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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火影+夏目)喂,你身後有鬼》作者:奈晚歌【完結+番外】

《(火影+夏目)喂,你身後有鬼》作者:奈晚歌【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42136個瀏覽者
文案:

上輩子,十七隻記得自己做了兩件事——圍觀各種鬼、被各種鬼圍觀。
所以這輩子,她也只打算做兩件事——無視圍觀她的各種鬼、變成鬼圍觀別人。

只是……

浮生路遠,道阻且長
總有一些事你無法忘懷,也有一些人你註定相逢。
如果能看到黑暗盡頭燃燒的燭火;
那麼就這樣一直走下去,在這個溫暖而蒼茫的世界……

——似乎也不錯

【這其實就是一個長著陰陽眼的偽高冷面癱,如何存在於火影世界。順便在人家爹眼皮子底下玩壞波斯貓男神的故事。】

本文女主,穿越。不知道劇情;

CP卡凱西,男神一生推,溫馨種田向;

主火影,微夏目,貓咪老師亂入。

內容標籤:火影 穿越時空 青梅竹馬 綜漫
搜索關鍵字:主角:壬生十七,旗木卡凱西 ┃ 配角:旗木朔茂,貓咪老師,波風水門,夏目等 ┃ 其它:火影,治癒,靈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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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不速之客

  當你抬頭看向夜空,第一眼發現的永遠是繁星;

  當你獨自徘徊於寒冷,本能追求的從來是溫暖。

  因為,它們都閃著光。

  ——在無邊黑暗裡。

  ……………………………………………………………………

  每個人的生活都以同樣的方式結束,,區別只在於他是如何活著、如何死去。這是人和人之間的所有區別。

  如果說生活處處都是一場意外。那我們要做的,只能是把偶然變成必然,把不適變成習慣。

  否則,沒人能撐得下去。

  木葉46年。

  因為岩隱剛剛投降,砂隱和雲隱也得到有效壓制。木葉此時已經基本看到了三戰的尾聲。只可惜村外仍然亂作一團,各國忍者出任務時只要遇到的不是本村同伴,必定像瘋狗一樣逮誰咬誰。所謂盟約,早已不過是一紙空文。

  原本澄澈的天空被硝煙覆蓋,爆炸聲此消彼長。鮮血混雜無人發現的眼淚,散落風裡。

  人人臉上都寫滿了厭惡,對戰爭的、對殺戮的、對命運的。

  不過,他們還有能安身立命的地方。就算不斷得到和失去著,也總比那些只能流浪在無邊硝煙中的孤魂要好。

  ——好的簡直太多了……

  默默掃了眼牆角蹲坐著的白貓。十七別過頭,熟練翻找出家裡僅剩的食物,一樣一樣在桌上排列整齊。

  兩顆番茄、一枚雞蛋,外加若干蔥薑蒜調料……

  ——嘖,真心酸。

  死死盯著這些東西,仿佛下一秒它們就會兩倍三倍的增殖,能讓她足夠解決今天這頓晚餐。

  『為什麼家裡突然就只剩下這點了?我怎麼沒有及時上街買菜?』

  歪頭無比困惑思索著,十七面無表情開始回想,然後瞬間了悟:

  她就說,她怎麼可能懶到任憑家裡存糧就這麼消耗殆盡?一點也不符合自己向來懂得享受的作風……

  ——只不過是當十七正準備踏出門時,被某從天而降的暗部告知自己這一世的便宜爹媽讓人在戰場上一刀宰了,然後揪去認領屍體籌辦葬禮在醫院跪了整整三天……而已。

  ……哦對了,還順便收到三代很多句慈愛悲憫的安慰,以及一筆少得可憐的遺產。

  『早說了忍者不是個好職業。』

  端坐在桌前,十七淡淡看著木頭桌上繁雜而清晰的紋路,臉上平靜無波。

  她無意去肩負誰的責任、誰的期望;畢竟,她也只不過是個過客。

  ——無論多久,都孑然一身。

  不想再去思考這些糟心的問題,她沉默不語地收回思緒,目光重新投向可憐兮兮躺在面前的一點食材。

  『在明天上街之前,今晚就先吃番茄炒蛋吧。』

  靜靜起身,十七一手一個拿起桌上鮮紅的番茄,邁開腳步就要往廚房裡走。想像著晚餐色香味俱全的成品,她覺得自己饑餓感更加明顯,步速也不自覺比平時要快許多。

  她實在有些迫不及待。

  只可惜,有句話叫天不遂人願,無論放在哪個世界,都是真的不能在真的真理……

  ——正當十七前腳踏進廚房時,她家的門鈴響了。

  ……………………………………………………………………………………

  對於被自家老師死活從戰場上拽回來這件事,雖然卡凱西臉上看不出什麼,在心裡卻還是頗有微詞的。

  本來帶土死後他就一直鬱鬱寡歡,再加上發誓要守護好的琳也消逝在霧隱戰場上。只能眼睜睜看著黑暗一步步襲來,戰爭毫不留情吞噬他所能擁有的一切。

  即使再冷心冷清的人,嘗到過溫暖也就再放不開。和物件無關,人的本能即是如此。對於將自己從孤寂中拯救出來的人總會念念不忘,不自覺擺在心底最需要依賴的位置;即使對於那人來說你並不是唯一,但還是心甘情願將他捧上神壇,成為一輩子小心守護的珍寶……

  人是群居動物,他們最需要那種名為羈絆的東西,才能在這喧囂塵世中立足。

  所以,當光芒湮滅時。卡凱西實在不知道,自己究竟怎麼能心安理得從滿目鮮血中脫身。

  ——他的命是帶土給的。

  ——然後,他殺了帶土最愛的琳。

  僅僅後者就足以把他逼入粉身碎骨的深淵,萬劫不復。更何況他還欠下那麼多承諾,還不清那麼多債。

  許是頹廢之意太過明顯,也擔心唯一剩下的學生哪天也會想不開,自己沖到敵人的苦無底下。作為關心學生熱愛學生的木葉好老師波風水門,在跟三代軟磨硬泡一個小時後,終於求來一紙調令把卡凱西叫回了村子,並且為這個最年輕上忍爭取到了他所能爭取的最好待遇——

  包括整整兩個月的休假、公寓裡一套獨立房間、各種任務補貼,以及宇智波對他寫輪眼的承認。

  「老師你,真是多管閒事……」

  雖然嘴裡這麼說著,卡凱西卻也明白水門的好意。心事複雜之下,他只能默默扭過頭,收拾收拾家當搬進了新房子裡。

  ——完全無視身邊摸頭傻笑的某人。

  眼看自家寶貝學生『砰』一聲甩上門,悶悶開口道別。波風水門無奈歎口氣,彎起眼睛轉身遠走。體貼當做自己壓根沒看到,那個彆扭孩子眼角閃爍的淚光。

  ——其實說是搬家,也不過是人從一個空房子挪到另一個空房子而已。

  因為自幼喪母,父親又是那樣的結局。指望卡凱西能把自己照顧的舒舒服服顯然不太現實。再加上那麼年輕就成為忍者,他所會的不過是洗衣做飯等等一系列簡單的生活技能……讓自己不至於被灰塵嗆死或是被料理毒死。

  所以,當他站在足以用家徒四壁來形容的新房間內時,明顯遇到了和十七一樣的問題。

  但比十七幸運的是,他手裡好歹還剩下兩條茄子和味增……以及半袋大米。

  ——嗯,還湊合。

  轉身踱步進廚房,卡凱西默默洗菜削皮開火,一系列動作如同戰場上殺人一樣利索……但很快,他就發現了一個大問題——

  沒有調料……

  他好像嫌麻煩沒有打包油鹽醬醋之類的……

  怎麼辦?

  有點蕭瑟地站在廚房裡,某人淡定關上灶台。唯一露在外面的右眼漆黑無神,把目光投向了隔壁亮著燈的窗臺。

  ——不怎麼辦。

  ……………………………………………………………………………………

  「你好,我是今天新搬來的旗木卡凱西……」

  猶豫半晌,還是敲響對面鄰居的大門。正當卡凱西思索著怎麼說才不會讓自己顯得那麼沒有禮貌那麼突兀時。『吱呀』一聲,門被打開了。

  有些僵硬地開口,他才剛剛背出早已準備好的第一句說辭,就如同才被自己擰滅的灶台,瞬間息了聲:

  ——來開門的是一個瘦瘦小小的女孩子。

  一個比他矮了一頭,卻跟年齡一點也不符、死氣沉沉的女孩子。

  視線劃過那張平靜無波的臉,落在眼中。

  卡凱西頓時愣在原地。

  ——是……異瞳?

  「有事嗎?」

  淡淡抬頭,一黃一綠的兩隻眼睛打量著這個不速之客。十七心中卻不像表面那樣平靜。

  ——快說快走,別打擾我和晚餐相親相愛。

  ……原諒她已經餓到眼睛冒光處於隨時可以暴走的狀態……這個死白毛再羅裡吧嗦,她絕對幹得出來把第一天搬來的鄰居趕走這種事。

  「額……那什麼……」

  不動聲色後退一步,卡凱西定了定心神,有種強烈的預感他需要直奔主題:

  「我家暫時沒有調料了,你能不能借我一些醬油和鹽?」

  「打醬油?」

  昏昏沉沉聽到關鍵字,十七點點頭,側身讓開示意卡凱西進來:

  「你稍微坐一下,我去拿。」

  「……還有鹽……」

  站在人家客廳裡目送十七消失在廚房,他有些底氣不足地補充。不確定那個女孩子聽到沒有,卡凱西也不好追上去重複,只得待在原地無所事事,順便打量了一遍自己這位新鄰居的家。

  ……太安靜了……

  餘光掃過空無一物的牆角,旗木少年難得皺起眉頭。

  整個房間裡,比他那邊還要沉悶……而且,好像有點莫名其妙的冷。

  ——簡直就像,埋葬時光的墓地一樣。

  「你父母不在嗎?」

  接過十七手裡的袋子,卡凱西點頭道謝。忍了半晌,還是一個沒忍住這麼問了出來。

  半空中收回的手一頓,異瞳少女噎了下,開始懷疑起面前這只白毛的智商。

  ……這種時間點還獨自一人在家,並且家中明顯沒有第二個人居住的痕跡。最重要的是,她現在胳膊上還纏著黑紗……

  ——答案很容易就得出了好麼,你還真瞎著眼哪痛往哪戳。

  「三天前,任務中被人殺了。」

  壓下心中泛起的不快,十七癱著臉淡淡回答,一邊不留痕跡遠離他幾步。沒成想步子有些大撞倒了水瓶,嚇得那只一直蹲牆角無比乖巧的白貓呲牙咧嘴,頓時炸毛。

  「這樣啊……抱歉。」

  難得怔愣了會,卡凱西不知該怎麼緩和空氣中流動的冷凝,眼中閃過一絲同病相憐的痛楚。慢慢垂下頭,他回憶起自己早逝的父親和同伴,心口又開始尖銳疼痛起來。

  「沒事。」

  輕輕扶起熱水瓶,十七扭頭往角落狠狠瞪去。餘光掃過少年身後,那個從剛開始就帶著歉意愛憐摸著卡凱西腦袋的白髮男人。

  不經意間對上一雙和藹深邃的黑眸,她手下動作頓了頓,意味不明眯起眼。

  ……背負滿身執念,桀驁為骨,成一世枷鎖……

  原來,你也是個有故事的人……

  ——不過,又與我何干?

  「那我就先回去了,謝謝你。」

  不允許自己這麼容易沉溺進悲傷,卡凱西很快又恢復成那副拒人千里的模樣。沒察覺什麼不妥,他顛顛手中袋子,手腕一翻,一枚雞蛋就突然出現在掌心。

  「在桌上放那麼多東西,你看樣子應該剛買過菜……我再借一個雞蛋沒意見吧?」

  「??」

  正不知和什麼脈脈對視的十七聞言根本沒反應過來,卡凱西看她沉默不語的面癱樣也只當她默認。點頭道過謝,他帶著賒來的食材心滿意足踏出大門,心思已經飛到了他的味增茄子和白米打蛋大餐上。

  「……」

  呆呆目送卡凱西和他身後那個如出一轍的白毛走遠。當門落鎖聲音傳來,十七才後知後覺猛撲到餐桌前。那裡,原本好端端躺著的雞蛋不翼而飛。只剩一捆蔫巴巴的青蔥,仿佛無言的嘲笑,還在殘忍提醒她晚餐被人順走的事實……

  『這個慘痛的教訓告訴我們,關鍵時刻分神總是能致命的。』

  瞪著天花板無語凝噎,她決定以後絕對不要再隨便給陌生人開門。

  ——就這樣,從第一次見面起,十七和某旗木少年的梁子就這麼單方面結下了。以至於今後卡凱西每次被分分鐘梗到求生不能求死不得,淚流滿面還收不到任何安慰,總要一遍遍後悔,為什麼當年要這麼手賤敲響了對面瘟神的大門……

  總結起來,那活生生就是——

  一個雞蛋所引發的血案。

  ………………………………………………………………………………………………

  「不過,那個男人……」

  當一個小時後,十七黑著臉無比淒慘啃完兩個番茄坐在沙發上生悶氣時,又想起了剛剛意外對上的那雙漆黑眼眸。

  她從沒見過這般安然溫柔,又隱藏殺意的眼神。

  仿佛透過一面鏡子,映照出君子和修羅兩個截然相反的側面。

  對比那麼強烈,卻又那麼契合。

  『他生前一定是一個飽經殺戮、又溫暖人心的強者。』

  十七瞥了眼牆角白貓,淡淡地想。

  ——是的,生前。

  而且,她認識他……

  那個曾經木葉的驕傲,連『三忍』都要避其幾分的精英:

  ——白牙,旗木朔茂。


☆、咫尺天涯

  死去之人,他們的靈魂會進入輪回,在另一個身體裡重生。

  而生前遺憾太重,死時執念太深,就會停留於世,變成游離於生命之外的魂魄;

  ——束縛在塵世裡,無法得到解脫。

  ……………………………………

  十七有一雙與眾不同的眼睛。

  一黃一綠,被視為妖孽的眼睛。

  傳說有人天生擁有陰陽眼,代表能看見鬼魂等其他人看不見的超自然現象存在。雖然經常被批為迷信邪說大加闢謠,但世界上總有那麼一些無法用科學解釋的事……十七的眼睛就是其中之一。

  ——她確實擁有著『見鬼』的能力。

  雖然對本人來說,這種能力的確挺特麼的見鬼。

  在十七還不叫做十七,而是陸十七時,她每天就能清清楚楚看見各種非人類物種。諸如吊死的鬼淹死的鬼摔死的鬼病死的鬼撞死的鬼……之類,其品種豐富程度完全可以拍出一部好萊塢級的恐怖片,起個名字叫《論嚇死十七的一千種死法》。

  由於一出生就因為異瞳被父母拋棄,陸十七在孤兒院一直待到成年。沒人願意收養一個長著那種詭異瞳色的孩子,也沒孩子願意跟一個孤僻陰冷舉止奇怪的同齡人打交道,院裡的育師更不想和似乎能招來厄運容易鬼上身的孤兒有什麼接觸……

  在所有人又懷疑又懼怕的目光中生活很久。當十七法定年齡到達之際,她很理所當然搬出了孤兒院,自己一人生活。

  然後,學會對看到的一切保持沉默;然後,學會帶美瞳隱藏自己與眾不同的眼睛。

  ——然後,她有了第一個朋友。

  那個笑容溫暖,帶著一隻奇怪貓咪的男子。

  「如果註定要比別人看到更多的東西,那就試著去接受吧,這種能力。」

  揉了揉十七的頭髮,他笑著指指她身後亦步亦趨跟著的透明大狗:

  「你會因為而獲得更多羈絆也說不定……畢竟,它們大多數還是很善良的。」

  「和妖怪不同,你能看到死去的靈魂,它們曾經都是活著的生命。會想和能看到它們的人待在一起,也同樣是不希望孤獨吧……」

  「所以,別害怕了。你不是一個人呦,十七。」

  那樣仿佛能治癒所有創傷的微笑,她從來都沒有見過;手掌感受到大狗冰涼卻溫馴的吐息,陸十七突然覺得,看到這些玩意也許不是自己所想的那麼糟心……

  但可惜,她終究還是學不會夏目的豁達。

  ——比如在本該好夢的深夜,有東西從你視窗飄飄然落下盯著你笑的時候。

  「……」

  表情有一瞬間崩塌,十七抱著被子坐起身。如果不是自己早就在各色非人類中練就了處驚不變的技能,她還真想噴這個不速之鬼一臉血。

  「你看得到我。」

  絲毫沒有擅闖別人家的自覺,某背後靈爸爸肯定開口,頗有興趣俯視這個正默默咬牙的小女孩。

  「那又如何?」

  強忍著將枕頭砸過去的衝動,十七深吸口氣,緩緩回答:

  「如果只是為了確定這一件事,請麻煩你出去。」

  「……呀咧,小孩子不要這麼凶……」

  無奈攤攤手,那只鬼撓著頭傻笑。然後一點也不認生的在桌上坐了下來:

  「好不容易有人能看到我,我們聊聊天嘛。」

  「……」

  眼角一抽,十七舉起鬧鐘,語氣中已經隱約可見憤怒值即將破表:

  「淩晨兩點三十五……要不要我直接給您聊一段大悲咒?」

  「……我錯了。」

  一點也不想被當成怨靈淨化,旗木朔茂識相地舉手投降:

  「好歹我們也見過幾面,你就不能表現一點久別重逢的激動嗎,小十七……」

  ——真是,從小就是這樣不可愛。

  「不要說得好像我們很熟。」

  冷冷投去一瞥,她掀開被子下床,『刷』得推開窗戶,任一片月光悄然灑落:

  「五年前的事,您憑什麼認為我還會記得?白牙大叔。」

  「誰讓你們家一般都很早熟……記得是很正常的吧?」摸摸鼻子,朔茂乾笑:「你那時才多大一點,不還是已經開始跟著綱手了嗎……」

  「……」

  臉色更差了幾分,十七想起那位離家出走的大人,對於往事似乎很難以啟齒。

  ——她到現在還記得,自己剛會走路時她家就被某暴力女破門而入,以『訓練要趁早』這種只能騙騙她爹媽的藉口揪走,從此成了綱手大人的專屬摧殘物件……以及無聊時解悶的玩具。

  「十七,去給我買清酒回來……什麼?老闆不賣給小孩子?!你用變身術去……查克拉維持不了那麼長時間?……少廢話我讓你去你就去,不買回來你也就別回來了!少來給我磨磨唧唧——」

  「哐當——」

  「……」

  現在想想自己能在綱手的鐵拳下活命至今,除了懂得隱忍地察言觀色外,還要感謝她爹媽給了自己這一身恢復力一流的血統。

  ——壬生一族。

  即便在木葉,這也是個頗為神秘和禁忌的存在。作為千手家不知拐了多少彎的遠親,比起他們人丁凋零的更加厲害。

  到十七這一輩,只剩她和她爸媽而已。

  ——然後在三天前,成了僅存的後裔。

  「您還是接著跟您兒子去吧,我明天還要辦正事。」

  被戳到痛處。十七癱著臉緊盯某大叔,眼中明明白白都是嫌棄——

  她毫不留情下了逐客令:

  「我和您家的天才不一樣,現在還沒從忍校畢業。萬一在課堂上睡著會被老師罰站……所以慢走不送。」

  「怎麼?你還不是忍者?」

  愣了下,朔茂一臉不可置信:

  「你是綱手的弟子,又早早覺醒了血跡。三代大人居然還讓你待在忍校?」

  「……壬生家的血繼並不適合戰鬥;那個老阿姨不久前帶著我師姐私奔了。再說她這些年除了一堆卷抽什麼都沒教給我。您指望我上戰場,是有多想讓我被人一刀給宰了?」

  「……當我沒說。」

  窗外夜涼如水,月光穿過朔茂半透明的身體。他腳下,一隻白貓緩緩踱步而來,趴在月影清輝中懶懶眯起眼。

  「那明天我還能來嗎?」

  仿佛怕唯一能看到自己的人拒絕,白牙有些小心翼翼開口。

  他大概明白十七是不喜歡自己能看到這些東西的。畢竟從很小開始,她就是個十分孤僻冷淡的孩子。如果她決意不想和死者扯上什麼關係,他也無法強求……

  ……但是,他還是希望能有人說說話的。

  ——因為,即使強大如朔茂,也會害怕這種每天如出一轍的寂寞。

  「……」

  眼神複雜,十七看著那張略顯滄桑的面容,異色瞳孔中有絲不忍一閃而逝

  。

  『只有執念深重的死者,才會擺脫輪回,成為停留于現世的魂魄。』

  『而他們中大部分只能存在短短幾天,便再也敵不過命運,散落成空氣中漂浮著的塵埃。』

  「十七,你要知道。即使他們已經死去,但執著想完成前生遺憾的那份意志,也是我們無法想像的。」

  那時她剛剛從一場由怨魂引起的災禍中死裡逃生。那個笑容溫暖的男子給了她一個安慰般的擁抱。然後,輕輕拂去眼角淚痕:

  「尤其是忍耐過孤寂,克服自然阻力長久留下來的人……他們可以放棄來生、放棄輪回,只為能陪伴在放不下的羈絆身邊。就算無法被看到,只要能遠遠望上一眼,也就滿足了。」

  「畢竟,那是生命中為數不多只得珍惜的記憶,值得擁有的光。」

  捨棄來生、捨棄輪回啊……

  ——這種單方面的陪伴與守護,要忍受太多的心酸與哀痛……但為什麼你從來都不曾後悔?

  所謂羈絆,真的那麼重要?重要到即使死去也無法安眠,拼盡全力都要回到這個世界上?

  默默歎氣,十七瞥一眼那只飄渺單薄的鬼影,面無表情開口:

  「我白天要上課,放學要做訓練。所以只有晚上在家。」

  「……多謝。」

  彎起眼睛,朔茂笑得十分愉快。

  「……還有,陰性的東西能提供你維持靈體的必要能量。」

  指指他腳下愜意無比打著呼嚕的貓咪魂魄,她淡淡補充:

  「不想有一天分解成原子的話,沒事記得出去曬曬月光。」

  「知道了……」

  微眯起眼,她左瞳流淌著淡淡的金色光芒,在黑暗中依稀似水澄澈。

  ——呐,夏目。

  『看見的東西,感覺到的東西

  這些是永遠不會消失,不會遺忘的……』

  『伴隨著各式各樣的相遇。』

  ——你到底為什麼能安然正視自己的不同?

  ——你到底……為什麼不會仇恨?

  是那些相遇改變了你,還是你改變了那些相遇?

  ………………………………

  「綱手大人,這就是小女十七。」

  「十七?你們家還真是一如既往取這麼難聽的名字……小鬼,從今天開始跟我開始學習。訓練時記得叫老師,私下裡……就叫堂姐好了!」

  「……明明是阿姨輩的……」

  「嗯?小鬼你剛才在嘀咕什麼?」

  「……」

  目送朔茂在月光下遠去,十七摸了摸左耳上詭異的耳釘,神色淡漠涼薄。

  半晌,她緩緩閉上眼。任憑思緒翻湧,重回當年。

  「十七,你又在說謊!這裡哪有其他人!」

  「十七,你離我們遠一些。大人說你這樣的傢伙會招來不幸的!」

  「十七,又沒人願意收養你,你還在這裡幹嘛?!」

  「十七,試著去接受你的能力吧……也許,會帶來驚喜也說不定?」

  「十七,我和你是一樣。」

  「十七,別哭。」

  陸十七已經不在了。

  被埋葬那個亂石叢生的山崖下。

  『現在的我,是壬生十七。』

  ——鐫前世記憶而來,不過是想探尋一個隔世經年的謎底……

  以及命中註定會有的相逢。


☆、孑然一身

  【總有一天終將遺忘所有的那個時刻】

  【若是連這份悲傷也無法想起】

  【就讓心中深沉的痛楚也不被治癒地留下】

  ………………………………………………………………………………

  十七記得夏目曾經說過:和人類相比,有時候妖怪的內心會更加柔軟;他看得到妖怪,所以,連帶那些溫暖而執著的感情,也能看得一清二楚。

  『那些不請自來而又不告而別的事物,即使彼此只交匯過一次,即使微弱得不會被人注意,那也是能夠支撐心靈的,重要的邂逅。』

  『十七,妖怪即是如此,更可況曾經身為人類的魂魄呢?』

  『不要害怕踏出第一步……它們其實比你想像的可愛多了。』

  ——可愛多了……

  面無表情瞪著身邊優哉遊哉的某只背後靈。十七抽抽嘴角,心想一定是因為夏目沒有遇到過厚臉皮的傢伙,所以才能毫無負擔說出『比想像中可愛』這種話。

  「你不用跟著你兒子嗎?」

  儘量不動嘴唇開口,她直視講臺上講得眉飛色舞的中忍老師。努力克制自己不要再去回想,剛剛那個在教室裡快要睡著時,突然有張臉緩緩從桌子上升起沖自己咧嘴傻笑的場景……

  ——臥槽這絕壁是年度十大恐怖事件之一,生命不能承受之驚嚇好麼混蛋!!

  睡意徹底消失殆盡,十七怒視頭頂飄來飄去的透明人影,突然很想請他再去死一遍。

  「嘛,跟了他五年,偶爾也要給自己放放假。」

  成功將十七嚇到面無人色,旗木朔茂顯然十分開心。他虛拂過那頭淺褐色短髮,眯起眼睛懶懶開口:

  「再說他又看不見我,哪有你好玩對吧?」

  「……」

  深吸口氣,十七閉上眼,默默告誡自己不要跟這種已經在沉默中變態了的鬼計較。

  坐在一群小孩子中間聽完一上午的課。終於挨到中午休息鈴響,朔茂有些無聊地打個呵欠:

  「這些東西綱手沒教過你?」

  「沒有。」

  臉色鐵青,已經忍耐一上午的十七坐在樹蔭下,抖著手打開便當,往嘴裡塞了塊壽司。

  「那她都教了你什麼?七年時間總不可能一直在教你看卷軸吧?」

  「……」

  旗木朔茂發誓,他問出這句話絕對只是無心之舉,純粹出於人類原始的好奇本能。

  所以,當他抽著嘴角收到『指導你如何成為一個出色的酒鬼和賭徒』完整版攻略,外加憋屈很多年的滔天怒火之後,再一次感受到了這世界對壬生最後族人的森森惡意;

  所以,人生最大的悲劇就在於:當你背負了一身不怎麼靠譜的血統後,又遇到一個極其不靠譜的啟蒙老師;

  所以,怨不得十七一提起綱手就那麼咬牙切齒;

  所以——

  「我現在相信了……」

  「……相信什麼?」

  「相信你是個戰五渣。」

  「……」

  默默轉頭不忍再看某人的實戰課成績,朔茂無語半晌。瞪著正被班主任罵到狗血噴頭的十七,終於還是沒忍心說出什麼落井下石的話來。

  壬生家血繼側重於無與倫比的強大感知和恢復能力,再加上綱手那一雙鐵拳下訓練出的反應速度與躲避能力……即使是中忍,想傷到十七也得有點壓箱底的本事。

  按理說就憑這身防禦,某人早就有資格從忍校畢業。但三代至今遲遲不肯放她出去,除了不願意讓最後一個壬生過早死在戰場上以外,還因為十七有個讓所有人都無語凝噎的致命弱點……

  ——她一點攻擊力都沒有。

  ——準確的說,她的攻擊根本對對手造不成什麼有力威脅……

  「我第一次見到你這種扔苦無都能扔到別人靶上去的奇葩。」

  陪著面無表情的十七在操場罰站,朔茂一臉痛心疾首:

  「你平時真有好好做過基礎訓練嗎?」

  「……」

  緊抿毫無血色的嘴唇,十七完全不想搭話。仿佛早已習慣般,承受著操場外各種嘲笑憐憫的目光,猶自歸然不動。

  鄙夷厭惡什麼的,早在上一世就已經習慣了

  她從不期待被人認可。因為,她不會肩負誰的未來、誰的希望。

  果然,自己怎麼能忘記——

  無論壬生十七,還是陸十七……

  一直都是一個人

  ——這樣就好。

  「小十七。」

  臉色嚴肅下來,朔茂盯著那個從內而外透露著孤獨的背影,似乎有一瞬間與自家那個也是一臉死相的小鬼重合:

  「身為壬生最後的血裔,綱手親傳弟子。你沒必要和他們爭什麼,但也不能讓他們看不起。」

  「既然綱手不在村子。如果你願意的話,從今天開始我可以指導你訓練。」

  其實朔茂的想法很簡單:壬生家血繼即使不善攻擊,事實上在戰鬥中也極為強悍。畢竟感知型忍者的難纏程度有目共睹,更遑論繼承一部分仙人之體的他們還有那等堪比人柱力的超強恢復能力。只要攻擊力足以配合,想要在充滿血腥的忍者世界存活下來也並非難事。

  她的師傅已經離開了木葉。那現在最需要的,就是足夠實力的人能來繼續指導……

  ——如果物件是壬生十七,朔茂倒也不介意發揮發揮自己的剩餘價值。

  可惜,他這廂盤算的很好,那邊卻有人根本就不領情:

  「沒必要。」

  淡淡瞥了眼身邊的背後靈。一黃一綠異色瞳孔裡,滿是波瀾不興的平靜:

  「綱手大人這麼多年都沒成功的事,換您來做也是一樣。」

  「不試試看怎麼知道?」

  愣了愣,朔茂不解挑眉:

  「你難道不想成為忍者?要知道沒有攻擊力,就算你感知能力再強,戰場上也是會被隨時殺掉的。」

  「無所謂。」

  眼見罰站時間已到,十七毫不猶豫轉身,將不遠處一眾人不屑的神情盡收眼底。

  然後,輕輕開口:

  「壬生家血繼不僅僅如此。我無法突破它的桎梏,這是早已註定的事實。」

  「還有,您最好不要和我有過多牽扯……否則會後悔的。」

  無視木葉白牙欲言又止,她再不想多留在這裡一秒,邁步走進夕陽鮮紅的餘暉裡。

  『自從我背負起壬生之名,就註定孑然一身。』

  眼中閃過淡淡的歉意,十七知道朔茂此時正若有所思看著自己的背影。

  但她始終沒有回頭。

  「你也要擁有自己的羈絆才行啊,十七」

  ——對不起,夏目……

  ——我如此自私懦弱,還是無法像你一樣踏出第一步。

  『無論是人類還是魂魄,習慣陪伴後,從此再也忍受不了孤獨。』

  『何況,再沒有人比我更明白,壬生究竟意味著什麼。」

  所以,與其徒增痛苦。

  一直一個人的我,如果能這麼平靜死去……

  ——似乎也不錯。

  ………………………………………………

  與此同時,火之國某處。

  「真是,明明十七的味道就在這個方向,怎麼還是走不到呢?!」

  在一望無際的森林中艱難前進,某只顏色奇怪又體型圓潤的招財貓摸摸肚子,正有氣無力絮絮叨叨:

  「一覺醒來在這種破地方就算了,還到處都是打來打去的人類……等找到小十七,一定要她請我喝酒吃饅頭!……唔,好餓啊……」

  「不過,生活在這種環境中也太危險了。」

  有風吹過,卷起漫天狼煙,遠處還不斷傳來金屬『叮叮噹當『的交接聲。它皺眉踏過滿地鮮血,不滿地甩甩爪子。

  然後,消失在一片夕陽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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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血繼限界

  【一直不斷追尋那日的身影】

  【這份心意一定不曾褪色】

  ………………………………………………………………

  眾所周知,木葉是個出人才的地方,耀眼到能與日月爭輝的天才一抓一大把……即使是占了忍者總數大部分的普通資質階層,放出去比較,也能硬生生把別的忍村踩下去好大一截——這同時也是木葉能穩坐五大忍村之首的底牌之一。

  所以,在無數天才光環籠罩之下,十七這樣的劈材就顯得尤為奇葩。

  說她沒有天分,其實也不儘然。無論是苦無還是忍術她事實上一學就上手,而且速度力度都有。更何況又身負與生俱來的血繼,即使不擅體術,光憑查克拉量一條就足以讓她傲視所有下忍……只可惜,她卻無法形成有效的攻擊手段。

  早在綱手教導她時,對這種嚴重的問題就已有所覺。壬生家族擁有無與倫比的強大感知,但也正是感知過於細微,讓他們很容易被外界干擾,尤其是移動中的物體……換句話說,就是被迫接受的東西太多,注意力無法完全集中在一個點上,攻擊自然就容易跑偏——比如在戰鬥中會不小心把苦無扔到自己隊友身上。

  ——感知力越強,戰鬥力就越弱。

  而十七身為壬生家最後一人,更是個中翹楚……相比於前幾代多少還能在戰場上自保,她已經嚴重到了無法成為忍者的地步。

  ——真是成也血繼,敗也血繼。

  扔出手裡劍,毫不意外看到它與預定目標群組成了個漂亮的45度角。十七默默掏出另一把苦無,破罐破摔打算再補個直角出來。

  自從那天在忍校操場上不歡而散,她就再也沒見過旗木朔茂。不知道他是又回去跟在自己兒子身邊,還是不甘寂寞跑到別處溜達——按十七這種完全和新鄰居錯開的作息時間,也無法偶遇卡凱西去驗證……而且,朔茂如何,事實上真的跟她一點關係也沒有。

  ——即使他們多多少少也算舊相識。

  把有些跑遠的思緒扯回現實,十七淡淡看了眼天色,決定扔完這次就回家。

  屏息,凝神,發力……然後意料之中感受到熟悉的嘈雜混沌。她氣息一亂,苦無脫手劃出一道優美弧度,直接落進了右邊的草堆裡。

  「……」

  習慣了,早就習慣了……

  閉上眼深吸口氣,她輕車熟路無視掉正對面光潔如新的靶子,頭也不回快步離開這片偏僻的森林。

  「哎?這裡味道已經很明顯了嘛……」

  就在壬生十七走後不久,空無一人的樹叢中,忽然響起說話聲。隨即,從草堆裡跳出某只圓潤貓咪,嘴裡還叼著那只沒有人回收的苦無。

  聳聳鼻子,它抬頭確認過方向,然後撒著歡奔了出去:

  「清酒!饅頭!烤肉!還有飯後甜點!……十七十七,這些你都要請我!!」

  而此時,某人已經在家裡坐定,慢條斯理咽下最後一口米飯。

  ………………………………………………………………

  作為前世生長在和平時代,自出生就沒有離開過村子的十七來說,戰爭這個概念在她心裡並不清晰……更多時候,她也只有在看見村口那些哭著認領屍體的人們時,才能略略勾勒出這個世界是多麼殘酷。

  不同於上一世背後的惡意中傷。她的能力在一眾千奇百怪的血統裡毫不起眼,但卻面臨著真真正正的死亡。

  有得必有失。十七太過清楚這個道理,所以她所能做的,也只是努力適應而已。

  至於能不能活下來,全憑運氣。

  可縱然有這樣的覺悟,在突如其來的威脅之下,仍不免會有些慌神;

  縱然清楚知道自己將要走上的路,也不代表她已經做好準備——

  木葉46年,在三戰的尾巴上,木葉毫無預料被敵國忍者潛入偷襲。

  ……死傷慘重。

  是夜,當十七突然從睡夢中睜開眼時,立刻就被暴起的火光嚇走了全部睡意。

  ——只有這種時候,壬生的血繼限界才顯示出了血繼作為各村爭相拉攏存在的價值……而不是總給自家倒楣的繼承者添亂。

  險之又險避開鋪天蓋地紮過來的手裡劍,十七站在對面樓頂上不住喘氣。也許是從沒見過能閃避這樣無死角攻擊的傢伙,滿以為幹掉一個的偷襲忍者『咦』了聲,隨即又是一個大火球噴來。

  十七眉頭一抽

  ——你妹

  狼狽在地上滾了兩圈,堪堪與火遁擦肩而過。她摸摸被燒焦一截的頭髮,還沒來得及憤怒,就被人抓著領子揪起來往後一拋。隨即不遠處就傳來利刃交接的『叮噹』聲。

  「喂,你沒事吧?」

  一邊抵擋著進攻,卡凱西有些緊張地開口。

  「沒事……」在他看不到的地方咬牙,十七揉揉撞痛的腰,從廢墟中拔出一把苦無「要我幫忙嗎?」

  「不用。」

  從戰場上回來的忍者都不會簡單。更何況卡凱西還是木葉有名的少年天才,有史以來最年輕的上忍,自然還不把這點偷襲放在眼裡。

  眼見他三下五除二就利索收拾了敵人。十七放下苦無,剛想說些什麼,卻突然神經一緊:

  「小心!」

  在旗木少年還沒反應過來時,迅速撲倒他躲過側面呼嘯而來的忍術,又狠狠踢飛緊接而至的忍刀。十七微微皺起眉,看著四周將他們包圍起來的五六個忍者,總覺得十分心塞。

  該死!

  顯然這種數量的敵人也超出了卡凱西的預料範圍。他一個人要在包圍內自保都很困難,何況身邊還有個一看就知道只能任人宰割的十七。稍不留意,今天他們恐怕就都要交代在自己家門口了。

  ……警備隊那些白癡究竟在幹什麼?!居然讓敵人這樣大搖大擺進了村子!!

  低聲暗罵,卡凱西拉著十七不斷在忍者中周旋。就算情況再危機,他也不可能拋下自己這個新鄰居獨自逃命——即使這麼做最有可能的後果是將他自己也搭進去……

  木葉忍者的手冊沒有寫可以不顧同伴自己逃命這一條,何況他還背負有帶土的意志。左眼那鮮紅的色彩無時無刻不在提醒著他,世界之大,真正需要珍惜的究竟該是什麼。

  ——就像他絕對不會忘記的,竹林中那個少年堅定決絕的背影。

  眼看旗木少年突然像爆了seed一樣『刷刷』砍翻所有近身的忍者,十七扯了扯嘴角,終於勉強對能否活下來這件事找回了一點信心……畢竟,她現在感覺很不好。

  拜壬生血繼太過良好的感知所賜,她被空氣裡充斥著的殺氣與惡意沖得幾欲作嘔。再加上四面八方到處都是高度移動的人群,各色查克拉此消彼長。她根本分不清意識與現實,仿佛整個世界都在瘋狂轉動,簡直讓她頭痛欲裂,幾乎窒息。

  所以,處於這種坑爹的狀態,她情理之中意料之外被幾支苦無紮成刺蝟——還連累卡凱西也挨上了一刀。

  「你這是怎麼回事?」

  帶著十七跳躍穿梭在高低起伏的屋頂,背景是大片飛舞著的暗器與忍術。銀髮少年皺起眉,呼吸間全是刺鼻的血腥味。

  「……抱歉。」

  知道是自己連累了人家,十七悶聲開口。有些慶倖朔茂不知為何今天沒有跟在卡凱西身後。不然他要看見自家寶貝兒子為救一個剛拒絕過他指導的戰五渣而搞成這種樣子,指不定就直接從地縛靈升級成怨靈了。

  這次木葉被襲,跟大部分忍者都派上戰場,後方守備力量不無關係。也許是因為在前線木葉所取得的戰果已經讓其他國家感受到威脅,於是秉著要死也一起死的精神,幾個忍村不約而同派出炮灰悄悄潛入,終於在這個晚上掀起了一場浩大的打砸燒活動。

  「唔……!!」

  倉皇間被苦無釘穿肩膀,卡凱西腳下一個踉蹌,差點從房頂倒栽下去。皺了皺眉,他瞥一眼臉色蒼白痛苦的少女,不動聲色換了個更加安全的姿勢,用身體遮住所有可能攻擊到她的死角。

  顯然卡凱西在忍界的名聲比自己想像的要大得多:木葉家喻戶曉的天才、最年輕上忍、白牙之子……自從得到寫輪眼後,他『copy忍者』的稱號也漸漸響亮。這就無外乎追在他們身後的敵人都帶著一臉中了大獎的表情……並且數量一直有增無減。

  ——廢話,能解決掉這樣一位新生代天才,給木葉的打擊比戰場上擊殺十個普通忍者還有用。

  艱難睜開一隻眼,十七聽著耳邊接連不斷響起的破空聲,一直平靜無波的神色也漸漸焦慮起來。在被迫接受的各種資訊中,她能很清楚感覺到,卡凱西的查克拉在高速奔跑中幾乎消耗殆盡。照這麼下去,他們兩個今天恐怕都必死無疑。

  ——如果不是要照顧到自己,他完全可以掉頭擊殺這些追兵,也完全不必狼狽萬分受這麼重的傷

  清楚意識到這點,十七心裡更加不是滋味。

  『我必須做點什麼。』

  又是兩聲利刃紮進皮肉的悶響,銀髮少年身子明顯抖了幾抖。幾滴鮮血飛濺到十七臉上,那溫熱灼人的觸感,仿佛燃燒著的火焰,一路從肌膚蔓延至心底。

  事實上卡凱西根本沒有義務來保護她。沒有哪個人是不惜命的,更何況他還有那麼值得期待的前途和未來,怎麼能為一個實力不濟的忍校學生而陷自己於絕境呢?

  但他就這樣做了……

  即使他和十七只見過一面,即使他還根本不知道她的名字——

  因為,他是木葉的忍者;

  因為,他是旗木卡凱西。

  害怕與別人羈絆是一回事,害死別人又是另一回事。縱然十七再冷心冷清,也不可能眼睜睜看著有人因她連累而丟掉性命……她是對生死無所謂,但她絕對不會用同樣隨意的態度去衡量他人的命。

  『我一定要做些什麼!』

  心底頭一次升起這麼強烈的欲/望。十七咬咬牙重新閉上眼,意識沉入周圍浩瀚無邊的環境中,開始嘗試將自己的精神淩駕於感知之上。

  說到底,壬生家血繼是通過他們一族特殊的身體條件,使其精神與自然能量產生共鳴從而賦予超絕的五感。但這種近乎於原始本能的方式,卻經常因為過於粗暴而容易導致意識的迷失……直到最後,他們的精神會完全與自然同化,成為無數生靈中的一員。而在那一刹那,肉體也會隨著精神消失而死去,歸於塵土……

  ——而這種同化,就是從每個壬生族人試圖憑自我意識掌握感知能力時開始的。

  作為僅剩的血裔,十七當然清楚這一點。她十年來寧願頂著廢物的名頭,都不願意真正與血繼合二為一就是基於如此……早早就被預定了死亡,換誰來心裡都會有那麼塊疙瘩……如果不是陷入今天這種絕境,她這輩子恐怕都不會心甘情願走進早已為她鋪設好的命局。

  ——在壬生家,只要完全覺醒了血繼,就沒有能活過三十歲的先例。正因為背負著這近乎詛咒般的血繼限界,他們才會沒落到今天這種程度……以至於只剩下壬生十七一人。

  命運總是在你意想不到的時候,逼你做出決定此生因果的抉擇。

  也許就是從這時開始,她已與上一世轟然決裂。

  事已至此……也罷,也罷——

  誰讓他是旗木朔茂的兒子……

  誰讓他,救了她呢?

  緩緩睜開眼,十七左瞳中有璀璨的金色眸光流轉,在黑夜裡被沖天火光照亮。

  「喂。」

  扯了扯旗木少年的衣角,低頭瞬間望進那僅露在外漆黑深邃的右眼,她淡淡開口:

  「他們準備放忍術了……四個人,一個火遁忍者,三個風遁忍者。看查克拉流動,應該是火龍炎彈和風反……」

  「往右躲能避開火龍,然後用替身術,別硬接那三倍威力的風壓,」

  「……」

  迎著卡凱西眼底一閃而逝的驚訝,壬生十七微微笑了起來:

  「還有,十點鐘方向五百米外有『金色閃光』在……」

  ——「不想死的話,就往那邊跑。」


☆、秘密之人

  【一瞬間的永遠】

  【讓我堵上了一切】

  …………………………………………………………

  「右轉,低頭。」

  「左後方75度,扔出苦無。」

  「……」

  在十七的提醒中避開一波又一波攻擊。不但再也沒受傷,甚至遊刃有餘幹掉了一個追擊的敵人,卡凱西臉上神色越發驚訝起來:

  「你是感知型忍者?……但是跟我平時遇到的不太一樣啊?」

  村子裡那些傢伙,感知範圍有這麼大嗎?而且不但能準確預見敵人的攻擊方位和手段,連即將使用哪種忍術都能說出來……他這位新鄰居到底是個什麼來歷?!

  「哼,那只不過是一群精神力稍微強大一點的普通人罷了。別拿來和壬生家血繼限界相比。」

  不屑挑眉,十七臉色還是十分難看。雖然她憑藉自身意識已經可以不再受血繼左右,但距離真正掌握,還是需要很長時間的練習。

  而現在,她已經做到了她所能做的極限。

  以卡凱西的腳程,即便帶著一個人左突右闖逃命,跑過五百米也不需要浪費多長時間——他甚至都已經聽到了老師扔出飛雷神苦無的破空聲。

  到這時,不僅十七心神一松,旗木少年也多多少少放下些心來。因此,當他們在最後一個拐角突然迎來大片穿好的起爆符時,突然都非常想破口大駡。

  ——臥槽眼看就要和老師(金色閃光)勝利會師了,哪個倒楣催的混蛋居然在這兒設陷阱!!不明擺著要他們倒在黎明前的黑暗裡嗎?!

  沒給兩人太多時間腹議。當卡凱西猛地掉頭往來路狂奔時,那第一張催命符開始亮起刺眼的光芒。靈巧避開迎面而來追了一路的忍者,他默默看著那三個白癡沒刹住車一頭栽進了爆炸火光中,不動聲色抽抽嘴角。實在無法接受他們剛剛就是被這種腦殘攆著逃了很久的事實。

  但很快,他就感受到背後傳來灼人的餘波。那些起爆符佈置的太過巧妙,在這種狹窄的小巷中爆炸,定點傷害值比在空曠處要高出太多。就算卡凱西瞬身再快,也很難跑過在這種規模的衝擊。

  果不其然,兩秒鐘後。他只覺得白光一閃,連先前緊緊摟在懷裡的十七都無法再護住,兩人瞬間被掀出很遠。

  ——從這個高度摔下去,不是變植物人就是重度腦震盪。

  在半空中目測過自己和地面的垂直距離,十七微微皺起眉。被綱手訓練多年養成的條件反射讓她本能護住腦袋,身體蜷縮成傷害最小的姿勢,緊緊盯著下落處尋找緩衝點……

  然後,她摔在了一片柔軟的白毛上。

  「真是狼狽啊,小十七。」

  低沉略帶沙啞的聲音在耳邊響起,手底溫熱的觸感提醒她這並不是夢境。壬生十七目光呆滯一瞬,猛地抬起頭,正好落入一雙狹長淡金色的眼眸中。

  「……貓咪……老師?!」

  下一秒,銀髮少年也掉在了她身邊。

  「沒想到剛追著你的味道到這裡,就看到你從空中落下來……怎麼?很想試試飛翔的感覺?」

  妖力擋開一大片襲來的暗器,貓老師高高跳起。不管十七還處於極度震驚狀態,快速遠離因為爆炸而高高竄起的火焰。

  「你……你你你為什麼在這裡?!!」

  舌頭有些攫不平,十七結結巴巴開口。

  「我還想問呢!這種奇怪的世界我一點也不想待下去。」

  輕盈在房屋鄰舍間穿梭,一不留神差點被火遁擊中。貓咪老師不滿地甩了甩燒焦一撮毛的尾巴,在敵方忍者的圍追堵截下左突右閃。

  「現在怎麼辦?!」

  「往東南方向走,不找到波風上忍我們很難全身而退。」拽拽手下柔軟的白毛,示意它拐彎,側頭避開從耳邊飛來的苦無:「嘖……老師你太胖了,明顯就是個活靶子!」

  「我明明是身段優美的大妖怪,小孩子不懂亂說什麼!」

  「嘁——,不是能吃能喝肥胖到走不動路的招財貓嗎?」

  「什麼?!早告訴你那是我寄居的容器,現在才是我真正的樣子!!」

  「還不是一樣,胖太。」

  「胖太你妹啊你全家都是胖太!!不要學田沼那個沒禮貌的小子!!!」

  「……那個,我說。」

  抽抽嘴角,一直被忽略的卡凱西終於沉默不下去,小心翼翼開口打斷這一人一妖的怒視:

  「這是你的通靈獸嗎?」

  「不是。」淡定搖搖頭,十七面無表情回答:「原來一個朋友的家養寵物而已。」

  「……」

  「十七你這個白癡!!!」

  被噎了個半死,貓咪老師簡直出離憤怒,突然很想把背上那個傢伙給扔下去。

  「……既然如此,我們還是下來吧。」

  在心裡默默給自己這個新鄰居加上腹黑這條屬性,卡凱西環顧一圈,同樣淡定給出了建議:

  「目標太大,下面那些忍者已經注意到這裡了。」

  話音未落,一條水龍就不知從何處竄出,恰好拍在正在生氣沒有看路的某大妖怪腦袋上,直接澆了他們一頭一臉透心涼。

  「……」

  ——旗木烏鴉嘴……

  「……好痛。」

  降落在屋頂,貓咪老師捂住被拍疼的腦門,霎時變回了招財貓形態。讓十七一把撈起,堪堪避開斜紮來的幾支苦無。

  「……你們快走!我來擋住他們。」

  反應極快擋在身前,卡凱西沉下臉色,毫不猶豫掀起左眼護額。

  帶土交給他的寫輪眼,連帶其中灌輸不滅的意志,將會永遠與他同在。

  儘管他其實是個連承諾都無法遵守的廢物……但也有想拼盡一切保護的東西。

  ——旗木卡凱西發過誓,此生再也不會讓同伴那樣消失于眼前。

  所以,所以——!

  「子—午—申—午—卯,雷遁.千鳥!!」

  隨著銀髮少年手中結印,手中瑩瑩雷光大作。恍若一千隻鳥兒的鳴叫,在被火光照亮的屋頂上,響徹夜空。

  以雷電為刀,為對手打開通向三途川的大門,綻放一場死亡之舞。

  ——此時,他整個人都是無可匹敵的利刃

  「上了!」

  轉眼,旗木少年消失在原地。十七隻來得及捕捉到千鳥豔麗華美的流光,對面忍者隊裡就已接二連三飛濺起猩紅鮮血。

  ——好快!

  倒抽一口冷氣,她敏銳感知到現在卡凱西手上彙聚的力量有多麼強大。壬生十七就這樣呆呆看著,一黃一綠雙色瞳孔中倒映出銀髮少年流暢的身影。仿佛天邊一閃而逝的流星,璀璨耀眼,卻又那樣遙不可及。

  「喂,回魂了。」

  趴在十七肩膀上毫不留情給她一爪子,貓咪老師涼涼開口:

  「怎麼?被迷住了?……不過我勸你放棄吧十七,你本性那麼惡劣還是不要去禍害人家純情少年比較好……」

  「匡嘰——」

  「……唔,痛!!」

  一拳砸在它頭上,順便免費附送新出籠包子一隻。十七面無表情摸摸了臉上幾道血痕,拼命按耐下想再補給它一腳的衝動:

  「蠢貓,你沒發現他現在不太對勁嗎?「

  「我不蠢也不是貓……咦?那小鬼好像在害怕?」

  眯起眼盯著卡凱西突然開始有些顫抖的手腕,貓咪老師若有所思:

  「有什麼陰影嗎?對於這招……或是這個場景?」

  ——該死,又是這樣……!!

  暗罵一聲,卡凱西努力周旋在敵人包圍圈中,卻控制不住眼前開始模糊。

  和前幾次發動時一樣,他似乎回到了不久之前某個雨夜。幽深昏暗的森林、貓捉老鼠般被追兵戲耍、早已做好的覺悟……轉身瞬間千鳥沒入少女胸口,鮮血不斷湧出,一點點帶走生命中僅剩的執著與溫柔。

  ——琳……

  ——他殺了琳……

  ——他用千鳥殺了帶土最愛的琳!

  呼吸一窒,旗木少年緊抿起唇,試圖將那一幕從腦海中驅逐出去。手中千鳥卻還是漸漸發出消散前的悲鳴。

  ——血,滿手滿身的血……

  ——怎麼洗都洗不掉的血,怎麼忘都忘不掉的罪孽。

  「我……」

  神色開始迷離起來,卡凱西感覺自己仿佛被劈成了兩半。一半依靠本能不斷廝殺在現實,一半卻被帶向曾經,叫囂著錐心刺骨的疼痛。

  戰鬥,尤其是殊死搏鬥中最怕分神。更何況瞎子也看得出來,卡凱西現在狀態極其不好。一恍惚間,就被敵人抓住機會。苦無當胸刺來,帶著淩厲的破空聲,直指心口。

  『大哥既然不行你還沖上去耍什麼帥啊!』

  眼看卡凱西就要命喪當場,十七瞳孔猛然縮緊,拔腿就沖進站圈。憑藉超絕五感這個大外掛,千鈞一髮將旗木少年撈了出來。

  「拜託你能靠點譜嗎?」

  捂住劃傷的胳膊,十七將還在恍惚狀態的某人擋在身後,轉身直面已經被解決一大半的敵人,嘴裡有些發苦:

  ……雖然我不會再受感知干擾,但現在可還是個不折不扣的戰五渣啊……

  早已變回原身如臨大敵,貓咪老師將兩人圈在身體遮擋範圍內。咬咬牙,妖力瞬間激蕩,震開一大片鋪天蓋地襲來的苦無。

  顯然對這只巨大的野獸有些忌憚,敵國忍者不敢輕易上前。彼此對看一眼,立刻不約而同開始結印。

  「快回來老師!你擋不住忍術的!!」

  感知到對面查克拉膨脹越來越強,十七摸上左耳上精緻卻詭異的耳釘,沉下臉色。

  ——只能拼一把了!

  而此時,巨大的火龍已至;滾燙灼熱的高溫撲面而來,瞬間就將他們一起吞沒。

  …………………………………………

  「卡凱西!」

  終於姍姍來遲,掃清村子裡殘餘敵人的波風水門剛趕來,看到的就是這麼一副讓他大驚失色的場景。

  正面吃下一記火龍炎彈,那高達幾百度的熱浪足以在刹那間將人蒸成水汽……先不說卡凱西還有沒有力氣用出防禦忍術。就算用出了,他僅剩的查克拉恐怕也無法完全支撐到高溫散去。

  而且,如果他沒看錯的話,卡凱西身邊那個女孩子還是……!

  出手解決最後幾個忍者,他看著屋頂沖天燃燒的火焰,心急如焚。毫不猶豫開始雙手結印:

  「水遁.水龍……哎?!!」

  一個水龍彈突然硬生生卡在半截,在半空冒了朵小水花就消失不見了。與此同時,那火焰似乎是被什麼從中間劈開,一道淡紫色光芒沖天而起,刹那間那包裹兩人一妖的火遁就湮滅如煙,在夜空中再也無跡可尋。

  「這是……?」

  眨眨眼,水門眼睜睜看著光芒中漸漸浮現出一把巨大詭異的死神鐮刀。刀鋒斜紮在屋脊裡,一層冷光浮掠,傳來驚人的肅殺氣息。

  「咳咳……」

  右手緊握著鐮刀刀柄,十七踉踉蹌蹌起身,確認周圍已經沒有危險,終於鬆開按在懷裡差點憋死的招財貓。

  「你沒事吧?」

  皺眉看向呆呆盯著她說不出話的旗木少年,十七伸手在他眼前晃了一把:

  「嚇傻了?」

  「……」

  一口血梗在喉嚨裡。這下就算有再多震驚,也被卡凱西硬憋了回去。

  「啊拉,你們沒事就太好了。」

  長鬆口氣,波風水門咧嘴笑得一臉燦爛。配上那頭隨風飄揚的金髮,在夜晚無比晃眼。十七盯著他看了許久,摸摸下巴,突然很想把他賣到黃金店賺錢:

  「好久不見,水門。」

  「好久不見,小十七。」

  一把拉起有些脫力的自家弟子,水門轉身揉亂她淺褐色的頭髮,語氣滿是愉悅:

  「沒想到時隔五十年,克洛諾斯之鐮又再度現世了呢……而且還是在十七你手上。」

  ——「恭喜了,第二十五任壬生之主。」

作者有話要說:

  克洛諾斯,希臘神話中的時間之神。也是死神鐮刀最早的由來。

  壬生家不止只有感知力這一項,他們還有更深層次的能力,超強感知只是其中一部分……

  當然,女主不會開金手指,也不萬能。


☆、弱水滄海

  【無盡黑暗降於此身】

  【希望在何處祈禱明天】

  ……………………………………………………………………

  鑒於木葉這次被襲導致一系列嚴重後果。作為未來的四代火影候選,水門在將兩人送到已經人滿為患的醫院後,就被三代派暗部召喚走了。臨走前還不忘交給十七一只苦無,囑咐一旦再出什麼問題,他絕對會馬上趕回來。

  看著十七輕車熟路往胳膊纏繃帶,貓咪老師蜷在病床被子上,懶懶打個呵欠。乍一看,就像一坨長了黴斑的漢堡。

  「十七,我餓了。」伸出爪子,它抖抖尾巴心安理得道:「烤魷魚、饅頭、烤肉、清酒、炸丸子……統統都來一份。」

  「沒有。」冷冷撇去一眼,十七淡定回答:「我不養沒用的蠢貓。」

  「……」

  「都說了我不是貓也不蠢!!

  瞬間炸毛,貓老師憤怒拍打著自己白白淨淨的爪子,在床單上留下幾道抓痕:

  「十七你信不信我吃了你!」

  「哦?……」

  「混蛋你那是什麼表情啊!!!我現在就要吃了你可惡!!」

  「……」

  「咳咳……好重……」

  在剛剛的戰鬥中幾乎去了半條命,躺在病床上半死不活的卡凱西虛弱開口。目測了一下窩在自己胸口上貓老師的體型,他朝天花板翻個白眼,自覺剩下的那半條命也岌岌可危:

  「喵醬你能先下來嗎?」

  「……哼,小鬼你太弱了!信不信我連你一起吃!」

  正在氣頭上,貓老師腦門上青筋暴起。原本不想搭理卡凱西,但看他一副快要撒手人寰的模樣,還是賭氣般又蹦躂兩下,仰著頭儀態大方緩緩從他身上踱步下來……

  ——然後一腳踩空,臉朝下栽在了地板上。

  「……」

  眨眨眼,十七望著被拉扯壞的被單,嘴角抽搐。

  「夏目沒教過你,做貓要低調嗎?」儘管一直頂著張明顯交流障礙的臉皮,但她毒舌起來也無人能敵:「吃那麼胖就不要裝【嘩——】了,體積這麼大,小心遭雷劈。」

  倒抽一口涼氣,某招財貓悲憤欲絕:「……十七你是魔鬼嗎?!」

  「我可不想被妖怪這麼說。」

  默默看著一人一妖鬥嘴,卡凱西幾次欲言又止。試探著動了動胳膊,不出意料扯到傷口,他悵然歎口氣,決定還是自己來處理比較靠譜。

  「你幹嘛?」

  眼尖發現旗木少年僵硬坐起身,伸手去夠櫃子上的繃帶和藥水,十七乾脆俐落拍掉了他的手:

  「只塗藥沒有用,傷口會化膿的。」

  不再理會正努力把腦袋從水壺中往外拔的貓咪老師,上前幾步示意卡凱西別動。掀開已經破了個大洞的被子,她仔細觀察了一下傷勢,順手拿起藥瓶:

  「脫。」

  「……唉?!」

  大腦突然空白,卡凱西呆呆看著居高臨下的某人,一時沒有反應過來。

  『嘖……果然腦袋打傻了嗎?』

  自覺今天已經說了很多廢話,十七搖搖頭,再不想囉嗦一個字。

  身為綱手親傳弟子,她在醫療忍術上自然頗有造詣。卡凱西這次傷得有點嚴重,要想不影響以後的忍者生涯,必須輔以掌仙術的治療。

  木葉醫院今天晚上亂成了一鍋粥,垂死掙扎的傷患多得是。因此十七對及時找到在編人員——並且還要會使用這種忍術的醫忍並不抱什麼希望。而既然橫豎她自己也算半個醫忍,那由自己幫忙替卡凱西做個小治療,也就無可厚非……大不了再請其他專業人士善後嘛。

  鑒於第一次將理論轉化為實踐比較亢奮,十七緊緊盯著即將為她在成為神助攻道路上獻身的白老鼠卡凱西,完全不把他的無聲抗拒看在眼裡。

  所以,她帶著熱切無辜的眼神,以絕對優勢動手——

  ……直接撕了人家的衣服。

  「……」

  「哎,你別亂動。我第一次用掌仙術可能會比較疼。」

  「……」

  「不就被看了嘛,我都不介意,你還扭捏什麼?」

  「……」

  「別拉被子!我還沒給你上藥呢!」

  「……」

  ——讓我們默默為旗木少年點蠟。

  ………………………………………………

  很久以後,當卡凱西再次想起當年這樁悲催往事,總會吊起眼感歎這絕逼是他人生從青澀到成熟的轉捩點。以渾身是刺無人敢采高嶺之花的形象出道,到最後成功轉型為手拿18N小說臉皮堪比城牆的不良上忍。不得不說,這其中多多少少都要歸功於某個第二次見面就敢把自己新鄰居扒光的奇葩女人。

  不過現在,未來頹廢大叔還是一個三觀端正知恥明榮的好少年。對於這種完全超越他三觀的行為,唯一能做的只有不斷刷新自己的承受下限。

  ——不然,他早就一頭撞死在床板上了。

  目瞪口呆圍觀十七如何摧殘良家少男,貓咪老師不自覺退到牆角,估摸著離自己被這傢伙拔光毛的日子也不遠了。

  正捂著眼睛非禮勿視,它突然動了動耳朵,敏銳捕捉到病房外走廊傳來的異響。

  雜亂無章的氣息、不屬於人類的味道……還有不自覺散發出的冰冷殺意。

  這是……

  「十七!」

  立刻變成原身,貓老師壓低重心警戒著房門。同樣感知到不妥,壬生十七立刻轉身拔出苦無,一系列動作如行雲流水,一氣呵成。

  下一秒,病房門猛地被推開,重重摔在了牆上。

  「卡凱西!」

  沒搞清為什麼十七突然停止了動作,卡凱西抬起頭剛想詢問,卻立刻被一股力道狠狠壓在床上,幾乎讓他五臟六腑都移了位。餘光看到十七一臉見了鬼的表情盯著自己,旗木少年瞥了眼壓力的來源,卻意料之外什麼都沒有看到。

  ——就好像,他是被一團空氣給按在了床上一樣……

  「……」

  默然無語看著某只銀髮鬼魂趴在自家兒子身上噓寒問暖,期間夾雜著諸如『卡凱西你怎麼傷這麼重』『是爸爸不好沒有保護你』『誰敢動我兒子我要把他大卸八塊』之類的噪音。十七抽抽嘴角,對上卡凱西疑惑不解的目光,淡定選擇別過頭去。

  明顯被這一出挑戰了認知,貓老師咧咧嘴,露出尖銳鋒利的牙齒:「這個逗比是誰?」

  「卡凱西他爹。」

  雖然很想直接說我不認識,但為了防止朔茂直接被貓老師的光芒驅逐出病房。十七默默退到它身邊,帶著一臉牙酸的表情開口:

  「五年前就去世了,一直跟在卡凱西身邊。」

  「……」

  『彭』一聲重新恢復成招財貓,貓咪老師眯起眼仔細打量著這個銀髮男人,不知在想些什麼。

  「啊咧?十七你也在這裡?」

  不知過了多久,就在卡凱西趴在床上不知所措快要崩潰時。朔茂終於發現病房中還有其他人,這才起身,裝模作樣咳了一聲:

  「怎麼,來探望卡凱西嗎?」

  「……」

  直接走向一頭霧水的旗木少年,十七默默無視了耳邊一連串噪音,繼續進行剛被朔茂打斷的治療。

  「好了。」

  為卡凱西系上最後一條繃帶,她淡定地開始在水盆中洗手。

  「果然綱手交給你醫療忍術了。」

  在旁邊觀察已經累到睡著的卡凱西,朔茂摸摸下巴:

  「效果不錯,看來你在這種事上很有天分嘛。」

  「……過獎。」

  淡淡瞥一眼已經報廢的病房門,十七眼神暗了暗,撈起腳下無聊眯著眼的貓老師,坐在房間內唯一的凳子上。

  「說吧,是我問還是你自己交代?」

  「……交代什麼?」

  有些心虛地避開十七的視線,朔茂晃悠悠飄到房間另一邊,斜靠在窗臺上。

  「鬼魂一般都是以靈體方式存在的。」淡淡開口,她有一下沒一下撫摸著招財貓的腦袋:「所以碰不到物理存在的事物……可是——」

  指指身後的房門,十七似笑非笑:

  「可是你今天卻打破了我的常識……不但甩了門,還能碰到卡凱西這樣活著的人……」

  「……」

  「我能問問,你是怎麼辦到的嗎?」

  ——「或者……你這幾天,都以這種狀態去幹什麼了?」

  「……」

  ……………………………………………………

  第二天,當卡凱西從昏睡中醒來,第一眼看到的就是燦爛微笑著的自家老師。

  默默推開那張太過晃眼的臉,打量著周圍熟悉的家居擺設,他有些疑惑:

  「我為什麼會在您家?」

  「嘛,因為你的公寓在戰鬥中受損嚴重,暫時不能住人。所以我就從醫院把你接到我這裡來住一段時間。」

  直起身愉快眯起眼,波風水門往旁邊挪了兩步,露出身後被遮住的某人:

  「當然,還有同樣無家可歸的小十七!在公寓重建之前,你們都住在我家,記得要好好相處啊!」

  「……」

  複雜盯著沙發上正淡定翻書的少女半晌,卡凱西認命歎口氣,這才發現他已經條件反射把被子拉到了下巴。

  「……」她有這麼可怕嗎?

  將旗木少年的動作盡收眼底,十七難得鬱悶了一會兒。心情頗為不爽地抱起身邊睡得正香的貓老師,把它的臉捏成各種形狀。

  「嘛,昨天是那種緊急情況,你們肯定還不太認識彼此吧?」

  一把拉起十七走到床前,水門又拍拍卡凱西削瘦的肩膀:

  「趁現在好好自我介紹一下吧……如果是你們,一定能成為很好的朋友。」

  雖然昨天留下可怕的陰影,卡凱西還是不好拂了自家老師的好意。猶豫半晌,他終是伸出手,遞到面無表情的某人面前:

  「旗木卡凱西,12歲,上忍。謝謝你……為我治療。」

  不動聲色看了眼不遠處微笑著點頭的朔茂,十七頓了頓,和那只堅定有力的手牢牢緊握:

  如果時光流轉,她終將一個人喁喁獨行。那在黑暗來臨之前,就請讓她永遠記住這份曾經留在掌心的溫暖……像夏目那樣,在此世支撐她走到生命完結。

  『看見的東西,感覺到的東西

  這些是永遠不會消失,不會遺忘的……』

  ——伴隨著各式各樣的相遇。

  「壬生十七,10歲,忍校學生。」

  「謝謝你,昨天救了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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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塵舊夢

  【即使你已不在依舊回轉運行的世界】

  【那日記憶仍陪伴在我身邊】

  ………………………………………………………………

  對於自己是如何來到這個世界,其實貓咪老師本身並不太清楚。

  它只記得那個午後自己和平時一樣在八原喝酒,和丙鬥嘴,欺負欺負低級小妖。結果一睜眼,就已經身在某個戰火紛飛的曠野,四周都是有著奇怪力量的人類,帶著各種各樣花紋的鐵片,彼此廝殺。

  它是活了不知道多少年的大妖怪,經歷過太多,對於人類並無多少好感。但看到那種屍山血海,多多少少心裡也會感到不舒服……尤其是差點被一個火遁烤成熟貓之後。

  毫不猶豫變身做掉所有近身的忍者。因為跟在夏目身邊太久,它都忘記了自己本性裡,其實還有血性殺戮的一面——看著猩紅四濺,風裡滿是嗆鼻的血腥,貓咪老師難得皺起眉頭……

  ——然後,它聞到了很遠處熟悉的味道;

  ——在那個世界早已死去很久的,陸十七的味道。

  「當時我很驚訝……明明那個時候我親眼看見你被推下了懸崖,夏目甚至不顧危險去崖底找回了你的屍骨,安葬在八原的森林裡。」

  居高臨下望著十七在樹蔭裡閉眼打坐,貓咪老師懶懶眯起眼,迎著溫暖柔和的陽光昏昏欲睡:

  「可是真的有這麼神奇的事。早已離開的人,居然可以帶著記憶在另一個世界重生——而且還是那個樣子,那個性格……」

  「所以,你想說什麼?」

  已經聽這只蠢貓絮絮叨叨了一上午,無法靜心進入感知狀態,十七的臉色並不好看。

  因為木葉被襲損失慘重。三代除了徵用所有忍者去加強巡邏戒備外,還特別下令停課三天,把那群木葉未來的花朵一腳踢出忍校,去幫助村民清理房屋建築的廢墟。美名曰『趁早培養為人民服務的意識,為將來忍者生涯做最充分的準備』,事實上就是看中他們還沒被前輩言傳身教如何最大限度敲三代竹杠,不用發工資就能老老實實聽話幹活,身嬌體弱易推……咳,壓榨,來幫他打個免費工。

  毫不猶豫給十七揭露了火影大人的險惡用心。波風水門表示,她完全可以不用任何理由翹掉這次全民任務……實在不行,就說自己在襲擊中受了傷,無法從事高強度勞動對不起領導的關心栽培云云。

  複雜看了眼自己胳膊上淺淺的劃痕,十七沉默半晌,果斷選擇將三代派來監工的暗部拒之門外。和真.重傷患.卡凱西一起,亮出了木葉醫院開具的工傷證明。當然,她那一份是走後門拿到的……

  ——感謝偉大的綱手姬多年來堅持不懈和眾多醫忍同(鬥)舟(智)共(鬥)濟(勇),以及即使翹村出走仍不時散發餘威,讓十七欣慰地坐收漁翁之利。

  對此,水門表示這孩子挺有前途,絲毫沒有其實他是給自己挖了個坑跳的覺悟……至於當他坐上四代火影之後會如何悔不當初捶胸頓足,那就都不在壬生十七的關心範圍之內了。

  此時,她正在木葉後山一處偏僻的訓練場裡,研究著自家坑了她十年不出意外還會坑她一輩子的血繼限界。頭頂蹲著招財貓一隻,以及某位飄來飄去彰顯存在感的背後靈。

  「我沒有別的意思。」

  順了順鬍子,貓老師似是漫不經心開口:

  「只是想問問,十七你究竟在害怕什麼呢?」

  「以前你不願意和別人來往,是因為你看得見鬼魂,與其他人類格格不入。而且又一直遭受到那樣的待遇……如果不是遇到夏目,也許你會更加孤僻陰冷也說不定。」

  「但現在呢?你的能力在這個世界裡毫不起眼。縱然看得到別人看不見的東西,他們也不會因此而遠離你什麼,你又何必再拒人於千里之外?」

  「你不怕,他們傷心嗎?」

  ——「還是說,你真的甘心就這樣一輩子,永遠懦弱地不肯踏出第一步?」

  「……」

  陸十七沒有夏目堅強,這是它早就知道的。但它想不到的是,一直以來那些陰影,居然會將她纏繞地那麼深刻。

  夏目在搬到塔子那裡之前,許多年都輾轉在親戚家。縱然對他有所不滿,那些人也總會看在熟人的份兒上留幾分情面……起碼,抱怨不會當著他的面。

  所以一直以來,他感受最鮮明的,其實是無人理解的寂寞。

  而陸十七不同。她從出生開始就呆在孤兒院,受盡白眼和欺淩。再加上總有些冤死的怨靈不懷好意找她麻煩,也就難怪無論是人類還是非人類,十七都沒有半分好感。

  ——她不只會寂寞……更多的,還是早已麻木的心酸和失望。

  貓咪老師還記得。上一世他們相遇,是在一片森林盡頭的懸崖上。

  那次夏目以一貫爛好人的形象又被捲入妖怪引起的麻煩中。在被追趕入叢林迷路後,偶遇了站在崖前一臉淡定看風景的十七。

  彼時他們都以為,她不過是個貪玩忘了回家的普通孩子……直到發現她有著陰陽眼這個秘密,才恍然,原來她是被放逐在正常社會之外的人。

  那臉上與年齡不符的淡然,不是故作老成,不是波瀾不興。而是看盡人心險惡之後,早已心灰意冷的平靜。

  但意外地,她內心卻依然有著非常柔軟的部分——

  ——比如那些被冷漠遮掩的善解人意,比如那些在毒舌之下隱藏的溫柔。

  所以,她也會不自覺被渾身都散發著治癒氣息的夏目吸引。相遇、相識、相知……然後改變。一切都是那麼理所當然的事。

  陸十七的變化貓老師一點點看在眼裡。儘管這傢伙經常以天理難容的惡劣把它氣到跳腳,但不論如何,它終歸是承認了這個人類的氣息。心甘情願幫一次次她解決來找事的惡靈。

  直到那一天……

  十七帶著欣慰地表情說她終於找到了第二個人類朋友。不會害怕她,包容她一切的朋友。那個女孩子貓老師和夏目都見過,確確實實真心對待十七……他們也都很高興。

  但世界上總有那麼一些無可奈何的事,一旦發生了,就造成無可挽回的後果。

  身為妖怪,貓咪老師一直不明白為什麼會有怨靈這種東西存在……那些生前明明是人類,卻在死後千方百計殘害人類的傢伙們。

  身為同類,不是更應該理解和包容嗎?

  陸十七一直孤獨時,那些怨靈喜聞樂見。但當她終於找到可以停留的地方時,問題就來了。

  ——他們不敢襲擊有它護佑的十七的夏目,就抓走了那個唯一善待十七的孩子……帶到他們曾經相遇的那片山崖上。

  人心,真是世界上最複雜的東西。

  雖然陸十七一直是一臉你欠了我五百萬的拽樣,但心裡事實上比誰都要重感情。在得到消息的那刻,不顧一切就沖出門去救那個她才剛認識不久的朋友,貓老師想攔都攔不住。

  只是……

  陸十七如願救回了朋友,但也付出了最慘痛的代價。

  相遇之地,竟然也是埋骨之地——

  當貓咪老師和夏目趕到事發地點時,正好看到十七被小姑娘推下懸崖的一幕……那一刹那,無論是怨靈們征愣還是女孩驚恐萬狀的臉,在它眼中都變得無比可笑憎惡……出了這種事,他們都不願意看到;可就是那些不願看到的傢伙們,一手導演了這場悲劇:

  怨靈們的想法很簡單——只是看不得十七好而已,大概本來就只是想捉弄捉弄她……而至於小姑娘,誰知道到底是嚇得神志不清,還是蓄意報復十七讓自己陷入了這種險境。

  貓老師希望,事實最好是前者;

  ——不然,陸十七就真的太可憐了。

  …………………………

  「一旦被愛過,就再也無法忘懷。」別過頭,某招財貓在微風中閉上眼:「十七,縱然前世是那樣的結局。但你也可以踏出第一步。」

  「他們都對你很好。」

  「好好想想吧。」

  想想那個冒著魂飛魄散危險凝聚實體,只為能去木葉檔案室尋找壬生血繼資料説明你的朔茂;

  想想那個不顧自己安危帶你離開包圍圈。即使身受重傷也不曾丟下你獨自逃命的卡凱西;

  想想那個一臉輕鬆傳授你怎麼逃避三代火影徵召,讓你能安心研究血繼自己卻不動聲色做了你那份工作的水門。

  ——十七啊,這都是你應該抓住的羈絆,生命裡照亮黑暗的光。

  「……」

  被說到啞口無言,壬生十七默默歎口氣。最終還是選擇問了個無關的話題:

  「夏目呢?既然老師你來了這裡,夏目那邊怎麼辦?」

  頓了頓,貓老師並沒有直接回答這個問題,而是反問道:

  「你在這邊待多久了,十七?」

  「……十年。」

  「是嗎……這麼短暫。」

  「可在那個世界,自從你死了已有百年。」

  不理會十七的征愣,貓老師瞥了眼安靜靠在樹枝上的朔茂,也不怕他聽見:

  「夏目早就不在了。」

  「……」

  眯眼享受溫暖舒適的陽光。貓老師低聲開口,流轉著一絲揮之不去的滄桑:

  「他一生都沒有什麼遺憾。唯一放不下的,就是當年沒有能保護好你。「

  妖怪的壽命要比人類長很多很多。短短百年,那就是一個人的終結,卻是大多數妖怪生命的起步。

  它目睹過很多人一個個離開……有不舍的,有釋懷的,有平淡的……

  所以,才更明白人類那麼想得到的羈絆,是怎樣彌足珍貴。

  ——那是無數從不曾褪色的回憶。

  這樣,就算總有一天,你要離開的時刻來臨,那也一定不會是永別的日子。

  「生命縱然如此短暫,如果你一開始不去珍惜,那定會用無數的以後來懊悔。」

  「十七,你不是一個人。」

  ……我不是一個人……

  想起在曾經數不清的黑夜裡,孤獨無依;

  想起在過往穿越的深林曠野,荒蕪寂靜;

  想起與那個溫暖的男子相遇,平和安寧;

  想起從那個陡峻的山崖墜落,刺骨錐心。

  ——被老師說中了……一旦被愛過,就再也無法忘懷。

  她不願意辜負現在,更不願意抱憾終生。

  所以……

  靜默半晌,壬生十七抬頭看看一臉期待的朔茂,以及看似漫不經心事實上一直往這裡瞟的貓老師,終於癱著臉開口:

  「老師……」

  「嗯?」

  ——我不是一個人;

  ——不是……一個人。

  默默盯著那張明顯寫著『看我這麼努力開導你你就回頭是岸重新做人吧』的貓臉,她淡定道:

  「我不是一個『人』,難道還是一隻饅頭貓嗎?」

  「請不要隨便質疑我是貨真價實的人這個事實。」

  某饅頭貓:……

  旗木朔茂:……

  壬生家出了你這種奇葩,三代大人他知道嗎?

  ……這畫風變的,真是醉了……(╯‵□′)╯︵┻━┻

  「不要這麼沒有幽默感」

  眼見一人一貓都張大嘴維持著被雷劈過的表情,十七再次歎了口氣:

  「我只是開個玩笑。」

  ……壬生十七請你不要用一臉可以去上新聞聯播的表情說出這種逗你玩的話好嗎?!

  深吸口氣,貓咪老師覺得自己真是腦殘了才會來跟這種逗比暢談人生。

  ——真的,好心塞。

  「白牙大叔。」十七癱著臉,望向身邊正在奮力重組三觀的朔茂:「請您來,指導我訓練吧。」

  ——那個傍晚若有所思的目光。直到現在,我才發現是那麼意味深長。

  想起那些飛濺在臉頰上的鮮血,耳邊不時傳來的隱忍痛呼。她發現已無法再容忍自己的弱小……更何況,她永遠不會忘記朔茂為她所做的一切,有多麼不計回報。

  「太好了。」

  臉上露出發自內心的笑容,朔茂覆上十七那頭淺褐色短髮,總算長鬆口氣:

  「你終於願意踏出第一步了,小十七。」

  陽光中,貓老師哼了一聲,在風裡愉悅眯起眼。

  『害怕被瞭解,也已經習慣被人害怕。

  但是…

  有一天一定告訴那些真正想瞭解我內心的人——』

  ——那些想要說出來的勇敢。

  從這一天、從作出決定的那刻起,壬生十七就已經不再是壬生十七,

  她終於,從過去走出來了。


☆、流年往事

  【卡凱西,有人說要毀你童年】

  ………………………………………………

  在經過一上午的摧殘後,旗木朔茂身心俱疲,搖搖晃晃跟著十七回了水門家。

  沒錯……是朔茂、被摧殘。

  因為壬生是個太過神秘的家族,關於他們的歷史資料和能力記載一直保存在木葉守衛最森嚴的機密室裡。如果沒有火影特批,擅闖者將一律按叛村論處……不過,這對朔茂來說並不是什麼問題。他本身就是沒人能看見的靈體,想往哪飄往哪飄,想進哪裡進哪裡。從檔案室穿牆而入時,他甚至饒有興趣在值班暗部面前蹦躂了兩圈,簡直不能更瀟灑。

  鑒於維持靈體的必要能量是陰性自然之力。當朔茂被十七提醒過之後,為了不會在某一天魂飛魄散,每天夜裡都會老老實實坐在房頂上曬月亮。有一次一不小心曬過了頭,他驚訝發現,自己居然能短暫碰到身下壓著的瓦片……

  然後,某只鬼就呆不住了——

  新技能具備get√

  屬性值滿點get√

  觸發條件完整get√

  ——不會被任何人發現,想透明透明想實體實體,物理傷害完全免疫。簡直就是居家旅行殺人放火必備良品有木有!

  因此自從那天和十七在忍校操場不歡而散,朔茂就撇下自家兒子,開始了征服木葉機密檔案室的道路……之後一連幾天,火影辦公桌上都多了文檔重地疑似鬧鬼的報告。

  壬生一族公開的血繼限界能力是強大感知和恢復,但這顯然不是他們擁有的全部。從根本上來說,他們與常人不同的地方就在於近乎無限制的精神力。而作為壬生這一血繼的特殊之處,就是幫助其族人將那變態的精神力上升到靈魂層面上,並由此賦予超乎想像的攻擊手段,直接摧毀對手的意識,乃至靈魂。

  ——肉體受傷和精神受傷哪個更加可怕?根本不用猶豫,反正朔茂是絕對不想去嘗試後者的。

  更何況,握有克洛諾斯之鐮的壬生之主,還有著自由抽取和銷毀別人靈魂的能力。

  『壬生家丫的都是奇葩!』

  攥著從角落裡翻出的『壬生秘史』,某背後靈深深震驚了。而當他開始著手對十七的的修行指導時,更加堅定了『十七就是那朵奇葩中的高嶺之花』這一想法——

  體術幻術荒廢多年已經渣成灰,忍術醫療術融合血繼後信手拈來,以及他們一族特有的精神傷害加成……

  簡單地說,就是所謂的『近身死』、『戰五渣中的變態』、『標準的遠端助攻手』。

  「雖然是符合你們家族一貫形象的定位,為什麼我總覺得有點微妙呢?」

  看著壬生十七在河邊專注地拿千本戳魚,旁邊跟著嘴饞眼巴巴看著的招財貓,朔茂不由得深深鬱卒。

  ——在稍不留意碰到就直接灰飛煙滅的克洛諾斯之鐮下耗上幾個小時……真是太挑戰他的鬼品了。

  ——還有十七你把血繼感知力用到這種事上,壬生家那群祖宗們真的不會半夜來爬你牆頭嗎?!

  …………………………………………

  這天中午,水門家的午飯就是十七提回來的那串鮮魚。

  因為家裡多了兩張嘴,玖辛奈毫不猶豫將水門從客廳拖到廚房裡來幫忙。抱歉對著十七和卡凱西一笑,他緩緩踱步進門。結果不到兩分鐘,就立刻被自家夫人一腳踹了出來:

  「波風水門我讓你剖魚又不是宰人!拿個毛線的苦無啊!!」

  「咳……那個……菜刀我用不太習慣……」

  扒拉下毫不留情拍在臉上的鯽魚,水門撓頭傻笑道。

  「……」

  嘴角一抽,十七正捏著貓老師胖臉的手不自覺往下滑了幾分,直接拽掉了它兩根鬍子。無視手背上被一爪子撓出來的抓痕,她默默站起身,把還在炸毛的招財貓塞進了卡凱西懷裡。

  「我來幫忙吧。」

  鑒於長時間自己生活,做飯這項技能十七明顯比水門高出很多。從這頓午餐完成的效率以及玖辛奈忍不住讚歎的神色就能看出,她一向都將自己照顧得很好。

  和卡凱西不同。十七並不用去出大量繁瑣又危險的任務,每天除了去忍校上課就是呆在家裡。生活技能滿點,而且守著壬生家幾代財產不說一擲萬金也算衣食無憂,又是個人形警報器完全不必擔心被什麼不懷好意的傢伙偷襲……不去抱這等好使的大腿,簡直就是天理難容。

  思及至此,瞥了眼身邊不解風情正埋頭啃魚的卡凱西,一切為了學生的好老師波風水門呵呵兩聲,開始幫旗木少年拉皮條套近乎:

  「小十七啊,這幾天在我家住的怎麼樣?」

  歪頭想了想,十七又往嘴裡塞了一口米飯:「很好,很熱鬧。」

  熱鬧啊?那就好辦了……

  「你看等你回去之後又是一個人住,也未免太寂寞了點。正好卡凱西跟你是鄰居,沒事的話就讓他去給你解悶怎麼樣?」

  「……」

  ——你這樣當著人家老爹的面賣人家兒子真的好嗎?

  瞥了眼若有所思看著水門的朔茂,十七默默吐槽。

  「哎,你別擺出那種表情啊……你想想,卡凱西是上忍。不但能陪你修煉還能做個保鏢,什麼小偷流氓統統不在話下。而且你們年齡又相符,也合得來,長期發展一下怎麼樣?」

  你當搞投資嗎還長期發展一下……

  癱著臉囧了下,她默默放下手中筷子,斜瞄那張笑得特別晃眼的臉:

  「然後?」——說吧你想幹什麼?

  「你們多交流交流,有益於木葉下一代身心健康成長」——哎呀我不放心卡凱西想給他找個兼職保姆外加長期飯票。

  「和他?」——你想得倒美我憑什麼要去照顧你家學生,你給工資啊?

  「當然。」——讓你關心一下他的日常生活而已很簡單嘛。算我賣你一人情讓往東絕不往西總行了吧?

  「錢。」——我一介忍校還沒畢業的學生養活自己都很困難,壬生家留下的全是卷軸資料書本武器又不能當飯吃,伙食費自己解決。

  「我出。」——我讓三代把卡凱西的任務報酬定期打一部分到你卡上,我工資也給你四分之一你只要幫我照顧好卡凱西,很合算吧!

  「成交。」

  眼見自家老師和自家新鄰居眉來眼去,三言兩句就決定了自己未來的命運。卡凱西一根魚刺卡在喉嚨裡,翻著白眼半天沒喘過來氣。

  他旁邊,玖辛奈笑得桃花朵朵開。起身到廚房拿出一瓶醋,捏著旗木少年下巴整個給他灌了下去。

  「……」

  「太好了,以後都是一家人了!」

  大力拍著少年的肩膀,未來的火影夫人沒什麼心機開口:

  「小十七一定要好好和卡凱西相處啊,卡凱西你也要像照顧妹妹那樣保護小十七。」

  「……」

  「一家人?」淡定看了眼臉色泛青的某人,十七想了想,緩緩道:「水門是自來也的徒弟,卡凱西是水門的學生;我是綱手那個老阿姨的弟子,綱手又和自來也是同門……」

  右手握拳在掌心一敲,她恍然大悟:「果然是一家人。」

  向玖辛奈真誠致謝,壬生十七沖卡凱西微微點頭:

  「乖,叫師叔。」

  「……」

  ——無辜中了兩槍的旗木少年,你的膝蓋還好嗎?

  抽著嘴角,未來四代火影夫人神志不清呵呵了兩聲。

  臉色僵硬,未來四代火影一個沒忍住,把嘴裡的魚全噴到了十七臉上。

  眯了眯眼,十七淡定拿下頭頂魚刺:「……波風師兄我要跟你單挑。」

  叼著魚窩在沙發上圍觀,貓老師拍拍身邊一臉悵然的背後靈:

  「看吧就說水門一定會把你兒子丟給十七,十七那種無利不起早的類型也一定會欣然接受然後順便坑他們一筆……我贏了,一個星期的三色丸子和烤肉你別想賴……水門,炸魚再來一條!」

  旗木朔茂:「……我要去冷靜一下。」

  水門:「……喵醬你該減肥了,我家沙發已經被你蹲出了一個坑你造嗎?!」

  某大妖怪:「……我吃了你呦!!」

  鑒於自家無良老師和十七達成了一系列協定,從此卡凱西就大踏步邁上了往三無大叔發展的不歸路。對於旗木少年來說,12歲這一年就是他人生無法超越的轉捩點。命運在帶走了他生命中兩個重要的人後,又送來了壬生十七,作為他幾乎失去一切的補償。

  雖然,他要在很多年後才能意識到這點。而那時,木葉已經有了最耀眼的未來,以及永遠不會陰霾的藍天——

  十裡春風拂過,陽光微涼,歲月靜好。

  忍者辦事一向講求效率。不出一周,在前次偷襲中變得慘不忍睹的木葉村已經恢復了原貌。

  拿到新家鑰匙,十七帶著貓老師搬出了水門家,看著自己乾乾淨淨的屋子十分滿意……雖然牆角裡依舊蹲了只白貓讓她挺驚訝——她以為這種孤魂是不會一直留戀同一個地方的。

  按照水門的交代,卡凱西每天都會在飯點來隔壁報導。雖然自己這個新鄰居性格古怪了點、家裡氣氛詭異了點。但不得不說,她家事不知比卡凱西好上多少倍。比起每天都吃自己動手的同一種料理,他的確更傾向於來幫助十七開發一百零八種家庭美味。

  不過……

  「十七,為什麼我總是覺得背後很冷呢?」

  端著碗縮了縮脖子,旗木少年一頭霧水。

  看著某背後靈爸爸一直扒在自己兒子身上不放,盯著他碗裡各種色味俱全的午飯目不轉睛。十七臉皮抽搐了下,幾乎憋到內傷。

  「誰知道……大概是你背後有鬼吧。」

  「!!!」

  叼著炸魷魚,貓咪老師早已在餐桌下笑到爬不起來了。

  日子就這麼一天天過著。一轉眼,卡凱西兩個月的假期也已經結束重新歸隊,整天神龍見首不見尾,對此十七也不怎麼在意。畢竟忍校畢業在即,現在對她而言最迫切的,是最大限度開發自家血繼限界——為了在這個世界活下去。

  難得見到十七這麼有幹勁的樣子。鑒於她最缺乏的就是經驗和對敵意識,朔茂隆重推薦了一塊修煉寶地。並揚言只要十七能在那裡面來去自如,就不會懼怕任何上忍級別以下的對手。

  「就像這樣嗎?」

  一個小時後,壬生十七毫髮無傷從死亡森林這頭到達了中央塔,連頭髮絲都沒亂一根。她身後,貓老師正興致昂揚地撲著蝴蝶。就像飯後散步一樣完全沒有緊張感,簡直不要太輕鬆。

  ……他居然忘了壬生家血繼還有超絕的五感這種東西……

  迎著樹枝間灑下的斑駁陽光幾乎淚流滿面,朔茂覺得自己大概又需要重組一次三觀。

  ——丫的,一群變態!!!

  俗話說,走夜路多了就會撞見鬼。雖然十七步不走夜路也會見鬼,但這並不構成妨礙她變態多了,遇見真變態的理由。

  看著不遠處蹲在樹下挖蚯蚓的蒼白男人,她有一瞬間面部僵硬:

  「您怎麼會在這裡?」

  那人懶懶抬頭,一雙金色蛇瞳上下打量了十七片刻,不明所以笑了起來:

  「原來是十七啊……那個壬生家的小姑娘。」

  略帶沙啞的聲音隨風而來,融化於耳中,某人一個哆嗦,差點掉頭飛奔而去。

  「十七,他是誰?」

  竄到十七身前將她護在身後,貓老師瞥了眼左臉寫著『緊張』右臉寫著『炸毛』的少女,如臨大敵。

  「他是……」

  緊緊盯著那張熟悉的臉半晌,十七表情忽然空白了一瞬:

  「……他是誰來著?」

  「……」

  ——既然想不起來那你緊張害怕個屁啊!!

  咬牙切齒把腦袋從泥地裡□□,貓老師快要瘋了。

  「呵呵,我們見過幾面你忘了嗎?在你還跟著綱手的時候。」

  饒有興趣看著十七苦思冥想,那人也不生氣:

  「我叫大蛇丸。」

  「喔,我想起來了。」

  表情立刻恢復淡定,她右手敲在左手掌心,恍然大悟:

  「那個綱手老阿姨提過很多次皮膚比她還白保養比她還好的妖孽嗎?」

  「……」

  「……」

  ——原來是個變態。

  默默後退了一步,貓老師眼神十分複雜。

  表情扭曲了下,大蛇丸隨即又恢復成那種皮笑肉不笑的模樣。看著十七,金色蛇瞳中興味更加濃厚:

  「你真是我見過的最有意思的女孩子。」

  「謝謝誇獎。」

  點點頭,十七誠懇道:

  「你也是。」

  大蛇丸:「……」


☆、世事有常

  【我覺得我該吃藥了】

  …………………………………………

  壬生十七和大蛇丸第一次見面並不多麼愉快。

  遙想當年,她還是跟在綱手身後被欺壓的可憐人。因為自身恢復力一流,某位阿姨又是醫療忍者中的翹楚。從小她的訓練表上都沒有適可而止這種選項——要麼是綱手打累了放十七去休息,要麼是十七被綱手打殘了不得不停止。

  ——而在當年某人還跟普通小孩沒什麼兩樣的時候,一向是後一種情況居多。

  十七清楚記得,那是一個風平浪靜的傍晚。

  不知綱手受了什麼刺激,這一回的訓練下手比平時要重很多。於是結果也可想而知……縱然是她恢復力再強,那種傷勢也不是一時半會就能爬起來活蹦亂跳的。

  ——也許是更年期提前了,也許是跟男票吵架了,也許又被自來也偷窺洗澡了……

  帶著幾分惡意揣測著。十七面無表情被綱手提溜在手裡,隨隨便便敲響了離她們最近的一戶住宅:

  「喂,傷藥有沒有,拿出來給這個小鬼用點!」

  來開門的是一個男人;

  一個臉色蒼白,長著金色蛇瞳的男人。

  綱手並沒什麼意外,打過招呼就大大咧咧走進了客廳。倒是十七在門打開的那刻瞬間變了臉色……如果不是被人揪著,她絕對掉頭就跑。

  綱手不知道、大蛇丸不知道,但十七卻看得清清楚楚——

  ……滿屋扭曲叫囂著的怨靈……

  ——臥槽那是怨靈啊!一屋子啊!馬上就成精了啊!!

  ——他真的是人類嗎?!人類能在自己家搞出這等規模屠宰場都不一定有的怨靈嗎?我讀書少你可別騙我!

  前世記憶紛至遝來,目之所及都是黑壓壓一片的怨念。那時候,她真有伸手戳瞎自己眼睛的衝動。

  然後……

  「尼瑪壬生十七你逗我玩是不是!」

  看著她身上一瞬間癒合如初的傷口暴跳如雷。綱手看看手裡臉色詭異的小女孩,又看看身邊眼中閃著興味的大蛇丸,毫不猶豫一拳揮了過去:

  「我訓練了你五年都不見你怎麼樣,今天來見了次大蛇丸就給我覺醒血繼限界?……啊?你對我究竟有什麼意見!!」

  「……」

  從那天開始,十七在床上躺了整整三天。之後一連幾個月,綱手對她都沒有好臉色,每次訓練不揍趴她絕不甘休。這也直接導致十七宅在家裡的時間猛增——沒辦法,帶著臉上那一堆青紫上街,實在太有礙村容……

  所以,即使十七連話都沒跟大蛇丸說上一句,他也被某小心眼的傢伙妥妥劃進了黑名單裡。

  當然,幹出這種事的人是絕對不會承認她在遷怒罷了。

  不過,那滿屋煞氣的確也給十七留下了難以磨滅的陰影。

  最典型表現,就是她對大蛇丸來自本能地肅然起敬、以及附帶朔茂水門綱手自來也乃至三代都沒享受過的禮數周全——在意識到自己說錯話後,她恭恭敬敬給這位前輩鞠了個躬道歉。

  換做其他人……你問問十七會鳥他們?

  「你的血繼限界已經差不多完全開發了?」

  瞥了眼十七左耳上詭異妖冶的耳釘,大蛇丸也不是什麼小肚雞腸之人,只當自己沒聽見過到她那句神來之筆,點頭淡定道。

  「是,托您的福。」

  ——讓我差點被老阿姨打死……

  同樣淡定回答,十七又默默在心里加了這麼一句。

  「不過話說回來,您在這裡做什麼?」目光落在他手中提著的培養皿上:「挖蚯蚓?……好興致。」

  「呵呵,因為我對它很感興趣。比如分節生長、細胞溶解增生、雌雄同體……」

  絲毫不在意十七語氣微妙,大蛇丸眼中閃過一絲熱切:

  「更重要的是,它被截成幾段之後依舊可以在斷口再生——這種能力,真的很值得研究借鑒……」

  「人的生命如此脆弱而短暫。如果能像它們那樣掌握再生之術,就能一直存在下去,掌握因這短短一生所限無法獲得的力量、掌握世間萬物永恆的真理,不是嗎?」

  「……」

  默然無語後退兩步,十七自覺她跟不上大蛇丸這麼神棍的腦回路。身邊,貓咪老師冷哼一聲,對這種想法不做任何評價。

  身為大妖怪,它經歷過多少年歲月已經數不清了。但正是因為如此,大蛇丸這種對永生一廂情願的憧憬才讓它嗤之以鼻。

  人類,總是想去做自己做不到事……做到了,又會很快悔不當初。

  ——掌握世界萬物的真理嗎?

  ——那明明就是……永恆的孤獨。

  敏銳察覺到什麼,朔茂圍著大蛇丸飄了兩圈,皺眉落定在十七身邊:

  「小十七,我們該回去了。」

  與此同時,貓老師抓著衣服艱難爬到了她肩膀上,眼中隱隱約約浮現出一點警惕:

  「走吧。」

  ——在他們看來,這個男人實在有點危險。為了防範于未然,還是少讓十七和他接觸比較好。

  「好。」點點頭,十七對於這個提議無比贊成:「那我就不打擾前輩您……」

  「過來,幫我收集素材。」

  嘴角挑起一個優雅弧度,大蛇丸似笑非笑開口。只此一句,就將話還沒說完的十七整個人凍在原地。

  「……」

  捂著受驚的小心臟深吸口氣正要再戰,她猛地抬頭,卻不期然撞進那雙銳利冷淡的金色蛇瞳中……

  然後某人就很可恥地頹了。

  不得不說,第一印象是決定你對這個人以後態度的關鍵。

  所以,十七遇到大蛇丸,註定將會是一場單方面不忍直視的悲劇——

  「……」

  遙望十七悲憤地拿起鏟子去戳地皮,朔茂嘴角抽搐,忽然很想去和某蛇好好談談人生。

  敢怒不敢言挖了整整四十條蚯蚓上交後,天色已近黃昏。想到家裡還有白毛一隻等著自己投喂,十七果斷轉身,在大蛇丸對自己肩膀上那只招財貓表示好奇之前,選擇了鞠躬告別。而這一次偶遇變態事件,也就在她落荒而逃的背影中圓滿落下帷幕。

  「你下次再這麼慫,我就替天行道滅了你。」窩在十七腦袋上氣急敗壞說教,貓老師今天很不滿:「千萬別說我們認識,太丟我的臉了。」

  「你怎麼不說代表月亮消滅我?」朝上翻了個白眼,十七沒有一點要反省的意思:「妖怪就不要和天道扯在一起了,容易被雷劈。」

  「……少囉嗦!你今天廢成那樣就不會遭天譴嗎?!」

  「當你參觀過大蛇丸同志的家以後,你也會和我一樣肅然起敬。」

  「別找理由,我咬死你呦!」

  「哦……是嗎?那以後沒人帶你去吃拉麵烤肉丸子,也沒人給做饅頭排骨炸魷魚……你自己想辦法解決?」

  「……」貓老師縮縮身子,不吭聲了。

  看著它無語凝噎的胖臉,某背後靈在旁邊落井下石,直接笑到腸子打結。

  當十七終於回到自己溫暖的小窩,迎面而來是卡凱西的熱烈歡迎……當然,對於一個半面癱傲嬌小孩,一直盯著你看就已經算是很『熱切』的狀態了。

  對此,剛從廚房滾出來的十七表示受寵若驚:

  「吃的在裡面,不要吃我。」

  「……」

  嘴角一抽,正用目光表達自己饑餓和不滿的旗木少年認命起身,去廚房把兩人連同貓老師的晚餐端了出來,順手給十七解開快要打成死結的圍裙。

  然後,都默然不語,埋頭開吃。

  在十七家吃飯,卡凱西除了要付出金錢報酬外,不需要任何附加條件。甚至偶爾出個長期任務,回來時家裡也乾乾淨淨,比出門前還要整潔幾分。對此,波風水門一直在讚歎自己獨到犀利的眼光——十七果然是未來木葉賢妻良母的典範。

  當然,這傢伙伸手找他要工資時也一點都不手軟……

  受人所托忠人之事,更何況人家還擺明瞭隨便讓自己坑。水門為了自己這個學生費的心,恐怕放眼全木葉也找不出第二個了。

  所以,十七對於每次卡凱西吃完就走人這一舉動,抱有最大限度的容忍。

  可今天,旗木少年腳步剛邁出大門,卻又奇跡般收了回來。

  「怎麼?終於想開要幫我洗碗了?」

  從廚房探出頭,十七一臉見了鬼的表情。

  「……不是。」頓了頓,在心裡唾棄了下自己以往的行為。卡凱西還是站在門檻上,似乎在做著激烈的心理鬥爭。

  「岩隱村今天送來了結盟書,西線戰事已經平定的差不多了。」

  憋了半晌,他終於吐出來這麼一句。

  「……哦。」

  「雲隱那邊也快結束了,但情報顯示,霧隱有跡象向木葉宣戰。」

  「……這樣。」

  「三代目說他快要退位了,四代火影候選裡,老師當選的可能性最大。」

  「……很正常」

  被卡凱西繞了一圈,十七不明所以,只能順著他的話往下接。

  也許是被自己明顯心虛的行為給蠢到了,旗木少年倒也沒有繼續扯。沉默了很久,久到十七幾乎忍不住快要撓門時,他總算又一次開口:

  「你今天回來這麼晚,出什麼事了嗎?」

  愣了愣,一直扒在自家兒子身上的朔茂眨眨眼,若有所思。

  「沒事,就是碰見個變……前輩,幫了他一點忙。」

  硬生生咽下差點脫口而出的『變態』。不知道卡凱西怎麼突然這麼問,十七有點茫然。

  「這樣……那你下次晚回來時小心點,一個人……不太安全。」

  故作鎮靜扯了扯面罩,卡凱西點點頭,留下這麼句話就轉身淡定地走了。留給十七一個十分瀟灑的背影……

  ——當然,是在忽略他撞上了門框的前提下。

  「……他這是,關心?」

  撈起腳下吃飽了懶懶眯起眼的貓咪老師,十七無比困惑。

  「明顯是的,那小鬼真不坦率。」

  毫不留情奚落道,貓老師嗤笑一聲,打了個飽嗝:

  「所以,十七你記得下次離那個人遠點。他的氣息可不是什麼好人。」

  「我知道。」

  ——反正,她和大蛇丸本來就毫無交集,今天只個是意外罷了。

  帶著這樣樂觀的想法,十七把白天得的事全部拋之腦後,愉快地抱著招財貓睡覺去了……直到不久將來,她和另一位勇士站在訓練場裡像貨物被人上下打量,她才意識到自己究竟有多麼天真,這個世界又有多少慘絕人寰的惡意。

  「我們還真是有緣,對吧,十七?」

  那雙金色蛇瞳裡滿滿興味。看見某人一臉吃了蒼蠅的表情,大蛇丸笑得更歡快了。

  「因為綱手不在,又沒人願意搶她的弟子。所以老頭子讓我先指導你一段時間……當然,不用叫我老師。」

  斜了眼旁邊那個一臉嚮往狂熱的女孩,他淡定補充道:

  「我的正式弟子,是這位——御手洗紅豆。」

  ……十七以壬生之名發誓,有朝一日她一定要給三代那張老臉換個畫風。

  ——就在把大蛇丸削成禿子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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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空山新雨

  【曾幾何時】

  【也許我能過得很好】

  ………………………………………………

  鑒於三戰差不多進入尾聲,在這節骨眼上霧隱又意料之中宣戰。因此為了儘早補充忍者隊伍,在一個陽光燦爛的日子,木葉又迎來了萬眾矚目的忍校學生畢業時。

  為了確定出每人最適合的分組,所有忍校老師都忙得腳不沾地。連帶這一屆被指定的指導上忍們,都統統翹了班在學校裡蹲點觀察。力圖從中窺探到未來弟子的資質潛力性格人品等等,以便趁早做調換的打算——畢竟,只有完全合拍的老師學生才能最大限度在戰場上活下來。

  因為壬生十七是個非常特殊的存在。她本身不說,單是綱手弟子的身份就足以讓所有指導上忍們敬而遠之……就算師傅不在村子,那也是人家板上釘釘的弟子。自認為接不住綱手的鐵拳,縱然十七在畢業考中表現的很優秀,那一眾人也沒誰敢把主意打到她身上去。

  由此,三代目對於自家徒弟兇殘程度的認識又上升了一個檔次。默默反省了下無疑是教育失敗根源的自己,然後又毫無負擔隨手把十七的資料扔到了另一個弟子懷裡:

  「我知道你不怕綱手,這孩子你先指導著吧。」

  彼時好說歹說終於肯來帶學生的大蛇丸剛和三代達成只收一個弟子的協定,突然被當頭扔來個編外人員,自然是不想如三代願的。但當他看到白紙黑字上明明白白印著的名字時,突然改了主意,笑得意味深長:

  「村裡最後一個壬生,你也不怕我教不好她?」

  「作為那個家族的後裔,她的未來早已經決定。只不過現在需要你教她一些保命的技巧而已……那個孩子,可比你想像的有天分多了。」

  叼著煙杆斜了大蛇丸一眼,三代淡淡開口:

  「話說回來,你的正式弟子挑好了嗎?」

  「啊……差不多吧。」隨手在一遝資料中翻了翻,大蛇丸似笑非笑抽出一頁紙:「就這個好了——御手洗紅豆。」

  很久以後,早已成為叛忍大蛇丸與壬生十七在某地狹路相逢。一番刀光劍影後,提到當年這件事,還是很感慨緣分果真是個神奇的東西。

  對此,十七毫不遲疑用一鐮刀回答了他。

  縱然有敬畏悲傷憤怒痛苦。但無論如何,那也是邂逅的一種。

  每個瞬間,她都貪心地想要珍惜。

  ——何況,仔細想想,這個便宜老師其實還挺有意思。

  「你再說一遍,你的指導上忍是誰?!!」

  絲毫沒有意識到音量已經可以構成雜訊級別,卡卡西端著碗,在極度震驚之下噴了自己的長期飯票一臉味增湯。

  「大蛇丸。」

  強忍著掀桌的衝動,十七面無表情抹掉臉上的湯汁以及口水,本就鬱悶的心情越發暴躁。

  「那個變態?!我就一下午沒有跟著你你居然就又跟他扯上了關係?!還是甩不掉的那種?!!」

  連最愛的烤魷魚都顧不上。貓老師瞪大眼,哧溜幾下爬到十七腦袋上,洩憤似的拍打著爪子。在房間裡飄來飄去的朔茂也驚訝地扭頭,結果沒看路撞上牆壁,直接穿到了屋外。

  「你以為我想嗎?」揪下在自己頭頂蹦躂的招財貓,十七拽著它的尾巴,憤怒值完全破表。

  ——雖然不是正式學生,但他說待遇是一樣的啊!她好不容易擺脫了暴力女結果又跳進了變態的火坑嗎?!!……明天還要去他家集合……集合他妹啊那有一屋子怨靈一定會死得很慘好嗎!!

  「要不請三代火影大人再給你換一位指導老師吧。」放下碗有些心虛地遞給十七紙巾,卡凱西建議道:「自來也大人和水門老師應該都可以再帶學生的……實在不行,我也是個上忍……」

  「……先這樣好了,反正也不會跟著他多久。壬生家按家訓都是要供職暗部的。」

  放開手中已經被摧殘的差不多的貓老師,十七重新淡定下來:

  「自來也為愛走天涯找老阿姨去了;水門忙著繼任四代火影沒時間耗在這種事上;大蛇丸雖然人品可能不怎麼樣,但實力還是靠譜的。」

  「至於你……」她頗為嫌棄看了旗木少年一眼:「為了我以後的存活率著想,還是算了吧。」

  「……」

  最後,卡凱西還是一個沒忍住,把整碗味增湯全扣在了某人腦袋上。

  雖說大蛇丸家裡可怕了點,整個人欠拍了點。但十七承認,他確實才華橫溢到人神共憤的程度。各色忍術幻術封印術結界術簡直信手拈來,就連三代都擺明瞭以這個弟子為驕傲,逢人便有意無意誇獎一通,搞得那段時間長老團的臉色意外難看。

  因此,作為他的掛名學生,十七壓力很大。而這種壓力表現在現實中,就是她比原先那個戰五渣要強了很多。

  對此,貓老師和朔茂很欣慰;水門和三代表示喜聞樂見;唯有旗木少年兩眼一翻,不做任何評價

  『反正你打不過我。』

  ——這是卡凱西的原話。

  然後作為這句話的始作俑者,他意料之中享受了把壬生之主親自操刀奉送的壬生家特有精神攻擊,銷魂地躺在家裡曠工三天。

  相比於大蛇丸,其實更讓十七心力交瘁的,是他那位明顯不是一個畫風的弟子。

  第一次見到御手洗紅豆,十七就覺得有哪裡不對。直到相處幾日過後,她才意識到,紅豆這麼有……個性的傢伙,也許是一時想不開投錯了師門。

  ——那種膽大熱血、豪放不羈、做事不過腦子的風格,明明比較配自來也才對。

  「你真不再考慮一下棄暗投明的可能性?」

  被紅豆硬拉著塞了一嘴丸子,十七含含糊糊問道。

  「我為什麼要轉投自來也大人?」

  端著紅豆湯喝的正開心,她沒什麼心機踩在凳子上一手指天,說了大堆豪言壯語。總結起來,無外乎『高冷的大蛇丸大人才是她的愛』『男神一生推』『自來也大人雖然實力很強但腦子真心太簡單』之類,聽得十七昏昏欲睡。

  ——當然,最後一點其實你沒立場說的,紅豆。

  作為老師,大蛇丸無疑是很合格的。比起綱手非暴力不合作的訓練方法來說,他制定的計畫詳略得當、重點突出,顯然更受小輩們歡迎。

  紅豆已經開始學習他獨有的忍術。每天看著大大小小的蛇群在自己面前晃悠,一向懼怕冷血動物的十七總會不自覺腦補出一群大蛇丸來襲的場面,簡直不能更糟糕。

  不過,她的心理素質更為強大卻也是個不爭的事實。

  鑒於十七死活不願意去跟蛇打交道,而壬生家確實有一套自己的攻擊手段。大蛇丸也不強求。轉而教授她各種通用技能,包括一些很冷門生僻卻挺實用的術。其盡職盡責的態度,讓十七這等沒臉沒皮的傢伙都會為一開始的猜忌和不情願而臉紅。

  所以,當紅豆某天來問她要給大蛇丸回贈些什麼以表心意時,她也確實有認認真真去想。

  「人家都給老師送什麼?」

  「當然是能負擔得起老師又很喜歡的東西的了……」

  一口氣列舉了無數例子,比如×××給喜歡釣魚的老師送了魚竿;×××給指導上忍送了手套圍巾;×××直接請老師去吃了烤肉……最後,紅豆手舞足蹈揪起十七的領子,情緒明顯頗為激動:

  「我也要給大蛇丸老師送上自己的心意!「

  「十七你知道他喜歡什麼嗎?」

  歪歪腦袋,某人認真思考半晌。想起不久前在死亡森林度過的一個下午,斬釘截鐵回答:

  「送蚯蚓吧。」

  顯然不能理解十七的腦回路,紅豆不明所以。

  「大蛇丸前輩似乎很喜歡這種爬行類軟體動物,前一段特地親自到森林裡去找這種東西。自己挖不到,就讓我幫他挖蚯蚓。」

  感知到話題物件並不在方圓一百里之內,十七毫不猶豫開始歪曲事實:

  「前輩說對它們很有興趣。比如分節生長、細胞溶解增生、雌雄同體、再生能力等等……不過以他的破壞力那些蚯蚓應該沒剩幾條,你可以再挖一些給他。」

  「你能看出來吧,他研究到了哪個階段。」

  眼前浮現出自家老師白到過分的妖孽臉。紅豆試探著開口:

  「……雌雄同體?」

  「……對。」

  表情微妙,十七嚴肅地拍了拍她的肩膀:

  「所以,如果前輩因為實驗材料不足而不能更進一步,那可就太糟了是吧?」

  「……」

  不知腦補了什麼,紅豆渾身一顫,抓起鏟子直奔後山而去。

  幾天後,正在實驗室不知搗鼓什麼的大蛇丸收到了滿滿一桶新鮮蚯蚓。他似笑非笑看了眼自己的兩個學生,轉身拎起十七的衣領就出了門。

  那天晚上,饑腸轆轆的卡凱西抱著貓咪老師坐在門檻上挨餓到即將爆發時,他終於迎來了某位狼狽到看不出原樣的壬生後裔,以及兜頭砸下的一大袋麵包。

  半個月後,十七收到一本厚如磚頭的《人體穴位內臟解剖大全》,以及某人手書「好好學習醫療忍者知識,別再說出雌雄同體這種話來丟我的臉」紙條一張,為這次『蚯蚓門』事件畫下了一個圓滿的句號。

  日子就這樣在雞飛狗跳中一天天過去。直到某個陽光燦爛的早晨,卡凱西吃完早餐,一反常態在十七家沙發上坐下,斜眼看向正收拾餐桌的某人:

  「你最近和別人玩的很愉快嘛。」

  許是對十七近來經常晚歸導致飯點不規則變動十分不滿,旗木少年語氣中怎麼聽怎麼帶有一種咬牙切齒的意味:

  「連老師繼任四代火影的儀式都沒有去,十七你到底在忙什麼呢?」

  「……抱歉。」

  表情有點複雜,十七想起水門成為火影那天大蛇丸接連駁回紅豆好幾次想去觀禮的請求。總覺得那應該是他出於某種求而不得微妙心理作祟的一種遷怒。

  腦補出大蛇丸蹲在實驗室窩火,一條條捏爆滿桶鮮嫩蚯蚓的畫面。十七立刻頓悟了為什麼第二天紅豆會從實驗室收拾出數量大大超過平時的環節動物屍體……

  ——噗……突然想笑怎麼辦。

  眼看十七抽搐著嘴角,思維就要跑偏到一個他無法理解的維度。卡凱西認命放棄了興師問罪的打算,不知從哪變出來一個卷軸。

  「這是老師成為四代目後,簽發的第一個任務卷軸。」

  抬起頭,旗木少年上下打量了下那人,頗為不滿:

  「也不知道他到底在想什麼。你這樣一個忍校剛畢業的學生真的不會拖我後腿嗎?」

  「……什麼意思?」

  明顯征愣了下,聽出話裡隱喻的十七手一頓,不小心打翻了牛奶杯。

  「C級任務,老師指名要讓你去。」

  ——「九點整,木葉大門口集合,我帶隊。」


☆、神眷之所(上)

  【那個充滿奇葩和逗比的地方】

  ……………………………………………………

  在和新師門短暫告別後。上午九點整,十七帶著大蛇丸一句『別給我丟臉』的冷哼以及三個紅豆憂心忡忡硬塞來的忍具包到達集合地點。

  彼時旗木少年還沒有染上遲到這個好習慣。果斷選擇無視他身後歡快朝自己招手的背後靈,十七隨意拽了拽背包帶子:「怎麼,就我們兩個?」

  「不然呢?C級任務而已,我好歹也是個上忍。」沒什麼精神回答,卡凱西從背上拽下某物,遞到她懷裡:「這傢伙還給你,太重了。」

  望著手裡滿臉無辜的招財貓,十七深吸口氣:「什麼時候木葉忍者做任務可以帶寵物一起去了?」

  「你說誰是寵物啊信不信我吃了你!」

  聞言立刻炸毛,貓老師蹦躂到十七腦袋上,咬住她的頭髮不肯鬆口。

  「嘛,喵醬也算一個戰力。雖然C級任務一般不會有忍者對決,但你第一次出任務還是小心點比較好——這是水門老師的原話。再加上喵醬吵著要跟著,我就把它帶過來了。」

  看了眼天色,又仔細檢查了十七的行李確定她該帶的都帶齊了。卡凱西手一揮,率先邁出了木葉大門:

  「走吧,任務詳情路上再告訴你。」

  「順便一說,你忍具帶的太多了。」

  「……不關我事謝謝。」

  其實,水門剛上任就把十七往村外扔這一舉動並不難理解。壬生家每個族人自從出生就已經在暗部預定一席之地,身為最後一人,十七當然也是。不出意外的話,過不了多久暗部長恐怕就要來她家要人了——沒辦法,誰讓他們這一族以超強輔助見長,恰好是暗部最為稀缺的一種人才呢?

  所以,為了不讓最後一個壬生早早被刻上慰靈碑。三代把十七丟給了大蛇丸調.教,而四代火影就負責幫她積累各種實戰經驗。直接出任務,無疑是最有效率又方便的途徑。而且又有卡凱西跟著,想來應該不會有太大問題……看著旗木少年依舊愁雲不散的身影,水門也未嘗沒有放他出去散散心的意思在。

  因此,基於以上各種理由,四代目大人精心挑選的這個任務內容,真的頗有……創意。

  「調查邊境葉奈小鎮近來異動並確保木葉補給採購線的順利暢通……幾個意思?」

  合上卷軸,十七一頭霧水。

  「嘛,是這樣的。」十分體諒她的迷茫,卡凱西善解人意開口解釋道:

  「雖然戰爭期間木葉一向不接受外來委託,但這個村落是個特列。也許是因為地勢隱蔽的緣故,它雖然位於火之國與水之國邊境附近,卻從未受到過戰火侵擾。木葉對戰霧隱前線的補給採購和傷患安置基本都在這裡,所以又叫做『被神眷顧之地』……」

  「因為對戰局意義重大,村裡有派暗部在那裡駐守。但最近那裡好像出了點問題,據說是莫名其妙死了人。暗部傳來的情報太語焉不詳。為了以防萬一影響到木葉的前線補給和後勤,所以老師派我們來調查一下。」

  「……瞭解。」

  見她已經明白,卡凱西於是閉上嘴不再廢話。在心裡估算了下路程,為了保證能在預定時間趕到目的地,他開始催促十七加快腳步。

  默然無語看著掛在自家兒子身上搭順風車,還頗有閒情逸致沖她揮手的朔茂。十七凝視前方旗木少年距離越來越遠的背影,淡定揪下扒著自己肩膀的招財貓,然後一把扔了過去。

  「哐——」

  「……」

  被砸了個趔咧一頭撞到樹上的卡凱西:「壬生十七你幹嘛!」

  聳肩攤手要多無辜有多無辜的十七:「胖太太沉了,我背著他跑不快……所以拜託你了,旗木上忍大人。」

  某背後靈:「……兒子你沒事吧……」

  貓老師:「……混蛋十七你才是胖太,你全家都是胖太!!」

  當兩人帶著兩個非人類終於到達葉奈時,已是第二天傍晚。站在小鎮大門口,第一次來的卡凱西和十七幾乎立刻就被這裡的繁華震住了。

  因為葉奈位於青山掩映之中,四季如春。再加上沒有戰火侵擾,作為木葉前線後勤基地和火之國商路中轉站,村裡居住的人們骨子裡都帶有一種純樸和熱情……當終於來到村子中心村長家裡時,卡凱西十七每人手中都塞滿了各色特產小吃。被那種狂野的熱情嚇到,臉上表情呆滯的幾乎如出一轍。

  「呵呵,因為平時多和木葉忍者打交道,木葉又給了我們所需要的庇護和平靜。所以村民對你們頭上的護額都很自來熟。」

  許是對兩個小輩的反應十分滿意,村長叼著煙杆愉悅開口,笑得臉上褶子全都舒展開來:

  「聽說木葉最近換了新火影?猿飛那個猴子終於退休了哈哈!怎麼樣,他還沒死吧?」

  「……」

  被這種隨意和熟稔的語氣微微驚到,卡凱西囧了下,還是盡職盡責開口:

  「三代目過得很好。」

  ……好到每天喝茶下棋散步去忍校調戲木葉未來的花朵,惹得老師和長老團嫉妒不已結果被揪回去硬塞了顧問的頭銜這種事他會亂說?

  「就知道他還能蹦躂很多年。」放下煙杆,村長笑眯眯點頭:

  「你們先休息一下吧。本來是不想麻煩木葉的,但因為現在是特殊時期,怕是別的國家來搗鬼,所以暗部就給村裡送了信……嘛,而且這件事確實有些蹊蹺。先讓人帶你們去下榻的地方,等會我們再詳談。」

  「……是。」

  「你們會喜歡這個村子的。畢竟這裡風景優美,物產豐饒,還有遠近聞名的溫泉……你們村裡忍者經常來這裡休假。比如父母子女、兄弟姐妹、摯友故交……」

  得到想要的回答,他滿意看了眼卡凱西身後安靜待著的十七,頗有些意味深長:

  「……不過最多的還是戀人呦。」

  「……」正跟隨侍從往屋外走的兩人腳步一頓。

  「年輕人千萬不要害羞啊……任務是很重要,但偶爾也要放鬆一下才對!」

  只當做自己沒聽出話裡深意,卡凱西一把拉起滿臉呆滯的十七。幾乎是奪路而逃,轉眼就消失在屋門口。

  「噗……哈哈真是有意思的後輩!」

  絲毫沒有一村之長的架勢,他回味著剛剛旗木少年瞬間紅透的耳根,捂住肚子笑到直不起腰來。

  「這裡就是為兩位忍者大人安排的住處。」

  停在一處頗為高檔的溫泉旅館前,侍從微微躬身道。卡凱西點頭致謝,打量著裝潢十分滿意。畢竟忍者出門在外總是風塵僕僕,不會有誰介意住在舒心環境裡……

  ……當然,如果沒有他後面那句補充的話:

  「這裡可是遠近聞名的約會聖地,情侶休閒度假的不二選擇呢!祝兩位大人住的開心!」

  「……」

  ——果然,有個奇葩的村長就不能指望他給你安排個不奇葩的住所……

  「啊啦啦,這就是木葉來的忍者嗎?果然不同凡響呢。」

  櫃檯後,風韻猶存的老闆娘看看惆悵萬分的卡凱西,又看看他身後滿臉無辜的十七,會意眨眨眼:

  「這位小哥,很有前途呦。」

  「……」我能問問你會意了什麼嗎?

  面罩下嘴角抽了抽,為了自己的清白和名聲著想,卡凱西終於忍無可忍:「我們不是您想得那種關係。」

  「哎呀,你們忍者出任務不就是這樣,有什麼好害羞的。」老闆娘不以為然:「孤男寡女出來到處跑,抛頭露面形影不離,還得同吃同睡,不是公費約會是什麼?」

  「……」

  一天中被噎了無數次,卡凱西不自覺油然而生出一種『你說的很有道理,我竟然無言以對』的挫敗感。

  ——這甩不掉的誤會……他也真是醉了。

  看著欲哭無淚的自家兒子,朔茂在兩人之間飄來飄去,眼神詭異。將手中最後一點零食全塞到貓老師嘴裡。十七歪歪腦袋,拉著還想辯白的卡凱西往房間走去,表情要多坦然有多坦然:

  「放心,我對你沒興趣,師侄。」

  「……去死!」

  這天晚上,老村長如約來到兩人居處之處。

  每個平靜的地方,都有不平靜的東西在湧動。所謂神眷之所,也只不過是人類給它起的名字。實際上,也不過是一個安逸了太久的小鎮而已。

  最近葉奈一連發生了好幾起謀殺案。每個月的月圓之夜,都會有外來人悄無聲息的死去。屍體上沒有任何傷痕,木葉暗部也沒有發現一絲查克拉遺留的痕跡……可以說,沒有任何線索。

  這件在葉奈流傳甚廣,村民們眾說紛紜。而遲遲查不出兇手,在村裡也造成了小規模的恐慌。長此以往,也許這個寧靜的小村莊,就再也無法找回本來的安寧與祥和。對於木葉前線的補給採購和傷患轉運也會造成影響。

  葉奈駐守的暗部對此束手無策。他們在暗殺之類無法拿上檯面的領域如魚得水,卻並不擅長光明正大地執行任務。進行因此水門就從村裡派出了忍者前來協助調查……有號稱擁有『絕對第六感』的壬生族人在,再加上年紀輕輕就已揚名忍界的白牙之子,想來也不會有什麼大問題。

  叼著煙杆平靜訴說著,村長臉上表情十分悠閒安然。似乎發生了這種恐怖事件的根本不是葉奈,而是別的什麼村子。其中夾雜著時不時的調侃和對葉奈風土人情的介紹。恍惚間,讓卡凱西兩人都有種他們不是來做任務,而是奉命度假的感慨。

  ——他真是村長嗎……

  捂住額頭看看老人和貓老師為了爭一串丸子而大打出手鬧成一團,又看看眼神放空不知在想什麼的十七。卡凱西默默歎口氣。突然覺得這次任務果真前途堪憂。

  然後,一夜安眠。木葉二人組各自裹著被子,貓老師睡在正中間,倒也相安無事……只有朔茂像往常一樣坐在房頂曬月亮,探出頭看了眼黑暗中淺眠的少年少女,神色若有所思。

  「我是協助你們進行調查的暗部,可以稱呼我為『梧』……」

  大清早就破門而入擾民,結果被憤怒的十七一招財貓拍在臉上。某暗部揉揉快要骨折的鼻樑,只覺得極其無辜:

  「抱歉,我不知道兩位剛剛起身。平時走窗戶也習慣了……雖然很失禮,但也用不著拿沙袋丟我吧?」

  「混蛋你說誰是沙袋啊!!」

  一爪子打飛梧的面具,貓老師氣得一佛出世二佛升天,在那張頗為年輕的臉上留下了五道抓痕。

  「……原來是喵醬,這麼圓啊。」抱起炸毛的貓咪老師,小暗部抬頭看向正松了口氣放下苦無的卡凱西:「可以吃嗎?」

  「……」

  「居然把這麼高貴的我當做食物來看!!小子信不信我現在就吃了你!!」

  ——所以說,這到底是誰派來的逗比……

  「知道了。」按按眉心,十七揪回想要變身一決高下的貓老師,頭疼開口:「等我們一下,馬上就收拾好出門。」

  雖然這人看起來比較像暗部隊長送來消遣他們的奇葩,隊長卡凱西也默認了這個臨時隊員的加入。畢竟,很多前期調查的過程和細節還要向他詢問。

  「死亡人數目前有三人,沒有傷口沒有失血,而且表情平靜,像是在夢裡不知不覺就停止了呼吸一樣。三人均為外來者,死前都申請了離村許可,但因為木葉和霧隱戰爭爆發而沒有成功……」

  站在暗部駐守點的地下停屍房裡,旗木少年正很專業地查看面前傳說死得神乎其神的三具屍體:「果然,很詭異。」

  「光是查明死因這一點就已經讓我們栽了很大的跟頭。」

  仍時不時往十七肩膀上生悶氣的貓老師身上瞟,梧緩緩道:

  「據我們所知,能造成這種死法的只有幻術一種途徑。但死者身上和周圍都沒有任何查克拉殘留的痕跡……而且他們並不是忍者,我們實在想不通會有誰想要殺一介平民。這裡的村民都很善良淳樸,很難想像他們中會有人對外來人下殺手。」

  有些苦惱地直起身,卡凱西不得要領地思考半天。終於想起來他還有一個隊友:

  「十七,怎麼樣?你能感知到什麼嗎?」

  而十七也沒讓他失望。上前幾步,她在胸前結了個印,皺起眉頭:「不對。」

  「什麼不對?」

  「這些人不對。」

  轉過身,似乎想確定什麼,她朝梧開口詢問:「一具屍體,你們怎麼判定他是不是忍者?」

  「根據查克拉殘留。一個忍者即使死亡,他的身體裡也會留下查克拉活動的痕跡。一般來說,就算剛畢業的下忍,死亡後查克拉也能保留一天以上。而越強大的人查克拉保留時間越長……但這三個人死亡12個小時內,我們都有檢查,並沒有查克拉流動……」

  「錯了。不是沒有,而是你們看不到。」

  臉色變得有些難看,十七聳聳鼻子,淡淡反駁:

  「查克拉是肉體能量和精神能量的結合。你們的方法是從身體上判斷,有時候並不那麼準確……他們三個明明有過查克拉的提取痕跡。而且,這種又鹹又澀的海水味道……」

  「你是說……」想到了什麼,卡凱西和梧表情瞬間嚴肅起來。

  「沒錯,他們都曾是霧隱的忍者。」

  ——「並且,在死前被什麼人或者什麼東西抽幹了查克拉。」


☆、神眷之所(中)

  【伸手可見的距離,卻不能到達的地方】

  ………………………………

  ——事情似乎變得嚴重了。

  本來水門交給卡凱西任務時,只以為這不過是個比較蹊蹺的謀殺而已。畢竟葉奈小鎮有那麼多暗部駐守,又因為對前線戰局意義重大而有結界保護。再加上戰爭期間一級戒備,根本不能隨意出入,怎麼想都不太可能和忍者扯上關係……不然四代目也不會只把任務定義為C級,並且派出十七這樣毫無經驗的下忍去練手了。

  可他萬萬沒想到,其中不僅牽涉了忍者,還是正和他們一方交戰的霧隱。萬一葉奈位置暴露,木葉整個前線補給與傷患轉運都很有可能被一夕摧毀,甚至因此而落敗都不會是什麼稀奇事。

  「而且,這件事本身才是最詭異的。」

  飄在半空,朔茂把整個事件都一一分析給十七聽:

  「這些霧忍死得這麼蹊蹺,還被抽幹了查克拉。就說明村中還潛伏著另外一股力量。我們不知道它是好是壞、會不會對木葉忍者下手、甚至有沒有打算破壞這個後勤基地、讓木葉在戰局中處於不利地位……這種特殊時期,是絕對不能讓未知因素埋在葉奈的……所以你們要做的,就是在最短時間揪出並消滅這個不安定因素。確保戰爭的順利進行。」

  「明白了。」想清楚其中關節,十七點點頭,湊到卡凱西身邊聽取下一步指示。

  「因為葉奈有結界守護,戰爭期間也不允許外來人員隨意出入。再加上剛才梧說他們死前都申請了離村許可卻沒有通過,所以這批霧忍應該大約是在戰爭爆發前潛入偵查的,獲得了木葉後勤的情報,卻沒有能夠離開,現在仍潛伏在村裡。」

  神情嚴肅翻看手中的地圖,旗木少年快速分析著:

  「忍者收集情報不可能單獨行動。所以他們一定有秘密聚集點。鑒於互相支援和聯絡的有效範圍有限,以他們三人的死亡地點為圓心分別向外輻射五十裡,在它們交疊的區域中很有可能隱藏著他們的大本營……也就是說,在這裡。」

  指指地圖上某處區域,他抬起頭:「我們分三路調查。暗部在全村搜索和比對霧忍行蹤,務必查出他們還剩下幾人、將木葉在這裡的情報調查到了什麼程度;我去可能區域尋找他們的聯絡點,以及那股協力廠商力量;十七你感知能力出眾,帶著喵醬和派克去三處案發現場看看還有什麼有價值的線索。」

  「……」

  「……」

  「……你真的只有十二歲嗎?」

  深吸口氣,暗部梧滿臉震驚呆滯,明顯受了不輕的打擊。

  「我理解……」

  頗為同情拍了拍他的肩膀,十七抱起卡凱西通靈出的忍犬,朝大門走去:

  「不是有句話這樣說嗎……上帝關上了一扇門,必定會為你打開一扇窗……作為一個混吃混喝連碗都不會洗的傢伙來說,他唯一好使的就是他的腦子。」

  「……」

  「至於你,」她緩緩安慰道:「沒關係……這世界被上帝遺忘在小黑屋裡的天使其實還是很多的,又不差你一個。」

  「……原來如此」

  目送十七瀟灑走遠,梧覺得自己感動地快要哭了。心中油然而生出一種同命相憐之感,卡凱西默默開口,替他拾起破碎了一地的玻璃心:

  「抱歉,那傢伙沒有惡意,只是喜歡說實話而已。」

  「……」

  梧這次是真的要哭了。

  ……窗外的小天使你還是趕緊走吧我真的承受不來謝謝。

  ……………………

  帶著一貓一狗順著地圖在前兩個案發現場轉了一圈。因為時間間隔太長,有價值的痕跡幾乎都已經消失了,但十七還是發現了一些有意思的東西。

  「這感覺,很熟悉啊……」摸摸下巴,她若有所思「你說呢,老師?」

  「廢話,自己有了答案還來問我幹什麼。」打個呵欠,貓老師懶懶眯起眼「沒想到在這個世界也有呢,怨靈的味道……」

  哼了兩聲,也許是前世記憶根深蒂固,十七眼底閃過一絲抗拒。但礙於任務也不好就這麼甩手走人,只能在派克無言的堅持中往第三個死亡現場進發。

  追逐空氣中殘留的靈氣而來。抱著貓老師站在一處老舊的宅院前,某人微微眯起眼:

  「嘛,就在這裡。」

  「原來壬生家還有能見鬼神的陰陽眼……在下受教了。」

  趴在十七肩膀上偷懶,派克爪子按了按她的臉:

  「怎麼樣,目標近在眼前,我們進去吧?」

  「你很想進去?」十七看了眼某只站著說話不腰疼的忍犬,眼神十分詭異。

  「都到這裡了難道你不進去?身為忍者怎麼能害怕呢!」派克跳到她頭上大義凜然道。

  「嘁,那可是怨靈啊,還會抽取你們身上那什麼查克拉,稍不留意就死的連渣渣都不剩你不知道嗎?」嗤笑一聲,貓老師不知為何對派克頗有敵意:「你想死不要拉上我們,白癡。」

  「忍者守則第一條,要不擇手段完成任務,任何時候都不能因為任何理由放棄。」

  早在卡凱西還是個熊孩子時就跟著他背完了整本忍者手冊,派克理直氣壯開始教育起它眼中『不成器』的十七:

  「你雖然剛畢業,但好歹也要有點忍者的樣子……不要給卡凱西丟臉。」

  「哦?」某人面無表情挑眉:「你真的一點都不害怕?」

  某犬信誓旦旦:「當然!」

  「那好。」

  欣然點頭,十七反手揪住派克衣服,摸摸它的腦袋……然後一把扔過了牆頭。

  「……啊,掉在院子裡了。」

  看了眼空中那道優雅的抛物線,貓老師閑閑打個呵欠。

  「啊啊啊十七這裡是鬼宅啊啊啊!!!」不過片刻,院子裡就傳來一陣淒厲的慘叫:「別丟我一個人……啊不對別丟我一個狗在這裡把那只蠢貓也扔進來啊啊啊!!!」

  ……說好的不害怕呢?

  嘴角一抽,壬生十七伸手堵住耳朵,突然很想和卡凱西談談對自己忍犬教育問題。

  悠閒舔著爪子,貓老師表示實在喜聞樂見喜大普奔。

  「啊啊啊!!有鬼啊啊!!!」

  也許是見沒人理會自己,派克的聲音停了會。隨即又更加撕心裂肺地響了起來:

  「我看見鬼了啊啊啊!!十七救命救命救命!!!!」

  「……真是……」只是見了次鬼而已,用得著嚇成這樣嗎?

  翻身越過並不算高的圍牆,十七俯身揪起草地上捂住眼瑟瑟發抖的忍犬,拎在手裡晃了晃:

  「不要給卡凱西丟臉……嗯?」

  「……」

  抬起一隻爪子,剛好對上某人似笑非笑的臉。派克『嚶』了聲。指指正前方大開的屋門,終於老實窩在十七肩膀上不動了。

  「嘁,膽子真小。」

  不屑瞥了眼快要嚇成精分的忍犬,貓老師揮揮爪子,率先朝屋裡跑去:

  「是那個味道,它在這裡,十七!」

  「我知道!」

  眼角餘光瞟到一抹綠色的身影消失在黑暗裡,十七定定心神,邁步踏進了陰森森的主屋。

  『越是試著忘記,就記得越深刻。』

  『最後我也想留在你身邊,伸手就能觸碰到。』

  耀眼溫暖的光芒中,落花滿天。有人坐在二樓的陽臺上,安靜望著藍楹樹下的身影灑遍斑駁,滿眼思念,任憑院外街道沸反盈天。

  『一直以來,都那麼久久地注視著……我們不是約定好了嗎?』

  『我一定,一定要再一次的……』

  ——是誰?

  ——你和你等待的人,是誰?

  「!!!!」

  「十七!!」

  倏爾睜眼,她悴不及防擁了滿懷黑暗,耳邊貓老師焦急地呼喚還未退去。壬生十七仰面在陰暗寒涼的走廊裡。揉揉有些抽痛的額角,她終於意識到自己似乎又陷入了遺落在這裡的某份過往中。

  「你看到了什麼?」緩緩踱步到她身邊,貓老師眯起眼:「那個亡魂的記憶嗎?」

  「啊,大概吧。」站起身拍了拍衣服上的塵土,十七有些鬱鬱:「具體是什麼忘記了。只記得有一份窒息到絕望的悲傷……以及非常非常沉重的覺悟……」

  而且,藍楹花下的那個人……

  「嗯?這個味道很熟悉啊。」

  在走廊中四處嗅嗅,派克似乎發現了什麼。抬起頭,與十七視線交匯,一人一犬都在彼此眼中發現了相同的答案:

  「果然是他。」

  「喂,你們在打什麼啞謎?」不滿抓了十七一爪子,貓老師抖抖尾巴:「再無視我我就……唔!!」

  「老師小心!!」

  就在他們說話間,綠衣鬼影突然出現在十七的感知範圍內。雖然她即使提醒,但沒想到那只鬼速度實在太快,幾乎眨眼就來到貓老師身後,一下子把它踢了出去。

  眼看招財貓撞破旁邊木門,又順著樓梯滾了下去,十七已經沒有時間再關注它。撈起派克,右手在地上一撐,險險避開鬼影抓來的長指甲。

  「你是誰。」

  一把將派克扔出攻擊範圍,十七緊緊瞪著面前看不清臉的怨靈,摸上左耳耳釘。隨著一陣紫光閃爍,巨大的死神鐮刀瞬間出現在她手中。

  沒有回答。似乎頗為忌憚能直接攻擊靈體的克洛諾斯之鐮,綠衣鬼影身形一頓。抓下旁邊破舊的木門砸向十七,卻不出意料被一切兩半。

  「不說是嗎?那就別怪我將你淨化在這裡了!」

  一黃一綠異色瞳孔眯成危險的弧度,她倒轉手中寒芒畢露的武器,左手握緊刀柄,右手向後一拉,做出了開弓的姿勢。與此同時,淡藍色靈火在十七手上暴起,彙聚成三支燃燒著的長箭,直指面前鬼魂。

  「這就是壬生家的血繼限界嗎?直指靈魂的攻擊。」躲在戰圈外仔細觀察著,敏銳感受到那淺藍火焰中所蘊含的,讓靈魂顫抖不已的力量,派克目瞪口呆。

  也明白被靈火沾上一點就是灰飛煙滅的下場,綠衣鬼影身後黑暗越發濃重。

  『不行……還不行……』

  『我還沒有見到……怎麼可以……!!』

  那一瞬間,十七突然又看到了那片陽光。什麼東西掉落的脆響無比清晰,藍楹花下有人頹然跪倒在地,似乎在聲嘶力竭哭喊。而二樓陽臺上,已然空無一人。

  ——這是……?!!

  「十七!!!」

  就在她一恍神間,鬼影尖銳的長指甲已經近在眼前。剛頂著頭上撞出來的大包從樓下爬回來。貓老師立刻變回原身,尾巴一甩就將鬼影抽了回去。

  「笨蛋,關鍵時候發什麼呆!」

  在大妖怪狀態意外可靠,貓老師瞪了眼身後那人,轉頭咧咧嘴,沖綠衣鬼影露出白森森的牙。額頭上紅紋開始浮動起藍色光芒:

  「居然敢那樣對我出手……」

  「消失吧,下等的貨色!」

  『啊啊——!!』

  被貓老師的光芒直接照射到,綠衣鬼影頓時發出淒厲的尖叫。捂住眼收回克洛諾斯之鐮,塵埃落定後,十七上前幾步,站到貓老師身邊:

  「怎麼樣?」

  「嘁,被她逃了。」不滿冷哼一聲,貓咪老師眯起眼,聲音低沉:「不過這間屋子已經被我淨化過,暫時她不能再接近這裡了。」

  「是嗎……」若有所思看了眼窗外天色,十七默默抱起震驚指著貓老師說不出話的派克。伸手碰了碰大妖怪的額頭:「既然如此,那只能下次再想辦法抓住她了。」

  ——「而且,有些事我想要先弄清楚。」

  十分鐘後,壬生十七左肩趴著招財貓,右肩掛著某忍犬從老宅中走出,敲響了葉奈某處人家的大門。

  ………………………………

  「你這傢伙,究竟跑到哪裡去了!!」

  站在溫泉旅館門口狠狠瞪著晚歸不知多久的某人,卡凱西幾乎氣急敗壞數落著。他身後,旗木朔茂長鬆口氣,隨即也板起臉,努力向十七傳達著自己的焦急和不滿:

  「你到底知不知道現在是非常時期,鎮子裡還有那麼多霧忍潛伏。自己一個人亂跑什麼!要不是暗部找到了你,指不定明天我就要去哪個角落給你收屍了!!」

  「……」

  一見大事不好,派克早就滾了回去。只留在大街上被梧突然出現拎了回來的十七抱著貓老師,低眉順眼讓旗木少年一頓痛駡,眼角有些抽搐:

  「我只是聽從你的命令去調查案發現場而已……」

  「那你往南邊跑什麼?三個案發現場可都在東邊!!壬生十七你究竟知不知道『小心』這兩個字怎麼寫!!你一介忍校剛畢業的下忍首要任務是保證自己的生命安全懂不懂!」

  「……知道了……」擺擺手,十七有些無奈:「說教還是等以後吧,卡凱西。你先聽聽我帶回來的情報。」

  迎向旗木少年瞬間深邃起來的目光,她淡淡開口:

  「如果可以的話,我希望你能幫一個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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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神眷之所(下)

  【物轉星移,花開花落,周而復始,生生不息】

  【今昔雖已非昨日,然今日花容依舊】

  …………………………………………………………

  一個人要有怎樣的決心,才能在死後依舊徘徊於世間?

  十七從來沒有問過朔茂他留下來的理由,朔茂也從來不曾說起。因為,那大概是她現在根本無法想像的沉重與覺悟。

  無論是陸十七還是壬生十七,縱然轉換了時空改變了名字,在本質上依然都沒有任何區別:多年游離于人群之外,喁喁獨行,她們都不曾真正擁有過什麼執念……擁有那種能焚毀一切,強烈到敢於逆天而行的羈絆與感情。

  所以,在這萬千紅塵中,她註定會孑然一身。

  ——畢竟,相遇這種需要構寫的東西太過精巧……精巧到短短的一生根本來不及去承載,就早已湮滅如煙。

  「哦?你說的是綠殊小姐吧……」夕陽中,坐在門前乘涼的老人看向十七所指方向,微微笑了起來:「那可是個善良的孩子呢。」

  「綠殊小姐家中世代行醫。父母離世後,她就一人住在那座老宅裡……可惜,有句古話說:醫者不自醫。綠殊小姐明明有那麼高明的醫術,卻無法治好自己身上的頑疾。」

  「雖然那麼努力想活下來。但三個月前,她還是去世了。」

  說及至此,老人看了看十七額上的木葉護額,垂目感慨:

  「生命果然還是那麼脆弱的東西。這一生時間太短,短到根本無法去將想得到的一切牢牢握在手心,總是要不斷失去著什麼。」

  心下微顫。想起那份寄託在老宅中、關於藍楹花的記憶,十七若有所思。

  再漫長的花期也有終結的一天,但那曾經盛放過的燦爛,一定也會同樣長留心底。

  ……所以,這就是執念的由來嗎?

  「院子裡的藍楹花,開得很美啊……」看不清什麼表情,十七淡淡開口,卻是一句有些莫名其妙的話。

  「哦?綠殊小姐家的嗎?確實很好看呢。」愣了一愣,老人似乎想起了什麼:「話說回來,花開的這麼好,已經有些日子沒看到那個人來了呢……」

  ——「那個穿著銀白色制服,帶著動物面具,還背著刀的孩子。」

  果然。

  想起在老宅感知到的查克拉殘留,又經由派克肯定,她已經大致能猜出來發生了什麼。

  而面前,老人仿佛陷入了一段令人唏噓的回憶,還在絮絮叨叨:

  「最開始是每次花開的時候,都能看到他站在院外靜靜看著呢……目光專注,一看就會忘記時間。似乎,似乎非常喜歡……」

  「然後,他就有一陣子沒有來了。在我以為他已經厭倦這片一成不變的燦爛時,他卻又出現在樹下……這次,是在院裡子賞花。和二樓的綠殊小姐一起,好像要一起看到天荒地老。那還真是比花更美的場景啊!可惜……」

  「可惜綠殊不久以後就病逝了,而那個人就再也沒有來過這裡看花,對嗎?」趴在十七肩膀上開口,得到老人肯定的答覆,貓老師若有所思眯起眼:

  「喂,那個人,不會是……」

  「啊……」側頭看向如血夕陽,緩緩順著地平線沉沒。十七異色瞳孔裡被晚霞染上紅影,竟硬生生帶出了一點悲涼:「是木葉暗部吧。」

  『我在樹下看花,也仰望著著比花更美的你』

  滿目清涼花海,眼神透過地域時光交匯。身患絕症的女子,背負鮮血的忍者。

  ——然後在所有時光中,漸漸領悟咫尺天涯究竟是怎樣殘酷的距離。

  『我們明明那麼近,近到觸手可及……』

  『卻又相隔那麼遠,遠到迢迢千里、水長山遙。』

  …………………

  「被執念束縛的靈魂,是不能輪回轉世的。」

  跪坐在葉奈小鎮某處屋內,十七面無表情對卡凱西解釋道:

  「綠殊家世代行醫,對查克拉和忍者有瞭解,知道魂魄借由查克拉可以短暫凝聚為實體這種事也不稀奇。她想完成生前沒有完成的心願,又不願傷害那人的同伴。所以只能挑潛伏而來的霧隱下手……這大概就是這次事件的真相。」

  「她吸收了大量查克拉,本身已經從魂魄蛻變成了『靈』,即使沒有陰陽眼也能看到——派克就是很好的例子……」

  「所以今天月圓之夜,綠殊肯定又會下手。所以你才要求暗部把圍剿霧忍的時間改到今夜,又拉我來到這裡引她出來?」

  想明白前因後果,卡凱西了悟。

  「嘛,雖然讓我直接去淨化她也不是不可以。但那樣未免也太悲哀了點……」抱著貓老師的手緊了緊,十七有些難過:「偽裝成客棧的霧隱聯絡點,她是一定會到這裡來的。明知會有埋伏,但為了唯一的執念,還是不得不冒險。」

  「她的願望是什麼?」

  「我不知道……大概,是想要再見那個人一面吧。」

  一直以來都久久的注視著。若即若離,仿佛咫尺天涯。無論如何,卻總是到達不了。

  時間帶著鮮明的惡意緩緩流走。對於橫亙在中間命運多舛的人生,的確無可奈何。

  ——所以,才會有遺憾;所以,才會留下來。

  「所有人都已經到位了,只要時間一到,就可以立刻消滅那些霧忍。」從視窗跳進屋內,梧向卡凱西彙報著人員調動和安排:「這裡方圓百里已經被暗部封鎖。確認那些人今夜都在這幢樓的地下室裡,沒有打草驚蛇。」

  「很好,那就拜託你們了。」旗木少年長鬆口氣。

  「……不過,兩位一定要呆在這裡嗎?等會打起來,可是會很危險的。」看了眼老神在在盤踞在霧隱大本營樓上房間的十七和卡凱西,梧扶了扶臉上面具,還是一個沒忍住開口:「要不還是換個地方吧?」

  「不,我們就在這裡。還有些事情要解決。」

  斬釘截鐵否決了他的提議,壬生十七淡淡閉上眼:

  ——「梧,你也留下。」

  只要生活著,悲傷就會不斷累積……

  但起碼,我希望你離開之時,帶走的不會是絕望。

  兩個小時後,稀薄的霧氣終於散盡,月圓中天。

  正在閉目養神的某人突然睜開眼:

  「她來了。」

  與此同時,三人腳下隔著地板傳來驚恐刺耳的慘叫。其中夾雜著苦無破空和血肉撕裂聲,在這夜半三更的靜默中聽得人汗毛倒豎。

  「我們也去。」立刻起身,卡凱西抬頭問道:「在哪裡?地下室?」

  「沒錯,朝霧忍那邊去了。先讓暗部不要輕舉妄動。」點點頭,十七向他身後的朔茂使個眼色。後者馬上會意,直接從視窗飄了出去。

  「你們在說什麼?」完全搞不清楚狀況,梧一頭霧水:「誰往地下室去了?」

  「你跟著就知道了。」看著卡凱西瞬身往樓下沖去,十七放下手中的招財貓,身形一晃就出現在窗臺上。

  月影清輝中,她淡淡回頭,異色瞳孔中眸光流轉。不知為何,隱隱浮現出一點哀慟:

  「梧,藍楹花從春末到秋初,花期蔓延了整個夏季。你能記住那片燦爛,一定也不會忘記——」

  「它的花語,是在絕望中等待愛情。」

  ………………

  當兩人姍姍來遲從四樓視窗悄然落下時。房前空地上,木葉忍者們正與那個綠衣鬼影對峙。兩方人馬中間,七八具霧忍屍體橫陳,鮮血淋漓慘不忍睹,完全成了可憐的炮灰。

  見十七到來,卡凱西放下拿著苦無的手長鬆口氣。對付非人類物種,還是由專家來比較靠譜。

  示意暗部退後,她瞄了眼綠殊看不出原樣的的靈體,摸上左耳。一陣淡紫色光芒閃過,刹那間,巨大的死神鐮刀就被牢牢握在手中。

  「因為吸收查克拉太過雜亂,而執念又那麼深重,所以徹底怨靈化了嗎?」

  ——對不起,那我就只能……

  「小心!」

  也許是對不久前十七差點讓自己灰飛煙滅的印象太過深刻。原本還在猶豫沒有對木葉眾人出手的綠殊看到克洛諾斯之鐮立刻喪失了所有理智。尖銳至極的指甲照著十七戳來,幾乎是眨眼,就已近在咫尺。

  卡凱西下意識握緊苦無沖了上去。卻不料綠殊即便吸收查克拉,本身仍然屬於靈體範疇。他的格擋完全沒有落到實處,就被她選擇性穿身而過,繼續朝十七攻擊而去。

  「十七!!」

  手中靈火暴起,她像是想要同歸於盡一般,完全不顧就要紮進眼中的指甲。三支長箭緩緩成型,燃燒著搭在鐮刀柄上,瞄準前方。

  「壬生十七!!」

  被她嚇到大驚失色,旗木少年眼前仿佛浮現出那個被壓在巨石下的少年。嘴角流著血,交托了他從今往後的人生;再然後,又是屢屢在噩夢中傾盆的大雨,手中千鳥轟鳴,帶著那個溫柔少女,一點點消逝在時光裡。

  ……又要再一次失去嗎?那種錐心刺骨的疼痛,又要再一次品嘗嗎?

  「怎麼可能……」

  ——我絕對不要!!

  也不管綠殊的攻擊近在咫尺,下一秒就會將自己刺穿。卡凱西不顧一切轉身撲倒十七,將她牢牢護在身下。與此同時,長指甲馬上就要刺穿他後背的綠殊仿佛被什麼東西阻擋住了一樣。在空中停頓片刻,立馬倒飛出去很遠。

  「你們沒事吧?」朔茂維持著抽人的姿勢,焦急回頭:「嚇死我了我沒想到卡凱西會突然沖上來,對不起慢了一步。」

  「沒事。」既是回答朔茂也是回答還趴在自己身上的卡凱西,十七拍拍旗木少年僵硬的身體,歎口氣:

  「你反應太大了。」

  看著他還有些恍惚的神色。十七重新站起,瞥了眼三下五除二就制服了怨靈的朔茂,俯身拉起卡凱西,嘴角難得帶有一絲微微的笑意。

  「放心吧。」

  凝視著他唯一露在外面的右眼,她認真開口:

  「我不會死,卡凱西。「

  「在壬生家的壽命極限到來前,我絕對不會死。」

  「……」

  所以,不要總是全心擔憂著別人;

  所以,不要總是為救別人讓自己受傷;

  所以,多為自己考慮一下……

  ——好嗎?

  不再看旗木少年複雜的表情,十七重新聚集起手上四散的靈火,對準被朔茂挾制在半空,動彈不得的綠殊。

  『越是試著忘記,就記得越深刻。』

  『最後我也想留在你身邊,伸手就能觸碰到。』

  又是鋪天蓋地的記憶湧來。身邊藍楹花漫天飛舞,可她卻已經不再會被左右。

  『我一直,一直都想……』

  『直到生命最後一刻,也只是希望……能夠觸碰你一次。』

  「啊……我明白。」

  淡淡開口,神色看不出喜悲。十七閉上眼,鬆開手。三支長箭呼嘯而去,在空中劃過淺藍色的光影:

  「所以,你已經不用等待了。最後,用最美的樣子去見他吧」

  「那個人,那個一直在藍楹花下的人……他就在這裡。」

  ——「解脫吧,綠殊。」

  那一瞬間,被靈火燒灼的靈魂奇跡般平靜下來。隨著周圍惡念一點點燃燒殆盡,她也褪去了猙獰可怖的外表。

  褐發,墨眼,綠衣,紫巾……眉間一點朱紅,娉娉嫋嫋,笑得嫻淑寧靜。

  她本來,就是如此溫婉的女子。

  「阿殊……」

  十七身後,梧踉蹌著上前幾步。緊緊盯著女子素淨如蓮的容顏,聲音有些顫抖。

  「梧。」

  伸出手,綠殊微笑著開口,滿眼思念。

  四周,藍楹花靜靜飛舞著,恍若一場隔世經年的夢境。

  【物轉星移,花開花落,周而復始,生生不息,但今昔已非昨日,然今日花容依舊】

  那時,她還是身體虛弱的醫者。徘徊在生與死的邊緣,每天唯一能做的,就是在二樓欣賞那滿院花簇。

  那時,他還是少不更事的新晉暗部。從木葉調往這個邊境小鎮。一顆心無處安放時,最喜歡仰望漫天藍火。

  她從不知道這世間還有人著魔似得喜歡著自家花樹;就如同他也不知道總有一個消瘦身影,每天臨窗而坐,滿眼寂寞。

  直到終於有一天。

  他出任務受了重傷,性命岌岌可危,暗部隊長束手無策。萬般無奈之下,只得將他送到了小鎮中最有名的醫者面前。

  然後,再睜開眼時,他第一看到就是窗邊溫柔笑著的女子。她身後,大片大片熟悉的藍楹花瓣逆光飛舞。仿佛投入石子的湖心,在陽光中泛起圈圈漣漪。

  從那以後,他終於有了可以掛念的地方。整顆心不再懸於半空,等待被鮮血碾得粉碎。而是深埋在那片花海之下,隨著每一朵花的盛放而起伏。

  只是,他是忍者。更是長年沉溺於陰影的暗部……這份光芒,從一開始就根本不應該擁有。

  所以,他從未靠近過。思念卻如影隨形,與日俱增。

  再然後,綠殊終因疾病而死。

  而梧,自始至終都在原地。哪怕她的葬禮,都只敢遠遠看著。

  【我們在同一片樹下,中間卻有永遠無法橫跨的懸崖】

  其實她是明白的,他的心情……在一直以來長久的注視中。

  因為,她也一樣。

  生命之火漸熄。她無法伸出日益枯槁的雙手,去握住一個朝氣蓬勃的靈魂。

  但是,還是想去觸碰啊……

  哪怕,哪怕就一個擁抱也好。

  這樣,我就能告訴他——

  「我一直在看著你。」

  「我的世界,早已停留了你的呼吸。」

  在化成光點消散的那刻,綠殊輕輕攬上梧的肩膀。

  那樣小心翼翼,仿佛一生憧憬,就在這個虛無的擁抱中如雪融化。

  【如果時光可以倒流,我還是會選擇認識你。雖然會傷痕累累,但是心中的溫暖記憶是誰都無法給與的……謝謝你來過我的世界】

  ——也許在距今很久遠的的時候,我們就約定好了。

  ——重逢,然後告別。

  【我知道,所以我會找到你】

  因為執念而徘徊於世,為了再次見你手染鮮血。

  本該是那麼可怕的事,但我現在卻不覺得多麼痛苦。

  藍楹花的花語,是在絕望中等待愛情。

  正是會絕望,它才那麼熱切的盛放著。

  未來的路。我相信,我們都已經足夠堅強。

  「我終於可以擁抱你了,梧。」

  ——所以,別哭好嗎?

  ……………………

  「暗部不被期許擁有感情。因為,那會讓他們沉侵在虛幻中,終究還是失去。」

  回程路上,十七頭頂窩著正打瞌睡的貓老師,艱難偏頭對卡凱西開口:

  「所以,這大概也會是我的結局吧。」

  葉奈所有潛伏的霧隱都已肅清,困擾人們月餘的詭異謀殺也已經告破,小鎮又重新恢復了往日寧靜。

  想起那天晨光中緊緊相擁的身影,所有人都不會忘記。那隨著朝霞消逝的猶如藍楹花一般的女子,最後笑得有多麼開心。

  「這次回去,我就會遞交申請。」

  迎著陽光眯起眼,十七不急不緩道:

  「也許你會有些時候看不到我了,雖然答應水門照顧你,但我想你一定也能讓自己活得很好……卡凱西,先吃一段自己做的飯吧。」

  似乎在思索著什麼,旗木少年一時有些晃神。

  ……不被期許擁有感情嗎?

  雖然理應如此……但,一定會寂寞吧。

  就像綠殊,就像梧一樣。

  【如果白晝註定與夜晚不能交融。那麼,都跨進黑暗中就好了。】

  「不,我想我恐怕還是要一直麻煩你下去。」

  彎起眼睛,卡凱西迎著春末溫暖的陽光,愉悅回答:

  「我也準備進入暗部。應該,還能做同事吧。」

  ……只是暗部而已,何必為了不會失去而放棄所有得到的可能。

  ——我陪你。

  這樣,就不會孤獨了吧?


☆、逆溯年華

  【心,若沒有棲息的地方,到哪裡都是流浪】

  …………………………………………

  俗話說:嫁出去的徒弟潑出去的水。

  手裡拿著兩張暗部申請書,新任四代火影五味陳雜。

  壬生十七進入暗部他到沒覺得有什麼。畢竟是家族慣例,如果那傢伙不願意進入暗部他才需要頭疼。畢竟讓暗部長三天兩頭來辦公室要人也不是什麼好事——那個徹底貫徹『無存在感』原則烏漆墨黑的斗篷男,每見一次水門都會胃疼上大半天。

  相比之下,雖然也有過這方面的想法,但卡凱西會主動要求進入暗部,卻是真的挺出乎他意料。

  「果然,還是在任務中和十七發生什麼事了吧。」

  頗為惆悵的在申請批准上蓋章,水門表情有點糾結:

  「啊啊,這種要嫁女兒……呸,嫁兒子的感覺。」

  『彭——』

  話音未落,一隻招財貓迎面飛來,差點砸踏了他的鼻樑。

  「好痛!十七你丟我幹嘛!」

  從臉上揪下被撞成圈圈眼的貓老師,水門哀怨瞪向辦公桌前嘴角不斷抽搐的十七。

  『……唉?是她扔的嗎?我怎麼看到喵醬自己突然飛過去……』

  站在她旁邊,卡凱西皺起眉頭努力回想著,一臉迷茫。

  「……」

  瞥了眼身前維持著仍貓姿勢還不斷咆哮著『那是明明是我女兒……呸,我兒子』的朔茂,十七咬牙吞下襲擊火影大人這一罪名,只能沉默。

  ……一群三代目【猴子】派來的逗比,她也真是醉了。

  在和旗木少年到到暗部報到前,十七秉著尊師愛同門的原則,又去了見了趟她名義上的指導老師。

  「聽說你在任務中表現不錯啊。」

  還在研究著他的蚯蚓,大蛇丸手下不停,在實驗臺上俐落切成了渣渣,看得十七心驚膽戰。

  「托您的福。」

  微微頜首,她不動聲色後退兩步。

  「我即將加入暗部。這一段時間以來多謝您的指導」

  「哼,那個廢物聚集地嗎?」似乎對暗部不屑一顧,大蛇丸冷哼一聲,卻也不置可否:「既然如此,你可也別死那麼早丟我的臉。」

  「……是。」抖了抖眉梢,十七咬牙應道。

  抬眼輕輕瞟了她一眼。也許是看自己這個掛名學生臉色確實不怎麼好看,大蛇丸想了想,似笑非笑指指自己身後那一排塞得滿滿當當的書架:

  「第三排,從右數第六本,還有第七排放著的那個卷軸你都拿走吧。以後有什麼不懂的地方還可以來問我。」

  壬生十七一愣。

  也許是覺得沒有再說話的必要,大蛇丸也不再理她,又重新埋首於自己的實驗之中。

  ——看來,自家老師還是挺捨不得自己的?

  眨眨眼,她眼中笑意一閃而逝。樂顛顛去翻大蛇丸的書櫃了

  然後……

  十七默默塞回手中印著『□□』標識的《親熱天堂》,又默默拿出了旁邊大蛇丸指定的《常用忍術大全》,表情相當詭異複雜。

  ……這種『好基友一起走』的節奏,她以後還怎麼直視自家指導老師高冷的形象。

  餘光瞥見她動作,某人切蚯蚓的手一頓,突然覺得需要去和那位元往自己家亂塞書的同門談談人生。

  「其實您跟自來也真有點什麼吧?」

  走出門時,十七忍了又忍,還是一個沒忍住說出了心裡話……

  然後手疾眼快關上門,正好擋住破空而來的戳向她腦門的手術刀。

  「噗——」那惱羞成怒的表情啊……

  抱著聞訊而來的紅豆,壬生十七把臉埋在她肩膀。指著釘穿門板的明晃晃刀刃忍笑忍到腸子打結。

  鑒於卡凱西和十七年齡差平均值比較多,暗部長綜合考慮後,將他們分在了同一個小隊……

  ——某個傷亡率高百分之六十的小隊。

  為此,因為偷懶而把決定權全權下放的水門惆悵萬分。擺起火影架子和暗部長整整交涉了三天,結果兩人相看無語,就這樣不了了之。

  「你穿暗部制服還挺好看。」

  斜了眼剛從更衣室踱步而出的卡凱西,十七扣上面具,拿起桌上忍刀:

  「這個怎麼背上去的?」

  「過獎。」上前幫她系上武器,又重新扣好好錯位的扣子,卡凱西頗為無奈:「你體術渣的那麼厲害,還要刀幹什麼?

  「統一配置,我有什麼辦法?」聲音在面具的遮掩下顯得有些沉悶,十七淡淡開口:「壬生家優勢本來就不在近身戰上……何況,萬一真遇到什麼,不是還有你嗎?」

  「……也是。」我會保護你的。

  轉身藏起有些發紅的耳根,旗木少年擺擺手,率先朝外走去。

  看著他並不寬闊卻意外可靠的身影,十七微微揚起嘴角。身後,朔茂悠哉遊哉從天花板飄下來,撫了撫她那頭褐色短髮:

  「卡凱西今後也要麻煩你照顧了。」

  ——無論是哪方面。

  「我知道。」點點頭,順著旗木少年的腳步離開,十七淡淡回答。

  【曾經有過悲傷和痛苦,也許今後,還會有那樣的日子。儘管如此,我還是不會忘記,寶貴的每一天】

  這是夏目教給我的珍惜。因為被溫柔的人溫柔對待過,所以,才願意放棄那些疼痛;

  所以,也想變成給別人溫柔的人;

  所以,直到我生命終止,直到不再需要我之前,

  我都會這樣看著他的背影……

  看著他,終有一天走進陽光裡。

  ………………………………

  ——暗部不是什麼好玩的地方。

  無論是綱手自來也三代還是水門,都曾這樣鄭重告誡過十七。就連大蛇丸,雖然表面上一直都是副不屑一顧的樣子,但對於她加入暗部也並不看好。不然他也不會送給十七那本書和卷軸——那上面確確實實記著很多能救她一命的東西……而早在自己父母還在世時,十七就已經能從他們身上隱隱約約窺得這個資訊。

  但是,她不得不來。

  ……不僅僅是為了壬生的榮耀,更是為了能昂首在這個世界活下去。

  ——她需要變得更強。

  帶兩人熟悉環境時,小隊長就已經明明白白告訴他們:如果想在暗部生存,第一課就是要熟悉黑暗,學會讓雙手沾滿鮮血。

  對此,卡凱西倒不難適應。畢竟從戰場上摸爬滾打回來,什麼樣的慘狀沒有見過?就連殺人,也早已麻木到不會有任何感覺了。

  但十七不是。前世生長在和平的環境中,今生又不過是個剛從忍校畢業的下忍。剝奪他人的生命,對她來說的確還太過勉強。

  「像你這樣的新人存活率不到百分之四十。再加上現在是戰爭期間,這個數字還會更低一點。」

  加入暗部後第一次追殺叛忍。當十七臉色極差看著那個被卡凱西幹掉的目標,以及到處噴濺的猩紅時,他們隊長這樣對她說道:

  「就算你們一族從來都擔任著輔助和治療的角色。但這也不代表能夠不與鮮血為伍。」

  何況,她已是村裡最後一個壬生,更是握有死神之鐮的壬生之主。絕對不會被允許一直弱小。

  ——要麼變強,要麼被殺……這就是十七的唯二歸宿。

  「這次,你來動手。」

  將已經不能動彈的敵人摔到十七腳下,小隊隊長冷冷開口,不帶一絲感情。

  「……」張了張嘴,什麼話都說不出來,壬生十七看著那張還頗為年輕的面孔,雙手顫抖地厲害。

  「沒關係的,十七……」右手搭上她的肩膀,卡凱西有些不忍。但他卻無法幫她什麼。

  身為忍者,都必須自己跨過這道坎,都必須面臨這種抉擇。

  「閉上眼睛就好了,只是一瞬間而已。」

  最後看了眼隊長冷漠凝重的表情,十七咬咬牙,死神之鐮就瞬間握在掌心。

  ……然後,鮮血四濺。

  當天晚上,壬生最後族人將自己關在盥洗室吐的昏天黑地。旗木少年站在門外眼神憂慮,卻絲毫無法勸她平靜下來。

  「怎麼回事,十七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憤憤拍著門,貓老師惱怒瞪向身後像旗杆子一樣杵著的卡凱西:「小子,你不是說會保護她嗎?這就是你保護的結果?!」

  「抱歉,但有些事我也……」皺起眉頭,他聽著門內傳來嘩嘩的流水聲,顯然有些手足無措。

  「我不想聽你囉嗦,我也不想聽你說『這是忍者必須要走的路』之類的廢話……」

  瞬間變回原身,貓老師咧嘴露出尖銳至極的牙齒,瞳孔縮緊:

  「居然讓她去殺人……她明明,和你們從一開始就是不一樣的!!」

  你們不知道那傢伙其實有多麼膽小,膽小到即便被那樣對待,還是無法傷害那些肆無忌憚去傷害她的人。

  你們不知道那傢伙又有多麼白癡,白癡到即使已經痛到無法呼吸,還是那副無所謂的模樣,然後藏著傷口對別人好。

  所以,像那樣心軟的笨蛋,怎麼可能親手去剝奪他人的生命!!

  「早知道,我就該在找到她的時候就帶她走。」

  巨大的身軀幾乎占滿了整個客廳。它居高臨下望著旗木少年,聲音低沉,暗藏怒火。

  這樣,就算沒有那些能力,十七也不至於一瞬間丟掉全部的單純。

  這樣,就算遇不到你們,也一定會有另外的人幫她走出曾經所有傷痛。

  「現在,我也能帶她走!」

  「不可能。」斬釘截鐵毫不猶豫,卡凱西抬起頭,回答地無比決絕:「我絕不會讓你帶她離開。」

  「怎麼,不肯放棄十七身上的那什麼血繼限界,還想一直利用她嗎?!」妖力瞬間激蕩,尾巴直接在牆上甩出一道裂縫,貓老師徹徹底底被激怒了。

  「不是的!」壓低重心,銀髮少年搖搖頭,與貓老師寸步不讓對峙著:「就算十七不姓壬生,就算她沒有成為忍者,我也不會讓她就這麼帶著痛苦走……」

  「因為她是我重要的人!」

  「無論多久,哪怕傷口一輩子都無法癒合,一輩子都跨不過這道坎也沒關係……她只是十七,只要做十七就夠了。」

  ——「我會陪著她。直到她親口說,她不再需要我為止!」

  「……」

  即使隔著門聲音依然能清晰傳來。正擔憂拍著十七後背的朔茂一愣,隨即彎起眼睛,愉悅笑了起來。

  啊啊,卡凱西也真是長大了呢……

  彼此珍惜著,在命途中互相攙扶,直到不得不說再見的那天。

  ——十七,你聽到了嗎?

  ……無論喵醬,還是卡凱西……

  ——你早已不再是一個人。

  搖搖晃晃扶著牆站起,壬生十七臉上說不出是什麼表情;

  但朔茂卻知道,她現在很開心。

  ……也許,是終於找到可以停留的地方了吧。

  【不管你曾經被傷害多深,總會有一個人的出現,讓你原諒之前生活對你所有的刁難。】

  「我很高興,你們能彼此相遇,十七。」

  【一如卡凱西,一如你。】

  ………………………………………………

  當壬生十七終於顫巍巍挪出盥洗室時,貓老師正要把爪子拍到它眼中『大言不慚』的卡凱西腦袋上去。

  及時叫停避免一場人妖大戰,她輕輕抵上貓老師額頭的紅紋。手下白毛柔軟,一如此刻悄然陷落的心情:

  「你的心亂了,老師……是因為,和我有了羈絆嗎?」

  「嘁。」

  冷哼一聲,貓老師閉上眼,周身暴躁的氣息重新平靜下來。

  「多謝你這樣為我著想。但我還是要繼續下去……哪怕這條路很艱難。」十七淡淡笑了:「誰都有無法回首的過去,也沒有誰是永遠不會改變的。」

  ——「我也是,想保護你們呦,老師。」

  「……隨便你」別過頭重新變回招財貓,貓老師趴到她肩膀上,神色陰晴不定:「和夏目一樣固執的笨蛋、白癡、蠢貨……!」

  安慰般摸摸它的腦袋,十七又將目光轉向一直看著她的旗木少年,眼中有什麼一閃而逝。隨即,又恢復成一如既往的平淡與漠然:

  「卡凱西,你第一殺人時是什麼感覺?」

  「這個嘛……」歪頭想了想,卡凱西仔細回憶了下:「好像,有點難過吧。」

  「然後呢?」

  「沒有然後了啊。」

  「……」

  噎了下,吐到快要虛脫的壬生後人瞬間覺得自己被鄙視了:

  「那時你多大?」

  「……六歲。」

  「……距離下一次殺人恢復了多長時間?」

  「大概……十分鐘……」

  「……」

  乾笑兩聲,也許是見某人臉色由白變青太過難看,朔茂出聲安慰道:

  「十七你不用和卡凱西比。畢竟他五歲就成了忍者,那時又是在戰場上,能多想的時間基本沒有……應該吧……」

  呵呵。

  接連被兒子和老子打臉,十七臉色已經差到了一種境界。

  還有什麼能比別人家的孩子更氣人的呢?

  於是,總算認清外來戶與土著居民差距的十七終於爆發了。

  「我說……你其實可以不用這麼拼的……」

  剛出完一個暗殺任務,卡凱西站在廚房門口看著某人狠命將一大塊新鮮裡脊剁成渣渣,血水流了一案板,整顆小心肝似乎都在隨著那『剁剁』聲顫抖。

  「……其實,我和喵醬都不喜歡吃肉沫。」

  「……」

  話音未落,他就更加惆悵地看著十七扔下菜刀,沖進盥洗室幹嘔起來。

  雖然用這種方法折磨自己確實不要命了點,但效果卻異常顯著。在連吃了半個月的幹炒肉沫後,卡凱西和貓老師的食譜終於又恢復了正常。而十七,也已經能在洗去身上不屬於自己的血跡後,淡定操刀繼續砍排骨剔肉片。

  ……不過,效果是不是太好了點……

  親眼目睹某人一鐮刀將他們的目標分屍,還十分意猶未盡地戳了幾把。暗部隊長滿意點點頭,終於放十七回到了她本來該在的輔助治療崗位上。

  嘴角一陣抽搐。卡凱西突然覺得,回去後還是應該給她在木葉心理診所排個號……

  對此,朔茂和貓老師不想做任何評價。

  這一年,壬生十七和旗木卡凱西熬過了暗部新人危險期;

  這一年,他們成功支援霧隱戰場。完整歸來之餘,也帶回了三戰結束的捷報。

  這一年,木葉街道繁華依舊。流年向晚,歲月靜好時光綿長。

  【我們的生命太短,來不及見證那些遙遠到令人恍惚的詞語,比如天長地久,海角天涯,碧落黃泉,滄海桑田……】

  【所以,要活下去】

  和重要的人們一起。

  ——你說是吧,卡凱西?


☆、淺飲星光

  【有人幸福,就必定有人失去】

  【有人光鮮,就必須有人滿身泥濘】

  ………………………………………………

  這個世界,每個人都只能活在無法違抗的潮流之中。只有一種命運,是我們都平等擁有的,那就是死。

  人獨自死去,所有的都會消失。過去或者現在的生活,還有未來都會一起消失。很多人死於戰爭或者任務。而且都不是什麼驚天動地的事,只是簡單的死去。在這些死者中也有人還抱有夢想

  但日子不會因為某個人命運坎坷而止步。無論誰失去了誰,生活還是要一直繼續下去。

  也許是為了慶祝戰爭終於結束,木葉又一次站在五大國頂端笑傲群雄。捷報傳回村沒幾天,跟隨情報一起回來的十七和卡凱西就聽聞四代火影夫人懷孕這一特大喜訊。

  看著水門在辦公室手舞足蹈歡天喜地,兩人不約而同給他翻了白眼。對於某某火影結婚一年才有動靜這種對忍者來說極其低下的效率頗為鄙視。

  ……真遜。

  明明白白從十七臉上讀到這條訊息,四代目大人仿佛被人當頭潑了一盆冷水。臉色由紅變白,由白變青……最後徹徹底底的,黑了。

  「最近村裡財政好像挺緊張吧,我昨天還在和三代大人商量是不是適量減少些任務獎金……」

  從抽屜裡拿出暗部補貼報表裝模作樣翻看,水門斜了眼面前有些僵硬的兩人。臉上光明正大寫著『我就是在威脅你們來咬我啊』幾個大字,表情要多酷炫有多酷炫:

  「嗯……把你們剛才想了什麼再說一遍。」

  「……」

  利字當頭一把刀。眼睛緊緊盯著最高補貼那一項,卡凱西很從善如流地改口:「……老師英明老師威武,千秋萬代一統江湖。」

  「……」

  「沒錯,水門大人一生推。」很沒出息的點頭,十七忙不迭舉手附和:「然後……嗯,一推生一堆。」

  「……」

  最後,某火影還是一個沒忍住,把手裡檔拍在了這兩個磨人的小妖精臉上。

  這天晚上,十七和卡凱西在所有值班同事憐憫的目光中,一人頂著一個大包被水門拎回了他家。

  戰爭結束了,人們也總要有個發洩興奮情緒的機會。因此打著為暗部二人組接風的名號,玖辛奈從中午就開始忙活,做了一大桌足夠喂飽所有人的晚餐。其豐盛程度不但勾引來了一大群人圍觀,還牢牢捉住了某位已經很久不見失蹤人士……當波風水門結束一天工作帶著小輩們回家時,笑得死不正經的自來也剛好啃完一塊排骨,正坐在沙發上愉快朝他們招手。

  「聽說你們就要做父母了?」一把攬過水門,好色仙人擠眉弄眼揶揄道:「沒想到啊沒想到,你居然也到這種時候了……不愧是我徒弟挺有前途啊!」

  「嗨嗨。」頗為無奈,水門溫柔朝玖辛奈笑了笑,一點也不想知道自家老師嘴裡那個『有前途』所指為何。

  ——真是,他就結個婚生個孩子,至於老師同門學生都一個個來擠兌他嗎?

  「嘛,現在是水門,那下一個就該輪到卡凱西了吧。」放過徒弟,又開始禍害徒孫。自來也霍霍奸笑著掏出一本書塞進旗木少年手裡:

  「這個給你,長大成人的不二選擇呦!早點帶老婆回來給我們過過目!」

  「……」

  「自來也老師,卡凱西他還小……」

  「有什麼關係。你在這個年紀不已經和玖辛奈確立關係了嗎?」

  忽略水門有心無力的阻止。自來也手一揮,輕描淡寫就把還很純情的旗木少年拐上了歪路:

  「以後我的新書都可以免費提供給你!少年你看完後一定會明白大人的世界究竟有多麼美妙!並由此邁入新的人生境界,追各種女孩子都不在話下!!」

  「……」

  「……自來也老師!」

  最後,拗不過某人。卡凱西還是默默地把書放進了自己的忍具包內。直到很多年以後,每當十七看著一臉頹廢手捧小黃書的某人招搖過市,都會想起這一天,她是怎麼見證了高嶺之花蛻變成狗尾巴草的歷史性時刻。然後毫不猶豫一鐮刀劈過去,盡心盡力為木葉整肅村容。

  ……此真乃孽障也。

  「話說回來,小十七我有一段時間沒見過你了吧?」

  飯後,眾人各自端著一杯茶窩在沙發上聊天。剛以一己之力攪得水門家不得安寧的自來也仿佛想起了什麼,看向一直癱著臉充當背景板的十七:

  「聽說你前些日子一直在跟著大蛇丸學習?」

  「嗯。」點點頭,她淡定抿了口茶。

  「那就是了。綱手讓我告訴你,如果你敢欺師滅祖忘記師門,她就把你拆了掛到死亡森林裡給人參觀。」

  「……噗——」

  一口茶噴了對面的波風水門一臉,十七顧不得四代火影哀怨瞪過來,滿臉驚悚:

  「您見到師傅了?」

  「當然,不過她不願意跟我回來。」眼神黯淡一瞬,自來也想起那個他明戀了太久以至於幾乎沒人相信這碴兒的同門,神色唏噓中略帶微不可見的難過:

  「你也知道繩樹和斷的死對她影響多大。如果她執意要離開村子,我也沒辦法強留。哎呀,真是作孽啊…」

  自來也絮絮叨叨著——這份感慨開始還有點兒正經,到後面卻完全歪了樓。歪到一屋子人全都忍不住一臉抽搐為某位元白髮老頑童語言組織能力之高鼓掌:「真是的還好有我自來也這樣的大帥哥等著她,不然她將來鐵定沒人要!小十七你說是不是?水門你說是不是?玖辛奈你說是不是!卡凱西你說是不是balabalabala……」

  ——你不是說,追各種女孩都不在話下的麼?

  「…是,就讓她在外面散散心也好。」

  識相得沒有指出這廝的邏輯錯誤,實在忍不住,十七面無表情地拍拍說得滔滔不絕意猶未盡正欲再次開口的自來也,語氣滿滿的「哥們兒我懂你」的了然。

  「在這種事上……」自來也期待地看著壬生小姑娘,後者依然無比淡定,「您任重而道遠。」

  ——任重道遠,好走不送。

  像她家師傅那種脾氣和怪力完全成正比,並且隨著年齡的增長其趨勢不減反增的老阿姨……這樣打怪係數和所需人設條件如此之可怕的,恐怕能一眼相中的也就只有你了。真的勇士敢於直面慘澹的人生敢於正視怪獸一樣的女人,自來也果真不愧是三忍之一,這等高超的品味正常人實在理解不來……

  ——要十七說,他去跟大蛇丸搞基都比吊死在綱手這棵樹上有前途。

  「……」從她的表情準確把握到她的思維,自來也想起當年被發現偷窺時差點送自己歸西的一拳,摸著腦袋嘿嘿乾笑幾聲,算是給自己壯膽。

  明知山有虎偏向虎山行,而且還想跟那只老虎過一輩子……他這思想覺悟也真是夠高大上了。

  不過話說回來,綱手始終不會接受他也不是沒有想過。但所謂沒有女人還有基友。雖然在某人身上吃了多年啞巴虧,但好歹大蛇丸還在木葉,並兢兢業業為發揚偉大的科學事業而獻身。

  自覺大蛇丸已經和他的實驗從一而終,完全沒可能成家立業。自來也覺得自己被安慰了。

  ——兩個人一起光棍總比一個人來得幸福不是?

  說到底,人生就是一筆爛帳。

  這麼想著,完全忘記每次都會被某人損到血濺三尺。自來也打定主意,把綱手托他捎給十七的卷軸往卡凱西手裡一塞。就帶著難兄難弟之心態,以及新鮮出爐的親熱天堂系列第二彈滾去同門家找虐了。

  已經遇見到自來也會有怎樣的下場。剩下兩個單身狗眨眨眼,在水門意味深長的目光中也識趣退場。

  也許,人的一生總要為某個信仰竭盡全力。到垂垂老矣時,才有資格開口說自己活過。

  如果所有事都重新再來一次,那麼有多少人多少事會徹底改變,大概沒有誰能說的清。不過,就算補全一切不圓滿,也不會像我們所那樣完美。畢竟,沒有遺憾的人生本身就是一種遺憾。

  所以,命運才賦予我們無能為力的資格。

  當大蛇丸叛逃的消息傳來時,十七正在火影辦公室值班。結果一不小心把屋頂的橫樑踩出了個坑。要不是卡凱西手疾眼快拉住她,估計木葉明天就能傳出『某暗部執勤時不慎從天花板掉落,砸塌火影辦公桌血濺當場』之類的新聞,去和『三忍之一叛逃,基友千里挽留』拼一拼頭條。

  「小十七,你真的要去嗎?」

  「其實,少你一個也不是不可以……」

  那天正是一年季末。天氣轉寒,連難得的陽光都帶著絲絲冷意。

  對於四代目無比真誠的建議,十七幾乎忘了自己是怎麼回答。只記得再回過來神時,已經奔跑在廣袤的深林中地毯式搜索某人蹤跡了。

  「為什麼要來?」

  追上前方越跑越快的十七,卡凱西淡淡開口。

  「不來幹嘛,去看紅豆哭到停都停不下來砸爛整間實驗室嗎?」

  面具下薄唇緊抿,她眼中有暗流湧動,隱含譏諷:

  「誰讓部長說出勤才有錢拿。我不來任務,這次的最高補貼就沒份了你包養我嗎?」

  「……」

  ——沒錯,我根本不是為了那個天天切蚯蚓的變態。

  ——絕對不是。

  在茫茫林海中找到人是小概率事件,而找到大蛇丸根本就是不可能事件。但如果他有心想讓你找到,那整件事就要另當別論了。

  當十七和卡凱西終於落在大蛇丸面前時,他被三代一張起爆符炸了半身血,正靠在樹幹上對他們笑。仍舊那麼詭異而漫不經心,似乎根本不把旗木少年手中瞬間閃爍起的雷光放在眼裡。

  「我就知道你會來,十七。」

  「在某些方面,你可比紅豆強太多了。」

  「所以你就拋棄了她?」將面具別到一邊,十七面無表情,緊緊盯著那雙金色蛇瞳。

  「她可是自己選擇留下的。」似乎想起了什麼,大蛇丸微微搖頭,朝她伸出手:

  「你呢,十七?你要不要跟我一起走?」

  聞言一僵,卡凱西不動聲色側過身,將十七遮在自己身後,手中千鳥鳴叫更盛。

  最後瞥一眼這位教了她很多的老師,壬生十七默然垂目,摸上左耳耳釘:

  「你找到能給你挖蚯蚓的人了?」

  明顯一愣,隨即反應過來話裡潛藏深意,大蛇丸眼中突然盈滿笑意:「當然。」

  風似乎在此停留一瞬,全世界悄無聲息。

  下一秒,星輝下紫色光芒燃起。雙手於半空虛握,逐漸浮現出克洛諾斯之鐮巨大的影子。

  她也淡淡笑了起來:

  「那麼,戰吧。」

  刹那間,靈火暴起,千鳥轟鳴。

  ……

  醒來的時候,天色剛剛破曉,晨光微曦。剛恢復知覺,刺鼻的消毒水味道立刻就佔據了身體每一寸細胞。

  默默抱著被子坐起,她盯著角落陰影神色莫變。

  那人終究還是手下留情。就像放過了在咒印中活下來的紅豆一樣,他也沒有怎麼為難自己這個掛名學生。

  ——難道是因為感念師徒舊情良心發現不忍下手嗎?

  摸了摸胸口疼痛依舊的貫穿傷,十七冷笑數聲,果斷否決了這個可能。

  ——扯淡吧,你見過誰家老師這麼心狠手辣差點捅穿徒弟的心臟?

  ……大概,還是非常欠揍的一時興起才對。

  「你又搞成這個樣子,白癡。」

  圓潤滾上十七的病床,貓老師蹲在被子上眯起眼,毫不留情數落道。

  「暗部的任務大多危險性很高,十七你們還是多加小心為好。」看了眼她隔壁床某只還沒醒的白毛,旗木朔茂翩翩然從天花板上飄下來,無不擔憂:「雖然大蛇丸叛逃了,但你……」

  「我沒事。」

  淡淡打斷他,十七點了點頭,看向病床門口突然出現的四代火影:

  「卡凱西應該沒事吧?」

  「傷的比你重不了多少,大概晚一會就能醒。」翻了翻剛拿到手的病歷,水門走進屋站定在床邊,長歎口氣:

  「別擔心,都會過去的。」

  ——卡凱西是,你也是。

  「嗯。」十七沒什麼精神應了聲。

  「等你傷好之後,暫時先別回暗部,來我家報導。」揉了揉她的頭髮,遞過去一張紙。水門彎彎眼睛,看向窗外徐徐升起朝陽,霎時間將滿屋陰影照亮:

  「九尾人柱力在懷孕期間封印會減弱,需要有人看護……我跟你們部長談了很久,他才答應把你借給我一陣。」

  【看著一個新生命,心情大概也會變好吧?】

  「玖辛奈她,就拜託你了。」

  【一定要快點振作啊,小十七】

  ——笨蛋……

  瞬間紅了眼眶,十七別過臉,一把拽起被子將自己埋了進去。搖搖頭,四代目抱起差點被掀到地上的貓老師,無奈感歎現在的小孩怎麼一個比一個彆扭。

  ………

  總有一天,要離開的那刻來臨,那也一定不會是永別的日子。

  世間所有相遇都有不可預知的事會發生。但無論好與壞,那都是邂逅的一部分。

  即便有痛苦悲傷,它們也存在於無法割捨的回憶;就算僅僅只有一瞬,也該珍惜一切活下去。

  ——所以,你大可不必如此堅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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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跌宕昭彰

  【即使重新來過,我也會選擇遇到你】

  …………………………

  世界上每分每秒都有告別發生。有些人也許還會再次在不同的時間不同的地點相遇,而更多的人則是就此淹沒在時間之海。等待有一天被偶然記起,或者徹底忘記。

  無論是否情願,每個人都身不由己在命運洪流裡掙扎。也許下一秒就會被碾成粉碎,也許多年後依然一如當初。留下的人背負起那些離去之人丟下的重擔,吞下所有沉淪與憔悴。說到底,還不是逝者安息,生者仍要在紅塵裡流落漂泊。

  ——所以,我們是不是一開始就不要遇到的好?

  在過去,以及未來的很多日子。十七都無數次問過自己這個問題。但就算隔著幾世經年,她也無法準確作答……告別前相遇,還是相遇前告別。不只是她,或許所有人窮盡一生都要尋找那個獨屬的謎底。有些錐心刺骨,有些似舊溫柔……如人飲水,冷暖自知。

  而到了最後那個時候,她的終結又會是什麼呢?

  ……

  ……

  在木葉,時光總過得很快。轉眼,已是來年秋天。

  前不久美琴為宇智波族長生下了第二個兒子。這個消息大概委實刺激到了身為好友的四代火影夫人。直接導致接下來幾天,十七都見天跟著玖辛奈往木葉醫院跑。搞得所有醫生一看到她,整張臉都是『臥槽你又來』的無力與頹唐。

  ……十七毫不懷疑,如果這尊大神懷的不是四代火影的種,他們早就把她劃進拒絕接待的黑名單了。

  由此可見,在還沒出生時就已經無意識禍害了整個木葉醫院的小鳴人,以後會如何將受害範圍波及到整個木葉,也就不是一件很難懂的事。

  正所謂有其母必有其子……

  ——至於波風水門?

  ——呵呵,誰知道到底是漩渦一族基因太強,還是他真的很遜。

  「真辛苦你了……」拿著醫療忍者全體簽字的投訴單。四代目大人摸頭傻笑兩聲。那一臉混雜著寵溺驕傲開心幸災樂禍等等的複雜表情,看得十七嘴角抽搐,突然很想把手裡任務報告書全都塞進他嘴裡。

  「話說回來,其實你不用這麼拼的……」及時截住某人想要行兇的爪子,水門甩掉額上冷汗。在十七鄙夷的目光中果斷開口:

  「適當的勞逸結合可以確保任務完成的更有效率。多和小夥伴交流感情也有利於身心健康發展。一個優秀的忍者不會隨意讓自己沉迷于毫無意義的過往中……你明白我的意思吧?」

  「你的意思是你把我的行蹤賣給了你家徒弟……」默然開口,十七簡直想噴他一臉血。

  「真有前途。」水門欣慰點點頭。然後下一秒,他就不得不全身投入進拯救自己辦公室的偉大行動中。

  ——說真的,我實在不明白,小十七你為什麼要躲卡凱西?

  ——你哪隻眼看見我在躲他了。只不過是你給我派這種任務讓我在你家屋頂上住了很久聽懂沒?

  「哦?真的嗎?」

  「……大概吧。」

  【大概,是不想聽他囉嗦『過去已經過去』之類的廢話……】

  【大概,也是不想讓他擔心吧】

  當卡凱西終於在大街上攔住自己的鄰居時,他已經連續啃了將近兩個月的暗部食堂,整個人都處於一種燃燒殆盡的狀態。唯一露在外面的右眼眼圈深陷,幽怨無比,嚇得十七差點一鐮刀送他去和朔茂作伴。

  「別激動……」

  淡定按下某人手裡的兇器,旗木少年把她拉進了旁邊的黑巷子裡。

  目送火影夫人走進醫院去做檢查,十七眯起眼。確定她處於自己的感知範圍內,抄著手打量起貌似已經很久沒見過的卡凱西:「有事嗎?」

  「……有。」

  被某人陰鬱的目光一激,旗木少年半句話卡在喉嚨裡。哼唧半晌,終於硬憋出來一句:

  「喵醬說,它已經很久沒有吃到你做的排骨了。」

  「……」

  「你種在陽臺上的蝴蝶蘭快要開花了。」最難的第一句已經出口,撓撓頭,他講話終於又順溜起來:

  「現在已經秋天,家裡該添些新傢俱過冬吧。」

  「最近我不再打破盤子,可以幫你洗碗了。」

  「……」

  「這一段時間隊長來家裡傳達任務,說好久不見你還挺想的……」

  「……」

  「最後那句不用了。」抱臂挑眉,十七想起自家隊長那張『你全家都欠我八百萬』的拽臉,幾乎一臉菜色:「卡凱西你每次說話都拐彎抹角不累嗎?」

  「還好……」

  耳根有點泛紅,將別在頭上面具重新扣在臉上。他扭過臉彎起眼睛,在某人越來越畢露的凶光中,聲音越來越小:

  「離別再久終有盡頭,過去的一切也都已經過去。」

  「所以,我只是想說……」

  【在時光中熬過這麼久。獨自將所有回憶封存,化為血骨,與你同在】

  【我不會問你去做了什麼,想了什麼,決定了什麼】

  不過——

  「你也到了該回家的時候了吧,十七?」

  ……

  ……

  「既然如此,你今天就可以回暗部交任務了。」

  把筆在指尖轉得徐徐生風。水門接過報告書,瀟瀟灑灑簽上了自己的名字:

  「玖辛奈產期即將到來,會有其他暗部來接手此事。小十七你就回家好好休息……哦,對了,記得順便安慰一下我那個瘦得快不成人樣的可憐徒弟。」

  「……」你還真把我當保姆使?

  嘴角抽搐,壬生少女頗為鄙視斜了火影大人一眼。目光轉向天花板某處剛剛不小心暴露了氣息的角落,淡定開口:

  「好,今天回去就做什錦天婦羅。」

  「……」

  僵硬著目送十七愉悅出門,無辜躺槍的卡凱西簡直要被自家老師蠢哭了。

  簽字筆『啪嗒』一聲掉落在地。水門張張嘴,突然很想給自己兩個耳光。

  當天晚上,對於壬生後裔好不容易歸來,每天除開逗那只蠢貓就再沒有其他娛樂活動的背後靈旗木朔茂報以了熱烈歡迎;在十七低頭哈腰貢獻出三大盤炸魷魚和排骨後,貓老師也冷哼一聲算是表示原諒她扔它一隻貓獨守空閨那麼久的行為。至於旗木少年……他臉色發青看了面前那一大堆天婦羅很久,直到十七面無表情變出好多條秋刀魚,才長鬆口氣給了她一個『歡迎回家』的擁抱。

  ……至於那天深夜她無可奈何拖著吃多了的貓老師和吃多了的卡凱西往醫院跑這件事……壬生十七表示,她也真是看醉了。

  ——所以說,這種和原來根本不是一個畫風的貓與少年,到底是被哪個逗比升級過系統了?把她家的高冷卡凱西和傲嬌貓老師還來好嗎!!

  ……

  因為女性人柱力在懷孕期間,封印抑制尾獸的能量都會用來孕育胎兒,導致封印成比例地減弱。據說當年第一任九尾人柱力,初代火影千手柱間的妻子漩渦水戶分娩時,封印就差點解開。因此,三代提議將產房設置在村外,並由嚴密結界和眾多直屬火影管轄的暗部高手保護。

  本來,老頭子還考慮過是不是讓感知能力超群的壬生小姑娘也一起前往。有個人型警報器杵在那裡,基本不用擔心會有偷襲這種問題……想法很好,但卻連初審那關都沒過,直接被四代火影給一票否決。

  「小十七的能力我不是不相信啦……但這些日子麻煩她已經夠久,再加上她並不是擅長警衛的類型,所以還是從暗部派其他感知忍者比較好。」

  擺擺手,水門溫柔笑了笑。拿筆從名單上劃去壬生十七這個名字。

  「……也是,你們最主要的是應對九尾封印解開這個問題,有你在就夠了。十七攻擊能力不強,到時候應付起來的確有些吃力。」

  仔細考慮了下,三代點點頭算是同意了水門的舉動。卻殊不知,將來有很長一段時間他都會為此懊悔不已,悔不當初。

  【如果我能堅持我的做法,如果當時你在。是不是就能及時發現暗中潛伏的危險?是不是結果就會從此大不一樣?是不是……就不會再有那麼多遺憾?】

  ——可惜,這世上從沒有如果。

  ——所以,他們註定離別。

  【早知道會變成這樣,是不是一開始就不相識的好?】

  但即便如此,那麼頑冥不化的我,還是想要再一次遇到你。

  當幾天後的某個夜晚,九尾毫無徵兆出現在木葉村裡時。那漫天火焰焚燒殆盡的,不僅僅是無數人的生命,也是過往一切溫暖安寧的時光。從此在人生中築起永遠翻越不過的高牆。

  彼時暗部遵從三代火影的指示,將所有新生代忍者全部集中在後山加以保護……既然這場戰鬥註定慘烈,那就要為未來留下足夠振奮的希望。

  ……可是,有一個人他們卻始終找不到。

  「十七呢?你們誰見到十七了嗎?!」

  在集合地環顧一圈,卡凱西再三確認他的長期飯票並不在這裡。終於開始意識到事情的嚴重。

  那天傍晚壬生少女給旗木少年留下足夠的口糧後,就神神秘秘不知道幹什麼去了。等到卡凱西吃完飯刷完碗還不見她回來,只好放棄難得想要邀她去飯後散步的想法,自己頗為鬱悶地上街去了。

  結果,當他無奈考慮該怎麼擺脫某珍獸騷擾時,就看到九根巨大的尾巴沖天而起。遠處火焰傾天焚城,逐漸在他們眼中融化成灼熱細小的塵埃。

  ——那傢伙,難道暗部沒有找到她嗎?

  ——還是說……她已經往戰場去了!!

  搖搖頭不敢再想下去。熟知壬生十七的各項實力,卡凱西實在無法說服自己她能面對妖獸九尾還能平安無事。

  『該死,可別最後讓我在慰靈碑上看見你啊!』

  咬牙攥緊雙手,他覺得自己簡直要那個從不按常理出牌的混蛋給逼瘋了:

  『老師不能出事,你也不能。不然……不然壬生十七我一輩子都不會幫你養那只蠢貓!!』

  而與此同時,一如旗木少年所擔心的那樣。某人沒有被暗部揪走,現在正在自己前往找死的道路上。

  「九尾啊……老師你要不要去和它打一架?」

  在屋頂上臨風而立,十七摸了把懷裡的招財貓:

  「妖怪和妖獸……應該很有共同語言?嗯?」

  「要送死你自己去,別拉上我。」白了她一眼,貓老師緊緊盯著遠處巨大而狂躁的尾獸,全身毛都幾乎炸了起來:「光體型就不在一個水平線上好嗎!」

  「也是。」淡淡點頭,十七似有感應回頭,剛好看到尾獸玉憑空消失在顏岩之前。

  「只有這種時候,才肯承認自己的弱小……我的確無法拯救任何人。」

  「所以現在情況已經足夠糟糕,小十七你就別過去添亂了。」

  飄在壬生少女身後搭上她肩膀。朔茂盯著九尾肆虐,木葉忍者死傷無數,眼中有焦慮一閃而逝。

  『也不知道卡凱西怎麼樣了……可惡,如果我還能戰鬥的話!!』

  「我知道。」

  欣然點頭,十七信誓旦旦保證道。然後下一秒,朔茂就在寒風中目送她背影翩然遠去。一身銀白色制服在黑夜裡無比顯眼,超然物外。簡直不要太瀟灑。

  「……」

  ……混蛋說好的不去找死呢!!

  「就憑你去了能幹什麼!」

  一爪子抓在十七臉上,貓咪老師冷哼,瞬間變回原身,尾巴一甩就將某人抽下了屋頂:

  「別太不自量力了,白癡!」

  「……老師。」

  從瓦片廢墟中站起,十七擦去臉上血跡,表情從未有過的嚴肅和決絕:

  「我是很弱小沒錯……」

  ——但我也有想要拼命去做的事。

  「壬生家陰陽眼可通鬼神……所以,既然能見靈鬼,必定也能發現神的存在。」

  【死亡其實並不可怕。對於靈魂來說,只不過是開始一場新旅途而已】

  但是,如果為此與死神定下契約,那就是永遠無法被原諒的惡孽。

  「我不願看著水門被封印在永恆孤獨裡。既然這是我能夠爭取的事,我就一定要去爭取。」

  ——無論是為了未來,村子,還是需要他的所有人

  ——哪怕背上弑神之名,我也無所畏懼

  「老師……」

  指了指自己一黃一綠異色瞳孔,十七淡淡笑了起來:

  【如果你瞭解壬生之名的由來,就會明白】

  【那是與死神交易、不惜出賣靈魂的一族】

  「擁有這雙眼睛,就代表在深淵裡沉墮。」

  「所以,再加一條附逆,想來也不算什麼」

  刹那間,淡紫色光芒沖天而起。半空中,漸漸浮現出克洛諾斯之鐮巨大的虛影。

  「壬生家信條:——阻我者,即使是神也必須被顛覆。」

  「畢竟,我們早已罪無可赦。」


☆、此去經年

  【生命在他裡頭,這生命就是人的光。光照在黑暗裡,黑暗卻不接受光】

  【我是你腳下的燈,照亮你前方的路】

  ………………………………

  一個小時前。

  當木葉暗部們在村裡掘地三尺苦逼尋找疑似失蹤的壬生十七時,她正叼著紅豆丸子頂著招財貓一隻背後靈一隻,窩在大蛇丸曾經的實驗室裡發黴。

  因為早在某人叛逃時,這裡就已經被他那位性情中人弟子給砸成了廢墟。再加上這裡位置比較偏僻,平時極少有人經過,而大蛇丸的實驗水準也決定了方圓百米之內鳥獸絕跡。所以那麼多精通追蹤的暗部精英竟沒一人找得到十七,也就不是一件多麼難理解的事了——實際上,就憑那裡堪比鬼片現場的陰森程度,他們也想不到真有這種腦子被豬踢過的人會大晚上往那裡跑。

  可十七少女就是這樣一位勇士。早在大蛇丸還在木葉時就敢向他弟子傳播她師傅其實是雌雄同體這一常識。這間已經算是他身後之物的實驗室自然也嚇不倒她。

  「你來這裡幹什麼?睹物思人?」

  頗為嫌棄地抖抖落在身上的灰塵,貓老師哧溜幾下爬上十七肩膀,死活不肯下來去丈量地板上落塵的厚度。

  「想要睹物思人,我直接去看紅豆就夠了。」

  和實體化的朔茂合力從書架上搬下一摞摞卷軸,十七對於某貓只吃不幹活這一喪病行為表示髮指:

  「我帶的負重已經夠多了,不需要再加一個沙袋。胖太你如果只打算張嘴的話就請從門口圓潤滾粗好嗎?」

  「……」

  ——你再毒舌下去一定會嫁不出去的……

  一口血梗在胸口,貓老師朝天翻個白眼悲憤欲絕:而且十七你不知道毒舌從來都是被人壓的那個嗎?

  「話說回來,你們到底在幹嘛?」

  默默收拾起破碎一地的玻璃心。片刻後 ,貓老師頂著頭上一個大包,蹲在桌上淡定詢問道。

  「一件對我很重要的東西。」頭都不抬,十七手下不停翻找著:

  「大蛇丸這裡比木葉檔案室還全。我早就知道他有收集血繼限界資料的癖好……對於千手以及跟千手有關的家族更是狂熱。所以為了我的性命著想,在那種情報在落到別人手上請之前還是徹底銷毀比較好……」

  「喂,小十七。是這個吧?」遞過卷軸,朔茂敲敲她的腦袋,及時阻止了某人快要把自己埋進卷軸堆裡的舉動。

  「多謝。」點點頭,十七感激撇去一眼,目光下移:「……臥槽連這種資料都有那個變態出入機密檔案室是不需要打報告的嗎!」

  「怎……」

  眼見某人瞬間變了臉色,貓老師剛想詢問有什麼不妥,卻突然吃進一嘴沙子。與此同時,整間實驗室都開始搖晃起來,似乎下一秒就會徹底坍塌成遺跡。

  猛地起身,壬生十七不敢置信瞪大眼,臉色更加慘白了些。

  那種充滿惡意的查克拉,她曾經無數次透過封印在四代火影夫人身上隱隱窺見過。

  ——是誰?是誰有這麼大本事,居然能在水門眼皮子底下把九尾放了出來!

  「等找到那位神人,我一定要好好膜拜一下。」

  一連嘗試數次卻哢擦捏斷了門把手,十七乾脆直接踹上門。一陣地動山搖後,大蛇丸這個已經非常抽象的實驗室不幸又更加抽象了點。

  「嘖,下回一定得跟水門說,木葉確實有必要整肅後勤採購部門了……這些都是什麼假冒偽劣產品!」

  眼看十七幾個起落就不見了人影。朔茂搖搖頭,無奈撈起還在艱難往桌下蠕動的貓老師,輕盈飄了出去。

  「……真是,我倒是覺得水門該教育教育自己手下的暗部不要到處破壞公物。」

  可惜,那時他們誰都沒有想到,這個機會大概永遠都不會再有了

  ………………

  「八卦封印,屍鬼封盡……好大的手筆。」

  隔著老遠,十七就已經完全明瞭了整個局勢。瞬身落在玖辛奈的結界外,她摸了把身邊貓咪老師的白毛,一臉感慨:

  「想讓他們的孩子成為人柱力,肩負起未來嗎?」

  「哼。」彼時貓老師臉色還是很不好看,它一尾巴抽在結界上,毫不意外完全被擋了回來:「你不是想多管閒事嗎?現在怎麼辦?」

  「壬生家血繼限界,最強的輔助技能。怎麼可能連這點小事都辦不到?」

  手放在結界上,身內查克拉開始共鳴。十七癱著臉往前走了幾步,如入無人之境。仿佛面前只是一層水幕般,整個人居然都穿了過去,在結界上泛起圈圈漣漪。

  「那是……!!」三代目剛剛率部趕來,沒想到就看到這樣一幕有衝擊力的場景。他瞅瞅被光鏈束縛住的九尾,又瞅瞅瀟灑落在水門三人身邊的十七,默默收回了被結界打痛的右手。

  ——丫的,誰把這傢伙從後山放出來的!

  「小十七你怎麼會在這裡……!!」一臉見了鬼的表情,水門玖辛奈看起來都不怎麼淡定:「太危險了你趕緊離開!!」

  「囉嗦。」斜了眼水門身後死神猙獰的虛影,十七舉起手中鐮刀,周身時不時爆開一小朵靈火:

  「剛出生就不想要自己兒子了?水門你知道你在幹什麼嗎?」

  「我知道……我也想看著鳴人長大,但是為了村子的未來,我不得不……」

  「我說的不是這個。」

  冷哼一聲,壬生少女氣得渾身發抖,簡直想一刀劈死這個金毛:

  「你知道和死神簽訂契約的代價嗎白癡!」

  那可是靈魂的永遠封印,不折不扣死成渣渣連轉生機會都沒有懂不懂!!

  「看來你很清楚啊。」

  張張嘴還沒答話,水門背後的死神卻突然開口嚇了他一跳。

  緊盯面前看起來很是渺小的十七,死神拿下短刀,那雙黑色眼睛中饒有興趣:

  「克洛諾斯之鐮……壬生嗎?你們這一族我已經很久都沒有見過了」

  「彼此彼此。」在威勢下有些顫抖,十七眯起眼,手中悄然燃起三支藍色長箭:「我也是第一次見到您,不知大人肯不肯和我做個交易呢?」

  「我憑什麼要答應你?」目光已經完全聚在她身上,死神似乎是笑了起來:「以為這樣就能威脅我嗎?你該不會忘了,你們的力量可是我所賜予吧?」

  「……!!」

  驚訝瞪大眼,第一次聽到這種辛秘的幾人下巴掉了一地。之前還不覺得什麼,但現在想想,壬生一族那種詭異的攻擊和斬殺靈魂的能力,比起人類,的確更像神跡。

  ——與死神訂立契約……怪不得,他們這一族壽命一直那麼短暫。

  ——看來力量與代價,果然永遠都是平等的。

  「正因為是您的力量,所以才更能對您造成威脅。」瞳孔緊鎖,十七微微揚起嘴角:「傳承這麼多代,您以為壬生還是只能憑藉您的能力活下來的壬生嗎?」

  滿意看著死神終於肅穆起神色,她查克拉暴漲,手中淺藍長箭突然燃燒成了黑色:

  「要麼來做個交易,要麼同歸於盡……死神大人,您的選擇呢?」

  「……」

  ——這種囂張的表情和語氣……

  嘴角抽搐,水門玖辛奈以及結界外的朔茂貓老師都忍不住掛了一腦門黑線。

  ——壬生十七你就不能低調點嗎?

  似乎也被她如此不要臉給驚呆了。死神大人噎了下,隨即陰測測開口:

  「有意思……你先說你想做什麼?」

  「很簡單」散去靈火,十七輕描淡寫道:

  「我和你交易,把水門的靈魂換回來。」

  ……

  ……

  為了得到在亂世中活下去的力量,壬生先祖逆天而行與死神訂立契約。作為代價,他們要付出的就是遠短于常人的壽命,以及死後無□□回只能迷失在自然中的靈魂。

  得到什麼,就必須要失去什麼。這就是和死神交易的準則。

  屍鬼封盡本就是禁術,水門召喚出死神封印九尾一半的查克拉,就已經與其定下了契約——將自己的靈魂出賣,被死神吞噬,永世不得超生。

  契約一旦訂立就無法終止。因此,想要換回施術者的靈魂,就必須再給出令他滿意的祭品才行。

  「壬生族人當初就是為了活下去才觸及禁忌。」懶懶開出條件,死神斜了面前的壬生少女一眼:「既然是最後一個壬生,那我也不為難你……就用你剩下壽命的一半來換怎麼樣?」

  因為想要活下去,就剝奪她可以活著時間,讓她一點點感受死亡來臨的絕望……

  ——真是殘忍的本性啊。

  「不行,小十七我絕對不同……」

  「可以。」

  完全忽略四代火影怒目而視,十七淡淡打斷他,毫不猶豫答應下來。

  ……不過一半壽命而已。

  對於死神來說,已經很仁慈了。

  「但即便如此仍有限制。」似乎驚訝於她的果決,死神挑眉補充:「逆天而行終有報應。我不帶走他的靈魂,但他也無法立即歸位。這也是交易的代價之一。」

  「說到底,我們的交易是用你的命來換他的命……所以,當你死亡之時,就是波風水門蘇醒之日。」

  「……成交。」

  看著結界外瞬間咆哮起來的貓老師和面前急得跳腳的水門,十七眼神複雜。她收回克洛諾斯之鐮,任憑死神憑空在她身上撈了把,感覺到生命中的一部分在那刹那消散如煙。

  ——我死去之時,就是亡者歸來之日。

  ——很公平。

  現在剩下的就是……

  「那玖辛奈……?」

  「九尾人柱力被抽取尾獸後會立刻死亡,她撐不了多久了。死亡不可逆轉,這是任何人都不能改變的定數……最起碼你不能以此來和我交易。」

  淡然開口,死神明白她想表達什麼,微微搖頭:「她精神力不強,也無法像那邊那個忍者一樣突破桎梏留下來。」

  朝結界外朔茂的方向指了指,借由死神之力水門也能清楚看到,頓時露出一臉見了鬼的表情。看的三代目一頭霧水。

  「但您有辦法做到,對吧?」肯定道,十七覆上自己的異瞳:「……我用這雙眼睛來換。」

  死神沒有答話,倒是水門手疾眼快攥住她的手腕,緊張對身後開口:

  「您別聽她的,她現在腦子不太正常。」

  「……」

  「沒關係呦,小十七。」玖辛奈有氣無力笑了笑:

  「雖然也想看著鳴人長大,但不要再為我們犧牲你自己了……水門會把我的查克拉封印在鳴人體內,這樣,早晚我也能見到他的。」

  「可是……」

  「沒有可是。」

  毫不猶豫截斷某人,水門不由分說捂住十七的嘴,突然油然而生出一種『我終於扳回一城』的欣慰感。

  「我們都是忍者,不會讓你來為我們所做的選擇埋單。現在結果,已經比預想的要好很多了。」

  「對於壬生族人來說,付出一半壽命意味著什麼我也很清楚。於我們而言那不過是一段不怎麼漫長的時光,卻是你們生存意義所在。」

  【雖然這麼想有點辜負你的心意,但如果可以,我還是寧願不再醒來的好】

  「謝謝你,十七。」

  「謝謝,我們能遇到你。」

  ………………

  『凡事都有定期,天下萬物都有定時。生有時,死有時。栽種有時,拔出所栽種的,也有時。殺戮有時,醫治有時。拆毀有時,建造有時。哭有時,笑有時。哀慟有時,跳舞有時。拋擲石頭有時,堆聚石頭有時。懷抱有時,不懷抱有時。尋找有時,失落有時。保守有時,捨棄有時。撕裂有時,縫補有時。靜默有時,言語有時。喜愛有時,恨惡有時。爭戰有時,和好有時。』[1]

  一切起於塵土,又歸於塵土。

  所以,相遇有時,離別有時。我以已生之因,鑄未生之果,並不是為了任何人。

  只不過,想要再一次看到不留遺憾的重逢而已。

  ——重逢,然後告別。

  壬生十七最後的意識,停留在玖辛奈那滿臉欣慰的笑容上。然後還沒來得及再無視這兩人和死神定下什麼契約,她只覺得後頸一痛,就這麼被四代火影溫柔地一手刀給放倒了。

  「……」

  果然波風水門你還是直接去死比較好。

  醒來時,時間已是第二天清晨。

  抱著被子從病床上坐起,十七癱著臉面無表情。但熟悉她的人都能看出來,這傢伙其實目前正怒火中燒。

  「波風水門呢?」

  沒有搭理在自己頭上磨爪子的貓老師,她轉向床邊松了口氣的三代目,第一句話就這麼問道。

  「啊,小十七你不用擔心。水門我們已經把他安置好了……」

  欣慰笑了笑,重新走馬上任擔任木葉村最高長官的猿飛盡心盡力回答,開始絮絮叨叨講述十七被打暈後發生的一系列事件,其中夾雜著諸如『水門後來肚子上被九尾戳了個窟窿但神奇的沒有大礙,只可惜玖辛奈那麼年輕還是去了鳴人這麼小就沒了娘爹現在醒不過來還做了九尾人柱力真是太可憐了……』之類感慨,聽得十七頭都大了一圈。

  「他還沒死?」

  果決掐斷三代的叨念,她掀開被子就要下床。

  「沒有,小十七你其實不用這麼緊張水門的他現在很好……」

  「您想太多了。」

  表情一瞬間變得猙獰,壬生少女摸上左耳耳釘,手下開始泛起可疑的紫光:

  「既然沒死,我就再去補一刀。」

  猿飛:「……」

  ……

  ……

  【人類真是脆弱的生物啊】

  明明如此弱小。卻總忙著操心別人。

  明明沒有力量。卻總拼命保護別人。

  「你本來就時日不多,再為了水門減去半數……這樣值得嗎?」

  送走絮絮叨叨個沒完沒了的三代目,又送走一身煞氣看上去非常想掐死十七的卡凱西,貓老師蹲在窗臺上,居高臨下望著某人,眼神銳利。

  「早說不是為了水門。」迎著陽光眯起眼,十七淡淡開口:「我只不過是,想找到一個謎底而已。」

  所謂愛,所謂羈絆,究竟為何物?

  究竟是什麼,能讓朔茂即使拼盡全力也要陪在卡凱西身邊?

  究竟是什麼,能讓水門玖辛奈為鳴人付出生命?

  前世被父母拋棄成為孤兒,今生又與血緣之親緣分淺薄。她的確不明白,但並不妨礙十七去憧憬。

  ——因為,那一定是一份最偉大,最不容許褻瀆的感情。

  「老師你也發現了吧……很多時候,白牙大叔看著卡凱西的眼神,有多難過和寂寞。」

  看過水門如何為了自家還沒出生的兒子智商一降再降,也看過玖辛奈如何辛苦十月懷胎最後還為此丟了性命。十七實在不想鳴人連父母都沒見一眼,就在以後某天徹底把他們遺忘。

  「……隨便你,反正事情已經這樣了。」

  冷哼一聲,貓老師別過頭,在滿目陽光中輕輕閉上眼。

  ……一個兩個都是這樣……

  記憶回到很久以前,它還在八原生活的日子。那個滿臉寫著『我是爛好人』的少年,曾經也是這樣執著,這樣傻。能為了被給與的一點點溫暖而不顧一切。

  「別以為總能得救哦,夏目……人類有很多做不到的事,但是卻總是會忘記這一點。」

  「是這樣啊,我很清楚自己的無力。但是,正因為如此,想在他人身邊,想他們留在自己身邊,大家都深知活在世上,能實現這個願望,是多麼的珍貴。」

  ——果真是兩個白癡。

  【不過,這個世界大概就是因為有這種笨蛋,春天才會來吧】

  所以,為了你不會有一天因為智商太低而被人玩死……

  ——我會暫時留在你身邊,直到那轉瞬即逝的日子到來。

  【反正,也只有十二年而已】

作者有話要說:

  CiciTva扔了一顆地雷,張小酌扔了一顆地雷~

  感謝兩位大大打賞,請讓我給你們暖床麼麼噠2333

  開頭兩句和[1]均出自《聖經》,突然發現它果然不愧為經典中的經典=w=

  本來設定時覺得還挺好的,結果寫出來就變狗血了臥槽……本來想讓十七用眼睛換玖辛奈想朔茂那樣陪在鳴人身邊,但是想起鳴人小時候會有的遭遇,總覺得讓媽媽看著自己兒子被村民排斥真的是一件非常殘忍的事,所以就沒有寫粗來。

  至於水門醒來後劇情會變成什麼樣子……作者表示她不負責任大大們可盡情腦補→_→,反正她也不會寫……咳咳!……

  所以給卡凱西出了個選擇題啊。

  奈:小夥,你要老師還是要妹子?→_→

  卡凱西:……雷切!!


☆、流螢之火

  【在未知的未來將要發生的事,一定有它的意義】

  ………………………………

  ——聽說,金魚只有七秒鐘的記憶。

  七秒過後,一切都歸於平靜,一切都淹沒在塵土。千帆過盡,百鳥歸啼,一池清水,即為一生。

  與之相比,人類用來告別的時間,果真是太過漫長。

  從相遇開始,視覺、色彩、觸碰、想像……從各方面一點一點在心中勾勒出鮮明立體的記憶。就像海灘上用沙子堆砌出城堡,明明是渺小而轉瞬即逝的細碎點滴,聚集在一起卻能填滿過往的所有時光。

  而有些東西,就如同白紙上的鉛筆畫一般。反復描摹太久,久到那已經成了生命中揮之不去的剪影。即使勉強擦去,也會在心中留下深深的印痕。等待某天某時某個地點突然又鋪天蓋地湧來,才會發現那早已成了自己的一部分。

  所謂人類,就是那樣矛盾的生物:似乎一直在尋找什麼,卻又丟棄。互相依靠著,卻總會再次爭吵;相遇只有一秒,卻要用一輩子來遺忘。

  『當我們失去,我們還可以靠回憶來擁有。我們也只能如此。但誰又知道,這不是更好的擁有方式?那些失去了的,永不會再失去。擁有過的,也不會從手中流走』

  ——所以,我們跨過千山萬水,滿身傷痕,在無數次離別中學會堅強。

  ——所以,我們才敢念念不忘。

  在慰靈碑前放下手中雛菊,壬生十七淡淡看著上面新刻下的名字,一黃一綠異色瞳孔裡有什麼一閃而逝,轉眼又恢復成一貫的平靜與漠然。

  「對不起」俯身拂過那凹凸不平的刻痕,她淡淡開口:「最後還是沒能救得了你。」

  波風水門陷入長久的沉睡。三代目對外封鎖了消息,將他安置在木葉某處護衛重重的禁地裡。鳴人作為九尾人柱力被暗部隨時監視著,在四代蘇醒之前,他還無法冠上真正姓氏,也不會有人告知他的父母是誰。

  「我能理解三代這樣做的目的,相信你也一樣……畢竟,有時候最好的保護就是沉默。」

  但是,這次災禍中村子幾乎被九尾毀於一旦,仇恨與傷痛已經在人心中根植。失去了那麼多,傷口根本不可能在朝夕之間癒合。

  ——所以,我唯一怕的是……你們作為英雄被人銘記,你們的兒子卻要忍受村民毫無理智的責駡和遷怒。

  「那時水門阻止了我,也許是對的……」

  仰頭看向天邊雨後穿透陰霾的陽光,十七眯起眼,臉上難得露出了些可以稱之為難過的表情。

  ——畢竟,連朔茂都會那樣寂寞悲傷。留下來所要承受一切,真的太過殘忍吧。

  有風吹來,穿過慰靈碑四周樹梢和草地。夾雜初冬微些的凜冽寒冷,似乎卷攜了所有悼念亡者的思念與眼淚。

  「時間不早了。」

  難得乖巧趴在十七肩膀上,貓老師輕輕開口,聲音散落在被風裡有些聽不真切。

  「我知道」

  點點頭,她將手中的面具扣在臉上,轉身離去。可剛走出幾步,卻又停了下來。站在最後一級臺階上與不知何時到來的那人靜靜對望。

  半晌,卡凱西輕咳一聲,率先開口打破沉默:

  「要回去了嗎?」

  「啊。」

  沒有問他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事實上,如果卡凱西不會到這裡來十七才比較驚訝……畢竟,他過去的一切回憶幾乎都在這裡。那是獨屬於一個人,世上再無其他人可以理解分享的曾經。

  宇智波帶土之於卡凱西,一如夏目之於她自己。

  唯一不同的是,前者賦予的救贖與悲痛同在。隨著時光愈久變得刻骨銘心。而後者,則充滿包容與溫暖,一點點治癒了她所有的傷痕。

  那是一個人最珍惜的聖域,是他們用盡一生去守望的,最悄無聲息的剪影。

  「記得早點回家。」

  邁開腳步,經過卡凱西身邊時,十七輕輕拍了拍他的肩膀。

  沒有問旗木少年要在這裡待多久,卡凱西也沒有問壬生少女還要去哪裡。對他們來說,無論有多麼狼狽多麼痛徹心扉,只要知道對方終有某刻會再次一如平日安然微笑,彼此相對。就已經足夠了。

  正因為身後有人陪伴,所以才敢一次次放任自己回憶。

  ——他們,也都是會長大的。

  ……

  ……

  日子就這樣一點點過去。三代重新挑起木葉的重任,坐鎮開始恢復往日繁華的村子;自來也回村看過一次他那變成植物人的徒弟,唏噓不已,見自己實在沒有用武之地就又踏上了開闢新世界的取材之路;綱手寄了封信回來,將十七痛駡一頓之後,告訴她自己已經開始研究精神領域的治療,希望能儘量替她延長壽命,別『連早戀都沒有就翹掉了你讓我上哪再找個耐摔打的徒弟玩』,看得壬生少女悵然不已……之後連著半個月,卡凱西的食譜上就只有海鮮天婦羅和蔬菜天婦羅可供選擇。

  也不知是不是蓄意報復被威脅讓自己很沒有面子,自從死神那一撈撈走了十七一半壽命後,她就發現自己再也用不出那種黑色的靈火……就連握著克洛諾斯之鐮時,查克拉都有一種十分詭異的凝滯感。

  「那個假公濟私的混蛋!」手一抖將自己的面具捏出了條縫,壬生十七簡直出離憤怒:「居然敢自己買一送一,差評!」

  「但你又不能退貨。」三代淡定叼著煙杆:「既然如此你就少用你家的血繼。忍者嘛,就要像個忍者的樣子……樹大招風,小心被人盯上。」

  「……」

  「怎麼?還是說沒有血繼限界幫忙就不會打架了?……沒關係小十七你就只負責感知和醫療就行,反正卡凱西也升任成了你們隊長,讓他給你開個後門保護你就行呦。」

  「……閉嘴!」

  猿飛話中明顯帶著激將。此乃上了年紀的老頭子教育後輩時的常用手段。只要智商情商正常,一般除了邁特凱那種,基本沒有人會搭理。

  ——可是,壬生十七偏偏就吃這一套。

  彼時旗木少年通過個人打拼終於光榮升職,成為當時暗部最年輕的分隊長。即使素有天才之名在外,木秀于林,也總有點風想把它刮倒。

  面對各種有意無意明顯不明顯的挑釁,卡凱西實際上抱著無所謂的態度。暗部一向憑實力說話,他是四代火影的弟子,又保持著木葉最年輕上忍記錄。相信過不了久,那些閒言碎語就一定會被他的雷切戳成渣渣。

  但是,旗木少年能忍,不代表十七少女也能忍……尤其是對一個剛被三代激將回來,渾身上下都寫著『我很不爽我想殺人』的壬生後裔來說。看不起卡凱西,簡直也就是分分鐘打了她的臉。

  「我把他養這麼大,你們以為他每天都是吃素的嗎?」

  站在六班隊舍外,陰鬱盯著那群上門挑釁不知死活的傢伙,十七終於一把捏碎了自己的面具:

  「看不起人?你們都跟那個老頭子商量好工傷保險怎麼算了沒?」

  表情瞬間扭曲,她冷笑數聲,雙手開始在胸前結印。

  然後……

  楞楞看著漫天洪水,卡凱西默默收回正往十七肩膀上搭的手。安靜半晌,他終於扭過頭,朝六班那群已經嚇傻的隊員試探著開口:

  「有誰會游泳,我們去救人吧?」

  當天下午,三代目拿起桌上那份「暗部三層隊舍被水遁衝垮,各隊隊員均捲入河中損傷慘重」的報告,心中五味陳雜。

  經此一事,壬生十七在暗部聲名鵲起。所有參與挑釁的隊員從此遠離六班,再也沒敢出現在某人面前。而伴隨凶名而生的,除了『絕對不能招惹最後一個壬生』的共識外,還有各種她包養了四代火影弟子的傳聞……

  卡凱西:「……」

  ——臥槽這是誰幹的!

  「這就是命。」同情摸了摸他稻草一樣的頭髮,十七安慰道:

  「誰讓你長得那麼像小白臉……從『靠關係走後門』到『靠臉靠女人』……卡凱西你也算是圓滿了。」

  「……」

  ——他忍,忍……臥槽都這樣了他還忍個毛線啊!!

  話音未落,被刺激大發的旗木少年霍然起身,架起雷切就咬牙切齒沖了出去。

  幾天後,暗部傳言『六班的母夜叉和小白臉』悄然消失,變成了『六班那兩個雌雄雙煞』。並以一個頗為詭異的速度流傳在木葉各種黑暗小巷,搞得最後連三代看到他們,都要在正事前先死不正經打個招呼:

  「呦,雙生食人花?」

  「……」

  無奈接過老頭子手上的任務書,卡凱西覺得自己真是醉了。

  「長期任務?」

  倒是毫不介意,十七探出頭,盯著旗木少年手裡的卷軸皺眉。

  「不不,」

  頗為神棍地擺手,猿飛笑著點頭:

  「這是你的任務。」

  「……」

  「卡凱西的另算,他一個人去。」

  「……」

  「哦對了,順便一說五班最近輔助人員犧牲了要把你給他們一用,所以小十七這個任務你得去插個隊……記得和新隊友好好相處呦。」

  「……」

  五分鐘後,十七和卡凱西同時合上自己的任務卷軸,臉上異彩紛呈。

  「哎,你們兩個這是什麼表情?又不是新婚夫婦偶爾分開次怎麼了?總是膩在一起也會有審美疲勞,這可是過來人的經驗。年輕人還是要多學習學習……」

  「……呵呵。」

  ——有本事您也去大蛇丸不知道遺留了什麼危險物品的基地走一圈或者乾脆出個一年半的長、期、任、務啊!!

  ——臥槽我現在辭職和十七/卡凱西私奔還來得及嗎?!!

  ………………

  ………………

  在暗部,從菜鳥熬成前輩是很不容易的。大多數人都在還沒認全隊友時就死在了任務中,或者活了下來,卻無法忍受這裡如影隨形的黑暗而選擇了退出。

  而那些活了下來又一直孜孜不倦在暗部奮鬥下去的人,一般都是忍者中的忍者。

  不知不覺,壬生十七發現自己也到了能被叫做前輩的時候了。

  證據就是,她現在看五班某個小孩完全不順眼。

  一般來說,新晉成員在暗部擁有很高的辨識度。原因是這群剛剛被從普通忍者中挑選出的精英們都有幾個共通點:傲氣足、脾氣大、不懂規矩……以及長得矮= =。

  所以暗部很少會讓老人帶新人,而是統一丟在隊長名下調.教,其很大一部分可能也是暗部長害怕前輩們會一個忍不住,趁某個夜黑風高的任務將這些難管的小崽子給一刀宰了。

  比如現在,壬生十七盯著面前這個矮子,就真的很想噴他一臉豪火球。

  「隊長,這傢伙瘦得和豆芽一樣,真的沒問題嗎?」

  那人不滿斜了她一眼,臉上滿滿都是懷疑:

  「聽說在六班都是卡凱西前輩保護她,借來我們班不會拖後腿?」

  「……」

  ——孩子這是你哪位仇家誰給你灌輸的知識……

  回憶起大冬天從河水裡爬上岸的滋味,五班隊長縮縮脖子,覺得自己實在心塞。

  ……他已經救不了這個新人小子了……

  朝壬生少女比了個請便的手勢,他默默扭過頭,夥同身後一群看熱鬧的不良前輩已經做好了隨時逃生的準備。

  ——瘦得像豆芽,被卡凱西保護,拖後腿……嗯?

  危險眯起眼,十七微微揚起嘴角。

  十分鐘後,那矮子成功免費體驗了把何為『前輩的逆襲和憤怒』,終於癱在地上噤聲不動了。

  ——有些熊孩子就是欠教訓。

  ……哎呦怪不得當年自家上司奉命調.教自己時熱衷於把她打成各種形狀。熬成前輩就是有種好處,揍起新人來果然不能更爽!

  「所以說,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講……」

  背起地上那一坨,五班隊長繼續淡定奔跑在前往任務目的地的道路上,嘴裡不忘絮絮叨叨教育著這位敢於去拔老虎鬍子的勇士。

  ——不知道壬生家全是變態,最後那個後裔更是變態中的翹楚嗎?

  ……哎呦不過暗部傳統專業坑隊友一百年他們這些前輩看得果然也很爽有木有!

  「……」

  斜了眼身邊那群逗比,十七撫上有些帶歪的面具,不知為何突然很想念卡凱西在身邊的感覺。

  果然,還是正常人更有安全感一點吧。

  雖然五百七十四個日子的分別,他們才剛渡過不到一天而已。

  ——希望,他能記得喂飽那只家裡蠢貓。

  ……

  ……

  有些人被揍了一次,他會從此離你遠遠的;有些人被揍了一次,他會反過來再揍回去;而有些人,則會一遍又一遍默默爬來找虐。

  ——新晉矮子屬於第三種。

  似乎是被十七海扁地挺爽,激發了他隱藏的抖M屬性。在這次長期的駐守探查任務中,除去吃飯睡覺上廁所受傷昏迷的時間外,隊員們都能看到一個矮子舉刀追著一個豆芽跑的場景。從一開始試圖勸阻到最後視而不見,五班隊長淡定表示……人都是會屈從於習慣的生物。

  矮子是近戰型忍者,刀法不錯,速度不錯,放眼全暗部也不是那種會被一招秒殺的炮灰。可惜他踢到的是十七這塊鐵板,遠程攻擊忍者和近戰型一向相愛相殺,看的就是誰出招更快,反應更強。

  對身負壬生血繼的某位來說,沒有人能在感知這方面勝過她。所以,矮子就不幸各種悲劇。

  從任務開始到任務結束,每天三餐式的偷襲頻率。十七覺得自己一個大好青年已經快要被逼成神經病了。

  「你到底想幹什麼?」臉色鐵青,壬生少女踩著矮子咬牙切齒。

  「咳咳……你很強。」示意她放開自己,矮子慢慢從地上爬起來:「反正也砍不死,用來訓練出刀和偷襲速度正方便。」

  「……滾!」

  忍無可忍,十七雙手結印,照著他的臉瞬間一條水龍就噴了過去。

  很久以後,木葉眾人提起月光疾風,評價無外乎「個人主義,溫和,沉穩」三種。第一條十七不敢苟同,後兩條則完全嗤之以鼻。

  「瞎了眼的人真多。」毫不留情譏諷道,壬生後裔抱臂冷哼:「矮子,你畫風不對啊。」

  「咳……都是十七你的功勞。」溫溫柔柔笑了笑,疾風虛咳兩聲:「多謝你容忍那時還年少無知的我。」

  對視一眼,兩人沉默半晌。然後結印的結印拔刀的拔刀,默默開打。

  …………

  …………

  當十七身心俱疲回到六班隊舍時,卡凱西已經在那裡等了很久。身後跟著位頗為面生的少年,靦腆朝她鞠了一躬。

  「咳,十七我跟你介紹,這是……」

  「你新歡?」

  「……我們的新隊員。」

  有氣無力揉揉額角,卡凱西覺得自己實在不應該對這麼久沒見她會有所改變報什麼期待:

  「原根部成員,現在叫天藏,會用初代火影的木遁……我覺得既然都跟千手家有點關係,你們多交流交流是不是比較好……」

  「哦。」緩緩點頭,十七少女淡定道:

  「你好,矮子。」

  「……」

  「……」

  一口血梗在胸口,卡凱西隊長開始認真考慮起是否有必要給六班清理一下門戶。

  不過……

  「很久不見,你好像也長大了啊。」

  笑著摸了摸她的頭髮,旗木少年彎起眼睛:

  「要是老師看到,一定也會為你高興吧。」

  「當然」

  認真凝視他瞳孔中一閃而逝的落寞,十七淡淡彎起嘴角。

  ——果然,水門是永遠不能被替代的人。

  ——無論之於村子,還是之於你我。

  「會好起來的。」

  【過去的已經過去,未來的終將到來】

  所以在此之前,什麼都不要想。只要靜靜等待就好了,卡凱西。

  ——我一定,會把他還給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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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素履以往

  【就算時光倒流,生命再一次重演,我選擇的仍是這條同樣的道路】

  …………………………………………

  火之國邊境。

  此時已是深夜,茂密的森林猶如隨時會將人吞噬的怪物,連星光也無法投下一絲光亮。涼風習習,緩緩拂過樹梢,帶走腳步踏在落葉的沙沙聲,悄然灑落進無邊漆黑夜色裡。

  鮮血不住從傷口流下,他踉踉蹌蹌在這異國樹林裡飛奔,同行的所有同伴都已經長眠,將會變成滋養這片土地的養料。他們用犧牲換來他突破包圍圈,為了不辜負那麼多亡靈,無論傷得多麼嚴重都不能倒下……作為忍者,他必須完成任務,帶回懷中這份機密情報卷軸。

  但風中被阻截的氣息流動告訴他,身後追兵已至。

  看了眼面前似乎無窮無盡的黑暗。他咬咬牙,停在某棵參天大樹前。迅速將自己到來的痕跡清除,然後雙手結印,身形漸漸變得透明,氣息完全消失,似乎與樹幹融為一體。

  ——這是他最引以為傲、連感知型忍者都無法發現的隱藏之術,在查克拉幾乎耗盡的現在,他只能如此放手一搏。

  「跑的倒挺快。」不多時,樹林中漸漸傳來奔跑聲,接二連三落在這片區域。有人向四周環顧一圈,憤憤開口:「痕跡沒有了……怎麼辦,隊長?」

  「沒關係。」仿佛並不覺得這是個問題,沉默一會兒,就有頗為年輕低沉的男聲淡淡響起:「有阿七在。」

  點點頭,他身邊的暗部扶了扶臉上面具。似是漫不經心掃了一圈,伸手一指某個方位:「天藏,你到那邊去。」

  目送隊友走遠,壬生十七眼中譏誚之色一閃而逝。手腕一翻,苦無就毫不留情戳進了身後樹幹裡。

  「太天真了。」

  甩掉利刃上沾染的鮮血,又側身躲過充滿痛苦的一擊。她站在原地目送從樹幹中浮現出的人影瞬身逃走,果斷結印:

  「火遁.迦樓羅!」

  瞬間,鮮紅火焰沖天而起,照亮夜空。追擊著敵人一路而去,點燃方圓數裡的樹枝落葉,幾乎轉眼間就將前路阻斷。猛地停下腳步,那人舉目四望,卻發現自己已然被火海包圍,恍如置身地獄業火,連靈魂都會在刹那間焚燒殆盡。

  就在他一晃神間,腳下木遁破土而出。束縛之術將他牢牢捆縛住,再也無法移動分毫。

  ……可惡!!

  冷汗順著臉頰流下。在高溫中,所有逃脫的可能早已喪失。那人瞪大眼,瞳孔中倒映出火光裡緩緩走來的人影,驚恐萬分。

  「潛入火之國盜取機密,你們以為自己還能活著回去嗎?」

  一頭銀髮被灼熱氣流揚起。卡凱西微微動了動,手上霎時就閃爍起喑啞暗沉的雷光。在漫天火焰中,他懶懶舉起右手,寫輪眼冷肅鮮紅,滿身殺意。

  「這世界上,根本沒人能躲過壬生之主的感知。」

  身形一晃,寶藍色的雷光瞬間在瞳孔中放大。當那個他國忍者氣息斷絕時,眼中呆滯和恐懼仍然清晰可見。而不遠處剛剛卡凱西站立的地方,他的殘影還未消散。

  ……

  ……

  「前輩的雷切,還是一如既往那麼炫目啊。」

  緩緩從樹後踱步而出,天藏瞥了眼地上死不瞑目的屍體,頗為感慨:

  「十七前輩的感知也一樣犀利,真不愧是木葉最強的輔助性忍者。」

  「暗殺還分什麼炫目和醜陋嗎?」看自己的右手,卡凱西淡淡道:「嘛,不過說阿七越來越強了倒是沒錯……那個火遁,攻擊範圍好像又提高吧?」

  「一點點而已。」

  不知何時無聲到來,十七抱臂斜靠在樹幹上,肩膀上趴著某只睡得正香的招財貓。正不滿朝他們皺眉:

  「殺個人哪來這麼多廢話……還有卡凱西告訴你多少遍了,不要叫我『阿七』這種噁心的稱呼。」

  彼時卡凱西已經過了能用少年稱呼的年紀。經過幾年身高瘋長,再加上某人手藝越發精進每天都喂得他心滿意足,出落得越發人見人愛。偶爾出去在街上晃一圈,就算蒙著臉也能收穫大把傾慕的眼神。以至於每次十七走在他身邊被各種羡慕嫉妒恨的目光戳中,都會有種『哎呀我養了個兒子終於長大了』的詭異微妙感。

  從小就因為高冷備受桃花矚目,成年後殺傷力又愈發強大。雖然整日低頭不見抬頭見讓十七對這傢伙完全免疫,但偶爾隔得時間長了,也還是會小小的驚豔一把,大大滿足了某人隱藏起來不可告人的虛榮心。

  對此,卡凱西表示:連十七都無法自拔果然魅力太大也是一種煩惱╮(╯▽╰)╭,雖然你還在早戀的年紀但放心我會給你個機會排隊的……

  「行啊,有本事你別開口說話。不然我除了想掐死你就什麼感覺都沒有了。」

  「……」

  冷笑開口,壬生後裔毫不留情戳中了自家鄰居的痛處。然後趾高氣昂順著懷裡炸毛的招財貓慢慢走遠,完全無視身後破碎一地的玻璃心。

  ——她說的實在很有道理,旗木青年徹底無言以對。

  畢竟,誰讓他度過變聲期後,聲音居然和某只蠢貓一模一樣呢?

  他死都不會忘記。當年很長一段時間裡,壬生十七看他的表情究竟有多麼精彩……

  不過,既然事實已如此,卡凱西也不是那種放不下的人。和貓一樣就一樣吧,反正習慣了也還好。更何況這聲音一點也不難聽,湊合湊合還是能過日子的。

  只是——

  面對貓老師張牙舞爪嚷嚷著『我堂堂大妖怪居然和一個人類聲音一樣盜版可恥』,他忍了;給某人開後門隨時帶喵醬出任務結果引來全隊集體注目,他忍了;三代敲著煙杆夥同全木葉上忍指著他鼻子狂笑,他也忍了……但當十七第二十一次因為聲音分辨不出來而搞錯了他和喵醬時,卡凱西覺得自己再也不能就這麼淡定下去。

  ——臥槽這絕對是生命不能承受之錯,他人生永遠的污點沒有之一好嗎?!

  從此之後,他嘴裡就開始出現『阿七』這個稱呼。並在十七反對多次後依然死不悔改堅持不懈,叫得她從汗毛倒豎到勉強接受後終於上位成功,把自己和某招財貓在十七這裡完全區分開來。

  對此,一直默默旁觀的天藏表示:『只有她把自己和其他人搞混不能忍受神馬的』……嘖,前輩我感覺你思想略高能啊?

  卡凱西:……閉嘴。

  ……

  ……

  「嘛,反正就是這樣。」

  攤了攤手,再次輕車熟路無視自己長期飯票的不滿,旗木青年依然叫的順口:

  「這次任務辛苦你們了。阿七,把喵醬叫醒,我們該回去了。」

  「……」

  「嘁,不坦率的小子。」十七手還沒放到它腦袋上,貓老師倒是自己睜開了眼,顯然對剛剛發生了什麼了然於心。

  意味深長撇了眼一直默默跟在身後的某背後靈爸爸,貓咪老師揮揮爪子。看得朔茂無比惆悵。

  『就說卡凱西那傢伙對十七有點意思自己又不肯承認……朔茂你又輸了,三個月的丸子別想賴!』

  『……』

  朝天翻個白眼,旗木朔茂一巴掌拍上了自家兒子的腦袋。當然,意料之中什麼也沒有碰到。

  「死小鬼你扭捏什麼!連十七都搞不定!」

  滿臉恨鐵不成鋼,他俯身在卡凱西耳邊咬牙切齒:「當年我追你媽的時候可沒這麼慫。你怎麼就沒遺傳到我的優點呢!」

  話音未落,一簇淺藍靈火忽然從他耳邊呼嘯而過。點燃了身後草叢。朔茂驚悚抬頭,正好撞進壬生後裔一雙似笑非笑的異色瞳孔中。嚇得他立刻舉手投降,默默飄到十七身後立定站好,再也不肯吐出半個字。

  「噗——」毫不猶豫落井下石,貓老師扒在十七肩膀上,幾乎笑抽了過去。

  「喂,阿七你幹嘛?!」

  與靈火擦身而過,卡凱西滿身冷汗。

  「剛剛你身後有只鬼,閑得無聊練練手而已。」

  「……」

  ——你明明是想連我一起解決掉吧。

  嘴角一抽,旗木隊長懶得和她計較。命令其他人打掃乾淨一切痕跡,便率眾悄無聲息離去了。轉眼間,空地上只剩月影清輝悄然散落。這火之國邊境的叢林中,終於又再一次恢復平靜。

  ……

  ……

  「對了前輩,聽說我們班要進新人了?」

  坐在隊舍中整理自己的儲物箱,天藏似乎想起了什麼,突然開口。

  「啊,是啊。雖然不是戰時,但隊員空缺拖久了也不是什麼好事。」

  放好最後一件裝備,卡凱西抱起椅子上正打呵欠的招財貓,坐了下來。

  「三代已經安排好了……據說那可是個十分優秀的年輕忍者。」

  「比前輩您還優秀嗎?」

  「當然。雖然三代目說是團藏大人推薦進來積累經驗的,但十一歲就能入暗部,想想也不會差到哪裡吧。」

  被未來同伴的年齡如此之小震驚了下,天藏想了想,隨即了悟:「原來如此,就是那個人嗎?」

  「沒錯。」撓了撓貓老師的下巴,聽著它滿意打起呼嚕,卡凱西淡淡點頭:

  ——「宇智波一族的天才,宇智波鼬。」

  放面具的手一頓,壬生十七合上儲物櫃。神色莫辨,不知在想些什麼。

  ……

  ……

  所謂天才的名號,說到底只有兩個作用:一是被讚揚,二是被打壓。

  旗木卡凱西就是個很好的例子。僅僅由他升任暗部分隊長時搞出的一種么蛾子來看就知道,天才其實也不像人們所想像的那樣光鮮。

  ——因為,那實際上意味著比常人付出更多努力,承擔更多責任……以及永遠與平靜安寧無緣。

  既然暗部一向以實力為尊,又有那樣桀驁剽悍的傳統。除非是像十七那樣,一個水遁淹了整個暗部隊舍一鳴驚人讓所有人閉嘴。否則你就要學會忍耐與不動聲色,直到實力被隊友承認,或者死去。

  而對於宇智波鼬這樣出身大家族的少年來說,他所選擇的毫不意外會是後者。

  新人報導那天,卡凱西被三代叫去不知道交代什麼。十七則是帶著吃壞肚子的貓老師走了趟醫院。等到她終於安頓好那只蠢貓順便免費送了它一頭包後姍姍來遲時,天藏已經通知了六班全體成員到訓練場集合。

  「喂,你們在幹什麼?」

  還沒走到地方就感知到各色查克拉此消彼長,老隊員們正拿暗器正往新人身上招呼。壬生十七冷哼一聲,看著斜紮在鼬腳邊的苦無,眼神銳利:

  「給我解釋下。」

  「只是想讓他證明自己有實力來這裡而已。」

  對十七還是頗為尊敬。六班隊員們見她到來,都放下了手中苦無。

  「他可不是等閒之輩。」想起剛剛那個在暗器中淡然前進,連波動都沒有一絲的查克拉,十七瞥了身高只到她肩膀的少年:「再說,雖然是新人,但我可不記得卡凱西有叫你們這樣歡迎他?」

  「……」

  ——卡凱西你真的很有必要整肅一下隊裡風氣……都傲嬌的和你小時候一樣今後還怎麼一起愉快玩耍。

  「那麼,你們就好好看著吧。」

  抽抽眼角,面無表情掃了眼還是很不服氣的一群人。她默念了聲麻煩,眼中劃過一絲不耐。朝一直沉默的宇智波鼬招招手,壬生後裔淡淡道:

  「就算做入隊測試……你,隨便攻擊。十分鐘內只要能傷到我,就算你合格。」

  「……是。」

  ……

  ……

  當卡凱西終於和天藏終於到來時,這片他們都很熟悉的訓練場已經完全換了個畫風。

  彼時十七少女和鼬少年一人一頭遙遙對峙著,周圍到處都是土地燒焦的痕跡,以及各種角度詭異的苦無。六班全體都被迫站在樹上圍觀,一臉震驚。表情甚至比當年十七一水遁毀了整個暗部還要微妙。

  「怎麼回事!」

  眼尖發現自家鄰居胳膊上多了一道傷口,正緩緩向外滲出血絲,卡凱西明顯頗為惱火。

  「試了試他的實力,沒事。」

  擺擺手,眼中讚賞和驚歎一閃而逝,十七緊緊盯著鼬少年,仿佛看到了什麼有趣的東西。

  ——那些從死角飛出的暗器,即使察覺到也無法完全避開。還有各種恰到好處的火遁和幻術……該說不愧是宇智波家的人嗎?

  而此時宇智波鼬心裡也不太平靜……在第一次見到壬生血繼的現在,他對暗部實力的印象再次刷新到了一個新的層次。

  「嘛,能傷到你。就憑這一點就已經很能幹了。」

  朝走來的少年微微點頭,卡凱西開口自我介紹:

  「我是六班的隊長卡凱西。」

  「唉?」似乎愣了愣,鼬的目光轉向十七,語氣中明顯帶著疑惑:「六班隊長不是她嗎?」

  「這就是你在這裡要學的第一件事了。」

  拍拍他的肩膀,天藏貼心地為後輩解疑答惑:

  「雖然氣場根本不在一次層次,你要接受也難了點……但六班的隊長真的是卡凱西前輩。」

  「……」

  「至於十七前輩嘛,你要看成隊長也沒錯。反正卡凱西前輩都聽她的。」

  「……」

  歪歪腦袋,鼬少年頗為詭異地打量了壬生族人很久:

  「所以……是隊長夫人?」

  「……」

  「……咳咳!不是。」

  聞言,正怒視天藏的卡凱西一口氣走岔。掩了掩有些泛紅的耳根,他裝作淡定地否認道。

  不過,旁邊一眾隊員的表情卻已經出賣了鼬正中紅心的事實。

  ——這小子,挺有前途啊……

  「……」

  抽抽嘴角,壬生十七抱臂站在一邊,徹底無話可說。

  不過……

  【生如逆旅,一葦以航。凡心所向,有影同光】

  眯起眼,她盯著藍天下長身佇立的少年。明明滿身陽光,卻似乎始終無法讓他變得溫暖。

  明明只有十一歲,心思卻遠遠超越了他的年齡。

  ——這個宇智波鼬,果然一點也不簡單。


☆、燈火闌珊

  【感謝我不可以,觸碰你的眼睛】

  【所以才能,擁抱你的背影】

  …………………………………………

  受了傷,傷口會癒合。但無論多久,當初留下的疼痛是不會被忘記的。曾經以為早已消失的寂寞,也依然如影隨形。

  陸十七從來不被人接受。在遇到夏目之前,她一直都是獨自一人。獨自放逐在人群之外,與喧囂闌珊無緣。

  但那個少年改變了她。用那麼溫柔而純粹的姿態,將她從深淵邊緣拉回。就像冬日裡第一束陽光般,融冰化雪。

  那麼,壬生十七呢?

  當身處於黑暗之時,一縷微光就是所能擁抱的全部。它以絕對的反差與對比開闢出無法被忽視的不同,如此耀眼,在那些歷久彌新中給予人最大限度的勇氣和希望。

  但當懷抱終於被光芒填滿,滿目黑暗完全被照亮,卻也會由此而生出空虛,以及恐懼。

  ——因為,習慣于常年的孤獨。當身邊突然充斥著明亮時,她發現懷中已然空無一物。

  ——或者說,能夠擁有的東西太多,卻不知道哪部分能為她停駐。就算伸出手去,握到的也只是一片虛無。

  更何況,她其實從來都不夠堅強。

  「呦,最後的壬生,好久不見了。」

  淡淡抬起頭,看向蒼穹頂端晦澀陰暗的空間。四下裡寂靜無聲,滌蕩著與死亡幾乎如出一轍的沉默。這個世界是一片滔滔汪洋。仿佛最初混沌的秩序,在時光中分流,奔湧至今

  如果沒有猜錯,這裡大概是她的夢境。

  意識到這點,壬生十七嘴角一抽,目光轉向虛空深吸口氣。

  所以說……有誰能來給她解釋一下,這個頭上頂著兩隻角長得特別對不起大眾一手拿法珠一手拿短刀的傢伙是怎麼回事嗎?!

  「……您有事?」

  眼皮跳了跳,十七突然有種不好的預感。

  「提醒你一下而已,別忘了我們的交易。」

  懶洋洋瞥她一眼,死神淡淡開口道:

  「壬生家壽命極限到來時,我就讓波風水門醒來……當然,如果你中途死亡,這個交易依然有效。」

  「……什麼意思?」

  「你明白。」

  似乎覺得自己已經說得夠多了,死神留下這麼語焉不詳的一句話,轉身就消失在虛無之中。只有空氣中仍殘留著的寒涼死氣,才能證明它確實到來過一個人類的夢境裡。

  『提醒嗎……』

  盯著腳下泛起圈圈波紋的水面,壬生後裔隱隱皺起眉頭。

  ——死神沒有鬧鐘一樣定期報時的功能。所以,它會選擇在這種時候出現在她面前,肯定不會只是提醒一句這麼簡單。

  那麼……

  『……如果你中途死亡,我們的交易依然有效。』

  ——是警告吧。

  漣漪波紋開始越來越大,整片空間的汪洋似乎都彙聚到了她身下這個漩渦中。巨大的吸力拖著她一路下沉,水從四面八方灌進她的耳鼻中。夾雜了深埋在水面下的記憶和執念,將十七整個人盡數淹沒。

  全心求取一次相遇。為此不惜化為微風,蒸發成雲。只為在一場大雨中靠近。

  而雨過之後,則了無痕跡。

  『所以,你要怎麼決定呢?當你的存在不再被期待時?』

  在沉入水底的刹那,十七似乎又聽到死神偏過頭,一個個無聲音符於唇間重述。它眼神純粹沒有焦距,卻銳利如昔,仿佛能透過時間阻隔看到最後那個終局。在十二年之約尚未完成之際,這是它冒險洩露給最後一位信徒的天機。

  「心亂,則險生;心定,則當歸。」

  你無法陪伴任何人走過一生。

  所以,不要期許那些不屬於你的承諾。

  ——壬生十七,沒有資格。

  ………………………………

  「前輩,前輩……前~輩~!」

  「!!!」

  當十七睜開眼時,她正仰面躺在訓練場柔軟的草地上。鼻腔中殘留的窒息感依然隱隱撥動著神經,整個人似乎還在深海水壓中掙扎,連指尖都帶上了絲揮之不去的冰涼。

  推開天藏近在咫尺的大臉,十七四下環顧一圈:「這裡是……?」

  「我們班的定時練習。」

  有些無奈,他看了眼不遠處別著頭不肯往這裡看的卡凱西,心下微歎:

  「前輩最近是不是太累了?要不這次您就在一邊看吧?」

  「不了。」搖搖頭,十七起身拒絕了後輩的好意。目光在旗木青年身上一頓,隨即快速離開,直接朝他身邊的少年招手:

  「鼬,你和我一組。」

  隨著話音落定,天藏發誓自己看到卡凱西捏斷了手中把玩的苦無。

  最後,那一天對練以他差點被前輩充滿怨氣的雷切戳死而結束。

  其實,十七和卡凱西這種狀態已經持續了有一段時間。不僅彼此一句話不說,而且日常行動也完全呈現出分道揚鑣的態勢。面對兩位六班正副領導完全出乎意料的冷戰,所有人都在猜測,到底是什麼原因能讓感情一向甚篤的兩人鬧到這種地步。

  各種版本中,目前比較廣為接受的一種觀點是:壬生十七看上了入隊不久才貌兼備的鼬少年,以至於卡凱西隊長對此憤怒不已,一氣之下決定揮刀斬情絲,徹底和自己的青梅絕交。

  畢竟,誰都看得出來,十七對鼬的照顧確實超出了前輩對後輩應有的程度……不僅和他出雙入對,還轉贈了曾經獨屬於卡凱西隊長各種特權——包括早晚餐供應,外出約會,以及拆了她跟卡凱西曾經固定的對練分組。

  「走吧,鼬。」

  下班之後,十七整理好儲物櫃,扭頭毫不避諱拍了拍少年的肩膀。

  乖巧點點頭。宇智波鼬扣好鎖,極其淡定跟在她身後走了出去。

  『彭——』

  在其餘六班隊員了然同情的目光中,卡凱西用力甩上櫃子門,震得連天花板都似乎在不住顫抖。

  看著他面罩下肯定差到一種境界的臉,天藏只能歎氣。

  關於前輩冷戰這件事,他雖然不知內情。但也明白,班內的那些傳聞即使並非捕風捉影,卻也離事實差了十萬八千里。

  ——先不說壬生後裔能看上宇智波鼬的可能性有多小。就憑剛剛十七在隊舍裡睡著,卡凱西看著她一臉疲憊都不忍心讓人去叫醒,而是直接背到了訓練場上只為能讓她多休息一會兒來看,前輩就絕不會從此形同陌路。

  大概,是因為太過在乎。所以有些事就變得更加艱難。

  「我們去吃飯,天藏。」

  淡淡開口,卡卡西面無表情拉開隊舍大門,頭也不回地離開了。無奈應聲,天藏看了眼窗外已經並肩走到街上的十七兩人,只得跟上隊長的腳步。

  ……………………………………

  「前輩。」

  從木葉醫院大門走出,鼬看著前面那人被夕陽越拉越長的背影,微不可覺皺起眉頭:

  「這樣放任不管,真的好嗎?」

  「……抱歉。」腳步頓了頓,十七有些征愣:「今天是最後一次。以後大概就不會再有那樣的流言了。」

  「我說的不是這個。」

  靜靜凝視她的眼睛,少年開口,難得帶了絲疑惑:

  「明明您做的一切都是為了卡凱西隊長。但為什麼不全部告訴他,讓他也那樣誤解您呢?」

  彼此關心的兩人,不是應該彼此坦誠相對嗎?

  擁有著這種羈絆,不是更應該感受到幸福嗎?

  可是……

  ——為什麼,您從來不肯開口?為什麼,一定要一直這樣沉默?

  「……」

  沒有回答,十七側頭望向地平線恢弘盛大的落日。如同火焰蔓延,雲彩在一瞬間被染上淡紅。晚霞鋪滿暮色,飛鳥還巢。

  安靜許久,久到鼬以為那人其實無聲地流了淚。她才淡淡開口,喃喃自語,似乎也是在艱難探尋著自己:

  「是啊……我為什麼沒有說出來呢。」

  大概是,抱有太多期待,所以再也無法忍受他那樣冷漠質問的眼神吧。

  儘管,只需要一句話,事情就不會發展到這個地步。

  ——只需要那一句:『我其實只是在尋找解決寫輪眼使用後遺症的方法』,而已

  ……………………………………

  人一旦有了在乎的東西,就會開始為它患得患失起來。不但不許別人傷害,連本身的一絲瑕疵都無法容忍。表面上看是毫無緣由的苛責,但事實上,我們卻珍惜勝過一切。

  在長久游離人群之外的徘徊中,她早已喪失打開心中枷鎖的能力。或者說,她根本從不曾握有那把鑰匙,能將自己完完整整暴露在陽光下。陸十七是,壬生十七也是。

  所以,她手中註定無法留住很多東西。

  彼時宇智波還將寫輪眼的秘密藏得很緊,連綱手都對此瞭解不深。而卡凱西本就是意外中的意外,想要只憑她師父留下的筆記來治療,不治死人簡直就是天方夜譚。

  所以,十七每每看著旗木青年使用寫輪眼後脫力的樣子,總會不自覺有些難過。畢竟,那明明是同伴留給他珍貴的禮物,現在卻成了束縛他最深的枷鎖……如果真情所給予的一直只有這樣的疼痛,那最初奉獻犧牲的意義就所剩無幾。時光荏苒,終有一天生者也會不堪重負,被埋沒入最暗沉的水底。

  卡凱西是絕對不會放棄寫輪眼的,所以,她也只能一直尋找著緩解的方法。

  旗木青年不知道,十七熬了多少個夜晚翻閱卷軸。同樣他也不知道,那人究竟放棄多少個休假,在檔案室查閱多少機密資料。最後,幾乎變成了戒不掉的執念。

  但她卻一無所獲。

  想要知道寫輪眼的能力很簡單,卡凱西本人就可以一五一十告知,甚至於升級版的萬花筒,他也曾在一次飯後閒談中隱隱透露。但無論如何,他終究沒有宇智波血脈,如果要完全掌握這種血繼之眼資料,還是必須有的真正宇智波來做參考。

  而就在十七陷入瓶頸束手無策時,宇智波鼬加入暗部。還恰好進入了她所在的六班。

  ——這無疑是個瞭解寫輪眼的最好機會。

  至於鼬會有什麼考量,以後會欠他一份怎樣的人情。那就都不在她現在的考慮範圍之內了。

  因此,便有了壬生十七對後輩超乎尋常的關注。

  ——但是,在木葉和宇智波目前事實上貌合神離的情況下,這種單方面的接近卻也引起了別人的注意。

  而其中,首當其衝的就是和她幾乎朝夕相處的某位大爺。

  那天傍晚,當在看到家門口陰鬱站著的卡凱西時,十七本能的皺起了眉頭。落日餘暉中,那人隱在看不到光的黑暗裡。眼神銳利,瞳孔中似乎還隱隱流轉著一絲怒火。

  「阿七。」

  放下抱在胸前的胳膊,卡凱西淡淡開口,聲音低沉而冷然。一反平日 ,似乎面對的不是他相處那麼多年的青梅竹馬,而是生命中別的什麼無所謂的過客。

  一下子,壬生後裔如同被一盆冷水兜頭澆下。瞬間愣在原地。

  「我告訴過你的,不要太過接近宇智波鼬。」

  依舊是一身暗部制服,昭示著他剛結束值班就一直等在這裡的事實。沒有戴面具,沒有系護額。一頭銀髮就那樣懶懶散散耷拉著,右眼漆黑深邃,左眼鮮紅淩厲,緊緊對上十七那也是異色的雙眸。

  居高臨下,旗木青年一字一句道:

  「我早就告訴過你……但為什麼,你從來都不肯聽我的話?」

  其實,卡凱西並不是會被感情左右的人,尤其是在這種事上。即便心中對此確有不爽,但也不會讓他如此火大。也更不會小肚雞腸插手十七的人際往來……雖然他實際上真的很想這麼做,並且無比費解這種想法的由來。

  卡凱西不是傻子。即使本人並沒有習慣關心那些和自己無關的高層消息,但他也隱隱能夠感覺到,鼬加入暗部這件事並不是表面看來那麼單純。

  本來自從九尾之禍後,木葉對於宇智波一族的監視和猜忌就沒有停止過。按理說除了警備隊,他們就再也無法涉足任何木葉其他部門……更別說暗部這種直屬火影與村子權力中樞密不可分的機構了。

  可這少年是個特例。

  所以,雖然據說是團藏推薦來的,但事實上如何一切皆有可能。何況,宇智波與千手關係太過微妙。作為與千手沾親帶故的壬生,十七還是與鼬保持一定距離比較明智。

  ——畢竟,她現在已經被人給盯上了了。

  卡凱西絕對不忘記,今天在火影辦公室值班時,某位根部首領來三代面前要人時那陰冷狠戾的語氣。以及隨之而來對壬生過多接觸宇智波的不滿。

  三代不會允許十七加入根,所以毫不猶豫拒絕了團藏的要求。儘管事後並沒有說些什麼,但也足夠引起旗木青年的警覺。

  然後,他就一點點憤怒了起來。

  『明明,我早就警告過她的。』

  『宇智波鼬對你真的那麼重要?重要到可以完全無視我的擔憂,為了他而不顧後果一意孤行?」

  你難道,希望某天讓我在暗殺名單上看到你嗎?!

  你難道,就不曾顧及一直在你身邊的我的感受?!

  思及至此,連帶每天看到兩人出雙入對的不滿,竟一同化作了血液,直沖大腦。

  目光深沉看不到底,卡凱西眼中風雨欲來,暗含譏諷:

  ——「阿七,你真的那麼喜歡他?」

  那是十七第一次知道,原來卡凱西冷漠起來,竟然也能將人傷得體無完膚。

  ……甚至,比任何傷口都要疼痛。

  她站在原地,怔怔看著那雙一黑一紅的眼睛,恍若置身雪海冰原。

  【為什麼,連你也會這樣懷疑我】

  【所有人都可以,所有人的鄙夷我都不會在意……但是,只有你不行】

  那刻,外界一切聲音色彩都消失於這一刹那。她心臟似乎停止了一瞬,隨即又以遠遠超平日的速率跳動起來。連帶岩漿般噴湧而出的灼熱,在霎時席捲全身,彙聚於頭頂,讓她整個人都微微顫抖來。

  ——帶著極致的憤怒絕望,以及多年未曾品嘗過的……孤獨。

  「與你何干。」

  十七聽見自己這樣說道,語氣中滿是不輸於卡凱西的冷淡與漠然。

  ——為什麼,還會有這樣熟悉至骨的疼痛?

  答案,似乎昭然若揭:

  她以為相遇就能帶來溫柔,光芒將拯救她於深淵。但當黑暗被驅散時,卻發現傷口依然如影隨形,想要抓住的,在手中空空如也。

  ——明明……她已經找到了想要停留的地方。

  就在話出口的那一刻,兩人都敏銳感覺到,他們中間似乎有什麼突然斷裂了。

  徹底被十七激怒,卡凱西轉身就走。抖著手嘗試幾次才將鑰匙插入鎖孔,他最後瞪了十七一眼,重重甩上門。

  靠在背後自己家的公寓門上,壬生後裔滑坐在地,仿佛已經沒有了力氣。

  ——彼此只有幾米的距離,如今卻恍隔天涯。

  【你有什麼資格這樣質問】

  【你有什麼資格這樣回答】

  一直以來,不都是重要的人嗎?

  【所以,她/他憑什麼這樣對待我】

  「兩個白癡。」

  不知從何處踱步而來,貓咪老師看著十七隱在陰影中看不清表情的臉,微微眯起眼。

  因為在乎,所以無法容忍一點苛責。

  因為太在乎,所以才彼此這樣傷害著。

  ——人類,真是奇怪的生物啊。

  「你的心亂了。」

  舔舔爪子,它和卡凱西如出一轍的聲音在十七耳邊響起。似與之後夢境中死神的唇音重合:

  「十七,我只提醒你一點——心亂,則險生。」

  「不抱希望,就不要想去求取。可一旦追逐,就不要停下腳步後悔。」

  ……你若繼續動搖下去,不等十二年到來。可就是會死的呦。

  而且,大概要到很久以後他們才會明白:

  ——這世上,只有愛容不得一絲質疑。


☆、晚來風疾

  【你的身體在一處,心卻在另一處】

  【在神的驅逐下,永不停息的流浪】

  ……………………………………………………

  那天晚上,卡凱西第一次沒有在飯點出現在他的鄰居家裡。在餐桌前一直呆坐到深夜,十七看著窩在沙發上睡著的貓老師,閉了閉眼,終於將面前一口未動的秋刀魚扔進了垃圾箱……從此兩人冷戰正式開始,並在三天內以一個詭異的速度傳遍整個木葉,人盡皆知。

  「你們兩個還真會來事。」

  蹲在壬生家天花板上,朔茂托著腦袋看某人冷著張慘白慘白的臉,將所有從鼬少年身上淘來的寫輪眼資料整理完畢,實在忍不住想要歎氣的衝動:

  「明明一句話就解決的問題,非要搞到這種地步……卡凱西那個榆木腦袋就算了,連十七你也一起鬧脾氣。」

  「那是你兒子,這樣吐槽真的好嗎?」

  懶得抬頭,壬生少女把手中卷軸一丟,抱起貓老師開始把它的胖臉捏成各種順手的形狀:

  「我只是氣不過而已,他憑什麼這樣質疑我。」

  「關心則亂,關心則亂……」

  打著哈哈,朔茂也覺得他兒子這次感情外露的實在明顯。吃醋在先擔心在後,心裡惱火卻又搞不清狀況。估計他也是一時間情緒太過複雜以至於方寸大亂,所以才會無意識露出那般冰冷而嘲諷的眼神。

  ——卡凱西其實並沒有惡意。實際上,他對十七的在乎早已超越了任何人。只可惜他不知道,那種銳利至極的刻薄與冷漠看似鏡花水月般一閃而逝,卻正是壬生十七一直以來最不能觸及的傷口。

  因為曾被溫柔的人溫柔以待,深深明白疼痛與幸福的距離……所以,當擁抱光明之後,就再也無法重歸於黑暗了啊。

  更何況,他還是她最重要,最渴望被理解的人。

  「啊啊……現在的後輩感情世界還真複雜。」

  無奈看著自家兒子和自家內定的兒媳婦在公寓門口就分道揚鑣,大路朝天各走一天。為了減少碰面次數,還很有默契的故意錯開上下班時間。某背後靈爸爸不住仰天長歎。

  「哪裡,我家十七明明單純的很,複雜的是你那小子。」嗤笑一聲,貓老師咽下嘴裡叼著的羊羹,滿意打了個飽嗝:

  「發脾氣可是女孩子的專利。卡凱西這傢伙不但不去哄,還自己也鬧上了彆扭……嘁,這也實在太遜了點。你當年到底是怎麼教你兒子的?」

  「……我都沒來及教好嗎?」

  望著兩人遠去的背影,朔茂表情越發悵然蕭索。

  「所以……」扒扒他的褲腳萬分同情,貓老師評論一針見血:

  「不用看,他這就是注孤生的節奏。」

  「……閉嘴。」

  ………

  ………

  正因為是如此重要的人,有些東西才怎麼都無法釋懷。

  卡凱西不是相信命運的人。但對於生活在鮮血中的忍者來說,幸福實在是有些奢侈的詞語。奢侈到不斷經歷那麼多次失去,縱然再堅毅頑強,也不免會被冥冥中看不見的數運感染。表面上裝著平靜,在心裡卻也一遍一遍質問,為何上天要對自己如此殘忍。

  從七歲開始,蔓延了整個年少時代的失去。先是父親,再是同伴,最後是老師。他曾以為自己身邊的人沒有一個能陪著他走向未來,幸福太短,終是要被埋沒入一場永不停歇的大雨裡。

  在無數個一遍遍重複傷痛的夢境,他也會被回憶的殘忍徹底打倒。他也有很多次會想起,為何生命中人流不息。那些拯救了他的人,他想要留住的人,卻全都要再一次擦肩遠去。

  人其實遠沒有表面上看來那麼堅強。就算是旗木卡凱西,傷口多了也會想要放棄。如果能夠從此遠離刻骨銘心的失去。那就此墮入地獄深淵,似乎也是一種不錯的選擇。

  但其實,他還是一直渴望有一個人,能夠抵得上時光流淌,能夠歲月經年仍拉住他不放。不許他墮落,不許他沉淪,不許他隨波逐流,不許他就此沉睡。哪怕垂垂老矣時,依然微笑如昔。沒有癡嗔虛妄,沒有煙波成霜。

  ——然後,他似乎找到了。

  壬生十七這個人最開始卡凱西並不覺得有多麼特別。命中太多人來了又去,他早已學會如何對未來不抱期望。即使是當年還未出事的老師,在他心中也不過是個精神上的依靠……因為,他有自己的生活。絕無可能只陪在他身邊,看著心中那些猙獰而絕望的傷口一一癒合。

  他抱著可有可無的態度踏足進她的世界,一點點從陌生到熟悉。逐漸發現她與眾不同的點滴。在那一抹橙黃的燈火下,整顆心都平靜地歡呼雀躍,仿佛千萬年等待著的般若,至此終於有了皈依。

  在他並未察覺時,他們並肩走過了好多路。而當他終於發現這場陪伴竟然已經蔓延久遠,他也早將十七放進自己的世界,填補了多年來空洞的空白。

  正因為那人是如此重要,大概才會希望自己在她心中也有同等位置。正因為看到那人和自己一樣傷痕累累,大概才會期盼也能去治癒那些藏不住的疼痛。一如當年,她曾經無數次從孤獨中救贖了自己。

  【我能看見雲的飄,也能聞見花的香,但突然間,一切寡淡,天地間只剩下明亮的你】

  【那時我完全不知道愛的意義,但已經在黑夜裡全力向前奔跑】

  很久以後,當卡凱西再次想起經年往事。才發現,原來日久生情是這麼美麗的詞語。那時,他已經學會如何給與別人溫柔,如何站在藍天下回憶而不再迷失。可惜卻再也無法擁抱到他唯一想要擁抱的那人。

  不過現在,他離覺悟還有很長的路要走。並致力於將和十七慪氣這個光榮使命貫徹到底。

  ………………

  「這次任務你和十七,還有鼬一起去。」

  從三代手中接過任務卷軸,卡凱西隱隱皺起眉,表情十分苦逼:「就我們三個?」

  「沒錯,但可別太過掉以輕心了。」敲了敲煙杆,三代嘴裡如是說道,臉上卻是一副完全不搭調的八卦表情:

  「聽說你和十七最近在因為鼬吵架?要把握機會趕緊和好啊!忍者嘛,能找到個物件挺不容易……你不好好抓牢,小心十七被別人拐跑了到時候就準備孤獨一生吧卡凱西blablabla……」

  「您想太多了」

  額角一抽,旗木青年揉揉眉心。實在不想再看面前這個堵心的糟老頭一眼,轉身就走。去尋找那對估計現在不知道在哪蹲著約會戳他心窩的狗男女。

  ……………………

  雖然在冷戰中,但該交代注意的東西還是都要交代清楚的。畢竟暗部接手的任務無一不是印著極度危險的標籤。稍不留意,就很有可能落到死無葬身之地的終局。

  「最近我國邊境的村莊接連被不明物體襲擊。三代目先後派出幾波暗部都折在了那裡。具體情況我們現在還不清楚,所以這次任務一定要萬事小心,千萬別自作主張行動,明白嗎?」

  奔跑在火之國內部廣密茂盛的森林裡,卡凱西冷著臉開口,一邊撇了眼身後肩膀上掛著招財貓的某人:

  「我們現在離事發地不到百里,注意警戒,不要放過任何蛛絲馬跡。隨時報告周圍動向。」

  「是。」

  乖巧應道,宇智波鼬鄭重點點頭。

  敏銳察覺到卡凱西一晃而過的視線,十七在心底冷哼一聲。也知道事情有輕重緩急,就算現在再不待見旗木青年,她也不會因私廢公。何況這次任務的確太過詭異,那麼多暗部精英竟然都有去無返。不做好最壞準備,他們很可能就會步上前者後塵……她膽子再大,也實在不敢用三個人的命來開玩笑。

  神色嚴肅,單手在胸前結印。精神力順著空氣不斷延展,一草一木,一呼一吸的動靜都盡在掌握之中。甚至於遠處一片花瓣的凋零,一滴露珠的滑落都清清楚楚映在腦海,感知已然細微到極致……為了以防萬一,防備隨時可能到來的危險。十七從最開始就動了真格。

  也正因為如此,她很快就發現了一些不同尋常的痕跡。

  「十點鐘方向,三百裡外,有人在交戰。」

  聳聳鼻尖,面具下十七隱隱皺起眉頭。

  「三百里,正是我們目的地之一,雙塘村。」也顧不上還在和某人冷戰,卡凱西愣了下,立刻詢問道:「能感知到嗎,那邊到底出了什麼事?」

  「有點奇怪。那個方向很混亂,似乎有什麼東西正在襲村,也有人正在拼命抵抗……但能感知到的查克拉並不多」

  如實彙報,她又進一步擴大了感知範圍,連空氣中最輕微的流動都盡收眼底。

  在血繼限界感知已然達到極限的刹那,十七突然渾身一顫,臉色瞬間蒼白如紙。與此同時,一直趴在她肩膀上打盹的貓老師像被踩了尾巴一樣火急火燎跳起來,變回原身,剛好接住腳一軟直接從樹枝上倒栽下來的壬生後裔。

  「怎麼回事!」被她嚇得也差點撞在樹上,卡凱西立即落在大妖怪身邊,緊張看著十七擦去嘴角一抹血跡。

  ……明明剛剛還好好的,一不留神卻就被傷成這個樣子……

  ——該死……是誰?究竟是什麼人有這麼大本事,居然能在自己眼皮子底下對阿七下手?!

  「喂,十七!」

  顯然也被她嚇得半死,貓老師扭過頭,淡金色的瞳孔中滿是凝重:

  「能傷到你,難不成是那種可怕傢伙嗎?」

  「沒錯。」

  捂住嘴艱難咳嗽兩聲,壬生十七強忍著翻江倒海的疼痛抬頭。右手一翻,巨大的克諾洛斯之鐮就隨著紫光閃爍出現在掌心:

  「從現在開始,千萬不要離開我一米以上的距離。」

  ……如果對手是那樣的東西的話……

  怪不得,能隔著幾百里憑空衝擊她的精神。怪不得,三代派出那麼多暗部精英都有死無生。

  ——「我們要面對的,已經根本不是人類了。」

  ……

  ……

  雖然已經不是第一次和這個怪物交手。但那種冰冷陰鬱的死氣,仿佛來自黃泉最深處的惡念。無論過去多久,都依然讓人膽戰心驚。

  「明瀨,你還好嗎?」

  遠處有人焦急大吼著。一聲一聲都清晰傳入耳中。微微苦笑了下,少年勉強撐住手上的結界,想要應答,卻已然沒有了開口的力氣。

  他面前,那由無數怨靈聚集而成的巨大靈體,正一次又一次衝擊著淡藍色的屏障。企圖沖入村子內部,將它眼中所能看到的一切殺戮殆盡。

  『這樣下去,我根本支撐不了多久了……』

  眼看結界越來越薄,少年咬牙加大了手中的靈力輸出,眼前逐漸恍惚起來。

  『先後屠戮幾個村子,還殺掉了木葉派來的忍者……現在,終於要對這裡下手了嗎?』

  沒能阻止先前的慘劇,現在眼看也無法再保護身後手無寸鐵的村民。他死死瞪著死靈身後冷冷笑著的那人,臉上神色急劇變幻,最後終於浮現出徹底的殺氣和恨意。

  ——居然連這裡也要毀去,連帶曾經的一切,連帶她的一切……那個男人,果真還是墮落到了這種地步!

  「你真的沒有一點留戀嗎?這裡……這裡明明是我們一直以來發誓要保護的地方啊!你一定要這樣拋棄所有,拋棄那些最珍貴的回憶嗎?!」

  聲嘶力竭幾乎連淚水都要留下,少年看著那張記憶中熟悉無比的臉龐。如今溫柔不再,剩下的只有能毀滅世界的譏諷與仇恨。

  面對他痛苦不堪的詰問,那人用更加兇狠不留情的攻擊做了回答。

  ——既然如此,既然如此……

  看了眼身後再不覆平靜的雙塘村落,明瀨少年似乎下定了決心。下一秒,從他身上就透露出隱隱黑色的光芒。在最純粹死亡之力的激蕩下,周圍一切草木都在瞬間枯萎。就連那個幾乎所向披靡的怨靈集合體,都在刹那間停下了動作,似乎頗為忌憚。

  「想同歸於盡?」

  第一次露出了驚訝的表情,惡靈身後那人上前兩步,皺起眉頭。

  然而下一秒,他卻突然笑了起來:

  「沒想到你還有這種膽量……不過,今天就先到此為止吧。」

  「似乎,來了更有意思的傢伙呢。」

  明瀨一愣,還沒等仔細思索話中深意。三支燃燒著淺藍的長箭就破空而來,正正插在惡靈身上,爆出一大片淨化靈魂的火焰。

  顧不得怨靈瞬間揚起的慘叫,他猛然偏過頭。目光落在某人手上巨大的死神之鐮,終於徹底呆愣在原地。

  「就是這個東西?」

  順身落地,卡凱西皺眉看著被靈火燒得滿地打滾的黑色怪物,手上毫不猶豫閃爍起寶藍色雷光。他身邊,貓老師壓低身形,喉嚨裡低低咆哮著,額前紅色花紋漸漸浮現出光芒。

  「嘁,那我們就再會了。」

  看了眼被卡凱西掩在身後的十七一眼,那人打個響指。瞬間,怨靈集合體身上的靈火就再無蹤跡。隨即,連帶他整個人都如同憑空消失一般,漸漸在原地消散了殘影。

  「那傢伙看來就是罪魁禍首,似乎很不好惹啊。」

  聲音低沉,貓老師冷哼幾聲,在一陣煙霧中變回招財貓,重新爬上壬生後裔的肩膀:

  「能破了十七的靈火,恐怕我的光芒對他作用也有限。」

  「啊……果然是危險的任務啊。」

  淡淡附和一句,卡凱西瞥了眼身後若有所思的某人。猶豫再三,終究還是轉身,朝還呆在村口的少年走去。

  「我們是木葉暗部,這件事能詳細說明一下嗎?」

  「……」

  「……喂,你沒事吧?喂——」

  對旗木青年的問詢置若罔聞,直到宇智波鼬和壬生十七也走到身邊,他才終於如夢初醒。

  「寫輪眼,宇智波一族。還有……壬生之主。」

  朝三人禮貌點點頭,少年隨即又把目光放在十七身上,眼中神色複雜。

  在她不解的表情中略微躬身,他語氣中隱隱透露出一點尊重與敬畏:

  「三重野明瀨,見過大人。」

  「你認識我?」

  眼神一點點銳利起來,十七大致掃了一圈周圍,表情越發微妙:

  「對木葉十分瞭解,又能運用那種力量,你是什麼人?」

  「在下三重野明瀨,自小就生活在雙塘村。你不必對我有什麼懷疑。」

  站直身子,明瀨少年微微笑了笑:

  「至於您所詢問的,實際上都是由母親告知。」

  似乎十分在意十七的反應,他直視那雙一黃一綠的異色瞳孔,一字一句開口道。不知為何,臉上竟一點點浮現出一種頗為詭異的嘲諷:

  「因為家母出自木葉,十五年前正是木葉的一名忍者。」

  ——「族姓,壬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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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異變突起

  【當人們瞭解愛時,就會背負憎恨的風險】

  …………………………………………

  在明瀨少年的拼死保護下,雙塘村到底是沒有什麼損失。不說人員沒有傷亡,連房屋建築也只是在村口被餘波震塌了幾所。其對防禦結界的運用和持續強度,看得十七連連垂目感慨。直言恐怕換了她這個最純正的壬生族人來做,也差不多只有這個程度而已。

  「果然,近親繁殖出來的都沒有族外婚有前途。」

  絲毫沒有自己一句話吐槽了木葉所有排得上號家族的覺悟。在村中一處大宅內,十七懶懶坐在蒲團上。右眼微眯,漫不經心打量面前筆直跪坐著的年逾五旬的女人:

  「看來,我也可以考慮考慮嫁給外村人。生出個兒子肯定比我強,能把死神那個傢伙一刀宰了也說不定。」

  「您說笑了。」低眉順眼看著地板,那人無奈搖搖頭:「壬生之主是不一樣的。」

  由於最初壬生一族的力量來自於和死神契約,與之相對應,他們內部也是崇尚實力的家族。克洛諾斯之鐮就是標準之一。只要有人有能力駕馭這把傳說中死神的利刃,就會被全族默認為壬生之主,地位還要淩駕于族長之上。不但享有調動全族不得有人違逆的特權,而且也是族裡的一種精神信仰——就如同克洛諾斯之名一樣,任時間流逝,卻已亙古不朽。是當之無愧的「壬生的主人」

  「克洛諾斯之鐮那樣詭秘而奇異的凶刃,如非有強大的精神力是無法使用的……能掌握這等利器成為壬生之主,不僅要有天賦,還要有通神禦鬼之能。說是被死神選中的人,一點也不為過……您太謙虛了。」

  面無表情掃了眼伏地行禮的女子。十七摸上左耳耳釘,異瞳裡有道光芒一閃而過,轉眼就又隱沒入波瀾不興的平靜中。她緩緩坐直身子,緊盯面前之人,嘴角恰到好處彎起一絲不知是好奇還是嘲諷的弧度:

  「克洛諾斯雖然棘手,但能駕馭的人也不是沒有……何況木葉壬生人丁凋零如此厲害,如今竟已只剩我一人而已。若非如此,恐怕這東西也落不到我手上。」

  「我說的沒錯吧?曾經壬生最大的驕傲,卻在二十年前拋棄一族與外人私奔的背離者——『魔女』椎名。」

  已經很久沒有聽到過這個稱呼,久到連那些曾經血風腥雨的記憶也早已塵封多年。女子身形一顫,眼中逐漸浮現出苦澀的認命。

  『魔女』椎名。

  當年于戰場輝煌一時,將壬生之名推向頂峰。甚至一度被授予修行掌控克洛諾斯之鐮的權力。卻又因為愛上普通人而放棄一切,義無反顧追隨戀人出走木葉,背負上『叛族』的駡名。

  「早在當年下定決心時,我就知道總會有這麼一天……我所犯下的,背離族人的罪。早晚會收到報應……最後能被壬生之主裁決,也算是高抬我了。」

  搖搖頭,椎名看向十七眼中深不見底的漠然和冷肅,苦笑著開口:

  「即便如此,我也從不曾後悔……大人,我可以任您處置。但是,請您放過明瀨。他所繼承的壬生血繼有限,無法像我們一樣發揮全部能力。請不要讓他也一併承擔我的罪責。」

  「無論如何,真的都不後悔?」靜靜凝視著她的臉,十七若有所思:「為什麼?」

  「因為無論如何,我都愛他。」微微一愣,椎名乾脆回答,語氣中是絕對無法忽視的堅定。即使這麼多年過去,也依舊歷久彌新:

  「愛是不會後悔的。不管付出多少,不管有沒有回報,不管要承受多少。為了所愛之人,我都心甘情願。」

  「愛嗎?」

  閉了閉眼,將腦海中不期然浮現的某人趕走。十七收緊了放在腿上的雙手:

  「壬生家早已只剩我一人,罪責不罪責,我也不想去深究這種陳年舊賬。」

  「只要你自己覺得正確,別人就無權指手畫腳。壬生族人只憑本心而活。畢竟生命短暫,何必要為那些管不著的事浪費時間。」

  「你的行為族中早有定論,我也只不過是依結果而行……你因為私情出走,背叛的並不是壬生,而是你身為木葉忍者的責任。自從你做出選擇的那刻,壬生就與你再無關係。」

  看著椎名徹底怔愣,十七站起身,居高臨下:

  「所以,我來只是想詢問你一個問題而已……」

  周圍流動的空氣似乎在這一刻慢了下來。還沒來得及從似悲似喜的心情中掙脫,她就聽見面前最後一位壬生之主緩緩開口。聲音略帶沙啞,平淡無波:

  「壬生一族中沒有人可以活過三十歲……尤其是完全覺醒了血繼限界,並且實力高強的族人。」

  ——「能告訴我,你到底用了什麼方法才活下來的嗎?」

  ………………………………

  「我並非純正的壬生族人。因此一般所使用的都是師傅所教給我的力量。」

  坐在在大宅外的回廊上,雖然各懷心思卻也識趣的不去打擾裡面壬生內部會談。明瀨少年定定心神,正給旗木青年和宇智波鼬講述這次任務的前因後果:

  「你們也看到了,這次惡靈襲擊村莊實際上有人操縱……而那個人,就是我的師兄,蒼澤。」

  在這片大陸上,除了忍者,還出現過其他各種職業。比如武士,比如賞金獵人。但都由於忍者的盛行而相繼凋敝。其中沒落最厲害的,大概就要數陰陽師這種驅妖禦鬼的存在。他們要麼隨著時代潮流轉變方式,成為與忍者相結合的家族——比如木葉壬生。要麼消失在時光流逝之中,漸漸從人們的記憶中褪色,再無一絲痕跡可尋。

  「我師傅,是最後一位純粹的陰陽師傳人。她孤身一人浪跡天涯,在途徑雙塘村時收養了當時父母雙亡的師兄,後來又開始教導繼承有壬生血繼的我。就這樣在村裡定居下來……」

  緩緩訴說著,他似乎沉溺進了一段溫暖美麗的歲月中,臉上不自覺浮現出嚮往的神色:

  「那是我這輩子恐怕都不會再有的安寧時光了。」

  「既然如此,為何蒼澤現在會與你反目成仇呢?既然如此美好的話。」

  看了眼自家隊長不自覺擰起眉心,還有時不時往身後房間的目光。心思明顯已經跑了一半到某位前輩身上去,鼬無奈搖搖頭,貼心開口替他詢問。

  「這個……」似乎頗難啟齒,明瀨少年猶豫半晌,還是咬咬牙和盤托出:

  「事情是這樣的——」

  他們師傅當年收養蒼澤不過是一時不忍。畢竟不過是二八年華的少女,孤身一人也不好再帶著小孩子到處奔波。因此,便於雙塘村安了家。從小教授他靈力運用和陰陽法術,幾乎將他作為繼承人來培養。比起半路收徒的明瀨,自然多了一份親昵在裡面。而蒼澤也對他們師傅多為依賴,全心全意沒有半分不敬。

  「所以,我根本想不到。在我們誰都不知道的情況下,蒼澤居然對師傅漸漸生出了不同的心思……」

  明瀨之所以會發現這件事,是在師傅帶他們出外驅鬼的一次修行中。為了追逐惡靈的蹤跡,他們露宿于森林。當他半夜醒來卻不見本應在身旁休息的兩人時,很自然就立刻起身開始尋找。

  然後,他聽到了蒼澤讓他震驚不已的告白——

  「他們兩人年齡相差甚遠,又有師徒名分在。這等驚世駭俗之事自然不會被人認同……不只是我,當時師傅看起來也很意外。」

  苦笑著揉揉眉心,看了眼鼬有些怔愣的表情,少年只能長歎:

  「不知是不是這件事的影響,接下來的實戰他們兩人都水準大失。讓惡靈鑽了空子。雖然成功淨化,但我和蒼澤因為實力較弱,都被它的惡念所傷。中毒很深性命危在旦夕……問題是,師傅那時所剩靈力只能拯救一個人。」

  人生在世,最殘忍的永遠是這種二選一的選擇題。

  尤其當他們都是自己所放不下的人時。

  「結果是,她放棄了你師兄救了你?」

  不難猜出結果,鼬靜靜接上話。

  「沒錯,我也想不通師傅她為何要這樣選擇……大概是因為我還有父母在,而她和蒼澤都了無牽掛,所以不想讓至親為我傷心吧……」

  「當我醒來時,就已經在村子裡了。師傅坐在床邊臉色蒼白,卻已經不見了師兄。」

  「我曾經問起過,卻沒有得到回答。現在看來,大概是師傅救了我之後,又渡了自己的全部生機給了蒼澤。以至於身體一點點差了下來,沒過多久就去世了。」

  然後,在她去世之後。已經很久不見的蒼澤突然出現,像這樣一連搗毀幾個村莊,大有將曾經一切全部焚毀的架勢。

  「因愛生恨嗎?」捏了捏窩在自己腿上睡著的貓老師,一度被鼬判定為已經完全跑神的卡凱西突然開口:

  「當瞭解愛時,就會背負憎恨的風險……即使她用自己的生命救了他,也無法接受最開始那人拋棄自己的抉擇。所以就開始憎恨著她,憎恨著你,憎恨著曾經的一切。」

  「沒錯。」

  明瀨少年神色黯淡一瞬,還沒來得及說些什麼。他們身後一直緊閉的大門突然被從裡面推開。壬生十七大步而出,身後跟著微微笑著卻有些哀傷的椎名。

  「既然事情已經如此,我們也只能剷除他了。」

  霍得站起身,卡凱西上前兩步。在貓老師鼓勵、朔茂欣慰、椎名了然、鼬和明瀨淡定,以及十七困惑的目光中張了張嘴。然後又一臉菜色的……坐了回去。

  「……」

  ——臥槽!臥槽!!臥了個大槽!!!

  等著看戲的人們都憤然了。直接扭曲了一張臉,那一瞬間,朔茂突然很想掐斷自己這個死傲嬌親兒子的脖子。

  「……十七,你的傷怎麼樣了?」

  恨鐵不成鋼瞪了眼卡凱西,貓老師扒著壬生少女肩膀爬了上去,無奈替旗木青年問出他沒有問出的問題。

  「沒事。」摸了摸它的腦袋,十七莫名其妙看了某人一眼,淡淡回答道。

  「那母親她……」欲言又止,明瀨緊張看著她的表情,小心翼翼開口。

  「壬生家如今只剩我一人,我從沒有見過『魔女』椎名,她的後代也不會被壬生一族所承認。」

  微微閉上眼,十七摸上左耳耳釘,看向天邊遙遠的晚霞:

  「壬生椎名早已不在族冊記載之上……以我壬生之主的名義起誓。」

  無論什麼理由,離開了就是離開了。她為了自己的感情拋棄家族和責任,同樣,也要被家族所拋棄。這是壬生一貫所遵循的懲罰。

  但從另一方面來說,只要自己不曾後悔,那麼一切束縛皆可斬斷,這也是壬生一貫憑本心而活著的意義。

  畢竟生命短暫,連輪回重來的機會都沒有。總要對得起自己,死時才能了無遺憾地歸於塵土。

  看著那母子二人似喜似悲的表情。十七也難得微笑了起來。

  所有疑惑已得到解答,即使不是自己最想要的結果。但知道事情仍有轉機,也已經大大超乎了十七的預料。有了椎名這個先例在,也許到了最後,她大概就有可能逃離那個已經註定的宿命……

  但現在,最重要的還是要先完成眼下這個任務——

  「明瀨,分析下對手的實力。我們也要開始做準備了才行。」

  「是!」

  ……

  ……

  由於蒼澤駕馭著惡靈完全是無差別攻擊,根本毫無目的可言。因此,與他的作戰也不必有什麼複雜的佈局。面對這種在十七眼中已有求死之意的對手,還是實力決定一切。

  不出幾人所料,因為被十七的靈火所傷,蒼澤需要有足夠時間等惡靈恢復,接下來幾天內都風平浪靜。而這也正好給了他們疏散村民和佈設結界的機會。當那人再一次席捲而來時,等著他的已不是手無寸鐵的百姓,而是是步步殺招的死局。

  ——但是,他們還是太過小看怨靈的強大和蒼澤對於鬼神之術的造詣。

  不過短短幾天而已,他怎麼會強了這麼多!」

  眼看惡靈撞破最後一道結界,終於與幾人短兵相接,明瀨震驚地瞪大了眼。

  「別管那麼多,只要能解決掉他就行!」

  早已變回原身如臨大敵,貓老師尾巴一甩,露出白森森的牙齒就撲上去纏鬥起來。

  左眼鮮紅如血,卡凱西手中結印,瞬間一條火龍就破空而去。頃刻間怨靈就被烈焰包圍。

  「不行!你們的攻擊對靈體是沒有效的!」

  看著惡靈腳步不停就沖出火焰阻隔撲來,十七皺眉閃過,朝隊友比了個手勢:

  『卡凱西和鼬去解決在後面操縱它的蒼澤,我和明瀨以及貓老師解決怨靈。』

  瞬間領悟她想表達的意思,旗木青年對這種各司其職的安排沒有任何意見,拉著還一頭霧水沒看懂的宇智波鼬就朝蒼澤奔襲而去……既然他們在這裡派不上任何用場,還是直接去對付活人比較對他們專業。

  「你自己保護好自己,你是靈體比我們都容易遭到攻擊。」

  最後對身邊朔茂交代一句,看到他鄭重點頭。十七握著克洛諾斯之鐮就加入了戰圈。

  ###

  「可惡……」

  即便是在忍者中,能招架木葉兩位天才以及三隻血繼寫輪眼的人就已經極為稀少。更遑論根本就不擅長戰鬥的陰陽師了。沒過幾招,蒼澤就已經隱隱顯出頹勢。

  看了眼不遠處另一個戰場。有壬生之主強勢加入,還有一隻大妖怪主攻,再兇狠的惡靈都只能甘拜下風……被克洛諾斯之鐮砍到遍體鱗傷,又被貓老師的光芒照到全身都燒灼起來。它嘴裡揚起尖銳刺耳的慘叫,響徹天空,聽的人幾乎毛骨悚然。

  知道這麼下去不是辦法,蒼澤盯著攻擊輸出明顯招招都掉惡靈血的十七,似乎下定了什麼決心。嘴角揚起一絲陰冷笑意。

  不顧攻擊近在咫尺。他硬接下幾枚手裡劍,突然放棄和兩人纏鬥,全速朝著還在聚集靈火背後沒有絲毫的壬生之主沖去。

  「阿七!」

  「前輩!」

  眼看他就要偷襲成功,鼬少年猛的一驚,下意識就順身而去。在忍者眼中陰陽師那點速度還夠不上威脅,他不出意料趕在那人面前,正好架住了蒼澤刺向十七後背的短劍。

  早在鼬掠過身邊時就停下了往前沖的腳步,卡凱西神色複雜。倒不是他會比自己這個後背慢上幾拍,只是想起木葉那些流言。鼬自然不會放任十七遭到攻擊,他也許不去多管閒事才比較好……

  果然,阿七已經不再需要他來保護。

  這麼想著,他不自覺放下手中苦無站在原地,別過眼。面罩下是連他自己都不知道的失落與苦澀。

  ——可是他卻不知道,就是這一時的猶豫沒有上前,將會讓他付出多大的代價和懊悔。

  在卡凱西聽到貓老師驚怒的咆哮聲轉身時,一切都已經太晚了。

  原來蒼澤偷襲十七會被阻擋是他意料之中的事,他也沒指望能就此達到自己的目的。在被架住武器後,蒼澤並沒有露出預想中惱怒的表情,反而緩緩揚起一絲得逞的微笑。倒映在鼬鮮紅的寫輪眼中,瞬間就讓他明白大事不好。

  果然,因為成三角之勢壓制惡靈。在十七注意力被突如其來的攻擊分散時,她在怨靈眼中就已經露出了破綻。貓老師和明瀨在另一邊打鬥,連朔茂也沒有想到,已經奄奄一息的惡靈就一條觸手毫不猶豫襲來。

  只來得及推開身後緊靠著自己的鼬少年,以防他和自己一起被捅個對穿。下一秒,十七胸口就一下子被黑色觸手紮透,巨大的克洛諾斯之鐮掉落在地。幾乎瞬間,她就已經昏迷過去。

  「得手了。」

  遠離幾人的攻擊範圍,蒼澤冷笑著朝虛空握緊右手。那穿透十七的觸角就立刻收回,連帶壬生後裔的魂魄,也在刹那間抽離了出來。

  沒有見鬼能力,卡凱西和鼬只看到壬生十七被攻擊後就倒在地上,再也沒有了心跳呼吸。而貓老師明瀨朔茂卻看得清清楚楚,那個惡靈抽取了她的靈魂,然後張大嘴,在他們都沒反應過來時吞了下去。

  「你這個傢伙!」

  眼見吞噬十七之後,它之前所受的傷眨眼就癒合如初,連實力都更上一層樓。貓老師氣急敗壞,不管不顧就一爪子拍了過去:

  「居然敢吞噬她的靈魂,還敢汲取她的力量……把十七給我還回來啊混蛋!」

  ——本來就由於和死神交易比普通人更加虛弱,又因為那個姓旗木的小子心神大亂。現在再被這種惡靈的怨力侵蝕和抽取靈魂之力……

  貓老師根本不敢想,這樣下去十七會落到個什麼下場。

  太過清楚靈魂被奪的意味著什麼,明瀨也在瞬間臉色慘白。

  呆呆看著十七了無生氣的身體,卡凱西手中苦無『叮噹』掉落。根本沒聽見貓老師說了些什麼,似乎整個世界都只剩下那人灰白不堪的臉。一點一點,讓他重新沒入暗沉陰冷的水底。

  ——如果我沒有停下來的話……

  ——如果我在她身邊的話!!

  「你給我清醒一點!」

  尾巴一甩就將旗木青年抽翻在地,與他如出一轍的低沉聲音如今卻是他從未有過的暴怒。貓老師一爪子拍上卡凱西,似乎很想就這麼用力壓下去。卻最終還是咧了咧嘴,威脅般露出鋒利尖銳的牙齒:

  「小子,等這件事結束我再跟你算帳。現在,不給我把十七從那個噁心的傢伙手裡奪回來,我一定讓你給她陪葬!」

  「不用你說。」

  似乎也被這爪子拍出來怒火,旗木青年撿起苦無。示意鼬帶著十七的身體到安全的地方,他盯著面前正得意洋洋的惡靈,眼中逐漸燃燒起從未有過的熾熱殺氣。

  與此同時,木葉某處護衛重重的禁地中。無論是值班暗部還是定期檢查的醫忍,誰都沒有發現,已經沉睡六年之久的波風水門,指尖微不可覺地動了動。


☆、弱水三千

  【哪怕終於領悟,我也無法擁有未來】

  【明明是那樣耀眼的相遇,卻依然只能擦肩】

  ………………………………

  為怨靈所束縛的遭遇,十七曾經遭受過一次。

  那是她還一無所有,掙扎在人世流離之時。因為弱小,與眾不同便已是一種罪孽。即便被惡鬼毫不留情吞噬,那也是弱肉強食的一環。她不會去如何怨恨,只是有些厭倦而已……為何它們明明有瞬間讓自己從此消失於世的方法,卻依然熱衷於步步試探,將她一點點逼至絕望的極限。

  那種情形其實並不似曾經所想一樣可怕。而像寂靜無垠的夜晚,沒有微風沒有蟲鳴沒有星光。無處不在的黑暗從四面八方湧來,她漂浮在看不見邊緣的虛空中,不必去思考任何逃離人群的方法。只要伸出手,就能擁抱平靜的安眠。

  所以,當十七出乎意料被惡靈卷攜,她並沒有多麼驚慌多麼失措。腳下指尖所能觸及都是空蕩的影子,讓她隱隱約約想起曾經沉沒入緩緩流淌的溪泉底部。被溫柔浮水所包裹,如同生命最初新生的嬰孩,不會被任何塵埃沾染,也不會記起任何揮之不散的陰霾。

  這種平靜對她來說有致命的吸引力。長年行走在空冷荒蕪的曠野,周圍沒有遮蔽可以讓她逃離如影隨形的傷口。只能一直昂首佇立在東風破曉中,等待被利刃穿透心臟,縱有光芒萬丈也照不到她身上一絲一毫。

  她不會拒絕死亡。就如同河流不會拒絕大海,歸鳥不會拒絕落日。雖非生命所孜孜追求,但當終點不可避免來臨時,也一如往常安然接受。沒有懊悔,更不會有絕望。

  死亡並非生命的終途,她一向清楚。

  那充其量不過是河的兩岸。隔著寬闊奔湧的水流劃清現世與往生的區別。任憑對岸停駐多少伸手想挽留住的身影,依然只能在咫尺天涯間遙遙相望。然後轉身,腳下總會有新的道路出現。你明白你從此只能繼續往前,背靠著連羽毛都無法浮起的河水,所有退路早就已經截斷。

  你明白身後還有人沿著河岸,一路狂奔,卻無法再追過來。

  只不過,曾經不肯鬆手的,是一個笑容溫暖的少年。而如今則變成滿身執念傷痛的那人,安靜看著你越來越遠。

  不過相遇了而已。她的存在,其實並不被誰所期待。否則,為何會質疑,為何會失望,為何會疼痛。

  如果有非歸去不可的理由的話。

  她又為何想要一直在這孤獨的黑暗中沉墮。

  ……

  ……

  「壬生之主果然不同凡響。」

  已是滿身狼狽,明瀨少年不住喘著氣,幾乎快要癱倒在地上。

  「力量越強,惡靈所汲取的越多……我們的攻擊已經對她造不成什麼傷害了!」

  沒有答話,貓老師緊緊盯著狂躁的怨靈,喉嚨裡不住發出低沉的嘶吼。

  他們現在,真的很不妙……從任何方面都是。

  本來失卻十七戰力就是一大損失,再加上惡靈吞噬她後實力暴漲。本來還能佔據上風的戰局這下子徹底扭轉過來,別說給它造成什麼致命傷了,就連攻擊是否能達到應有的效果,現在都已經是奢望。

  對抗靈體是如此,那邊活人之間的打鬥同樣也不容樂觀。宇智波鼬要守著十七的身體以防再次被襲,因而現在也就只剩下卡凱西一直在和蒼澤交鋒。陰陽術本來就已幾乎絕跡,其資料能找到的幾乎沒有。即使實力確在蒼澤之上,但也這也在無形中也增加了旗木青年的壓力——不瞭解自己的對手,你永遠不知道他會在什麼時候以什麼形式進攻。畢竟,強大的總是未知,而不是深刻的剖白。

  何況,他其實心神已亂。對十七現狀無法把握,他的心就一直懸在半空搖搖欲墜。誰知道什麼時候維繫的繩索就會徹底斷裂,讓他再次沉沒入早已被拯救出的深淵。

  「壬生血繼限界雖然可以保護她不立刻被分解,但時間長了也很不妙……如果母親的力量還在就好了。」

  有些懊惱,明瀨少年隨手一道靈火打在對手身上,意料之中連一朵火花也沒冒,就被濃重的怨力徹底掩埋。

  椎名為了和愛人在一起,十五年前捨棄了身份捨棄了家族。然後為了活下來,又捨棄了關於壬生的一切。無論是名字還是力量,通通都毫不猶豫地拋去了……這也是十七身為壬生之主之所以不再為難的原因之一。既然已經變成普通人,再做什麼都已經沒有了意義。多造殺孽,也實非個人所願。

  所以現在,是繼承壬生血統和陰陽之術的孩子,在為了保護家園和她而戰。

  皺眉思索半晌,期間數次精准躲過偷襲。明瀨終於從記憶中翻出了曾經被母親和師傅灌輸的理論常識。

  「按理說有血繼限界保護,壬生之主仍然有一定機率保有意識……如果她能從惡靈內部釋放力量,那就很有可能打倒它……」

  「放棄這個想法吧,十七是不可能做到的。」沒有回頭,貓老師淡淡反駁,淡金色的瞳孔裡有絲焦慮一閃而逝:「你無法想像她心中的黑暗有多少。在惡念侵蝕下,她根本就毫無反抗之力。」

  ……何止沒有反抗之力,恐怕那傢伙其實還心甘情願沉淪,這種事又不是沒有發生過……

  撇了眼另一邊苦戰的卡凱西,它在心底冷哼,氣息又忍不住暗沉危險幾分。

  ——陸十七的傷有多麼觸目驚心,不會有人比曾經意外深探過她記憶的貓老師更清楚。那是連夏目都無法完全治癒的疼痛……或者說,曾經深深埋藏過,但卻經由從山崖墜落的死亡而全數回歸。

  所以,它真的很難想像。十七年前初到這個世界時,那人該有多麼脆弱而孤獨。

  然後眨眼,又是一輪成長過去。

  本來,它以為隨著一次次相遇,隨著沒有束縛沒有歧視沒有傷害的歲月,壬生十七應該和陸十七不一樣了才是。畢竟時光安穩,那就是她想要的安寧。縱然背負著催命符般的血繼,但也該學會如何微笑。

  可是,直到在那個傍晚。直到卡凱西冒冒失失擊碎了她所有的堅強。貓老師才發現,原來她竟然從不曾痊癒過。

  身體的傷口可以很快癒合。但心中的傷痕無論過去多久,無論輪回幾世,也會依然鮮明如當初。

  它不是責怪卡凱西。它氣憤地只是明明那小子揭開了十七的傷疤,卻沒有想到要去治療。反而用那麼冷漠涼薄的眼神,在流血不止的傷口上再撒把鹽。讓她又一次重溫前世最深刻的痛苦。

  不過從另一方面來說,也是壬生十七根本沒有學會如何堅強。

  「壬生十七!你給我聽清楚了——」

  直起身子咆哮道,貓老師幾乎咬碎了一口尖牙:

  「別那麼軟弱,也別就這麼放棄!不想讓我看不起你的話,就給我憑自己的力量出來啊!」

  ……

  ……

  在黑暗中,時間的流逝是很容易被忘卻的。它就像在迷宮裡兜兜轉轉的困獸,焦急嘶吼,卻始終找不到出路。連帶遠處圍觀它的人們都開始索然無味,扭頭去尋找新的滯留點。只剩下它困惑留在原地,被從記憶和感官中一點點分離。

  其實我並沒有睡去,只是沉溺在水底的感覺太好太安靜,所以下意識不想睜眼而已。

  我很清楚如今所在為何處。事實上,這種地方我已經不是第一次光臨。在不算遙遠的過去,我也曾這麼漂浮在虛空中懷想。不會有人埋怨我占了地方太久,也不會有異樣躲閃的目光在背後來回打量。這裡只有我一個人,能盡情擁抱無盡的平靜,以及曾經可望而不可及的安眠。

  雖然被怨靈吞掉很沒有面子。但一想到我只不過是步了無數前人的後塵,還能留在所嚮往的安逸中。丟些臉都也不算什麼大事。何況,不出半天我就會徹底融入這片虛空中,變成億萬分子裡的一員。這臉丟到什麼程度,又丟給誰看,也就和我再無關係了。

  惡靈是執念的集合體,縱然表面上兇狠無比。但內部實際上卻自成一體。除了靈魂被汲取的無力感和時不時撞上殘留的怨力有點不痛快之外,它其實也是個很好的逃避現實的所在。

  黑暗是黑暗,我是我,平靜歸平靜。這之間相隔著的橋樑,再也不需要我費盡心思去尋找。就算此刻在外面費盡心思要拉我出去的人已經更改,那從頭到腳將我全部包裹的黑暗,我也不怎麼情願去打散。

  這種想法在別人眼中也許有點太不知好歹。但每個人都有明知不該卻依然想要做的事。一如某人被無數人無數次告誡要珍惜未來,卻還是日復一日站在慰靈碑前懷念。時光不會在他身上流走,也不會再帶離已然經年的長眠。他的每一句懺悔每一句獨白都由風傾聽,永遠不怕淹沒在吵雜人海裡。

  並非為了回應別人的期待,而是想要獲得一份清醒的剖白。因為我所等待的不是名義上剝離本性的救贖,是真的有一個人,能在交錯的道路上駐足。成為一生最初也是最後停留的驛站。儘管這看起來像極了一個空想家不切時宜的妄念,而從未為此作過半分努力的我,一直徘徊也只不過是活該。

  自大又可笑,軟弱又虛偽。所以我很清楚,這樣自私消極的人,根本不可能被誰拯救。

  相遇過後,縱然離開也是不會遺忘的。它承載起無數溫暖而沉重的回憶,但不可否認,也會帶來彼此傷害的痛苦。一邊微笑著治癒,一邊又劃下血淋淋的傷口,這本身就是一個無法扭轉的悖論。

  看得,只是天平哪邊的法碼更加足量罷了。

  而我居然會被卡凱西一個眼神打回原形,也只能說明,我所握住的東西根本不如想像中圓滿而已。

  怨靈體內自成世界,卻並不是獨立阻隔的空間。貓老師那禁不住讓人懷疑是不是把肺也吼出來的一嗓子我自然也聽得到。只是它大概也明白,這已經超出了我能力範圍之外。

  ——真的沒有力氣,太心塞。

  所以,這大概就是死神那傢伙不久前,恬不知恥跑進我夢境裡想要警告的吧。

  而我也正如它所料,不曾回頭看過來路。只知帶著滿心荒草蕪雜,一路下沉。

  這就是我一睜開眼所要面對的一切。儘管我一無所有,自甘墮落。但我也慶倖,以後會有人記得喂飽那只披著招財貓皮的大妖怪,讓它不至於流落街頭。也有人會因為我的死亡而蘇醒,沖散因我離去帶來的所有不安。

  我已經為此做好了所有心理準備。因此,當我察覺這片本該只有我的黑暗中還有另一個人時,我實在有些惱火。

  「你是誰?」

  我看著這個頗為年輕的女人。大概二十七八上下,眼神平靜卻又茫然,似乎被什麼無法挽回的事情所困擾。臉色很差,嘴唇蒼白毫無血色。我相信那並不是由這裡的晦暗造成的。

  「我又看見他了。」

  似乎是沒聽見我的問話,女子喃喃自語。目光投向面前虛空,不知落在哪處。

  「他還是那個樣子。」

  也許這人不是很清醒。

  有了這樣的結論,我倒也不太在乎她給不給我回答。反正橫豎也礙不著我什麼,就當是又一個被怨靈吞噬的可憐傢伙,相安無事也並非不能接受。

  可是,她不但沒有如我所想離開,反而飄到我身邊大大咧咧坐下來。在我還沒反應過來時就又一次開口,這回是一連串毫不認生的自我經歷介紹。

  「……」

  我實在很想告訴她,我自己的心事還沒理順。實在沒有餘力再去傾聽別人的過往。但看著她那一副停不下來的表情,還是默默選擇閉上嘴。學著她目光放空,散漫在黑暗的每個角落。

  然後,我就聽到了一段頗為耳熟的講述:

  『……後來因為家境中落,我不得不離開浪跡天涯。來到火之國時,正好碰見那個孩子父母剛剛去世……實在不忍心看到他臉上空洞悲痛的表情,所以我就把他帶在身邊……然後又收了個小徒弟,就這麼在雙塘村定居下來……』

  「等等等……你是明瀨和蒼澤的師傅?」

  有些不敢置信,我實在難以想像愛著自己師長的蒼澤,居然也會讓惡靈把她的靈魂吞噬。

  「很正常。」這次倒是看出了我的疑惑,她淡淡回答:「蒼澤構築怨靈用的是他自己的力量。而當時我渡了全部生機給他,他血骨裡自然帶上了我的痕跡……久而久之,也就待在了這裡。」

  「所以,你最開始真的放棄了大徒弟?因為他對你生出了不該有的心思?」

  大概明白她的意思,我點點頭,問出心中早已有的疑惑。

  「怎麼可能。」苦笑著搖搖頭,她伸手捂住臉,似乎流了淚:

  「我用最後的靈力救了明瀨沒錯,但我也不曾放棄他的性命……」

  「畢竟,你們所說的不該有的心思……我早在蒼澤之前就已經不可自拔了啊。」

  毫無意外,我被徹底嚇到了。

  ……

  ……

  打從織羅開始吐訴自己的事,我就總有一種奇異的代入感。我跟她就像立在河岸邊的兩個石頭,無數人群從身邊流走。而我們停留在原地,一起關在不同的時空,那些不屬於這裡的傷懷,全數都被隔離在外。

  我們有些方面實在很像。比如都是家族的最後一人,沒有多麼長久的生命。身邊都有不怎麼省心的人在,以及都曾對未來不抱什麼期待。

  陪伴是一件十分危險的事,至少對於有些人來說。因為,那意味著日久生情的可能性,以及永遠沒有解脫並且越陷越深的沉淪。

  她愛上蒼澤已經不知道是什麼時候的事情了。也許是某天不經意的一個回眸,也許是某刻落日下被拉長的影子。但織羅畢竟是師傅,這種驚世駭俗的感情自然不會被允許。所以她很好的隱藏了起來,等待隨時光流逝漸漸淡去,或者更加刻骨銘心。

  「我還記得他小時候的樣子,一直跟在我身後不肯離開一步。我也記得他跟我鬧脾氣時,明明氣到不行,卻還是小心翼翼用餘光撇過來,生怕我就那樣真的轉身一走了之。」

  似乎陷入了某種懷念,織羅臉上浮現出可以被稱為稱之為幸福的表情:

  「因為一直在一起,到最後才發現,我們早就誰也離不開誰。」

  隨著她的話,我腦海中也漸漸勾勒出了一個消瘦挺拔的剪影。他帶著深色面罩,累月經年佇立在慰靈碑前,像稻草人一般守護照耀亡魂的恢宏落日。但我從來沒有擔心他迷失在那片土地之上。我所記得的,一直都是他傍晚從視窗翻進屋內,晚霞在他身後綻放,銀髮輕揚,右眼微眯。慵懶猜測今天會吃到什麼樣的晚餐。

  每一日每一月都不曾間斷。那樣自然契合,契合到似乎已經成了生命的一部分。從孩童時代開始,就這麼一直猜到了成年。

  【我們從來都在一起】

  「不知從什麼時候起,我的目光已經下意識在蒼澤身上停駐。看他所看之景,聽他所聽之聲。如果有哪天他離開我久了點,整個人都不再像是我自己的。就如同把心放在了他身上,隨著每一次呼吸而起伏。」

  我明白她所描述的感覺究竟為何,因為我也曾數次從某人身上感受到。畢竟,從來沒有一個人像他那樣停留在身邊這麼久,久到一閉上眼,我就能將關於他的一切盡數描摹出來。

  夏目帶給人的感受就像一杯溫水,平靜而安寧,不知不覺間就已經被他的溫柔吸引,滌蕩盡所有塵埃。而那人所給與的,則更像居酒屋中最普通的清酒。因為太稀鬆平常,常常就被不小心忽略。但當某一時刻突然失去時,才發現你其實早已淪陷,從此再也無法離開。

  我怨懟於卡凱西不分青紅皂白的詰問,還有他無意識流露出的冷漠眼神。即使知道他明明是為了我好,卻依然不能釋懷於他的質疑。從另一方面來說,那卻也是我咎由自取。如果不是超乎尋常的在意,我又為何能被他一句話一個眼神打倒,連心都在刹那間亂成一團?

  實際上,我不是沒有見到過這樣嘲諷的表情。至少,那只蠢貓的殼子,不管它怎麼掩蓋,看上去就一直是那種非常欠揍的鄙夷。而它每每爬到我頭頂數落時,語氣明明都是比卡凱西更加刻薄的譏笑。但我卻從沒有為此而勾起所有不堪的回憶,在混沌中昏昏沉沉,痛的無以復加。

  因為我深知他們之間的不同,包括於我來說的意義,都幾乎南轅北轍。但我一直沒有承認過,就像我也從沒有告訴過卡凱西,其實我從來沒有搞混過他和貓老師的聲音。表面上毫不在意,在心底卻也期待著他那聲與眾不同的『阿七』,以及隨著而來小小的,似乎是被當成最特別的人的欣喜。

  不曾承認,不代表從來沒有。在現世中可能我還有所顧忌,但此刻我正身處於如此廣袤深邃的黑暗中。漂浮在連接兩個世界的中心地帶。聽得到人間激烈而嘈雜的戰鬥聲,也聽得到比良坡上行進亡魂的哀鳴。我不需要再費盡心思偽裝,也不必自欺欺人否認,和身邊還在絮絮叨叨的織羅一樣,我們都是終於頓悟卻沒有資格前進的罪人。

  「我曾經疑惑過為何獨獨對蒼澤不同。但後來,我也開始了悟。儘管這份感情不容於世,我也無法再忽視自己真正想要的東西。」

  我也曾經掙扎著不敢靠近,生怕睜開眼,所擁有的一切皆成幻影。但在這份深刻的剖白中,我終於可以確定。儘管這份感情終究沒有未來,我也無法再說服自己,其實我不曾有過這份心情。

  無論蒼澤,還是卡凱西。他們都是我們一生只能遙望的風景。

  世界上為什麼會有這樣的感情,能讓欣慰和責備,快樂和悲傷同時並存。不管它有多矛盾,不管它在哪裡兜兜轉轉,又會有多麼心碎而絕望的未來。

  「因為我愛他。」

  ——因為,我愛他。


☆、煙波成霜

  【停留在角落,不用回頭】

  【我卑微的注視,你永遠無須珍惜】

  ………………………………

  每一個人的生命中總要有個值得停住地方,才能學會如何前進,而不至於迷失方向。

  至少在此之前,我一直都這樣以為。儘管我所做的一切從來相距甚遠。畢竟,溫暖和安慰並不應由別人施捨於你,而是要自己盡力爭取。因為我的生命中有很多時候都被大片灰白覆蓋,以至於那些道路上斷層的斑斕,其實更像命運一時興起的憐憫。

  我不知道這種憐憫能夠維繫多久,在哪個瞬間會毫無徵兆全部收回。我所做的一切只是站在原地,等待被誰從荒蕪的夢中叫醒,或者終有一日淹沒在徹底的黑暗。

  我曾經對他說過。我不會死,所以你大可不必每次都緊張萬分,等待著隨時將我從危險中扯開。我不需要你保護。

  就像拿陪伴當盾牌,我叫他不用為我費心,其實很清楚他一定會在身後習慣性看著我;我叫他多為自己著想,其實也明白遇到什麼事他下意識還是會護我周全。我知道他失去過很多,所以我脫口而出連自己都覺得可笑的承諾。只是因為我想成為他永不褪色的記憶,某個他認為可以一直站在他身邊的人,不再擔憂有一天會失去。不再害怕付出之後,還是會迎來痛徹心扉的分別。

  我想成為卡凱西心中最特別的影子,我需要他在身邊,這才是真相。所謂守望和陪伴,只不過是看似高尚的藉口。但我終究會死去,也終究無法看他走向自己的終點。明明清楚知道,卻還是不想鬆開,作出六年後不會讓他痛苦的選擇。這樣自私貪婪的人,我自己都覺得卑鄙而可笑。

  所以,當我終於承認自己懦弱的現在。儘管懷抱著前生今世唯一一份無法自拔的感情,我也依然無法鼓起勇氣沖出黑暗,再去看他一眼。

  「你是個膽小鬼。」

  伴隨空間劇烈的震動,數十道光影突如其來從我身邊刮過。我能看出那些模糊而又遙遠的影像,兩個孩子和一位女子的身形交錯閃現,其實都是織羅的記憶。她目光投向晦暗中最明亮的一點,沒有回頭,卻是對著我淡淡開口。不用去看,我也能想像出她臉上有著怎樣的落寞與譏諷。

  「明明知道自己想要什麼,卻一直為自己尋找著假裝不去在意的藉口。」

  她如是說,眼神空洞而散漫。但我知道,其實那裡滿滿都是一個人的影子。

  都是蒼澤棱角分明的臉。

  因為,我早已如她一般無法自拔。

  「你又憑什麼這麼說我,明明也做了同樣殘忍的事。」

  很難想像這樣尖銳刻薄的聲音會有一天從我嘴裡發出。我撇了眼女子蒼白憔悴的側臉,不甘示弱反駁。似乎這樣就能減輕心中越來越深的窒息感。

  「本來可以輕易擁有,卻因為害怕世人的眼光無法鼓起勇氣,拒絕了所有得到幸福的可能。最後還以拯救的名義逃避,讓死亡把你們徹底隔絕。」

  本來就明白自己無法陪任何人走過一生,卻還是期許了那些不屬於自己的承諾。最後還想就這麼徹底離開,嘴裡說著大義凜然的話,所做一切卻都是為了自己。從頭到尾一直在自欺欺人,演著可笑又可悲的獨角戲。

  「你有什麼資格?」

  壬生十七,你有什麼資格?

  看著那慘敗而絕望的未來,你很清楚將要面對的會是什麼。明明知道那個既定的結局該為何物,也懂得這麼做終究會落到傷人傷己的後果。但我們還是那樣做了,表面上對外宣稱為了那人好,實際上只是怕自己再次受傷而已。這才是掩蓋在冷漠之下難以啟齒的真相。

  「所以我很後悔。」

  出乎意外地坦誠,織羅看了我一眼,眼中迷霧竟漸漸退去。她比我待在這裡的時間要久很多,在這片審問靈魂的黑暗中,或許她早已將自己看得一清二楚。

  「我一直以為我在做正確的事,即便在死去之時也是這麼以為。但當我透過惡靈看到蒼澤的痛苦和悲傷,我才知道自己是多麼愚蠢……因為,明明是我把他變成了這個樣子,卻自私地不願負起責任。」

  「如果當時我沒有心神大亂,從而看漏了那怨靈的垂死一擊。如果那天我沒有拒絕蒼澤,導致他也魂不守舍神思恍惚。或者我再世故一點,不曾因為一時憐憫收養那人……」

  如果那天在公寓門外,我能好好把話說出來。如果我硬是阻止他跟著我進入暗部。如果父母逝世後我就搬出那間房子。如果壬生十七,從一開始就沒有介入他的生命裡——

  如果如果,好多個如果。『如果』總是建立在已發生的未來之上,一旦木已成舟,所有的假設都是空談。

  「我們並不相同。至少我的因果已成,但你還有選擇的權利,還擁有無限可能的未來。」

  織羅緊緊盯著我,試圖從我臉上找出一絲動搖的表情。事實上她也如願了:

  「好好想想吧,壬生之主。你要有承擔一切可能後果的覺悟。」

  ——即使構築了惡靈,蒼澤看上去也好沮喪。明明有自主能力,卻只能非自願的被留在原地,什麼都做不了。而織羅也並不快活,自作主張決定了所有事,以為彼此能就此解脫,卻殊不知正是磨難的開始。

  所以她後悔了。但並不是懊惱曾經與那人相遇,也不是逃避這份感情,後悔用自己換回了他的命。

  只是遺憾沒有牢牢握住伸來的那只手而已。

  而我沉溺在可能會有的失去中。因為害怕那個既定的結局,所以連第一步都不敢邁出。

  但我確實也不能邁出。六年後無論如何我都會從這個世界消失,連輪回轉世的機會都不在有。可我又怎麼能欺騙自己,停止在這裡就是我所能想到最好的方法,能讓我忽視掉心中一直在叫囂的不甘和妄念?

  我又怎麼知道,我不會步織羅的後塵,直到死去之後才深深陷在懊悔中無法自拔?

  「我如今所願,只不過想再看他一眼而已。」

  「淨化惡靈,我知道你能夠做到。但若你不願離開,我也無法強求。」

  我想,此刻我臉上一定不再是曾經一貫古板無波。不然,織羅怎麼能那麼精准抓到我最脆弱的思緒。我又怎麼會從她瞳孔的倒影中,窺見那樣失魂落魄卻又若有所思的神情——

  「其實你也是期待著的吧?」

  「哪怕終究不能擁有,也想在身後一直注視著他的背影。」

  ……

  ……

  卡凱西清楚記得,自己第一次見到壬生十七時的情形。

  那時地平線正吞噬夕陽最後一絲餘暉,木葉街道上燃起萬家燈火。十二歲的他抬手敲響新鄰居的大門,也從此將那人放在了心裡。

  他永遠忘不掉第一眼的震撼。與樣貌無關,那是唯有同樣傷痕累累之人才能窺見的滿身疼痛。如同雨夜昏暗小巷中相互依靠的流浪者,儘管有各不相同的過往,卻能彼此嗅出那如出一轍的心酸與寂寞。

  背負滿身執念,桀驁為骨,成一世枷鎖。

  他們是同類。從一場大雨中走來,渴望溫暖,渴望陪伴的同類。

  也正因為如此,他很容易就能想像出。這一場爭執後那人會被勾起怎樣不堪回首的記憶。他也明白,自己大概無意識流露出了太過傷人的眼神,所以她眸中的光芒才會在刹那間消散如煙。

  可他無論如何都無法說服自己先去道歉,就像他也忘不了十七那句冷淡至極的『與你何干』一樣。即使自己事實上早已無法忍受,即使每次強迫自己從她身上移開目光,心臟都會莫名泛起酸澀的絕望。

  所以,卡凱西現在後悔了。而這種後悔,早已在聽到蒼澤一句句毫不留情的譏諷中達到頂峰。

  「你這麼拼命和我戰鬥,有什麼必要呢?」

  短劍抵住揮來的苦無,他臉上瘋狂之色越發濃重:

  「我知道的……你們費盡心思想要打破束縛,可壬生之主卻根本沒有意識想要重新回到你們身邊。」

  感覺到苦無力量一頓,蒼澤笑得更加肆意。以至於眼裡都隱隱泛起了淚光:

  「你做的一切根本毫無意義。你和我一樣,也不過是被個拋棄的人而已!」

  「她不會的。」

  寫輪眼越發鮮紅,卡凱西毫不猶豫反駁道。

  仿佛聽到什麼笑話,蒼澤冷嗤一聲,眼中漸漸浮現出深重的憐憫。

  「當你能聽到和我一樣的聲音,你就不會這麼肯定了。」

  壬生之主心中有多少黑暗,又有多少不曾說出口的虛妄,你根本想像不到。

  就如同你不知道她沉溺在由黑暗構成的水中,滿心荒草蕪雜,一路下沉。你不知道她身處致命的平靜裡無路可退,心底卻一直默念著一個人的名字,仿佛那就是她最後的救贖。你不知道她掙扎著不敢醒來,但又那麼不甘而絕望,似乎全世界都就此遠去,從此沉淪在無人可以到達的深淵。

  因為害怕傷害,因為不願失去,所以她們選擇拋棄了你我。儘管那些未來我們從沒有在意過半分。我們從來想抓住的,只有真正的她而已。

  「我知道。」

  用力抵開短劍。卡凱西眼神暗淡一瞬,隨即又更加熾熱地燃燒起來。

  「她有多麼脆弱,有多麼難過……我通通都知道。」

  我看到過她夕陽西下中轉瞬即逝的傷痛,也看到過她夜深人靜獨自靠坐屋頂的孤獨。我明白她遺落的比我所能想像還要多,明白她的冷漠涼薄都是不得不穿的保護色。

  我懂得傷痕累累的人如何期待著平靜的永眠,但我也知道,他們不可能那麼輕易就放棄握在手中的羈絆。

  「她逃避也好,寂寞也好。我都不會放棄期望她歸來。」

  「因為她是重要之人。這場並肩已經蔓延久遠,現在該是我陪伴她的時候了。」

  無論要花多長時間,無論是否出於她自己的意願……我都會一直拉住她不放。不許她墮落,不許她沉淪,不許她隨波逐流,不許她就此沉睡。沒有孑然惆悵,沒有對影成雙。

  眼中茫然之色一閃而逝,蒼澤神色複雜,停在原地不知在想些什麼。

  他和卡凱西,真的何其相象。

  你懂得她的一切。懂得她不曾言說的傷痛,還有不敢靠近的理由。

  但你卻永遠不會知道,那份緘默不言的意義。

  ——以及,她愛你。

  仿佛印證卡凱西的應答。伴隨著明瀨的驚呼,正和他們纏鬥的惡靈身上,純黑色火焰突然沖天而起。宛如地獄蔓延出的業火,夾雜無數生靈湮滅前的哀鳴,一點點將所有惡念焚燒殆盡。

  灼人熱浪襲來,全身都能感受到那種令人戰慄不已的溫度。貓老師震驚看著惡靈體內變得透明的空間,漸漸浮現出克洛諾斯之鐮熟悉至極的虛影。

  「這是……?!!」

  而與此同時,在宇智波鼬面前。呼吸心跳都已停止的壬生十七,終於緩緩睜開了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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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安魂之花

  【入我相思門,知我相思苦】

  ……………………………………

  當虛構的空間開始一點點崩塌殆盡,黑色靈力燃起淨化死亡的火焰。無論是十七還是織羅,都或多或少長出口氣。

  「我以為說服你還要再費一番功夫。」

  臉上第一次露出了淡淡的笑意,女子垂目感慨:

  「明瀨說壬生一族都只憑自己心意做事,固執的不得了……現在看來也不儘然。」

  「他說的沒錯。」因為大量透支靈魂之力臉色並不好看,十七懨懨回答道:「我並沒有被你說服的打算。你只是點醒了我,比起就此遠去,其實看著他的背影也是種不錯的選擇。」

  就算這份感情再絕望,她也依然有權利沉淪。不是不害怕,不是不痛苦,只是這些比起那人來根本不算什麼……實際上無論如何,她都只能愛或者更愛而已。

  眼角微微睜大,織羅明顯愣了愣:「你還是不想說出來?」

  「沒有必要。我喜歡他是我的事,與他無關。」

  淡定到令人髮指,十七在經歷那一段幾乎是歇斯底里的剖白後,又重新恢復了一貫冷淡無謂的狀態。流著倔強固執的壬生之血,她決定了的事,任憑別人怎麼說都不肯更改。寧願一直錯下去,也不會想要往正確的道路靠攏。

  哪怕滿身傷口,永生寂寞;哪怕生命猶止,就此腐朽。她也義無反顧在所不惜。

  如此決絕,如此冷靜,如此清醒。她知道自己想要什麼,更明白自己能給與什麼。所以在求取與緘默的天平上,才毫不猶豫選擇了後者——

  如果無法陪伴到底,那握緊就只是負累。

  她向來懂得裝作若無其事的方法,即使那對自己來說,其實真的無比殘忍。

  「走吧。」

  被靈火由內而外的燒灼,惡靈實力再強大也回天乏術。不多時,它就停止了掙扎奄奄一息。絲絲來自人間的光芒穿透黑暗照耀在兩人身上,帶來久違的、屬於現世的溫暖。

  微笑著點點頭,織羅最後看了十七一眼,毫不猶豫朝著光亮處奔跑而去。幾乎一瞬間,身影就消失在那雙平靜無波的瞳孔裡。

  此刻,這即將崩潰的虛無空間中,又只剩下她一人。

  「說實話,你還是挺出乎我意料的。」

  突然,就在十七也準備踏出第一步時,四面八方又傳來另一種迴響。那聲音她並不熟悉,但也絕不陌生。仿佛浸泡在死亡中的冰水,隱隱約約讓她想起曾經在夢境中被拖拽著下沉的窒息感。

  「怎麼?」

  十七臉上並無意外之色。雖然無法觸及生者所在之處,但在這最接近冥界的斷層裡,死神的意志也可以輕易到達。

  「我本已準備好提前歸還波風水門的靈魂,但現在看起來已經不需要了。」

  還是那樣懶洋洋的語氣,十七甚至可以想像出它斜眼不耐煩的神情。在那沒有焦距的眼眸裡,都是與死亡如出一轍的沉寂和漠然:

  「我真的很驚訝……那麼軟弱的你,竟然最終沒有選擇一了百了的逃避。那麼薄情的人,竟然也會有那樣石破天驚的告白。」

  沒有回答,似乎覺得自己耽擱的已經夠久,十七閉了閉眼,繼續往現世的出口走去。

  也不介意她的無視。虛空中,死神玩味挑起嘴角,最後開口詢問:

  「你還是要回去嗎?明明沒有任何人可以拯救你。」

  「啊。」一直堅定地不曾回頭,她站在往生與人間的交叉口,緩緩笑了起來:

  「我已經,有了想回去的地方了。」

  即使要面對的一切都更加艱難,即使最終的結局還會是永久的遺失。

  我都要回去。

  ——因為,那裡有我想見的、我愛的人。

  ……

  ……

  「前輩,你還好嗎?」

  扶著壬生十七從地上坐起。宇智波鼬看著她眼中還未褪去的茫然,不動聲色遮去了大半此刻對她來說太過刺目的陽光。

  自從惡靈開始被靈火焚燒就楞在原地,蒼澤呆呆看著面前很久不見的女子,神情恍惚,已經完全沒有了鬥志。明瀨也是震驚站在原地,卻並沒有立刻上前,似乎他潛意識裡也明白,那正靜靜對望的兩人之間,如今根本再容不下任何東西。

  從織羅出現那刻就知道事情已然結束。貓老師和朔茂腳步不停,立即奔到壬生後裔身邊。顧不上數落,某大妖怪就一爪子摁下搖搖頭想要站起來的十七,額上紅紋漸漸泛起藍色的光芒:

  「你先別動,我把你身上殘留的怨力驅逐。」

  難得乖巧點頭聽話,她老老實實坐在原地,憑朔茂扯下還一圈圈纏在自己身上的黑色物質。然後不經意間抬眼,正好對上卡凱西看向這邊的目光。

  一時間,兩人都楞了楞。

  似乎是確認了已經沒有危險,正打算過來。旗木青年半隻邁出的腳還沒有收回,就跟不久前還在冷戰的物件撞個正著,他臉上表情多少有些尷尬和複雜。

  猶豫了下。他想起十七倒下時那些支離破碎的心痛和絕望,以及不願再也不願品嘗的離別失去,終於還是咬咬牙,踉踉蹌蹌走了過來。

  「你……」

  伸出手想確認十七身上象徵活著的溫度,卻在半途僵止。卡凱西張張嘴,卻發現嗓子嘶啞得厲害。就連唯一屬於自己的右眼,都在那一刻不停的中注視漸漸乾澀,灼熱到似乎有血液要從眼角奔湧而出。

  「沒關係。」

  彼時貓老師已經將最後一點怨力淨化完畢變回了原身,卻不知為何安靜趴在十七腳邊並不做聲。朔茂也靠在身後樹幹上不知看向哪裡。敏銳察覺到卡凱西的動作,十七眼中光芒黯淡一瞬。看了眼自己蒼白無力的雙手,嘴角微不可覺揚起一點自嘲的苦笑:

  「對不起。我現在……是不是太難看了。」

  再也忍不住顫抖,卡凱西俯身緊緊擁住面前之人。一行清淚緩緩流下,滴落在十七脖頸上。溫熱濕潤,順著血液一路下墜到心底。

  那一刹那,整個世界都模糊了起來,似乎這塵世間僅剩他們兩個,就這樣一直待到時光盡頭。

  「怎麼會……」

  右眼被淚水沖刷得無比澄澈,他眸中流淌著溫潤水光,終於彎起釋然安心的弧度:

  「怎麼會,阿七。」

  無論變成什麼樣子……

  你沒事真的是太好了。

  識趣後退兩步,鼬眼中有笑意一閃而過。看向天邊漂浮的雲朵,朔茂忍不住揚起嘴角。別過頭冷哼一聲,貓老師動動爪子,把腦袋靠在十七冰涼的手背上,卻也欣慰眯起了眼。

  不遠處,織羅微笑伸出手,跨過了不可逾越的生死。蒼澤擁抱著女子虛無的身影,終於淚流滿面。明瀨長歎口氣,向恩師深深俯首,目送兩人隨著螢光一點點消散在風裡。從此生生世世,輪回不息,已然再無分離。

  兩份刻骨銘心的心情,一場重逢,一場告別。

  該歸去之人,該歸來之人。她們,終究回到了各自所依。

  彼此,也還有新的未來。

  ……

  ……

  「蒼澤將所有力量都傾注在他所創造的惡靈裡,一旦惡靈被淨化,他也會隨之死去。」

  那天最後,十七還是因為透支太多重新陷入昏迷。卡凱西背著她回了明瀨家,似乎想要彌補前一段虧欠的時間,一直守在屋裡,直到壬生後裔再次醒來。

  遞給她一杯水,旗木青年彎彎眼睛,體貼交代著這次任務的最終結局:

  「大概一開始就已經計畫好了吧……心中恨意無法消磨,但卻無法放棄更加強烈的愛。所以一直期待有誰能阻止他,讓他能夠再次見到最愛之人。」

  「無論到哪裡,都要追隨而去嗎?」垂下眼簾,十七淡淡開口:「織羅以死亡作為屏障將他們分隔開來,卻還是太過小看那人愛她的決心……」

  「沒錯。生命最後能再見到她,和她一起進入輪回。蒼澤也算是沒有什麼遺憾了。」

  抬手試了試十七額頭的溫度,卡凱西滿意點點頭:「回去靜養吧。喵醬說你這次消耗太厲害,大概有段時間不能出任務……我會照顧好你。」

  「別,我一點也不想每天都吃秋刀魚。」

  毫不留情揭了自家鄰居的老底。用眼神跟朔茂打個招呼,十七抱起窩在被子上打盹的貓老師,微微笑了笑:

  「正好,寫輪眼的資料我還要研究一下。跟三代請個病假應該不成問題。」

  忍了半天,還是忍不住摸上某人因為打擊過大全部耷拉下來的白毛。她輕輕扯了扯,實在是有點不忍心:

  「既然難得這麼積極,那以後碗都交給你洗怎麼樣?」

  「……好吧……雖然我其實更願意做秋刀魚。」

  朝天花板翻個白眼,卡凱西扒拉掉頭上的爪子,終於勉強找到了點自己的價值。

  凝視這人唯一睜開的右眼,此刻正盈滿溫暖平和的光彩。十七再無一絲懷疑,對於她所決定的一切,對於她所封緘的未來。

  只要這樣看著,就已經足夠滿足。

  只要這樣看著,就已經不再有任何陰霾。

  她是愛他沒錯。

  可是,又有什麼關係呢?

  他還依舊在她生命中不曾走遠,她還一如既往在他身邊並肩。

  ——對壬生十七來說,這就是想要的永遠。

  『刷——』

  正當卡凱西還想要再說點什麼時,身後木門被猛地拉開。溫暖明亮的陽光輕灑進來,帶著遠處隱約的花香。

  逆光中,鼬少年直直站在門口,正面無表情看著屋裡明顯沉浸在溫情中的兩個傢伙。

  「有事嗎,鼬?」

  早已聽說事情所有來龍去脈的卡凱西自然不會對他有什麼芥蒂,接過十七手中的空杯子放回原處,他懶懶回頭開口道。

  嘴角一抽,鼬少年舉起拿著的白紙,語氣中難得帶了點咬牙切齒的鄙夷:

  「我只是來提醒隊長,雖然您將將所有善後事宜推給了我,但有些事還是需要您來親自做的。」

  「……」

  「所以現在,過來把任務報告寫了好嗎?」

  旗木朔茂:……→_→

  某大妖怪:……→_→

  壬生十七:……→_→

  卡凱西:……我這就去。

  ####

  到此為止,不論過程如何驚險如何跌宕起伏,這一次任務六班三人算是圓滿完成了。而借由這次機會終於解釋清了歷史遺留問題,差不多也能說卡凱西和十七的意外收穫。

  在雙塘村口與明瀨母子告別,趁著其他兩人都被明瀨吸引注意力的時候,椎名上前兩步,向壬生十七深深俯首:

  「關於那件事,請您到時候一定允許我也一同前往木葉。」

  聞言,她不由得微皺起眉頭:「為什麼?你已被木葉和壬生除名,只有明瀨一人就已足夠,你又何必再去觸景生情?何況你離開時也是木葉忍者,與叛逃無異,難道不怕木葉再和你算舊賬嗎?」

  「那些都沒有關係。」搖搖頭,椎名神色堅決:「儘管我已被剝奪族姓,血繼限界也已消亡。但我身上流的始終都是壬生之血。」

  「明瀨雖然能救得了我,但因為您的情況特殊,他成功的幾率也只有五成而已……而且就算能招回一半魂魄,您要憑藉自己的力量重新蘇醒,也並非易事。」

  「……」

  看到十七似乎想要說些什麼,她再次鞠躬,將那人所有勸阻盡數截斷:

  「無論族內如何凋敝,您都是我族的壬生之主。所以,我只是回去盡最後的責任而已。」

  「成也好,敗也好。作為壬生血脈,我都會看著您走向終點。」

  ——祭以安魂之花,或者,重新奉您為主。

  「……隨便你。」大概是知道再說什麼也沒有意義,十七點點頭,算是給與了肯定的回答:「那麼,我就先走了。」

  轉身朝正等待自己的隊友走去。她邁出一步,卻仿佛又想起了什麼,回過頭淡淡開口:

  「椎名,我記得,你說愛是不會後悔的,對嗎?」

  不知十七此問何意,椎名困惑點頭。

  然後下一秒,她就看到平時沒有表情到讓人忍不住懷疑是不是面部神經癱瘓的那人,揚起了再也不會有的純真笑容:

  「那麼,希望你一直幸福。」

  ——我也會,永不後悔。

  再無猶豫,她大步走向不遠處靜靜站著的那人,走進生命最明亮最無法割捨的陽光裡。

  【不說,不求,不想。那並不代表我不愛你】

  【相反,是因為我已無法自拔】


☆、荊棘玫瑰

  回到木葉之後,生活又恢復了往常的樣子。

  由於燃燒死神之力透支太大,又是相比於身體來說更難恢復的精神消耗。仔細打量半晌十七的確太過難看的臉色,暗部長長歎口氣,終於還是不情不願批了她長假修養生息。並且大方表示絕不帶薪休假,這段時間生活費用請自己想辦法解決。

  「暗部不養吃白飯的東西,只有幹活才有錢拿。」

  ——這是暗部長的原話,絲毫沒有人家是因為為暗部鞠躬盡瘁才搞成這種樣子的愧疚感。

  「你就是這樣對待因公受傷的可憐下屬?」

  面無表情瞪著那個烏黑抹漆的面具男,十七默默咬牙,強忍下想把手裡某招財貓照臉砸過去的衝動。

  說好的福利保障呢?說好的高風險高回報呢?你堂堂木葉暗部黑心成這樣真不怕新人不來舊人退出嗎?!

  「福利是給流動人員準備的。」語氣越發憐憫,暗部長緩緩伸出手,在眾目睽睽之下溫柔摸了摸她腦袋:「所以小七,像你這樣生是暗部人死是暗部鬼的好同志,就不要肖想了……」

  「……」

  然後下一秒,他就毫無意外看著徹底暴走的某人聯合六班隊長砸了自己辦公室。搖搖頭,繼續和一眾圍觀人員掛在天花板上淡定喝茶。

  「……那什麼,阿七你冷靜一點……」

  眼看壬生後裔在毀了整間屋子後,還意猶未盡大有再一忍術將整個暗部推倒重建的架勢。真.幫兇.卡凱西終於良心發現,死活拖著十七拖出了那棟黑暗建築。徒留暗部長蕭瑟蹲在已經碎成渣渣的老窩前,思考該怎麼樣向三代解釋這次徹底翻新的理由。

  並肩走在街道上。此時正是黃昏時分,落日的餘暉灑在地平線上,恢弘而盛大。晚霞絢爛奪目開滿天際,染紅雲彩。點點繁星隱隱懸掛於漸漸降臨的夜幕,飛鳥歸巢。木葉燃起萬家燈火,鋪就一道闌珊之所,迷離又喧囂,清晰又模糊。完完全全展現出屬於人世間的繁華與安然。

  回頭看了眼臉色還是不怎麼好看的壬生少女,卡凱西彎彎眼睛,俯身抱起腳下艱難跟著他們向前蠕動的招財貓:

  「嘛,其實阿七你也用不著這麼生氣……沒有工資就沒有吧。」

  對上那人深邃澄澈的異瞳,他認真開口。眸中是連自己都不知道的,幾乎化不開的暖意:

  「反正我們兩個都不怎麼花錢,我可以養你啊。」

  正掙扎著想爬到卡凱西肩膀上,貓老師動作頓了頓,不動聲色倒抽一口涼氣:

  ——卡凱西你知道你說了什麼不得了的話嗎?……

  「……是嗎。」

  神色明顯也是一愣,十七看著面前之人笑意盈盈的臉,已經說不出是個什麼感覺了。勉強忽略心口震耳欲聾的轟鳴,她胡亂點點頭,狼狽別過眼,默默告誡自己不要再繼續更深的沉淪。

  沒有期待,就不會有希望。

  她本來已經決定了就此沉默,放棄一切未來的可能。但這人實在是太過危險,明明沒有刻意和自覺,卻總會不經意流露出那樣惑人沉迷的溫柔,一次次沖散用冷漠構築的防線,讓她幾乎丟棄盔甲潰不成軍。

  風華絕代的男子,站在身後燈火朦朧的背景中,眼底仿佛這世間盛滿最耀眼的星光。

  那畫面太過美好,美好到根本不該被虛妄之念沾染,美好到她左胸口都泛起了絲絲不自覺的苦澀和遺憾。

  而她,大概也只能借由那窒息般的疼痛,才能維持一點卑微絕望的清醒。

  【你無法陪伴任何人走過一生】

  【所以,不要期許那些不屬於你的承諾】

  ——沒有資格。

  ——壬生十七,根本沒有資格。

  「走吧。」輕輕扯了扯卡凱西的衣袖,十七收回支離破碎的思緒,把目光投向不遠一家家燈火通明的街店:「今天時候不早了,在外面吃晚餐怎麼樣?」

  「太好了!我要吃那邊的烤魷魚!!」

  聞言,旗木青年還沒答話,貓老師開始興奮起來。哧溜幾下爬上卡凱西的頭頂,它指著前方攤子,試圖指揮他朝那個方向前進:

  「還有炸丸子!章魚燒!羊羹!……對了這家賣的饅頭也要買!!」

  「……」

  「馬上就變成饅頭貓了還吃什麼饅頭。」面目表情吐槽道,壬生後裔頗為鄙視斜了眼窩在那頭白毛上不肯下來的某大妖怪:「再不減肥卡凱西可都抱不動你了。」

  「要你管!魷魚~~饅頭~~小丸子~~」哼哼唧唧十分得意洋洋,貓老師拍拍身下無奈翻白眼的旗木青年:「反正今天卡凱西請客,十七你這個吃白飯的閉嘴就行了。」

  「……」

  「……」

  嘴角一抽,壬生少女轉過頭癱著臉盯著某人,意思很明顯:把胖太給我我今天特麼的一定要掐死它。

  「咳,我們趕緊走吧……不然就沒位子了。」

  實在不想在大街上被人圍觀。打著哈哈,卡凱西揪下頭頂那一團,乾笑幾聲拉起十七往最近的店面走去。兩人背影漸漸融入喧囂闌珊中,那樣寧靜而安然,似乎能這麼一直走到永遠。

  身後,漆黑夜幕不知何時湧上蒼穹,銀河璀璨,星辰漫天。

  ………………

  ………………

  拎著某只臉都吃到滾圓的蠢貓從烤肉店走出來。十七摸摸撐到不行的肚子,看向手中還嚷嚷著要吃烤玉米的大妖怪,一臉黑線:

  「還塞的下?剛才大部分東西可是都被老師你吃掉了……」

  「廢話,為了保持我身段優美的體型,當然還要繼續。」頗為鄙視斜了眼壬生少女,貓老師舔舔爪子,毫不客氣指揮著卡凱西去給自己購買各種小吃:「這個,這個,還有那邊的,小子你給我動作快點!」

  「……」

  已經被磨得沒有了脾氣。凱西無奈數數身上剩下的錢,囑咐十七不要亂跑,就邁開腳步去卷餅攤子上排隊了。

  「……身段優美……」

  實在不知道還能吐槽些什麼,十七戳上招財貓圓滾滾的肚子,突然真的很想把這個賠錢貨丟掉。

  遙望自家兒子夾在人群中風中蕭瑟的背影,旗木朔茂抽抽嘴角,開始仔細思考起掐死這只肥貓拯救卡凱西錢包的可能性。

  「別以為我不知道你在想什麼。」亮了亮鋥光瓦亮的爪子,貓老師危險眯起眼:「反正你兒子的錢就是我家十七的錢,早晚都得歸她管,我先花點怎麼了?」

  「……」

  它說的很有道理,木葉白牙竟然無言以對。就連身為毒舌吐槽大殺器的壬生十七,也只是抽抽眉角張張嘴,卡了半天愣是沒蹦出半個字來。

  「怎麼,不相信?」

  一臉『愚蠢的人類愚蠢到沒朋友』的表情,貓老師趾高氣昂抖了抖尾巴,氣場全開:

  「你看看那邊就知道了。」

  順著它所指方向看去。在十七目光落到卡凱西身上時,他身邊也正好響起溫婉嬌柔的女聲:

  「卡凱西前輩。」

  「嗯?……有事嗎?」

  想撓撓頭發卻發現手裡已經塞滿了各色小吃,卡凱西無奈彎起眼睛,微微俯身看著面前頗為面熟的女孩子。

  遞上一封淺色信紙,她臉色緋紅,眼中帶著期盼的神色,在燈光中明亮無比:

  「卡凱西前輩,我喜歡您。」

  ——真的,真的好喜歡那麼溫柔的您。

  「啊……這個……」

  耳根也有些發紅,卡凱西結結巴巴不知該說什麼好。雖然不是第一次遇到這種事,但像這樣突然當街告白,倒還真有些讓他措手不及。

  而且……

  瞥了眼不遠處不知有沒有注意到這邊的一人一貓,他不知為何,心中惶恐與期待交雜。竟生生泛起一股複雜詭異的味道。

  ——大概是頭一回被十七看到這種場面,所以有些不安吧。

  思維已經跑偏到另一個國度,卡凱西眼底恍惚之色一閃而過。連帶面前站著的女孩子,都在刹那間模糊起來。

  ——可是,我為什麼會不安呢……

  似乎敏銳抓住了什麼,又似乎什麼有沒有。旗木青年蹙起眉頭,努力想探究清胸口酸澀感的由來。卻終究還是一無所獲。

  「卡凱西前輩?」

  等了半天也沒見這人的下文,那個女孩子看著仿佛陷入某種奇異情緒的心上人,只得出聲喚道。

  「嘛……抱歉抱歉。」

  如夢初醒,卡凱西這才意識到這並是個發呆的好時機。餘光掠過一雙澄澈深邃的異瞳,他放下思緒,彎起唯一露在外面的右眼,溫柔開口。滿頭銀髮被風揚起,在星輝下劃出清冽璀璨的弧度:

  「謝謝你的喜歡,我很高興——」

  「但對不起呢……現在我能說的,也只有謝謝而已。」

  「為什麼?」毫不掩飾臉上失望之色,她雙手有些顫抖,眼底逐漸盈滿晶瑩的水光:「是我不夠好嗎?」

  「不,你是個很優秀的女孩子呦……」語氣更加柔和,注意力卻不自覺分出了大半集中在盯著這邊不知在想些什麼的十七身上。卡凱西略帶歉意笑了笑:「是我不夠好,要辜負你的心意了呢。」

  「以後,你一定會遇到適合你的人。「

  死死咬住嘴唇,她搖搖頭,抬頭看進那漆黑如夜色的眼眸中:「可是……難道就不能給我一個機會嗎?我絕對能夠照顧好前輩……不論開心還是悲傷,我都能一直陪著您……就算有一天失去也無所謂,我只是想這麼在前輩身邊而已啊!」

  征愣了下,卡凱西看著面前哭泣的女孩子,又莫名被戳中了心中某處。

  一直陪在身邊嗎?

  ——只是陪伴而已,只是在身邊而已……

  什麼都不說,什麼都不想,什麼都不期望,直到某天沉默的離去。

  那大概,很痛苦吧?

  可是,明明是這麼難過的事,卻又有那麼堅強的決心去做呢?

  「……抱歉,即便如此我還是無法回應。」神色有些難過,他輕輕回答。目光卻轉向了另一個人,落在她平靜安然的注視裡。

  「我並不值得你為我那般隱忍悲傷……雖然很感動,但這終究不是可以相伴一生的感情。」

  更何況,我已經有了要回去的地方了。

  ——「謝謝你……還有,對不起。」

  …………

  …………

  「原來你也到了這個年紀了。」

  不論怎麼說。最後,卡凱西仍是堅定拒絕了那個人。目送她顫抖的身影消失在街角,十七抱著貓老師緩緩踱步而來,看著他手中的信封五味陳雜:

  「那樣喜歡你的人這輩子都難得遇見,為什麼不答應?」

  「嘛,可是我又不喜歡她。」表情一下子垮了下來,卡凱西吊起死魚眼,沒什麼精神遞上快冷掉的烤玉米:「愛我的人和我愛的人,我還是比較傾向後者……喏,你和喵醬的份。」

  胡亂把東西塞進招財貓嘴裡,也不管蹭了它一臉作料。十七隱隱覺得有些煩躁:「話是這樣說沒錯。但你也得考慮考慮實際……萬一你愛的人不愛你呢?那時候你還是找個愛你的人照顧你比較好。」

  「那又如何?」

  大概挺驚訝十七會和他討論這種問題,卡凱西摸摸鼻子,不怎麼在意地擺擺手:

  「我可不願意將就……況且,就算一輩子不能跟我愛的人在一起,我也不會要死要活呀……不是還有你一直照顧著我嘛!」

  ……這種大言不慚毫無麻煩別人這麼多年愧疚感的語氣……

  嘴角一抽,十七淡定壓下那一點點叫囂的欣喜,一手刀戳上了旗木青年的肋骨:「看來,我還是趕緊把你嫁出去比較好。」

  「嘶——不要這麼絕情,看在我們青梅竹馬那麼多年的份兒上。」疼得呲牙咧嘴,卡凱西倒抽一口涼氣,哀怨瞪向身邊不知在想些什麼的罪魁禍首:「我們連工資都打在一個卡上,無論你哪個房間的鑰匙我都有一套,什麼東西放哪裡我比你都清楚……明明有這麼偉大這麼深厚的情誼,你難道真忍心拋棄我嗎?」

  「……少來給我貧,你早晚都是要成家立業的,到時候我可不會幫你做飯洗衣服打掃房間……嗯,帶孩子也不行。」

  「唉?真這麼無情?……那阿七要是我真找不到喜歡的人我們就湊合湊合在一起好了,這樣你就能繼續給我做飯洗衣服打掃房間……嗯,你自己的孩子你不想帶也不行O(∩_∩)O」

  「……」

  明知現在這傢伙說話根本沒過腦子,十七心跳還是亂了一拍。

  ……然後,更加毫不留情的給了他一拳。

  「不可能的事少講。」

  滿臉□□裸的鄙夷之色。但也許只有她自己知道,耳邊巨大的轟鳴有多麼讓人窒息,胸口蔓延出的酸澀和痛苦,又有多麼絕望沉淪。

  就算是玩笑也好,不可能實現的事,求你不要那樣若無其事說出來。

  ——因為,我會當真的。

  ……真的會當真呦,卡凱西。

  並肩而行,身形逐漸在黑夜中遠去。一片闌珊燈火中,路上行人匆匆,誰都不會發現。那兩人明明靠的那樣近,心卻註定咫尺天涯。

  他們臉上明明都是無法消磨的笑意,其中一個影子,卻已然在繁華裡褪色。再無一絲痕跡可循。


☆、雲中誰憶

  【萬籟俱靜,寂寞永生】

  …………………………………………

  木葉55年,暗部第三訓練場。

  「我覺得你有情況。」

  艱難從地上爬起來。被壬生後裔借著比試之名行了虐待之實的五班某矮子,看了眼身上被火遁燒的破破爛爛的制服,表情頗為哀怨:

  「那什麼……豆芽你心情不好也別拿我衣服出氣啊!這讓我等會怎麼去見我妹子?」

  「不行就分。」坐在木樁上,十七取下臉上面具涼涼開口。坦然地似乎把他殘忍打成原始野人的那個根本不是自己:「夕顏那樣的全民女神,配你實在可惜了。」

  「……」

  ——不配我配誰不可惜?你嗎?!

  半口血卡在喉嚨,疾風覺得自己真需要來顆木葉醫院特製的速效救心丸。

  鑒於忍者這一職業的危險性和勞動強度,以及暗部一向遵循「只要壓榨不死,就往死裡壓榨」的行為準則,女性忍者本來在這一部門就極度匱乏,而長得好看又有實力的更是少之又少。所以,如果哪個班真有幸出了這麼一位才貌實力兼備的隊員,必定會引來暗部一眾想要脫單的光棍們覬覦。從上班偷窺下班堵人到節假日跟蹤約會送花無所不用其極……順便,那個隊的倒楣隊長也需要小心,以防哪天半夜被嫉妒成性的一群單身漢下黑手拍板磚。

  事實上,壬生十七就算一個。但因為當年那一水遁毀了整個暗部,早就被貼上極度危險種的標籤。再加上和卡凱西廝混那麼多年每天都閃瞎人眼,一般沒有誰有那個膽子和實力去打她的主意……畢竟,先被雷劈後被水淹,運氣不好還有只大妖怪在背後來一爪子,不小心可絕對是會鬧出人命的。因此在這種情況下,雖然刀術驚人但明顯比十七身嬌體弱易推倒的隔壁班紫頭髮妹子,就成了一眾人遐想的目標,追求者甚多。保守估計,起碼能從暗部隊舍排到木葉村口。

  而當年,據本人說還很青澀的矮子也是其中之一。但鑒於他身高實在太挫,即使頂著張挺清秀的臉,也並不怎麼能那些人被當成情敵來看。

  所以,當五班內傳出月光疾風與卯月夕顏成為戀人時,整個暗部都瞬間下巴掉了一地,也就不是一件多麼難理解的事了。

  「我還記得那時你就這麼一小只。」在自己胸口比了比,壬生少女一臉嘲諷:「個子還沒人家高,出門溜一圈跟姐弟倆似的……矮子你現在還沒被人打死真是個奇跡。」

  「……我明明還會長……」比了比自己和十七相差無幾的身高,疾風少年簡直一臉血:「早晚會超過你。」

  「嗯,順便祝你有一天能超過你女票。」

  「……」

  實在受不了她這種毒舌,疾風覺得自己真心無辜。這傢伙不知抽了什麼風最近不粘卡凱西也就算了,問題是她非要跑到隔壁揪住他打上一架順便附送各種精神上的荼毒。還特別大言不慚地表示:『這是親自教導你覬覦女神的下場』。看得他實在心力交瘁,完全找不到這兩件事之間有什麼聯繫的重點……不過,看在某人現在大概在情場失意的份兒上,自己就勉為其難不跟她計較也不是不行……

  「那就多謝了。」真誠點頭示意,十七緩緩道:「果然,不高興的時候揍你一頓心情就會好很多。」

  「……「

  「祝你早日分手。有什麼不開心的記得拿出來讓我開心開心……順便一說,別喝那麼多牛奶。你不會再長了還是趁早放棄吧。」

  「……臥槽」

  看著那個面無表情卻在一直往外吐刀子,還刀刀插在他痛處戳得無比精准的混蛋,疾風覺得自己膝蓋要碎掉了。

  果然,當年不知死活招惹上這個瘟神。自己還是要為曾經年少無知付出慘痛代價的……

  「說真的,你這到底是怎麼了?」無力擺擺手,月光少年心塞至極:「打架時我就發現了,你好像一直心神不定啊?出招慢了很多不說,有時候居然還會發呆……要我說你這種狀態可是很危險啊,雖然你現在在休假不用出任務但是到時……」

  「喂,疾風。」

  「……嗯?」

  淡淡打斷那人滔滔不絕的數落。抬頭望向天邊雲朵,壬生十七閉上眼。遮住其中埋藏的,隱隱不堪重負的苦澀:

  「和自己喜歡的人在一起,很幸福吧?」

  「當然。」敏銳察覺她情緒不佳,月光少年愣了愣,神色嚴肅幾分,認真開口回答:「陪伴所愛,不離不棄……怎麼會不幸福。」

  「這樣啊……」

  那時正是初春時分,空氣中還留存著絲絲殘冬冷意。陽光透過浮塵照耀在人世,恍惚間朦朧一片,帶著層層疊疊無法觸及的光影。溫暖,卻也寒涼。

  她似乎笑了笑,緊閉的眼底流轉著揮之不去的寂寞:

  「疾風,如果你知道自己命不久矣,還會想和夕顏在一起嗎?」

  「喂……我的病雖然麻煩但也不會死人,不要詛咒我啊……」放輕了聲音,他仿佛被那寂寞蠱惑一般,不自覺有些難過:「但是,倘若真不幸真如你所說,那我絕對不會像現在這樣陪她走在陽光裡。」

  「畢竟,我無法給予未來,又何必以愛的名義將她束縛……既然早晚都要離開,那從不曾開始,或許對兩個人都是一件好事。」

  「我只會,祈禱她幸福安好,默默看著她的背影而已。」

  這次是真正笑出了聲。十七點點頭,一黃一綠異色瞳孔中,沒有半分失落,澄澈見底。

  你看,無論是誰,最後都會做出一樣的選擇。

  不論命運為誰安排了這樣的結尾,不論一模一樣的組成因數出現在誰的生命裡,攤在面前幾千幾百次再次聚合。

  ——因為,早在不知不覺間,她/他已勝過我的一切。

  安靜看著她的背影,由於擔心十七精神狀態而跟來的木葉白牙,從頭到尾都一直沉默著……而他也知道,在那麼倔強固執的壬生之主面前,所有語言都太過蒼白。

  ……只是……

  『你到底想確定什麼呢,十七?』

  『明明早已做出了決定,明明知道可能會有的答案,卻還是一遍遍問著相同的問題……是不是只有如此,你才能徹底說服自己絕望?』

  ——是不是,你真的太痛了?

  …………

  …………

  日子一天天按部就班過去。當壬生十七終於得到醫生批准回暗部報到時,時間已經過去了很久。

  早在她養病期間因為能力出眾而榮升分隊長,宇智波鼬經過兩年的積攢經驗後被調出了六班。打破一直以來由卡凱西保持的最年輕分隊長記錄,震驚整個暗部,天才之名由此更為興盛。幾乎沒有人懷疑,這個少年會有他們都無法企及的,最為耀眼光輝的未來。

  彼時十七剛剛歸隊,正好與鼬調任同時。她沒來及見上那少年一面,只是從卡凱西嘴裡聽說了整件事情的由來。而至此,第六班除了卡凱西和天藏依然健在外,已經重新換上了大部分她所不熟悉的隊員。

  「只有13歲,這麼年輕就做了暗部隊長啊。」

  坐在木樁上沒什麼精神,壬生後裔微微眯起眼,享受午後難得溫暖的陽光。

  「嘛,畢竟他並非普通忍者。」靠著木樁屈膝席地而坐,卡凱西懷裡抱著貓咪老師懶懶回答:「擁有寫輪眼,實力又那樣出色,這回也算破格提拔了吧……話說回來,為了慶祝你終於歸隊,我們今天晚上吃秋刀魚怎麼樣?」

  「……就算不慶祝我歸隊,你也天天在吃秋刀魚好嗎……」朝天翻個白眼,十七一巴掌拍上了那頭白毛:「家裡有那個蠢貓就夠了,我不想再養第二隻……順便一說,卡凱西你能不能不要剛吃過午飯就考慮晚飯這種問題?」

  「啊,啊咧?但是即便如此我也不如喵醬能吃呢,阿七你要養也養我比較划算O(∩_∩)O~。」

  「……」

  看著這兩人一問一答無比愜意無比安閒,期間還夾雜著喵醬憤怒的咆哮。蹲在不遠處的天藏抽抽嘴角,突然覺得自己留在這裡實在有點多餘……你們這兩個秀恩愛的狗男女,特麼的有考慮過一直被迫變成電燈泡的後輩的感受嗎!!

  而且,這種詭異的一家三口的即視感——

  「咳……我絕對沒有那麼重口。」

  默默深吸口氣,他果斷關上越開越大的腦洞,碎碎念安慰自己。

  不過——

  斜了眼身後茂盛的樹林,以及樹幹後露出的銀白制服衣角。天藏有些驚訝:「難得你還會回來這裡啊……是有什麼事嗎?」

  「不是什麼重要的東西。」

  靜默半晌,淡淡略帶低沉的聲音響起。一直看著木樁前鬥嘴的兩人,少年眼中有絲複雜一閃而過。

  然後,毫不猶豫轉身遠去:

  「我會再來的。」

  「……」

  搖搖頭,儘管覺得鼬有點奇怪,但天藏也未曾深究。畢竟,他們本來就沒有特別的交集。有些東西,也還沒有熟悉到可以過問的程度。

  與此同時,似乎敏銳感覺到了什麼。壬生十七懶懶回頭,正好目送宇智波鼬的身影消失在視野裡。對於那少年為何會出現於此,又為何一聲不響離去。她有無數種猜測,但同樣,也沒有攔下他去證實。

  在某時發生的某件事,一定有它的意義。所以,鼬大概也有自己的考量。

  不曾呼喚,不代表不會說起。時間一到,那麼終究會有知曉全部來由的那刻。

  而也正如十七所料,這個『那刻』,她並沒有等待很久。

  「啊……好久不見了,宇智波隊長。」

  那是一個晴朗的傍晚,壬生後裔被她家名義上的師姐死拖活拖拖進丸子店聽了一大堆廢話,終於忍無可忍用影分.身叫來某剋星解決這個大麻煩——目送紅豆泫然欲泣被不知火玄間提溜在手中帶出店門,她淡定咬下最後一顆丸子,突然覺得自己果真知道了什麼不得了的事。

  ——嘛,紅豆也是這個年紀了,有個能鎮住她的人管教管教也不壞。玄間雖然看起來凶了點但實際上也挺靠譜……不知道大蛇丸那變態聽說後會不會給寄紅包呢?

  就這麼悠閒走著神。直到某個熟悉的查克拉進入了她的感知範圍,走進丸子店,拉開她對面的椅子坐了下來。十七才慢騰騰收回思緒,推過去一杯清茶:

  「怎麼,找我有事?」

  「前輩說笑了。」似乎對『宇智波隊長』這種稱呼有點抵觸,鼬少年微不可覺皺了皺眉,淡淡開口:「請您叫我的名字就好。」

  「嗨嗨,我知道。」漫不經心點頭,十七端起茶杯:「那麼,說吧。你的來意……或者,你想從我這裡確定什麼呢?」

  眉心隱隱透出幾分鬱色,他沉默片刻,終於再度啟唇:

  「您喜歡卡凱西前輩。」

  「……噗——!!」

  沒想到鼬一開口就是殺傷力這麼大的一句,壬生少女呼吸一窒,半口茶水連帶茶葉都噴了過去。

  「咳咳……你在說什麼啊?!」

  「抱歉,我只是陳述一個事實。」面無表情抹掉臉上的水漬,鼬不動聲色離桌子遠了些:「畢竟,那時候我一直都在看著你們……前輩那麼在乎一個人,在乎到連一點點質疑都不允許,這當然就是喜歡了吧?」

  「……所以,那又如何?」神情嚴肅下來,十七靜靜看著面前意外睿智敏感的少年。

  「我只是想問,既然前輩那麼喜歡卡凱西。為什麼卻又一直沉默著不肯說出來?」

  「既然如此深愛著,為什麼還要隱瞞下去,讓自己留在黑暗中呢?」

  這樣不會痛苦嗎?這樣不會不甘嗎?

  為什麼,人可以不顧自己的一切。為了別人而做出犧牲的抉擇呢?

  「啊……這個啊。」愣了愣,十七放下手中茶杯,垂目回答:「正是因為愛著吧。」

  因為喜歡,所以值得。即便會傷痕累累,即便永遠沒有機會告訴他,也心甘情願成為那人身後的影子。

  因為喜歡,所以你所做的一切都不會是沒有意義的。哪怕此生猶止,哪怕負盡所有,都不會有片刻猶豫和後悔。

  ——有些東西,是一輩子都不會說出口的。

  「就算他也喜歡著你?」

  「就算他也喜歡著我。」

  註定要沉淪在黑暗中的人,只要緘默就夠了。

  不求,不取,不恨,不悔。

  為了他無限可能的未來,為了他終有一天走進陽光裡。

  ——「畢竟,有時候謊言也是一種守護。」

  「原來如此。」閉了閉眼,似乎已經得到了要想的答案。宇智波鼬從座位上站起,微微向面前之人躬身:「十分感謝您。」

  【有些東西,是一輩子都不會說出口的】

  【有些罪,也是這一生都需要去背負的】

  再無猶豫,他想起從山崖上墜落的男子,想起那交托一切心願的寫輪眼。終於決定了今後要走的未來。

  就算會被所愛之人憎恨,就算從此再無法生活在陽光之下。他也要遵循那份永不更改的意志,成為那人走進光明的基石。

  ——世間沒有兩全其美的方法。所以,他們才選擇捨棄了自己。

  「多謝您這兩年來的照顧。」點頭示意,鼬毫不猶豫轉過身,朝店門走去。

  看著他在夕陽餘暉中漸漸沉沒的背影,十七心中一動。似乎這個少年即將就此遠去,從此浮生迢迢山長水遙,再無明日歸途。

  「鼬。」

  杯中茶水灑出了一點,卻完全沒有發覺。壬生後裔微眯起眼,淡淡開口:

  「宇智波止水的事我也聽說了……我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讓你產生了迷惘。我只能告訴你,亡者的意志自然要由生者背負,無論多久都不能辜負這份信任。」

  ——「去做你想做的事吧。無論結果如何,絕不可以後悔。」

  「……我知道。」

  腳步一頓,宇智波鼬最後回眸看了眼那人。一黃一綠的詭異瞳色隱在陰影中,仿佛看透時光,看透了每個人應有的宿命。

  傳說中可見鬼神的陰陽之眼,最接近死亡之人。

  而他,大概也會走上相同的道路。

  沒有看漏那少年眼中一閃而逝的決心,十七心底忽然燃起了奇特的共鳴。那共鳴隔著稀薄霧氣,隔著清潭浮水,藏在空無一物的曠野裡……直到這天不久之後,宇智波一族一夕全滅,僅倖存佐助一人。她才隱隱感覺到,鼬到底做出了什麼足以影響很多人命運的決定。

  看著手中暗殺手冊上印著的S級叛忍標識,壬生後裔輕輕閉上眼。終於發現,原來直到最後,她也一無所知,從來未曾理解過那人。

  對於他所緘默的一切,對於他獨自踏上的、再不能回頭的遙途。

  然後又過旬月,在三代的堅持下,旗木卡凱西退出暗部,迎來忍校畢業的第一批學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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