回母親身邊,卻不是很高興的瞪了眼觀月初懷裡的小男孩,然後趾高氣揚的哼了聲,乖乖的趴在母親懷裡,那傲嬌又張揚的囂張勁兒,活脫脫就是某位大爺的小翻版,讓觀月初微微厭惡的撇開了臉。
  
  「爸爸、媽媽,小渢不要嫁人1觀月渢小朋友扯扯父親的衣裳,一臉郁悴的說。觀月初和墨染含笑點頭,下一刻,卻聽到他們的兒子稚氣天真的宣言:「小渢長大了要娶媽媽做小渢的老婆1
  
  「不准1觀月初瞪著懷裡的小子,見他睜著一雙與妻子一模一樣的桃花眼疑惑不解的看著自己,不由得心軟憐愛,開始諄諄教誨起不懂事的小孩子,務必要他培養出正確的世俗觀和價值觀,可別像跡部家的那兩隻。
  
  墨染笑看著父子倆的互動,瞇著眼朝望過來的淡心笑笑,交換一記瞭然的目光。
  
  經這麼一鬧,所有的人心情放鬆下來,連今天的准爸爸菊丸英二也在單純的童言童語中稍稍放開了緊繃至極點的心情。
  
  不久,產房的門終於在眾望所盼中打開了,所有的人都緊張的站起來,灼灼的目光緊盯著走出來的幾位護士小姐們。
  
  疲憊的護士小姐拉下口罩,笑著說:「恭喜了,是龍鳳胎,母親孩子都平安健康1
  
  「龍鳳胎?!1眾人大吼,絕對的驚喜震撼。
  
  「七月——」還沒等眾人反應過來,某個貓樣男子早已憑著優秀的運動神經,穿過眾人朝還瀰漫著血腥味兒的產房跑去,留下幾名護士小姐在後頭焦急的大喊阻止。
  
  混亂中,只聽到一個清脆好聽的童音歡快的說,「太好了,兩隻寶寶,這下子景心和哥哥,可以一人一隻了1跡部家的小公主眉開眼笑的說,頓時一陣哄笑。
  
  …………
  
    
  一個月後,是菊丸家的雙胞胎的滿月宴。
  
  所有認識的人,紛紛從全國各地齊集東京的菊丸宅,很捧場的出席雙胞胎的滿月酒宴。
  
  這些人中,有以前青學的、冰帝學園的、立海大的老朋友,還有菊丸一家、千草一家,滿屋子的人,好不熱鬧。互相見面寒暄過後,大人們看過了新生的嬰兒,送上禮物後,便坐在休息室裡喝茶吃點心,順便聊起他們的生活近況,兩個小傢伙躺在搖籃裡,睜著眼睛好奇的看著圍在搖籃前的幾張小臉蛋,不哭不鬧,安靜乖巧。
  
  「呵呵,雙胞胎的性子和七月真像呢~」不二周助優雅的抿了口茶,溫雅的說。
  
  「啊嗯,真不華麗1跡部大爺雙手交疊在膝蓋上,微仰光潔美麗的下頜說,神色間是驕傲的張揚與高華並重,完全是一副貴族男子的派頭。
  
  「雙胞胎還小嘛,等他們長大點會走了,就該讓人頭疼了1大石秀一郎很有經驗的補充。
  
  「嗯哼,我家小渢可是從來不需要我們擔心~」觀月初一臉驕傲的說。
  
  在座的所有男人瞥了他一眼,沒有搭腔。
  
  另一邊,女人們聚在一起邊喝茶邊同新上任的媽媽菊丸七月交換她們的育兒經。
  
  幾個孩子好奇的圍在搖籃前交頭接耳,兩隻粉嫩嫩的小肉團還不能動,也回以他們好奇的眼神。
  「真的長得一模一樣哎~好神奇哦~」
  
  「他們真的是弟弟和妹妹麼?男生和女生怎麼會長得一樣呢?」
  
  「我媽媽說是異卵雙胞胎~」
  
  「你又知道什麼是異卵了?」
  
  「唔……不知道~」
  
  「哎呀,他們的眼睛的顏色是不一樣的耶~七月姨姨說,黑眼睛的是妹妹,藍眼睛的是弟弟哦~」
  
  ……
  
  嘰嘰又喳喳,幾個小孩子討論得興高采烈,連向來害臊的大石昔憐也忍不住參與進來,坐在一旁的大人們好笑的看著幾個孩子的舉動。
  
  說了很久,雙胞胎仍是安安靜靜的瞅著他們,不哭不鬧,粉團團嫩乎乎的可愛極了,讓幾個新上任成為哥哥姐姐的小朋友很有自豪感。這時,跡部家的兩兄妹對視一眼,然後看向一旁的菊丸英二夫婦二人。
  
  「英二叔叔、七月姨姨~」雙重合奏。
  
  「什麼事,景瑟,景心?」菊丸英二含笑問道。七月挑挑眉,清冷的面容帶著幾分玩味。
  
  跡部家的小公主跡部景心笑得很燦爛,連向來小大人的跡部景瑟也瞇著眼笑得很開心。
  
  「這只是景瑟的1小男孩指著藍眼睛的某只說。
  
  「這只是景心的1小女孩指著黑眼睛的某只宣佈。
  
  「嘎?!1
  
  菊丸英二目瞪口呆。他的兒子女兒就這麼被兩隻小屁孩子瓜分了?
  
  幾位女性已經隱忍不住吃笑,雙肩顫抖。
  
  「哎呀,你們都選好了麼?真是快呀1兄妹倆的母親淡心說,微揚的聲音裡儘是笑意。
  
  「是的,媽媽,我們長大後會將他們帶回家裡好好養的1兄妹倆異口同聲的附和母親。
  
  有人探頭瞧了瞧,「不過,為什麼景瑟選的是弟弟,景心選妹妹呢?難道……」
  
  有人很快接下話:「你們兩個小傢伙將來要搞同性戀情?禁忌的戀愛……真是唯美呀~~」某個資深腐女雙眼冒光,熱切的盯著四個貌似懵懂的小娃娃。
  
  於是,所有的男人在驚愕過後,忍俊不禁的笑噴了,只有某位華麗的大爺很不華麗的黑了臉。
  
  
  番外(三)

  天色將暮,所有的人紛紛告別菊丸英二夫婦,攜著妻兒回家。
  
  回家路上,體力不支的跡部小公主已趴在父親懷裡睡著了,小男孩坐在父母中間,捧著喜宴上拍照的相機,興致勃勃的翻看著裡面的相片。
  
  加長型的豪華轎車平穩的行駛著。
  
  「景吾,雙胞胎真可愛呢。」淡心笑著說,語氣中隱隱有些羨慕的模樣,不時的低首同兒子一起擺弄著相機。
  
  跡部景吾放鬆的倚靠在舒適的後座墊上,「嗯」了聲沒有說話,甚至連瞧也沒瞧她一眼,將懷裡的女兒調整了個睡姿,讓她睡得更舒服一些後,修長秀頎的手指逕自穿過女兒秀麗如雲的黑髮,溫柔的以手指梳理著。
  
  淡心瞇了瞇眼,唇邊的笑容依然溫溫和和的。
  
  「景吾,你在生氣麼?」
  
  這回,跡部大爺終於肯施捨給她一記睥睨的目光了,紅潤優美的薄唇翹起料峭弧度,卻絕對不是平時愉悅的笑意,沉磁性感的聲音像是從喉口逸出般,帶著跡部大爺特有的沉磁迤邐哼腔。
  
  「啊嗯!」
  
  淡心身子一顫,稍稍別開臉,摸摸鼻子訕笑,顯得無辜極了。坐在兩人中間的小男孩瞅瞅身邊的父母,然後安靜淡雅的笑了笑,低首玩相機去了,絲毫不將這部新科技出產的昂貴相機看在眼裡,好奇的擺弄著。
  
  …………
  
    
  到家了,司機下車恭敬的為他們打開車門。
  
  跡部景吾抱著睡眼朦朧的女兒率先下車,跡部景瑟小朋友跟著父親的腳步。淡心瞅瞅那父子倆,聳聳肩,自己走下車。然後司機將車開到車庫去了,留下一家四口。
  
  「景瑟。」跡部景吾慢悠悠喚了聲。
  
  小男孩朝父親應了聲,很乖巧懂事的走到母親身邊將小手塞進母親溫暖的手心裡,淡心臉上露出愉悅的笑容,瞇著眼看著某位大爺下巴一揚,張揚而驕傲的轉身離去。淡心牽著兒子跟上。
  
  一家四口穿過漂亮的庭院,走進燈火輝煌的歐式風格的美麗房子。
  
  「少爺、少夫人、小少爺、小小姐,回來了?」管家騰野先生樂呵呵的走過來,躬了躬身體,詢問道:「晚餐已經準備好了,先用膳麼?」
  
  「嗯。」跡部景吾隨意點點頭,側臉看了眼身後貌似好乖好乖的妻子兒子,好看的修眉一挑,鳳眸微瞇,然後沒說什麼的將懷裡似醒未醒的小女孩抱上樓去。
  
  淡心和跡部景瑟母子倆目送男人挺俊修長的背影離開,然後相覷一眼,彼此交換了個眼神,心照不宣的笑著。
  
  「呵呵,少夫人、小少爺,菊丸少爺家的寶貝怎麼樣呀?」騰野先生笑瞇瞇的問,一臉慈祥。
  
  淡心含笑點頭,「很可愛呢~」
  
  小男孩抿唇一笑,「騰野爺爺,寶寶好可愛哦~景瑟將來會將他們帶回家裡好好養的,那時就要麻煩騰野爺爺了哦~~」小男孩歡快的說,然後不理會某位老管家僵硬了的狐狸臉,拉著自家母親上樓換衣服去了。
  
  …………
  
    
  是夜,天色完全暗了下來。
  
  開闊舒適的跡部大宅裡,向南的書房裡,掛在天花板上的西歐宮廷白熾燈發出白日一樣的亮光,將偌大的書房裝點得極為豪華亮麗,充滿了跡部家特有的風格。
  
  坐在寬大的沉木色書桌前的男子認真的批閱著桌上要他過目的文件,然後執起筆快速瀏覽、批注、審核、下達指令,銀灰色的瀏海垂落,覆蓋住飽滿的額頭,濃密纖長的睫毛輕顫,紅唇微抿,沉穩從容的動作讓他顯得成熟富有魅力,認真思索的時候,渾身散發一種犀利果斷的魄力。
  
  桌子的另一頭,小小的男孩端坐在高高的椅子上,兩條白蘿蔔般短短嫩嫩的腿垂晃在空中,帶著肉窩窩的小手像一旁的男人那樣執著筆,認認真真的看書練字,偶爾看到不懂的地方,會仔細的做上記號。有時候也會抬頭看看正在認真工作的男子,然後下意識的模仿著男子的動作,糾正自己的坐姿啦,或拿筆的姿勢之類的。
  
  不久,終於工作完的男人舒展了下筋骨,閒適的端起桌上微溫的咖啡淺淺抿了口,鳳眸望向坐在不遠處寫字的男孩。男孩小小的身板挺得筆直,坐姿端正優雅,看書執筆的姿勢很正式完美,儼然是個禮儀完美的小紳士。小小的孩子,已然表現出一種獨特的迷人氣度,單就外在而言,才華氣質絕對不會輸給一個成年人。
  
  這是他跡部景吾的兒子!
  
  跡部景吾驕傲的想,含笑凝視兒子認真專注的小臉蛋。
  
  「爸爸,忙完了麼?」小男孩抬頭瞅著父親。
  
  「啊嗯,是忙完了!」跡部景吾說,見小男孩跳下椅子,捧著桌上的書筆走來,便伸手將小男孩抱起放置到膝蓋上,然後指導起兒子的功課和一些功課外的知識——跡部家的孩子都是打小培養起,雖然小男孩對父親教給他的東西還不太通透,但聰明的腦袋瓜子讓他可以很快吸收,慢慢理順。
  
  等指導完小男孩,時間又過了好一陣子了。
  
  小男孩解了惑,坐在父親雙膝上,慢慢的收起書。跡部景吾撫著小男孩漂亮的銀紫色髮絲,問道:「景瑟,今天玩得開心麼?嗯?」
  
  「開心!」小男孩抬起小臉蛋看父親,漂亮的小臉蛋上露出溫溫淺淺的笑容,男人為了他的笑容輕易軟了心房。
  
  「啊嗯,那景瑟喜歡那對雙胞胎了?」
  
  小男孩瞅著微笑的父親,然後小臉蛋上露出小孩子特有的苦惱神情,「爸爸,我是很喜歡七月姨的,所以七月姨家的孩子也是極好的!」小男孩歎了口氣,「爸爸,媽媽愛玩,景瑟只好捨命陪女子啦!難得媽媽高興嘛~」
  
  跡部大爺微微瞇起鳳眸,仍是輕巧肆意的笑著。
  
  小男孩扯扯父親的衣袖,嘟著小嘴說:「爸爸,這些都是媽媽的意思哦,景瑟希望媽媽開開心心的啦~」
  
  跡部景吾好笑的捏捏小男孩的臉蛋,然後抱起他。
  
  「啊嗯,夜深了,景瑟明天還要上學呢,先去睡吧,等周未爸爸有空就教你打網球1
  
  小男孩高興的應了聲,小胳膊摟住父親的脖子撤嬌的磨蹭著。
  
  …………
  
    
  都說「女兒是父親上輩子的情人,兒子是媽媽下輩子的丈夫」,所以在大多數家庭中,都是女兒與父親較親近,兒子與媽媽親近。
  
  但在跡部家,恰巧是相反,兒子與父親親近些,女兒更喜歡黏自己的母親。
  
  淡心給女兒講了睡前故事,又哄了陣,終於將傲嬌的跡部小公主哄睡了,方輕輕闔上門,踩著悠然的步子走回臥房。
  
  打開門,室內昏黃的光線令她一時有些不適應的瞇起眼,然後才發現落地窗前倚靠在花彫欄杆旁的身影。
  
  今天是月中,正是月圓之時,圓滿的月盤高掛天邊,月光如水灑落在週遭。沐浴在月光下的男子穿著寬鬆的浴衣,慵懶隨意的倚著欄杆,一隻手執著高腳酒杯,透明的杯子裡盛著一溜紅色的酒,空氣中散發著淡淡甜甜的葡萄酒香。
  
  男子優雅的將高腳杯湊近唇形優美的紅唇邊,抿了一口鮮紅色的紅酒,然後抬眸望向她,銀灰色的鳳眸在昏暗的光影中灼灼發亮,一舉一動,無不透露著一種致命的男性魅惑、性感撩人。
  
  淡心眨眨眼,考慮今晚自己的去向,要不要到景心或景瑟那兒窩上一晚?相信他們應該很樂意媽媽陪他們一起睡的吧?畢竟他們都還是小孩子呢。
  
  「啊嗯,淡心,過來。」
  
  沒等她作出行動,某大爺沉磁迤邐的聲線滑過耳,已為她作了選擇。
  
  淡心垂下眼簾,然後又揚起,淡紅色的唇角微揚,朝月光下刻意散發男性荷爾蒙的男人走過去,將手搭在他伸過來的手心上,任他溫柔纏繾的將自己摟到懷裡。
  
  淡心滿足的歎了口氣,雙手自動摟住男人勁瘦的腰肢。
  
  「今天心情很好?」
  
  「唔……很不錯呢~雙胞胎真可愛不是麼?」淡心蹭蹭男子溫暖寬厚的胸膛,手指滑過男人精美的鎖骨,嗅聞著男子身上的味道。
  
  跡部大爺哼了聲,抬起她的下巴,俯眸看著她,銀灰色的眸子掠過一絲不豫。「景瑟是跡部家的繼承人,本大爺的兒子,你要記住這點!」
  
  月華如水,明影交錯。
  
  淡心將臉擱在男人懷裡,跡部景吾看不見她的表情,良久方聽到輕淡的聲音說道:「還有景心呢。」
  
  跡部景吾揚起唇角,將懷中的紅酒一仰而盡,然後抬起她的下巴,將紅酒哺了一半給她,灼熱的唇舌廝磨著她的微涼的唇畔,吸吮啃咬,將她吻得氣喘吁吁。
  
  酒的濃醇芳香與熱吻奪去她的意識,腦袋暈暈沉沉的,不知所謂。等她終於清醒點時,自己已被某人趁機抱上了房裡的大床,男性強健的身軀隨即覆壓上來,再次低首奪取她的唇,不給她一絲拒絕的機會。
  
  「景吾……」
  
  「嗯……我在。」拉住她的手,與之十指交纏。
  
  淡心抑首,承接他有些激烈的親吻撫摸,小心翼翼的溫柔與雄性勃發的掠奪並存,讓她有些想躲,卻又只能乖乖的任某人為所欲為,心裡有些哀怨。
  
  為啥每次他生氣都是她遭殃呢?景瑟那隻小狐狸也是共犯啊!!!
  
  (河蟹啊河蟹!現在全民大河蟹,大伙自行想像吧~~\\(≧▽≦)/~~)
  
  …………
  
    
  如水的月光從落地窗灑落在走廊上,即便沒有路燈,世界依然明亮安然。
  
  一個小小的身影拖拽著一隻趴趴熊抱枕,躡手躡腳的推開門。
  
  「哥哥,睡著了麼?」
  
  「還沒有呢。」小男孩清晰的聲音沒有絲毫意外。
  
  「哥哥,景心今晚和你一起睡覺覺~」小女孩愉快的宣佈。
  
  「為什麼不和爸爸媽媽一起睡了?」
  
  「我也很想啊,但是今晚不行,若我去敲門,爸爸絕對會將景心丟出去的……」小女孩嘟嘟嚷嚷的說。
  
  「哦,那上來吧,今晚哥哥陪你。」小男孩坐起身,掀開被子,等小女孩利索的爬上床躺下後,小男孩為她掖好被角。
  
  兩隻小屁孩並肩躺在一起,相親相愛的進入夢鄉。
  
  月華清淺如夢,兩張美麗精緻的小臉蛋貼得極近。
  

  第二十六章

  八月,岡山的白桃成熟了。
  
  嚴熱的夏季,並不需要特地從城裡遠道而來的嬌貴無比的三隻公子小姐去果園中折騰,熱心的農民們早已給他們送來了幾大箱的水果,有白桃、西瓜、蓮霧、山竹、葡萄、及反季節橘子……這個季節能產的水果,村民們都會很熱心的給他們送來一份,並且所有的水果都是他們親自種植的,質量絕對有保障。
  
  在岡山,最不缺的就是季節性的新鮮蔬果了,所以,幾個少年吃得很歡,但也很鬱悶就是了。
  
  有現成的農產品,又由於七八月天嚴酷的烈陽,所以,芥川慈郎樂此不彼的田園生活被限制了。
  
  天氣太熱時,他們只能在早上出去走走,然後一天的活動改為了在室內的網球場折騰練習,當然,也不是純粹的運動,每天還有固定時間用來學習。
  
  九月份開學後,他們就要面臨升高中的壓力了,雖然在冰帝學園是直升,沒有所謂的升學壓力,但是,若成績太丟人,相信冰帝學園的校長也難昧著良心讓學生直升高中吧?所以,某位女王大人每天都很有氣勢的將懶惰成性的綿羊押去書房做暑假作業,或預習下學期的功課。
  
  慈郎很哀怨,作為一隻幸福的睡羊,所謂的暑假,每天的時間就應該放在吃喝睡玩上。雖然說,他的學習成績在冰帝學園那樣帝王級的教育水平和跡部大爺的帶領下還算拿得出手,但,也僅是如此罷了。
  
  所以,仍是被優秀的跡部大人判定有努力的必要。
  
  這種時候,淡心這個偽少女也不得不作出表態了——雖然她極不願意在悠閒的暑假生活中再碰那些惱人的國中生的東西,但是,若只有她一人悠閒,某只很會耍賴的羊也會有樣學樣,跟著她一起過自己的悠閒生活,然後,使得女王大人不得不採取非常手段——如此,淡心只得乖乖的配合兩名少年每天的活動和學習。
  
  她是姐姐,應該作出榜樣!
  
  淡心如此安慰自己,在老太太笑瞇瞇的默許了跡部家優秀的公子在保刈家的地盤上、對兩姐弟的所作所為後,淡心已經不指望老太太為他們說話了。
  
  只是呀,女王大人您確定您自己不是這群小動物的奶爸麼?作為部長,連這種事也要操心,真是辛苦了哦~~
  
  顯然的,跡部大爺對她的識趣很滿意,雖然沒有說什麼,但偶爾時會很體貼的關照一下她的身體,或者在一起學習的時候詢問她有什麼不懂的——在知道清水淡心一度生病休學事跡後,跡部大爺認為她絕對有補習的必要。每每這個時候,淡心嘴角忍不住抽搐的衝動。天啊,她知道自己的體質不是頂好,但她實在不希望人人都將她當作高危人士一樣對待啊。特別是冰帝的某大爺在綿羊的嘮叨薰染下,也認為她很弱而不由得關注……認為她身體很弱也就算了,為什麼她曾經一個快要畢業的大學生,也被質疑智力問題?
  
  淡心無奈的保持沉默。
  
  生活不就是這樣麼,無論這群少年在小說漫畫中被多少語言神化,但在現實生活中,他們都只是一群比較成熟的少年罷了,他們也會做出如平常人那般的舉動,不為什麼,只是因為需要或者認為自己應該這麼做罷了。
  
  …………
  
    
  跡部景吾很快適應了這種簡單有趣的鄉居日子——只要大爺他願意,天下沒有什麼能難得了他的,即便是在山清水秀、風光明媚卻樸實簡單的鄉間,大爺他的華麗光輝依舊燦爛。
  
  夏日嚴熱的下午,位於山腳下的保刈家別院卻別有一翻清涼,徐徐的山風撲入室內,竹卷翻滾,花木搖晃,讓人不由感覺到一股發自內心的酥懶與愜意。
  
  一大早,保刈老夫人便出門訪友去了,留下三名少年人在吃過中飯後,便集體窩到清涼的中堂寬闊的休息室內做自己喜歡的事情,矮几上擺上幾盤處理好了的冰鎮水果,和一壺解暑的涼茶,散坐在和室內的人看書的看書、睡覺的睡覺、玩電腦的玩電腦,氣氛寧靜溫馨。
  
  偶爾一陣清爽的山風吹來,木廊上的風鈴發出叮叮咚咚的聲音,門前的晴天娃娃也跟著不停的旋轉身體。嗒嗒的敲鍵盤的聲音和書頁翻動的聲音匯成一種特殊的和旋律,似乎更好的摧使某隻羊睡得更香甜。
  
  於是,女王大人偶爾移開盯在電腦屏幕上的眼睛時,視線會直接的、銳猛的打在蜷縮在少女身邊的羊身上,那眼神,似乎涵蓋了某種「恨鐵不成鋼」的意味兒。
  
  睡夢中的綿羊懶懶的翻了個身,蹭蹭身下的榻榻米,直接滾到淡心身邊,吧唧了下嘴巴,留給女王大人一個側背和屁股,並沒有醒來的跡象。跡部景吾額角青筋一抽,忍耐的收回視線,腦袋開始飛快運轉著,決定下午到網球場時首要任務就是拿某隻羊開涮,治治他「目中無人」的毛病。
  
  淡心移開手邊的書,伸手摸摸睡羊的額頭。室內有冷氣,溫度剛好適中,加之自然風徐緩吹拂,怨不得這隻羊會睡得這麼安心踏實。不過,吹風太多也不好,淡心有些擔心他睡在這兒生病了,於是拉來涼被搭在慈郎身上。
  
  跡部景吾抬眸瞥了他們一眼,爾後又將注意力轉移到電腦上,腦海裡早已將這只丟臉又過份的羊Pia飛了N遍。
  
  太不華麗了,睡個覺還能從房裡的一頭滾到另一頭,若不是有門檻兒檔著,這傢伙估計會睡到庭院去!這只根本不是羊,是豬!
  
  ……
  
  …………
  
  不知過了多久,淡心捧著書開始昏昏欲睡了,看看時間,確實是該午睡了哎,不過——抬眸瞅瞅仍認真於電腦中的少年,瞄到屏幕上的文檔和數據,淡心很淡定的撇開臉,非禮勿視。
  
  放開手中的書,淡心端起桌上的沁涼的花茶抿了口。還未嚥下,突然一道響亮的聲音突兀的響起,猝不及防下,著實令她被未來得及嚥下茶水而弄得差點岔了氣,咳嗽不已。
  
  「——慈郎、慈郎!你這傢伙太過份了,叫我大老遠的來這種地方,還說有好玩的,這種地方有什麼好玩——」
  
  在紅髮少年如風一般旋進和室時,冰帝學園向來傲嬌張揚的跡部大爺正蹲在矮几前,為一個咳得滿臉通紅的少女拍撫著瘦弱的背部,為她順氣。而那少女掩著唇的咳嗽,真讓人擔心是不是病入膏肓,下一瞬就會香消玉殞似的。
  
  太弱啦!
  
  紅髮少年不以為然的撇撇嘴,對這種柔弱的女生向來沒什麼好感。
  
  橘黃色頭髮的慈郎揉著眼睛坐起,當看清發生了什麼事情時,睡意馬上被嚇走了,慌裡慌張的撲過來,急得不得了。
  
  「怎、怎麼了?要不要我去叫佐騰先生過來……」
  
  跡部景吾皺了皺眉,扶起少女的身體。
  
  許久,淡心覺得喉嚨終於好多了,撫著咳疼的胸坎坐正身,不著痕跡的退出少年的扶持,蒼白的臉浮現幾絲病態的嫣紅,朝他們寬慰的笑笑:「抱歉,讓你們擔心了!我沒事,只是一時嗆住了。」
  
  慈郎一聽,鬆了口氣,嘟噥了聲「淡心好笨,下次要小心啦~」之類的。跡部景吾眉稍蹙起,心裡對她過份的客氣有些厭煩——或許,到這時他才意識到即便少女對每個人都笑得很溫和,實際上,太多時候,隔了距離看待所有的東西。
  
  這時,又一陣腳步聲傳來,人未至,已聽得少年乾淨柔和的聲音帶著些微喘息說:「向日前輩,您走得太快了,對主人很失禮呢!」少年說著,走到和室前,看到裡面的人,然後很有禮貌的鞠躬行禮,「部長、芥川前輩,我們打擾了!」
  
  而門邊的少年在這一提醒下,終於醒悟自己剛才的舉動確實不妥,只得訥訥的囁嚅道:「阿拉,對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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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二十七章

  少女微傾身,好奇的目光在屋外轉著,似乎在尋找什麼。
  
  「啊嗯,找什麼?」少年優美沉磁的聲音在耳畔滑過。
  
  「樺地沒來?呃……」
  
  意識到自己回答了什麼,淡心猛的住嘴,偏首便瞧見了少年俊俏非凡的俊臉上詫然的表情,一下子實在不曉得說什麼好?這人,什麼時候這麼注意自己了?
  
  「你認識樺地?」跡部景吾揚起修長秀挺的眉,語氣很平靜。
  
  淡心淡淡的笑著,雙手慢慢的剝著橘子皮,「啊,有過一面之緣!」這樣說似乎又不對,「樺地是個好孩子,他幫過我一次,我很感激呢!」話說,那時她不知死活的跑出醫院,差點回不來,還是樺地好心的送她回去,然後自家那個舅舅送了樺地一籃子的橘子。
  
  呃,不知道那籃子橘子的包裝有沒有嚇到那個少年。
  
  好孩子?!
  
  跡部景吾的表情有些古怪,更多的是忍俊不禁的笑意,但看她一本正經的樣子,又不好笑得過顯眼,遂調開了眼,看向室內遠道而來的兩位客人。
  
  兩位遠道而來的嬌客當然被請入客廳喫茶休息。
  
  女傭美奈子像只辛勤的蜜蜂一樣忙上忙下,不時偷窺一下客廳裡四名形貌出色的少年,一副眼睛不夠用的模樣。對此,幾名對這種類似愛慕欣喜的目光早已麻木的少年根本沒什麼感覺,淡心倒是不時看了下美奈子,糾正自己的表情。
  
  淡心坐在一旁,看著兩隻小動物吵吵鬧鬧的爭辯,恬然淡定。
  
  「慈郎,這種地方哪裡有什麼好玩的?你騙人,這兒離東京遠得要命不說,在這種大熱天乘車下來,弄得我們一身汗……哼,這麼單調的地方,還不如去輕井澤,那兒不只環境好,還有漂亮的別墅……」
  
  紅髮少年頗為埋怨的嘮叨著,長相極為秀麗,偏向女孩子的小巧精緻,眉宇間卻透著股少年的活潑跳脫,捧著冰鎮的涼茶,鼓著腮幫子怒瞪對面的橘發少年。
  
  「岳人,你錯了,這兒可好玩了,這幾天我和小景一起去摘葡萄、去後山摘白桃、落花生,還有去看那些村民編草帽和涼席、燒耐火磚……可有意思了~Balabalabala……」
  
  某只得意忘形的羊開始滔滔不絕的向隊友敘述他暑假時所有經歷過的新奇又好玩的事,絲毫不藏私,說得對面的紅髮少年從開始的不屑到懷疑再到驚奇,最後是羨慕還有決定被某羊拐留在岡山的認命。
  
  果然是拐著彎兒將人強留,這隻羊,有腹黑的因子。
  
  跡部景吾倒不怎麼理會這兩隻小動物,慢條斯理的喝自己的茶,甚至在看到紅髮少年臉上露出驚奇的表情時,唇角隱隱含笑——幸災樂禍與諷笑,一副看好戲的表情(估計想看到一隻也與自己一樣水土不服吧)。正襟危坐的銀髮少年有些緊張的看著吵鬧的兩隻,很怕他們吵起來似的,當不經意看到淡心時,臉上露出困惑又吃驚的表情,然後為自己忽略了她時困窘又不安。
  
  淡心只得朝他笑笑安撫,少年不由得也回以微笑,乾淨溫和的笑容將少年俊朗的陽光帥氣襯映得更加溫良無害,像只大型的犬類動物。
  
  說了一會兒,坐在淡心身旁的綿羊嘴巴噘得高高的,輪到他一臉不高興了。不知何時,兩隻原本對新事物的討論,淪為了對先前事情的不爽。
  
  「對不起啦,我不是故意的!」
  
  見沒人打圓場,向日岳人終於受不了的朝慈郎叫嚷,一臉子的不服氣,「慈郎,你也知道我從接到你每天三十個電話起(淡心吃驚的看著一臉理所當然的綿羊,沒反應的女王大人和銀髮少年,然後無語了),我才來這麼的,坐了好幾個小時的車程,很累了耶,難免會忘記了些東西……誰知道你們那時正在喝茶……」最後一句話咕嘟得很小聲。
  
  「你嚇到淡心啦!」慈郎埋怨的說。
  
  「淡心?」向日岳人秀麗的臉龐上一片迷茫。
  
  「嗯,淡心!」
  
  慈郎咬著切片的西瓜,手指轉了個方向。向日岳人這才注意到一旁安安靜靜微笑的女生,表情從困惑到吃驚。
  
  他竟然完全忽略這兒還有一個女生呢。
  
  向日岳人有些懊惱,雖然他向來任性急躁,不安份到極點,但大多數時,他也只是個單純的、處於青春期中的少年。他像只高傲的、尖利的貓兒,但他也擁有自己的單純與率性。
  
  向日岳人看了眼唇角微撇的跡部景吾,然後朝淡心鞠躬,嘟噥道:「剛才對不起啦,我不是有心的……」
  
  「唔,不要緊呢!是我自己不小心罷了!」淡心不好意思的說,然後見少年一臉放鬆的表情,馬上轉移了視線,沒怎麼關注自己了。淡心摸摸下巴,看向一旁慢悠悠的喝茶的跡部景吾,眸光一閃,然後微笑旁觀屋子裡四名少年。
  
  跡部景吾回視了淡心一眼,並不怎麼在意她的表情,唇角揚起自持高傲的笑容。
  
  「啊嗯,岳人、鳳,她是慈郎的姐姐,清水淡心!」跡部景吾開口了,挑著好看的鳳眸,給他們介紹彼此,「淡心,他們是向日岳人和鳳長太郎,冰帝網球部裡的隊員。」
  
  淡心朝他們微笑點頭。
  
  她並沒想過活潑跳脫的向日岳人和向來乖寶寶的鳳長太郎會被那隻羊盅動來這兒渡假。聽說(忍足憂一某次同她抱怨過)忍足侑士的假期向來是很忙的——忍足家是豪門世家,所謂的假期從來不是假期,要忙的事情很多;冥戶亮向來刻苦努力,決計是不可能將假期浪費在吃喝玩樂的渡假上;日吉若是古武術道場的繼承人,更沒有時間了,瀧荻之介……想來也是沒有時間的吧……
  
  所以,除了好玩的向日岳人和善解人意的鳳,誰會理會某隻羊一天三十幾通的電話狂Call,不抓狂扁人都算善良的了。
  
  ……
  
  …………
  
  偉大的部長開口了,就算向日岳人再怎麼不想理會也不得不做出樣子,「你好!」向日岳人說著看向慈郎,不掩飾自己的驚訝。他從來沒有聽說過慈郎還有個姐姐,她姓「清水」證明不是芥川或保刈家的小姐,可是會出現在這兒,又不單單只是個不相干的人……
  
  「您好,我是鳳長太郎!」溫柔的銀髮少年微躬身,溫溫和和的看著淡心。
  
  淡心回以微笑,目光在這名溫柔乾淨的鳳寶寶身上停頓了會兒,只是初見,心裡便對這名溫文如淨水的少年產生好感,但他那種無差別的溫柔又讓人歎息。
  
  慈郎突然眼睛一亮,視線認真的在淡心和鳳長太郎之間徘徊,直到向日岳人又興奮的和他說話才轉移了視線。鳳被自家前輩關注的目光弄得忐忑不已,淡心古怪的挑眉,不知道這隻羊又想到了什麼。反應敏銳通靈的跡部大爺在綿羊眼神一轉,便知道這只在打什麼主意了,不禁給他黑線下來,忍不住撫額,為這只單純得過份的綿羊無語歎息。
  
  恬淡平凡的少女與溫柔的少年麼?
  
  好像不怎麼搭啊。
  
  ……
  
  …………
  
  晚餐的時候,保刈家的老太太對兩名客人表示大大的歡迎,看他們交談甚歡的模樣,淡心也鬱悶的發現,原來這些少年和老太太是認識的。
  
  淡心依舊去廚房同淺間太太學習廚藝,這回試吃的對像變成了四個——真正來說只有三個,跡部景吾自從表現出不喜歡甜點後,很少吃了,淡心做的點心之類的都是進了慈郎的肚子多。
  
  今天淡心學做的是水果派,有蘋果派、菠蘿派、葡萄派、白桃派。
  
  向日岳人本來挺高興的,畢竟他喜歡蛋糕和所有好吃的東西,但一咬上那些外形誘人,味道普通沒什麼真正特色的派時,失望極了,對淡心這個沒什麼特色的少女更是沒怎麼注意了。
  
  只有鳳長太郎是用心品嚐的人。
  
  ……
  
  …………
  
  保刈宅很大,即便多了兩個人,也沒有什麼變化。
  
  鄉間的夜晚,蟲蛙淒厲鳴叫,遠處黑魆魆的山巒青影間燈火稀落,山風颯颯。
  
  咚咚咚的腳步聲響起,然後是少年帶著軟綿味道的聲音。
  
  「岳人、岳人,我們去放焰火!」刷啦一聲,移開紙門,慈郎拉住向日岳人便跑。
  
  向日岳人打了個哈欠:「啊啦,放什麼焰火?我很累哎,想睡覺了!」他今天坐了一天的車,很累了。
  
  「Ne,你不去會後悔的哦~這是岡山這兒的風俗,很好玩的~」
  
  當向日岳人和慈郎走到庭院裡,院子裡淡心和跡部景吾、鳳長太郎已經等在那兒了,如魅的夜色中,迴廊間風鈴叮咚搖曳,燈光熾白的裊裊,淺淺淡淡的少女正微抬臉同俊美非凡的少年說話。
  
  少女溫淺的笑容在夜色掩映下,染上幾分瑰色,精彩出奇。少年張揚華麗依舊,眉宇間卻流露出一種淡斂的軟色。
  
  「啊嗯,岳人終於來了,真是不華麗!我們出發吧~」跡部大爺打了個響指,華麗張揚。
  
  向日岳人眨眨眼,以為自己看錯了,再看過去,那少女依舊是沒什麼存在感的平平凡凡,少年也是他熟悉的那個驕傲張揚的冰帝之王。
  
  一瞬間的,他真的以為他們站在一起挺相配的。
  
  很長一段時間,向日岳人為自己有這種想法而鬱悶。
  

第二十八章

  清晨的保刈宅,在晨曦中拉開了序幕,在燦爛的朝陽中熱鬧起來。
  
  淡心的生物鐘在這山水秀麗的地方得到了最好的調整,就快要朝「日出而作,日落而息」的古人模式發展了,若不是還有幾名鬧騰的少年作伴,或許這樣簡單的生活根本安靜到沒有聲音吧。
  
  但是,她喜歡這樣的簡單。
  
  淡心慢慢的穿好和服,趿著木屐,慢悠悠的走在清晨古老清雅的木製迴廊間,感受著晨露未晞的晶瑩剔透。
  
  當經過東區和室時,遠遠的便聽到某個紅髮妹妹頭少年極有精神的叫嚷聲,極目望去,還可以瞧見幾個少年青春張揚的身影,在亮麗的晨曦中鍍上燦爛的光華。
  
  「為什麼我要穿和服?又不是節日,很麻煩啊——」
  
  「岳人少爺,這是保刈家的傳統!岳人少爺您是如此懂事的好孩子,定然會明白我家老太太的心意吧,禮不可廢呢,辛苦岳人少爺了!」淺間太太笑瞇瞇的說,絲毫不介意少年不耐煩的拉扯著身上的衣裳,事實上,少年所有的反應在她眼裡,都是無比的可愛。
  
  向日岳人漲紅了臉,不只是羞紅的,也是氣的,一臉羞憤交加。可是礙於在別人家地盤上和淺間太太是長輩,只得忍了。話說,他已經長大了啊,不須要用這種哄小孩子的語氣說這種話了啊!!!
  
  少年在心裡無比的糾結。
  
  「向日前輩,傳統有維持的必要!」乾淨的銀髮少年鳳長太郎溫和的勸說。
  跡部大爺撫平衣裳上的褶皺,修長秀頎的手指掠了掠銀灰色的碎發,流光輕轉的鳳眸橫了正在生悶氣的某只一眼,沉磁迤邐的聲線慵懶華麗。
  
  「岳人,聽話!不然滾回東京去!」
  
  向日岳人噎住,那一眼,讓他有種在網球場上偷懶摸魚,然後被部長捉包時的錯覺,若是不聽話,就會被破滅的倫舞曲給收拾到虛脫的錯覺。最後只得扁扁嘴,在淺間太太的笑容和跡部大爺「華麗」的眼神下屈服。
  
  於是,在華麗的女王大人和淺間太太的鎮壓下,某只開始了在保刈家某些時候的令人崩潰傳統的生活。
  
  淡心咬著唇笑了笑,走過去。
  
  「早安,各位!」
  
  「早安!淡心(清水前輩)!」跡部景吾和鳳長太郎回道,神態自然。
  
  「……ZZZZ……」睡夢中的羊。
  
  向日岳人哼了聲,撇開了臉。他不討厭她,但對這種弱不禁風的女生沒好感,覺得有些矯揉造作,相處不來。只是,她是慈郎的姐姐……罷了。
  
  那只瞌睡羊,身體半掛在木欄杆上,兀自睡得不亦樂乎。
  
  …………
  
    
  餐桌上,空前熱鬧。
  
  慈郎終年不變的昏昏欲睡著,腦袋快埋進碗裡了,然後紅髮少年精神煥發的搖晃著睡羊,要同他討論今天他們的活動,還有要去玩的地方,秀氣的臉蛋紅通通的,分外的可愛。可憐的還未清醒的綿羊,東搖西晃的,腦袋都被晃暈了。
  
  老太太樂見其成,甚至是慈愛無比的為幾個少年人提供意見,將少不更事的妹妹頭說得雙眼發亮,雄心壯志的揮手撂下豪言:要走遍岡山、吃盡岡山美食。
  
  跡部景吾連眉頭也不挑一下,優雅從容的享受日式早餐,只是在聽到自家小孩丟臉的宣言時,嘴角有抽搐的跡象。鳳長太郎是最溫柔的少年,在這兒很好的表現出尊老愛幼這一美好品德。
  
  淡心捂臉,已經不想糾正自家老太太那些充滿「童真」的行徑了。
  
  「啊嗯,岳人、慈郎,別忘記了下午網球場的練習!」
  
  跡部景吾在用餐完畢宣佈這個消息,然後優雅無比的離開了飯廳。
  
  於是,紅毛猴子僵硬了,呆滯的目送自家部長優雅從容離開的身影——即便放假了,仍是部長啊,套句立海大某黑面大叔的話:不能鬆懈。迷迷糊糊中的綿羊聽到「練習」三字,終於睜開眼睛,哀怨萬分的盯著向日岳人:都是他惹的禍,連小景也看不下去了。
  
  這就叫樂極生悲吧。
  
  一屋子的動物,可以預見今後將會有多熱鬧。
  
  …………
  
    
  事實證明,確實很熱鬧!
  
  自從聽慈郎口中充滿了驚奇的田園生活,紅髮妹妹頭以驚歎號作結尾,拍案決定屈居岡山鄉間小鎮,每天開始很有活力的拖著綿羊、鳳長太郎出門去經歷一回他們做過的事情。當然,跡部景吾偶爾也會被他們拉出門,淡心也被綿羊拖著到處耍。
  
  小鎮快被這幾隻折騰得雞犬不寧了,這兒的村民沒有一個不認識這群城裡來的公子少爺的了。
  
  人啊,或許就是這樣,總要在相處中互相瞭解,從瞭解中上升到理解。人都是一種感性的動物,特別是少年的感覺,再多的偏見也會在朝夕相處與週遭人們的感染下,會漸漸改變態度和偏見。
  
  對向日岳人來說,清水淡心只是個有些柔弱的毫不相干的女孩子罷了,在明白她的身體真的不是頂好後,急躁率性的性子會收斂一些,從可有可無的一個陌生人變成可以偶爾搭幾句話的「慈郎的姐姐」。
  
  淡心其實並不是很在意少年對她的態度,不過……好像慈郎很在意的樣子哎。
  
  不過,至少這幾隻小動物(鳳少年其實是被拖累的)在外頭闖了禍——例如因缺乏常識而做出一些啼笑皆非的常識性錯誤事件——無意中踐踏了莊稼啦,或拆了某些建築物啦……丟臉事小,破壞事大,雖然小鎮上的人看在保刈老太太面子上樂呵呵的說沒關係,但還是讓有責任感有擔當的跡部大爺不悅,然後施以懲罰。這種時候,他們會懂得向老夫人或淡心求救,相對於樂呵呵的裝作沒瞧見他們SOS信號的老太太,幫不上忙但會在事後給他們食物和言語安慰的淡心來說,無疑是天使一樣可愛。
  
  這樣熱鬧的日子其實也不錯的吧!
  
  淡心想,雖然這些熱鬧不是她的,但她也有幸目睹了。
  
  只是,讓淡心頗為不自在是的,自家老太太和慈郎太過明顯的目的。
  
  淡心想掩臉呻吟。
  
  淡心覺得自己並沒有做出什麼讓人誤會的、曖昧的舉止啊,為什麼眾人總是一副「為你好」的神情呢?保刈慧子希望表姐弟相親相愛——以婚姻為先擇條件;一無所知的綿羊看中了溫柔的鳳長太郎後輩,正在預謀著將自家表姐推銷給溫柔的會疼女友的鳳寶寶……淺間太太悠然於眾人之外,默默評估著這群少年,估計也在自家為可憐的、悲慘的父母雙亡又柔弱的少女挑選對像吧。
  
  淡心很鬱悶,十六歲的偽少女配十四五歲的少年(雖然他們看起來成熟得不像十四五歲)……orz……怎麼想都讓人崩潰啊,她只把他們當成後輩或孩子來看待,可不想老年吃嫩草哎,她不是怪阿姨啊啊!!
  
  幸好所有的人當中,還有清醒理智的。
  
  淡心看得出跡部景吾這個傲嬌華麗自戀的大爺其實早就看出保刈家那兩隻打的什麼心思了,卻保持了沉默旁觀。值得慶幸的是他沒有插手呢。
  
  於是,淡心連在跡部景吾面前也不敢太過隨性了。
  
  只是,日子嘛,不是人們想抗拒就不前進的,大家抬頭不見低頭見,磨合了那麼久時間的相處,要想生分其實是很難、也很突兀得令人生疑。
  
  …………
  
    
  天氣還不錯,天空厚厚的白雲舒緩飄過,偶爾遮蔽了炎炎的日陽,山風習習,花影觸動,在這所清雅寧謐的和宅裡,並不是讓人受不了的嚴熱。
  
  淡心和美奈子還有保刈宅裡的花匠安吉先生正在院子裡拿著鋤頭,一下一下的開墾著腳下的土地種上花苗。
  
  「啊嗯,沒有玫瑰花……」
  
  「誒?」淡心抬首看向站在迴廊間的少年,想起同人文裡說跡部景吾最衷愛的花是玫瑰花,還親自在自家庭院裡栽種下品種稀有的玫瑰花……淡心笑道:「跡部君喜歡玫瑰花麼?」
  
  放眼望去,庭院裡花木蔥鬱,花枝招展,確實沒有玫瑰花呢。
  
  「本大爺確實喜歡玫瑰花,很華麗!」跡部景吾優雅的撫著眼下的淚痣,直言道。
  
  「那我們明天再開墾一塊地種玫瑰好了!」淡心說,詢問的目光轉向保刈宅裡的花匠安吉先生,「安吉先生,可以麼?」
  
  「當然好!玫瑰花很適合女孩子!」安吉先生大大的點頭,很熱愛這份與花木為伍的工作,「只要小姐喜歡,相信老夫人不會介意在庭院裡種上玫瑰花。」
  
  淡心訕訕的笑,臉蛋如同火燒。
  
  美奈子笑瞇瞇的看著迴廊間風姿卓立的少年,用心記下:跡部少爺喜歡玫瑰花。
  
  一會兒後,跡部景吾改坐在木廊邊吹著帶著花香的風,看著那三人興致勃勃的松土種花,偶爾與淡心和安吉先生交談幾句,都是圍繞在園藝上。淡心很驚訝的發現跡部大爺擁有很豐富的園藝知識,說得頭頭是道,與安吉先生討論得不亦樂乎。少年自信的言談、優雅得體的舉止,並不因簡陋平凡的和室磨損了他的光華,反而給人一種凌越於一切之上的優越與契合感,耀眼如辰星。
  
  美奈子雙手捧頰,膜拜的注視著少年。
  
  …………

  淡心洗淨手,坐到乾淨的木廊上,接過跡部景吾遞給她的花茶,吹著涼爽的清風,然後和少年一起觀賞欄柵外的遠山綠水、夏日山花爛漫。
  
  兩人很隨意的說著話,少年沉磁迤邐的聲線像優揚的和歌,即便在某些人眼裡是華麗的包裝,但淡心卻覺得很好聽,有催眠的作用。
  
  感覺很舒服,想在這樣風光明媚、雲淡風清的時候美美的睡上一覺。
  
  「啊嗯,其實,不必在意那麼多。慈郎只是以為那樣做對你好,雖然很不華麗。」少年漫不經心的說,「本大爺從來不知道那幾隻的腦袋瓜是如此的沒用……實在是欠管教!」最後一句話,有些咬牙切齒。
  
  淡心捧著茶盞,很快就知道他突如其來的話是什麼意思了。對老太太隱晦的希望、慈郎熱心撮合她和鳳長太郎的事,還有淺間太太的翼望,都令她羞愧不已。幸好這些東西暫時因她的關係,眾人做得很隱晦,沒有幾人發現。
  
  不過,還是覺得好丟臉呢。
  
  他正在寬慰自己,不必覺得不自在吧。只是……淡心很想摸摸下巴,他怎麼知道自己對那幾個家人的行為介意呢?
  
  「嗯,我知道。」頓了頓,她淺淺的笑著,慢吞吞的說:「跡部君真細心呢!謝謝。」
  
  跡部景吾「嗯」了聲,沒看她。
  
  淡心摸摸鼻子尷尬的笑著,不知道自己哪兒做錯了,他似乎不高興了呢。
  
  喝喝茶、看看花、吹吹風,生活如此簡單明媚,真讓人打從心裡的喜歡。
  
  看看天色,已將至傍晚了,那三名如脫籠的鳥兒般發現新事物的少年還沒有回來。正當淡心打算去廚房同淺間太太學做日本料理時,源內家的小女兒源內可奈子小朋友跑進來,上氣不接下氣的喘氣。
  
  「跡部哥哥、淡心姐姐……岳人哥哥他……」
  
  「可奈子,向日君怎麼了?」淡心拍拍小女孩的背,為她順氣。
  
  可奈子一副快要哭的表情。
  
  「嗚嗚嗚……淡心姐姐,是可奈子的錯,可奈子不應該將他們帶去本田先生家的草垛玩的……向日哥哥惹牛牛生氣了,牛牛正在追他……」
  
  牛牛?!
  
  淡心與跡部景吾相覷一眼,滿臉古怪。
  
  那啥,意思不會像他們所想的那樣吧?
  
  第二十九章

  低矮的山戀起伏、綠水環繞,阡陌縱橫。
  
  方塊水田里綠油油的禾苗隨風晃擺,風穿過稻禾,發出簌簌的聲音。
  
  「……我不知道牛牛的繩子沒有束在樁子上,正好岳人哥哥好奇的去逗它,然後不知道為什麼牛牛生氣了,蹄子一揚就掙脫了繩子追著岳人哥哥跑了……長太郎哥哥去找爸爸和本田先生他們了,慈郎哥哥去追牛牛,我、我不知道怎麼辦……所以……」
  
  從可奈子斷斷續續的敘說中,淡心和跡部景吾瞭解了個大概,不過,當他們抵達路邊一個以休息的竹亭時,看到的情景實在讓他們無語多過生氣。
  
  近傍晚時分,農人都回家休息了,鄉野田間人影寥寥,只有田邊和河邊幾個孩子的身影,自在奔跑玩耍。
  
  可是,很突兀的是,正奔跑在隴畝間的一連串奇怪的粽子組合,真是喜感無限,也讓人黑線無限。
  
  跑在最前頭的,不用說,一看到那飛揚恣意、如流虹般美麗的紅髮便知道是哪只了,少年修長柔韌的身形如風般輕盈,滿山遍野亂竄,似乎玩得不亦樂乎,根本沒將身後的威脅放在眼裡。一隻皮膚黑灰、身材壯碩的牛類動物撤丫子奔跑著,緊追著少年不放,豆大的牛眼像著了火一樣盯著少年紅艷艷的頭髮。牛的後頭追著橘黃色頭髮的少年,也是緊追不捨,嘴裡還有空閒說著什麼。少年身後是一群純粹為了追逐好玩的孩子,也一起跟著跑。
  
  遠遠的,還可以聽到風中傳來了某只橘發少年抱怨的聲音。
  
  「……岳人你別跑那麼快啦——」
  
  「……不跑才怪,這隻牛不放過我啊——」
  
  「……它為什麼那麼喜歡你啊——」
  
  「……我哪裡知道,你問牛去——」
  
  …………
  
    
  淡心捂著嘴,不讓自己因驚訝而張大嘴的醜態暴露在人前,也克制自己想暴笑的衝動。不過,真的忍得很疼。
  
  跡部景吾很不華麗的張口結舌了,然後很快回復正常表情,聽到那兩隻還有閒情互吼,不禁給他滿臉黑線下來。
  
  「啊嗯,真是太不華麗了!」跡部大爺撫額,難得反省自己以前是不是對他們太嚴格了,那兩隻BT顯然被罰跑多了,體力速度都被鍛煉得很成功,根本不將一隻牛的速度腳程看在眼裡,還有心思耍著牛到處跑,乾脆去西班牙當鬥牛士算了!
  
  既然那麼會跑,明天!明天就讓他們繞著岡山跑幾圈!女王大人牙癢癢的想。
  
  「咳!」淡心咳了聲,清清嗓子,說道:「向日君的紅髮真漂亮呢,牛一般喜歡紅色!」
  
  跡部景吾嘴角一抽,盯著那一頭因奔馳而向後飛揚的艷紅髮,在風中飄散,如流動的火焰,美麗、張揚,也礙眼極了。
  
  幸好那隻牛一看便知道是頭幼牛,沒有什麼殺傷力,所以,兩人也不急了。
  
  正當兩人為那兩人一牛的行勁無語時,滿心憂慮的鳳長太郎急匆匆的帶來了幾位成年男人。
  
  「部長、清水前輩,怎麼辦?那頭牛追著向日前輩不肯停……芥川前輩說很好玩,也一直追著跑……那他們會不會有危險?那頭牛不會傷害他們吧?怎麼辦……」可憐的好好先生鳳狗狗已經急得六神無主了,因過於擔心,根本沒有注意到其實那兩隻根本不當一回事的跟著奔牛。
  
  「哎呀,鳳少年,別擔心,那隻小牛仔還年幼,角沒長出來,不會有危險的!」
  
  「本田家的這隻小牛買回來才養一個月,沒什麼殺傷力的。」
  
  「是呀,看岳人和慈郎他們,根本不需要擔心,等牛跑累了,自然會停下來的。」
  
  幾個放鬆的村民紛紛安撫面色慘白的少年,樂呵呵的。
  
  跡部景吾背著手,神色有些緊,「啊嗯,鳳,別擔心,岳人他們以前騎過馬,都能馴服一匹馬,本大爺相信一頭小牛他們還不放在眼裡。」只是,太丟臉了!
  
  「哦,是、是麼?」鳳也記起了他們以前確實去一些俱樂部玩過,就有騎馬這項活動,他們大多都學過騎馬,其實不須要怎麼擔心的。想通了,少年紅著臉,不再說話。
  
  淡心掩著嘴輕咳一聲,同他們一起目送紅髮妹妹頭帶著一隻牛一隻羊朝山坡跑去,然後消失在低矮的山林間。
  
  …………
  
    
  半個小時後,鬧劇終於落幕了。
  
  日本的農村經濟已普及了現代化、機械化,極目望去,現代濃郁的氣息覆蓋下,這兒顯得乾淨而富有生氣,並不是人們想像中的落後。古老的文化氣息,又將這所小鎮裝點得極為悠遠美麗,如同古中國江南的煙雨古城。
  
  某兩隻剛才還鬧騰得歡的小動物,現在乖乖的垂著腦袋排排站在跡部大爺面前,蔫頭蔫腦的不敢說話。
  
  跡部景吾雙手環胸,線條優美的紅唇微揚,噙著完美的令人膽顫的笑容睥睨面前兩隻噤若寒蟬的小動物。若不是這兒的背景色是遠山綠水的悠逸迤邐,竹編的休息亭垛,充滿了休閒的輕鬆,少年的華麗與張揚,還有自內而散的氣勢,高貴、矜傲、華美、凌利,都給人一種置身於金碧輝煌的城堡裡正在瞻仰帝王的錯覺,一種不容人忽視的、耀眼璀璨的氣華從他身上流露,在這秀麗的青山綠水間,不說熟悉他的兩隻(岳人和慈郎),連旁觀說笑的村民們也感同身受,不敢輕舉妄動。
  
  於是,沒有人敢同少年向兩隻惹禍的傢伙說情了。
  
  另一邊,淡心正在給牛的主人安吉先生一家陪禮道歉。
  
  「安吉先生,真是抱歉,他們不是故意的。」
  
  「啊啦,年輕人嘛,難得來到這兒渡假,總會好奇的啦。是我們沒繫好繩子,才讓牛走脫的,淡心就不要怪他們了,年輕人好動,又不是什麼壞事……」憨厚純樸的安吉先生笑呵呵的說,沒有一絲介意。
  
  兩隻小動物一聽,感激涕零的目光霎時將安吉先生淹沒,不吝嗇的發出好人卡。
  
  「安吉先生真是好人咩~~」
  
  「啊喏,我們真的不是故意的啦……」
  
  「哞~~」已恢復理智的小牛被人拉著牛鼻子上的繩子,遠遠的繫在一株粗壯的樹桿上,不時「哞」上一聲,甩著尾巴啃著路邊的青草。跡部景吾瞅去一眼,馬上撇開眼睛,顯然對那頭牛沒什麼好感。也是,那頭牛雖然被主人洗涮得乾乾淨淨,但皮膚黑黑的,四肢因在田野間奔馳一翻後弄得髒兮兮的,這對華麗愛乾淨的跡部大爺來說,實在是讓人產生不了好感。
  
  當然,讓他面色難看的還有面前這兩隻,像在泥巴裡打滾過的野人,T恤襯衫混著泥巴與青草,頭髮亂蓬蓬的沾著草屑,與冰帝貴族式的優雅整潔完全搭不上邊。看到這兩隻的形象,跡部景吾覺得實在不能忍受,有種想將他們丟到水裡泡上三天三夜的衝動。
  
  冰帝的臉面被他們丟到岡山來了,實在是太不華麗了!
  
  「啊啊,岳人,看那隻牛,它叫了喲,也知道我們不是故意的啦~~」慈郎興奮無比,發亮的眼睛,顯示出他對那隻小牛還挾著濃厚的興趣。
  
  「是啊是啊,它跑得還沒我們快哩……呃——」
  
  「啊嗯!」女王大人哼了聲,兩隻馬上縮著脖子不說話。
  
  淡心咬著唇,努力不讓自己笑出聲,瞄了眼氣勢凌人的跡部大爺,決定自己站遠點吧。
  
  半晌,少年深吸了口氣,氣勢微斂,在所有的人——包括旁觀的大人或是不明所以的小孩,還有即將淒淒慘慘的兩隻——都鬆了口氣時,少年一手插在褲兜上,習慣性的掠了掠銀灰色的髮,臉上露出似笑非笑的表情。
  
  「啊嗯,你們很喜歡跑步是吧?嗯?不若,明天本大爺就讓你們跑個夠,繞岡山縣跑一圈吧!如何?」
  
  一圈?7112.32平方公里?!折算成一圈是多少公里路?
  
  兩名少年俊俏的臉蛋齊齊發綠了。
  
  好好先生的鳳長太郎同情的看著他們,愛莫能助。
  
  跡部大爺撇了眼他們的表情,心情大好,環顧週遭,目光定在不遠處平凡到又讓人不由得忽視了的少女身上。
  
  「啊嗯,淡心、鳳,回去了。」
  
  鳳長太郎乖巧的點頭。
  
  淡心愕然,望向少年美麗的鳳眸中的倒影,然後彎了彎唇角,輕輕應了聲。
  
  …………
  
    
  夜晚,兩隻在球場上被懲罰到快要虛脫的少年像塊爛布片一樣癱在榻榻米上。
  
  空氣中只剩下急促的呼吸聲,每呼吸一口,都覺得帶著香草味的空氣是如此的美妙。
  
  「……Ne,岳人,將頭髮剪了吧……」綿羊有氣無力的聲音說。
  
  若不是全身骨頭因運動過度而酸軟不已,向日岳人一定會蹦蹦跳了,老大不高興的聲音撥得老高。
  
  「為什麼?」他的頭髮又沒得罪人。
  
  「書上說,紅色會讓牛興奮,然後失去理智做出瘋狂的事情來。唔,它們的眼睛會充血變紅……」這現像怎麼和某人很相似?慈郎努力回想。
  
  「就像立海大的那顆海帶頭一樣嘛!原來他們都是牛呀!」向日童鞋恍然大悟的聲音絕對讓人黑線一把,但某只少根筋的羊很是贊同。
  
  「也像西班牙的鬥牛,而你就是鬥牛士咩~」
  
  「鬥牛士也不錯,等開學後,咱們冰帝和立海大網球部來場練習賽,到時咱們對上那顆海帶頭,看看他是不是又雙眼充血,和那頭牛有什麼區別!」興奮的聲音,儼然忘記了自己現在的慘境。
  
  「好吧~不過,為了不讓那顆海帶頭看到紅色興奮,我建議你還是將頭髮剪了吧~~」綿羊的聲音很歡快。
  
  「絕對不剪!」斷然拒絕!向日岳人摸摸自己修剪得整齊的頭髮,然後一甩頭,態度堅定。
  
  慈郎若著臉,「可是,我不想繞岡山縣跑一圈,會死人的咩……」
  
  「不是還可以在球場上完成指定的訓練菜單麼?」向日岳人雙手雙腳大開,毫無形像的抑躺在榻榻米上,不滿的說:「聽鳳說,訓練菜單還是侑士那沒同情心的傢伙擬定的,明明遠在東京,沒想到他的爪牙就竟能伸到岡山來……」
  
  「可是……小景的邁向破滅的倫舞曲也夠我們受的了,再多幾次……真的會死人的啦……」
  
  兩隻淒淒慘慘的小動物同聲哀歎。
  
  …………
  
    
  當淡心和鳳捧著慰問的點心茶水進來時,兩隻累得快睡著了,但因消耗大量的體力肚子也餓得扁扁的兩隻頓時覺得天使降臨,不吝嗇的對兩人大發好人卡。
  「淡心,我好餓~~~」張著嘴嗷嗷待哺的綿羊懶洋洋的撤著嬌。
  
  淡心好笑的揉揉那頭卷卷的橘黃色羊毛,很同情這兩隻的遭遇。
  
  向日岳人看了眼真的親自動手喂綿養羊的少女,心裡很是嫉妒,又瞅瞅乾淨溫柔的鳳少年,俏臉黑了黑,只得認命的努力爬起身吃東西。肚子太餓了,真難受。
  
  身心健康的男子漢絕對不要一個男生來餵食……呃,當然,侑士偶爾趁他不注意時的塞食不算,因為他是搭檔嘛。
  
  兩隻狼吞虎嚥,就算是淡心某些半成品的點心也覺得美味無比。
  
  「啊嗯,看來還挺精神的嘛~」
  
  沉磁優美的聲音無疑是惡魔的詠歎調,兩隻僵硬了,差點沒被來不及嚥下的食物嗆住。
  
  兩隻機械的轉過頭,看向倚在門邊華麗悠閒的大爺,欲哭無淚。
  
  跡部大爺撇了眼淒慘的兩隻,再看向僵著手準備餵食的少女,紅潤優美的唇揚出一道曖昧不明的笑意。
  
  「啊嗯,淡心,夜深了,你的身體不好,是不是應該上床休息了?嗯?」
  
  眾人有志一同的轉頭看向掛在牆上的時鐘,指針剛好指向八點整。
  
  ……夜深了麼?!
  
  淡心默默將手中的東西放回托盤,撫平裙擺站起身,微笑道:「是的,確實是應該休息了。」
  
  慈郎眼巴巴的看著少女抱歉的笑笑,然後隨同某位獨裁張揚的大爺一同消失。
  
  「啊喏,跡部的爪牙什麼時候這麼厲害了,連你家姐姐也管上了?」向日岳人詫異無比。
  
  慈郎垂下腦袋,哀怨無比。
  
  他的肚子還好餓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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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章

  上回的「奔牛」事件後,兩隻小動物安份了許多,不再整天想著往外野了——事實上是沒時間,鳳長太郎得以鬆了口氣,雖然他也挺喜歡那些田園生活,很新奇,但不是建立在兩隻很會惹禍破壞的小動物胡亂折騰上。
  
  所以,最近三名少年的時間都是消磨在西屋的網球場上了。
  
  他們在忙碌的期間,淡心也沒閒著,終於憑著熟能生巧,做出集色香味俱全的一種小點心了,於是將自己做的蛋糕點心和淺間太太做的更精緻的點心拾掇了一籃子,親自給先前幫助過他們或麻煩過他們的領居源內先生家送去。等下次做出好的,給另外幾家送些過去。
  
  源內太太很客氣的收下了,笑瞇瞇的拉著淡心說了好一會兒話,看得出來她很喜歡淡心,幸好沒有想著要將淡心介紹給她那正在讀大學的大兒子。
  
  離開的時候,天空下起了小雨。
  
  源內一家原本想讓淡心等雨停了再回去的,結果被淡心婉拒了,源內太太只得將為小女兒可奈子新買的一柄淺紫色的碎花傘借給她,讓她撐傘回保刈宅。
  
  …………
  
    
  撐著傘走在雨中,淡心並沒有急著回去。
  
  雨中漫步是一種意境,撐著碎花傘走過煙雨中的隴畝,滴落在地上的水珠濺濕了長長的裙擺和鞋子,隔著雨簾眺望,煙雨迷濛的山水像一副古老憂傷的中國水墨畫,洇染上了它的詩意。
  
  這一刻,心中有種窒息的孤獨。
  
  每當下雨的時候,雨聲滴答的凌亂聲音,讓記憶總是特別深刻難譴。
  
  少女撐著傘,緩慢輕盈的腳步聲湮滅在輕風細雨中,淡綠色的裙裳搖晃出瀲灩的波紋。
  
  生活是一篇賦,蕭索的由絢麗而下跌的令人憫然的長門賦。
  
  世界漫浸在絲雨中,和風將雨點吹成串串傾斜的珠簾,河邊的垂柳毿毿如金,青翠如玉,路邊的芳草萋萋勝碧,小雨的洗滌讓染塵的萬物煥然一新。
  
  惆悵突如其來,在心坎間滑過淡淡的憂傷。
  
  曾經,那江南的水鄉之城,那南國秀麗多姿的山陵,那神秘的東方古國,那青石路一直鋪蔓延的街道,那些相濡以沫的朋友,那相伴成長的家人,那一張張笑臉,都到哪兒去了呢?
  
  那些,成了最深刻的記憶,如境花水月的虛假。
  
  再也回不去了麼?
  
  無法回首凝望,便只能擱置在心底最深處了罷。
  
  突然覺得很難過。
  
  她從來沒有想過要離開那個世界,離開那些人,可是,為什麼會莫名其妙的來到這個世界呢?
  
  雨聲像一闕憂鬱的古弦曲,開啟了平復的憂傷。
  
  望著煙雨朦朧的世界,少女歎息,心頭一陣茫然。
  
  撐著傘,她慢慢的走過青草鋪陳的隴野,越過方形的田野,與路邊在雨中搖晃的行道樹擦肩而過,不經意抬眸,銀白色的雨幕盡頭,少年仰首觀雨的身影映入眼簾,華麗優美,如同一道亮麗的風景線。
  
  雨幕中的少年雙手插在褲兜上,站在精巧的竹亭中避雨,神色淡淡的看著煙雨瀰漫的世界。然後,少年似乎發現了她,偏首望來,隔著雨幕,然後瞇起了鳳眸,危險的眸光閃爍。
  
  猶疑了會兒,淡心還是決定走過去。
  
  「跡部君,真巧哎。」
  
  走進竹亭,淡心將傘舉到少年頭上,為他遮擋住竹亭頂上漏下的水滴,溫溫淺淺的笑著,眸彎如月芽。
  
  「啊嗯,別笑得像青學那只腹黑熊,很蠢!」
  
  「呃?」那要哭麼?淡心囧著臉看他。
  
  修俊的眉毛不客氣的擰起,少年的神情不是很好,「下雨了你不回去,在這兒做什麼?」下雨天亂跑,這只是嫌自己的破身體不夠脆弱,想早日成佛麼?那大可不必,某隻羊的嘮叨相信效果會更好。
  
  她可以把這個當成女王大人彆扭的關心好了。
  
  「我去給源內先生一家送回禮,是我和淺間太太做的點心哦,還算美味~出門時天氣還很好的,誰知道會突然下雨了呢。」淡心心平氣和的解釋。
  
  跡部大爺接受了她的解釋,神色略轉,修長好看的手接過她手中的傘,瞥見她肩膀被雨水淋濕了一大塊,然後展臂將她攬到身邊。
  
  「呃……跡部君……」
  
  「傘太小了,你會淋雨生病!」
  
  輕描淡寫的聲音,輕易將她的抗議吞回肚子裡,不敢再有議。少年抿著唇,鳳眸飛快掠過絲絲笑意。淡心僵著身體,同少年一起並肩靠站著竹牆,兩人的身體貼得極近。
  
  「啊嗯,等雨再小點就回去吧!」
  
  「嗯。」都聽大爺他的,她沒意見。
  
  這些日子,雖說不能完全摸透這些少年的脾性,但他們的某些堅持還是懂了個七八分。像身邊的這個少年,挺大男人主義的,凡事都可貫徹始終的強韌精神力,無論是好是壞,總會散出一股強烈的魅力,行動上,比較傾向「乖乖跟著大爺走」就是了,一種隱藏在華麗優雅下的霸道,從他對朋友的態度可以揣測得出來。
  
  「跡部君怎麼會在這兒?」
  
  「啊嗯,隨便走走,不知道會下雨。」
  
  「哦……」那可真倒霉哩。
  
  然後,無話可說了。
  
  兩人看著遠方,不知道說什麼,卻沒有尷尬的無措,只能說這兩隻定力太好了。
  
  很快的,淡心的思緒開始游移,不受控制的跑到別的地方去了。身畔的少年……在她眼裡還只是個孩子,沒辦法讓她這個心裡年齡上升為阿姨的偽少女產生浮燥。
  
  少年偏首,打量身畔早已神遊不知到何方的少女,眉稍微微蹙起。
  
  原本蒼白的肌膚,在這微雨的天氣中,顯得更是無血色,但近看之下,就如同上好的溫玉般細緻無暇,潔淨清爽,眼睛是黑曜石的漆黑,望不到底的虛無,鼻子唇形都很好看,粉白色的唇瓣抿著,左頰邊印出淺淺的酒窩,很可愛呢。看久了,她也不是那麼平凡無味,自有一番難言的韻味。烏黑如墨的長髮披散,縷縷青絲滑落在肩頭,沾了些水氣,讓人有種欲為她扶梳開來的衝動。
  
  少年攏在身側的手緊了緊,調開了視線。
  
  心坎隱隱噪動著。
  
  那一瞬間,他可以感覺到少女身上的憂傷,很輕很淺的滑過心頭,沒什麼大不了的,卻讓他開始有些在意了。可是,當她抬起眼瞼,墨黑無色的瞳眸凝望而來,他又不想去說什麼。
  
  這不是個好現象。
  
  這樣的女孩,若在平時,他絕對不會瞧上一眼給予一點關注。但在某種契機巧合下的相遇相知,卻讓人記憶深刻。記憶中,那臨窗而倚的少女,瑰麗燦爛的笑靨一直在腦海中揮散不去。
  
  那時,還不知道某種意念的佔有慾已在心底生了根,直到它開始發芽,驕傲自持的少年才開始正視它。
  
  …………
  
    
  雨漸漸變小了,吹面而來的風沾著水氣,有些涼。
  
  跡部景吾打量她單薄的身形,將傘向她的方向傾斜。
  
  「啊嗯,雨小了,回去吧!本大爺可不希望回去太遲聽那幾個傢伙的嘮叨。」
  這種語氣的話由跡部大爺說出真是很有喜感呢,明明是關心她,偏偏要找借口,真是心口不一的可愛。
  
  「嗨!」
  
  淡心應了聲,見他伸手過來,嘴角不由得抽了抽——她不是小孩子啊——不過,還是乖乖將手搭上他溫暖的手心,溫暖得讓人很眷戀呢。相對少年寬大有力又溫暖如陽的手,她的手溫溫涼涼的像一塊涼玉,沒什麼溫度。
  
  跡部景吾吃了一驚,握住她的手,「你的手怎麼這麼冷?」
  
  「體質問題!我的體質偏寒。」這是打娘胎就帶來的毛病,淡心已經很習慣了。
  
  跡部景吾臉色有些不好,突然明白了某隻羊為什麼那麼愛黏在少女身邊睡覺了,原來是享受天然的冷玉啊。可是,即便是姐弟,也不應該這麼親密吧?
  
  剛走了幾分鐘,遠遠的便見三名少年撐著傘走來,鳳長太郎懷裡還抱著兩柄新傘。看到他們,三個少年皆露出高興又驚喜的表情。
  
  「小景、淡心,我們給你送傘來了喲~」慈郎笑得很諂媚討好。
  
  向日岳人撇著嘴,「哼,顯然我們多此一舉了!」堵氣的說著,突然瞄見了自家部長竟然握住少女的手,不由瞪大了眼,呆滯的看著他們。
  
  跡部景吾淡淡撇了他一眼,放開手,接過鳳長太郎遞來的傘,將碎花傘交給淡心拿著。淡心也看了眼僵硬的向日少年,將回溫的手悄悄攏在身後,若無其事的笑著。
  
  鳳長太郎溫和的說道:「我們擔心你們淋雨,所以一下雨就出來找你們了,沒想到你們會在這邊。你們沒淋雨就好。」
  
  事實上,根本沒必要這麼急的,可是某只關心則亂的綿羊從一下雨就陷入了碎碎念中,擔心某個身體脆弱的少女淋雨生病了,非要去找她不可。又聽說淡心是去了源內家後,馬上要送傘過去接人回來。可是,卻撲了個空,源內太太說淡心早就走了,某羊又擔心她在路上出什麼意外(只是某羊自己的臆測),三人只得沿途找來,誰知道淡心會在下雨天亂跑。
  
  正說著,就聽到淡心掩著鼻子打了個噴嚏,然後四名少年——除了還在僵硬中的向日童鞋,皆投來了關切的眼神。淡心看著幾個少年的神情,無辜的眨眨眼。
  
  不會是感冒了吧?
  
  淡心摸摸鼻子,苦笑。


  第三十一章

  生病的感覺很不好,即便從小到大就一病殃子,但還是做不到麻木。
  
  因為吹了風淋了點雨,晚上的時候,某人開始發高燒。保刈家的家庭醫生佐騰先生不客氣的給淡心打了針,又灌了她苦苦的藥丸,才讓她休息。
  
  因為她的魯莽及無所謂,看到某女弱弱的歪在床上,一群少年的表情並不怎麼好,但——似乎也做不了什麼哎,別說罵了,給個臉色也要瞅瞅有人會不會心疼在意。
  
  所以,跡部大爺心情有些壞,綿羊一臉子的擔憂,善良溫柔的鳳少年純粹關心,搞得向來沒心沒肺的向日家少年的心情惡劣起來。
  
  窩在被窩裡,淡心苦著臉,不敢看室內來來往往的人,聒噪的聲音吵得她腫脹的腦袋像有只蒼蠅在嗡嗡叫個不停,身體更難受了。蜷縮在被窩裡,淡心將臉埋入枕間不說話。
  
  每次生病,總是勞師動眾,無論是這個世界還是那個世界都一樣呢,她心裡其實很抱歉,並不喜歡這樣子的。
  
  現在,請願諒她的任□,她並不是個很堅強的人,即便璟哥總是要求她鑄造自己堅強的心志,事實上,她偶爾也會傷感,偶爾也會小小任性一下,偶爾也會……想念另一個世界的人。
  
  「隨遇而安」說來簡單,做起來很難。
  
  看著那像只土撥鼠一樣的少女,淺間太太好笑的將少年們請出了和室。
  
  「吶,孩子,乖乖睡覺,明天就會好了呢~」保刈慧子撫著她披散在枕上的黑髮說,聲音滄桑而疲軟。
  
  「奶奶,對不起……」
  
  還未說完,額頭就遭到老太太一個輕輕的腦瓜崩,「叭」的一聲脆響,不痛,卻透著一股子的親密勁兒。少女扁扁嘴不說話了,一臉委屈不忿,乖乖的躺好不說話。
  
  老太太顯然很喜歡少女乖巧又委屈的模樣兒,向來精矍的眼裡透著懷念與憂傷。
  
  「呵呵,傻孩子,生病的人別胡思亂想,會想壞腦子的喲~像美紗以前吶,就是個不安分的主兒,每回生病的時候,就特別的任□嬌,吃個藥也要人千哄萬哄。」老太太語氣中是滿滿的寵溺,好像那最愛的女兒還在身邊的模樣,讓人看了心裡酸酸澀澀的。「當然,美紗是個要強的孩子,人前人後很會裝模作樣,在我面前的美紗啊,真是個長不大的孩子,會耍賴撤嬌。可若是有同年齡的小孩子在時,美紗就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樣兒,乖巧又聽話,還會照顧弟妹……美紗很特別,在弟妹面前很會擺大姐的派頭,其實呀,就是一個沒長大的小鬼罷了……」
  
  老太太緩緩慢慢的敘說著,聲音裡滿滿的寵溺慈愛,那些事兒就好像發生在昨日,那麼清晰,透澈。淡心半閉著眸,壓下心底的酸澀與深深的歉意。她知道,自己的過份客氣傷到這位老人的心了。
  
  「……美紗和政也認識的時候很有趣呢,那時,他們都是半大的小鬼頭,不知道對方是誰,只因一點小小的事情就吵得面紅耳赤,最後又莫名其妙的和好了,兩個小傢伙青梅竹馬、兩小無猜,很快就產生了感情。稍大點,政也就迫不及待的想將美紗定下來,我家老爺子當然是不樂意的啦,好不容易將女兒養大,長得如花似玉,哪兒能便宜了別的男人,是不?」
  
  老太太笑得眉眼彎彎的,淡心瞅著她,也跟著彎起唇角,安靜的傾聽老太太述說清水淡心的父母親的往事。老太太憐惜的握著她微涼的手,心裡有些痛楚難以排譴。
  
  「後來,你爺爺百般刁難,耍得政也那孩子團團轉,就是不答應,政也越挫越勇,堅決不退縮,使得你爺爺終於還是答應了他們的婚事,讓他們先訂婚……呵呵,還記得美紗訂婚時穿著白色的婚服,小小巧巧的,像個玉娃娃一樣,可愛極了,政也眼睛都看直了呢……」
  
  驕傲的、歡喜的、自豪的……那麼多感情在老太太的話中流露,留在老太太中的那個孩子,從小小的孩童長成了如花的少女,從少女為人婦,那名少女在很長一段時間裡,填充了老太太的那段明媚的歲月。
  
  可是,為什麼美紗和政也最後被迫到要私奔才能在一起呢?你們不是早已承認了他們了麼?為什麼要弄成這樣子呢?
  
  淡心很想問個明白,但老太太漸漸傷感的情緒令她不想揭開那道傷疤。
  
  在老太太輕緩柔和的聲音中,淡心安心的睡著了。
  
  …………
  
    
  保刈慧子見少女已然安睡,停了聲音,默默的坐在床邊,坐了很久很久。
  
  「老夫人,小姐睡著了,您也去休息吧。」淺間太太輕悄的走進來說,憐惜的看著睡夢中的少女,「小姐只是發燒,不要緊的呢。」
  
  老太太點頭,又仔細掖緊了被角。
  
  淺間太太看得好笑,「老夫人,小姐只是小感冒有點發燒,您這樣子呀,和謙少爺、慈郎少爺有得比了。剛才謙少爺還打了好幾通電話來詢問,說過幾天會帶他的媳婦兒一起回來看看您和小姐。慈郎少爺可是從晚飯起就一直在房裡頭磨著,想過來瞅瞅小姐了。」
  
  不過那群少年們太會鬧騰,怕吵到病人,所以被佐騰生先以病人需要清淨為由給趕了出去。
  
  老太太聞言,喜上眉稍,不住的點頭。「嗯嗯,淡心現在睡著了,可以讓慈郎過來看看她了。悠子(淺間太太的名字),你說,慈郎那孩子現在有沒有對淡心產生感情了?青梅竹馬向來很容易培養感情,就像當年的政也和美紗,慈郎和淡心他們應該也是可以的……」
  
  「……」
  
  淺間太太實在不想附和老太太的一廂情願,為什麼老太太這麼執意於「青梅竹馬」的感情呢?大概只有老太太還看不透少年們單純的親情,那兩隻,再給他們十年的時間培養,估計也只會是單純的姐弟罷了。
  
  老太太的願望恐怕要打水漂了。
  
  …………
  
    
  清雅的和室裡,紅髮少年崩緊經神,全神貫注的玩著格鬥遊戲。
  
  慈郎懨懨的坐在矮几前,難得沒有睡眼惺忪,鳳家少年安靜的坐在一旁喝茶看書當作陪。
  慈郎瞅了瞅屋外的夜色,新雨後的夜晚恬靜深邃,洗淨了夏日的浮燥,空氣透著絲涼的冷息。熱血的格鬥聲音在耳旁快意恩仇,卻讓人提不起勁,只覺得很吵耳。
  
  「芥川前輩,別擔心,佐騰醫生說清水前輩只是感冒發燒,沒事的呢。」鳳長太郎安撫坐臥不安的前輩。
  
  「哦……」對後輩的安撫,芥川慈郎不置可否。
  
  過了會兒,慈郎猛的轉頭,盯著溫柔乾淨的後輩猛瞧,鳳長太郎被他審視的目光盯得頗為不自在,有些想後退的衝動。
  
  悠悠的瞅了很久,將良善的後輩看得冷汗涔涔之際,慈郎終於RP暴發的決定放他一碼,慢吞吞的問道:
  
  「鳳,你覺得……淡心怎麼樣?」
  
  鳳長太郎有些疑惑不解,老實的回道:「清水前輩很好呀,她是個很溫柔的女孩子。」
  
  「只是很好?」慈郎逼進他,眼睛閃閃發亮,滿懷期待。
  
  「啊?清水前輩確實是個很好的女生呢!」鳳雖然與淡心才相處幾天,但在這位善良單純的少年心中,溫溫淡淡的清水少女是個不會花癡他們的還很溫柔的長輩,讓他很有好感,除此之外,就沒什麼特別的了。不過自家前輩的態度讓他覺得迷惑不解,「芥川前輩,你想問什麼?」
  
  原來是個不通事的!
  
  期待幻滅的感覺讓綿羊軟綿綿的趴在桌上不想說話,眼角瞄見自家那個單純善良的後輩仍是什麼都不懂的樣子,綿羊不知道該說什麼。
  
  鳳少年這樣說也對啦,只是那語氣平靜溫和,一點抑揚頓挫的起伏感都沒有,慈郎自己再不通俗事,也聽過某些經驗人士(忍足侑士是也)說過喜歡一個人該是什麼反應的,鳳這樣子完全不及格,根本沒有喜歡淡心的跡像啊,難道他最近辛苦的為他們製造的機會都白搭了?
  
  慈郎覺得他所認識的所有朋友中,就數鳳的性情最順他的眼了,所以在第一次見面,發現淡心多看了鳳兩眼時,他就想鳳這麼體貼細心的人一定適合淡心,想讓淡心和鳳成為男女朋友。
  
  細數自己認識的要好的朋友中,慈郎也曾將之一一過濾挑剔了一番。
  
  跡部景吾太自戀華麗又霸氣,做他的女朋友的人只有被欺負的份,絕對不合格;(慈郎不希望淡心被欺負。)
  
  忍足侑士風流多情,雖然很會哄女孩子,但不可靠,絕對不合格;(慈郎不願意淡心傷心。)
  
  向日岳人活潑任性,不適合喜歡安靜的淡心,Pass!(慈郎不願意淡心照顧個小孩子。)
  
  樺地木訥高大(?),半天都迸不出一句話,會悶死人的,Pass!(慈郎不希望淡心害怕。)
  
  日吉若雄心壯志,喜歡「以下克上」,絕對會是個將女朋友擺在後頭,Pass!(慈郎不願意淡心被人忽視。)
  
  冥戶亮刻苦努力,根本沒有交女朋友的想法,不通。(慈郎不希望淡心失望。)
  
  瀧荻之介……算了,絕對要Pass掉,他才不要讓淡心再同瀧家扯上關係,小舅舅會先抓狂的。
  數來數去,還是覺得溫柔又有愛心的鳳最合適了。
  
  可是,他們竟然不來電!為毛?
  
  慈郎覺得很挫傷,心情鬱鬱的。
  
  吾家有姐初長成,卻無一良配,有比這更讓人煩憂的事情麼?
  
  鳳不知道慈郎想要做什麼,有些擔心的看著煩惱中的前輩。不過,有人終於看不下去了。
  
  「啊啦,我說慈郎,你可別亂點鴛鴦譜喲,小心惹火了跡部,讓你以後連打瞌睡的時間也沒有。」
  
  「誒?」
  
  慈郎和鳳一起看向拎著遊戲機的向日童鞋,兩張臉同時擺出疑問的表情。
  
  第三十二章

  「啊啦,我說慈郎,你可別亂點鴛鴦譜喲,小心惹火了跡部,讓你以後連打瞌睡的時間也沒有。」
  
  向日岳人看這兩張同樣單純疑惑的臉,頓感能瞧出其中貓膩的自己真是天才啊。雖然說,他對跡部竟然看上了那名沒什麼存在感的少女時,很是懷疑了一把跡部大爺他的眼光品味——因為實在是很不符合跡部大爺華麗的美學哎——但是,在自己其實還不是挺確定之前,只要安安心心看八封就好,可不能去攪了跡部的事兒,不然女王的怒火不是任何人都可以承受的。
  
  想到這兒,向日岳人撇撇嘴,心裡有那麼點怪異感,也不知為的是哪樁,堵在心中像根刺一般頂難受的。
  
  若是知他甚深的忍足侑士在,一定會發現這就是青少年長成中的彆扭情感啊,對半生不熟的好友的姐姐與自家部長間會產生感情這問題,彆扭的接受不了——因為,先前他還挺不喜歡淡心的。
  
  過了會兒,糾結於向日童鞋話中透露的信息的綿羊突然發現他們討論的男主角不在。
  
  「咦咦?小景呢?」
  
  「去看你姐姐了!」向日岳人不高興的說。
  
  「……」
  
  鳳一臉訝然,而綿羊,眉頭很不華麗的擰成了麻花,不一會兒,馬上起身走出和室。
  
  …………
  
    
  第二天,雨過天青,白雲悠然。
  
  岡山特有的風穿過柳稍頭,木廊上的風鈴旋轉搖曳,發出一陣叮叮咚咚的鈴聲,門前的晴天娃娃晃著身軀,在陽光下快樂的跳著舞。
  
  少年施施然的穿過清雅幽靜的木廊,寬大的浴衣(夏季和服)下擺晃出絢美的波紋,銀灰色的髮絲色澤明艷順滑,光艷照人的容顏,少了幾分水晶的脆薄,更精細無瑕。
  
  少年轉過拐角,穿過花團錦簇的庭院時,迎面而來的兩名女性令他腳步微頓,卻仍帶著得體的微笑與完美的禮儀朝那位年長者躬身問安。
  
  「呀,是跡部少爺……」美奈子看著風姿卓立的少年,聲音暈陶陶的。
  
  跡部景吾眉頭微挑,看不出喜怒的朝兩位女士頷首,「淺間太太,美奈子,日安。」
  
  少年沉磁優雅的聲線如上好的古琴聲,好聽極了。
  
  淺間太太瞇著眼愉悅的看著少年,眸光一轉,笑道:「景吾少爺是要去看望我家小姐麼?淡心小姐今天好多了呢,看起來氣色還不錯的。她知道自己這次生病掃了大伙的興頭,很是抱歉呢。」淺間太太歎了口氣,慈藹的笑著,「不過,若淡心小姐知道您要去看她,會很高興呢……」
  
  「啊嗯……」
  
  聽著淺間太太不容插嘴的話,不給人一絲拒絕澄清的機會,反而往某些方面暗示去,跡部景吾實在有些無語了。雖然說,他是打算去瞧瞧那個不省心的笨蛋病好了沒有,但並沒有淺間太太暗示的那般呢。
  
  美奈子癡迷的看了少年精緻的容顏好一會兒後,提醒道:「淺間太太,小姐吃藥的時間到了,佐騰先生說了,要讓人姐按時吃藥呢。」
  
  說著,抬了抬手上的托盤,上面放著剛從佐騰先生那兒拿來的幾份藥包。
  
  淺間太太有些懊惱的拍著額頭,看看美奈子手中的東西,面上一陣苦惱。跡部景吾冷眼旁觀,看著她們精彩的、不動聲色的演著戲,原本不欲摻和,不過,作為一個家教良好的大家公子,表面上的工夫還是要做足。
  
  「啊嗯,淺間太太,有什麼需要本大爺幫忙的?」
  
  淺間太太眼睛一亮,馬上笑逐顏開,將美奈子手中的東西遞給少年。
  
  「啊啦,景吾少爺,麻煩您將藥送去給小姐,順便叫她吃藥了。咳,謙也少爺和他的媳婦兒觀月小姐,還有美和小姐和姑爺過幾天要回來看望老夫人,我和美奈子得去將他們的臥室收拾好……真是忙啊,所以得麻煩景吾少爺了……」
  
  話落,帶著美奈子呼啦啦走人。
  
  生平第一次被人如此沒餘地的「托囑」,跡部景吾有些吃驚,爾後不知想到了什麼,瞇起美麗的鳳眸,唇角彎起了瞭然的嘲弄的痕跡。
  
  跡部家的人,生來驕傲。若他們不願意做的事情,這世間沒有誰可以干涉強迫得了。跡部景吾,跡部集團的下一任繼承人,冰帝學園的帝王,驕傲更是一種刻進骨子裡的血脈本能,他從來不會給任何人事左右他的決定與意志的機會。
  
  跡部景吾這個名,代表的是驕傲,從來不會做違心之事。
  
  淺間太太的舉動無疑讓少年有些反感,卻又很好的把握了尺度,沒有僭越到他的底線。不得不說,保刈家不愧是岡山的百年仕族,擁有自己一套做事原則。
  
  腦海裡又再次浮現少女烏黑如墨的眸、淺淺淡淡的虛無,少年抿著紅潤誘人的唇瓣,端著托盤走向不遠處的和室。
  
  …………
  
    
  拉開紙門,室內的空氣有些窒悶。
  
  將托盤放到和室中央的矮几上,少年將半掩的窗護推開,讓清新的空氣灌滿室內,衝散室內混雜的苦澀的藥味與橘花的淡雅香息。
  
  榻榻米上安睡的女孩還沒有醒來,但似乎睡得不是怎麼安穩。
  
  年輕的男子,這樣走進一個還在沉睡中的少女的閨房,實在是不合時宜。不過,某大爺顯然沒有這種認知,反而自然不過。
  
  攏好衣擺跪坐在榻榻米前,少年打量床榻上的少女,雖然臉色很蒼白,但那因熟睡而柔和的五官,眉宇間纏繾的瑰色展露無遺,與記憶重疊的精彩風華,讓他不得不承認這少女也有自己的華麗。
  
  看了看時間,拎起紙袋裝著的藥,與紙面上書寫的用藥時間對比,確實是該吃藥了。遲疑了會兒,跡部景吾伸手拍拍少女蒼白的臉蛋,或許是第一次做這種事,少年的動作實在稱不上溫柔,讓睡夢中的少女不適的皺起了眉頭。
  
  「……淡心,醒醒,該吃藥了。」
  
  嘗試叫了幾聲,少女墨黑濃密的睫毛顫了顫,在跡部景吾以為她要醒來時,突然一隻如冷玉般柔軟滑膩的手冷不丁的抓住他擱在半空中來不及收回的手掌,那□的力道令他差點將那隻手給揮了出去。
  
  「……」猛的吃了一驚,生平第一次有異性這麼大膽的主動,女王大人難得有些呆了。
  
  「……七月,是你麼?」
  
  微啞的聲音,軟軟的,帶著不甚清醒的遲鈍,寂寂的響起。
  
  七月?!陌生的名字讓少年挑起了眉。
  
  室內有些昏暗,窗邊的竹卷半遮半掩,影影綽綽,背光的人影,只有朦朧的輪廓。
  
  跡部景吾笑得有些僵硬,少女抓握的力道不算大,卻□的透著一種說不出的翼望。半睜的黑眸,似醒非醒,迷茫與欣喜並重,比起溫淺的笑意、游弋人群之外的平凡,璀璨燦爛的希望更美麗迷人。
  
  再次怔忪於這雙眼眸的轉變,就這麼小小愣神的時間,跡部少年已被神智還不甚清醒的少女一把撲抱住,猝不及防下,腳下一個踉蹌,跌坐在了榻榻米上。
  
  少女纖細柔軟的手臂攬上少年的脖頸,臉頰埋在他的肩胛間,急促灼熱的呼吸輕輕噴拂在頸側的肌膚上,略微纖瘦的身子緊緊伏貼在少年的懷裡。
  
  渾身僵硬,跡部景吾極力不去想那壓在自己胸膛上的溫暖柔軟是什麼,呼吸間淡雅的橘花香環繞在鼻,一下子便刻進了記憶裡。身上承擔著的重量,透著男女異性間一種曖昧的親密,輕易攪亂了心神。
  
  少年老成的跡部大爺這回真的是呆滯了。
  
  生平第一次(又是第一次),有女人這麼大膽的、毫無預警的敢對冰帝的帝王做出這種事情,有誰能相信?
  
  這算不算是非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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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三章

  「七月,我真的很想你呢……我想回去了,真的,沒有你們的世界,很寂寞呢……我知道,人生不是離了誰就活不下去的呢!人啊,一個人其實也可以活得很好,可是,還是無法習慣……七月,我要怎麼辦才能回去呢……」
  
  輕輕的聲音,像和風悠晃而過,不帶一絲重量。少女的語調平平淡淡,只是一種敘述的輕淺平靜,彷彿在說著「今天天氣很好」之類的事情的語氣,表達出的意思卻令人的心有些沉重。
  
  沒有人知道少女將心思埋藏得多深多重,不肯輕易表露的憂傷,讓人難以察覺,就以為她就是這麼平淡平凡到輕易忽略了的存在。
  
  他以為她要哭了,可是聲音平靜得彷彿在同人討論天氣的輕淡,這讓他有些不悅。
  
  跡部景吾皺起秀挺的眉宇,此刻不知道該將她推開,或者是任她繼續錯認下去。垂在兩側的手摸到地上的榻榻米,然後雙手不由自的握緊成拳頭。少女長長的柔軟黑髮滑過他的肩膀,幾撮絲綢般的髮絲滑落在他的脖頸間,全身酥□癢的,像有只調皮的小貓在心頭搔癢著躁動不安。
  
  心神有些混亂浮澡,意識到自己開始不受控制的心情,少年的表情逐漸凌厲,如出鞘的寶劍,垂下的眼瞼,遮掩住鳳目中的冷意。
  
  跪在地上的少女仍是緊緊摟著他不放,溫溫淺淺的說著自己的話,混亂的表達不出什麼,只是,始終沒有哭泣出來。明明感覺到難言的憂傷,卻什麼也沒有。
  
  第一次有個少女如此不帶任何目的或愛慕的抱著自己,與他如此親密貼近,橘花的味道在心頭烙下了痕跡。
  
  跡部景吾面色鐵青,然後,抬起手就要強硬拉開身上的八爪章魚——
  
  「啊啊啊——你們在做什麼?!!!」
  
  因震驚而驚悚空白的聲音刺耳大叫,一瞬間,室內的兩人同時僵硬了。
  
  橘發少年軟軟糯糯的聲音撥尖,全然無一絲平日睡眼惺忪的可愛與迷糊。自制力與定力絕對稱得上完美華麗的冰帝女王跡部景吾抬眼看向出現在門邊的少年,某少年的過於直接的表情令他的臉色黑了黑,然後,很不華麗的朝少年直接飆眼刀子,顯示自己的怒意。
  
  心裡「咯登」一聲響,慈郎「登登登」的飆進來,用力拉開淡心,將還處在木木懵懵的少女護在身後,用防狼一樣警惕又幽怨的目光瞪向面色鐵青的跡部大爺。
  
  這回誤會可大了,有時候,單純的小動物更願意相信「眼見為實,耳聽為虛」。
  
  慈郎咬著牙,譴責的目光直逼仍坐在榻榻米上的某大爺。被這麼一刺激,儼然已恢復過來的跡部少年下意識的坐正身,恢復了他的驕傲與華麗風度,甚至用一種不屑的眼神睨著憤憤不平的綿羊。
  
  這只根本不知道發生什麼事,就這麼冒冒然的認定,實在是不華麗,有□的必要。
  
  「小景,你……你太過份了咩!朋友姐不可戲,你沒聽過麼?」
  
  「……」
  
  大爺他確實沒聽過。
  
  跡部景吾再次黑了臉,牙癢癢的想罵人。真是……太不華麗了,這隻羊知道自己說什麼嗎?而且,大爺他可是什麼也沒做啊,反而被人非禮了,吃虧的是他才對——喀,他到底胡想些什麼啊,反正,他什麼也沒有做,為什麼最後好像都是他的錯似的?這隻羊沒帶眼睛麼?
  
  芥川慈郎視而不見自家部長眼底醞釀的滔天怒火,回頭緊張的關心著還在迷糊中的少女,心裡憤憤然的。
  
  小景絕對不是個合格的丈夫人選,他絕對不允許小景與淡心在一起。小舅舅(保刈謙)說了,他們要為淡心好好挑選個會疼老婆的好男人,將淡心嫁了。小景雖然很優秀,但自戀又霸道,絕對不合格。
  
  淡心被慈郎迭聲的關心詢問弄得暈頭轉向,再加上生病未癒,與先前的幻覺,皆令她有種不真實的感覺,於是在下意識回答慈郎的問題時,完全忽略了自己剛起床時的狼狽形象,和自己一個女孩子的私人房裡為什麼會未經主人允許出現兩名少年的事情……
  
  …………
  
    
  「啊啦,你們在做什麼,好熱鬧哎~」
  
  紅髮少年興匆匆的來探病了,手裡還捧著心愛的蛋糕,看到室內的情景,很敏感的選擇站在門口不去趟混水,然後奇怪的問。隨後而來的鳳長太郎瞅了瞅,張了張嘴巴,半晌沒有說什麼。
  
  沒有人搭腔,眾人面面相覷。
  
  美美的吞嚥下最後一口蛋糕,向日童鞋「哦」了聲,自以為理解的說:「啊啦,跡部,你這樣子真不禮貌耶,就算再怎麼想見對方,也不能亂闖女孩子的閨房啊,侑士說過,對待喜歡的女孩子呢,也要給予對方基本的尊重……怨不得慈郎會這麼生氣啦。侑士經常說,作為男士,是要懂得自持自重的……」
  
  「……」
  
  單純的一羊一狗狗張大嘴盯著滔滔不絕的說著話的妹妹頭。
  
  「向日岳人,本大爺命令你馬上閉上嘴巴!不然……啊嗯,本大爺不介意用膠布親自封口!」
  
  額角的青筋突突的暴跳著,跡部景吾按了按太陽穴,做出了很不華麗的威脅,咬牙切齒的打斷了某只自以為是的話。
  
  忍足侑士,看你這匹狼成天教些什麼亂七八糟的東西給這幾隻小動物?
  
  一聽就知道這只太過文藝腔的調調出自哪只的□薰陶,跡部景吾覺得自家的小孩子太不爭氣了(關爭氣什麼事兒?),缺乏洞察力和內涵,太不華麗了。
  
  …………
  
    
  知道自己意識懂懵不清做了什麼「大逆不道」、「天理不容」事情時,某偽少女臉蛋暴紅,羞愧得無以復加,躲了好幾天沒敢輕易見人。
  
  本來嘛,某人好歹也是個大齡青年了(心理年齡=大學就要畢業的大學生),根本不會介意自己在不知情的時候吃了十幾歲弟弟的嫩豆腐這種糊塗事情,最多只是尷尬幾天便過了。只是,自家橘發小孩、可愛的綿羊卻為了這事情和她慪氣了幾天,讓她莫名其妙,卻又只能自覺理虧的道歉。那只向來當她是空氣的紅髮妹妹頭也由開始的不高興到現在一副勉強承認她的神情,更是自以為是的將她和跡部大爺想成了一對。單純善良的鳳長太郎在紅髮妹妹頭無意的、充滿了歧義的誤導中,理所當然的將自家部長與淡心湊成了雙。
  
  而身為當事人之一的跡部大爺,好幾天看到她時的臉色都不是頂好,不像憤怒,倒是像在生自己的氣似的,讓人摸不透。
  
  好吧好吧,她承認是自己冒犯了冰帝王者的權威,她自我厭惡唾棄好了。
  
  幸好幾天後,關於那天淡心的「錯認」事件因幾個客人光臨保刈宅揭過了,保刈宅內因幾個少年無意中製造的詭異氣氛減弱了。
  
  所有的人,都不由自主的鬆了口氣。
  
  …………
  
    
  跡部景吾遠遠的看著不算熟悉的男子——保刈謙一臉燦爛的笑容,毫不客氣的抱起嬌小的少女,同她愉快的說話。
  
  保刈謙太過燦爛與輕鬆的笑顏,令見慣了他在學校為人師表時的斯文有禮、謙雅溫和的形象少年們皆難得怔愣。在冰帝學園,保刈謙在不知情的學生眼裡或許只是個受學生歡迎的老師罷了,但在某些知情人眼中卻是冰帝學園一個最是晦莫如深的存在。
  
  那被自家過份年輕英俊的舅舅像抱小孩子一樣抱住的少女一臉無奈,臉蛋爆紅如胭脂,卻仍是很乖巧的沒有反抗的令某舅舅抱了個盡興——儘管真的很無奈啊。
  
  心驀然沉降至谷底。
  
  少年垂下眼瞼,掩飾去眼中的翻騰情緒。
  
  沒有人發現一旁的少年心中的波瀾起伏,甚至蘊含在心裡的不豫。
  
  原來,他需要的從來不是那名少女的過份客氣與無差別的溫淺注視,為此而生氣了。呵呵,生氣這種情緒真是陌生得令人不愉快呢,以至於排斥了很長一段時間。
  
  於是,生氣於她平淡得不近人情的存在,生氣於她不會將任何人放在心底的虛無,生氣於她游弋於人群外看世界的目光,這世間所的人事,繁華萬千,紅塵數里,皆如過眼雲煙,世界上還有什麼能值得她放在心頭的?
  
  當然,這樣淡薄的性子,極少有人事能讓她放在心上。原本以為所有的東西在她眼裡都是一樣的,可是,卻發現,原來能被她放在心上的人事也不是沒有,一旦放在心裡,便是重要到誰也替代不了,會佔據她生命中太重的份量的存在。
  
  就如同深潭下流動的不是靜流,而是波濤洶湧的可以致人死地的暗流一般。
  
  而他們,顯然不在她真正「在意」的範圍內。
  
  少年輕輕的勾起唇角,自信的、魅惑的笑痕在少年俊朗非凡的眉宇間晃蕩。
  
  然後,他們冰帝學園向來晦莫如深的保刈老師突然望過來,深邃的眼睛帶著一種令人不愉快的審視意味兒。跡部景吾直接而從容的直視他的視線。
  
  「跡部君、向日君、鳳君,好久不見了呢。」保刈謙微笑說道,已然放開了深覺丟臉到恨不得挖坑躲藏的少女。
  
  跡部景吾微抑驕傲的下巴,張揚恣意的笑容在少年精緻無瑕的臉上蕩漾開來。
  
  「啊嗯,您好,保刈先生……」
  
  第三十四章

  脫下繁複莊重的和服,踢掉厚重的木屐,換上了輕便的圓領T恤和同款式的米白色五分休閒褲,腳上蹬著一雙我牌輕軟的球鞋,接過淺間太太手中的遮陽帽子扣在腦袋上,就要跑出門去——
  
  「淡心,等等!」某舅舅的聲音有些哀怨。
  
  淡心扁扁嘴,回身看向和室內的一干大人。對上他們的笑臉,忍不住後悔自己的匆忙,早知道就不應該從這兒經過的。
  
  「小舅舅,有什麼事麼?我趕時間呢。」
  
  保刈謙的表情說不出的失望,「淡心,你確定真的不用舅舅送你到鎮上去?鎮裡人多,很危險呢?」
  
  聞言,不只淡心,連室內的幾個大人齊齊的翻了個白眼。光天化日之下,能有什麼危險?何況岡山作為遠近聞名的歷史古城,治安比之東京還要好,白天雖然說做不到路不拾遺,但根本的安全還是有的。
  
  所以,某舅舅的憂慮實在是令人哭笑不得。
  
  「小舅舅,謝謝你,真的不用了,可奈子可是對岡熟悉得緊呢,我們兩個人一起就行了。」而且,她外表雖然是個很嫩的偽少女,其實內心已是個成人,淡心實在不想同個年輕的長輩去逛街為別人買禮物,而保刈謙更不是個好人選。
  
  過幾天是源內太太的生日,源內家的小蘿莉可奈子小朋友很苦惱,不知道該送什麼禮物給母親,但又不想讓家裡的大人們知道,最後便找淡心,想讓淡心和她一起為母親挑選生日禮物。只不過是舉手之勞,於淡心而言小事一樁,當然願意幫忙囉。可是,聽到她要一個人去鎮上逛街挑禮物,保刈謙便開始擔心她會不會迷路或者遇到危險之類的可怕事情……ORZ,淡心很想說,她已經成年了,實在不用這麼緊張兮兮的對待她啊,會讓她以為自己是易碎的玻璃品一般。
  
  看看時間,快十點了,和可奈子約好的時間是十一點整,在鎮上集合,再拖下去可要教小蘿莉久等了。
  
  「吶,淡心,一路走好~」觀月凌笑瞇瞇的將自家化身為女控的丟臉丈夫扯回屋去種蘑菇,和藹可親的對溫溫淺淺的少女說:「嗯,鎮上的明月居裡的水果蛋糕和小肉鬆味道很不錯呢,回來的時候給我們捎帶點哦~」
  
  「好的,我會為你們帶手信的。」淡心說,然後朝巴巴的望著自己的小舅舅笑了笑安撫,對和室內的眾人說道:「慧子奶奶、芥川叔叔、美和阿姨、小舅舅、觀月姐姐、淺間太太,我走啦~」
  朝他們揮揮手,拎著小巧的跨包快速朝大門口走去,留下保刈謙滿臉的失望。
  
  「得啦,阿謙,淡心又不是沒去過鎮上玩,你擔心什麼?前幾天慈郎和景吾還帶淡心去鎮裡看畫展呢,不用擔心的,淡心認得路。」老太太保刈慧子笑著對自家不淡定的兒子說。
  
  保刈謙拍拍觀月凌握在自己手背上的柔嫩的手,朝眾人溫雅的微笑,出口的語氣卻有些失落。
  
  「母親,我還是不太放得下,淡心……讓我很擔心。」
  
  保刈美和聞言哼了聲,撇開臉;慈郎的爸爸芥川先生好笑的搖了搖頭,沒有說話。
  
  老太太仍是笑瞇瞇的,「阿謙,人非草木,孰能無情?放心,淡心是個好孩子,若知道你這麼擔心她,會內疚的喲~」
  
  …………
  
    
  穿過庭院,淡心捊捊頰邊的碎發,忍不住微笑起來,回想起保刈謙夫婦和芥川夫婦一行人出現的情景,真是讓她又窘又好笑。
  
  聽聞她淋雨感冒了,保刈謙不日就攜著新婚妻子觀月凌從東京驅車回岡山,一為看她,二為帶妻子回本家拜見一群長輩,和趁假期時間陪伴下老太太盡盡孝道。
  
  一同回來的還有芥川夫婦二人。保刈美和帶著丈夫回娘家看望年邁的母親——自從保刈慧子搬出本家獨自一人住在城郊的鄉村後,保刈美和基本有時間都會回來陪伴母親——順便看看好久不見了的小兒子慈郎。
  
  對淡心,保刈美和仍是那副不冷不熱的態度,看不出討厭,但也談不上喜歡就是了。慈郎的爸爸芥川先生是個典型的日本男人,單眼皮,斯文俊秀,橘黃的頭髮讓淡心覺得很可親,雖然看起來有些嚴肅,卻不失為一個慈祥的長輩。
  
  保刈謙一看到淡心,便激動的抱起她——真的抱起了哦,她的雙腳都離地了呢——說是掂掂她瘦了沒有。眾目睽睽之下,淡心覺得自己全身都冒煙了,面子裡子都被這個一遇到「清水淡心」就會腦袋短路的舅舅給丟盡了。眼角餘光瞄到一旁幾個少年囧然驚悚的表情,淡心當場恨不得自己不存在。
  
  啊啊啊,哪裡有地洞,讓她去鑽鑽吧!
  
  見到那幾個少年,保刈謙很愉快的同他們打招呼閒聊——至少淡心所見是這樣的,眾位少年——就連向來跳脫的向日童鞋也很恭敬有加的行了個晚輩禮,乖乖喚聲「保刈老師」,讓淡心充分認識到日本嚴謹的前輩與後輩間的禮俗,不得感歎當老師真是拉風啊,連驕傲如跡部大爺也得給予基本的尊重。(其實原因不是這個啊,不過,大概沒人會無聊的去告訴某少女事情的真相就是了。)
  
  …………
  
    
  思緒拉回,不再想那天的囧事,淡心愉快的穿過庭院,爾後想起美奈子應該已經在車庫等自己了,不禁加快腳步。還未到車庫,遠遠的就見美奈子已經扶著一輛嶄新的自行車等在那裡了。
  車身偏銀白色,比較中性的賽車款式,宜男宜女,看起來真是拉風。
  
  淡心跑過去,扶正頭上的帽子說道:「美奈子,麻煩你了,我回來時會為你帶手信的~」這次,她決定騎自行車去鎮上。
  
  美奈子笑瞇瞇的,將自行車交給淡心,說道:「小姐應該還認得路吧?從這兒到鎮上也不遠,二十分鐘應該就到了,從門口出發,直走,然後繞過河提,再一直左轉……」
  
  美奈子說得有些大聲又仔細,瞇著眼看認真傾聽的少女,嘴角勾起,沒有說明這些話其實是說給某人聽的。淡心不疑有他,連連點頭,笑著不厭其煩的保證自己記住了、會小心之類的,對於這群人擔憂的心情她能理解,所以也不排斥他們的關心及囉嗦的叮囑。
  
  終於送走了美奈子,淡心翻看了跨包裡的東西,錢包手機面巾紙之類的東西都帶齊了,這才推著自行車往門口行去。
  
  今天她可是打算騎自行車去搷上玩,在以前的世界,她就和七月墨染她們經常騎自行車到處去玩,很喜歡這種娛樂,特別對騎著自行車在安靜的林□上穿行、一連和朋友們說笑這類事情情有獨衷。
  
  還未走到門口,狀似等在門邊的人讓她有些驚訝,特別是看到那人身上的穿著時,不禁令她不自在的撇開了臉,內心卻在吼叫:
  
  啊啊啊,美奈子——為什麼他們的衣服是同一款式的情侶裝?
  
  門前華美的少年,也是一襲輕便的圓領T恤和同款式的米色五分休閒褲,腳上蹬著一雙球鞋,好個青春洋溢的傲嬌少年人。
  
  這樣的少年,少了幾分貴族的疏離高華之氣,多了幾分平易近人的清華氣度,天生就是惹人眼球的一種存在,即便很平凡簡單的衣裳穿在他身上,硬是穿出了一種沒有人可以模仿的、難言的氣質,米白色的乾淨純粹,有些純淨的深邃、有些陽光的爽朗,令人不由自主的多瞧幾眼,喜愛上這樣簡單的款式。
  
  這是從來沒有見過的跡部景吾,這樣的面貌,令人可以看呆了。若是冰帝那群少年發現這樣的女王,指不定會跌下巴吧~
  
  …………
  
    
  「啊嗯,要出去?」
  
  某大爺明知故問,優美沉磁的聲線在陽光中醞釀,如飲了一杯醇厚的佳釀,令聽者不禁陶醉其中。
  
  淡心有些尷尬的笑著,想起自家小舅舅曾經在這群少年面前怎樣頗了自己的面子,實在覺得沒臉見人。
  
  「嗨。」淡心應了聲。
  
  「那好,我們走吧!」
  
  跡部景吾很有紳士風度的接過自行車,自然而然的拉著她出門了。而某只因少年的回答而呆滯的少女竟也乖巧的隨著他走出門,直到——
  
  「美奈子已經告訴我了,啊嗯,放心吧,今天本大爺會看好你們的……」少年愉快的說,上揚的聲線顯示他的好心情。
  
  淡心糾結了。什麼跟什麼啊?誰要他照顧了?美奈子怎麼可以這樣?不僅讓他們穿情侶裝,還讓這大爺陪她去為可奈子挑禮物,這不是折騰她嘛?像前幾天因她生病的事,自己也不是故意給這大爺不愉快的,讓大爺他莫名其妙生了好幾天的氣,現在,好不容易他不生氣了,自己可不想再給跡部大爺不愉快了,她可承受不起少年的怒氣。
  
  還未等她糾結個透澈,跡部景吾跨上自行車,修長的腳點在地上,側首看她。
  
  「啊嗯,你和源內可奈子約在什麼地方見面?多少點鐘?」
  
  「十一點整,在楓林咖啡廳,是可奈子姑姑家開的店舖,可奈子說她在那兒等我……」
  
  「嗯,時間還很充裕,可以準時抵達!」跡部景吾抬手看了下手錶,「那麼,上車吧!」
  
  用驚悚也無以形容她此刻的心情了,更接近一種無法理解的呆滯,最後,某女很囧的說了句不相干的話。
  
  「呃……跡部君,你會騎自行車麼……」
  
  聲音弱了下去,淡心很無辜的被少年瞪了。
  
  只是,真的不能怪她懷疑哎,她自己也是上了大學後,在七月她們的幫助下才學會騎自行車的。而這群天之驕子的少年們,非凡的家世,出入就是名牌轎車代步,哪裡需要自行車這類平民的工具?當初看動漫,她倒是很欣賞青學的那只桃子(桃城武)搶了人家自行車去捉小偷那一幕,似乎也只有MOMO是騎自行車的,每天負責搭送青學的小王子越前龍馬回家兼負責送某只經常離家出走的肥貓(卡魯賓)回越前宅。
  
  被質疑了的少年危險的瞇起鳳眸,上挑的眼角張揚魅惑,嫵媚的一點淚痣在陽光中閃閃發亮。
  
  「……你試試不就知道了?」
  
  不客氣的將她拉上後車座,然後確定她已經坐好,少年腳下一蹬,自行車向前行去。
  
  猝不及防下,淡心趕忙伸手抱住少年的腰穩住身體,然後一下子反應過來,就要放開手——
  
  「捉好,別亂動!」少年警告的說,聲線依舊很華麗優美,卻添上了種嚴肅。
  
  下意識抱住,感覺到少年纖細的腰身,鼻翼間縈繞著一種男性的淡淡的體香,就算是再平靜淡定的人,耳根子也不禁悄悄的紅了。
  
  而某個少年,看似目不斜視,唇角已然彎起了愉悅的弧度。
  
  風穿過河道,飛揚的髮絲,將張揚明媚的青春演繹得淋漓盡致。
  
  年華正好。
  

  第三十五章

  天氣很好,輕風拂頰。
  
  自行車平穩的穿行過河堤,風在耳邊輕吟。河堤的對岸是方塊農田,細長的稻禾在風中如流動的綠色波浪層層疊疊推開,河邊幾隻皮膚黝黑的水牛悠閒的甩著尾巴啃著草,山腳下的草地上有一些活潑的孩子舉著芭蕉葉跑來跑去,互相追逐打鬧,歡快的笑聲遠遠的傳來。
  
  雙手扶在少年纖細的腰肢上,淡心仰首看看天,然後和前面的少年隨意搭著話,氣氛很好。當然,他們偶爾也會同路經的一些熟悉的可愛鄰居們打個招呼,然後,那些人會友好純樸的微笑,看向他們的眼神透著曖昧與瞭然。
  
  於是,淡心有些不淡定了。
  
  今天的少年有些怪哎。
  
  但怪在哪兒她又說不清,明明心裡很清楚,卻無法組織語言詞組來表述。淡心以為,這一切是淺間太太和美奈子合夥搞出來的意料之外事情——淺間太太似乎很急著將她推銷出去吶,挑中的對像竟然是華麗的跡部大爺。對此,淡心只能捂臉歎息。難道她在他們眼裡就像個剩女一樣沒人要?——而跡部大爺竟然會配合做這種事情,實在令她意外。
  
  竟然沒有說「不華麗」,也沒有不搭理,就這麼自然而然的委屈自己和她一起體驗平民的生活。額,自然到令她心底發毛。
  
  「跡部君怎麼沒有和慈郎他們一起去後山一枝先生家看他們怎樣製造耐火磚?」
  
  「嗯,看過了,沒興趣。」
  
  「不過岳人和慈郎興趣很大呢,他們覺得很有趣哩~」
  
  「啊嗯,對那兩隻來說,什麼都是有趣的,想要去湊一腿,本大爺沒心思陪他們瞎折騰。」絕對傲氣四溢的語氣。
  
  「嗨,那兒氣溫高又髒了些,確實不適合去那兒探險~」
  
  「你又知道了?」
  
  「當然啦,慈郎都會告訴我哦~還有,聽說蒜山高原盛產牛奶和奶酪,那兒的奶酪可是全國有名的喲,慈郎說過幾天我們要去蒜山高原玩~到時我做奶酪蛋糕給你們嘗嘗~」
  
  「……啊嗯,還是由淺間太太來做吧。」
  
  「喂,我的水平有這麼差麼?」
  
  「因為你是第一次做呀,本大爺比較喜歡手藝純熟的人做的東西,淺間太太是個很好的人選。」
  
  少女萎靡了,「我就知道我的手藝不好……」
  
  ——可是少年啊,你也不能說得這麼直白啊,會傷了少女心滴~
  
  …………
  
    
  岡山縣是由備前、備中、美作三個古代國家組成的。縣內自然風景優美迷人,有瀨戶內海國立公園、大山隱岐國立公園、水的山後山那岐山國定公園與另外7 個縣立自然公園。岡山縣還因為晴天的比率居全日本第一,而被稱為「晴之國」。
  
  淡心很喜歡「晴之國」這個謂稱,比起美國加州「陽光之城」,「晴之國」多有意境。
  
  雖然不是第一次來鎮上,但淡心還是不由發出感概,由衷喜歡上這座歷史悠久的古城。
  
  跳下車,淡心四處張望了下,尋找路線。
  
  即便才上午十點多,太陽已經很頑強的掛在半空散發熱量來凌虐地面上的人了。翻出包包中的濕巾紙拭去額間的熱意,淡心轉首,瞧見身畔的少年額間泌出了薄薄的汗漬,臉蛋呈現健康的暈紅,配上白晰無瑕的細緻膚色,真真是人比花嬌啊,天生的張揚與魅惑氣息,很快便贏得大街上百分之九十九的回頭率,還有百分之一是沒有注意到或走遠的。
  
  真是男女通殺啊!淡心捂著唇感歎。
  
  淡心翻出一片清涼的濕巾紙遞過去,「吶,跡部君,擦下汗吧。」看見他手裡還扶著自行車,淡心微微一笑,踮高腳細心的為少年拭去額間的汗漬,也為他除去臉上的燥意。
  
  無比自然的態度,可想而知,某人因某只懶羊的關係,這種事已做了不下於千百遍的自然,並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妥。而少年也不想去提醒她,瞇著眼,懶洋洋的享受少女的服務。濕巾紙擦過臉,清涼的水份殘留在皮膚上,吹著岡山特有的風,感覺很好。
  
  淡心瞇著眼睛微笑,看向少年的目光如同一個美麗帥氣的可愛孩子——原諒某人托大,有些母性氾濫了——沒有一絲邪念,心裡只為少年完美得惹人妒嫉的美貌欣賞和讚美。
  
  「跡部君,今天真是辛苦你了。」
  
  「跡部。」
  
  「誒?」
  
  「本大爺允許你不需要用敬語。」少年揚起優美的下頜,微笑著說。
  
  「……」
  
  淡心嘴唇翕動,最終沒有說什麼。
  
  氣惱滑過少年美麗的銀灰色鳳眸,跡部景吾漫不經心的轉過臉環視街上的人群,然後微微低下身體臉龐逼近她,與她視線對齊。
  
  「啊嗯,本大爺其實並不是那麼守規矩的人,你無須總是客氣的將所有的人拒絕在外,希望你很快明白,不准將本大爺排除在外」
  
  「……」
  
  …………
  
    
  將自行車丟給城裡的停車場保管,淡心和跡部景吾來到楓林咖啡館。
  
  源內可奈子小朋友早已經坐在精雅的咖啡座上等了一陣時間了,手裡捧著一本少兒刊物漫不經心的看著,瞅見他們的身影,眼睛一亮,馬上跳下咖啡座,朝他們奔來。
  
  「歡迎光臨!」店門前的女服務員微笑著說。
  
  「淡心姐姐,你來啦!啊,跡部哥哥,今天你也會陪可奈子麼?」小蘿莉驚喜非常,大大的眼睛像200瓦的電燈泡,發出狂熱的光芒。然後,當發現這兩人相似的穿著時,小女孩的眼睛更是睜得大大的。
  
  「啊嗯,當然。」某大爺很滿意小蘿莉的表現,不可一世的說,就差沒有迸出那句經典的「沉醉在本大爺華麗的××之下吧~」,估計會更惹人注目。
  
  淡心含笑摸摸小蘿莉的腦袋,明白小女孩對華麗的女王大人的崇敬與戀慕之情。事實上,很少有女性在接觸過名為「跡部景吾」的少年後,能不被美色和魅力氣度折服的。
  
  跡部景吾就是這麼一個存在,即便他華麗自戀,也有這個資本。
  
  看來,今天有個很具紳士風的男士陪同也不錯呢。
  
  楓林咖啡廳的老闆娘源內姑姑是個很溫柔可親的中年婦女,禮數周到,知道跡部景吾和淡心今天會陪小蘿莉去為源內太太挑選生日禮物,特地來謝謝他們。幾個人寒暄一翻後,少年少女和小蘿莉一起出門了。
  
  一路上,跡部大爺很好的展現了他非凡的家世□出來的美學與品味,結果得到了小蘿莉更加狂熱的崇拜,淡心抿唇微笑,作個旁觀者。說實在的,她不太有經驗,以前朋友們過生日,大伙都是隨便去聚餐,送些實用的東西——這是由實務性的七月□出來的——就此揭過了。
  
  有個品味非凡與出手闊綽的大爺在,果然很快就挑好了禮物,打包好,讓人送到楓林咖啡館後,時間才剛過正午,三人行繼續。
  
  …………
  
    
  小蘿莉笑瞇瞇的一手拉著一人走在繁華的古城中,滔滔不絕的為兩人介紹岡山。小蘿莉口齒清晰,聲音清脆稚嫩,雖然因年齡較小的緣故,只能說個大概,但兩名少年人皆沒有打斷小蘿莉的熱情。
  
  淡心抿著唇很認真的聽著,不時的點頭鼓勵。跡部景吾看了她一眼,唇角勾起,修長的手指滑過眼角的淚痣,極有耐心的和她們走過天街小巷。
  
  「……自從哥哥上大學以後就不陪可奈子玩了,姐姐交了男朋友,暑假又去渡假順便打工,也沒有回家,他們都不喜歡可奈子了……」小蘿莉嘟著嘴抱怨,不知不覺就同淡心說起心中的苦惱事情,然後眼巴巴的看著淡心,「淡心姐姐,你以後都會住在這兒麼?」這樣的話,她又可以有個姐姐了。
  
  「不行呢,等開學了,我也要回東京了,姐姐也在讀書喲~」淡心溫和的說,仔細的回答小女孩的問題,心中不禁有些奇怪。難道自己已經老到可以當媽了,很有母性光輝?不然為什麼鄰居家的小孩子總喜歡和自己說他們的煩惱呢?
  
  跡部景吾撇了眼少女微微疑惑的神色,然後抿緊了唇,看天看地。
  
  「那……那我長大以後也去東京讀書,好不好?到時就可以看到淡心姐姐和跡部哥哥了,還有慈郎哥哥他們……」小蘿莉很認真的說。
  
  「啊……」這算不算誘拐了別人家的小孩?岡山離東京很遠耶。
  
  「啊嗯,如果可奈子想到東京讀書,本大爺會給你好好安排的。」某人驕傲的說,有種唯恐天下不亂的意味,睨向淡心的眼神明亮得過份。
  
  這是紅果果的挑釁麼?
  
  淡心無話可說。
  
  可奈子高興得猛抱住淡心不放——因為不敢直接碰觸崇拜的女王大人,便挑了個平易近人的表達高興的心情。
  
  「淡心姐姐,今天天氣好好呀,也沒有前幾天的熱,我們去鶴山公園玩吧,那兒有許多好玩的遊戲呢~」可奈子朝淡心猛放星星眼。最主要的是,有華麗的跡部大爺在,小蘿莉捨不得這麼早就回家——小蘿莉芳心蠢蠢欲動了。
  
  「啊嗯,可奈子,恐怕不行呢。」沉磁迤邐的聲線,令週遭偷聽的行人都沉醉了。
  
  沒想到跡部大爺會拒絕,可奈子哀怨的盯著少年俊俏非凡的容顏,然後很快的就被少年的華麗氣場煞了個暈暈然。
  
  「誒,為什麼?」淡心挺想去見識下岡山有名的鶴山公園。若是慈郎在,早就拉著她撤丫子跑人了,絕對要玩個盡興才會想起回家的事情。
  「你的病才剛好。」
  
  很輕描淡寫的一句話,話裡的意謂卻含著不容質喙的霸氣。淡心低眸瞅瞅紅著臉的小蘿莉,溫聲說道:「謝謝你了,我已經好了,並不需要這麼小心的呢。今天我不是還可以騎自行車出來麼?這是佐騰先生允許的事情呢……而且,我沒有這麼病弱啊……」
  
  …………
  
    
  遠在岡山郊區一座精巧的農舍裡,慈郎憤憤的關斷手機,像只炸毛的貓一樣,就差去撓牆了。
  
  向日岳人拈起籃子裡做工精緻的蛋糕美美麗的啃著,一臉幸福。這是淺間太太和淡心今早一起做的,給他們出去玩時餓了填肚子的零嘴。和淺間太太學了一陣子,淡心的手藝也有了很大的進步,自己一個人生活絕對不會有問題了。來到岡山,若問向日岳人最幸福的事情,莫過於每天都可以吃到各種美味的蛋糕——淺間太太的手藝可是淬練了數十年啊,可不是蓋的。
  
  「芥川前輩,怎麼了?」好心的鳳少年從來都是細心又溫柔的。
  
  綿羊大怒,憤然道:「小景不接我的電話!實在是太過份了咩——」
  
  「是你自己太囉嗦煩人了,不說跡部,連聖人也受不了。」向日岳人童鞋很不客氣的吐糟:「哼,我可記得我會來這兒也是你每天三十幾通電話的狂Call,差點連我家的電話也被你打爆了。」害他還因此被不耐煩的母親大人直接丟出門去自己解決被搔擾的問題。
  
  跡部大爺雖然說不上日理萬機,但身為一個大家族唯一的繼承人,要學習的東西多得數不清,哪有空閒去管綿羊無聊?不過,跡部能窩在岡山渡假,似乎也是托了綿羊的保刈老夫人的福哎。
  
  「也許是部長在忙吧。」鳳長太郎安慰的說,他也是瞭解跡部景吾雖在渡假,但無論功課還是家族佈置給他的歷練,跡部景吾都在認真的做著,反正現在科技發達,網絡多方便,遠程遙控也是一種手段。
  
  「滴滴滴……」
  
  短信息提醒鈴聲響起,綿羊馬上精神抖擻的翻開新信息,不到一秒鐘,綿羊再次炸毛了。不過,旁邊這兩隻只是當他鬧情緒罷了,畢竟單純的小動物情緒來得快也去得快。
  
  「我也要去鎮上——」一字一句,咬牙切齒。
  
  「你要去找淡心?」向日岳人一臉鄙視,覺得這只真愛嬌,成天黏著姐姐不放,會長不大的。
  
  「當然!」
  
  另外兩隻奇怪的看著萬年難得賭氣的綿羊——看來不是簡單的鬧情緒哎——話說,這只著近來似乎挺怪的喲,仍是愛吃愛睡,卻不似以前那般「兩耳不聞窗外事,一心只讀周公書」了,變得有些愛管人。
  
  慈郎用力關斷手機扔回背包裡,然後朝溫柔的鳳少年很單純親切的笑著,「Ne~長太郎,今天天氣這麼好,我們一起去找淡心逛街吧,你還沒逛過岡山城呢~小景和淡心在那兒等我們呢~」
  
  鳳少年的良好品質就是從來不會懷疑隊友,於是點頭同意了。
  
  紅髮妹妹頭一臉疑惑,總覺得某只單純的羊似乎話中有話呢——這就是小動物的敏感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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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六章

  結果,一群人在鶴山公園相會了,真是相見歡吶~
  
  「淡心~~~」橘發少年軟綿綿的叫著,撤歡一般的撲上來。
  
  「哎,慈郎怎麼也來了?」淡心揉搓著少年軟軟的橘發,笑得很開心。慈郎現在只比她高一兩厘米,看起來就和她差不多一樣的高,所以綿羊若是同她撤嬌時,總感覺有個弟弟真好啊~
  
  「啊啦,我接到你的短信了,我也想來遊樂園玩咩~」說著,慈郎彎腰捏捏源內可奈子小朋友嫩乎乎的小臉蛋,抱怨道:「可奈子竟然不叫我一起玩,真不把我當朋友咩……」
  
  小蘿莉馬上臉紅了,訥訥的同慈郎道歉。小蘿莉果然純真又可愛,加上愛美色,實在是好騙啊。
  
  和眾人打了聲招呼,說說笑笑後,慈郎拉著淡心到處跑,發下豪言今天要玩遍鶴山公園(那是不可能滴~)。
  
  插不進那對姐弟中的向日岳人瞅了瞅週遭,然後視線定在一旁悠閒漫步的華麗少年身上,見自家部長竟然還不緊不慢的模樣,向日岳人很奇怪。
  
  「跡部,約會被打斷了,你不生氣麼?嗯,是不是決定回去後罰慈郎跑圈,讓侑士擬一堆練習菜單操練慈郎?」興奮的說著,某少年還在記恨綿羊昨天搶了他喜歡的蛋糕,很不厚道的YY著綿羊被自家華麗的部長修理得只剩半口氣的慘樣。
  
  「岳人,誰告訴你這些的?啊嗯,你和侑士通電話了?」
  
  「是呀~」這種大事怎麼能不和他們冰帝的軍師商量呢。
  
  原來間諜就在身邊!某華麗少年勾起唇角,鳳眸精光閃爍。
  
  仍未知道大禍臨頭的某只自顧自的說著:「真不知道慈郎在想什麼,好幼稚的手段,連我都看不下去了,真該給他一些教訓,竟敢搶我的蛋糕……啊啊,說來,最近慈郎很喜歡和鳳、淡心一起去玩耶,都不叫上我們,好過份……」
  
  他是在裝糊塗還是笨蛋一隻?或者,其實岳人突然變得這麼聰明其實是東京那匹置身局外的狼遠程控制給他們下的套?跡部景吾銳利的目光將怨念中的妹妹頭掃射了遍,在某只感到渾身發寒後作驚恐狀後,某大爺掀掀唇角,挑起魅惑的笑容,然後望向前方的那幾隻。
  
  細心的鳳長太郎牽著源內小蘿莉的手,溫和的傾聽小女孩說話,極有耐心。慈郎拉著淡心邊走邊嘀嘀咕咕個不停,偶爾會高興的笑起來,少女偶爾會抬首看看週遭,或者會回首確定他們是否還在,然後會輕輕淺淺微笑,笑容散逸在破碎的陽光裡,不留痕跡。
  
  跡部景吾抬手掠掠額前的碎發,絲毫不在意公園裡眾多注目的視線,那些驚艷愛慕的目光完全沒有意義。這個假期,有一些故事,出人意料的發生在岡山的山水間,明明媚媚的「晴之國」裡。
  
  呵,原來有一種心情是可以在歲月裡醞釀的,不知道在時光走遠時,它會變成什麼樣的呢?不過,其實也不討厭啊,就如同這陽光裡的清風,很自然舒服。
  
  或者,只是這樣的少女,溫溫淺淺,才讓他覺得心情舒朗呢?少女的面容極淺極淡,不經意間揉上了笑意,瑰色的纏繾蘊色在她眉間散漫開來。讓不經意看到的人難以忘記。
  
  「啊,跡部君,你可要快點哦,慈郎說要去玩瀑布漂流……」少女回首,陽光灑落在她精緻的臉龐上,笑靨散漫。
  
  「啊嗯……」
  
  只是,他看上的某人似乎還沒有這個覺悟呢。
  
  …………
  
    
  捧著冰淇淋,一大一小的女孩瞇著眼享受著,眼睛跟著那幾隻歡快的身影轉。
  
  過山車、蹦極、瀑布漂流、空中鞦韆、宇宙飛船……
  
  地上的兩隻女性生物越瞅越哀怨。
  
  為嘛這群男孩子喜歡的都是危險又刺激的遊戲?而她們只能旁觀?女孩子就這麼不好啊……因身體狀況(淡心)和年齡限制(源內家的小蘿莉)而不能參與的兩隻哀怨不已。
  
  明明是經常玩過的遊戲,少年們仍是樂此不彼,或者說男性天性中帶著冒險勇敢的精神,中意危險刺激的人生。兩隻小動物完全是玩瘋了,鳳長太郎被扯著四處跑,女王大人偶爾嫌棄有損形像,並沒有全程參與。
  
  「淡心姐姐,我也想玩……」可奈子好失落。
  
  淡心自上而下的睥睨小蘿莉,只能搖頭,「可奈子的年齡不達標啊,再過幾年吧,你就能和他們一起玩了。」只是,再過幾年,相信她的身體仍是不適合玩過山車之類的東西。
  
  淡心想著,回頭見身後優雅華麗的少年,正伸手抓住一隻上升的氣球下端的繩子,然後彎下腰,將氣球遞給一旁一個眼巴巴的瞅著氣球的小男孩手中,可愛的小男孩乖巧的朝少年鞠躬道謝。少年笑著拍拍小男孩的腦袋,然後目送小男孩跑向不遠處的父母親身邊……
  
  有些愣神的看著這一幕,心底有一根弦被觸動了。
  
  或許,來到這個世界這麼久,除了慈郎,其他的王子在她眼中,仍是隔著一層屏幕的動漫人物,即便心裡知道他們是活生生的存在、就在自己的身邊說笑著、生活在同一個天空下,可是仍沒有將他們當成世界的一份子。而現在,只是很平常的一幕,竟讓她意識到這群少年是有血有肉的人物,就生活在她可以感覺到的地方,和她呼吸同樣的空氣。
  
  原來,冰帝的帝王也是一個很溫柔的男孩呢。
  
  他們都是活生生的存在著的人啊。
  
  …………
  
    
  「啊,真刺激~~」
  
  精力充沛得像小怪獸一樣的少年們一屁股坐在公園裡的露天咖啡館裡,喝著加了冰塊的飲料,一臉興奮。相對於他們的興致高昂,兩名女性就顯得憂鬱多了——因為她們完全是陪襯的,什麼也沒玩到。
  
  鳳長太郎從食物區端來幾盤精緻的點心,一一擺在眾人面前。
  
  「哇,鳳哥哥,這些蛋糕真可愛~」可奈子眼睛一亮,看著碟子裡的動物形狀或花朵形狀的餅乾和蛋糕,捨不得吃它們了,「謝謝鳳哥哥。」
  
  嗜好甜食的向日童鞋早已不客氣的開吃了,不住的點頭,看來公園裡的飲食也是不錯的。
  
  慈郎咕嚕嚕的喝了好大一杯果汁,然後癱坐在椅子上開始睡眼惺忪,連吃都懶得吃了。
  
  淡心瞅了瞅,拿起一塊脆皮果酥餵給餓肚子的睡羊,很感興趣的欣賞綿羊邊吃邊睡的彪悍功夫,粉嫩的嘴巴吧唧幾下,真是超級的卡哇伊啊~連可奈子都看得目不轉睛。
  
  跡部景吾滿臉黑線,端著冰咖啡淺淺喝了口就不吃了。
  
  「啊,淡心,我也要你那邊的餅乾~」
  
  向日岳人眼巴巴的看著,張開嘴巴等著喂。淡心向來當他們是可愛的孩子,自然不會拒絕,沒想到剛抬手,另一邊的跡部大爺很優雅也很迅速的將一根毛毛蟲黑麵包卷塞進某只嗷嗷待哺的嘴巴裡了,看得大伙狂飆汗。
  
  跡部大爺,乃不華麗了啦~
  
  …………
  
    
  吃飽喝足,又休息夠了,繼續逛公園。
  
  經過古跡城,透著濃郁的歷史氣息的平安京在眼前漫開,週遭的櫻花樹早已凋零,卻奇異的透著一股遙遠時空的繁華的奢糜氣息。
  
  幾個穿著華麗的十二單衣的宮廷侍女款款走來,捲著些許糜爛且曖昧、耽美氣息,執著檜扇掩著口吃吃的笑著。
  
  很容易受蠱惑的少年與蘿莉雙眼發亮。
  
  「吶,淡心、小景~」慈郎笑瞇瞇的。
  
  「向日哥哥、鳳哥哥~」小蘿莉星星眼攻勢。
  
  在少年少女頭皮發麻中,一群人被古跡城裡的服務員簇擁而入,男左女右分開,十二單衣和男子烏帽狩衣一齊上場。
  
  「慈郎你做什麼啊?又不是演戲,穿這種東西做什麼?」向日岳人抱怨不休。
  
  「好玩啊~」綿羊興致高昂,握著拳激情洋溢的說:「我想看淡心穿十二單衣咩~一定很好看~」
  
  向日岳人一臉「你沒救了」的表情。
  
  淡心像個傀儡一般,讓一些工作人員為自己一件一件套上華麗又複雜的十二單衣,這裡只是個遊玩的復古遺跡城,做嘛會弄得像古代一樣?而且還搞出這種身臨其境的藝術效果,實在是太盡職了,但她很難消受啊。
  
  當幾個少年手執蝙蝠扇施施然走出來時,所有的遊人和工作人員皆不由自主的駐足了,呆呆傻傻的看著那遙遠的平安時代帶著柔軟糜爛氣息的貴族少年們走入視線中。原本只是仿真的古城立即像被注入了靈魂,倒退了幾百年的時光,緩緩的將那恢弘繁華的平安時代鋪展在面前。
  
  率先走出來的是白色狩衣的乾淨少年——鳳長太郎,蝙蝠扇在手,面對屋外一大群人卻顯得有些手足無摸,笑容靦腆羞澀,一下子萌翻了一大群人。然後是跳脫的兩隻小動物光著腳在長長的渡廊上跑來跑去,比較像未成年的殿上人,在一干貴族的寵溺下過著他們自由穿行宮殿迴廊的日子,火紅狩衣的向日岳人與橘色狩衣的慈郎如流火般飄過,蝙蝠扇成了他們打鬧的工具。
  
  最後壓軸的是莊重與神秘感並重的黑色狩衣的跡部大爺,絕對的華麗光鮮的出場,尊貴華麗的氣質,巧奪天工的凝重美貌,優雅舒懶的舉止,修長的指間的蝙蝠扇轉了個方向,眼角懶洋洋的挑起來,週遭的景色如同清澈的淡墨洇進水中的樣子,一個迴響,立刻像煙霧一樣暈染開來,世界變得清晰起來。
  
  「哇塞,跡部……不得不承認你大爺還真是華麗啊~」向日童鞋永遠是心直口快的,在某大爺一臉「當然」的得意中,飛快的說著:「果然人要衣裝,佛要金裝啊!」
  
  於是青筋在某大爺額間爆跳,沉磁迤邐的聲音咬牙切齒,「啊嗯,岳人的意思是本大爺平日不夠華麗了?嗯?」
  
  向日岳人馬上搓著手否認,訕笑不已,「哪兒啊,跡部你永遠都是這麼光輝燦爛的華麗,誰比得上啊……」他可不想領教跡部的華麗美學啊,識時務不算丟臉。不過,當看到少女和小蘿莉終於更衣完畢華麗麗的出場時,仍是那句話:「果然還是人要衣裝,佛要金裝啊~」
  
  結果惹來綿羊生氣的怒瞪和女王大人意味不明的殺氣微笑。
  
  看到這一群彷彿走錯了時空的少年時,淡心也是愣了下,直到穿著橘色如流火狩衣的綿羊興奮的撲了上來,淡心方愉悅的笑開了。
  
  有好事者的攝影師激動的朝一干少年們呼喊,「喲西,少年們,來來來,留個紀念吧~~」
  
  …………
  
    
  腳微微拐了下刺痛傳來,便知道崴到腳了。淡心剛站穩,一邊手臂就被人強行托住。
  
  「啊嗯,看來你的平衡感還有待加強。」
  
  華麗的聲線的耳畔響起,淡心脖子一縮,摸摸鼻子訕笑。「嗨,我會注意的。」視線定在前方那幾隻自顧自的走得快不見身影的少年們,皺了皺鼻頭,決定還是讓他們去玩,呆會手機聯絡好了。
  
  跡部景吾微乎其微的皺起了眉。
  
  真是惹眼的笑顏,溫溫淺淺,雲淡風清,讓人看了心裡很不快,向日岳人一開始不喜歡的也是這樣的笑容吧。
  
  看了看,跡部景吾索性一把抱起連連驚呼的某女,朝那群少年離去的方向走去。淡心憋著臉,雙手揪住他的衣襟,心跳不知不覺中漏跳了半拍。
  
  「跡部君……」
  
  「嗯?」低垂的鳳眸,是不容質疑的霸道眸光。
  
  想起今早上的事情,遲疑著改了口,「跡部……呃,可以放我下來麼?我只是一時扭到腳,可以自己走的……」
  
  「等你能每天和慈郎一起去晨跑再來同本大爺討論這個話題。」
  
  一句話,將某女堵個半死。
  
  相對於每天的晨跑鍛煉身體,她寧願賴床睡懶覺。
  
  見她乖乖的不吭聲,跡部大爺滿意極了,也很享受少女的乖巧,很可愛,讓人和種想將她變得小小的裝在口袋裡的感覺,怨不得保刈謙那麼喜歡圍著自家侄女轉。想著,少年皺起眉頭,將這不華麗的念頭自腦海中pia飛。
  
  「你還想玩什麼?」
  
  跡部大爺自認為很開明的問,今天一天的時間,她都只能當個乖乖女,沒玩什麼(因為他們玩的都是一些危險又刺激的娛樂,不適合她),所以很慷慨的打算滿足她的要求。
  
  淡心瞅了瞅,不遠處有旋轉木馬和摩天輪,還有海盜船,看來,自己只能在這幾個挑選了,真沒意思。
  
  「摩天輪吧……」垂頭喪氣。
  
  摩天輪只是很緩慢的三百六十度轉圈,沒有一點刺激及危險性,囂張的獨裁者跡部大爺欣然同意了。
  
  不理會一路上人們好笑或奇怪或者曖昧的視線,跡部景吾很淡定的將少女抱進摩天輪裡,坐待綿羊他們歸來。
  

  第三十七章

  「……本家那邊,我會給他們一個答覆,但我並不打算讓淡心回歸保刈家,淡心不會是保刈家高貴的小姐,這點我很肯定!」保刈老夫人果斷的說,不容人質疑,「淡心只會是政也和美紗的孩子。」
  
  老夫人的強硬在安靜的和室有些突兀,氣氛有些滯凝。
  
  保刈謙沒有發表意見,只是神色肅穆。
  
  保刈美和皺起秀致的柳眉,「母親,您的意思是說,淡心只是您寵愛的孫女兒,與保刈家和清水家都沒有關係麼?」說到最後,聲音有些難以察覺的複雜。
  
  保刈慧子含笑點頭,很高興女兒能理解她。美和向來是個聰明的女人,但也是個典型保刈家子孫,有保刈家人的性格,即便再不喜歡一個人,也會依持那人的身份來調整自己的態度。
  
  保刈家的人,性格中天生是護短的。
  
  此時,下午的茶室裡,大人們優雅的聚於雅治寧謐的茶室中喝茶聊天。
  
  剛成為保刈家新婦的觀月凌正襟危坐於丈夫身畔,抿著唇傾聽,這時候並不是她發表意見的時機。
  
  慈郎的爸爸芥川冬平先生想了想,說道:「母親,淡心是個好女孩兒,但是,這個社會是現實的,若沒有一個強大的家族給予她的身份保障,她以後的婚姻……」芥川冬平沒有說的是淡心在上流社會中的名聲不怎麼好,單就半年前清水家的除名通告,足以毀了一個小女孩的一生。
  
  說到這兒,老太太終於轉入正題,睿智的眼睛瞇起,看似慈眉善目,宛若一個邁入老年的、為兒女孫子擔憂歡喜的老奶奶。在場的哪個不是大家族裡淬練出來的人精,眉頭也不皺一下便知道老太太慈目下的算計。
  
  別說,保刈慧子當年也是上流社會中的佼佼者,在保刈家的權力中心縱橫游弋了幾十載,幾乎是沒成精的老狐狸了。
  
  「冬平,美和,慈郎也不小了……」
  
  芥川冬平怔了怔,保刈美和馬上如同某種被侵犯了領域的母獸,頸間的絨毛豎起來,防備的盯著自家母親。
  
  「……這段期間,我見他們玩得挺好,慈郎也很關心淡心,有慈郎在的地方,淡心的笑容多了許多,比較真實可愛啊……」老夫人慢慢的說,懷念著,他們兩個,多像當年的政也和美紗啊,如果當年他們所有的人都不那麼固執,美紗也不會離開他們了。「我想,在暑假結束之前,讓慈郎和淡心在岡山訂婚,等慈郎十八歲時,就讓他們結婚吧……」
  
  自家人娶自家人,不用擔心沒有倚仗的孫女遭受欺負,皆大歡喜。
  
  話落,一室詭異的寂靜,連觀月凌這個商場白領也忍不住瞠目結舌。顯然沒有料到老夫人會提出這種要求,保刈謙夫婦呆滯了,芥川夫婦嘛——
  
  「別開玩笑了,我不答應——」
  
  芥川夫人,美和女士深吸了口氣,控制不住的飆冷氣。
  
  「為什麼?」老太太很慈祥的問。
  
  還問為什麼?保刈家的姐弟倆這回不淡定了。
  
  見鬼,她若真的和表現出來的慈祥般讓人放心,本拉登就是全世界人眼中天使了!芥川美和忿忿不平的瞪著自家母親,心裡輕輕淺淺的滑過一絲傷感,爾後很快被強壓下去,也不管在場的人是誰,毫不客氣的反駁了老太太拋來的橄欖枝。
  
  「首先,他們是表姐弟,血緣太相近,醫學證明,生下來的後代絕對是劣質品!芥川家不需要血緣相近的偽劣品為下一代!」芥川夫人很清晰理智的分析,其實她最想做的是敲開母親頑固不化的腦袋瞧瞧裡邊長的是什麼,為什麼可以這麼偏心和固執。「而且,我不希望慈郎將來婚姻不幸福!我家慈郎娶誰都可以,我們已經有慈允(慈郎的哥哥)了,我也不要求慈郎娶個什麼門當戶對的世家小姐,但是淡心絕對不行!」
  
  芥川女士很有氣勢的說,就差沒拍案了。不過想來那種動作太粗野,她的身份不會允許她這麼做。
  
  聽人這麼批評自己放在心頭的女孩,即便是親生姐姐,保刈謙也覺得有些生氣,「二姐,淡心有什麼不好?她只是性子淡了點,容易讓人忽略,她可是個好女孩,可愛又漂亮。」某舅舅就差沒有昧著良心說淡心是宇宙第一美少女了。
  
  「我沒有說她不好!」保刈美和忍耐的同這個一碰到淡心的事就像沒救了的「女控」的弟弟說,「只是,一個真正疼愛兒子的母親,都不會願意自己的兒子未來的伴侶是這樣的、這樣的……」無法組織語言描述清楚,保刈美和皺緊了眉頭,「反正,我的慈郎,我希望他更幸福。」
  
  芥川夫婦育有二兒一女,三兄妹中,保刈美和最疼愛的就是小兒子慈郎了,大兒子和小女兒都是標準的獨立自主的大家族子女,從來將自己的事情規劃得妥妥貼貼的,更不怎麼親近大人——畢竟大家族的教育向來如此,子女一般過於早熟,與父母間沒有普通孩子的親暱。不過,也有例外的,在保刈美和夫婦看來,慈郎黏黏膩膩的就像個長不大的大男孩,單純又可愛,更是芥川家的開心果,芥川家上下,不說芥川夫婦二人,連妹妹都疼慈郎,慈郎的性格與愛好都在他們的寵溺縱容中自由的成長髮展,沒有受到拘束。
  
  因為太疼寵,所以見不得兒子不幸福。世間只有不懂事的孩子,沒有不愛子女的父母,作為父母親,芥川夫婦更關心兒子的終身幸福,對這種安排當然會反感。
  
  「二姐,你這是強詞奪理!我也不答應慈郎娶淡心,慈郎那孩子還沒長大呢,他只適合當弟弟……」
  
  「你什麼意思?阿謙,淡心是像美和姐姐,但她畢竟不是,慈郎也沒必要委屈自己……」
  
  眼看姐弟倆一言不和吵起來,屋子裡的人好笑多於無耐。反正都是自家人,也沒什麼好避諱的,事實上,這種情況經常發生,這也算是一種聯絡感情的表達方式——只不過年紀都一大把了,孩子都快成婚了,要吵也該收斂一點啊!
  
  …………
  
    
  屋內的大人們「說」得激烈,屋外的兩隻小動物貼在牆頭聽壁角不亦樂乎。
  
  直到屋內所謂的「姐弟訂婚」話題無疾而終後,兩隻小動物才躡手躡腳的離開,順便拖走了不遠處為他們把風的可憐無辜的鳳少年。
  
  別說,會做這種事情的,除了吃飽撐著又好奇心重的兩隻單純小動物,也不作他選了。而鳳長太郎,總是勸阻不成,最後淪為了共犯人選。就如昨天他們去剜紅薯挖土窯烤紅薯,前天去山澗裡的石縫間扒石螺,大前天去密林中摘野梨弄得一身紅腫回來遭到佐騰醫生一頓臭罵……這些,基本上都少不了鳳少年的全程參與,結果總是有難大伙當,鳳長太郎已經對自家這兩隻年紀明明比自己大的前輩做的事不抱任何希望了。
  
  好希望忍足前輩也在岡山渡假啊,至少他能約束下總是活蹦亂跳的紅毛猴子。鳳少年每每不無遺憾的想。
  
  芥川慈郎魂不守舍的跟著向日岳人離開,呆呆的不吭聲,顯然還沒從剛才偷聽的信息中回神。
  
  或許,大人們那一番話對這只綿羊來說,也是一個驚雷吧——雷死人不償命啊。
  
  向日童鞋致以這隻羊十二分的同情。
  
  可憐喲,竟然要和他們冰帝的華麗自戀又天才霸道的部長大人搶女人,用腳趾頭想就知道誰勝誰負啦,這明擺著就是一場不公平的竟爭,好吃懶散的綿羊怎麼鬥得過自戀強大的水仙花……呃,前提是慈郎真有這個心。
  
  「啊啦,慈郎啊,你真的要和淡心訂婚然後在十八歲結婚麼?」
  
  向日童鞋很糾結的問,在日本古老在士家大族間表兄姐結婚縷見不鮮,向日岳人是沒啥意見啦,不過,想來跡部會很有意見的。在明知道自家部長難得RP爆發,EQ開竅了,對異性有了興趣,身為一個好部員兼朋友,怎麼能不支持呢?可是,現在多了個慈郎,同樣是朋友,向日童鞋不知道支持誰好,難道要他們搞個三角戀?(那絕對是不可能的!)
  
  或許,還是先向侑士報告一下,資尋一下他的意見吧!畢竟比起一向不屑的寇以異性「母貓」稱號的自戀的水仙花,向日岳人更相信「萬片花從過、片葉不沾身」的關西狼忍足侑士。
  
  慈郎也糾結了。
  
  或者說,那些東西本不應該是他考慮的,也不該他知道的。從保刈謙鄭重的囑咐他要好好照顧淡心開始,他就只當淡心是姐姐,一個很好相處,讓他很安心的家人,也是一個很悲慘的可憐少女(父母雙亡、家族除名、未婚夫解除婚約、身體病弱等等)。相處這麼久,慈郎一直努力的對那個存在感有些奇怪的少女以自己的方式很好很好,也聽小舅舅的吩咐,等時機成熟了,就為她找個好男人嫁了——多麼高遠的目標啊。
  
  一直都是這麼堅信著的,可是從來沒有想過淡心可以「嫁」的人選裡還包括自己啊。
  
  淡心是姐姐,他可不會娶自己的姐姐,想想都覺得怪異——呃,雖然說,他們其實不是親姐弟……
  
  綿羊煩惱得想去撓牆。
  
  沒有回答向日岳人的話,慈郎在鳳長太郎有些擔憂的目光中,一個衝動之下跑到西區平日他們休息和看書的和室,便見淡心和跡部景吾正在下棋,他們身旁的小桌子上擺著瓜果點心和淡心愛喝的茶,氣氛寧靜美好。
  
  慈郎向來知道,淡心很喜歡熱鬧,但很奇怪的只是喜歡,而不是參與熱鬧,淡心會在一旁安靜的微笑的看別人熱鬧,每當被她很專注的凝視著的人,會的一種很幸福的感覺。有淡心在的地方,其實氣氛向來是溫馨寧靜的多,他很喜歡這種感覺。
  
  看到他們自然而然的相處,不禁有些遲疑了,機械的看著他們——若是平時,他早就衝過去搗亂或者嚷嚷著也要和他們一起下棋了,可今兒看到淡心,讓他不知道說些什麼好。
  
  慈郎想起了保刈謙曾經和他說過的話:慈郎,淡心是姐姐哦,她的身體不好,你這做弟弟的以後要好好保護姐姐喲,知道麼?
  
  小舅舅的話猶言在耳,卻突然聽到他們有意讓他們成為超越姐弟的關係,這讓慈郎不知該怎麼辦,突然間不想看到淡心了,這算不算對淡心不好呢?
  
  難以抉擇之下,綿羊鬱悶的扭頭走了,背景色調是灰色的暗淡,留下屋子裡的兩人面面相覷。
  
  發生了什麼事了?
  
  第三十八章

  網球場裡,人來我往,黃色的小球在兩個場地間來迴旋轉飛舞,落地有聲,織出一串串音符。
  
  球場上的少年們你來我往,揮汗如雨;場外的觀眾驚歎連連,切切私語。
  
  淡心坐在場外休息區的最末端位置,雙手捧著冰鎮過後的花茶,先是目不轉睛的盯著場內例位少年們瞅了好一陣子,當看到驕傲的冰帝之王以壓倒性的勝利修理了兩隻偷懶的小動物時,某兩隻哀哀抗議,嚷嚷著「部長(小景)太殘忍了,現在是放假啊,那麼拚命做什麼……」之類的云云,不禁咬著唇微笑起來。
  
  跡部景吾倒是一點也不同情這兩隻,球場上能修理就修理,球場外不能修理就給他們佈置暑假作業,將兩隻小動物整得怨聲載道,卻不敢做反抗——不是所有的壓迫都可以奮起而反抗的,那會讓你的生活更悲慘,冰帝華麗的女王絕對有本事讓你的生活更加「華麗」。
  
  看了一會兒,淡心很認命的承認自己瞧不出嘛東西,就一網球白癡。事實上,很少有人能看得懂這個世界脫離了地心吸引力這一理論、可以稱為來自BT星球的網球技術,而她這個從小很少運動的人類對網球絕對稱不上喜愛。不過,看著他們追著一顆小球激情洋溢的揮灑著少年的青春,也是一種不錯的娛樂呢。想來有多少姑娘們渴望能近距離觀賞網子們的球場上的風姿,自己若不好好欣賞,好像很對不起上天給予的機會吶~
  
  淡心愉快的想著,安安靜靜的喝茶,偶爾同一旁幾名吃飽沒事幹也來圍觀少年們練習的女性閒磕牙。
  
  「吶,淡心小姐,他們是多麼優秀的少年啊~」淺間太太拉長了聲音的詠歎調,笑瞇瞇的看著淡定溫淺的少女,「你喜歡他們中的哪個呢?」
  
  慢了半拍才將這句話翻譯成簡單的人文的信息,瞭解它的意思時,淡心黑線罩頂,然後慢吞吞的側首,便見淺間太太溫和慈祥的笑臉,雙眸閃爍著八卦的光芒,很有中國古代的媒婆氣質。
  
  這個話題直接又勁暴,更是JQ無限,連美奈子和觀月凌這個商場女強人也轉移了注意力,雙目灼灼的盯著淡心。
  
  八卦,是不分年齡性別領域滴~
  
  這種時候,似乎自己的任何答案絕對會成為這棟宅子裡所有人的行動指南,所以須得慎言慎行。淡心不是不知道他們私底下的心思,可是,她從來沒有想過在這個世界談戀愛或結婚的事情,其實嘛,她倒覺得一輩子一個人就這麼過也無所謂啊……
  
  「咳,他們……」淡心輕咳嗽了一聲,很淡定的微笑,「都還是孩子呢~」
  
  是的,在她眼裡,這些少年就是些可愛的王子們,只可遠觀不可近褻瀆蔫,從來沒有非份之想。
  
  所以,這姑娘對年紀比她小的男性瞧不上眼嘍?三人猜測著,集體囧了,無語的看著花季的青春少女散發著不符年齡的母性光輝。她才多大啊?竟然對著一群與她年齡相當的少年們散發母性光輝?
  
  淺間太太撫額,無語凝噎。她從來不知道自家小姐的心態原來這麼蒼老了,喜歡的是老男人(絕對是誤會)……
  
  過了會兒,淺間太太整了整理表情,堅澀的開口了,企圖扭轉少女怪阿姨的心態,「啊喏,小姐啊,其實您也只有十六歲——而且是『剛』滿十六歲喲,在他們眼裡,您只是個和他們一樣同年齡的女生罷了……」當然,在所有的人眼裡,都是一樣的少女吶,真不知道她哪兒來那種詭異的心態。
  
  淡心只得傻笑,總不能告訴他們,其實她的心理年齡已滿二十了罷。觀月凌笑瞇瞇的摸摸少女的腦袋,然後忍不住撲過去,將少女摟進懷裡,嘻笑連連。
  
  「哎呀、哎呀,淡心你怎麼可以這麼可愛呢~~我家小初(觀月初,觀月凌之弟)都被你比下去了喲~~」
  
  …………
  
    
  正在和鳳長太郎對打練習中的慈郎少年分神看向場外那群吃飽沒事幹、興致大發來觀看他們練習的女性們,當看到自家年輕的小舅母沒大沒小的摟著少女親親暱暱的蹭著,實在令人發笑,但想起自己做的事情,不禁露愁苦的表情,帥氣的臉蛋扭成了一團包子。
  
  「芥川前輩,小心啊——」鳳長太郎突然驚叫出聲。
  
  這一愣神的結果,鳳長太郎還未至純熟的「一球入魂」成功的「親」上綿羊的肩膀——原本要叩上那張包子臉的,不過綿羊的反射神經也不是蓋的,下意識躲過了——「呯」的一聲,綿羊華麗麗的被震了出去。
  
  眾人愕然,回過神後驚呼連連,原本場外看熱鬧的觀眾也跑上場關心察看。
  
  跡部景吾將手中的球拍HEAD三百六十度旋轉,額際的青筋突突跳動,當瞅見那隻羊一邊哼哼唧唧的叫痛時,還有心思察顏觀色一旁的少女的表情,目光沉了沉,忍耐住要將這只不華麗的羊Pia飛的衝動。
  
  「芥川慈郎練習不認真,給本大爺出去繞屋子跑一百圈!」
  
  看來,跑圈懲罰並不是只有青學才有的傳統啊~
  
  …………
  
    
  某隻羊在跑完一百圈,又呼啦啦的吃了幾碗飯、一盤糕點後,不幸中暑了。
  
  嚴熱的夏天,這種突發病症縷見不鮮,也沒什麼好擔憂和奇怪的,但在這群王子們的眼裡,綿羊會中暑就如同外星人入侵地球一樣的奇怪。
  
  「啊啦,一定是假裝的吧~」沒心沒肺的向日童鞋和忍足侑士煲了一通電話粥後,在某隻狼的分析中得出結論,頗為怨念的說:「認識慈郎這麼久,雖然他愛吃愛睡,總是喜歡和我搶蛋糕,但可沒見他這麼嬌弱過哩!一定是又犯瞌睡症了,才使出這種詭計……啊啦,慈郎變壞了啦!」
  
  這就是你和忍足那傢伙討論出來的結果?
  
  跡部景吾閉了閉眼,忍住將這只丟出去的衝動。他實在不應該相信這群傢伙的IQ的,特別是有某只唯恐天下不亂的狼虎視眈眈的時候,盡會誤導小動物。
  
  被稱為冰帝的良心的鳳長太郎少年是真心實意關心慈郎的,「部長,芥川前輩沒事吧?」
  
  向日岳人拍拍鳳少年的肩,一副哥倆好的模樣,「啊拉,安心啦,禍害總是遺千年的~」
  
  鳳長太郎呆呆的說:「芥川前輩並不是禍害啊……」
  
  「他哪裡不是禍害了?經常搶我的蛋糕不算,還敢明目張膽的翹訓,讓樺地滿校園的找……我都沒這麼幹過……」
  
  嘰嘰喳喳的抱怨著,紅色妹妹頭打開了話匣子,無所顧忌在病人房裡揭露一些陳芝麻爛谷子的事情,沒有發現某「禍害」其實並沒有真正睡著,氣得背對眾人的身體一顫一顫的。
  
  跡部景吾雙手抱胸,犀利的目光在蜷縮著身體睡覺的綿羊身上轉了好幾下,幾乎也要和向日童鞋一般懷疑他是假裝了,但想起佐騰醫生也沒必要騙他們,遂對那只「禍害」不華麗的行徑縱容了幾分。
  
  所以,這會兒,綿羊因禍得福,日子過得很滋潤舒服了。
  
  「啊,你們都在呀!」
  
  溫和的聲音帶著少女特有的清淺柔和,眾人抬首望過,就見少女雙手扶在門框上,黑色的頭顱探出,朝他們微笑,然後擔憂的目光落在榻榻米上睡覺的慈郎身上。
  
  「那個,慈郎沒事吧?」淡心擔心的問,鑒於綿羊最近躲她的行為,理智的沒有上前尋問。
  
  跡部景吾瞄了眼背對眾人而睡的慈郎,敏銳的發現某只睡羊在聽到少女的聲音時微微瑟縮的身體。跡部大爺瞇起銀灰色的鳳眸,笑得風華絕代、日月星辰黯然失色。
  
  「啊嗯,佐騰醫生說沒事的,只是練習太累了,休息一下便好。」
  
  跡部大爺說著,起身示意少女進來,更是不避諱的在某羊的房間裡請少女入坐喝茶,和她說話討論某羊的病,然後在眾人沒有看到的時候惡意的看著某隻羊越來越僵硬蜷縮的背影。哼哼,就不信這麼下去,這隻羊還能無視下去。
  
  跡部景吾從來不知道自家部員的神經原來還挺纖細敏感的,做事拖拖沓沓,簡直是丟盡他這個部長的臉,丟冰帝學園的臉。
  
  向日童鞋在每天與冰帝的狗頭軍師忍足侑士一通電話中,也滿瞭解事情發展的情況,對那隻羊的行為很不解,當然,並不妨礙他代替遠在東京無聊到來這兒找樂子的關西狼發表意見。
  
  「跡部,要不讓他們開誠佈公,好好的談一談好了。」向日岳人知道慈郎仍是介意那天他們偷聽的事情,想起忍足侑士說的,越是單純的人,其實越容易鑽牛角尖,索性快刀斬亂麻,一鼓作氣的談開來,不是更好?
  
  跡部景吾撇了他一眼,撫著眼角閃亮的淚痣,沒答腔。
  
  …………
  
    
  夏季,日本這個島國迎來了最熱鬧的時刻,可謂稱得上是年輕人的節假日。
  
  夏季日裡的夏日祭,怎能不讓人喜愛呢~
  
  穿著夏季日裡的華麗浴衣,淡心沒什麼形像的蹲在庭院裡的池塘前,鬱悶的看著水中紅金色的鯉魚游來擺去,悠閒歡快,想起自己養在東京清水宅裡的那兩條被食物撐死的金魚,更加鬱悶了。
  
  擼高袖子,扯來一根小樹枝,某女無聊且無恥的欺負起池中無辜的鯉魚,攪亂一池清水,驚得魚兒亂竄亂逃。
  
  啊啊啊,為嘛她總要給自己找煩惱呢?
  
  以前是七月、三月和墨染那幾隻讓她煩憂,得經常顧著她們幾隻的情緒;現在是某只鑽進死胡同的綿羊。綿羊不乖乖睡覺,不乖乖打他的網球,想那麼多做毛啊?做不成夫妻難道連親人也做不成了?淡心其實很想告訴那只自責的羊,她並不傷心,也不覺得綿羊有什麼錯,慈郎已經很乖很乖了,讓她覺得這樣的慈郎很好,她願意和他做一輩子的姐弟……
  
  咳,一輩子好遙遠啊……淡心戳著一條逃竄不及的鯉魚,面露無奈,卻沒有發現墨黑的眼眸裡染上輕淺的笑意,是一種甘之如飴的接受。
  
  接受,遠比自己想像的容易,只是尚未發現罷了。
  
  …………
  
    
  當少年一襲黑色浴衣走過長長的廊道時,便看花木簇錦的庭院裡,少女無聊稚氣的舉止。如紫紗般的美麗天幕下,光影斑駁的庭院間,少女微微煩憂又帶著些許輕淺笑意的神色是如此的真實,不再是虛浮的存在,讓人輕易忽視了的淡薄。
  
  已是傍晚將幕未幕時分,天邊群嵐消散,倦鳥歸巢。
  
  少女一身橘花點綴的和服,體態纖細柔軟,烏黑的長髮綰成髮髻,沒有任何裝飾物,朦朧的光影打在少女身上,珍珠般的瓷白肌膚溫潤秀致,精緻無瑕的五官顯現它瑰麗如華的魅力。
  
  少女如花,在無人察覺的角落靜靜綻放她的美麗與風姿。
  
  她不是最美麗的,也不是最特別的,卻突然間入了眼,駐進了心,讓他覺得無限歡喜,有她在的地方,浮華的心變得寧靜安逸。
  
  少年懶洋洋的挑起一抹笑容,倚在迴廊間凝視庭院間少女算不上文雅——可以說是沒形沒像的姿勢。他一向自詡華麗,眼光當然也是挑剔得可怕,驕傲是深刻骨子裡的本能,從沒想過自己會屈尊降貴的為某個女人心動,事實上,他從來是否定這種可能,並且嗤之以鼻。能讓他看上眼的女人,必須具備高人一等的身家才貌,華麗無可匹方行。
  
  只是,當心動了,即便那人只是為自己小小的皺一下眉頭,淺淺的微笑,也讓他覺得無限歡喜。
  「有些東西,當你不受控制的投入太多注意力時,就表明你的心已在不知不覺被它擄獲,投下了你的感情——不管是喜愛的、厭惡的,都是一種心情吶~」
  
  冰帝的軍師忍足侑士前陣子特地打電話來聊天,然後說了這麼句話。他從來不懷疑忍足侑士的聰敏銳利,以及不用在場也能撐控事情的發展,做出百分百的準確判斷。他不知道忍足猜測出多少其中的心情變化,卻覺得他這句話語言簡單,卻不華麗的推斷出人們感情的發展進程。
  
  想著,跡部景吾哼了聲,斂去唇角的笑意。
  
  …………
    
  不經意瞧見迴廊間的人影,淡心差點沒嚇得倒栽進池塘裡,想起自己的姿勢甭提有多丟臉了,馬上丟開樹枝,起身站好,臉上劃過懊惱與羞憤。
  
  拜託,就算她臉皮再厚,也是受過傳統貴族教育的淑女啊,怎麼能在一個男士面前做出這種不雅的姿勢?而且還很惡劣的欺負一池子的鯉魚。所以,少女,任命的接受現實吧。
  
  「呃……你們準備好了麼?那個,慈郎他們呢?」
  
  今天他們要去參加鎮裡的夏日廟會,早早就有人邀請他們幾個年輕人相伴遊玩了。
  
  「岳人和長太郎他們先出去了,慈郎麼,佐騰先生放話讓他多休息。」
  
  跡部景吾難得解釋道,俊臉上揚起習慣性的笑容,張揚而自信,華麗而矜持。淡心「哦」了聲沒說話,心裡為那隻羊竟然不能在夏日廟會出來玩致以十二分同情,其實,她還是挺喜歡讓那只精力充沛的羊拉著到處亂竄的感覺。
  
  想到這裡,又想歎息了,就不知道那隻羊什麼時候才恢復正常呢。實在是沒想過單純的人固執起來會這麼麻煩,竟然避她如蛇蠍了。
  
  跡部景吾不是沒看見她的煩惱,也不是不願意將那隻羊揪來她面前,讓這兩只好好談談,而是——陷入煩惱少女更真實可愛,讓人壞心的希望她繼續煩惱下去才好啊。怨不得那些大人們明知道這兩隻最近在鬧彆扭,卻沒有一人站出來做和事佬,反而躲在一旁看戲看得樂呵。
  
  眾人的默許與興奮莫名的期待,讓原來親密如姐弟的兩人尷尬萬分。
  
  …………
  
    
  「那個,不如我不去了,我在家陪慈郎好了。」淡心提議,夏日祭她其實也沒有那麼期待的。
  
  「啊嗯,不須要!慧子奶奶希望你好好去玩兒,淺間太太還特地為了這天而去為你挑選了首飾……」
  
  跡部景吾走向她,在她疑惑的目光中,將一朵以橘花為瓣、珍珠為蕊心的珠花僭進她沒有修飾的髮髻中。少年輕緩的動作,微斂的如畫眉目,近在鼻息間的淡淡體香,都讓她有種窒息的感覺。
  
  淺間太太——你們又在搞什麼啊——
  
  淡心實在想吶喊,心又不規律的跳動起來,在心裡默念著「他只是個十五歲的孩子,沒有什麼的……」可是,十幾歲的少年有這麼成熟麼?已是初露男性的氣魄了,足夠吸引成年的女性了……
  
  為她捋了捋頰邊的碎發,跡部大爺滿意的點頭:「啊嗯,好了,我們走吧。」
  
  淡心呆滯的看著他,心中有種古怪的預感,目光落在他向自己伸過來的手上——自從那次雨中漫步回家,少年似乎很習慣的牽著她的手,將她當成個孩子一般對待,且帶著淡淡的霸道,不容人拒絕。可是……
  
  「嗯?」
  
  挑起了眉頭,華麗的少年瞇起眼,打量她猶豫的神情。只一聲輕哼,淡心只得歎氣的伸手過去,搭在他的掌心間,任他溫暖的手握住自己涼涼的手心,在心頭歎息又糾結。就算再白目,也明白少年的心意了。只是,為什麼是她呢?他們到底算是什麼跟什麼的關係啊?什麼都不是,卻又如此的習慣自然……
  
  現在,不僅要煩惱那只鑽牛角尖的綿羊,難道又要煩惱這名華麗自戀又囂張霸道的少年?其實,她並不想找個比自己年紀小的男朋友啊。
  
  但是……好像也拒絕不了——畢竟是自己縱容的。
  
  彷彿感覺到她的煩惱,少年停步看她,唇邊的笑容是從未有過的明媚燦爛,炯炯熠亮的眼眸,讓人不敢直視。
  
  「……」淡心愣愣的看他,不明白他為什麼停下來。
  
  「啊嗯,那些是沒必要的煩惱,慈郎總會想明白的,他只是覺得不好意思罷了。倒是你……」
  
  「我?」
  
  伸手在她額前彈了一記,跡部大爺仰起下線條優美的下巴,驕傲又自負的說道:「你還是不明白麼?不過不要緊,本大爺會等你明白的!」
  
  啊?明白什麼啊?
  
  捂著不怎麼疼的額頭,淡心仍是不懂。
  
  真是,遲鈍得可以。
  
  …………
  
    
  熱鬧的夏日廟會的晚上結束後,跡部大爺很盡職的將少女送回房休息,再將興奮的妹妹頭踢回房裡睡覺去後,方掠了掠額前的銀灰色髮絲,走到另一間緊閉著門的和室前。
  
  先是有禮貌的敲敲門,沒有動靜,跡部大爺挑起眉,唇角勾起。
  
  「啊嗯,慈郎,是男人就給本大爺開門!」
  
  鑽牛角尖這種不華麗的事情,也該有個限度,大爺他不介意與他「好好談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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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九章

  「啊啦,今天的天氣真不錯啊~」紅髮秀麗如畫的少年站在古老清幽的和室走廊前,朝藍藍的天空深吸了口氣,然後轉首凝望室內坐在矮几前啪啪的洗著撲克牌的少女說,「吶,淡心,生命在於運動,不如咱們去打乒乓球吧~~」
  
  少年清脆的聲音還未到變聲期,有種雌雄莫辯的清靈悅耳韻味,張揚好聽。
  
  將疊整齊的撲克牌擱放到桌上,淡心雙手交疊在桌面上,笑瞇瞇的看著有些討好的少年,目光在少年貼在頭髮和手臂上的紙條溜了一圈,溫和的說,「岳人,你這局又輸了呢,你打算用乒乓球來挽回敗局?可是懲罰還是照樣哦~」
  
  「切,男子漢大丈夫怕什麼!我是看你無聊,才好心提議的……啊啦,當然,輸了的人一樣要接受懲罰的。嘿,幾張牌有什麼好玩……」少年嚷嚷著,撕掉粘在頭髮和手臂上的懲罰紙條,上面亂七八糟的寫滿了字,正是對失敗者的懲罰。
  
  這就叫雷聲大雨點小吧。
  
  「向日前輩,您又耍賴皮了。」鳳長太郎為自家這個牌運和賭運都不佳的前輩歎息,一臉縱容。
  
  「不要你管!」某小孩任性的說,私底下決定將耍賴進行到底,反正淡心也不會介意。向日岳人就是吃定了少女的無所謂心態,既然當事人都不在意,他也不用太認真啦。
  
  …………
  
    
  這群無聊人士不知從哪兒摸出一副撲克牌,於是幾個人開始變著花樣玩起來。不知是不是上天太眷顧淡心了,運氣好得出奇,每次贏的人都是淡心。鳳長太郎有輸有贏,概率很平均,向來囂張傲嬌的紅髮妹妹頭則是一路輸到底,差點沒連內褲都輸給了淡心。在某次一次性輸掉了十天的心愛蛋糕後,向日童鞋悲憤了,改變了懲罰方式,換成貼紙條,紙條上可以寫任何搞怪的字句。現在的向日童鞋幾局拚殺下來,就要成為貼滿紙條的紙怪人了,頂著它成了保刈宅裡的笑料。
  
  淡心望望屋外高掛在天空的太陽,懶懶的靠著一隻懶骨頭,很抱歉的對某少年搖頭,「這麼熱,我不想動了。而且為什麼是乒乓球哩?我相信,若岳人你想去熱血青春,跡部會很高興的讓忍足君為你擬定訓練菜單的呢~」
  
  向日童鞋一臉色鄙視,「每天連慢跑也跑不完兩千米的人沒資格挑剔。除了乒乓球這種沒激情沒挑戰的運動,你還能玩什麼?」
  
  又遭鄙視了。身體不好又不是她自己想要的,這只妹妹頭很能挑起人的怒火耶。
  
  淡心扁扁嘴,決定不去反駁他,在人家張怡寧的眼中,你們小日本在乒乓球界就是一手下敗將,得瑟個啥咪?只不過在這個世界是熱血的網王,其他球類不出彩罷了。
  
  鳳長太郎溫和的笑著沒插話,起身去廚房端來幾盤冰鎮過的西瓜白桃葡萄等水果,給兩位前輩解暑意。淡心朝鳳長太郎笑笑,謝了聲,繼續和不認輸的妹妹頭玩牌。不得不說,鳳少年真是標準的賢夫良父啊,賢惠又聽話,絕對可以嫁人了~~
  
  三人坐在和風薰然的寬敞和室內,玩牌斗地主打遊戲機,風中傳來陣陣悅耳的風鈴聲,叮叮咚咚作響,天上白雲飄渺,烈日炎炎。
  
  在向日童鞋很悲催的又要輸個精光時,登登登的腳步聲由遠及近,就見某只率性的橘發少年光著腳跑進來,然後一把撲進少女懷裡。淡心手中的牌應景的被撲掉了,很會投機取巧的向日少年立馬將手中的牌與桌上的牌揉和掉,將耍賴進行到底。
  
  某只膩歪的羊嗚咽的對少女痛陳自己受的委屈:「淡心、淡心,小景好壞,他不讓我睡覺,一大早就將我丟出門去跑步,還要我去揮拍5000次,不給我吃蛋糕……Balabalabalabala……」句句含淚,聲聲控訴,然後捧起抓在手中的一件T恤衫,可憐巴巴的瞅著淡心,「淡心,衣服壞了,這隻羊的頭斷了啦……」
  
  向日岳人和鳳長太郎好奇的探首,盯著某羊捧在手裡的那件T恤衫,米黃色的T恤衫上的袖口處烙著一隻顏色鮮艷的Q版綿羊,圓墩墩的橘黃色毛髮,表情憨然可愛,再細看時,便發現這不是機器加工成的圖案,而是人為手工繡上去的。只不過,那袖口不知被什麼勾破了,從羊的脖子裂開來。
  
  淡心有些驚訝於少年此刻的親近黏膩,似乎是剛運動完,全身透著一股水氣的乾淨清爽氣息,綿綿軟軟的。他已經有好幾天沒這樣無雜質的同她近親了,這會看著少年仍是沒什麼改變的神情舉止,淺淺的喜悅怎麼也隱藏不住。
  
  淡心微微的瞇起眼,溫溫淺淺的笑著,揉揉綿羊的毛髮,順毛之。
  
  「啊,不要緊,我再給你重新繡一隻好了,慈郎乖啊。」
  
  是繡的?
  
  向日岳人一把搶過來細看,很驚訝的發現這確實是一種古老的刺繡品,以前在中國城偶然見過一次,因為是很女人的東西,所以也沒仔細看多少。
  
  「啊,芥川前輩,您……能不能先穿好衣服先……」
  
  純良的鳳長太訥訥的說道,臉蛋紅通通的看著某隻羊上身只著一件小背心,無知無覺的黏著少女。這隻羊的男女意識向來薄弱,幾乎不當一回事。就算他們是姐弟,還是男女有別吧?
  
  某隻羊噘了噘嘴,只當耳偏風,巴巴的瞅著淡心,軟軟的說,「淡心,對不起,我錯了……」
  
  淡心輕呼了口氣,仍是溫溫和和的笑著:「不要緊,慈郎很好呢。」
  
  慈郎咬著唇,將腦袋擱在少女單薄的肩膀上蹭著。他喜歡淡心,很喜歡很喜歡,就如同喜歡父母、喜歡家裡的哥哥和妹妹、喜歡慧子奶奶和淺間太太、喜歡一樣……他敬她、愛她、關心她,未曾想過自己無意識的彆扭會傷到她的心,讓她難過。其實嘛,他也只是一時想不明白罷了,被慧子奶奶的話刺激了一下,一時不知該怎麼面對如姐姐的少女。不過,他明白了,小景說得對,是個男人就別在意那麼多,勇敢的表現自己的意向。
  
  淡心是姐姐,一直都是姐姐的。
  
  …………
  
    
  「淡心,告訴你哦,小景實在太可惡了,他……Balabalabalabala……」
  
  丟開心中的糾結煩惱,某隻羊頓時神清氣爽,連剛才被跡部景吾拖去訓練的怨氣也消了大半,還是原本單純乾淨又綿綿軟軟的少年,所以,很嘮叨的同淡心抱怨起某大爺的劣跡。
  
  跡部景吾對這只不長進的羊在人後面打小報告沒什麼意見,不過,當看到那隻羊過份的窩到少女懷裡像個女人一樣囉嗦個沒完,不禁青筋爆跳。
  
  下一刻,某只懶羊便被出現的跡部大爺拎到一邊涼快去了,華麗的大爺光明正大的佔據了淡心身邊的位置。
  
  「部長,喝茶,辛苦了。」
  
  鳳長太郎很適時很賢惠的為某人奉上涼茶,跡部景吾朝鳳點點頭,從容優雅的執起茶盞。
  
  向日童鞋湊到淡心身邊,看著淡心攤開一堆針針線線,用商量的口氣說道:「吶,淡心,我也想要……你幫我繡一個在我的帽子上好不好?唔,就繡我自己的頭相好了。」說著,傲嬌粉嫩的妹妹頭擺了個Pose,45度角抑起驕傲的下頜。
  
  淡心打量少年小巧秀麗的臉龐,火紅的頭髮柔順如絲,真讓人想摸上一把。
  
  「好吧。」
  
  向日岳人歡呼。
  
  慈郎嚼著冰鎮過後脆脆的桃子,恨恨的乾瞪眼,氣呼呼的瞪著正搔首弄姿擺姿勢的紅毛猴子,當然,還有佔了他的好位置,很不客氣的坐在淡心身邊的華麗麗的人形水仙花,惡意的暗忖,改天讓淡心在手帕上繡幾朵水仙花,拿來搓鼻子。
  
  …………
  
    
  晚飯過後,淡心回房洗去一身燥熱,剛打開房門,便被伺機行動的慈郎拉了就跑人,率先出門去田野鄉間漫步。
  
  傍晚過後的鄉間隴野寧謐恬靜,燈火寥寥,蛙聲一片,帶著恬靜的溫柔與大自然無限的魅力,讓漫步其間的人覺得萬物始於此,無限的安寧感慨。
  
  「喲,這不是慈郎和淡心麼?」
  
  「嗨,山田先生,晚安。」
  
  「吃晚飯了麼?」
  
  「剛吃了哦,謝謝源內哥哥關心。」
  
  熱情的鄰居們紛紛同兩人打招呼。
  
  「啊啦,少年,要不要去喝兩懷?」
  
  淡心眉也不挑一下,很得體的應對回去:「堂本先生,不行喲,慈郎還未成年。」
  
  「哈哈,只是葡萄酒罷了,沒關係的啦。不如淡心也來喝兩懷吧~~」
  
  「淡心吶,葡萄酒可是我們岡山的特產喲,一流的,女孩子喝了美容養顏,你不喝可惜了。」
  
  於是盛情難卻之下,姐弟倆被好客的領居拉去喝了幾盅葡萄酒,酒醇厚清香,濃濃的水果味兒,讓人欲罷不能。
  
  果然不愧是岡山的奶葡萄釀成的葡萄酒,實在是好喝。
  
  酒足後,微醺的兩人向主人告別,揣扶著彼此走過蛙聲一片的田野,然後挑了片離家最近的低矮山坡堆就的草垛間,兩人肩並肩坐在乾草垛上,吹著山風,看著新月初升,群星璀璨。
  
  「Ne~暑假就要結束了,可是岡山還有好多好多的地方我沒有玩到,有很多好吃的東西沒有吃到呢……」
  
  少年將腦袋靠在少女單薄的肩膀上,可愛的抱怨著。
  
  「不要緊呢,明年暑假還可以來嘛,慧子奶奶絕對會很歡迎慈郎的陪伴喲~」
  
  「可是……明年暑假我們就是高中生了啦,感覺怪怪的……」少年扭了下身體,「而且,淡心又不在冰帝學園……」
  
  「青學也很好呀。」
  
  「才不好咩~冰帝是最好的!呃……不過青學的網球部很不錯啦,那裡面的人很有趣喲……啊,要不,淡心轉學來冰帝讀書吧,小舅舅也很贊同呢~」
  
  淡心抬首看著天上的月亮和滿天星辰,沒有說話。
  
  「淡心,你……喜歡小景麼?」
  
  「誒?!」
  
  「小景自戀又霸道,總是欺負人,喜歡上他的女孩子很可憐的,像我總是被他欺負,一點情面都不給,昨晚還很不華麗的踹我的門……還是鳳最好了,體貼又溫柔,還很有愛心,從來不會和人吵架。人家說愛護動物的男人一定是個愛家顧妻的好男人,鳳很喜歡動物哩……」
  
  淡心囧囧有神的聽著某羊絮絮叨叨,沒法兒反駁或打斷某羊認定的事情。
  
  「……所以,淡心不要喜歡小景啦!」
  
  「欸?!」淡心被這句總結性的詞嗆得無語。
  
  喜歡麼?淡心歪首沉思,沒有回應某羊的話,等到回神時發現,某隻羊已從絮叨跡部大爺的自戀霸道和鳳長太郎的賢惠溫柔到抱怨起某只紅髮妹妹頭總是陷害他……
  
  「啊啦,我聽到了哦,慈郎,你又在背後說我們的壞話了。」某個任性傲嬌的妹妹頭幸災樂禍的聲音響起,綿羊成功的僵硬了下下,「吶,跡部,身為部長,您要怎麼懲戒這只在背後打小報告的壞傢伙?」
  
  「啊嗯,不如,明天起加倍的訓練菜單好了,本大爺相信,慈郎應該很高興本大爺原來真的這麼霸道惡劣。」
  
  某羊不負重望的「高興」得快哭了。
  
  淡心忍俊不禁,憐惜的摸摸橘黃色的羊毛,順毛之。向日岳人沒什麼介蒂的擠進兩人中間坐下,也學他們一樣,拉著鳳長太郎一起坐在山坡上的草叢間看星星,這種經驗實在是難得。
  
  淡心瞇著眼傾聽少年們的嘻鬧聲,感覺夏夜的風涼涼拂頰,有說不出的愜意溫柔。
  
  這樣的情景,這樣的夏日夜晚,多像曾經的人們依舊陪在身邊的日子。
  
  涼夏依舊。
  
  …………
  
    
  「你們喝酒了?!」撥高的聲調在夜風中有些模糊。向日岳人湊近他們聞了聞,爾後不高興的說道:「真過份,你們竟然去喝酒不叫上我……」
  
  這只是小狗麼,鼻子這麼靈?眾人囧之。
  
  「只是喝了兩杯罷了咩~」綿羊笑嘻嘻的比了個手勢。
  
  「兩杯就醉了?」懷疑的聲音有些好笑。
  
  「誰說是醉了,別亂說,那只是葡萄酒,沒度數的……」
  
  是醉了麼?淡心不知道,只覺得全身懶洋洋的,使不上勁兒,卻覺得很舒服。少年們在笑鬧著,淡心側了側身,腦袋便磕到一具人體的肩胛骨。一隻溫暖的大掌很體貼的撫上她的額頭,為她按撫磕到的地方。
  
  「謝謝……」
  
  她咕噥一聲,聞到了有些熟悉的味道,淡淡的男性香水味兒混合著沐浴後的體香,很特別性感的味道。
  
  「啊嗯……今後不准喝酒了,聽到沒有?」
  
  「那是葡萄酒,沒有度數的……」她反駁著說。
  
  「本大爺聽你們鬼扯……真是不華麗……」
  
  身畔的幾個少年笑著鬧著吵著,膩歪成一團。靠在少年懷裡,她懶懶的笑著,瞇著眼看著天上的群星璀璨,突然希望時光能就此停留,讓年少的歡笑與快活一直持續,讓少年朦朧美好的溫情在時間中醞釀出甜美的芬芳。
  
  擱在身側的手,溫溫涼涼的,不知何時,與一隻溫暖的手五指相扣。


  第四十章

  「淡心,你的頭髮散了啦~」
  
  淡心回首,早上結成辮子的髮從尾部輕緩的散開,在空中晃蕩一片黑霧的流光,原本束髮的髮帶已不見了。淡心抓了抓發,正要尋找那根保刈謙特地買給自己的繡著橘花的髮帶時,慈郎已經跑過來,將手中的橘黃色髮帶遞了過來。
  
  「吶,髮帶,我撿到的喲~」綿羊很自豪的說,「阿啦,要保管好哦,若小舅舅知道你弄丟了,小舅舅會傷心的。」
  
  「……」
  
  某隻羊的話實在是讓人無語,特別是提及到某個女控化的舅舅時,在場在四名少年集體對少女投以同情的目光。雖然相處不久,但眾人已經體會到保刈謙護短和戀女的程度,明明在外頭很溫文儒雅、冷靜自持的一個男人,只要遇上清水淡心的事情就會產生無比的熱情,實在是……讓人無力。
  
  「謝謝慈郎。」淡心神情自若的接過髮帶,脫下頭上的帽子夾在腋下,重新梳理了下頭髮,將長髮再度編結成一束長辮子。
  
  跡部景吾走過來,見她有些手忙腳亂(某大爺的錯覺),再瞅瞅那隻羊支著頰旁觀,沒有一點上前幫忙的意思,不禁搖頭。
  
  這對姐弟,其實都是粗心的人,讓人放心不下。
  
  在淡心疑惑的目光及幾隻動物驚悚的表情中,跡部景吾理所當然的將那頂女式帽子抽出來,丟給抗議的綿羊拿著,修長的手指拿過淡心指間的髮帶,順手接過她編好的髮,為她結髮。少年絕對是第一次做這種事情,看似很利索美觀,只有淡心感覺到頭皮傳來陣陣的疼痛。淡心微微皺起眉頭,很想告訴他,她可以自己來,但見他那麼認真的模樣,又不好意思打斷了他的積極性,只好奉獻自己的頭髮給女王當試驗品了。
  
  午時的陽光細碎的從漫天綠葉中篩落地上,曲徑通幽的小道,滿地的敗葉和萋萋芳草,人在其中,綠意盎然,添上了幾分舒揚爽颯。
  
  陽光過處,柔情頓生。
  
  淡心抬首,看到身邊的少年不經意變得溫和認真的表情,心裡不禁有些發軟。
  
  少年的神色認真又細緻,很喜歡五指穿過如絲的黑髮的感覺,那種觸覺如同撫過古老中國的絲綢一般,絲滑如水。跡部景吾決定,今後就讓她保持這模樣,女孩子留長髮挺好看的,怨不得他們冰帝的保刈老師那麼樂衷於為少女打理全身的行頭。
  
  「啊嗯,好了!」第一次為女孩子做這種事,並且自我感覺良好的跡部大爺為她重新戴上帽子,然後拎過她的背包——真是體貼啊。
  
  這種情況,再白目的人也知道某大爺所要表達的意思,光天化日之下的JQ,見光死後便成了事實——他們冰帝的帝王看上綿羊家的少女了。向日岳人肯定的點點頭,心道終於可以打電話告訴忍足侑士,他們冰帝網球部華麗自戀、EQ為負值(?)的部長終於談戀愛了,可喜可賀啊。鳳長太郎則是吃驚不已,這單純到從來不會懷疑的孩子,你OUT了啊。
  
  慈郎不高興的嘟嚷幾聲,拉著淡心走人。在幾次抗議被鎮壓後,綿羊的抗議從來不被囂張的大爺放在心上,手段華麗的大爺四倆撥千金,一下子便將綿羊給馴服了。阻止不果後,慈郎已從開始的積極抗戰,到現在只能哼哼兩聲權作抗議,女王的極別不是一隻貪吃貪睡的羊可以比擬的,結果可想而知。
  
  跡部大爺看上的人,誰敢不同意?
  
  …………
  
    
  「跡部、慈郎、淡心,你們快點啦。」
  
  走在最前方的、精力充沛的紅髮少年將手放在嘴邊做成喇叭狀,對遠遠落在身後的人呼喊著。
  
  穿過濃密的低矮樹林,幾人進入了森林深處。今天特地從蒜山高原而下,到山腳下的樹林裡賞楓,少年心性,棄了人工鋪陳的水泥路,挑了條陽腸小道進入森林深處,也是別有一番滋味。
  
  看著不遠處穿著休閒便服兩名少年,又瞅瞅身旁兩隻如出一轍打扮的兩人,淡心抿唇笑了笑,很老氣橫秋的感概一聲:真是青春啊。
  
  抬首遠眺,就是遠處海撥不算高的蒜山高原,綠色的山脈連綿起伏,週遭是蒜山高原下的一片樹林,盤據在山腳下,樹林有些地方已被人工開發成了旅遊區,四處可見人工水泥路和五十米一路燈,或鋪著紅白地磚的人行道和道路旁繞籐的休息倚,山腳處排列著眾多房舍,自高處往下看,就像精緻小巧的火柴盒,很有喜感。週遭林木蔥籠,樹影成陰,陽光斑駁,林風徐徐,吹淡了夏天帶來的燥熱。
  
  保刈家在蒜山高原上有一個莊園,這幾天,幾名少年就是住在莊園裡頭,每天過著與牛羊為伴的生活,少年們激情洋溢,不畏烈日炎火,在草原上騎馬奔馳,淡心則去抱了人家的小羊羔回莊園養。
  
  聽說山腳下的樹林深處有一片美麗的楓樹林,四季常紅,沒有季節之分,與加拿大魁北克鎮的楓紅有同工異曲之妙,是這附近人們常來的旅遊之地,值得一賞,所以,幾名少年便興致勃勃的要去賞楓。
  
  「我有一個小毛驢,我從來也不騎。有一天我心血來潮騎著去趕集,我手裡拿著小皮鞭我心裡真得意,不知怎麼嘩啦啦啦啦,我摔了一身泥……」
  
  清幽的林間不知名有鳥兒高歌啼叫,夏蟬蟄伏在高高的樹枝上嚎叫,樹下,高興的綿羊也扯開喉嚨大唱,搖頭晃腦,兀自歡騰。
  
  眾人差點撲倒。
  
  紅髮妹妹頭扭著臉蛋,顫抖的指著無辜的綿羊,「慈郎……你、你唱的是什麼啊?」說著,自己笑得一顫一顫的。
  
  鳳長太郎咧了咧嘴,抿著唇笑得很含蓄。自詡格調高雅的跡部大爺撫撫額頭,有些風中凌亂了。
  
  「嘿嘿,淡心教我唱的~」撓撓毛茸茸的腦袋,慈郎笑瞇瞇的說。
  
  於是,眾人的視線轉移,少女面色微緋,看天看地,拒不承認。
  
  …………
  
    
  一輛黑色的高級轎車徐徐開往通向森林深處的水泥路上,兩旁樹木參天,濃密的枝葉在半空中交織成罩頂的綠色帳蓬。
  
  不久,車輛停了下來,一名身形頎長優雅的男子打開車門下來。男子西裝革履,黑色的頭髮往後梳,露出光潔飽滿的額頭,面容俊朗優雅,氣質尊貴從容,展露出大都市成功男士的精彩氣魄。一陣風吹來,男子伏貼的髮絲微揚,男子施施然的站在樹林中,雙手隨意插在西裝褲袋裡,深邃淡薄的深藍色眼眸裡不經意間滑過些許懷念。
  
  「清水先生?」九條秘書有些納悶的跟著下車,不明白上司為什麼突然讓他停車。
  
  男子望著不知山中歲月、幾多變遷的樹林,眼中的情緒有些複雜,輕輕的說:「這裡看起來似乎沒什麼變化呢。以前,我們經常來這兒探險,樂此不彼,那時,並沒有這麼多人類的痕跡,森林是原始的模樣,更具危險和挑戰性……」
  
  聽到男子不經意的自言自語,九條秘書識趣的站在一旁沒有說話。
  
  過了會兒,男子收斂起所有的情緒,慢慢的往一旁的腸小道走去。
  
  「清水先生,您要去哪兒?」九條急忙喊道。
  
  「九條,不用跟來,我去附近隨便走走,一個小時後再去拜訪保刈家的主人。」
  
  「是,先生。」
  
  …………
  
    
  前面是一條流趟在森林中的無名溪水,水清澈見底,靜靜的流趟著。鏈接兩岸的是歪歪扭扭的一排佇立於溪澗的石頭,呈光滑的橢圓形狀,遠遠看去,就如同放大了的鵝卵石,極富意境。
  
  向日岳人率先跳上石塊,蹦蹦跳跳的走到對岸去。拎著一隻野餐籃子的鳳長太郎跟上,然後是慈郎、淡心,跡部大爺無所謂的留在了最後。跡部景吾看那群動物們活潑的身影,見安靜淡然的少女難得活潑的模樣,抬手掠了掠額前的髮絲,慢慢騰騰的走過。
  
  「唔,前面應該就是了……」向日岳人邊看地圖邊對他們說。
  
  再穿過濃密的樹林,不久,火紅的楓葉展現在面前。
  
  霜葉紅於二月花,說的大概就是這個情景了。
  
  「哇,原來不用到秋天也可以欣賞到楓紅,大自然真奇妙~」
  
  兩隻小動物哇哇大叫,在楓林間跑來跑去。淡心和鳳長太郎尋了一塊平整的乾淨草地,從背包中拿出一張餐巾布鋪上,然後將野餐籃子裡的蛋糕點心壽司之類的食物擺在中間。
  
  這就和他們春天賞櫻時的情景差不多,邊賞景連吃東西,這是日本的傳統。不一會兒,眾人已經坐在乾淨的餐巾布上邊欣賞漫天楓紅邊慢慢品嚐美味的食物。
  
  跡部景吾點點頭,暗忖,這樣也挺華麗的,很符合大爺他的美學。
  
  「吶,這是我和淺間太太一起做的奶酪蛋糕,上面的奶酪是你們昨天去擠的牛奶做成的。」淡心捧起一個碟子裝著的蛋糕說,期待的看著眾人。
  
  嗜美食如命的向日童鞋很認真的問,「淡心,哪些是淺間太太做的蛋糕和點心?」
  
  鳳少年不疑有他,「紅豆烤餅、蜂蜜檸檬冬甩、抹茶蛋糕,還有這盤和果子是淺間太太做的。」鳳少年是好孩子,也有去廚房幫忙,所以知道哪些出自於誰的手。
  
  於是,向日童鞋很不客氣的向烙上淺間太太名字的點心伸出手。
  
  慈郎很阿沙力的安慰有些無語的少女,「沒關係,淡心做的蛋糕其實也不錯的啦,只是沒有淺間太太做的那麼地道罷了。」
  
  淡心更是無語,良久,勉強擠出一絲笑容,「……那還真是謝謝慈郎的安慰了。」扁扁嘴,淡心從另一個籃子裡端出一碟賣相精緻的茯苓糕和果味餅乾,笑道:「吶,跡部,這些是水果味的點心,不甜膩的。」
  
  美麗的鳳眸慵懶的挑起,跡部景吾瞇起眼,很滿意自己得到了少女特殊的關照,優雅從容的拈起一塊茯苓糕慢條斯理的品嚐著。
  
  漫天楓紅如火,幾個青春的少年坐在樹下邊聊天邊品嚐著美味的點心,風兒在樹梢頭打轉,幾片落葉沉默的劃過少年們年輕的面容,氣氛寧定安逸。
  
  …………
  
    
  「啊啦,有松鼠耶~」綿羊睜大眼睛,指著不遠處說。
  
  「在哪兒?在哪兒?」向日岳人精神抖擻的問,眼睛四處亂瞄著。
  
  「書上說松鼠身上有很多寄生蟲子呢……」鳳少年事實求是。
  
  「鳳,你不說話沒人會把你當啞巴啦。」向日岳人不滿的說,「你看,那麼可愛的東西怎麼要能像你說的那麼噁心……」
  
  「向日前輩,對不起……」
  
  跡部景吾伸手接過從枝頭落下的一枚楓葉,縱容的看著兩隻小動物在商討要不要捉隻松鼠回家養,手指撫上眼角的淚痣,輕蔑的批了聲「不華麗」便置之不理了。
  
  「我倒想養隻狗,不過……」淡心咬著唇,小聲說:「最後它們的下場都不是頂好。不是走丟了,就是被食物撐死了,或者是得了脂肪病。」
  
  坐在她身旁聽得真切的跡部景吾抖了抖手指,然後忍住笑,大手一揮,很華麗的說道:「啊嗯,回東京後本大爺送你一隻很長壽的狗給你養,薩摩好了,有『微笑的天使』之稱,女孩子們都喜歡養的類型。」
  
  可是「薩摩」長壽麼?淡心疑惑。
  
  填飽肚子以後,眼睛也被滿天的紅色弄得眼睛疲憊,眾人提議再去轉轉。
  
  看了看,淡心和他們說了聲,往回走到先前來時的那條溪邊,洗下手腳。七八月份的天氣,即便林中清涼,但還是覺得全身汗涔涔的不怎麼舒服。
  
  泡了下腳,背包裡的手機響了,是保刈謙打電話來問他們在哪兒和歸程時間,告訴愛操心的舅舅他們會溜一下再回去後,淡心掛斷了電話,然後甩開垂在胸前的辮子,等腳晾乾了後方穿上鞋。
  
  站起身,呼吸了口林間混著芳草泥土的空氣,淡心回身,正準備回去與那群少年會合時,遠遠的,便看到一個西裝筆挺的男人迎面走來,男子優雅從容的舉止,並不像這附近的居民,倒像都市裡的精英白領骨幹,誤落了地兒。
  
  淡心瞇起眼睛,為自己的猜測笑了笑。不過,當看清楚那男人的長相時,淡心如遭電擊,情緒淡薄的瞳孔緊縮。
  
  男人也發現了溪邊的少女,只須一眼,便認出她的身份。男人為這巧遇而彎起了唇角,顯得十分愉悅,灼熱的雙眼眨也不眨的注視著她,低沉的聲音帶著疏離而矜持的冷靜。
  
  「……淡心,好不久不見了呢。」
  
  很不凡的一句問候,如耳語般滑過耳畔。
  
  心臟驀然一片緊縮疼痛,不受理智的控制,那麼的突然令她沒有防備的痛彎了腰,雙手摀住心坎,難以自持的顫抖在四肢百骸蔓延。頭髮不知什麼時候又鬆散了,髮辮散開,絲絲縷縷滑下來,覆蓋了半邊臉。
  
  男子熟悉的臉龐,疏離而矜持的聲音,冷靜而從容的姿態,幾乎讓她以為自己回到了那個世界,回到了那個很大很豪華,卻總是冷冷清清的家。
  
  「淡心,你怎麼了?」
  
  男子大步上前,托起她的身體,發現她面色慘然,渾身發抖。
  
  淡心扯了扯唇角,想笑,卻在男人微露焦急的面容和那雙深藍色的眼中透露的不易察覺的惶急中化為了淡淡的苦澀。
  
  「……」
  
  唇角微微翕動,她想喚他的名字,那個曾經讓她依賴了十餘年的名字「璟哥」,卻無力開口。
  
  男人托扶住她,掏出手機撥通:「九條,馬上開車過來,快——」說著,看也不看一眼,男人一把抱起懷裡的少女發足狂奔,已然無一絲從容的優雅。
  
  …………
  
    
  「淡心好慢哦,怎麼還沒回來哎!是不是迷路了咩?」
  
  慈郎繞著一棵數百年老齡大樹轉圈圈,時不時的探頭張望。鳳長太郎和向日岳人臉上也開始露出擔心的表情。
  
  「應該是迷路了吧,這附近的路形挺複雜的哦……」
  
  跡部景吾抿著嘴,連續不斷的撥著電話,重複聽著那頭的鈴聲響了又斷,回復依舊是無人接聽。秀挺的眉頭不由自主的皺得死緊,心中有股不祥的預感,讓心頭煩躁不安。然後,少年果斷的關斷了手機,急步走向淡心剛才去的地方。
  
  後面三名少年面面相覷,也跟了上去。
  
  不一會兒,那條靜靜流趟的溪水已近在,溪邊的青草萋萋,隨風輕揚。
  
  碧草青青的溪邊,跡部景吾彎下腰,將那條靜靜的遺落在青草間的橘黃色髮帶拾起,擱置在手心中。
  
  「那是……淡心的髮帶。」慈郎的聲音乾巴巴的。
  

  第四十一章

  九月,稻花飄香的日子,又迎來了熱鬧的開學之日,收起了假期的憊懶,大部份的學生都已投入到了正常的學習生活中去。
  
  陽光依舊燦爛,九月份的芳草綠油油的,濃郁的綠蔭上盛放著潔白小巧的無名花兒,點綴成了一副自然的綠色地毯,彷彿遠離了塵囂,自成一方不受人干擾的天地。
  
  事實上,這只是校園一角,很隱秘的、私人的一個角落,若非必要,極少會有學生經過這裡或是不自量力的尋到這兒來個浪漫的約會什麼的,這些都不會有人考慮的,所以,便順理成章的成了某只偷懶時的秘密基地。
  
  柔軟的草地上,一顆高大的梧桐樹下,少年睡臥草叢間,雙手枕在腦後,旁邊靜靜的躺著一個網球袋,微風乍起時,少年灰白色的球服下擺微微晃動,那頭醒目的橘色卷髮也跟著觸動,顯得俏皮可愛。
  
  只是,再秘密的基地,於冰帝的樺地崇弘而言,皆不過是時間的問題。
  
  當高大的樺地崇弘走進這方天地時,很快便發現躲在樹蔭下睡得昏天暗地的少年。此時已是下午部活時間了,那些運動場上發出的聲音似乎從很遙遠的彼方傳來,在煙霧繚繞間晃蕩,更突顯此處的寧靜清幽。
  
  樺地崇弘看不出心思的木訥臉龐無例外的仍是沒什麼表情,已是很習慣這種事情了,也沒有被綿羊天使般可愛的睡臉盅惑,高大的身體走過草地,悄無聲息的,沒有發出一丁點的聲音,然後彎腰拎起睡死了的少年毫不費力的夾在臂彎間,像扛著一袋米袋般輕鬆,順帶捎上那只網球袋。
  
  剛欲走人,突然發現一隻醒目的藏青色與橘黃色相間的東西掉落在草地上,樺地崇弘騰出一隻手拾起,發現那是一隻很具有古典中國風的——荷包?
  
  荷包通體藏青色,呈長方形,裡頭有些鼓,上系兩根藏青色綢繩,下方一角綴著鑲著琉璃珠子的淺青色流蘇,荷包身用肉色黃與橘黃色繡線繡了一隻Q版的少年頭像,橘黃色的卷卷茸茸的頭髮,可愛的笑臉,整體看來實在是可愛美觀,與某隻羊的形像很是相配。
  
  不過,有眼睛的人皆不會認為這種東西應該是男生會配帶的,但在可愛的少年身上又是再合適不過了,且沒有人會懷疑這個東西不是綿羊的。樺地看了看,仍是沒什麼表情的收好,然後扛著綿羊離開這片某羊專門的秘密基地,往冰帝學園向來人最多最熱鬧也最囂張華麗的網球場走去。
  
  一路上,冰帝學園的人已經很習慣這樣的情景:冰帝網球部長相兇惡面癱的樺地崇弘面無表情的扛著一隻睡死的綿羊穿過小半校園——不用想也知道某隻羊又逃訓了,被跡部大爺派樺地去捉逃訓的綿羊回去,然後又免不了一番訓責。這已經是冰帝的特產之一了,眾人見多了,純粹是欣賞好笑了。
  
  綿羊的睡功向來強悍到無人不佩服的地步,可是今天似乎出了點意外,被人一路當米袋夾著走,芥川少年竟然破例天荒的醒來了,掛在樺地身上,揉揉眼不知今夕是何昔。
  
  睽違了許久的米袋待遇讓被某個少女嬌慣了一個暑假的綿羊有些不舒服。
  
  「淡心……肚子不舒服啦……」
  
  當然不舒服了,肚子就頂著樺地鋼強有力的手臂上,哪裡還談得舒服?
  
  軟軟的聲音可愛的嘟嚷著,充滿了睡意。樺地腳步不停,也沒有放下綿羊——誰知道這只睡功霹靂無敵厲害的羊會不會一放開又睡著了?還是自己帶回去比較保險——狹長純稚的眼眸滑過一絲困惑,為著綿羊口中的陌生的名字。
  
  網球場上裡三層外三層的包圍,全都是所謂的冰帝有教養的「淑女」,不時的隨著網球場裡面的少年的動作發出狂喜的尖叫——可真夠「淑女」的了~
  
  見到樺地走過來,少女們很自動的讓開一條通道,然後少女充滿美麗夢幻的美麗大眼睛眨也不眨的看著心目中的王子頭也不回的走進了「神聖不可侵」的網球部。
  
  正與忍足侑士討論正選隊員訓練情況的冰帝網球部的部長、華麗傲嬌的跡部少年看到某只睡羊的德行時,氣不打一處出,額頭的青筋爆了好幾根,然後掩飾性的掠掠頭髮,打了個響指,疑似隨從朋友的、默契比之BT還厲害的樺地很配合的鬆手,任臂膀中的確綿羊摔在地上,然後靜靜退到一旁——因為已經沒有他的事情了。
  
  而那個被地球吸引力弄疼醒了的傢伙終於捂著摔疼的臀部爬起身來,嘴裡已快腦袋瓜子先一步的抱怨起來:「痛……淡心,家裡的榻榻米幾時變硬了……哎?小景?!」還在狀況外的某只好不驚訝的模樣。
  
  「芥川慈郎!!」
  
  低沉了好幾度的聲音,顯示部長動怒了,週遭眾人噤若寒蟬,忍足侑士優雅地托托鼻樑上的眼睛,觜角翹起。偏偏幾隻天然呆的動物的神經真是遲鈍得不會看臉色辯聲音,休息告一段落的向日童鞋無知無覺的湊過來表示一下「關心」。
  
  「啊啦,樺地,你又找到慈郎的秘密基地了麼?」見樺地遲鈍的點頭,向日岳人朝樺地比了個大姆指以示誇獎,然後一臉佩服的看著狀況外的慈郎說道:「吶,慈郎,聽說草地上一般有很多小蟲子之類的,躺多了會起痱子的喲,你還能睡得這麼忘行,實在是強人吶!」說著,無不嫉妒的看著某羊白嫩嫩的臉蛋,怎麼不在上面咬幾個疤。
  
  「啊,這個嘛……」慈郎撓撓頭,突然面色一變,忙不迭的在口袋裡掏啊掏的。似乎知道他在找什麼,樺地適時的將先前撿到的荷包還給了明顯有些心神不寧的綿羊。慈郎笑瞇瞇的接過,然後朝向日岳人晃了晃荷包,得意非凡,「因為淡心很早就給我做了這個東西,裡面裝有一些佐騰先生提供的驅蟲的香草。」
  
  瞄見的人一陣好奇,很想仔細去瞅瞅那個讓綿羊色變的是什麼東西,不過有個囂張的大爺在,眾人還不至於敢在部長眼皮子底下偷懶。
  
  暑假在岡山呆過一段時間的向日岳人當然知道那個東西明顯是出自淡心之手,那名少女對慈郎用心實在是令人——嫉妒啊。向日岳人嘟噥了聲「真好命」,無不懊悔自己先前不怎麼待見淡心,後來混熟了,卻發生了那些事……
  
  想到這兒,少年的臉色淡了下來。
  
  雖然是細微的改變,卻騙不住心細如髮的忍足侑士和正在醞釀怒火中的某大爺。
  
  「芥川慈郎、向日岳人,部活不認真,給本大爺先去跑五十圈醒醒腦!啊嗯,跑完和樺地進行對打練習!樺地,你給本大爺好好盯著他們,不許放水!嗯?」
  
  「Wushi!」
  
  兩只可憐的小動物苦著臉,在眾人同情的目光中去罰跑圈了。
  
  餘下的眾人目送華麗的少年踩著貴族的標準精確度量過的步子離開,華麗驕傲依舊,囂張自信依舊。很快眾人便轉移了視線,只有冰帝的軍師忍足侑士若有所思的看著少年的背影,細心的發現,似乎有什麼東西改變了。
  
  …………
    
  傍晚,夕陽西下,一天的校園生活已經結束,偌大的校園裡人影稀落,在夕陽中透著一股安靜幽寂的氣氛。
  
  當跡部景吾沐浴出來,便見休息室裡,一群吃飽沒事幹的正選隊員圍在桌子前熱烈的討論著什麼,其中甚至有向來冷若冰霜的日吉若和對外物不上心的冥戶亮。視線一轉,不禁黑線,這種情況下那隻羊仍是雷打不動的抱著網球拍窩在角落裡睡得通熟。
  
  修俊的挑稍輕佻,少年忖測什麼東西讓他們一反常態,走近了,便聽到他們的對話。
  
  「啊啦,這是糖果啦,還是橘子口味的,好像很好吃呢,我想嘗嘗~」
  
  「岳人乖,你忍耐一下,我們到外面買哦,這不是你能碰的喲~」外表狼性內在雞媽媽的某只安撫自家小孩。
  
  「切,遜葬了,竟然是糖,還是這種包裝的,好蠢,應該送錯了吧……」
  
  「這才華麗嘛,果然和部長的美學很相襯哩~」
  
  「……」
  
  …………
  
  鳳長太郎眼尖的發現自家部長已部在他們身後,並瞇細了眼瞪眼了,立馬嚇得唬地回身,終於讓眾人發現了自家部長的存在,當場說閒話被捉包,個個尷尬不已,努力回想自己方才說的話有沒有不妥當的,免得惹怒了部長,明天的部活會死得很慘的。
  
  隨著眾人的自動閃開,跡部景吾也看到了先前眾人討論的對像,一個小巧矮胖的透明玻璃瓶,巴掌般大小,裡面裝著包裝精美的五顏六色的糖果。從剛才聽來的話中,這似乎是自己的東西,問題是誰送來的,又怎麼進得來?
  
  忍足侑士很快的為他解了惑,笑意慵懶閒適的說:「啊咧,跡部,這是剛才騰野先生讓人送來的東西,問你可滿意?」忍足努力不讓自己的聲音充滿好奇打探,免得又讓人嘲諷自己雞媽媽,什麼都要通透瞭解一番——這是暑假時某隻狼一時好奇女王大人的感情發展狀況時,難免雞婆了下而得到的別號。天知道自己有多冤枉,是岳人說的,又不是他真的那麼不識大體。
  
  騰野先生是跡部家的管家,在場的人都知道跡部家有這麼個人,挺有份量的,當下不禁對騰野先生詭異的舉動琢磨起來,然後看向他們華麗的部長的目光充滿了濃濃的感情/色彩。
  
  跡部景吾是華麗驕傲的王者,才華氣度,無一不令人折服——當然,有時也會讓人受不過的華麗標準——不是冰帝和青學的那幾隻小動物,斷然不會娘娘娘腔的對這類糖果有興趣,所以此舉值得眾人興奮。難得的八卦內幕,對這群才十幾歲的少年來說,很有挖掘的價值。
  
  ——男人啊,八卦起來,比起女人也不逞多讓。
  
  跡部大爺的反應是懶懶的哼了聲,真是無限性感迤邐,讓一群少年心裡直呼受不住,齊齊退後一步,然後跡部大爺用一種「你是白癡」的睥睨眼神橫了這些網球部的八卦精英一眼,毫不遲疑的拎起那瓶糖走了。
  
  那一刻,沒有人知道少年心中的縷縷難言的思緒:聽說近來流行這類糖果,女孩子都喜歡,她應該也會喜歡吧?而且糖的甜膩也可以沖掉苦澀的藥味……
  
  眾人被自家部長看得鬱悶,又不敢去觸人霉頭,只得眼睜睜的看著某大爺瀟灑的走人了,習慣做背後靈的樺地理所當然的跟上。
  
  基於二個月培養的或是更早的習慣使然,女王大人瞥見某只睡得很幸福的綿羊,眉尖鬱鬱,大手一揮,難得好心的讓樺地順手將那隻羊給拎走了。
  
  …………
  
    
  加長型的黑色轎車在芥川家門口停下,在司機恭敬地打開門請示主人時,跡部景吾放下手中看了一半的文件,回頭很不客氣的推搡醒了癱成爛抹布的某隻羊。
  
  還睡還睡!!都到家了還睡,這隻羊總有一天會被人趁機賣去屠宰場!!
  
  慈郎萬般無耐的揉著眼爬起,惺忪的睡眼的認出身畔的人是誰後,嘟噥了聲什麼,然後自己乖乖的抱著書包和心愛的WILSON球拍,對跡部大爺竟然親自送自己回家一點也不驚奇。
  
  不一會兒,黑色轎車揚長而去,留下睡羊昏昏沉沉的開門進屋,對迎上來的芥川夫人喚了聲:「媽媽,我回來啦……」
  
  …………
  
    
  車上,跡部景吾剛合上文件,手機便響了。
  
  「麼西麼西。」
  
  「嘿,跡部,回家了麼?」那頭,是熟悉的性感的關西腔。
  
  「啊嗯,快了,有什麼事?」
  
  「啊啦,也沒什麼事,難得今天心情不錯,我們去喝兩杯吧~」身為世家集團的繼承人,酒是他們必須接觸的東西,是上流社會的交際品,喝兩杯於他們而言很正常,沒有「未成年」之說。
  
  跡部景吾翹起唇角,說了聲「好」,然後掛掉手機,放鬆的靠著椅背,眉眼微垂,安靜而驕傲,優雅而沉斂。
  
  慈郎說:「小景,人的習慣真可怕,是不?我現在還是不習慣淡心不在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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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二章

  時間晃晃就過,不知不覺,北半球的冬天已到。
  
  聖誕節過後,是為期十天的冬假。
  
  聖誕的余息還沒有在這所冬季的城市退盡,又迎來了新年假期,大街道上人來人往,隨處可以看到年輕的學生情侶們結伴而行,歡聲笑語一路搖曳。不一會兒,天空下起了鵝絨小雪,飄飄灑灑,小小的白,一粒粒飄過視線,極有情調,人們漫步其中,仰首望著天空飄落的片片雪花,驚喜的笑著叫著,露出了開心的笑靨。
  
  很快的,城市被雪裝點得銀裝素裹,人們依舊極有興致的笑著跳著,迎著柔軟的小雪漫步。
  
  人行道上,不同於成群結伴或行色匆匆的行人,撐著一柄素色碎花傘的少女施施然而來,踩著不緊不慢的步子,長長的黑霧般的髮絲飛揚在半空中,如一卷淺淺淡淡的煙雨水墨畫般掠過銀白色的熱鬧城市。當傘簾微揚,露出了少女極淺極淡的面容,輕輕淺淺的神韻與淡薄的存在,仿若一轉身便會消失不見的雲淡風輕。
  
  少女看著並不熟悉的街道,和人們陌生的面容,微微一笑,黑曜石般的眼眸輕輕淺淺,不起一絲漣漪。有些超然於這個世界之外,格格不入,卻又淡斂於人群中,那麼的平凡平淡,不惹眼,不出挑。
  
  少女執著傘,慢慢的走了會兒,在冷風揚起身上單薄的冬季連衣裙時,不禁瑟縮了下,然後看了看,走向路邊一家還未打烊的蛋糕店。
  
  溫暖的蛋糕店裡,穿著蕾絲花邊圍裙的店員小姐正在忙碌的將烤好的蛋糕擺放好,聽到一陣清脆的風鈴聲,瞧見有人推門而入,馬上挺直背脊,臉上露出標準的職業性笑容。
  
  「歡迎光臨!」
  
  少女收起傘,看著玻璃櫃子裡面陳列的蛋糕,伸出白晰的、骨節分明的手輕點玻璃,「啊……麻煩幫我打包兩塊焦糖蛋糕,巧克力布郎尼和草莓慕斯,謝謝!」
  
  「好的,請稍等~」
  
  年輕的店員小姐應道,麻利的將她點的東西打包好,不一小心,標準的職業笑容變了樣,甜美可愛,自然得令人初見便有好感。店員小姐是一名十五六歲的少女,還是個挺有愛心的可愛少女,細心的發現客人身上單薄的衣裳,和凍得通紅的臉蛋,在打包好東西時,順便弄了杯熱騰騰的巧克力奶茶和蛋糕一起遞給少女。
  
  迎上少女臉上的疑惑,店員小姐笑得像可愛的天使——雪中送炭的可愛天使,「這是本店免費招待,天氣太冷了,相信喝一杯熱奶茶是一件很幸福的事情。」說著,朝少女可愛的眨眨眼。
  
  「啊,謝謝呢……」少女只愣了下,便笑了,溫溫淺淺的笑容,輕輕淡淡的沉定,晃然間很容易讓人忽略了呢,年輕的店員小姐無意間對上少女黑曜石般的眼眸,不禁小小的吃驚了下。
  
  或許,但凡無意中看到這雙眼眸的人,很難會不吃驚的吧,那麼的輕淺,無喜無怒,彷彿世間萬般紛擾皆無法入目的淺薄。
  
  特別的讓人很容易忽視了呢。
  
  「……啊,我剛從澳洲搭飛機回來,忘記了北半球現在是冬季,剛下飛機的時候,真的有點吃不消呢。」少女笑笑的說,很隨和自然的語氣,捧著熱騰騰的熱奶茶,溫暖舒適的熱氣自指尖蔓延,很舒服。
  
  冬季很少客人上門,年輕的店員小姐很有興致的同客人聊起來,直到少女慢慢的將熱奶茶飲盡,打算離開了,再次露出完美的職業性笑容:「歡迎下次光臨~」
  
  少女朝店員小姐點點頭,微微一笑,正要出門,門外一名戴著呢絨帽圍著長圍巾的紅頭髮少年冒冒然的闖了進來,兩人避閃不及,錯不及防之下,少女被莽撞的少年撞了下,就要往後仰倒,幸好少年眼疾手快的拉了一把。
  
  「啊啦,真是對不起……」少年嘟噥著道歉,覺得這種情況有些熟悉,似乎在哪兒發生過呢。不給少女反應,少年已經活潑的蹦到玻璃櫃檯前,伸手點著玻璃櫃上自己要的蛋糕,「我要兩塊焦糖栗子蛋糕,還有巧克力布朗……。」
  
  「抱歉,焦糖栗子蛋糕已經買完了,您可以選擇點別的。」
  
  「啊?怎麼會這樣?」少年秀麗的臉蛋皺成了包子,無比的沮喪,「我很喜歡你們店裡的焦糖栗子蛋糕,特地從神奈川來這麼買的耶……」雖然神奈川離東京不算遠,但在這種大冷天的他還願意為了蛋糕而出門,連自己都忍不住佩服自己的恆心毅力呢,可是老天顯然很喜歡與他作對。
  
  笑容甜美的店員小姐無比的抱歉,見少年甚比女孩子秀氣的臉蛋皺成了包子,實在是讓人無比的心疼,於是忙不迭的為少年推薦其他品種。也許是打擊太大了,少年顯得蔫蔫的無精打采,提不起勁兒。店員小姐無奈,瞅瞅站在門口前的少女,剛剛最後兩塊焦糖栗子蛋糕就是她買走了。
  
  少年還在為買不到心愛的蛋糕而怨念中,就見剛剛被自己差點撞倒的少女折回了來,將手中的袋子遞過來。
  
  「吶,焦糖栗子蛋糕,給你。」
  
  「哎?」少年呆呆的接過。
  
  少女笑彎了黑眸,一瞬間,少女極淺極淡的五官明媚如陽,亮麗璀璨,整個人變得不可思議的耀眼美麗。
  
  微微的晃神間,讓少年和店員小姐看呆了。
  
  「算是見面禮吧,真是有緣呢,丸井君。」
  
  「啊、啊,哦……謝謝。」
  
  少年的行為完全是下意識的反應,直到少女推開玻璃門出去,然後穿過馬路,走到街道的另一邊時,少年才猛然醒神,趕忙跑出去,對著街道大聲喊:「謝謝你啦,我叫丸井文太哦~」
  
  不知道為什麼,突然很想知道她的名字,總覺得自己是否在哪兒看過她,又怎麼可能忘記了呢。
  
  「……清水淡心……」
  
  溫和婉約的聲音自對面傳來,不怎麼真切,隔著細碎的雪花,是素色碎花傘下少女翻揚的淺綠色衣袂,還有少女笑得彎彎的眼眸,漆黑如墨,無一絲亮彩。
  
  過了會兒,少年猛的一擊拳,終於想起自己是在哪兒見過她了。
  
  「哎呀,她不是慈郎夾在錢包裡的相片上的女生麼?她明明好好的嘛,慈郎幹嘛總是對著相片一副『戀人不幸去世』的嘴臉,害得別人以為他很可憐,還特地去安慰……」
  
  想起自己曾經為了安慰「可憐」的朋友而讓給綿羊的很多美味的蛋糕,少年——丸井文太滿心怨念。
  
  …………
  
    
  天空下著小雪,天氣很冷。
  
  記憶裡生活的地方從來沒有下過雪,來到這個世界後,也是第一次見到雪呢。其實不應該這麼快回來的,至少要等到北半球春回大地回來看櫻花飛雪才好啊。少女在心裡碎碎念,或許現在應該呆在夏天的澳洲,還可以去海邊踏踏浪,享受日光浴——前提是自己的身體允許。
  
  難得的雪景,讓少女又忍不住像個傻瓜一般,抬首仰望著落雪的天空,視線迷茫一片。現在是北半球的冬季,南半球涼爽的夏日,前幾天自己還一時興奮的抱著袋鼠在草原上到處耍呢。不知道自己這麼走了,辰也有沒有讓人照顧好那幾隻小袋鼠呢……
  
  「淡心。」
  
  少女有些遲頓的回首,訝然的看著停在路邊的一輛黑色轎車,一名穿著銀灰色長風衣、身材頎長、面容俊美的少年自車上下來,凝望而來的晶亮的鳳眸流光溢彩,瞬也不瞬的望著自己。然後,在少女彎起唇角時,少年大步向她走來,站在離她幾步遠,俊眉不悅的擰起,打量她凍得通紅的臉蛋,身上單薄的衣裙紛紛揚揚。
  
  「嘿,跡部!」她溫和地說,平和的語氣無一絲意外,彷彿他們昨天才見過面的朋友般自然。
  
  見鬼的朋友!該死的自然!
  
  少年抿了抿唇,呼了口氣,然後伸手碰上她被冰得冰冰冷冷的面頰,只覺得一股怒氣從心頭直躥,哽在臉坎間很難受。幸好少年強大的自制力才沒有允許自己表現出來,只是解下脖子上的呢絨圍巾,將她拉過直接將溫暖的圍巾給她圍上,一圈一圈的圍在她頸間,差點沒將她的下巴和鼻子都蓋住沒了。
  
  少女有些怔愣,圍巾上還殘留著少年的體溫,感覺很暖很暖。
  
  「啊嗯,什麼時候回來的?」
  
  「唔,今天剛到。」
  
  「本大爺並不知道。」上挑的鳳眸微微瞇起,跡部景吾的聲線優美迤邐依舊。
  
  「因為,我沒有告訴你。」
  
  「……」
  
  …………
  
  真是廢話一通,兩人站在街道中,週遭的人來人往,並不在他們的視線內。
  
  看著細碎的雪花散慢的飄灑在少年銀灰色的髮上、好看的眉眼和肩膀上,似乎迷離了視線。少年仍是盯著著她,挑起的眉眼,驕傲自信,無一絲沉坷怨怒,或者是陌生的退怯。
  
  他是跡部景吾啊,那麼華麗的、張揚的、驕傲的、恣意飛揚的少年,所謂的退怯從來不在他的華麗美學裡面。
  
  微乎其微的歎了口氣,她走過去,將手中的傘舉到他頭頂上,遮擋住天空灑落的雪花。這一瞬間,兩人皆想起了那個不久前的夏天,那麼明媚的夏季日,她也是這樣將傘舉到他頭上為他擋雨。
  
  「對不起呢……」她說,聲音裡蘊含著輕淺的歉意。
  
  看著她慢慢靠近,看著她關心的眉眼,溫和淺薄,看著她飽含歉意的神色,還有唇邊溫溫淺淺的笑容,沉斂的心終於找回了寧定的舒坦。
  
  「啊嗯……不需要對本大爺說『對不起』呢!只是,不准有下次了!」
  
  他說,驀地展臂將她單薄纖瘦的身軀擁進懷裡,將下巴擱在她頭頂上,努力溫暖她如涼玉般冰冷的身體。
  
  總是這麼的冷瑟,真是讓人擔心啊。
  
  「好!」她輕聲保證。
  
  這是突然離開後,淡心回到日本東京第一個遇見的、似乎在意了的人——跡部景吾。在這天之前,她以為自己只是有點放不開心,這天之後,突然明白,有些類似愛情的東西,早已降臨。
  

  第四十三章

  剛坐進豪華的黑色轎車裡面,還沒為暖洋洋的空氣舒服的吁了口氣時,一件厚暖的衣服披蓋在身上,淡心愣了愣,聞到衣服上淡淡的香水味兒,和某人身上的味道很像,原來是少年剛才穿在身上的長風衣。
  
  車上有暖氣,阻隔了外頭的風雪,有種從北極突然來到亞熱帶的感覺,暖融融的,冰冷的身體漸漸回復正常的體溫。淡心抬首,便看到少年傾身過來,為她掖好衣角,將她裹得嚴嚴實實的,有向蠶寶寶的趨勢發展。
  
  蠶寶寶蠕動了下,囁囁的小聲抗議,「那個,跡部,不用裹那麼緊,我的身體沒這麼弱……」
  
  跡部大爺一副「本大爺聽你鬼扯」的表情,將少女裹得密不透風,彷彿這樣就能阻隔任何傷害似的。摸摸少女軟軟的臉蛋,那觸感仍是溫溫涼涼的如古老中國遙遠的西域和闐出士的溫玉,摸起來感覺很不錯呢,不禁再多捏了兩下。
  
  「唔……洞啊(痛啊)……」淡心有些含糊的叫著,原本因暖空氣而回復白晰的臉頰又往胭脂色發展。
  
  對上少女懶洋洋瞇起的黑眸,水光瀲灩,難得的別樣風情,即便是看慣了各色美麗女子的跡部大爺也不禁愣了那麼下下,然後若無其事的縮回手,將之交疊擱置在雙膝上,一副悠然閒適的大爺樣。
  
  感情神經也有些粗的某只挪了挪身體,蠕動著將手伸出來,捧起不久前買的蛋糕,「吃蛋糕麼?」
  
  大爺搖頭,看著她捧著蛋糕小口小口的吃著,姿勢很標準,像是出自良好的家庭經過刻意的培養。少年若有所思的垂下眼瞼。
  
  「啊嗯,怎麼這樣子回來?若本大爺沒有瞧見你,是不是就要穿成這樣到處跑了?嗯?」最後一聲輕哼,華麗的聲線蘊含怒氣。
  
  「啊……」淡心的反應有些遲頓,歪首看著少年,這麼平靜的神色,感覺不像是生氣哎,可是,語氣有些不對勁。淡心嚥下口中的蛋糕,感覺肚子不是那麼餓後,解釋道:「我忘記日本現在是冬天了,所以……」攤手,表明自己的無辜。
  
  黑線罩頭,跡部景吾別開臉不去看她無辜的神情——這只和綿羊不愧是表姐弟,連作無辜的表情都是純然天成、爐火純青,讓人深感無力。
  
  …………
  
    
  很順理成章的乘坐跡部大爺豪華的轎車回到闊別好幾個月的家,然後在跡部少年無語的目光中,從門前的盆栽中熟門熟路的扒拉出鑰匙,打開家門笑容可掬的請客光臨。
  
  「哎呀,還是很乾淨呢,看來小舅舅很照顧這裡哩~」淡心打量好久不見的家,自言自語的嘟嚷著。
  
  清水宅雖然一段時間沒有人住,但每天都有固定的傭人來打掃,傢俱門窗擦得乾乾淨淨,院子裡的花花草草整理得井然有順,連池子裡的幾尾鯉魚也養得胖胖圓圓的,隨時可以送進屠宰場了。淡心當然知道這一切,其實是保刈謙安排的,以便自己哪天回來,就可以住進來——對於清水淡心來說,清水宅是一個特別的重要的地方。
  
  一切都沒有變化。
  
  走上走下溜了一遍,最後拐進廚房,打開冰箱,看到滿滿一冰箱的新鮮食品——當然是打掃的傭人準備的。然後眼睛一亮,捧起一盤子顏色鮮艷的橘子,無限歡喜,馬上剝了一顆來吃,儼然忘記了客廳裡還晾著某個囂張的大爺。
  
  「吶,跡部,你餓了麼?我去做飯。」手中拎著一拿處理過的生排骨,淡心從廚房探頭,朝客廳裡的少年說。
  
  跡部景吾上挑的鳳眸不客氣的在少女略微討好的臉蛋上溜了一圈,皺了皺鼻子,打鼻腔哼了聲,然後點頭。
  
  淡心縮回腦袋鬆了口氣,然後快樂的擼起衣袖淘米煮飯。雖然好幾個月沒碰廚事了,但也不算手生,還是像模像樣——這得感謝淺間太太的教導。繫好圍裙,開始挑今晚要做的菜式材料。
  
  嗯,來一份糖醋排骨、番茄炒蛋、皮蛋豆腐、炒時蔬,還有味噌湯,簡單的中日結合,簡單的家常菜更符合大眾的口味。幸好剛才在車上吃了些蛋糕裹腹,所以現在沒有那麼餓了,可以慢慢來做晚飯。
  
  決定好,洗淨砧板菜刀,開始切菜。
  
  「啊嗯,需要幫忙麼?」閒得無聊的某大爺晃進來問。
  
  淡心抬首,狐疑的打量門邊雙手抱胸狀似很好心的大爺,待理解他話中之意,不禁囧然以對。不過,少年的好意她是不會拒絕的,也壓根兒不將此人看成漫畫裡面無法碰觸、高高在上的冰帝女王,他只是生活中可以親近的少年罷了。
  
  「幫我洗番茄和白菜。」
  
  於是,在淡心忙著剝皮蛋切豆腐時,少年慢悠悠的將琉璃台上的一顆大白菜拿起,撕掉保鮮膜,放到水糟裡,一瓣瓣掰開清洗。
  
  「等等,先把袖子擼高啊,水太大了,關小點,會弄濕衣服的……白菜中間那根長長的芯不要了,洗番茄要去掉頭上的蒂。」
  
  「哦……要做什麼菜?」
  
  「糖醋排骨、番茄炒蛋、皮蛋豆腐、炒時蔬、味噌湯……唔,再來一份咖哩飯好了~」怕嘴刁的大爺吃不慣中餐,淡心補充道。
  
  「怎麼名字怪怪的,好像中國菜。」
  
  「就是中國菜,我好久沒動手做菜了,只有中國菜手藝還過得去……」
  
  …………
  
    
  兩人邊搭話邊動手,氣氛和樂也融融。有在岡山保刈別院裡一個多月的朝夕相處為基礎前提,對彼此的存在都不算陌生,自然隨性。當然,你不能指望一個十指不沾過陽春水的大爺懂廚事,能幫得上什麼忙,球場上叱吒風雲的帝王在小小一方廚房裡,笨笨拙拙的連慈郎也比不上。
  
  不過,還算牽強。
  
  「咕嚕嚕……」
  
  一陣清晰的肚皮鳴叫的聲音響起,讓人想假裝沒聽到也不行。
  
  正在給手上沾著生肉腥的淡心挽起下滑的袖子的跡部景吾愣了下,然後抿著唇,努力不讓自己的臉皮抽動或露出別的什麼表情,以至於糾結成了一種很少會有的認真嚴肅的神態,「你多久沒吃飯了?」
  
  淡心滿臉通紅,恨不得當場挖個坑將自己活埋了。
  
  「……昨天晚上到現在……」見怒氣一下子沖掉少年眼中的笑意,飛快的解釋:「昨天去買了飛機票後,等了下就馬上進站了,沒有機會吃晚餐,你也知道的,飛機上的套餐很難吃哎。抵達到日本後,才發現日本現在是冬天,而且好像隨時可能下雪,所以我先去商場買了衣服……後來真的下雪了……不過我有去買蛋糕吃啊,沒有餓到自己啦……」
  
  七零八落,總算言詞達意。
  
  「清水辰也呢?」
  
  淡心震動了下,不意外會從少年口中聽到這個名字,心裡千回百轉,歪首打量少年過於平靜的表情——平靜得可怕,讓她心裡毛毛的——心有些虛,不太敢看人,只得含含糊糊的說道:「辰也……並不知道我回來,我是自己回來的,並沒有告訴任何人。」淡心偷偷瞄他,難得的一副「我錯了」的樣子,「那個,你別生氣嘛,我的身體已經好了,動了個小手術,基本是沒什麼問題了啦。在澳洲每天抱袋鼠也很無聊哎……小舅舅和慈郎他們還不知道我回來了呢……」
  
  跡部景吾冷眼看著少女故作忙碌努力忽視自己的存在,不禁歎了口氣。十六歲的少年,再怎麼成熟,尚未經營出自己的力量,心裡不禁堵得有些慌,很想用力敲開某個笨蛋女人的腦袋瓜子瞧瞧裡面裝的是什麼,平常看起來挺安靜淡然的一個人,為何每每會在關鍵時候總是掉鏈子,做出一些任性又低能的事情呢?實在讓人擔心啊,她的身體不好——這幾個月他一直關注她在澳洲的資料,包括生活和病情,知道清水家的掌權者清水辰也是盡心為她著想的,便放下心讓她在澳洲好好養身體。可誰知道一轉眼,這個笨女人會突然瞞過任何人跑回日本呢,還將自己餓成這樣,實在是令人生氣。
  
  過了會兒,淡心泡了壺淡淡清香的花茶將不通廚事的少年推出廚房,然後拍拍僵硬的臉頰,開始做菜。
  
  肚子好餓,但這並不是難受的,難受的是少年譴責的眼神。這種眼神她在很多人身上看到過——上輩子的父母親、璟哥、七月、墨染,這輩子的小舅舅、慈郎……並不是自己不懂事,而是,總難以控制偶爾升起的任性負面情緒,做出了讓人生氣的事情來。
  
  哎,這種毛病得改改了呢~
  
  …………
  
    
  五菜一湯上桌,對兩個人來說,是多了點,或許在敗家的跡部大爺眼裡實在是寒磣得緊,但淡心還是喜滋滋的給兩人盛飯,一點也不以為意。
  
  兩人安靜的進食,自然得彷彿他們已經這樣子在一起很多年一般。跡部大爺完全沒有一點客人的自覺,執著筷子,動作優雅斯文,就如同他自詡的華麗美學,儼然一副美麗的風景畫,帶點少年的清澈乾淨,又帶點男性的華麗性感,幾分添色生香,實在讓人移不開眼。
  
  淡心偶爾看得失神,然後在少年抿著唇假裝咳嗽一聲時回神,馬上低首吃飯,一臉懺悔的表情,沒有發現某位臉皮極厚的大爺紅透了的耳根。
  
  飯後收拾好東西,天色暗了下來,雪已經下了一天,有越下越大的趨勢,世界一片銀白。
  
  捧著茶杯喝完最後一口茶,跡部景吾放下杯子,修長秀頎的手指撫過眼角下的淚痣。
  
  「本大爺該回去了。」
  
  「哦,啊,好的,再見!」
  
  反射性的應完,便敏銳的發現某位大牌的大爺不高興了,可惜似乎這位囂張的大爺可以在別人面前囂張得要死,華麗自戀得要命,可在自己面前,總感覺斂去了幾分浮華,更平靜更真實也更令人難以捉摸,讓淡心可以泰然處之的同時,又有些抱怨。
  
  跡部景吾確實囂張自戀、華麗高傲、才華卓絕,讓人敬仰、讓人迷戀、讓人追隨,可是,也有其深沉的一面。而這一面,更喜歡在淡心面前展示,看到淡然處之的某人偶爾遲頓的忐忑,也挺有意思的。
  
  淡心斟酌了下語言,「那個,外面還在下雪,你要小心一點哦。過幾天就過年了,我想去拜訪小舅舅和慈郎。」說到這兒,淡心有些不確定的問,「慈郎還好罷?他有沒有……」
  
  一走便是如此的突然,連自己也無法作主,當一切安定下來後,手機什麼的都不見了,平時的腦容量不太夠,並沒有刻意去記住他們的電話號碼,根本找不到聯絡方式。淡心有些擔心那只單純的羊會埋怨自己。果然,跡部景吾接下來的話應證了她心中不好的猜測。
  
  「慈郎很自責。」
  
  「哦……」心虛地垂下腦袋,某女乖乖的合攏雙腿,雙手齊平放置在膝蓋上,一副做錯事了的乖學生正在聆聽老師訓話的模樣,以至於沒有瞧見少年紅唇揚起,笑得有些……興味。
  
  正在努力想著自己要怎麼補償綿羊時,突然頭髮一緊,被揪得頭皮發疼,淡心莫名其妙的側首,便看到原本說要離開了的少年不知何時來到身後,修長的十指靈活挽起她的黑髮,然後從衣兜裡掏出一根很眼熟的橘黃色髮帶為她束髮。仍是那種中看不中用的類型——動作是很自然優美嫻雅啦,只有當事人才清楚頭皮被扯得有多痛,看來跡部大爺的手藝一樣的差哎。
  
  被shock到了,以至於呆呆傻傻的問了句,「你做什麼?」
  
  少年隔著沙發站著,纖長白晰的手指把玩絲綢般涼滑的黑髮,說道:「本大爺等了你四個多月,總共一百二十三天、二千九百五十二個小時……啊嗯,真是寶貴的時間呢,折算起來,可以看完多少文件,談成多少筆生意,球場上可以進行多少場比賽……時間可真長啊!真是不華麗呢!」貌似感慨萬端。
  
  這算不算秋後算賬?吃飽喝足了才開始算賬,早知道就不請他吃飯了,讓他餓著回家……
  
  某人的腦袋又垂了下來,無地自容的同時還有心思歪想。
  
  「不過也不打緊,本大爺不是那麼小氣的人,根本不會放在心上,也不會生氣的。本大爺既然決定了的事,就是最華麗的,不存在什麼退怯說法,那實在是有違本大爺的美學宗旨,本大爺……」
  
  「對不起啦!」
  
  保持不了淡定了,淡心拔高聲調戳斷了他的話,猛的旋身,跪在沙發上摟住他,迫得少年不得不配合的彎下腰。
  
  「跡部,我保證再也不會了,真的!」
  
  啊啊啊,真是的,為什麼有人可以笑得這麼華麗,說得這麼好聽,眼神卻恁地凶狠呢?很可怕也很詭異哎!
  
  跡部景吾伸手扶住她的腰肢,將少女柔軟的身體納入懷裡,優美沉磁的聲音夾雜著些許異樣。「本大爺說過,不需要你的無所謂自責,也不需要你的懵懂不通事。四個月了,你想明白了麼?本大爺是獨一無二的,不是你眼中無差別的路人過客!」
  
  若說,那個夏天,將暮未暮時分,在華燈初上天空明媚如紫紗的傍晚裡,當風華絕代的少年親自將一朵珠花為她僭上,驕傲又自負的說:「你還是不明白麼?不過不打緊,本大爺會等你明白的!」時,她懵懂不自知,滿眼困惑,那麼現在,又有什麼不明白的了?
  
  跡部景吾是獨一無二的,那時的他們都有一樣的心情,是一種類似愛情的東西,只不過他早已明白了心中所悟,而她懵懂未明、也不曾正視罷了。
  
  …………
  
    
  少女彎起唇角,眉眼染上了明麗的笑靨,明媚璀璨、耀目生輝,精美的五官美麗至極。
  
  「其實,我明白了喲!」
  
  少年也笑了,慵懶迷人,也恣意囂張。
  

  第四十四章

  回來後的第二天,淡心起了個大早,打了通電話到小舅舅保刈謙夫婦住宅告知一聲,然後拒絕了保刈謙要開車來接自己的提意,穿上厚暖的衣裳出門了。
  
  天氣仍是冬天的冷寒,但雪已經停了,世界一片銀白的亮堂。
  
  打的直接來到保刈宅時,保刈謙夫妻似乎早已掐著時間等在家門口了,時隔四個月,見到自家依舊面容蒼白倦怠的少女,保刈謙怎麼瞅怎麼心疼,一把將少女摟住直喳呼——這點來說,慈郎與保刈謙不愧是有血緣的甥舅,一樣的德行一樣的反應。
  
  「該死的清水辰也,他到底是怎麼照顧人的啊?!遲早有一天,我要將他連同清水家一窩給揣了,看他怎麼囂張……」
  
  形象啊形象,保刈家的舅舅,你的溫文爾儒的好男人形象徹底敗了啊!!
  
  「……」
  
  在場的兩名女性囧然,很想當作沒聽到。
  
  未了,保刈謙很大條的抱起少女掂了掂,然後嘟嚷著「瘦了瘦了」,更有要將清水辰也罵個臭頭的趨勢。觀月凌看少女的臉漲得通紅,趕緊上前拉過淡心,搶救一把可憐的少女。
  
  沒辦法,愛操心的舅舅整整擔心了幾個月,有些失控了。
  
  「啊啦,淡心,很高興見到你!歡迎回來~」觀月凌親密的摟了下少女,溫柔的說。觀月凌是個知性女子,本身並不算得上是個溫柔的女性,但在這名蒼白倦怠的少女面前,總下意識的多了幾分溫柔與憐惜。
  
  淡心揚起燦爛的笑容,「嗨,小舅舅、觀月姐姐,我回來了~」
  
  觀月凌可親的揉揉少女的髮,保刈謙笑著上前,將兩名女性一左一右的擁進家裡。
  
  經過漂亮的歐式庭院,進入寬敞亮麗的房子時,淡心很意外的在這兒看見了一名容光勝玉、纖塵不染的美麗少年,如水晶般透澈華美,給人一種雌雄莫辯的驚艷。少年微昂著下頜,線條優美,給人一種傲慢自信的感覺,唇角勾勒的笑容,矜持自傲,遠遠的亭立於明亮乾淨的房子中央,自成一景,讓人無法移眸。
  
  這便是那個聖魯道夫網球部的經理人觀月初,觀月凌的弟弟——上輩子為數不多的記憶讓她模糊對上了少年的身份,對觀月初會出現在這兒多少有些驚訝,不過,淡心很快便斂去那份驚訝,淺淺的微笑。
  
  觀月凌一臉驕傲的為兩名同齡的少年們介紹,「啊啦,淡心,他是我家那不肖弟弟——觀月初,是個脾氣有些彆扭的少年。吶,小初,她是淡心,清水淡心,長你半歲,是姐姐喲~」
  
  顯然傲嬌的觀月初童鞋對「姐姐」這個詞心有陰霾,眉頭微微一皺,並不理睬自家姐姐的一頭熱,斯文有禮的朝淡心頷首示意。
  
  「您好,清水桑!嗯哼,初次見面,我是觀月初!」少年優美醇雅的聲音如同上好的古琴,悅耳迷人。
  
  「你好,觀月君。」淡心頷首。觀月凌好幾次同她說過我家小初好何如何的,總是一臉驕傲,那時她還在猜測所謂的「小初」不會是觀月初吧?沒想到還真是……orz……觀月初的姐姐成了自家小舅母,而自己又稱觀月凌為「姐姐」,觀月凌吩咐觀月初要喚自己「姐姐」,那輩份要怎麼排?
  
  這次第,怎麼一個亂字了得?
  
  淡心被自己的胡思亂想繞暈了頭。
  
  兩人客氣的對話被觀朋凌打斷了,商場精明的白領儷人毫不客氣的揉弄亂弟弟捲曲烏黑的軟柔髮絲,嗔怪道:「小初,淡心是年長你半歲的長輩,是姐姐啦,客氣什麼呀?」
  
  顯然觀月初已習慣自家姐姐在認定的家人面前表裡不一的行徑,懶得去反駁什麼,狐疑的看了淡心一眼,只是哼了聲,便轉身走了,直往庭院裡的溫室花房行去,在那兒,反季節性盛開著一大片美麗的月季花,花叢中央,佈置了幾張歐式華美的桌椅,上面已擺放好一些精緻的香茶點心。
  
  觀月凌扁扁嘴,看著很不給面子的少年離去的背影,然後歎氣。淡心輕輕淺淺的笑著,沒怎麼在意。
  
  「算啦,淡心,別在意,小初就是這副德行,連父母都奈他莫何,就只有我家姑姑才能治得了他……」觀月凌挽起淡心的手走向花房,說道:「說來,這也是因為小初失戀了,所以難免陰陽怪氣了點兒,過段時間就會好的~」
  
  無良的姐姐對自家神經強悍的弟弟從來是不擔心的,嘮叨幾下便放開了。
  
  能看到那個觀月初私底下撇開光鮮亮麗的一面,淡心雖然興味,但還不至於對「觀月初」這個人留有什麼印象,聽著觀月凌不自覺的像個姐姐般為弟弟擔憂叨念,淡心覺得有兄弟姐妹的家庭真是熱鬧又幸福呢,這算是甜蜜的負擔吧。
  
  …………
  
    
  也許是基於想為淡心介紹朋友的心思,保刈謙夫婦才叫上觀月初來做客,一同四人進行了溫馨的上午茶,四人坐在一起喝著美味的伯爵紅茶(伯爵紅茶據說是觀月初親自泡的,味道很地道美味,淡心不由多喝了幾杯,很是讚賞。)和精緻得像藝術品的蛋糕餅乾,聊聊天、說說話,就這麼渡過了一個悠哉的早上。
  
  下午,觀月初告別保刈家,觀月凌拉著少女出門去逛街,打算為剛回國的少女置辦些生活用品,保刈謙是兩名女士的勞力,負責提款付賬拿戰利品。
  
  女人逛街,不外乎是去買衣服首飾鞋子之類的,觀月凌很是熱心的拉著淡心去商場為淡心打理了好幾套今年流行的冬裝款式,大多是冬季連衣裙的多。
  
  「觀月姐姐,為什麼都是裙子?」淡心在觀月凌又塞給她一件鵝黃色、衣領袖口綴著細細鵝絨毛的連衣裙時,有些鬱悶的問。
  
  「因為淡心很適合連衣裙呀,顯得安靜嫻雅,很好看呢。」
  
  「哎?」淡心傻眼,她怎麼不知道自己還有「安靜嫻雅」這種氣質哩?
  
  保刈謙連連點頭,自毫而驕傲,那模樣語氣與觀月凌說起觀月初的神情一模一樣:「嗯,我家淡心是最好看的!」
  
  淡心嘴角抽搐,被夫婦倆一齊推搡進試衣間。
  
  …………
  
    
  翌日,天空湛藍,清澈如洗,中午時分,冬日的暖陽竟然從濃重的白雲後面探出頭來,陽光所到的地方,折射著路邊行道樹上未消融的雪,世界一片晶瑩剔透。
  
  「小舅舅、觀月姐姐,我走啦~」
  
  淡心拎著手提包,與兩人揮手道別,淺綠色的裙擺晃過半空,激起淺淺淡淡的綠色漣漪,一下子激活了冬日蒼白的世界。
  
  淡心拉高脖子上的圍巾,慢慢走進人群中,直至消失在人行道的盡頭。
  
  保刈謙目送少女纖細的身影漸漸消失,目光深邃。
  
  依保刈謙愛操心自家侄女的程度,保刈謙本是想親自開車送淡心回家的,不過淡心在突然接了一通電話後,說要出去走走,便只能作罷了。
  
  「我原本是有些擔心呢。」觀月凌挽著丈夫的手臂,輕輕的說,「不過,現在我放心了。不要緊的,我相信淡心自己能處理好自己的事情,未來的路,我們誰也不能代替她走。而且我相信淡心自己也不會做不好,在待人處事上,清水辰也未必能得願,即便他可以將淡心從我們眼皮子底下帶走禁錮,可最後淡心還不是安然無恙的回來了麼?或許,最後處處受掣肘的反而是清水辰也哦!」
  
  保刈謙笑了,明白妻子言下的安慰,「小凌,在我心裡,淡心是美紗姐姐留給我的禮物,我珍而視之,捨不得讓她受一丁點的委屈傷害,幾乎恨不得將全世界最美好的東西捧到她面前。可惜……」說到這,保刈謙悠然歎喟,實在是無力,「淡心已經大到不需要了。在我心裡,淡心永遠是個需要我們保護的孩子。或許,這次是她贏了,才得已全身而退回到我們身邊。我是知道清水辰也的,這個男人,很有才華,卻又任性偏執,骨子裡有種激烈的毀滅欲,得不到的東西,即便佈局上好幾十年,他也會耐心的安排,然後讓每個人都和他一樣不幸。我無法想像那幾個月裡,淡心日日夜夜面對這個男人時心裡是怎麼想的,又是怎麼渡過……」
  
  愛操心的舅舅,女控模式大開,即便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回來後的少女身體狀況算不錯了,但仍少不得操心,甚至於遷怒始作俑者的清水辰也——畢竟保刈美紗當年之所以早產的原因之一,要歸結於清水辰也,而淡心被放逐出清水家,甚至被瀧家少年拋棄,也和清水辰也脫不了干係。
  
  保刈謙握緊拳頭,堅定的說:「好吧,咱們是不能為淡心走她未來的路,但咱們能為她鋪路嘛,從現在起,我要開始為淡心物色未來老公人選,將她風風光光的嫁掉!」
  
  「……」
  
  …………
  
    
  ——你現在在哪裡?
  
  ——剛離開小舅舅家不久,在街上。
  
  ——今天打算去哪兒?
  
  ——當然是去找慈郎啦!我回來了,不親自去看看慈郎,慈郎會埋怨我的。
  
  ——嗯……那你等等,本大爺和你一起去。
  
  ——……
  
  ——怎麼?有意見?
  
  ——沒,我等你!
  
  發完短信,淡心慢吞吞的將手機收好。這支手機是昨天保刈謙夫妻帶她去逛商場時順便置辦的,昨晚在保刈宅過夜,即便累了一天,在睡前淡心還是特地打了通電話去給某位霸道的大爺,向他交待了自己的行程後,順便告訴他自己的手機號碼,結果得到女王大人心情很好的「晚安」問候。
  
  與週遭或喜慶或歡快或匆忙的行人不同的軌跡,淡心慢悠悠的走著自己的路,看天看地看人看路標,頗為怡然自得。行人眼裡,淺淺淡淡的少女,雲淡風清,總會教人不由忽略不記。淡心自己也不在意,或者可以說是享受這種忽略,一直知道自己的平凡,遠遠沒有能讓人一眼便傾心或銘記的亮點,便安於自己的平凡,散漫的個性多是隨遇而安。
  
  不過,這樣的自己真的很幸運呢。
  
  這樣想著,她安靜的站在天橋下,等著某位大爺來撲約,然後很囧很糾結的想到,等人這碼子事情不是一向都是男人的份內之事麼?為什麼輪到自己身上卻是本末倒置了?
  
  唔……不知道這算不算是約會了?
  
  淡心不知道他們是怎麼開始的,等到她開始回過神,隱約明白心裡的感情時,那名驕傲華麗的少年已不容她拒絕的駐進了向來輕淡的心裡。他們彼此都沒有說明,感情卻已經彼此明白,這算是交往了麼?
  
  想不透……
  
  「啊嗯,淡心!」
  
  臉蛋被一雙溫暖的手板正,渙散的眼神聚焦,淡心看清楚了不知何時已來到面前的少年,眨眨眼,當感覺到臉頰被人惡劣的捏痛裡,猛的後退,摀住有些疼的臉。
  
  「唔,跡部,你來啦……」
  
  「景吾!」某位做了壞事還想繼續的大爺不滿的將她扯近,很好心的為她揉揉被自己捏痛的臉蛋。真的很柔軟呢,冰冰涼涼的,觸感很像溫玉,讓人欲罷不能。跡部景吾為發現一件好玩的事情而開懷,鳳眸亮晶晶的。
  
  「款?!」
  
  「吶,是景吾哦,今後要這麼叫!」
  
  大爺他一副施恩的語氣說,神色間清楚的表達著「給本大爺乖乖照做」的鴨霸。若是個性主義強烈的女生,說不定早就炸毛了,一爪子撓過去都有可能。而某位情緒反應淺顯的少女僅僅「哦」了聲,真是乖巧聽話。於是,少年很高興的俯首,輕輕的吻了下她的唇角以示獎勵。
  
  又於是,某只終於有點反應:呆了。
  
  「啊嗯,我們走吧!你想去哪兒?」朝她伸出手,將少女溫涼如玉的手放進風衣兜裡握著,少年很隨意的問。
  
  「我想去找慈郎……」
  
  「找了慈郎後呢?」
  
  「回家吧!」
  
  「……」
  
  真是乏善可陳的安排。這讓開始還抱有些期待的少年瞬間說不出的失望,最後只得抓緊了緊她的手,走人了。
  
  淡心跟在他身旁,另一隻手悄悄的撫上剛才被少年柔軟的唇碰到的地方,凝眸望去,少年面色平常,耳根染上一片健康的粉櫻色。
  
  冬季的暖陽灑落在一高一矮的兩人身上,懶洋洋的疏朗寧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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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五章

  看到淡心,某隻羊的反應很真實,也很誇張,怔愣過後,直接撲撞過來,緊緊的抱住少女纖薄瘦弱的身體不放。
  
  很緊很緊,骨骼都痛了。
  
  但是淡心並沒有推開或抗議,回擁少年纖細結實的身體,笑道:「慈郎似乎長高了呢!哎,才幾個月,竟然長得比我還高半個頭了,不過男孩子長高點才好呢……」十五六歲的男孩正是青春發育期,身高會躥得很快,才一轉眼間,竟然長這麼高了。
  
  「……」
  
  被晾在一旁的跡部景吾雙手環胸,一臉的忍耐,為了眼不眼心不煩,上挑的鳳眸懶洋洋的環視週遭,心中暗忖:幸好這一帶是高級住宅區,加之臨近新年,進出的居民少,才沒有人看到芥川家門口上演的戲碼,也沒有讓某只粘粘膩膩的丟人的德行暴光,啊嗯,不至於太丟臉。
  
  不過,跡部大爺還是覺得不爽,這隻羊未免太愛撤嬌了吧!!!還要抱到幾時?!
  
  橘發少年嗚咽一聲,不肯放手,根本沒聽到淡心的打趣。
  
  「……我就知道淡心會好好的咩……淡心不見了,沒有人告訴我你去哪兒了,他們都說你不見了,也許……我根本不相信,媽媽不讓我留在岡山,還整天讓志唯跟著我咩……」
  
  少年的聲調仍是軟軟糯糯的可愛,一如那個夏天,帶著微些鼻音。
  
  心突然變得很柔軟,淡心抬首便看到冬日清藍的天空,白雲飄渺,還有天空下,華麗的少年難得沉默的模樣。
  
  吶,七月、墨染,一切都會好的,是吧?
  
  …………
  
    
  「為什麼小景知道淡心回來,我卻不知道呢?」
  
  「啊嗯,當然是人品問題,誰叫本大爺人品比你好呢!」
  
  「……」
  
  「不公平,明明是小景你耍詐!淡心,小景總是欺負人,你換人好不好?」
  
  「誒?!」
  
  「吶吶,淡心想要交往的對像有很多選擇的啦,先不說我們冰帝,青學的網球部裡的手塚國光、不二周助、大石秀一郎,立海大的幸村精市、柳蓮二、柳生比呂士,都是萬里挑一的好,如果你嫌棄小景了,我可以馬上聯絡文太,讓他把他們的部長介紹給你……啊啊,小景,你做什麼啊?」
  
  「芥川慈郎,妖言惑眾,馬上給本大爺去跑一百圈!」
  
  「……」
  
  …………
  
    
  新年前的幾天,淡心忙得暈頭轉向。
  
  其實,要說忙嘛,也就只是處理自己突然從澳洲落跑時遺留下的一些問題,回來的第三天,還在澳洲處裡公事的清水辰也不得不派他的得力秘書九條秘書回來安排一些事宜,順便將某位任性的少女拎去教訓了一頓,結果——當然是不了了之了。然後是正式拜訪芥川一家,給長輩——芥川夫婦正式行禮,認識了芥川家幾位平輩,有芥川慈允、芥川志唯,分別是慈郎的大哥和妹妹。
  
  當然其間,淡心又被愛操心的小舅舅保刈謙親自拎去忍足集團名下的醫院掛牌,並且很大牌的一通電話將正在家裡休年假的忍足憂一給使喚到了醫院。
  
  全醫院有名的俊帥多金的忍足醫生無限怨念,明明已經休年假了,難得閒賦在家好好休息一下,偏偏給某個老朋友一通電話就得乖乖的被使喚到醫院,任誰都會心情不快的吧。不過,當瞧見保刈謙身邊的少女,無限怨懟的英俊醫生馬上化身為和藹可親的鄰家哥哥。
  
  「喲,少女,好久不見了,瞅來挺不錯的嘛~」
  
  「忍足哥哥,好久不見了呢!」淡心彎起眉眼,笑瞇瞇的。
  
  「哈哈,少女吶,終於有點人情味了喲,一定是交男朋友了吧?戀愛中的少女果然是最漂亮的~」
  
  保刈謙雙眼冒火,不高興的說:「你胡說個什麼勁?找你來不是要聽你廢話連篇的!別囉嗦了,幫淡心檢查下身體吧。」
  
  淡心抿著嘴笑,瞅見自家舅舅因忍足憂一猜測的「男朋友」而火冒三丈,決定還是先不要告訴他自己與跡部景吾的事情吧。
  
  忍足憂一笑得更燦爛了,「嗨、嗨~來來來,少女,讓忍足哥哥給你來個有愛的全身檢查,看看你這半年過得好不好~」
  
  很真誠的表情,猥瑣的聲調,儘是歧義的囧話,讓在場的兩人滿臉囧色。
  
  忍足憂一,你丫的就是一囧貨,忍足家的黑馬異類!
  
  「忍足憂一!」保刈謙為某人話中的歧義勃然大怒。
  
  …………
  
    
  「忍足哥哥,我那時動過手術了,辰也請了國際知名的權威醫生給我檢查過了,其實並不嚴重的。」
  
  「我知道,別擔心!」
  
  忍足憂一指揮著兩名護士擺弄一些儀器,邊寬慰似乎有些緊張的少女,然後拍拍她的腦袋,讓她坐好擼高袖子,給護士小姐抽血。
  
  淡心看了看正在認真看病例表的忍足醫生,又瞅瞅護士小姐手中泛著白芒的針筒,嚥了口唾沫,心一橫,將手伸了過去。
  
  即便已經習慣了,她還是心裡有抗拒的啊,實在是不想來復檢什麼的。但為了寬小舅舅的心,她還是乖乖的來了。
  
  檢查結果出來後,忍足憂一很愉快的吊足了保刈謙的口味,然後才宣佈某只沒什麼大礙了,只是天生底子薄,抵抗力弱,不是一朝一夕就能補回來的,以後小心調養就好……最後忍足醫生得出結論,沒什麼大礙,但需用心調養後,保刈謙滿意的攜著少女離開。
  
  在新年到來之際,保刈謙考慮再三,終於下了個決定,將某位對事事不在意的少女親自拎到芥川家寄養到過完年——因為芥川家有一個很會做營養餐和藥膳的廚子,保刈謙在自己家未能聘請到一個會做藥膳與營養餐的廚子前,打算暫且將某只交給芥川家和廚子養著。
  
  保刈家年紀一大把的姐弟(保刈美和、保刈謙二人)倆私底下關上門,通過有愛的吵架途徑交流了姐弟感情後,芥川太太——保刈美和對淡心已沒有了初時的複雜心情,仍是不冷不熱的。芥川家的一家之主芥川冬平先生很和藹慈祥的對淡心表示了歡迎。
  淡心來到日本的第一個年,便在芥川家渡過。在這兒,淡心也正式見到了芥川家的三兄妹。
  
  芥川家的長子——芥川慈允,目前正就讀於日本東大二年級,長相性格與其父肖似,對淡心的到來表示歡迎,做足了兄長的派頭。芥川家的小女兒——芥川志唯,今年春天就是冰帝初等部二年級的學生,長相性情頗似母,性格獨立、冷靜理智,對待初見面的淡心也是不冷不熱的,伸也不會讓人覺得不受歡迎和失禮。慈郎已經很熟悉了,就不必多言。
  
  「吶,淡心,歡迎!當自己家就好!」芥川慈允對這個突然冒出來的表妹印象還算好,加之前兒自家小弟慈郎的表現,芥川慈允倒不吝嗇做個好哥哥。
  
  「歡迎!」芥川志唯點點頭,雖然只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女生,倒沒有小家子氣的給人刁難。
  
  慈郎是最興奮的,相對於平時總是一副小大人樣、甚至偶爾還會越權管束自己的妹妹志唯,淡心給他一種真正的姐姐的感覺,會包容會溫柔的提醒自己某些不好生活習慣、會為他著想的理想中的姐姐,讓他更願意接受,也極喜歡淡心在身邊的感覺——不是志唯不好,而是志唯明明年紀比自己小,還是妹妹,卻老愛管自己,這讓一個正處於青春期偶爾也會彆扭的少年很難接受——而且,慈郎也答應過小舅舅和慧子奶奶,會好好照顧淡心的。
  
  …………
  
    
  忙忙碌碌的幾天後,到了十二月三十日晚,正是除夜,芥川家過年是遵照傳統的日本習俗,一家人圍坐在餐桌前,一邊吃蕎麥麵條,一邊觀看電視台為新年編排的節目。
  
  少年們顯然對看電視沒什麼興趣,吃完蕎麥麵條後,保刈美和便給幾位少年安排穿上節日傳統和服後,讓芥川慈允帶幾位弟弟妹妹出門去看焰火。
  
  大街上燈火通明,熱熱鬧鬧的。成群結伴的都是一家子的人,或也有一些年輕的情侶們,手牽著手,親親蜜蜜的。
  
  慈郎一手一個拉著淡心和妹妹志唯,專往人多的地方到處亂躥,芥川慈允不得不努力跟緊跳脫的弟弟,看緊兩個妹妹,防止他們被人擠散或跌倒受傷,不時的為母親塞給自己的保父工作搖頭歎息。
  
  看完焰火回家,已是十點鐘了。
  
  接下來是守歲,一家人湊到一起說話聊天,等待午夜的寺廟的鐘聲敲響一百零八下。《佛經》裡有「聞鐘聲,煩惱清」之句,日本人認為每敲一下,就會去掉一種煩惱,敲一百零八下,意味著清除所有的煩惱。
  
  新的一年,便在遙遠的鐘聲響起時悄然而來。
  
  十二點過後,得了瞌睡症的綿羊早已倚在沙發上睡著了,淡心也精神萎靡——這只向來是准點準時上床的。芥川夫婦收拾了第二天早上要共食的象徵吉祥的食物後,便回房裡休息了,芥川大哥早就回房去同一些關係親密的朋友煲電話粥,留下三名少年。
  
  芥川志唯推推照例睡死在客廳沙發裡的兄長,「哥哥,要睡覺回自個房裡睡,不准睡在客廳,會生病的!」自家這只每年除夜時都要上演這麼一次,實在是讓人無力。
  
  「……嗚,志唯……」某只愛嬌的羊只是囁嚅一聲,翻個身繼續睡,根本不理會。
  
  「慈郎,乖啊,回房去睡!」淡心揉揉綿羊卷卷軟軟的毛,溫和的說。
  
  綿羊還是不理會,繼續睡。最後,還是冷靜理智又彪悍的妹妹惱了,集合淡心之力,將綿羊一起拖回房去,扔在床上,再將被子兜頭兜臉的蓋住,兩人方離開。
  
  彼此祝賀了聲「新年快樂」和「晚安」後,淡心和芥川志唯各自回房了。
  
  換上寬鬆的睡衣,淡心窩在溫暖的被窩裡,翻出一天沒碰的手機查閱,發現手機裡頭一大堆的短信和未接來電提示,翻出來查看,有岡山打來的,保刈謙夫婦的,忍足憂一、跡部景吾……
  
  猛的拍額,淡心有些懊惱自己的脫線——出去玩竟然忘記帶手機了,這下可慘了啦。
  
  正愁雲慘霧間,手機猛的又震動起來,淡心看到來電顯示的名字,遲疑了下,慢吞吞的接通。
  
  「麼西麼西!」
  
  「……」
  
  那邊沒說話,淡心瞪著眼,想著要說些什麼來撫平一下對方的怒氣。估計自己現在無論說什麼,那位大爺都會氣個半氣吧,畢竟撥了十幾通都落空,正常人都會生氣的,自己得小心點吧。
  
  「啊嗯,今晚一整晚去哪兒了?」果然,一開口就是跡部大爺習慣性的高高在上的語氣,聲線雖然沉磁迤邐,但也火藥味十足。
  
  於是,淡心很乖巧的將今晚的活動項目一一羅列報告給火了一個晚上的跡部大爺,未了,不忘附上一句:「跡部,新年快樂!」
  
  「景吾!別又給本大爺忘記了!」
  
  另一頭,少年安靜的倚坐在落地窗前的長榻上,抬首仰望夜空裡璀璨的辰星閃爍,聽著電話那頭少女溫和婉約的聲音輕輕的喚著自己的名字,晶亮的鳳眸變得溫軟,憋了一晚的氣奇異的消散了。
  
  「嗨,景吾,新年快樂!」
  
  「啊嗯,淡心,新年快樂!」
  
  趴在床上邊和少年聊天,邊把玩著一隻懶骨頭,心情無限的好。這是生平第一次過得最熱鬧的年了——雖然此年與中國春節大有出入,淡心還是覺得很開心。
  
  「啊嗯,明天……」
  
  「明天我和慈郎還有志唯一起去神社參拜許願哦~」
  
  「……」


第四十六章

  元旦早晨,淡心準時准點的起床,雖然因昨晚與某位大爺聊得有點晚精神有些萎靡,但不妨礙新年的喜氣帶來的爽颯氣息,拍拍臉蛋,馬上清醒了。
  
  天氣還是很冷,穿好衣服,淡心剛出房門,便看到一身清爽的小美女芥川志唯,一把推開了自家哥哥的房門,小女生中氣十足的聲音傳來:「哥哥,快起床啦,你不是說今天要和我們去神社許願麼?快點,別睡了,一整年睡那麼多會長不高的哦……」
  
  這下子,小女生冷靜自持的形象在淡心心中破裂成碎片,原來,志唯也是個十三四歲的小姑娘罷了。
  
  元旦的早晨,芥川家除了那只得了瞌睡症的羊,所有的人都早早的起來了,當志唯小姑娘蹙著秀眉將某隻羊拎下來時,芥川夫人便按習俗張羅起新年第一天必須要吃的食物。
  
  從芥川冬平先生開始,按照年齡輩份,依次排列喝屠蘇酒,共嘗青魚子、黑豆以及稍帶甜味的醬油煮小乾魚等。據說這些象徵吉祥的食物會帶來子孫繁榮、身體健康。
  
  芥川家的人都很認真的執行著這項傳統,連睡眼迷糊的慈郎也被哥哥和妹妹押著吃完。淡心按照眾人的指示,也有模有樣的執行。
  
  吃完早餐後,慈郎和志唯拉著淡心給芥川夫婦拜年,芥川冬平先生笑瞇瞇的給他們發壓歲錢,芥川美和(本是保刈美和,在日本女子嫁人後要冠夫姓,以後便稱芥川美和吧~)對幾名年輕人說了些吉祥話,便將三個少年人拉到和室,為他們打扮,一件件不厭其煩穿上傳統複雜的和服,方讓他們出門。
  
  大概是因為今年芥川家多了個淡心一起過年,元旦的第一天無論是小姑娘志唯還是慈郎都沒有邀請要好的朋友一起去參拜神社,淡心認識的人也就那麼幾個,也沒有邀請誰一起活動。
  
  「慈郎,你是男生,可要照顧好姐姐和妹妹呀!」芥川美和給睡眼惺忪的兒子提個醒兒,一臉寵溺。
  
  「嗨~知道了咩……」
  
  芥川志唯朝母親嗔道:「媽媽,你錯了啦,你應該讓我和姐姐看好哥哥,不讓他中途睡著才是!」小姑娘嬌俏的臉蛋上露出丟臉的表情:「去年元旦,和哥哥去神社許願,哥哥最後竟然在爬階梯時睡著了,若不是有大哥在,我都不知道怎麼將哥哥弄回家。你不知道,那時候有多丟臉……」
  
  聞言,芥川美和一臉好笑的敲敲小兒子的腦袋,慈郎撓撓腦袋,嘿嘿的笑著。
  
  淡心有些黑線,看著仍在迷迷糊糊中的綿羊,確實有這個可能。今年芥川慈允不和他們一起去,早就約好一些朋友去哪兒玩了,估計也是為了這茬吧。
  
  三人踩著木屐慢慢的挪向離家不遠的神社,此時香客如雲,昨夜午夜到元旦,參加「初詣」(意即第一次參拜)的人仍是絡繹不絕。
  
  接著,許願抽籤。
  
  「啊呀,是大吉咩~」綿羊一蹦三尺高馬上湊到妹妹和淡心面前,炫道:「吶吶,今年是大吉喲,一定是個好兆頭~」
  
  「小吉……」芥川志唯秀眉輕蹙。
  
  「哎,是小吉。」淡好奇的看著手中的簽紙,上書:未來,請注意身邊的人,即便是朋友也不要隨便相信。
  
  嗯,嘛意思?
  
  慈郎呆了呆,忙不迭的將兩名女性推搡往廟殿旁邊的樹前,將簽紙綁在樹上,算是消災除厄。
  
  志唯小姑娘很理智的說:「假的啦,只是圖個樂罷了!」
  
  某隻羊不高興的說:「志唯怎麼能這麼說咩?要認真對待才會一年到頭平平順順~」
  
  淡心與芥川志唯的想法不謀而和,並不怎麼在意,看著身旁這對兄妹為一點小事爭論起來,不覺微笑。這對兄妹真是奇特,妹妹理智成熟,不像個十幾歲的小女生,身為哥哥的卻是天真活潑,相信這個世界上所有美好的事情,算是本末倒置了。
  
  …………
  
    
  下山的時候,走過長長的階梯。因三人都是穿和服趿著木屐,所以走得極慢,慈郎雖然有些精神不振,但也沒有睡著,這讓芥川志唯很滿意,三人隨意說著一些生活樂事,都是綿羊說的多,淡心和志唯傾聽,氣氛和樂融融。
  
  芥川志唯是個長相俊俏美麗的小姑娘,雖然過早的成熟、理智得不像個國中生,但也是個好女孩,看似理智冷淡其實心腸很軟,對家人是全心全意的愛護,對淡心這個半途□來的表姐也頗為照顧。
  
  淡心覺得有幾個兄弟姐妹真的很不錯呢。
  
  離開神社時,三人很偶然的巧遇了一起來參拜神社的兩個熟人——冰帝的忍足侑士和向日岳人。
  
  「啊啦,真巧呢!慈郎,志唯妹妹,還有……」優雅的關西狼噙著性感的關西腔說,禮儀表現是恰到好處,明明心裡極好奇芥川家兄妹身邊那名很沒存在感的女生,卻不會讓人覺得失禮。
  
  未給雙方介紹的機會,終於勉強認出淡心的向日岳人一臉的吃驚,「淡、淡心?你、你你怎麼……」腦袋亂糟糟的,一時不知道要表達什麼東西的向日童鞋難得口吃了。
  
  淡心困惑的眨眨眼,瞅瞅難得失態的小紅帽,又瞄瞄身旁的綿羊,破天荒的發現某隻羊一臉尷尬,不由得想起自己在澳洲養病的幾個月,兩隻一根筋直通的小動物完全沒有理智可言的信了一些荒謬的版本,莫怪向日岳人看到自己會吃驚了。
  
  「嗨,岳人,我回來了!」淡心溫和的笑道,然後看向那只渾身都在散發著誘人犯罪的男性荷爾蒙的狼,「您好,初次見面,我叫清水淡心!」
  
  「你好,清水桑,我是忍足侑士!」少年墨藍色的碎發如記憶中的長及肩膀,嘴角上揚,勾勒出優雅到極致的笑容,銀光閃過他的平光鏡,讓他看起來優雅而從容,絕對是吸引女性百分百回顧的男性,不關乎他的年齡。
  
  彼此對對方的存在名字都不算陌生,但兩人偏偏表現得初次見面初相識的自然而然,無一絲破綻。
  
  「咦咦,侑士、岳人,你們也是來參拜許願的麼?」綿羊歪腦袋說。
  
  芥川志唯朝兩名前輩點頭示意,一臉矜傲,「啊啦,忍足前輩、向日前輩,新年快樂!」
  
  「嗨,志唯,新年快樂!是啊,新年嘛,當然要來博個好綵頭啦。」向日岳人漫不經心的說,「可惜的是我們原想邀請跡部和樺地一起來的,不知道為什麼跡部很忙,說沒空過來。最後只有我和侑士啦。」嘟嚷著,向日岳人想了想,然後跳到淡心面前,沒什麼芥蒂的朝她攤手,「吶,淡心,你曾經說過要在我帽子上繡一個人頭像送給我的,不知道還算不算數?」
  
  淡心瞇起眼笑了,溫和的說道:「當然算數啦!」
  
  聞言,向日岳人朝慈郎嘿嘿直樂,某隻羊鬱悶的噘著嘴巴。
  
  忍足侑士看著搭檔幼稚的行為,托托鼻樑上的眼鏡,笑得雲淡風清。淡心很敏感的發現冰帝冷靜沉著的軍師帶著某些意味兒的審視目光,不突兀輕佻,卻讓人心裡有些不舒服。
  
  淡心歎息,知道自己似乎成了這隻狼暗中觀察考驗的對像了。
  
  在場反應很漠然理智的芥川家小妹妹一臉的平和寧靜,當看到忍足侑士的若有似無的視線纏繞在淡心身上時,不由挑高了眉。
  
  告別兩人,芥川兄妹倆拉著淡心朝家方向走。原本還為遇到朋友而高興的慈郎不知為何突然不高興起來,淡心心中納罕,奇怪的看著這對兄妹。
  
  「淡心,你以後見到侑士的話,絕對要避得遠遠的,知道咩?」慈郎認真的告誡,順便轉過頭對自家妹妹說道:「志唯也一樣!」
  
  「呃……」
  
  淡心愕然,芥川志唯翻了個白眼。
  
  慈郎的想法很簡單,即便忍足侑士是好朋友,但仍是個花名在外的主,有腦子的人都不會希望自家的姐姐妹妹與這等花花公子有所交集的。在這方面,綿羊難得的有了兄長的自覺。
  
  最後,志唯一臉鄙視的說:「哥哥,你多慮了!」
  
  …………
  
    
  芥川志唯是個很冷靜理智的小姑娘,雖然姐兒愛俏,但她對忍足侑士向來沒什麼好感。
  
  「雖然很失禮,但我不得不說,忍足前輩,其實就是一蘿蔔!」
  
  回到芥川家後,淡心和志唯一齊坐在暖爐前剝橘子吃連看電視,綿羊趴在沙發上睡著了,芥川志唯不經意的對淡心說,神色間的冷靜認真,完全沒有一個十四歲少女該有的羞澀及對學校備受女生擁護的王子的景仰,反而理智的對淡心提了個醒。
  
  「所以,沒必要的話,就離忍足前輩他們遠點兒,不然吃虧的絕對是你!畢竟冰帝后援團的厲害在東京所有學校中是出了名的喲。」芥川志唯血液裡遺傳自母親保刈家護短因子的性格發作,認真的告誡自家這個反應遲頓的表姐,可不希望她被外人欺負去了。雖然不知道忍足侑士為什麼會破天荒的對一名初次見面的平凡女生好奇探究,芥川志唯直覺會是個麻煩。
  
  「誒?」淡心搔搔臉,遲疑的問:「……蘿蔔?」不是狼麼,為什麼志唯說他是蘿蔔?忍足侑士是蘿蔔?說不通吧?
  
  冷靜理智的志唯姑娘一臉理所當然,「蘿蔔的通性不就是『花心』嘛!」
  
  總的來說,就是花心大蘿蔔!
  
  差點噴橘子,淡心囧然以對。
  
  …………
  
    
  新年過後不久,很快開學了,少年少女們回復到正常的生活軌跡。
  
  而某位路人甲少女仍是閒賦在家。
  
  「小舅舅,我決定了,既然已經曠了一個學期的課程,春天的時候就要升高中了,不如在家自習,等到春天我再去參加青學的升學考試算了!」
  
  偷懶的某只為自己找借口,因為學校有清水淡心生病休學檔案證明在,去不去上課都沒所謂,所以淡心便犯懶了。前世只差一點就要大學畢業了,突然要再重來一次,淡心是不知道別人怎麼想,但她自己實在不願意重新開始一個腳步的重複以前的國中生涯。可是她又不是那種小說裡面只要重生就可倚仗多活一輩子便聰明絕頂,讀書拿文憑像吃飯一樣簡單的主角,只得老老實實的過著普通人的不時的有些小煩惱的平凡生活。
  
  「為什麼是青學?來冰帝不好麼?」冰帝頗受歡迎的掛名老師保刈謙大皺其眉,心裡琢磨著絕對要將自家侄女弄到眼皮子底下好看顧。
  
  「因為我先前就是在青學讀書嘛!做人要合群,別蹦來蹦去的亂躥喲~」
  
  「……」
  
  這是什麼破理由?
  
  第四十七章

  在四月之前,淡心過著三點一線的規律生活。
  
  所謂三點,就是輾轉在保刈家、芥川家和清水宅三處,過著四處蹭食借宿的生活,當然,偶爾也會和某位大爺一起吃個飯,聊聊生活索事什麼的,體驗生活就是河蟹。
  
  生活平靜怡然得與上輩子沒什麼區別。
  
  自從決定在家複習後,眾人對她要在家休養的理由無活駁回,便由著她了,只是身為冰帝老師的保刈謙會很盡職的將自家侄女拎去補習什麼的,然後是跡部景吾,有空時也會過過當老師的癮。
  
  「啊嗯,這不是理所當然的事情麼?」少年自戀的撫著眼角下閃亮的淚痣說:「本大爺自信自己還是有這個能力擔當家教的任務,春天的時候你只要發揮正常,絕對可以以全科優秀成績進入冰帝高等部!」
  
  「……」
  
  她沒有打算進冰帝哎!
  
  知道淡心的決定後,最羨慕的人就數偷懶成性的慈郎了,無比的羨慕淡心可以光明正大翹課在家學習,自由自在。所以,一有時間,慈郎也喜歡往清水宅跑,去蹭吃蹭喝,順便霸佔地盤睡覺,完全當自個家一樣自在。
  
  當然,慈郎挑的時間大多都是在知道跡部大爺會去清水宅的時候,後來,因這隻羊太過密集的跑清水宅,愛湊熱鬧的紅髮妹妹頭向日童鞋也跟著時時光顧清水宅,最後,無巧不成書,也順便捎帶上了自家萬能的搭檔,理由絕對很充分。
  
  「淡心要自習,然後在四月份來參加我們冰帝的高等部的入學考試麼?吶吶,侑士很聰明的喲,侑士也可以幫忙的~」向日岳人很熱心腸的說,讓淡心無法拒絕,於是關西狼光明正大駐進清水宅,成了清水宅的客人之一。
  
  淡心與跡部大爺之間那點破事情,冰帝的幾個向來八卦的正選隊員知道得差不多了,對兩人的關係反應平靜得詭異。很久以後,淡心才知道他們之所以那麼平靜,還要歸功於那個夏天,某位大嘴巴的小紅帽到處去宣傳的結果,向所有認識的朋友喳呼他們冰帝網球部的華麗大爺EQ爆發,竟然開始戀愛了。
  
  淡心一直覺得所謂的感情只是兩個人的事情,可是不知不覺間,似乎大家都知道了,並對此事做出不同的反應。
  
  …………
  
    
  週末的時候,淡心和慈郎一副乖寶寶形象,坐在桌前認真的做著跡部景吾出的試題。慈郎咬著筆桿,一臉憤憋,淡心老老實實的答題,檢查自己一個月來的學習成果。客廳的沙發上,跡部景吾佔據一角,翻著一本金線裝訂的詩集品讀,優然閒適。
  
  一時間,清水宅一片學習的氣氛。
  
  「為什麼我也得要一起補習咩?明明我都每天乖乖上學了,為什麼還要做這些東西……」
  
  淡心做累了,擱下筆揉捏了下手指,笑道:「慈郎,聽志唯說你很偏科呢,這樣不好哦,一個優秀的學生,是要做到德智體方面全面發展的,你還差得遠呢。」
  
  綿羊想起自己那悲慘的數學和化學成績,當下蔫了。
  
  「啊啦,不要學青學的越前說話啦!」慈郎抗議。
  
  這也是某只不識相的結果,硬要懶在清水宅當電燈泡,便要有被捉去魔鬼補習的覺悟——反正各科全能的跡部大爺看這只成績低空飛過的羊不爽很久了,正好有理由修理一頓。
  
  正在做著,突然門鈴聲響了,淡心和慈郎同時抬頭,眼巴巴的看著客廳裡悠閒的某位大爺。跡部景吾微一挑眉,抬手掠了掠額前的碎發,似笑非笑的對兩隻說道:「你們繼續做,本大爺去開門。」
  
  淡心頓了頓,低下頭。慈郎蔫了,心裡掙扎著要不要放棄算了,可是,他又很不甘心就這樣任某人對自家姐妹虎視眈眈,即便知道他們已成定局,慈郎還是覺得很虧,兩人一點也不相配。
  
  「不知道是誰來了,不會是岳人又拖著侑士來這兒幫著小景出題考我們吧?」慈郎碎碎念,對此是滿心怨懟。
  
  過了會兒,跡部景吾回來了,身後跟著一個嬌小嫻靜的身影,仔細一看,慈郎雙眼放光。
  
  「嗨嗨~志唯,怎麼來了?」
  
  芥川志唯不知道擺什麼表情的臉蛋在看到客廳裡的淡心和慈郎更加糾結了,驚疑的目光從他們冰帝的跡部大爺轉到自家淡薄輕淺的少女身上,某種猜測讓這個素來冷靜理智的小女生臉皮抽搐了下。
  
  芥川志唯不願想起剛剛自己看到開門的人時,自己愚蠢的反應,那會讓她覺得自己太弱智了,即便是冰帝讓所有女生瘋狂的跡部景吾,芥川志唯還是覺得自己有足夠的理智來克制自己的反應,只是,怕在跡部前輩眼裡,自己剛才的反應很不華麗吧?
  
  這種猜測讓小女生感到沮喪。
  
  芥川志唯將手中的橘黃色保溫瓶和食物袋拎高,說道:「這是母親吩咐森田太太(芥川家很會做營養餐和藥膳的廚娘)做的藥膳,讓我送來給姐姐。還有,這一袋是我剛在車站前的『伊和沙屋』買的蛋糕,哥哥不是一直說要吃到那裡的焦糖栗子蛋糕麼?」
  
  果然是寵兄一族的好妹妹,就因為某隻羊叨念,便巴巴的買來了。
  
  聽到有吃的,還是自己喜歡的,綿羊歡呼一聲,馬上撲過去,「啊啦,志唯,我最最喜歡你了咩~」
  
  「志唯,謝謝你特地送來!」淡心接過保溫瓶,「也替我謝謝美和阿姨和森田太太。」
  
  小女生頷首,看看坐在沙發上拿起兩人所做的作業查看的某位大爺,實在無法將學校裡華麗囂張的帝王與這兒這個理所當然的當自個家地盤閒適自然的大爺相比較,這讓她很內傷。
  
  「跡部學長不吃麼?伊和沙屋是傳統蛋糕店,那裡的蛋糕很美味呢!」
  
  跡部景吾不吝嗇的對小女生微笑,「謝謝,本大爺並不怎麼喜歡甜膩的東西!」
  
  「哦!」
  
  芥川志唯見淡心進廚房了,說了聲失陪,便跟了過去。
  
  淡心將保溫瓶放好,翻開茶罐,回身微笑的對小女生說道:「志唯,喝花茶好麼?」
  
  「可以!」
  
  過了會兒,芥川志唯慢吞吞的蹭到淡心身邊,看她認真的煮花茶,暗暗的打量了一番。
  
  對這個突然多出來的表姐,芥川志唯不喜歡也不討厭,後來,見慈郎那麼高興,而她性子也好,還有小舅舅在一旁周旋,便也當她是家人一樣的照顧了。志唯只有兩個哥哥,覺得多了個姐姐或許也不錯,雖然這個姐姐長得很……一般?平凡?真的很特殊,似乎平凡淡瀲,總會讓人一不小心便忽視了的存在,溫溫和和的很溫柔的模樣,卻是對凡事不上心的淡然無意,五官長相明明很精緻美麗,組合在一起也不錯,但就是奇怪的不惹眼。
  
  芥川志唯覺得,這樣的女生適合一個人安靜的呆在人群裡,隨波逐流,讓人意外的是似乎對什麼都不在意的人竟然會與那個跡部景吾有千絲萬縷的關係。
  
  「姐姐現在和跡部學長交往麼?」
  
  淡心慢半拍才消化完小女生的話,對她的敏感稍稍吃驚了下,然後微微一笑,「嗯。」
  
  小女生的臉皮扭曲了下,很快恢復冷靜正常,「這樣啊,那你以後一定要小心點。你也應該知道,和冰帝網球部的正選們扯上關係,就像要參加了一場不死不休的戰役,沒有足夠的戰鬥意識能力,往往失敗的會是女性一方。」
  
  淡心為芥川志唯的形容失笑,摸摸女孩淡棕色的捲曲長髮,「謝謝!」
  
  「冰帝網球部的正選隊員都有一批數量驚人的後援團支持,特別是跡部學長,他更是個中翹楚,是冰帝學園最驕傲的一個存在,沒有人可以否認他的才華和領導,有無數的女生為了他瘋狂癡迷。」
  
  「哦!」某只反應淡得不可思議。
  
  「……」
  
  見某只仍是輕輕淺淺的笑著,小女生有些鬱悶,撇撇嘴又道:「算了,若是跡部學長是認真的話,定然會處理好的,我倒是很相信學長的能力。啊啦,姐姐,你知道麼,最近小舅舅經常來家裡找爸爸媽媽商量什麼,有一次我無意中聽到小舅舅說讓媽媽在家裡開派對,邀請一些年輕優秀的男性來參加,彼此認識,最重要的是,讓他們認識你!」
  
  「……」
  
  身體僵硬了下,淡心有些糾結的看著面帶微笑的小女生,芥川姑娘矜持自傲的微笑,點頭肯定她的猜測。
  
  這是華麗麗的相親宴啊!還是某位愛女心切的舅舅搞出來的。
  
  淡心,你真相了!
  
  彷彿是仍嫌某只太淡定似的,芥川志唯一臉慈悲的供出真相,「我聽小舅舅說了,想讓你盡快定下來,等你滿十八歲後,他就要風風光光的將你嫁了,連嫁妝都為你提前準備好了喲~」
  
  「……」
  
  這回,真的僵硬了。
  
  芥川志唯小姑娘愉悅的瞅瞅自家不淡定的少女,又望望客廳裡正和慈郎說話舉手投足間儘是自信優雅的華麗大爺,然後輕笑。
  
  無論最後誰要成為自家姐夫,都覺得小舅舅不會讓他們太如願。
  
  …………
  
    
  幾年的大學生生涯,淡心早就將初中的課本知識丟到東京灣去沉埋了,要不是先前有去上了半個學期的課,淡心還真是對那些作業束手無策,每每都看得懂,有印象,卻具體的是什麼答不出來。
  
  淡心想,自己還是努力一點吧,免得升學考試的時候若考得太慘,實在是丟臉呢。在事關面子問題上,她偶爾也會很慎重的啦。
  
  不過,生活也不全是埋在課業中,淡心偶爾也地出門去走走逛逛,最多的是和只隔了一條街的手塚宅的女主人手塚彩菜一起上街購物,順便聊一些生活索事。
  
  某只很詭異的和一些家庭主婦之流很合得來。
  
  是她老了麼?淡心摸著下巴思索這個深奧的問題。
  
  手塚彩菜一直知道清水家的情況的,在知道淡心因身體原因只能在家自習後(騙人的),很是熱心的給淡心推薦自家兒子來幫忙。淡心在想起手塚彩菜的兒子是誰後,忙不迭的婉拒了。現在正是初三學生最忙的時候,淡心實在不想麻煩別人,特別是手塚國光不僅是青學網球部的部長,還是青學初等部的學生會會長、班級班長,一大堆職務下來,哪還能抽得出空來為個陌生人做家教?(況且為淡心補課的人已經夠多了,淡心不想再麻煩別人。)
  
  最後,手塚彩菜只得遺憾的讓自家那優秀負責任的全才兒子為淡心羅例了一大堆的參考資料,順便勾出重點讓淡心系統學習。因此,這種情況下,青學傳說中的部長與淡心還是處在只聞其名不見其人的陌生人階段,唯一聯繫人便是手塚彩菜。
  
  …………
  
    
  春天很快降臨,時間跳過一月份,進入了料峭的早春二月。
  
  下午,冰帝網球部正選休息室裡,少年們正在打理乾淨自己的時候,某位大爺打了個響指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後,囂張獨裁的宣佈了這個週末集體正選隊員的活動去向。
  
  「啊嗯,後天,集體集合於上野公園,來一次華麗的春遊吧~」
  
  眾人面面相覷,不知道自家部長突然心血來潮為的是哪樁,更詭異的是這回活動竟然沒有大手筆的華麗安排?
  
  心直口快的向日小貓首先叫嚷了出來,「跡部,後天是週末啦!」雖然愛玩,但向日岳人可不喜歡將週末浪費在部團活動上。
  
  一旁的忍足侑士將手搭在搭檔肩膀上制止某只亂蹦亂跳的惹人嫌後,用優雅性感的關西腔提醒道:「而且,後天是二月十四日喲!」
  
  當所有人理解了二月十四日所代表的含意時,所有的人反應不一。
  
  向來對男女之事毫不在意的冥戶亮「切」了一聲,扭頭自做自事,不加理會了。鳳長太郎面色微紅,溫和的笑著。酷酷的少年日吉若頓了頓,仍是沒什麼後應——似乎早已習慣自家自戀華麗的部長動不動就搞出些什麼了。樺地面無表情的部在跡部大爺身後,安靜的做背後靈。綿羊……正抱著心愛的球拍窩在在椅子上呼呼的大睡。
  
  接著吩咐了集合的時間地點,跡部景吾滿面春風得意的打了個響指,領著高大的樺地離開了。
  
  忍足侑士習慣托托鼻樑上的眼鏡,環視週遭,然後將仍睡得昏頭昏腦的綿著推醒——都放學回家了,這只好歹該醒了。
  
  「慈郎,淡心有說這個週末有什麼安排麼?」八卦模式大開的忍足軍師掩著嘴很小聲的問。
  
  根本沒有聽見剛才某位大爺宣言的綿羊睡眼惺忪的說:「不清楚,淡心好像有說這週末要和小舅舅小舅母一起去哪兒春遊……」
  
  忍足侑士和向日岳人很有默契的交換一個悟了的眼神。
  
  果然如此!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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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八章

  二月初,春寒料峭,櫻花初綻風華。
  
  雖然未到櫻花爛漫至臻的時節,但在這樣春寒料峭、春回大地的日子裡,悠閒的人們還是選擇到戶外踏春賞景。
  
  對春遊什麼的,淡心不是很積極,但架不住保刈家舅舅親自驅車過來接人,直接到東京有名的上野公園。此時,上野公園裡著名的「垂枝櫻」已是含苞待放,漫天的粉紅鬱鬱蔥蔥,美麗極了。
  
  難得的是,除了保刈謙夫婦,還有觀月初也來了。兩人互相有禮的問候後,便無話了。
  
  淡心和觀月初兩個人,怎麼說呢,一個性子太淡,一個驕傲矜持,若不是兩家是姻親關係,是八桿兒打不著的的,連認識都不可能。也因為觀月凌的關係——觀月凌希望他們成為朋友——兩人見面得多了,便成了比陌生人更熟稔一點的關係,傾向一種淡淡的君子之交,見面時可以寒暄兩句。
  
  天公作美,恰是風和日麗的時節,上野公園裡人來人往,青年男女和穿著便服們的學生團體和少年情侶們絡繹不絕,草地上、櫻花樹下隨處可以看到踏春賞景的人們。碧色的草地上,鋪著雪白的餐布,一群人坐於其中,擺上特地做好的美食,慢慢品嚐,談天說地。
  
  「嗯哼,保刈先生,我有帶飯盒來!」觀月初朝自家雙眼放光的姐姐揚了揚手中的籃子,露角露出觀月初式特有的矜持自傲的笑容。
  
  保刈謙是知道這小舅子的厲害,聽說小時候被自家母親與兩位姐姐磨礪出來一番好手藝,連女性也望塵莫及。不過,當看到觀月初擺出來那些做工精緻的食物點心,還是忍不住吃驚於少年的全能——不僅功課好,連家事也是一絕,還有什麼是他不會的?相比之下,自家老婆的手藝竟然比不上一個男生,怨不得老婆總是向自己叨念小初有多厲害。
  
  觀月凌雙眼冒光,撲了過去:「啊呀,小初真厲害~小初啊,你可以嫁人了啦!」
  
  淡心撲哧的笑了,趕忙別過臉,少年絕美的臉蛋頓時黑如禍底,暗暗磨牙。
  
  保刈謙好笑的拉開蹂躪著弟弟的妻子,「小凌,別鬧了,小初會生氣的!」
  
  觀月凌訕訕的笑,「沒辦法,太驚喜了。你都不知道小初很少會下廚的,每次都要我求個老半天還不肯答應,除了我家那姑姑,他不甩任何人,還小氣的不讓別人碰他做的東西。難得今天小初這麼大方,我高興嘛……」
  
  「二姐,我不是為你做的!」少年露出僵硬的假笑,受不了自家抽風的姐姐。若不是這女人特地叮囑要去春遊,明示暗示一番,他怎麼可能會花這麼多時間來做這種事情?
  
  …………
  
    
  春風吹過樹稍,一片早春的花瓣裊裊降落,打了個旋兒,最終跌落在白色的餐巾布上。
  
  叮叮叮……
  
  手機的和絃樂聲響起,觀月初掏出手機查看短信,一縷烏黑的髮絲垂覆在額前,掩住了眉眼,是說不出的絕美風姿,純澈如琉璃的華美。
  
  淡心摸了摸震動的手機,見對面的保刈謙夫妻二人正低頭說話,便也拿出手機來翻看,不期然的看到某位大爺發來的短信。
  
  ——本大爺在千鳥之淵等你!
  
  沒有囑名,一看那語氣,便知道是何許人了。
  
  淡心咬著唇輕笑,給他回復:好,我一會便過去。
  
  收好手機時,便看到觀月初已經收拾隨身物品,朝兩名大人告別了。
  
  「嗯哼,保刈先生,部裡的隊員也來這兒踏春了,他們叫我過去,先失陪!」
  
  「嗯,去吧,今天麻煩你了!希望你玩得開心!」保刈謙微笑的說。
  
  「嗨,再見!」
  
  目送少年離開,觀月凌暗暗磨牙,一臉不高興。
  
  「何必呢,小初自有他的生活圈子和朋友啊,我們是沒辦法干涉他的感情和生活呢!」保刈謙說,輕輕拍撫著妻子的肩膀。
  
  聞言,觀月凌洩氣了,只能歎氣,「我也是知道啊,只是小初他自從姑姑又離開後,變得悶悶不樂的,這次比任何時候都嚴重,我真擔心他會悶出病來。有時執念太深也不是件好事情,我可以感覺到他越來越不快樂了。我想讓小初開心快樂一點,所以……」
  
  所以才會那麼積極的想將他拉來走走看看,不要總是沉湎於一些不可能的事情。
  
  這話題似乎不是自己能理解的,淡心坐在另一頭假裝沒聽見,抬頭仰望天空,偶爾側目,會看見自家英俊儒雅的舅舅擁著美麗的妻子細聲安撫,週遭草長櫻飛,碧空如洗,美麗得如同一副畫卷。
  
  俊男美女的組合實在是養眼得緊啊,淡心微笑的看眼前的夫妻,心突然變得很柔軟。
  
  經過保刈謙的安撫,觀月凌最後只得歎息一聲:「青春期的少年真是讓人操心啊!」抬首便看到對面的少女,觀月凌很快的擺出笑臉,「啊呀,淡心,我可不是在說你喲,是小初那個彆扭的孩子實在是讓人沒法兒!」
  
  淡心憋住笑,認真的點頭,「我知道的,觀月姐姐!」
  
  瞅瞅週遭成群結隊遊玩的年輕男女們,觀月凌好心的問道:「淡心要不要去走走,有約人了麼?」
  
  淡心揚揚手中的手機,「剛剛志唯有發短信給我,說他們學校也有組織社團在這兒踏春,還有慈郎他們也來了呢!」
  
  保刈謙一臉放心,「那好吧,你們年輕人一起去走走多交流也是好的,若是累了便打電話給我,我們去接你回家。」
  
  淡心很想說自己不是小孩子了啊,不用這麼小心,但最終於沒有說什麼,只是應了聲:「嗨,我知道了,觀月姐姐,小舅舅,回頭見!」
  
  …………
  
    
  回了通電話謝謝芥川志唯的邀請,淡心穿過長長的水泥路,朝上野公園有名的標誌性場所「千鳥之淵「走去。
  
  千鳥之淵是人們最喜愛的觀櫻場所,這兒的湖面因形似千羽鳥兒振翅欲飛的樣子而得名。湖邊的山坡上,早春的櫻花待放,一片一片的花骨朵兒,粉若雲霞,與碧綠的湖水相映成趣,恰似一幅淡淡的水墨畫。
  
  與週遭成群的情侶們擦肩而過,淡心四處張望,心底有些奇怪於今天怎麼這麼多情侶,終於在湖前一相棵盛放如華的櫻花樹下,淡心看到了那名華貴清奇的少年。
  
  很好找,少年只是漫不經心的站在那兒,什麼也不做,便已成功吸引了週遭百分之九十的目光。
  
  少年姿態閒適而慵懶地倚在樹下,眼瞼微垂,銀灰色的鳳眸上挑,寧靜似水,身上一件瀟灑的米色長風衣,衣擺不時隨風輕晃,與少年此刻安靜的氣質形成一種不動欲動的風華。或許沒有人會相信,那樣華麗張揚的少年安靜的時候,竟也是如此的寧謐迷人,當枝頭沉甸甸的粉色花瓣不經意跌落,掠過少年精緻無瑕的面容,竟是如此的風華絕代,讓不不禁屏息凝望。
  
  身後所留何物?春日百花,夏日紅瞿,秋日錦秀。
  
  大抵那首和歌便是如此心情意鏡了罷。
  
  …………
  
    
  心微微一悸,抬首,一下子便發現了不遠處發呆的少女,跡部景吾對週遭駐足凝望的視線視若無睹,直接走了過去,先是撫上她冰涼的面頰,然後自然而然的將她溫涼的手納入手心間。這已是相識後,少年做得最習慣的動作了,也是一種無須言明的溫柔體貼。
  
  「對不起,久等了麼?」淡心有些懊惱的說,「我剛才迷路了,拐了彎路才找到這兒。」
  
  「啊嗯,不要緊,這點時間本大爺還等得起!」
  
  某位大爺說得很自戀欠扁,淡心笑瞇瞇的瞅他,「慈郎說你們網球部的正選隊員們也在這兒春遊哦。」
  
  「啊嗯!」他哼了聲,算是回答。
  
  淡心抿了抿唇,沒有問他怎麼可以離隊拋棄隊友呢,這種掃興的事情還是悶在心裡好了,這點眼色自己還是有的。
  
  「啊啦,我們走吧!」
  
  風景很美,身邊的少年太過華麗耀眼,帶著寒意的料峭春風帶來綻放如絮的花瓣花,緩緩晃過眼簾。
  
  將手搭在少年遞過來的溫暖如春的手心裡,淡心眉眼俱是明麗的笑靨。
  
  …………
  
    
  一年之計在於春!
  
  春天,是萬物復甦的時節,也是踏青春遊、享受春風得意的美麗時光。上野公園裡,在這個特殊的節日裡,年輕的情侶特別多,當然也有成群結隊的學生團體一起賞春遊玩,更有花樣的少女們苦苦追隨著暗戀的男孩而來,就為的是向喜歡的男孩捧上自己精心制做的巧克力,獻上少女詩一般的芳心。
  
  人群中,一名面容俊秀笑容溫雅如月的少年客氣有禮的拒絕了少女雙手捧來的巧克力,很真誠的回道:「謝謝你的心意,不過我已經有喜歡的對像了呢!」
  
  「啊,這樣啊……」少女咬著粉嫩的唇瓣,眼眶微紅,卻仍是鼓起了勇氣問:「瀧君喜歡的對像一定是個很美好的女生吧?我知道能讓瀧君喜歡的人一定有她不凡的地方……可以告訴我,她是誰麼?」
  
  隨著少女的話,少年俊秀的面容越加柔和,美麗的淺茶色眼眸裡漫上鋪天蓋地的情愫。
  
  「她……確實是很好很好呢!」少年頓了頓,想起那人,似乎連空氣也變得溫柔,會打從心裡湧起無限的溫柔眷戀。
  
  「是、是麼?不過,我還是很喜歡瀧君呢,我很高興能認識瀧君,雖然只是單戀,卻仍是不後悔喜歡上你!因為,瀧君是一個很溫柔的人,會讓人的心變得很柔軟。」
  
  溫柔麼?
  
  少年有些怔忡,然後苦笑。
  
  若是溫柔,當初就不會做出那麼絕情的事,傷害了她……已經想不起那時的自己為什麼要那樣做了,只是覺得心很無力很空虛,等自己回神的時候,世界已經變了,她已經離開了自己的世界,自己也不能再光明正大的出現在她身邊,陪伴著她了。
  
  說不清後悔與否,只知道這一年來,心裡很空虛。
  
  只要過了這個坎,一切都會好的吧?
  
  少年深深歎息。
  
  「哼,雖然是情人節必須的事情,但你又何必編排出這種謊言騙她呢?」
  
  一道清脆悅耳的女聲冷不防響起,打斷了少年的思緒。回過神時,發現剛才將心意捧來到面前的少女已經不見了,一張少女明艷動人的容顏出現眼簾,幾乎佔據了所有的風景。
  
  眉目艷麗如華的少女有一雙倔強的眼睛,看向少年的時候,掠過幾縷不加掩飾的嘲弄。
  
  「……亞彌?你怎麼在這兒?」
  
  清水亞彌走過來,毫不做作的挽上他的手臂,微笑道:「來找你的嘍~」
  
  少年微笑,微微一掙,便掙脫了少女的貼近,「你們部裡也組織來這兒春遊?」
  
  「是啊!不過我覺得無聊便來找你了,沒想到會看到某人竟然對愛慕自己的女生說那些言不由衷的謊話。」清水亞彌有些耍賴的再次欺前,將少年的手臂搶回。
  
  「亞彌,能不能放開我?」
  
  少年有些惱怒,正欲沉下臉喝斥,突然隔著重重的人流,似乎看到了一張淹沒在人海中的熟悉的臉孔,那麼輕淺的神韻,極淺極淡的容顏,彷彿一轉眼就會遺忘了。
  
  「淡心……」
  
  驚喜的睜大雙眸,少年推開清水亞彌,毫不遲疑的朝人群走去。
  
  聽及「淡心」二字,清水亞彌神色突變,然後氣惱的一跺腳,還是跟了上去,最後,終於在公園的一個岔路口看到少年頹然的身影,滿臉悵然若失的看著人來人往的道路盡頭。
  
  看到向來溫雅如月的少年這副模樣,清水亞彌氣不打一處出來。
  
  「瀧清介,你給我差不多一點!」少女纖長白嫩的手緊緊揪住少年的手臂,銳意四溢的聲調滿是怒意:「你和她已經沒有關係了,何必再癡纏不休?清水淡心有什麼好,她已經被開除清水家了,不再是你捧在手心裡的公主了,你知不知道?」
  
  少年臉色一變,滿是晦澀如潮。
  
  清水亞彌抓著他的手,修剪整齊的指甲刺進少年的手肌膚,一字一句的說:「清介,別忘記了,我也是清水家的女兒!我比她更有資格站在你身邊!!」
  
  「……」唇角翕動,卻是無言。
  
  艷麗如華的少女滿眼倔強的看著他,不肯退縮。
  
  …………
  
    
  另一邊,淡心呆滯的看著遠處樹下少女將包裝精美的巧克力遞給少年,大聲說出「我喜歡你」時,終於意識到今天是什麼日子了。
  
  怨不得今天公園裡這麼多情侶晃來晃去,原來是情人節……
  
  淡心瞅向某位大爺平靜得詭異的臉色,心虛的低下腦袋。
  
  「對不起,我不知道今天是情人節……」所以,什麼也沒帶。
  
  「……」
  
  跡部大爺瞪著一臉懺悔的少女,抿緊的嘴角終是很不華麗的抽搐了下。
  

  第四十九章

  日子過得太平順,加之努力埋頭複習中,上輩子基本沒談過所謂戀愛的人——跟著混的也是幾個光棍,所以某只從來不將所謂的情人節放在心上。沒人提醒,壓根兒不知道今天是幾年幾號。
  
  這回,真的是窘大了。
  
  發生這種事呢,總是很煞風景的吧?七月曾經分析過,男人有時也是一種感性動物,對某些事情比女人還要堅持(其實只是偶爾吐糟罷了,不當真的)。雖然少年沒有說話,但在這種時候,怎麼說都覺得是自己的不對了。
  
  跡部景吾看著一臉懊惱的少女,失望過後,便覺得有些好笑了。好吧,這只的遲頓不是一兩天的事情了,加之眾人有意無意的忽視,沒給她提個醒兒,這只真的會把日子過混了,根本不知今夕是何昔,所以,沒什麼好生氣的了。
  
  不過,在言詞上,某位霸道的大爺也不會讓某人好過就是了。
  
  「啊嗯,雖然本大爺是不怎麼喜歡甜食,但是……」
  
  還未說完,就被突然醒悟過來的少女一把拉住,直奔——公園裡一間便利商店。
  
  「歡迎光臨!」
  
  便利商店裡的店員小姐好奇的看著進門的一對情侶,露出標準的職業笑容。當然,在看清這對情侶的長相後,店員小姐少不得為少年的出色讚歎,更為少年身邊平凡得像路人甲一般的女孩而婉惜,明眼人一看便知道這一對很不搭調,彷彿兩個極致的代表——萬千光華耀眼的男主角與萬年路人甲的女配。
  
  跡部景吾原本揚起的唇角微微斂去,銀灰色的鳳眸冷淡的瞥了眼不經意將心中想法表現在臉上的店員小姐,然後轉過頭,眸色變得輕軟的看著俳徊在陳列著巧克力的玻璃櫃前打轉的少女。
  
  上前,輕擁住少女單薄瘦削的肩,宣示主權。
  
  「啊嗯,想買巧克力?」算是補嘗麼?
  
  淡心抬首朝他笑笑,認真的挑著裡面的巧克力,雖然也是為情人節準備的巧克力,可是包裝真是不符心意哎。
  
  店員小姐露骨的信息某女向來是完全忽視的,就算發現了,大抵也會笑笑感概一下亂七八糟的東西後,便不理會了吧。
  
  「麻煩幫我打包二十份德芙巧克力!」淡心纖手一揮,說得極有氣勢。
  
  「……」
  
  跡部景吾的笑容僵在臉上,徐徐的瞇起鳳眸。
  
  這只不會不明白情人節所代表的意義吧?某位大爺在知道少女明知道自己不是怎麼喜歡甜食的情況下,不會明知故犯的買一堆來送自己。那就是要另送他人了?
  
  店員小姐也愣了。這是什麼情況?若說是為買巧克力送給男友的也解釋得來,可是為什麼要賣那麼多?不過,顧客就是上帝,店員小姐還是將客人要的東西打包好。
  
  「對不起,我先前不知道今天是情人節,今次先這樣吧,下次我再補回來!」亡羊補牢,為時不晚!淡心深諳此道。
  
  理解了她話裡的意思,跡部景吾勾起唇角,露出了慣常的笑容,張揚而驕傲。
  
  「好,本大爺等著,啊嗯,下次,定要你親手做的!」
  
  「嗨~」
  
  …………
  
    
  順便買了一些精美的包裝紙和綢帶,淡心和跡部景吾坐在公園裡露天的咖啡館裡,點了兩杯拿鐵咖啡後,淡心便開始忙碌起來。
  
  好吧,雖然巧克力不是她親手做的,但包裝好歹是自己親自動手裝飾的,也算是一種心意吧。
  
  跡部大爺端著瓷色咖啡杯優雅的品嚐著,單手支頤,欣賞少女認真忙碌的神情,靈活的剪紙紮綢帶,不一會兒,藝術品般的禮物包裝模型初步完成。
  
  認真的少女總會給人一種微妙的協調感:她正在為了你而忙碌。這種心情會讓人打從心裡由衷感到舒服順暢,心溫軟一片的快活。春日的暖陽輕巧的落在少女身後,初春的萬物欣欣向榮,一片惹意的青翠如玉,遠方的枝頭上粉櫻色花苞向天空舒展,所有的畫面,恣意的點綴了少女如畫般精巧的容顏。
  
  或許,沒有人的存在比她更令他歡喜了罷!
  
  這種心情越來越深沉,積澱在心中,日復一日,當抵達盡頭的時候,會是什麼樣子的呢?是否會失控到再也掩埋不住?
  
  撫平飄逸的巧克力包裝上的絲帶,將之遞到對面耀眼華彩的少年面前,少女眉眼彎彎,巧笑倩兮。
  
  「吶,跡部,情人節快樂!」
  
  少年揚起粉櫻色的唇瓣,秀頎如蒼竹的手接過,不厭其煩的糾正,「是景吾呀,下次別忘記了!」
  
  「嗨~」
  
  …………
  
    
  喝著咖啡,少年閑雅悠然的看著路邊經過的人們,不經意的問:「啊嗯,你買那麼多巧克力要做什麼呢?」
  
  「情人節嘛,當然要送人了!」某只笑瞇瞇的,「還要送好多人呢,小舅舅、慈郎、慈允大哥、觀月君、手塚君……」
  
  「……你以為什麼是情人節?!啊嗯?」某位被打敗的少年自牙縫間擠出話。
  
  「哎,情人節的巧克力不是還有另一種含義麼?以前有人告訴我它還傳遞對親情、友情、愛情的甜蜜感受和美好祝福。我想,難得的節日,小舅舅和慈郎他們應該也是喜歡收到巧克力的吧?手塚君幫過我很多忙,雖然沒有見過他,但我可以讓彩菜阿姨幫忙給他……哎,要送的人也有很多呢……」某女說得頭頭是道,一臉煩惱的表情。
  
  「……」
  
  「撲哧~~~哈哈,笑死人了~~~」
  
  一陣狂笑聲從咖啡座旁邊的灌木從傳來,從裡面滾出了幾隻小動物,還有某只可憐的綿羊被紅髮妹妹頭壓在身下掙扎著,努力掰開冥戶亮摀住自己嘴巴的手,朝淡心淚眼汪汪的叫著:
  
  「淡心咩……」
  
  看著這群從灌木叢中走出來的少年們,數了一下,冰帝那幾隻正選們竟然一個不缺的都到齊了,然後光明正大來這麼行偷窺之事。
  
  果然,八卦跟蹤隊不只有青學才有,冰帝也不逞多讓。
  
  淡心呆滯了,跡部景吾臉色黑如鍋底。
  
  「嘿,淡心,好巧哦!」向日岳人一臉無知無覺的跳過來,滿臉期盼:「我們也算是朋友了,不知道有沒有我的巧克力呢?」
  
  忍足侑士笑得頗有深意:「若是可以,我也想討一塊,情人節嘛,巧克力永遠是不嫌多的呢!」
  
  「你們——」跡部大爺很不華麗的磨牙,冷聲道:「統統給本大爺繞公園跑一百圈!」
  
  「誒?!」
  
  …………
  
    
  三月十四日,白色/情人節的時候,淡心收到了很多回禮。
  
  不管是手塚國光和觀月初送來的整理好的學習筆記,還是冰帝網球部那群少年們各式各樣的小禮品,或者是慈郎最實在的直接送來一箱淡心最愛吃的橘子,都比不上某位大爺送來的一對小烏龜讓淡心喜歡。
  
  為嘛?
  
  還不是烏龜長壽嘛,給某只動物殺手怎麼折騰也不會輕易死翹翹,可謂最好養了,剛好清水宅院子裡的小池塘裡的那幾條鯉魚前幾天又給某位飼主經常性餵食給撐死了,跡部大爺送的正是時候。
  
  某女曾經說過:「我倒想養隻狗,不過……最後它們的下場都不是頂好。不是走丟了,就是被食物撐死了,或者是得了脂肪前幾天。」那時跡部大爺大手一揮,很華麗的說:「啊嗯,回東京後本大爺送你一隻很長壽的狗給你養,薩摩好了,有『微笑的天使』之稱,女孩子們都喜歡養的類型。」
  
  但是,在看到那池子裡幾條鯉魚的下場,跡部景吾不得不感慨某人的RP實在不行,若真是如自己以前說的送只薩摩給她,估計那只薩摩不過一個月又得給它辦葬禮了呢。
  
  所以,明智的跡部大爺送來了一對紅耳斑點極似巴西彩龜的烏龜。
  
  於是,清水宅的成員除了固定住戶淡心少女和流動過戶冰帝一干少年,再添上了兩隻小烏龜。
  
  某天,冰帝網球部幾個有閒有錢的少爺們湊到清水宅看烏龜,慈郎蹲在小池塘邊,很不高興的拿木枝戳弄著兩隻往上爬的烏龜,讓它們翻了又摔、摔了又翻。這只仍是對自家少女與跡部大爺的事看不開。
  
  向日岳人湊著腦袋細看了會兒,說:「聽說在中國烏龜又稱王八,中國的皇帝身上有王八之氣說法,如此說來,烏龜真是一種很補的食物,怨不得中藥裡總是拿烏龜作藥。真想嘗嘗看是什麼味道啊~~~」
  活潑的紅髮少年說著,難得的深沉了下,那眼神那模樣那架式,大有要等烏龜養大了,要將之煎炒煮炸焐燉蒸,地地道道的吃一回王八湯。
  
  淡心囧然,決定以後看好點這兩隻小烏龜,免得被貪吃的小貓給叨走了。
  
  「岳人,太不華麗了!」跡部景吾黑線,難道這只從來沒有吃飽過?
  
  向來唯恐天下不亂的寂寞人士忍足侑士扶扶平光眼睛,很純良的說,「難得跡部會送女孩子動物,常聽人說,男人送女生動物,一般是被烙上愛情的烙印,那只動物便是他們感情的見證,若是那只動物不幸遜世了,便是他們緣滅情散之時……啊啦,這是很多書上說的,不知道是不是這個理?」
  
  「哦,原來如此!」眾人點頭,基本上是相信的。畢竟忍足侑士這丫就是一表理不一的狼,專愛看那些少女類型的純色小說電影,比個女生還細膩,可謂算得上專家了,眾人信服之。
  
  坐正門前木質地板上喝茶中的少女少年齊齊僵硬了,頭頂上的風鈴被風吹的叮噹響,更顯得少年少女們間沉默的安靜詭異。
  
  慈郎雙眼放光,「是咩是咩?小烏龜死了,感情也會走到盡頭,就可以開始第二春了咩?」
  
  錯誤的認知,讓某只綿羊從此來到清水宅第一件要做的事情就是跑到院子裡瞧瞧小烏龜死了沒,風雨無阻。
  
  「其實烏龜很好養,也很長壽的呢……」好心腸的鳳長太郎吶吶的說。
  
  向日岳人好心的對坐在純木質走廊的地板上坐著喝茶的男女主角建議:「吶,淡心,你這回可要好好照顧好跡部這給你的禮物喲,別再將它們撐死了,我們部長的戀愛可是要靠它們了啊!」
  
  眾人黑線。
  
  …………
  
    
  三月下旬,日本初中畢業生舉行畢業典禮,三月末,開始放春假。
  
  時間即將要邁進他們的高中,一些王子們畢業了。
  
  正是櫻花爛漫的時節,漫天櫻花飛雪,詩一般青春的校園,驪歌唱響,離愁別緒生,感情細膩豐富的少女們紅了眼眶,結束了他們三年的國中生涯。
  
  漫天櫻花絮絮而下,走在櫻花道上的兩名少年無視週遭的行人,踩著優雅閒適的步子走向學生會。
  
  「啊啦,時間過得真快呢!」
  
  性感醇厚的關西腔漫不經心的響起,忍足侑士一手插在褲袋裡,一手輕輕撫著手中捲成筒狀的畢業證書,上面結著紅角繩子。忍足侑士極有情調的感慨了一番後,看向身旁的華麗生物,「吶吶,景吾,很高興吧!淡心很快就會來冰帝了呢!」
  
  雖然不是很在意,但在成長的道路上上,戀愛中的人們大抵都是希望能和心愛的那個他/她一起慢慢成長,走過最繁華燦爛的青春歲月。執子之手,與子偕老,永遠是一件讓人渴望的最浪漫的事情。
  
  文藝派的忍足少年此刻無限的憧憬。
  
  跡部景吾揚起線條優美的紅唇,一笑置之。用不著對這只八卦黨的主席透露什麼。
  
  偌大的校園裡人跡漸漸稀少,畢業典禮的傷感過後,不少學生早就攜著朋友一起離開去慶祝畢業了。兩位暫時還要走一趟學生會公辦室的少年漫步校園中,任落櫻扶頰。
  
  忍足侑士偏首看了眼身邊華麗的大爺依舊整齊如一的校服,無一絲褶皺,感概其果然是從華麗星而來的華麗生物同時,調侃道:「啊咧,景吾,你衣服上的扣子一個都沒少呢?怎地,美麗的少女們是沒有那個膽子敢來向你索要紐扣,還是……」說著,掩唇竊笑。
  
  跡部大爺橫睥睨去一眼,優美迤邐的聲線囂張恣意,「想要本大爺的扣子,那些母貓還不夠格!」
  
  「是是是~只有淡心才有這個資格嘛~」忍足侑士噓他,滿臉邪痞的笑意。
  
  日本還有一種風俗,就是畢業典禮那天,女生如果可以要得到男生的第二個扣子,表示對方的意中人正是你。對男生來說詰襟制服的第二顆紐扣乃是一種定情之物。第一顆紐扣留給自己或同性知己,第三顆紐扣是給朋友,第四個顆紐扣給家人,第五顆紐扣給其它交情較淺的人。倘若女生得到第五顆紐扣,就表示該女已三振出局了。第二顆紐扣是送給情侶的最好的禮物,第二顆紐扣,在心的上方,是送給心之所繫的人,也就是送給最喜歡的人。因為第二顆紐扣偏於心臟位置,所以第二顆紐扣相對的來說是代表心!
  
  一個早上下來,忍足侑士的校服上早就少了幾顆扣子,校服外套鬆鬆垮垮的披在肩上,別有一番性感慵懶的味道。
  
  聞言,跡部景吾一臉「你是白癡」的表情,「你又不是不知道淡心對這種小家子氣的東西不在意。啊嗯,估計若是本大爺送她紐扣,她還會問你要做什麼呢。」
  
  「說不定還會親自找出針線幫你將扣子縫上哩!」忍足侑士很不優雅的噴笑,「有時候真懷疑她是從哪個星球來的無知生物,女孩子該在意的東西她一點反應也沒有,常識缺乏得緊!」
  
  說是這麼說,但忍足侑士是挺看好清水淡心的,單從性子屬性而言,忍足侑士覺得這一對挺相配的。性子那麼淡的一個女孩,凡事無法上心的輕淺淡薄,也只有超級自戀的跡部大爺有這個信心能耐守著她,而也只有清水淡心這樣溫吞淡斂的性子才能容忍這位大爺的霸道囂張,真是一絕配啊。
  
  兩人正說笑著,突然幾名低年級的學妹匆匆忙忙的跑過來,冒冒然攔了兩人的去路。
  
  「跡部學長、忍足學長,請你們等一等!」
  
  跡部景吾不耐煩的停住腳步,忍足侑士露出優雅迷人的笑容。
  
  「啊啦,幾位學妹有事情麼?」
  
  少女們盯著跡部景吾衣服上完好的紐扣,嘴巴掀了掀,最終不敢對這名冰帝最傳奇存在的少年動什麼念頭,轉向忍足侑士露出小鹿一樣的眼神。
  
  「忍足前輩,能不能將您的扣子送給我們?」
  
  忍足侑士攤攤手,一臉真誠的無奈,「小姐們,真是對不起了,你們來得太遲了,扣子已經沒有了。」
  
  「啊?怎麼會這樣?第二顆扣子也沒有了麼?難道,忍足學長有喜歡的人了……」
  
  少女們很不淑女的驚叫連連,換得忍足狼遺憾的搖首:自己的第二顆扣子怎麼可能輕易隨便送出去呢,當然是先一步收好了。
  
  其中一個小學妹泫然欲泣,絞著衣擺傷心的說:「跡部前輩,忍足前輩,拜託你們不要畢業啦!不然我們以後只能去高中部才能見到幾位前輩了……」
  
  「……」優雅的關西狼終於囧了。
  
  跡部大爺撫著淚痣,驕傲的抬起下頜:「啊嗯,別說這種不華麗的話!」
  

  第五十章

  兩隻小烏龜爬啊爬的,在圓形的玻璃缸裡堆砌的假山假石上努力翻山越嶺,活活潑潑的精神抖擻,贏得了飼主滿意的點頭。
  
  希望這兩只能活久一點啦,若再被自己養死了,可就要坐實了「動物殺手」的臭名,到時冰帝那群少年非笑掉牙不可,相信某位大爺的臉色也絕對會很「精彩」的。
  
  另一邊,忍足侑士拈起一枚黑子落放在棋盤上,見對面的少女沉凝著眉宇認真思索著對策,笑了笑很有耐心的等候,轉首撇了眼佔據在書桌前對著手提電腦敲鍵盤的跡部大爺,又看看趴在書桌上丟開子書本去逗烏龜的某只,隨意說道:「淡心,這兩隻小烏龜有取名字了麼?」
  
  淡心將玻璃缸裡一隻在翻越假山時不慎摔得四腳朝天的烏龜翻轉過身,遲疑的說道:「為什麼一定要取名字呢?」
  
  忍足侑士失笑,擺出一副大眾情人溫柔多情的嘴臉:「你們女孩子一向多愁善感、敏感細膩,不是最喜歡為自己的寵物取個可愛的名字麼?」
  
  聞言,跡部大爺抬首眼神犀利的橫了這男性荷爾蒙不要錢的亂飆的關西狼一眼,以示警告。
  
  淡心輕咳了聲,瞅瞅書桌不遠處的一張搖椅上睡得正香甜的羊,笑瞇瞇的說道:「其實慈郎早就為它們取好名字了,就叫——小景和小吾~」
  
  聞言,除了正在認真對奕的芥川志唯小姑娘,在場的其他人皆忍不住咳嗽了。
  
  跡部景吾挺直背脊,修俊的眉頭不華麗的皺起,滿臉黑線,不容質疑的說:「啊嗯,給本大爺重新取一個!」
  
  「其實,我覺得很好聽哎!」某只紅髮小孩子不知死活的嘟嚷著,遭到了某位氣場凌人的大爺一瞥,不由得縮縮腦袋,湊到可靠的搭檔忍足侑士身後。
  
  淡心撓撓頭,很誠懇的說:「我也覺得很好哎!唔,畢竟它們是跡部送給我的回禮,是第一份禮物哦,是要好好珍惜它呢……」
  
  聞言,眾人目光如炬的看著某位大爺面色稍霽,大男人主義輕易被心愛的女孩滿足了,卻又要裝模作樣的擺出傲嬌的表情,一臉施恩的模樣。
  
  「好吧,雖然不怎麼華麗,但本大爺就大方的原諒慈郎國文不好不會取名字以至於亂套別人的名字好了!啊嗯!」
  
  芥川志唯終於想出對策,落下一子,接著說道:「哥哥確實沒有取名字的天賦,所以才會亂拿別人的名字套上去的!與其亂七八糟的亂套名字,還不如直接叫它們烏龜一號和二號好了!跡部學長那麼華麗的名字,怎麼能被這樣亂破壞?太大材小用了!」芥川小姑娘一臉沉定,口吻理性。
  
  烏龜一號和二號?
  
  眾人囧囧有神,這名字更是取巧得令人髮指。可是看小姑娘一副認真的模樣,知道她不是說謊,更不是吐糟,連被學妹捧高了的跡部大爺也沒有理由後駁。
  
  好吧,這位芥川家的小姑娘,總是那麼謙遜有禮、恪守本職、認真過了頭的學妹,只是維護學長,不算是腹黑,應該寬容待之。
  
  跡部景吾撫了撫眼角下華麗的淚痣,露出貫有的華麗張揚的笑容:「啊嗯,學妹說得是!」
  
  「本來就是如此哦,跡部學長的華麗是光芒萬丈、無人可匹的!」未了,很認真的點點頭。
  
  然後,跡部大爺露出了「你很有眼光」的滿意表情。
  
  忍足侑士看著這兩隻有趣的互動,撫撫額,無言。向日岳人躲在忍足侑士身後無聲大笑,然後滿臉通紅的朝學妹豎起大姆指。
  
  淡心憋住笑,繼續剛才的話題,「烏龜一號和二號太長了,還是換一個能朗朗上口的好。」
  
  「就叫小烏和小龜怎麼樣?」忍足侑士開玩笑的說,並不期望自己隨口一言能被人接受。
  
  「呵呵,很不錯啊!就叫小烏和小龜好了!」淡心滿意的點頭,這只也是沒有取名字的天賦。
  
  忍足侑士又囧了,顯然是自己低估了某只的接受能力。
  
  坐在忍足侑士對面的芥川志唯一臉「忍足學長你真不愧是花花公子、有誰能比您更能瞭解女人的」的認真表情,「忍足學長您真是厲害,取的名字比哥哥有創意多了,怨不得好多學姐學妹們對您念念不忘,即便您現在畢業了,她們也發誓將會永遠追隨您、擁護您呢。」
  
  想起前不久冰帝學園初等部三年級生畢業典禮上的情景,被迫觀賞了很多女孩子梨花帶雨、抱頭飲泣的情景,志唯小姑娘很肯定了這位忍足學長在冰帝女生中的影響力。
  
  忍足侑士撫額,實在不想接茬了。他可是知道這芥川家的小女兒認真過頭的個性,這絕對不是諷刺。
  
  向日岳人笑夠了,摸摸肚子,朝淡心說:「淡心,我餓了?」
  
  淡心放下手中的複習資料,慢半拍的看了看時間,「哎,原來已經傍晚了。」
  
  不算大的書房裡,因多了幾名客人的緣故,顯得比較擁擠,夕陽的餘輝自窗台而入,寸寸蠶食光陰,無論是對奕中的少年少女,還是埋首在電腦前看資料的少年,或是霸佔在搖椅上睡得香甜的橘發少年,皆如同一副著上亮麗光華的美景,令人不由看癡了,美好而溫馨。
  
  忍足侑士看著棋盤,很有風度的對對面的女生臣服認輸:「吶吶,志唯妹妹,你贏了!」
  
  芥川志唯微笑,揚起美麗的下頜,矜持的說道:「承讓了。想不到忍足學長的棋下得不錯呢!」
  
  「沒辦法,我家老爺子喜歡下棋,沒事總愛拉著別人廝殺幾局,久而久之,凡是忍足家的子孫多少都會一些了!」忍足侑士攤手,英俊的臉龐上笑容雅肆痞雅。
  
  「嗯,聽說忍足爺爺是個國棋高手呢。」
  
  芥川志唯一臉嚮往,忍足侑士笑笑,見認真的學妹難得露出如此少女的神色,狼的性情又開始氾濫成災,不失時機的說:「啊咧,那改天老爺子想下棋又找不到人了,我便推薦學妹你去陪他老人家好了!」
  
  「嗯,一定會奉陪的!」芥川志唯抿抿唇,很認真的說。
  
  「……」
  
  在場的眾人黑線的看著這兩隻,雖然一開始很意外忍足侑士竟會下棋,但一想起這只可是一隻不折不扣的多情狼,多才多藝才能勾引無數漂亮MM啊,遂不奇怪了。
  
  收好棋盤,芥川志唯瞅了瞅,說道:「好吧,該去做晚飯了。忍足前輩和向日前輩,冰箱裡的存糧不多了,今天就麻煩你們去超市采採購一些新鮮的食品,我會列出一張清單給你們。至於姐姐,後天就是入學考試了,誰都不准打擾她複習,麻煩跡部學長了!」
  
  「啊嗯!」跡部大爺點頭。
  
  想起清水宅裡大半消耗的存糧差不多都是進了他們幾個正在青春發育期中的少年的肚子,忍足侑士和向日岳人沒有議意的同意了,由著小女生給眾人分配工作。
  
  淡心看著年紀小小卻很可靠的小姑娘,感激起眾人為自己所做的事情。雖然只是個入學考試,但她沒想到會被小女生這麼看重,在接近臨考日子,便拖著自家哥哥一齊住進這兒幫忙照顧她的日常生活,甚至會一起陪讀,雖然說這也是保刈謙的意思,但淡心感激的同時還是覺得他們太嚴肅了。
  
  可是,這種感覺比上輩子的高考好多了,並不排斥。
  
  …………
  
    
  晚飯後,心滿意足的小紅帽和關西狼終於要告辭了。
  
  「啊啦,志唯的手藝真好!」摸著飽足的肚皮,向日岳人一臉滿足,不枉他在這兒消磨了幾天時光。
  
  其實他們也是很講意氣,放假這幾天都會來這兒……陪讀——是吧,雖然最後難免總會走題——跡部大爺拎來私人手提電腦霸佔半個書桌查資料,處理跡部集團指給他的實習任務,算是慢慢接手熟悉家族事業了;綿羊不負重望的捧著書不到十分鐘便會睡死,雷打不動;向日岳人數著手指頭等著吃喝,忍足侑士不吝嗇的散播紳士風度,志唯小姑娘每天親自動手一天三餐給淡心補充營養膳食——至少他們的初衷確實是如此。
  
  臨走的時候,忍足侑士和向日岳人分別贈送給了淡心一件特地從寺廟求來的學業成就御守,預祝她考試成功,他們會在冰帝等她云云。
  
  淡心收下那兩個日本流行的護身符,不由得失笑,沒想到這群少年很信任這種東西呢。想起了前幾天,手塚彩菜來拜訪,也送給了她一個一模一樣的御守。
  
  「吶,淡心,這是阿姨特地讓國光去寺裡為你求的護身符,考試的時候帶著,一定能保佑你學業順利哦!」手塚彩菜來串門子時,再度不厭其煩的問:「淡心真的不決定考青學了麼?若你在青學讀書,我家國光可以照顧你一二呢。」
  
  熱心的手塚家太太很熱心的向淡心推薦自家優秀的兒子,雖然從來沒有要為這兩名年輕人牽線的意思,但不妨礙她對淡心的好意。
  
  她可不敢勞煩青學大名鼎鼎的手塚國光照顧哎。接在手中的御守怎麼著都讓她覺得燙手呢——這可是手塚國光親自去求的喲,除了手塚夫人親自出碼請求手塚國光做這種事,相信再也不會有人有這等榮興了吧?
  
  老實說,來這個世界這麼久,雖然和手塚家的夫人混得快成了忘年交,但淡心還沒有機會與手塚國光見面認識呢,大伙都忙,透過手塚彩菜,他們是只聞其人不見本人的。
  
  「彩菜阿姨,不勞煩手塚君了,我家小舅舅和弟弟妹妹都在冰帝讀書,他們既然希望我去哪兒,便也去罷,冰帝並不差啊!」
  
  何止不差,那可是個金光條條的貴族學校哦,標誌性的東西可多了。
  
  手塚彩菜遺憾不已,「那好吧!過幾天有社區有一個茶會,等你考試完,阿姨再來找你一起去參加!」
  
  「好啊。」
  
  很能和一些家庭主婦混得來的清水少女怡然應道。
  
  …………
  
    
  考試前的一天,複習告一段落後,志唯端來一盤淡心愛吃的橘子放到桌面上,按照風俗習慣,再摸出一個寫著「學業成就」的御守遞給淡心。
  
  「姐姐,這是我今早和哥哥一起去神社求的護身符,明天考試加油!」
  
  「謝謝志唯!」
  
  難得清醒的綿羊滾了過來,安慰著說:「啊啦,淡心,考不好也不要緊,小舅舅會給你開後門的!」
  
  這只是在慫恿少女偷懶鬆懈麼?
  
  於是,在淡心苦笑中,跡部大爺和芥川志唯一臉不贊同的表情。
  
  「啊嗯,本大爺相信淡心在經過本大爺的指導後,應該能拿個全優進冰帝學園!」大爺他從來不會懷疑自己的本領,反而開始質疑起他們冰帝學園的老師素質起來,在大爺他看來,太不華麗了。
  
  不過說走後門嘛,憑岡山百年書鄉世家保刈家在冰帝學園所佔的股份,保刈家的下任家主保刈謙要走個後門確實沒問題。只是……跡部大爺對保刈謙老師的良好印象再次下滑了幾個百分點。
  
  芥川志唯一臉贊同:「跡部學長說得對,姐姐這麼努力,怎麼會要走後門?哥哥你實在是太鬆懈了!」
  
  慈郎滿臉委屈,理直所壯的說:「這是小舅舅說的,又不是我咩……還有,志唯你不要學立海大的真田說話啦,很驚悚咩。」
  
  「那個,我會努力的,我的IQ還不至於這麼低吧!」淡心歎氣再歎氣,竟不知道自家那愛操心的舅舅連後門都為她準備好了,這是一種盲目的瞎操心吧。
  
  「姐姐,我相信你!絕對能憑自己的能力進入冰帝學園!」芥川志唯握緊拳頭揮了揮給淡心打氣,堅決社絕「走後門」的陋習。冰帝雖然是貴族化濃厚的學校,但也講究強者至上,只要你足夠的優秀,即便是平民也能得到該有的尊重。
  
  談話告一段落,綿羊滿心不高興的趴在沙發上睡著了,淡心心滿意足的給勞苦功高的跡部大爺和志唯小姑娘剝橘子,這段時間多虧了志唯的照顧和跡部大爺親自為她補習功課。
  
  芥川志唯看到桌上好幾個學業成就御寧,翻了翻,突然盯住一旁的跡部大爺。正在喝茶休息的跡部景吾被小女生沉凝的目光掃射,很是鎮定華麗的挑了挑眉。
  
  「啊嗯,芥川學妹,有事?」
  
  「跡部學長……你好像沒有送給姐姐符身符呢。」芥川志唯慢吞吞的說。
  
  淡心很茫然,這很重要麼?小女生彷彿知道她的想法似的,很認真的朝她點點頭。這麼多朋友都親自去求了護手符送給少女,身為人家男朋友,怎麼能不給點表示呢?這不是比朋友還不如?
  
  淡心對日本的某些風俗不甚瞭解,見志唯堅持,於是也瞅向華麗的大爺。
  
  被學妹直白又理所當然的質疑著,跡部大爺幾不可察的僵硬了下,然後輸人不輸陣的擺出一副更華麗的姿態,沉磁優美的聲音為自己辯護。
  
  「啊嗯,不急。」
  
  兩名少女直勾勾的瞅著佯裝華麗淡定實則不知道粉嫩嫩的櫻花色早已染上耳根子的少年,對視一眼,皆從彼此眼中發現瞭然。
  
  咳,好吧,她們知道了,華麗囂張的跡部大爺向來是相信實力至上,相比於浪漫過頭的忍足狼,不失赤子之心的跡部大爺更自信於自己的給淡心輔導複習時得出的結論,也是相信少女的能力的,並不需要錦上添花了。可是,當身邊的朋友興致勃勃的做出表示時,被連翻關心送禮的對象還是自家女朋友,面子裡子都過不去了。
  
  這可以理解為跡部景吾這一生中考慮最不周全華麗的一次了。
  
  …………
  
    
  夜幕降臨,華燈初上。
  
  清水宅門外,跡部家的豪華私家車已在門外等候多時。淡心將少年送到門外,說了會兒話後,就見跡部家的司機將一個紅色錦綢小巧的盒了送到跡部景吾手中,然後退回車旁候著自家少爺。
  
  跡部景吾慢條斯理的打開錦盒,修長白晰的手指勾出一條純銀質的女式項鏈,款式素雅纖細,上面鑲嵌著一枚勾玉形狀的深色玉玦,銀的純粹與玉的淡雅柔和、細膩及溫潤的色彩相成,有畫龍點睛的效果,恰到好處。
  
  「聽說這枚玉玦是中國某個皇陵出土的溫玉,中國人喜以玉作為護身符、用以保平安及驅魔辟邪,並且在這之前,有得道高僧親自將它施過法,能保人一生平安順遂,消災除厄……」零零總總的解釋著,解開鎖扣,少年親自將項鏈為沉默的少女帶上,點點頭,唇角勾起絢爛華麗的笑容,「啊嗯,很適合你呢!明天加油吧,本大爺相信你。」
  
  淡心愣愣的看著少年狀似漫不經心其實認真的神色,勾玉形狀的玉玦剛好伏貼在鎖骨下方,溫溫涼涼的玉器與肌膚熨貼著,感覺很舒服,心窩裡緩緩竄上一股熱流,遍佈四肢百骸,全身顫動不已。
  
  俯首在女孩額上輕輕的烙下一吻,少年優美的嗓音帶著滿足,「淡心,本大爺在冰帝等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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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一章

  其實嘛,於淡心而言,要悲催的重回高中再就業,冰帝和青學於她都是沒所謂的,原本說要考青學是因為清水淡心原本就是青學的學生,不用麻煩的更換學校。
  
  只是,在眾人理所當然的為她挑選中,冰帝似乎是眾望所歸了。保刈謙和芥川家的三兄妹一徑的認為淡心應當來冰帝,芥川慈允是從冰帝畢業的學生,芥川慈郎和芥川志唯現在都是冰帝的學生,自家小舅舅又是冰帝的老師,還有什麼比這更好的選擇?
  
  至於處於青春期中的跡部少年,更是理所當然的決定了某只的去處。
  
  「除了冰帝,還有哪所學校比它更華麗麼?啊嗯!」少年微挑起好看的修眉,囂張得不可一世。
  
  單就華麗來說,確實沒有哪所學校比得上冰帝所彰顯的貴族式的華麗與驕傲。
  
  所以,還挑什麼?
  
  …………
  
  四月初,櫻花爛漫,花事荼蘼,迎著漫天的粉櫻飛舞,迎來了新的開學日。
  
  「找到了,一年F組……」
  
  走在冰帝校園植滿了櫻花的長道上,淡心翻著新生手冊,很快找到了自己所在的班級。合上新生手冊,正想問身畔的少年,卻見橘發少年可愛帥氣的五官皺成了包子,一臉的不高興。
  
  「慈郎,怎麼了?」淡心奇怪的問,今早出門,芥川志唯一大早就拖著睡眼朦朧的綿羊來清水宅接她一起去學校了——這是保刈謙吩咐,讓這對兄妹在學校多照顧她,雖然淡心覺得沒必要,但不好駁了某位舅舅的關心——來的路上還見這隻羊與自家妹妹有說有笑,怎麼一下子就不高興了?
  
  慈郎扁扁嘴,「我在一年A組,小景、岳人、瀧都在,就是沒有淡心咩……」
  
  這只從春假起就強烈盼望以後能和淡心一起,在同一所學校所一個班級讀書學習,當現實的安排落空,使得芥川少年無限怨懟,就差沒蹲到櫻花樹下種蘑菇了。
  
  「呃……」
  
  淡心無語。她本人倒覺得沒什麼啊,在不在同一個班級並不影響什麼,何必那麼介意哩?原來跡部在一年A組啊……沉吟著,卻見少年實在是不開心,只得安撫道:「啊啦,不要緊啊,反正只是隔了幾個教室,一年A組與F組其實也很近的。不然的話,放學後我們還可以找志唯一起回家嘛……」
  
  邊不著譜兒的說著安慰的話,淡心再瀏覽了遍新生手冊上的名字,很驚訝的發現一年F組裡竟然有個熟識的名字——忍足侑士。
  
  當慈郎翻看到一年F組裡的學生名字中出現的「忍足侑士」,於是,芥川慈郎怨念的對像成了在他眼裡無限好運的關西狼。
  
  淡心撫了撫額,知道慈郎很單純,對家人黏膩得緊,特別是她和志唯,都是綿羊愛黏的對像,失望自不在話下,可憐了無辜的忍足侑士,在開學之初就因學校的隨機分班而莫名成了這隻羊怨懟的對像。
  
  正在路上慢悠悠而來的忍足侑士莫名打了個寒顫,在春日四時花開的暖暖天氣中,不由不寒而慄。
  
  「好吧!」芥川慈郎很快又振作起來,瞅著穿著冰帝女生校服的少女,心道若小舅舅看到淡心這樣的打扮不知道有多開心,「吶吶,以後放學後淡心和志唯要等我一起回家哦!」
  
  「嗨,嗨~」
  
  正說著,不遠處傳來了一陣此起彼伏的驚叫聲,宛若懷春少女的鶯嘀婉轉(不是宛若,就是!),極目望去,重重疊疊的人流皆以女性居多圍的校園門口,有阻礙交通之虞。仔細一聽,少女們的驚呼聲不外乎「跡部Sama真帥啊~~~」之類的。
  
  一年之中只有開學這天難得提前來報道的芥川慈郎睇去一眼,嘟噥了聲:「原來是小景來了……」
  
  這是冰帝的特產之一,女王初臨,狼煙四起。
  
  從來沒見過此等盛狀的淡心正要踮腳觀看,卻被不高興的綿羊一把拉走了,只得無奈又好笑的一路哄了過去。
  
  …………
  
    
  和綿羊分別後,淡心找到一年F組的教室,站在教室門口,斂了斂神,方從容走進去。
  
  因為來得早,教室裡只有幾個人零零散散的挑了個自己喜歡的位置坐著,大抵是互不認識,教室裡很安靜,沒有說話的聲音。看到有人走進來,他們會第一時間望過去,然後禮貌性的露出個客氣疏離的微笑,年輕稚嫩的面容多了抹好奇與靦腆。
  
  淡心抿唇微笑,挑了個靠窗的位置坐下,吹著徐徐的春風,聞著渲染了櫻花氣息的清新空氣,細細體驗再一次重為高中的生涯。
  
  這樣的地方、這樣的人,皆讓她有種恍惚的迷茫感。曾經的青春歲月,已經遙遙無期,悠遠綿延的心情難以訴說,卻在猛然回神時,環顧週遭洋溢著青春活力的陌生臉孔時,不由會心一笑。
  
  「清水……淡心?」
  
  回神,淡心直覺抬首,看到前面的位置上在她發呆感慨時已有人落坐,那人此時半側著身,歪著腦袋看她,一張平凡清秀的娃娃臉蛋,濃重的黑髮齊肩披散,面部的表情有些僵硬,彷彿定格在一處似的,渾身像沉浸在一股沉悶的黑霧裡,給人一種古怪的感覺。然而忽略這些不計,那雙直勾勾盯人的眼睛,卻是美麗的金玉色,與僵硬陰沉的五官氣質極不相襯,像陽光般明媚,似乎只要盯著她的眼睛,會讓人覺得陽光真溫暖。
  
  「小翎!」
  
  淡心脫口而出,只須一眼,自是憶起這名女生。初來乍到這個神奇的世界時,熱心英俊的忍足憂一醫生見她一個人住在醫院孤單,便說要為她介紹一個「可愛可憐」的同齡女生與她作伴。
  
  她叫霧司翎,雖然只短短相交了十幾天,出院後很少有聯繫,甚至在她去了澳洲後到現在根本沒有聯繫過,但奇怪的是淡心依然記得她。沒想到兜了個圈,她們竟然會在冰帝成了同班同學。
  
  世界可真小,不是麼?
  
  兩人認出對方,沉默片刻,不約而同笑了。可以看出霧司翎因為淡心認出她而鬆了一口氣,漸漸放鬆了身體表情,娃娃臉柔和起來。
  
  「啊啦,小翎,你朋友?」
  
  坐在隔壁桌的一個樣貌不俗的女生好奇的看她們,然後饒有風趣的湊過來,輕盈的落座在淡心身邊的空位子上,好奇的打量淡心。
  
  淡心回以她友好的微笑。
  
  「嗯,去年認識的,她叫清水淡心。」霧司翎為兩人介紹,「淡心,她叫淺葉花白。」
  
  「嘿,你好,清水桑,很高興認識你吶~」淺葉花白愉快的說,打量淡心,「唔,突然覺得你很特別哩,進來這麼久,我們竟然沒有發現你,為什麼呢?」這麼路人甲氣息的少女,比之她的好朋友霧司翎的平凡,更有過之無不及,似乎是在什麼地方見過呢?
  
  淡心笑而不語,挺明白自己不知為什麼總是會不由遭人遺忘不記的境遇了。見身邊的少女支著腦袋苦苦思索,她也不打擾,反而饒有風趣的打量霧司翎打玩在手中的一副撲克牌。
  
  「不是撲克牌,是塔羅牌哦!」霧司翎輕輕的說。
  
  淡心挑眉,看了看,淡淡的笑了。
  
  看著她輕淺細緻的微笑,淺葉花白突然一擊掌,驚喜的說道:「啊哈,我記起來了,我確實見過你呢。新年前,你去伊和沙屋買蛋糕,後來將焦糖栗子蛋糕送給了一個男生,呵呵,你那時說你剛從澳洲搭飛機回來,忘記了北半球現在是冬季,讓你很沒防備呢。」
  
  經她這麼一說,淡心也記起那是聖誕過後了,自己確實是剛從澳洲回來,在車站附近的蛋糕店買蛋糕,那位年輕可愛的店員小姐還體貼的送給自己一杯熱奶茶暖身,後來因為愛吃的綿羊經常光顧那家蛋糕店,淡心才知道那兒是有名的糕點世家伊和沙屋。
  
  「你是伊和沙屋的小姐麼?我家人都很喜歡那裡的糕點類呢。」特別是自家小舅母觀月凌和慈郎,對伊和沙屋的蛋糕簡直是情有獨鍾。
  
  「不是啦,那是我阿姨家的,我只是偶爾去幫個忙,打打零工賺些零用錢罷了。」淺葉花白聳聳肩,對淡心笑道:「你以前是冰帝的學生麼?我國中時是在聖魯道夫讀書,決定轉學來冰帝時實在是好緊張呢,幸虧這兒有小翎,不然都不知道怎麼辦才好。」
  
  「不是,我國中時是青學的。」
  
  …………
  
    
  當忍足侑士踩著優雅的步劃,在教室裡眾位少女殷殷期盼的目光中走進一年F組時,三個女生已相談甚歡了。
  
  忍足侑士愣了那麼下下,掩在無框眼鏡下的桃花眼環視週遭,然後終於發現靠窗位置中的少女,依舊是輕輕淺淺的微笑,傾聽身畔的人說話,偶爾附和上幾句,不張揚不內斂。窗處落櫻繽紛,清淺淡薄的少女是不起眼的虛無,幾乎沉埋在燦爛的花事與身畔美麗的女生間。
  
  竟然是同班呢。
  
  忍足侑士微笑,一心二用的揣測起當跡部景吾和芥川慈郎知道這個結果時的反應,嗯,似乎會很有趣哩。
  
  忍足侑士優雅的扶了扶眼鏡,不著痕跡的打量圍繞在淡心身邊的兩名少女,很快得出結論。那可謂是兩個極致的女生,一開朗一陰沉,一平凡一漂亮,看她們的樣子,應該是與清水淡心認識的吧。
  
  在忍足侑士出現時,原本因為人漸漸多起來而顯得熱鬧些許的教室又沉寂了下來,少女們談笑的聲音明顯降低了幾個百分點,不覺擺出最淑女的坐姿,笑容輕柔,輕聲曼語,連空氣也為之輕軟。
  
  淡心抬首凝望,在發現惹起這一連串反應的根源後,不覺輕笑。
  
  忍足侑士回以淡心一個魅惑力十足的微笑,點點頭算是打招呼,然後看了看,走到靠後的一個空座上坐下,與隔壁座上一名明顯認識的美麗女生打了個招呼攀談起來。
  
  …………
  
    
  淡心收回視線,卻見霧司翎百無聊賴的玩著手中的塔羅牌,淺葉花白緊緊的盯著自己。
  
  「怎麼了?」
  
  「清水桑,你……你認識忍足侑士,是麼?」
  
  略顯緊張的聲音不若剛才的輕快迷人,美麗的少女微傾身,雙瞳緊緊盯著自己,似乎在努力壓仰著什麼,緊張得快要窒息的模樣。
  
  淡心了悟,知道這也許又是一個王子崇拜者,再看看漠然置之的霧司翎,微笑點頭。
  
  「嗯,算是認識。」淡心含蓄的說。
  
  淡心不知道他們現在算不算得上是朋友,冰帝的這群少年驕傲張揚,他們的友誼彌足珍貴,不是輕易能得。她和慈郎的相見,與跡部景吾相遇,與冰帝的少年們相識,似乎也只是平平凡凡的人生一種安排,並不是他們接受她,而是經過一段時間的相處磨合,才由得陌生人漸漸成為那個圈子中一名存在,很多事,就是要如此的安排,沒有刻意討好。
  
  只是,這個答案還是令女孩雙眸晶亮無比。
  
  霧司翎把玩著手裡的塔羅牌,長長的睫宇微瞼,掩覆住那雙比陽光還明媚的金色瞳仁。
  
  …………
  
    
  中午,下課鈴聲響起時,向來是行動派的淺葉少女已經迫不急等著拎起飯盒,推搡著淡心與霧司翎離開教室。
  
  沒辦法,因為終於要來冰帝讀書,就要與「他」相遇相識了,淺葉少女一連興奮了好幾天,今早一大早就去隔壁鄰居家吵醒了霧司翎,一起早早來學校,早餐也沒吃。
  
  聽聞霧司翎慢悠悠的解釋,淺葉花白少女俏臉發紅,惡狠狠的瞪著漏她底的朋友,淡心抿著唇輕笑。
  
  教室裡行動不夠快的關西狼忍足侑士望著少女們離開的背影,不由得失笑。
  
  好了,可以想像,今天中午的午餐,會有多少個人食不下嚥了。
  
  騰真雪月慢吞吞的收拾東西,美麗的臉上露出了此許詫異與有趣的笑容,「怎麼,你看上她們中的哪個美麗的女生了?或者又是女朋友?」猜測的口吻玩笑性的問著,騰真雪月敏銳的注意到早上那一幕,冰帝網球部的最受歡迎的正選之一的忍足侑士竟會朝某個人頷首微笑,想是認識的。
  
  「啊喏,不是女朋友呢!」忍足侑士極有紳士風度的回答女士的問題,絲毫沒有將她的試探放在心上,「嗯,若要明確說的話,也可以說是朋友了吧!不過,淺葉桑倒是個活潑漂亮的女孩子,她的腿形很漂亮。」
  
  聞言,騰真雪月撫撫額,覺得這個世界真猥瑣。這隻狼沒救了!
  
  正說著,一年F組的教室門口出現一個探頭探腦的橘色腦袋。橘子頭朝教室四處張望,絲毫不理會教室裡一些認出他的女生直愣愣的盯視,在沒有找到人後,視線終於不高興的施捨在忍足侑士身上。
  
  忍足侑士撫直衣擺上的皺褶,笑容迷人,直接忽視綿羊難得惡意氾濫的目光,笑道:「啊啦,慈郎,你來晚一步了喲!」
  
  猶在計較忍足侑士「好運」中的綿羊扁扁嘴,然後瞪了眼笑臉不改的某隻狼,垂頭喪氣的離開了。
  
  真過份,淡心竟然不等他一起吃飯,明明早上說好的咩……虧他還想要比小景快一步將人搶走……
  
  騰真雪月沉默了會兒,若有所思的看向不急不緩的忍足侑士,「芥川君找誰?」
  
  忍足侑士站起身,隨手放好椅子,笑容優雅迷人,「清水淡心,她是芥川慈郎的表姐。」頓了頓,忍足侑士繼續說道:「也是跡部景吾認定的人哦。」
  
  說著,不理會少女徒然僵硬的臉色,逕自悠然離開。
  

  第五十二章

  冰帝學園某個漂亮的花園一角,三個女生隨意的坐在柔軟的草地上,分享著她們的午餐。週遭是開得極重的八重櫻環伺,漫天的粉白色,如夢似幻。
  
  霧司翎和淺葉兩人對淡心帶來的中式菜式很感興趣,分享著淡心的午餐同時,也大方的將她們的飯盒裡的日式食物與淡心分享。
  
  「原來清水桑你身體不好呀,怨不得臉色這麼蒼白,連血管都可以細緻得像要破裂開來似乎的……仔細看,你的皮膚真好,毛孔小得看不到,連一粒青春豆都沒有,你是怎麼保養的?」
  
  「呃……」
  
  淡心有些吃不消的感覺,少女散發著柔軟青春氣息的身體欺近,一張俏美的臉蛋快要貼在她身上四處掃射了,對她全身上上下下都很好奇的樣子。這種感覺實在是陌生,以前的朋友可對這種女性問題大多是不怎麼在意的,所以也不會像她這樣探討。
  
  「花白,我們正在吃飯啊,你能不能吃完再滿足自己旺盛的好奇心?」霧司翎沉默不下去,終於好心的開口為淡心解圍了。
  
  淺葉花白哦了聲,坐正身,轉移了話題,「這麼說來,清水桑和小翎是在忍足集團名下的醫院認識的嘍?聽水白說忍足醫院裡有個很英俊瀟灑的年輕醫生,是我們班上忍足君的小叔叔,水白很迷他呢!」淺葉花白一臉臆想無限。
  
  淺葉水白是淺葉花白的雙胞胎妹妹,和姐姐花白不同,她是一路從冰帝國中直升高中,進入冰帝學園高等部的一年A組,兩姐妹不在同一個班級。開學典禮上,這對雙胞胎姐妹花在冰帝學園引起了一陣躁動。
  
  「我記得是兩年前,水白闌尾炎要動手術,就是在忍足醫院治的,後來因為那個叫忍足憂一的醫生,水白硬是在醫院裡賴住了一個月不肯離開呢……」
  
  淺葉家妹妹的少女迷戀史在淺葉姐姐娓娓道來中,淡心算是開了眼界,霧司翎安靜沉默的進食,一臉漠然,不知聽進與否,並不發表意見。對開朗愛笑,又帶點大咧咧男孩子脾性的淺葉少女,實在讓人討厭不起來,半天的相處下來,彼此已能像平常的高中女生般打成了一團,結下純純的同窗友誼。
  
  淡心失笑,在淺葉花白一臉意有所指中,斟酌著說:「嗯,忍足哥哥確實是個很帥的男人,又有能力!」忍足憂一身為自己曾經的主治醫生,天天看著表裡不一的忍足醫生在面前逛,淡心還是產生不了類似迷戀的心情。
  
  若是忍足憂一聽到淡心這麼評價自己,估計會興奮得跑出一堆文藝腔的詠歎調吧,然後絕對可以在保刈謙面前炫耀幾個月而不息。
  
  「是吧,是吧!」淺葉花白很是相信自家妹妹挑剔的眼光,能讓淺葉水白迷戀的男人,定有他的不凡之處。「忍足家的人長相都很優呢,就像忍足君,怨不得冰帝裡那麼多女生迷戀他,為了不惜他加入後援團,甚至手段激烈得像火星來的BT一般。」
  
  在淺葉少女嘰嘰喳喳的話聲中,結束了她們的午餐。
  
  當收拾好垃圾丟進垃圾箱裡時,淡心後知後覺的憶起,今早某個時候,綿羊似乎有說中午要和她一起去吃午餐呢。想想,他說的時候自己在幹嘛?哦,那時志唯正同她傳達保刈謙給她的話,讓她下午放學去社會學的政治經濟教師辦公室找他,所以便沒有怎麼聽清楚慈郎要醒不醒時的嘟嚷了。
  
  好吧,忘記了是她自己的錯,回家後再好好同慈郎道歉好了。
  
  淡心邊想著邊跟著兩人走回教室。
  
  原本像抹黑色幽靈般走在最後的霧司翎若有所思頓足,偏首望向不遠處高大櫻花樹下佇立良久的一道頎長纖瘦的身影,徐徐的春風吹動那人茶色的碎發,氤氳的茶眸若隱若現。
  
  少女漠然的看著那有些固執凝望的少年,眼瞼微垂。
  
  少年沉默的凝望,爾後在發現金玉色眼眸的少女駐足後,終於轉身離開了。
  
  淡心回首,循著霧司翎的視線看去,只見到一個模糊的背影,不禁有些疑惑的看著突然停步的人。
  
  「小翎,怎麼了?」
  
  「唔……」霧司翎有些遲鈍的看著她,然後露出一個古怪的笑容,娃娃臉上的線條僵硬,給人感覺更陰沉了,淡心卻知道她本人並不如外表所表現的陰沉,所以很有耐心的等她回神。
  
  「淡心,你這幾天的運勢有些壞,要小心哦。」
  
  「……」淡心眨眨眼。
  
  淺葉花白一點就明,興致勃勃的湊過來問道:「又是塔羅牌告訴你的?」見淡心一臉莫名,解釋道:「小翎的塔羅牌占卜很厲害的喲,既然小翎這麼說了,證明確有其事,你要小心!」安慰完,又去纏霧司翎:「好小翎,你也幫我算算我這幾天的運勢怎麼樣,我能不能與『他』盡快認識成為朋友呢……」
  
  「……你的運勢也不太好,要接近他,很難,會被一些女生由此仇視,然後因一些誤會,他會討厭你的呢。」
  
  「騙人——」
  
  …………
  
    
  由於是開學第一天,社團還沒有選擇好,所以下午上完最後一節課學生就自由了。
  
  在淡心剛收拾好書包,和忍足侑士打了聲招呼要走人時,走到教室門口差點和衝進門的綿羊相撞上。
  
  淡心很驚訝難得的春日微醮時光,綿羊竟然可以精神抖擻的橫衝直撞而沒有窩在哪個地兒睡覺。殊不知這隻羊由於有了明確的目標準,竟然可以放棄睡眠時間趕著某位大爺來捉人前拐了某只就跑。
  
  「吶吶,淡心,我肚子餓了,我們去找小舅舅,讓他請客!聽岳人說,學校附近新開了一間咖啡店,那裡的提供的點心很不錯喲,我想去償償~」綿羊興奮的說著,根本不給淡心一絲一毫拒絕的機會,在一年F組眾目睽睽中,拉著淡心就跑。
  
  淡心匆忙回首,穿過長長的教室走廊,看到了剛從拐角處走出來的跡部景吾和他身後的樺地崇弘、向日岳人等人,只來得及騰出一隻手朝他們揮了揮作表示,就被綿羊拉著跑出教學樓了。
  
  跡部景吾瞇起漂亮的銀灰色雙眸,勉強擠出堪稱合格的華麗笑容。
  
  啊嗯,很好,總有一天大爺他絕對會讓某隻羊知道,打擾別人戀愛是要遭驢踢的啊!!
  
  「啊喏,我剛才還說慈郎跑那麼快做什麼呢?原來是要找淡心一起回家……真是的,明明說好放學後一起去吃蛋糕的,竟然不講義氣的先跑了,果然是有異性沒人性的傢伙……」向日岳人滿心不高興的碎碎念。
  
  瀧荻之介沉默的看著難得僵硬變臉的冰帝之王,剛才驚鴻一瞥,讓他認出了淡心的身份,面色有些不好。
  
  途經冰帝學園高等部與初等部相接連的一條長廊,便看到芥川志唯拎著書包安靜的等在那兒,見到自家兄長像被鬼追一樣的行徑,眉稍不禁皺緊。
  
  「哥哥,你跑那麼急做什麼?」說著,芥川志唯上前拉過跑得面色青白的淡心,遞過去一張濕巾紙給她擦汗,關心的問道:「姐姐,你沒事吧?」
  
  慈郎後知後覺的發現淡心的異樣,不禁嚇了一跳,手足無措:「淡、淡心,我不是故意的……」
  
  「……不要緊,休息會兒便好。」撫著劇烈疼痛的胸坎,淡心勉強安撫被嚇壞了的少年。雖然動過了手術,這具身體還是不宜做這些激烈的運動。
  
  休息了會兒,見兄妹倆仍是緊張的盯著自己,淡心輕吁了口氣,笑了笑活絡氣氛,「好了,我們去找小舅舅吧,順便讓他請我們吃晚飯。」
  慈郎又高興起來,拉著妹妹和淡心往保刈謙的辦公室走去,邊同妹妹解釋剛才自己不妥的舉止由來,「志唯,你不知道小景有多過份,淡心又不是他的,總是要和我搶,若我不快點,他一定會搶先一步將淡心帶走,那樣給別的女生看見,非給淡心惹麻煩不可……」
  
  兩名女性無耐的以視一眼,皆保持沉默,對這只依然看不開的綿羊,她們已經懶得勸說了。
  
  …………
  
    
  第二天來學校,淡心接收到班級裡大半女生不善的目光掃射,經熱心腸的關西狼提示,這些女生大多是以前從冰帝學園國中部直升的學生,和冰帝后援團有著千絲萬縷的關係,幸好網球部的幾個王子剛從國中部升高中,又是新學期,高中部的後援團勢力還不壯,所以對昨天的事情,眾女生還抱持著觀望態度。
  
  所以,相信就算淡心和這群冰帝王子交往過密,相信在這段時間內都是安全的。忍足侑士對此做出估評後,很樂意在一旁看戲,順便欣賞高等部漂亮的學姐們,然後不失時機的發展一場煙花般短暫浪漫的戀情。
  
  「Nani?芥川慈郎是清水桑你的表弟?!」
  
  淺葉花白高呼一聲,然後全班大半的人齊唰唰轉頭盯著淡心直看,爾後皆露出了「原來如此」的表情。
  
  霧司翎捂著臉,呻吟一聲:「花白,拜託,太假了!」活像母雞叫一樣的虛假做作。
  
  淺葉花白俏皮的吐吐舌頭,「人家就是心裡不舒服嘛!那些人憑什麼要給淡心臉色看?網球部的人要和誰做朋友是他們的自由,那些人憑什麼擺出一副苦大仇深的不善表情?以為她們自己是誰,有什麼權利干涉別人的事情?網球部的人又不是栓在她們手中的犧畜!」說到最後,真真是義憤填膺。
  
  不經意聽見此話的忍足侑士滿臉黑線,對這口無遮攔的姑娘另眼相待。
  
  見忍足侑士看過來,後知後覺的淺葉少女緊張的擺擺手,咧出尷尬的笑,「啊咧,忍足君,我可不是說你哈,那只是個比喻,哈哈,比喻罷了……」尷尬的笑容,比哭還難看。
  
  忍足侑士抽了抽嘴角,看著沉默的淡心和霧司翎,扶扶眼鏡,勉強釋出優雅迷人的微笑,「當然,我明白淺葉桑的意思!」
  
  等忍足侑士離開,悲催的淺葉少女淚奔倒在淡心的懷裡,「嗚嗚嗚,清水桑怎麼辦,忍足君一定討厭我了,還沒有開始,就要被討厭了麼……」
  
  淡心拍拍少女軟軟的淺棕色髮絲,安慰道:「放心吧,忍足君不是那麼小氣的人,他不會和女生計較的呢。」依淡心淺薄的認知,溫柔多情的關西狼估計從來不會對一個漂亮的女生生氣的,除非那人實在是可惡透頂。
  
  在淺葉少女的傷感中,下午最後一節是體育課。
  
  換上白色體育校服的忍足侑士走到淡心身邊,小聲的詢問道:「Ne,淡心,你的身體沒問題麼?」
  
  「什麼?」
  
  「若是身體負荷不住,可以去保健室休息,讓老師給你批免上體育課的假條,相信保刈老師也會這麼希望的。」
  
  忍足侑士說,想起昨晚臨睡前,綿羊破天荒的打來一通長達一個小時的電話跟他絮叨,囉囉嗦嗦的同他分析淡心的身體狀況,明確要求被幸運的與清水淡心分在同一個班級的他多照顧她之類的,念得自詡涵養不錯的忍足軍師差點沒暴走。
  
  總而言之,言而總之,芥川慈郎的意思是要忍足侑士當淡心的保父就是了。
  
  想到冰帝的軍師竟被朋友概以「保父」的名頭,想想都忍不住黑線。也只有那只過份的羊敢提出這種不合理的要求。
  
  「謝謝,應該沒問題的。」淡心淺淺的笑著,謝過他的好意。
  
  忍足侑士笑笑,沒有勉強。
  
  「啊喏,我覺得,你也太多心了吧?」一旁注意到他們的騰真雪月慢吞吞的說,打量站在淺葉花白身邊的蒼白少女,眼神複雜難測。
  
  忍足侑士攤攤手,「忠人之事嘍!」
  
  「今天的體育課,男生是單槓,女生是平衡木,大家準備好了麼?」體育老師吹著哨子分配任務,隨機點了個名額:「淺葉花白,示範一下給大家看。」
  
  「嗨!」淺葉花白從女生中走出來。
  
  淡心站在霧司翎身邊,目不轉睛的盯著淺葉花白輕盈踏上平衡木,身姿輕盈優美,準確圓滿的完成一系列動作。霧司翎回首看了看她,說道:「放心,很容易的。」
  
  「誒?」有些紊亂的心難以理解少女釋出的撫慰。
  
  示範動作後,開始一個一個跟著練習。這是很平常的體育課內容,難不倒這些女生,只有淡心暗暗苦了臉。她不是土生土長的日本人啊,根本沒站在平衡木上過。
  
  「清水淡心!」老師點名了。
  
  「嗨!」
  
  淡心慢吞吞的踱步出來,爬上平衡木。
  
  「清水桑,加油!」淺葉花白朝淡心眨眨眼。
  
  忍足侑士見輪到淡心了,不由關注了幾分,沒等淡心做完一系例動作,卻突然見坐在人群中的霧司翎猛然起身,在眾人還沒反應過來時,向淡心衝過去。然後在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中,險險的接住了腳下打滑失足摔下平衡木的少女,兩人滾作了一團。
  
  反應過來的體育老師馬上向前查看兩人的情形,只有淺葉花白傻傻的張大嘴,滿臉不可思議,「不會吧,小翎連這種事也可以分秒不差的算出來,簡直是神了……」
  
  如塔羅牌的告示,清水淡心的壞運勢,由此開始。
  
  …………
  
    
  下午剛放學,冰帝學園高等部一年A班的學生便見到他們熟悉的冰帝軍師忍足侑士穿著體育制服、蹙著眉來到門口,對教室裡的人喚道:「慈郎、景吾,淡心從平衡木上跌下來了。」
  
  正在和一名女生討論什麼的跡部景吾神色一變,微揚的唇角抿直,對那名女生低聲吩咐了些事後,站起身什麼也沒說離開了教室。
  
  「哎,哎,真的麼?!」向日岳人一臉驚訝,見搭檔點頭,心知他絕對不會拿這種事開玩笑,忙推醒趴在桌上睡得昏天暗地的羊。「慈郎,醒醒,淡心出事了。」
  
  「什麼?!」闔睡蟲迅速離去,綿羊炸了毛,「發生了什麼事情了,誰受傷了?!」
  
  被某大爺撇下的忍足侑士扶扶眼鏡,好心的對搞不清楚狀況的綿羊複述一遍:「是淡心從平衡木上跌下來了。」
  
  於是,綿羊也跑了,向日岳人拉著搭檔跟去湊熱鬧,順便關心一下。
  
  一年A組直到很久仍是保持著跡部大爺離去時的安靜無聲,只有瀧荻之介巋然不動的坐在教室裡,面色難看。
  
  第五十三章

  「骨頭沒有折斷,不過為了安全起見,最好到醫院檢查一遍!」
  
  「嗨,謝謝忍足老師!」
  
  穿著白袍的美艷女醫生寫好病例報告,抬首朝少女露出性感慵懶的迷人微笑,一瞬間,淡心以為自己見到了女生版的美艷性感的忍足侑士。
  
  「你可以叫我忍足姐姐~聽憂一說,你的心臟還不是完全健康,明天我給你開張證明,以後的體育課就免上了,啊啦,你的膚色不怎麼好,應該也是經常性貧血,以後要好好吃飯,別將身體搞壞了……」
  
  淡心摸摸鼻子,露出苦笑,「嗨,知道了,忍足姐姐。」
  
  聽著這位美艷動人的女醫生染上職業病的嘮叨,讓淡心一下子想起了另一位忍足醫生,不愧是一家人,不進一家門。對於忍足侑士的姐姐會知道自己,淡心並不感到奇怪,依忍足憂一那有些騷包愛炫的個性,淡心很淡定的接受了。
  
  「淡心!!」
  
  少年推門而入,微急促的腳步顯示少年其實並不如表面所表現的華麗鎮定,待看到少女安然無樣的站在那兒,心裡鬆了口氣,不過當瞧見穿著冰帝校服的少女一條胳膊愚蠢的被白色繃帶吊在胸前,手腕處纏著白色繃帶,銀灰色的眼眸危險的瞇細了。
  
  「跡部?」淡心顯得有些驚訝。
  
  「唷,這不是小景吾麼?」忍足姐姐愉快的打了個招呼,曖昧的看著兩人,「怎地?原來小景吾竟然背著大人偷偷交女朋友了喲~」
  
  聽見她的打趣,那聲「小景吾」讓淡心囧囧有神,而某位素來囂張自戀的大爺在這位彪悍的忍足姐姐面前,竟然……微紅著臉一臉傲嬌的承認了。於是,淡心更囧了。好吧,其實臉紅的跡部大爺比水仙的自戀更迷人呢,一下子便煞到了在場的兩名女性。
  
  這這這……淡心懷疑天是不是要下紅雨了……
  
  沒等她糾結個明白,跡部大爺目光定在她身上,的表情一整,空氣中瀰漫一股危險的東西。
  
  「啊嗯,怎麼會受傷了呢?不得不說,真是太不華麗呢~」跡部大爺好整以瑕的說。
  
  淡心笑得訕訕的:「……只是失足摔倒罷了。」
  
  跡部景吾皺皺眉,決定還是聽從忍足姐姐的指示,將某只押去醫院檢查一下手骨,免得因輕忽大意,落得像青學的手塚國光那樣差點搞到手殘就悔之莫急了。
  
  「等等!」淡心望向保健室裡半掩的布簾後的床,有些擔憂的說:「小翎還在這兒呢。」畢竟小翎也算是為了救她才昏厥的,怎麼能把同是受傷的女孩留下?唯一可以麻煩的淺葉花白因今天是值日生的緣故,這會兒還在體育室裡幫忙老師整理體育器材,沒法一起來。
  
  跡部景吾這才注意到床簾後面隱隱約約的人影,那人掩在半掩的床簾後,只能看個大概的輪廓。
  
  沒給眾人決定什麼,床簾後響起少女緩慢而舒揚的聲音:「不要緊的,淡心還是先去醫院檢查吧,況且忍足老師也說了,我只是輕微貧血才導致昏迷,不礙事兒的。」
  
  淡心瞅向窗台前支著下巴笑瞇瞇的忍足姐姐,見她點頭,便勉強的跟著不容質疑的跡部大爺一起出門。
  
  很巧然的是,他們前腳剛走,慈郎等人後腳就跟上來了,在保健室裡沒看到淡心的身影,幾個少年俱是奇怪。
  
  「吶吶,少年們,你們太大意了,小景吾早就將人接走了哦!」忍足姐姐遺憾的說。
  
  「Ne,忍足姐姐,他們去哪兒了?」慈郎撲到桌前,眨巴著眼睛問,可愛的模樣巨萌無比,得到了某位老師爽快的答覆,「景吾送清水桑去醫院檢查了~」
  
  「醫院」一詞讓心有餘悸的綿羊和向日岳人齊齊變臉,當忍足姐姐解釋只是為保險起見才去檢查的後,方放下心來,幾人便也沒有心情留下了。
  
  「等等,侑士。」
  
  溜得不夠快的忍足侑士擠出迷人的微笑,「啊喏,我親愛的姐姐,請問有什麼事麼?」
  
  「侑士,身為一名有教養的紳士,是否可以花一些時間將一位可憐的受傷的女孩送回家呢?」
  
  忍足侑士朝自家姐姐示意的方向看去,意外的對上一雙金玉色般燦爛的眸子,陽光的璀璨,與沉沉的霧色並重,形成兩種極端的詭秘。視線偏移,是少女平凡的臉蛋上一片慘白如紙,僵硬的五官,慘白的肌膚,給人一種吸血鬼般的驚悚感。看到因救人過急與貧血導致躺進保健室的同班同學,而被自家姐姐提出這項要求的忍足侑士心裡莫名的有些發堵。
  
  身為一個男人,這等事情自是義不容辭。可是,相信若是一個美麗可愛的女生,忍足侑士會更樂意接受姐姐的命令。對這名顯得詭秘陰沉的同班同學,若不是淡心奇怪的與她認識,相信審美觀極度挑剔的忍足侑士是不會瞅上一眼的。
  
  「忍足姐姐,我想忍足君並不是那麼樂意,還是算了吧!」霧司翎漠然的看了眼英俊儒雅的少年,撫平裙擺上的褶皺,然後自顧自的穿鞋下床。
  
  忍足侑士為少女三分直白七分惡意的語氣無語,唇角漫不經心的笑容僵硬了下下,然後馬上重拾更完美宜人的弧度。可以確定,這位同學其實並不怎麼待見自己呢,還真是新奇的體驗。
  
  「啊啦,我想霧桑誤會了,我並沒有不樂意呢,能為女士服務,這是我的榮興。」
  
  少女走到他面前,目不轉睛的看著他,在少年被她直勾勾的視線盯得差點笑不出來時,終於轉身對忍足姐姐點頭,「好吧,那我勉強提供這個榮興給忍足君好了!忍足姐姐,今天麻煩了,再見!」
  
  「再見!」
  
  忍足侑士看著自家姐姐露出慵懶迷人的笑容,嘴角微抽搐。
  
  好吧,冰帝天才的忍足軍師得承認,這個世界上,還是有一些比BT更異類的很不可愛的女生的存在——
  
  例如,他的姐姐,還有面前的女生。
  
  …………
  
    
  「跡部,你生氣啦?」
  
  跡部景吾撇了她一眼,輕飄飄的回了一句,「啊嗯,沒有!」
  
  淡心縮了縮脖子,乖乖的給他牽著手離開,此時剛放學,校園裡人來人往,兩人自然而然的走在校園中,無視週遭大部分呆滯愕然的模樣。好吧,任誰看到被稱為冰帝的傳奇的跡部大爺光天化日之下牽著一名吊著一隻胳膊肘兒形像狼狽的女生,足以讓他們發傻半天回不了神了。
  
  這是一種宣誓,告訴所有的人,她是他承認的女孩,納在羽翼下保護的存在,是他跡部景吾允許停留在視線裡的女生。
  
  就這麼自然而然的展現在所有人面前,大大方方的讓人知道,沒有刻意的發出通告,卻以一種絕對霸道的姿態在這所權利至上的校園裡宣告了主權。
  
  這些,正被少年緊緊拉著的少女並沒有發現,事實上輩子EQ沒修夠分的這只向來反應遲鈍,唯一感覺就是自己這麼路人甲的存在的人,竟然在開學第二天,光榮的高調做人了一把,可喜可賀。
  
  直接將明顯不想去醫院的某只押上跡部家的豪華私家車,一坐上車,跡部景吾狠狠的將少女柔軟的身體納入懷裡,以平覆紊亂的心緒。
  
  「跡部?」
  
  「……你又忘記了,是景吾!」
  
  「嗨,景吾。」
  
  「啊嗯,為什麼你總是記不住呢?」
  
  「……」
  
  少年將臉埋在少女頸間,呼吸間是少女身上淡淡的橘花香,清清雅雅,淡淡瀲瀲,若不仔細聞,實在是難以發現,似乎就如同人般,輕薄淺淡,稍稍不注意馬上在人群中消失。
  
  情之所至,不知所以,茫然不知所措。
  
  淡心沉默了會兒,大著膽子將雙手摟至少年纖瘦的腰肢上,靦腆著臉兒輕輕的說道:「吶吶,景吾,這只是個意外,我沒事啦!不必擔心呢……」身體挨得極近,透著一股子親密勁兒,鼻息間儘是男性的味道,不禁讓她紅了臉。
  
  好像好久沒有同他單獨相處了呢。這幾天,綿羊黏她黏得緊,寧願犧牲睡眠時間也要跟著她,不然就叫上志唯來當電燈泡,極力避免他們的相處。
  
  過了會兒,少年已收拾好情緒,又恢復了那個驕傲華麗、自信張揚的冰帝之王,用一種命令式的口吻對正襟危坐聆聽部長教誨的少女說道:「以後不准再受傷了!」
  
  「我不是——嗨,知道了!」
  
  …………
  
    
  檢查的醫生依舊是英俊帥氣的忍足憂一醫生,並沒有骨裂的危險,只不過一隻手四五天不能用了。
  「我記得少女你是自己一個人住的吧?這幾天怎麼辦呢?」忍足憂一難得悠閒的留下兩位晚輩喝茶聊天,先未雨綢繆一番。
  
  淡心想了想,瞅瞅自己的手,說道:「三餐可以叫外賣!」只要解決三餐就OK了嘛。
  
  英俊的忍足醫生憂鬱的扶著額,陳述道:「到時候,你會因營養失調而病倒的。不過放心,忍足哥哥的辦公室終年為你敞開。」
  
  一旁的跡部景吾完全黑了臉。
  
  這只完全是狗嘴裡吐不出象牙!
  
  「唔,也不要緊,慈郎和志唯他們會照顧我的~還有矢內太太呢。」矢內太太是保刈謙請來照顧她的保姆,淡心有時嫌麻煩,只讓她週一週二來收拾宅院,料理一下三餐。
  
  「哦?看來少女近來氣色不錯,完全是芥川家妹妹的功勞了呢!呵呵,若不嫌棄,忍足哥哥家裡也很歡迎你呢,雖然未婚單身男人的住處簡陋了些,但相信有了個女孩子,會漸漸豐富起來的。」忍足醫生露出與侄子一模一樣魅惑十足的笑容,誘惑著天真無知的少女。
  
  「……」淡心很想說,忍足憂一,這招已經對她免疫,就省省精力吧。
  
  「啊嗯,不勞忍足醫生掛心,本大爺自有安排!」
  
  終於忍無可忍,囂張的大爺攜著一臉抱歉表情的少女離開忍足醫院。
  
  車上,淡心瞅著一臉不開心的少年,完全不明白他在不高興什麼,而實事上,看到她的不明白,少年心裡的火憋得更旺。
  
  某位大爺完全拒絕自己是在吃醋,那種不華麗的事情大爺他不屑做。可是,那種被喜歡的人排斥在外的感覺仍是強烈得令人不舒服。就算沒有自己,她仍是可以活得更好。而她為什麼總是將自己排在最後一位呢?
  
  淡心看著不熟悉的路,在瞄見少年的臉色時,自動沉默,任車子載著自己抵達一個不熟悉的地方。
  
  …………
  
    
  暮色裡的校園,在夕陽中披上一層燦爛的金縷衣,人跡廖廖,只有八重櫻依舊繽紛飛舞。
  
  「啪——」
  
  一聲清脆的巴掌聲響起,騰真雪月別過臉,美麗白晰的臉蛋上瞬間浮現一個清晰的巴掌印。
  
  「為什麼你沒有告訴我跡部景吾有了女朋友的事?」
  
  騰真雪月無視臉上火辣辣的痛感,面無表情的看著面前氣焰高漲的少女,她的同父異母的姐姐,騰真茗子,騰真家的大小姐。
  
  「我也是今天才知道!」騰真雪月說。
  
  「呵呵,看來我親愛的妹妹很擅長說謊哦,真是不乖呢!」騰真茗子溫雅柔和的臉龐越加溫柔細膩,聲音滑膩如蜜,「可是,我相信憑妹妹的本事,應該早就可以從忍足侑士口中套出任何事情了,不是麼?」
  
  騰真雪月木著臉,沒有接話。
  
  騰真茗子欺近她,纖長美麗的手撫上妹妹紅腫的臉蛋,慢慢加重了力道,如蜜的聲音說出惡意十足的話,「雪月,若不想你母親平平安安的在本家活下去,你隨時可以忤逆姐姐哦,姐姐不介意的。」
  
  惡痛自臉頰漫延,騰真雪月終於忍不住瑟縮了下身體,不知真是為了臉上的痛楚或是為了茗子言下的威脅。這種威脅比大小姐不高興時的打罵更讓人難以接受。
  
  恫嚇夠了,終於滿意的拋出糖衣,「如果雪月乖乖的,相信本家不介意養一個沒用的女人呢。」
  
  騰真雪月半闔著眸,不語。
  
  夕陽燦爛的餘輝將少女柔雅的臉龐映襯得越加溫柔細緻,連聲音也是極溫雅柔和:「雪月,清水淡心是個意外,一個連存在感都沒有的人不配與王者並肩。我要你將清水淡心除去,不折手段!」
  
  話落,看到不遠處朋友叫喚自己,騰真茗子回以一個得體的微笑,轉身離開。
  
  看著少女嫻雅的背影,騰真雪月扯扯唇,笑得極盡疏離。
  
  跡部景吾,那個華麗張揚,代表著冰帝傳奇王者的少年,多麼的讓人癡迷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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