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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漫)黑心經理最好命,手塚牛島我鄰居》作者:沉睡尼姑【完結+番外】

第46章 黑心經理第四十六天

  「那個、那個一年級, 幫我們把水杯收拾一下吧。」

  「哦,對, 還有隊旗。剛才西山學長說讓人幫他拿一下, 不過沒辦法,我們現在都沒有空。所以就麻煩你們跑一下腿了~」

  這種對話發生的次數多了,即便是最遲鈍的山形也反應過來有人在刻意針對他們。

  否則的話, 為什麼其他一年級新生沒有被來回使喚,偏偏只盯上了他們幾個之前一起合宿、和學長的人呢。

  「這大概就是檜森學姐說的,藏在神丘智背後的學長們。」

  英美裡聽著他們的抱怨, 一邊端著餐盤對食堂大叔道謝,「不過沒想到還蠻溫和的, 這種手段, 初中生都不會用。」

  初中生一般都是一言不合直接揮拍砸左手的。她想。

  這群人當然不像神丘智, 對新生惡感不重。頂多就是想仗著一兩年資歷使喚人,享受一下被伺候的感覺。

  也很正常,君不見當初研磨同學險些因為這種學長退社嗎?

  「但是的確是蠻煩人的。」大平皺著眉, 「經常打斷我們練習。」

  牛島總結:「預選賽要到了,不能縱容這種事。」

  倒是很符合他滿腦子排球的形像, 英美裡咬了一口章魚腸, 跟不遠處剛進食堂的舍友村形揮了揮手算作打招呼:「所以呢,你們打算怎麼辦?」

  山形頭一抬,小嘴叭叭的張口就來:「打比賽!直接把他們打服!」

  英美裡:......

  她抬頭看了一圈。還好,至少天童和大平看上去沒有那麼支持。

  你們白鳥澤還是有兩個正常人的!

  她沉默當中略帶鄙視的眼神讓山形意識到這並不是一個好主意。他委屈,贊同他意見的瀨見也跟著委屈, 兩個人異口同聲地問:「為什麼不行?」

  「當時你也是這麼做的呀。」瀨見追問, 「而且你贏了之後, 神丘學長直接就退社了。我們這次也打比賽, 不也能直接......」

  英美裡都懶得跟他解釋,夾了一塊蛋餅慢悠悠地嚼。

  天童充當了她的發言人,放下味增湯散漫地伸了個懶腰:「因為之前是神丘學長情緒過激,加上被這位有意挑釁。他自己話說得過分了,事態也被推到無法挽回的地步才打的比賽。」

  「何況上一次是在合宿中跟二三年級的正選學長們打,對我們多多少少都有提升。」

  他看英美裡喜歡吃蛋餅,干脆把自己盤子裡的也都夾給她:「這一次那些學長只是指使我們干了一點活,過分的事情一件也沒有做。有霸凌嗎?有肢體暴力嗎?所以怎麼說,師出無名?」

  天童托著下巴,嘴角有些細微的笑容,表情卻很冷淡:「再說,你就算和他們打了又能怎麼辦呢?沒有把臉撕破的前提下,你想讓他們跟神丘學長一樣主動退社基本不可能。所以最多也就是彰顯一下實力,而實力不實力的......」

  「等到預選賽開始之後,不言自明。」牛島一錘定音。

  還會用成語呢,小瞧你了牛島同學。

  英美裡擦了擦嘴,看瀨見還是有些不服氣,淡定地說:「作為排球部的選手,你們只需要考慮每一天的練習該怎麼完成就行了。」

  天童樂呵呵的問:「那你是打算自己解決了?」

  「畢竟給選手們創造沒有後患的訓練條件,也是助理教練的責任。」

  哇!好帥好炫酷的發言!

  沒等瀨見拍兩句馬屁,英美裡端著餐盤起身,「不過看起來你們很閑啊?那今天加一場3V3,升谷學長說他有空,這樣剛好6個人。正好瀨見你和牛島的配合還不是那麼令人滿意。」

  山形:......

  大平:......

  瀨見:「所以我招惹她做什麼!」

  *

  在英美裡提交的學生會競選申請得到批准之後,很快就到了周末。

  白鳥澤的學生宿舍周末當然也是開放給大家使用的,但她可以直接回德久家,所以和三個室友道別之後就離開了。

  ——畢竟她要排練演講啊!當著三個室友的面激情澎湃地「請大家投我一票!」也太尷尬了吧......

  演講稿寫得還算順利,但英美裡自己默念了一遍,總覺得太干澀。好像只是在單純地羅列她上任能夠帶來什麼好處。

  老天,這怎麼改啊?她把頭發抓成鳥窩,念念有詞地在院子裡走來走去。折騰了一下午,依然不順利。

  俗話說三人行必有我師焉,英美裡抬頭望天,想了想正在樓下吃冰糕看電視的天童,和隔壁院子三句話說不出十個字的牛島。

  嗯,他們三個裡面,她好像才是那個師啊?

  好在這時手機響了,打斷了她的糾結。

  【已經到夏天啦~宇都宮飯團上新夏日新品[鰹魚飯團]、[芝士牛肉卷飯團]、[辣醬鰻魚飯團]~還有更多折扣,請到店挑選~】

  哦,這時上次從青學回家路上買的飯團,她好像注冊了一個會員。

  等等,青學......東京......

  英美裡打開通訊錄,飛快地拉了個群聊。

  【您已加入群聊:【助人為樂】快來跟大家打個招呼吧~】

  剛游完泳的跡部:?

  剛砍完稻草人的真田:?

  真田看到這個群聊名單就湧起一股不好的預感。一些草莓奶油蛋糕的回憶浮上心頭,他謹慎地打字,謹慎地發言:【怎麼了,德久?】

  很好,很簡短,但又表達了自己的疑惑。真田舒了口氣,掃了一眼英美裡的回復。

  英美裡大概闡述了一下自己面臨的問題,最後小小恭維道:【因為你們兩位是我所知道的,在學生會裡混得最如魚得水的朋友,所以擅自打擾了一下,沒關系吧?】

  真田:......

  我敢說有關系嗎?

  不過這確實是舉手之勞,幫忙修改一下演講稿而已。倒是跡部忽然又問:【你怎麼沒去找手塚?我記得他也是學生會會長吧。】

  【呃,如果你想知道的話......】英美裡發了一個小熊流汗的表情包,【他的演講稿是我給他寫的。】

  好吧!跡部沒話說了,他已經看過了英美裡的演講稿,那確實是干巴得能從上面掰出碎渣了。

  作為冰帝號令大幾千人的跡部大人,他沒想到這世界上居然有能靠著這種演講稿當上學生會會長的學校。

  不過跡部很擅長口頭表達,這個英美裡是知道的。她沒想到真田在修改演講稿的時候也提出不少中肯的建議,讓整份稿子更具有煽動性和感染力。

  被問到的時候,屏幕後面的真田表情扭曲了一下。

  【.......我也偶爾幫幸村寫演講稿。】

  英美裡立刻同情心暴漲:搞了半天,都是被部長階級壓榨的勞苦人民啊!

  她大手一揮,豪邁發言:【你放心,我不會辜負你的心血。這次我一定會順利當上學生會會長,創造一個沒有壓迫、沒有剝削的平等新世界!】

  跡部:......你要不要看看你在說什麼瘋話?

  瘋是瘋了,但經過他們兩位的修改,英美裡的演講稿已然打遍天下無敵手。

  幾天後的周一,經過十來次的排練、天童無數次被她嚴肅的表情逗得捧腹大笑、以及牛島每次裝作在認真聽其實都在發呆等種種羞辱後,英美裡帶著演講稿走上了講台。

  「白鳥澤學園是一所升學率與學生特長齊頭並進的優秀學校。但也正因如此,產生了一系列相當突出的矛盾。」

  「體育特長生和白鳥澤初中部直升上來的學生,互相對彼此並不了解,當然會產生誤會。而這些誤會如果沒有及時解開,則會醞釀出摩擦和矛盾,現在來看,兩個群體之間的矛盾已經逐漸擴大......」

  「而我本人,作為校外考進來的學生群體,並不從屬於他們任何一方。但我同時兼任排球部的助理教練,對於體育特招生的心態也有所了解。」

  「我想,總要有人先邁出第一步。如果這個人不是特招生,也不是直升生,那麼就讓我來做。」

  「如果我能成功擔任學生會會長一職,這將是我在未來三年首要推進的事。那就是消彌各群體之間的矛盾,為了建設一個值得學生們引以為傲的白鳥澤學園,而不懈努力。」

  內容樸實無華,但經過跡部和真田的修改,將重點從【她能帶來什麼】轉移到了英美裡本身優越的硬件條件,規避了空頭支票的風險。

  如她所說,她既是考進來的特優生,同時又和體育特長生們關系匪淺,這部分人裡多少也包括白鳥澤初中部直升的學生。

  如果要選一個在三方都有聯系的人來擔任會長,那麼她的確是當仁不讓。

  「我有一個問題。」

  即將畢業的上任會長舉了舉手,「你在演講當中提到,會通過安排一些活動來搭建溝通的橋梁。但是體育運動相關的活動,在宮城這邊白鳥澤基本都是統治性的最強。」

  「也就是說,最後依然會變成校內的對抗。這樣的話,怎麼來讓各個群體之間達成合作和溝通呢?」

  英美裡優雅地欠身,感謝他的提問。隨即不緊不慢地闡述:「考慮到這一點,我本人是在東京念的國中。國三這一年也和國中網球部一起拿下關東大賽的優勝。如果要說其他的運動強校,至少,不拘泥於宮城縣的話,我應該也能聯系上一些。」

  學長點點頭。東京啊,那的確了。宮城就算體育再強,整體水平也很難跟首都抗衡。

  光看每年排球全國比賽東京有幾個名額就懂了。

  很快,提問時間結束。英美裡在老師們贊賞的目光中抱著講稿走出會議室,排球部的一年級生們正在外面等她。

  「怎麼樣?」大平問。

  英美裡接過牛島遞來的盒裝牛奶,將吸管插進去狠狠吸了一口:「放心,明天就給你們報仇。」

  天童看著她笑眯眯的側臉,在心裡畫了個十字:

  惹到她的學長們,祝今晚好夢,阿門。

  緊接著,又看見她進去候場也沒忘記帶上的訓練計劃,又在心裡畫了個十字:

  祝我自己堅強地在英美裡手裡活下來,阿門。


第47章 黑心經理第四十七天

  當天下午, 英美裡當選學生會會長的消息傳遍全校。

  室友們再三恭喜不說,班主任中島老師也叫她過去密切談話,告訴她學習要抓緊, 但在各項活動上也不要忘了照顧自己的班級。

  當然, 都被英美裡嗯嗯點頭敷衍了過去。

  她帶著喜報來到排球部, 瀨見雖然一直跟她走一條路,但每次剛進排球部的門,就撒歡一樣把包一扔,像小狗狗追著排球就跑遠了。

  真搞不懂, 英美裡想,就有那麼喜歡嗎?

  「就跟你看到游戲的時候是一個表情。」鷲匠老頭突然出, 在她身後平淡地說。

  英美裡起了一身冷汗:「鷲匠老師您不能污蔑我,我沒有偷偷在訓練時間玩過游戲......」

  「上周五, 3號場球網邊。」鷲匠半閉著眼睛, 露出思索的表情,「我記得是.....什麼馬裡奧?」

  英美裡倒吸一口涼氣:「好的好的, 對不起對不起, 我知道錯了!我下次一定偷偷藏好, 絕不讓您發現。」

  連句『下次絕不再偷偷玩游戲』也不肯說,鷲匠無奈,揮揮手把她趕走。

  「哎, 你!一年級的,幫忙——」一個學長話沒說完, 被身邊的人攔了攔。

  乍然驚醒一般, 他臉上也露出後怕的表情。

  這可不是普通一年級......一來就當上學生會會長, 把神丘學長一把子趕出排球部的, 能是哪門子普通一年級?

  他正想假裝無事發生, 沒想到之前幾周一直對他們愛搭不理的英美裡突然笑眯眯地應聲了。

  「學長們最近經常找一年級的新生幫忙做事呢......看來排球部的人手的確不夠。無論是後勤人員還是下一屆的新生,都應該在多向學生會申請一點份額。」

  「嗯,不過這樣的話,就需要產生這些需求的人——也就是學長們親自申請,最終通過會議來表決。」

  她的笑容忽然變得極其虛假,像一層面具浮在臉上。灰色的瞳孔毫無笑意地盯著這個多次指使瀨見、天童、大平等人幫他洗杯子拿隊服遞毛巾的學長。

  「學長有這個信心在學生會會議上說服我嗎?」

  「還是說,學長覺得,即便是學生會會長,也只是個『區區一年級新生』,應該乖乖聽話呢?」

  怎、怎麼回事?這個經理......

  被問話的學長雙腿有些發顫,他雖然聽說過德久在合宿時的神威表現,但那難道不僅僅是作為教練的才華嗎?

  為什麼她現在看上去,一點不像一個剛到新環境還無法適應的稚嫩新生?

  反而......

  「開、就是開個玩笑......」他強辯,「想跟學弟們打打交道,也親近一些嘛......」

  親近一些?英美裡在心裡搖頭,這人胡扯也不知道找個好理由。

  搞得她都不好意思欺負人了。

  「既然學長有心,我們一年級的也不好推辭。」她敲了敲身邊的空水杯,「禮尚往來,學長們也跟我們親近一些吧?」

  反抗......那是不可能的。別說她已經是學生會會長,要折騰幾個普通學生只是抬抬手的份;光是助理教練這一層,就夠讓人畏懼的。

  要不怎麼只敢指使大平天童之流,從來沒人敢找她的晦氣呢?

  學長們人手一個水杯,結結巴巴哆哆嗦嗦地跑去接水了。英美裡輕輕打了個哈欠,視線在場中微微轉了一圈。

  正選們早早割席,其他替補都不是愛鬧事的性格,檜森學姐給了她一個wink......

  很好,至少到預選賽之前應該不會再出太大的么蛾子。

  而到那之後嘛......該怎麼威懾、該用什麼樣的成績站穩腳跟,那就是牛島他們的事了。

  搞定!英美裡提上自己的筆記本,去辦公室找鷲匠彙報了。

  不遠處,瀨見感慨地問身邊的大平:「你說我再修煉多少年能趕上德久呢?」

  大平還沒來得及說話,另一邊的牛島就直言:「德久是魔女,你是男人,沒有辦法修煉成魔女的。」

  瀨見:......

  啊,這熟悉的被噎住的感覺,真好。

  *

  學生會的事並不多,至少需要英美裡來處理或者決定的事情並不多,就像任何一個組織一樣,最高級別的領導一般只負責設立一套制度,自己是用不著做太多事的。

  這也是為什麼英美裡敢在兼任了排球部助理教練的前提下,還去競選學生會會長。

  大概因為是地方名校的緣故,白鳥澤的學生會在英美裡看來要比青學成熟很多,其它她接觸過的學校裡,大概也就冰帝的學生會能夠相媲美。

  ——至於說為什麼不提立海大......

  英美裡在心裡淚流滿面。

  因為她沒見識過立海大學生會......

  雖然看上去好像跟真田和幸村交情都還不錯,還訓了切原一段時間,但,怎麼說,神奈川和東京還是有一段實打實的距離......

  好在白鳥澤跟烏野也就騎自行車十來分鐘的距離,以後可以隨時翹課去一解相思情......

  「德久會長。」

  學生會秘書松井抱著她今天要看的資料出現在排球部,「標了紅圈的是明天要給反饋的,綠簽是這周之內,藍簽紙是已經在次級會議通過了,您這邊看一下就行。」

  英美裡點點頭,把東西接過來,墊在她手裡的訓練計劃下面:「我知道了。上次說要跟三年級聯合辦活動,這件事怎麼樣了?」

  松井條理清晰地說:「三年級那邊希望能以體育風格為主,因為他們的升學派在備考大學。」

  「想搞成運動會啊......」

  英美裡想了想,「仙台這邊夏天確實不算很熱,我會考慮的。你再問一問他們有沒有其他的想法,不要最後這邊拍板了,那邊又反悔。」

  「好的。」 松井說完了公事,臉上沉穩的表情驟然散去,露出一副狡黠的笑臉,「會長大人,我今天的工作已經結束,但是校樂團那邊......」

  英美裡頭也不抬:「給你特批。假條我是准了,但是你下個月的縣內音樂會如果成績不佳......」

  松井立刻原地立正:「我就在會長大人家門口跪一個月!」

  倒也不必......那是在罰你還是在罰我......

  英美裡趕緊把她趕走了。時間正好,她這一周的訓練計劃也寫得差不多,只剩下給鷲匠老師過目。但是......

  她隨手從場邊抓了一個人,抬頭一看,是中目學長:「學長,鷲匠老師呢?」

  中午也陪她一起看了一圈,納悶:「奇怪,我剛剛才看到老師從2號場走過......」

  怪事。難道鷲匠老頭還會縮地法,直接原地消失?哦這好像不是縮地法,這是土地公公吧......

  英美裡為自己的想法逗樂了,但沒等她笑兩聲,一個沉穩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德久。」

  「啊!」英美裡嚇得跳起來,「哦,牛島......嚇死我了你,怎麼了?」

  牛島臉上露出一絲恰到好處的疑惑,顯然是在想他怎麼把英美裡嚇到了。

  但他開口依然直擊重點:「鷲匠老師在那邊。」

  英美裡順著他指的方向走去,鷲匠正背對著人群不知道在干什麼。她輕手輕腳走到老頭背後,探頭一看——

  他居然在玩馬裡奧卡丁車!!

  英美裡愣了,兩個感嘆號,足以表明她的震驚。還是鷲匠回頭才發現她,淡定地問:「你在這裡干什麼?」

  英美裡:我才想問你在這裡干什麼呢......

  「呃,下一周的訓練計劃做好了,我來給您過目。」她說著,視線難以控制地往鷲匠的手機屏幕上掃去,「您這是......」

  「噢,你說這個。」鷲匠冷靜得就好像他不是在玩馬裡奧卡丁車,而只是在把玩一塊板磚,「我在試著理解你的腦回路。」

  英美裡:......

  英美裡:............

  她面無表情地轉身,什麼都沒發生一樣冷酷地通知所有人集合。

  當然,通知集合不是為了讓所有人公開處刑鷲匠教練公然在訓練途中玩馬裡奧卡丁車的行為,而是有一件更重要的事要宣布。

  「下周開始就是IH的縣內預選賽。」

  她看了一眼面前站在第一排的三年級學長,聲音輕快,「我們是種子隊,第一場比賽不用參加,但首發的陣容要提前決定。」

  「希望無論是入選的選手還是暫時沒有入選的選手,都保持平穩的心態面對每一天的訓練和每一場比賽。」

  鷲匠:「我和德久商量過了,因為今年有不少一年級新生加入,所以陣容會盡快告知大家,爭取在這周四之前能放出名單。」

  他將手機鎖屏,揣進兜裡,「但同樣的,就像德久說的那樣,不要因為這件事而影響到你們訓練的狀態,心態同樣是我們考察的一個重點。」

  英美裡在旁邊旁聽了半分鐘,跟著所有人一起解散。一整天的訓練在這裡結束剛剛好,她開始收拾東西東西,准備跟天童一起回宿舍。

  說起來,白鳥澤的男女宿舍隔得還挺遠,雖然在同一個片區,直線距離很近,但中間被水泥牆隔開。實際要提前幾百米就分道揚鑣,還專門設了兩道門禁。

  她一邊想著,手裡收拾的速度也加快了。

  天童還在門口等她呢。

  嗯,學生會文件、今天的訓練心得、還有沒來得及看的比賽錄像......這個發帶是牛島的還是山形的?好土的黃色......那應該是瀨見的......

  她正想著明天帶到教室去,順便嘲笑一下瀨見的衣品,鷲匠忽然踱步到她身邊。

  嗯?怎麼了?不會是馬裡奧卡丁車打得不好來求教的吧!

  英美裡面色嚴肅,她可沒有什麼秘訣!她也打得不好!

  但鷲匠的腦回路很正常,顯然不會是為了這種事專門找她。

  「今年的IH......」

  嗯嗯,IH,然後呢?

  鷲匠看了她一眼,忽然笑了笑,相當惡趣味地說:「你的工作是在場外觀賽。」

  嗯,在場外觀賽......

  場外??

  英美裡臉色一黑,正在思考要不要回去連夜苦練馬裡奧卡丁車。

  好在鷲匠立刻解釋:「你知道,教練席一般有兩張凳子。更靠近裁判席的才是真正的教練席,也被很多人戲稱為場內,因為是主教練的位置。」

  英美裡眨眼:「所以我的場外,是指,另一張凳子?」

  她松了口氣,還行,雖然她從沒聽過這個戲稱。

  差點以為真被趕去觀眾席了。

  「那張凳子通常給經理坐,但你同時也是助理教練。如果我臨時有事,關鍵時刻你能夠代替我指揮。但——」

  鷲匠聳肩,似乎在說『你懂的』,「至少在真正出事之前,你的工作只是觀賽,並且給我總結報告。」

  英美裡愣了。在這一瞬間她懂了什麼叫姜還是老的辣。簡直要把她給辣死了。

  什麼『你懂的』啊!她不懂!!

  把她的指揮權交出來啊!黑心資本家鷲匠老頭!!


第48章 黑心經理第四十八天

  仙台市體育館門口, 太陽掛在東邊,陰影便斜斜落在西側。英美裡蹲在樹下,恨不得鑽進地裡躲避這倒霉催的陽光。

  「德久!」岩泉在不遠處揮手, 隨即無語, 「你蹲在那兒干嘛?」

  「岩泉。」英美裡衝他打招呼。

  一邊的及川跳腳:「我說, 為什麼不跟我打招呼?」

  英美裡:「不知道為什麼,就是不太想理你。」

  岩泉看了一眼他手裡剛簽完名的油彩筆和臉上洋洋得意的笑容,深有同感地點頭:「我也不想。」

  「誒——怎麼這樣啊小岩!英美裡!」及川氣悶。

  IH開賽當天,因為是種子隊, 所以初戰白鳥澤和青城都輪空了,兩支隊伍在場館外相遇。

  英美裡掃了一眼, 及川和岩泉果然毫無意外地成了正選,旁邊還有幾個其他的一年級。不過剩下幾個看樣子都沒換上正式隊服。

  「他們倆的實力應該算是這屆新生裡最突出的。」

  英美裡注意到牛島忽然扎過來的視線, 立刻改口, 「我是說在青城!好吧!」

  牛島這才消停。英美裡長出一口氣,有些憤憤:「牛島同學, 不要這麼敏感啊。你是有什麼強者病嗎?別人怎麼看有那麼重要嗎?」

  「嗯?」天童摸出手機, 「這是一個好梗, 強者病,我要記下來。」

  大平扭過頭問英美裡:「他以後是打算去當搞笑藝人嗎?」

  英美裡:「我覺得他更適合去當挑釁藝人。」

  搞笑藝人靠搞笑掙錢,如果有一天挑釁能夠掙錢的話, 天童應該會成為世界首富。

  而她將成為世界首富的表妹!

  不過目前這條致富路暫時看不見前途,英美裡掐斷自己的胡思亂想, 從包裡摸出幾個被翻得卷頁的筆記本。

  一邊熱身一邊看完上午的比賽後, 貨真價實的初賽馬上就要開始了。鷲匠老師招了招手, 首發的六個人便圍到他面前。

  他清清嗓子, 點了點名:「三年級, 西川翔。」

  這位肌肉結實的WS點點頭。西川是個心態寬和的人,但此時站在場邊,他的視線不禁往自己的同級好友御木拓人身上瞄去。

  首發名單只有六個,當然要選最強的六個人。西川明白。

  原本三年級兩個,二年級三個,這已經是五個人。也就是說除非這五個人當中有人被擠下來,否則新生裡就只有一個人有機會成為首發。

  而這個人當然毫無疑問,肯定是牛島。

  但新的問題出現了,牛島作為WS,跟西川和二年級的中目是撞了位置的,所以他把中目替換下來之後依然多出一個名額。

  這個名額從位置上來講是屬於MB的,因為目前隊裡只有升谷一個MB。

  作為MB,天童順利入選是理所應當。至於御木學長......

  英美裡在心裡沉默地判斷,技術上來說,瀨見優於御木學長。他有想法,相比之下,更願意主動嘗試各種戰術。

  但二傳不是只有自己打得好就算數的位置,從心態和配合上來講,她個人是認為御木學長比瀨見更適合做今年的二傳。

  當然,鷲匠老師小腦瓜子裡在想什麼她一概是不懂的,昨天晚上她還看見這人在玩馬裡奧卡丁車,玩得那叫一個差......

  不過全國大賽預選賽對於白鳥澤來說確實不太難。盡管新加入了三個一年級生,但早在進行到比拼團隊實力這個環節之前,往往比賽就已經結束了。

  「這一場的觀賽報告呢?」鷲匠問她。

  英美裡將本子遞給他:「個人實力來說,大家都有所長進。但整體配合還看不出什麼進展。」

  鷲匠點點頭,示意她繼續說。

  「這幾場比賽對我們來說確實算不上鍛煉,這樣反而更讓人擔心。哪怕在前面出點問題,早早解決呢。」

  鷲匠感興趣地挑眉:「難道你覺得他們這幾場的表現都很完美?」

  英美裡黑線:前面鋪墊那麼多就等著說這句話是吧?別把體育競技搞成宮心計了我說!

  她組織了一下語言:「其他的倒都還好,但是學長們在和不熟悉的二傳配合的時候顯然有一些錯位。」

  「對於牛島和天童來說,上高中之後一直和瀨見練習,即使打正式比賽也不需要過渡期。西川學長他們就不同,已經和御木學長配合了一兩年,一下子換成瀨見,當然會不適應。」

  「你覺得該怎麼解決?」

  不僅沒有場上的第一指揮權,還要天天被壓榨勞動力寫觀賽報告,最後連針對計劃都要她來做。

  英美裡長嘆一聲。現在她居然有一點共情之前被奴役的青學人以及合宿時候的財前君。

  「預選賽這段時間,我認為暫時不需要有太大的變動。」

  她一板一眼地總結,「一方面我們的實力確實足夠應付,另一方面這段時間賽程太緊湊,貿然更換陣容也容易造成其他問題。」

  鷲匠認可了她的看法,這件事就先到這裡,所有人准備上車回學校。

  大巴的位置從來都是隨便坐,英美裡有意在御木拓人身邊的空位坐下,著重觀察了一下他的狀態。

  後者察覺到她的視線,露出一個笑容:「怎麼了?德久在擔心我的心情不好嗎?」

  三年級的學長被一年級的新生換下來,肯定會心情不好。何況瀨見和西川學長在比賽過程中還出現了失配現像。

  這樣還能心情好,那真的是排球界的菩薩。

  御木的神情卻很淡然。他將大巴的車窗拉開一條小縫,讓風鑽進來:「說來可能奇怪,但是我是一個很喜歡給自己找借口的人。無論是比賽失利還是在競爭中掉隊,我都會通過不停地給自己找借口來緩解心裡的不甘。」

  「什麼天賦差距、技不如人、年級問題......被緩解之後這種情緒就不復存在了。所以你現在問我的話,我的答案就是我並不在意,而且能完全理解鷲匠教練的選擇。」

  三年級的人也都各有特色。英美裡感慨:「難怪西川學長之前會向您學習調節心態的辦法。」

  御木聞言,微笑起來:「他還差得遠呢。」

  英美裡面無表情地轉開視線。呃,好想替越小前收一下版權費。

  說起來越小前上次數學補考及格了沒有啊?她可是授權菊丸把自己的補習資料免費給他用了來著......

  看來下次回青學要好好盤問一下才行。

  *

  轉眼,明天就是預選賽的四分之一決賽。出於職業素養,英美裡當然也收集了所有對手的資料。

  「伊達工,我知道啊~他們攔網很厲害的。」

  及川哼哼笑了兩聲,用勺子泄憤似的挖了挖碗裡的牛奶冰,「最好是讓牛若那家伙在他們的鐵壁上撞的頭破血流!」

  「但話是這麼說,如果牛若在輸給我之前輸給了別人,也會讓我覺得很不爽。哎,怎麼辦——干脆你們都輸掉算了。」

  英美裡對他毫無邏輯的發言報以一個看傻瓜的眼神,扭頭跟岩泉聊起了這一周的jump:「天童也很喜歡看jump,你們有機會的話可以聊一聊。不過他這個人蠻奇怪的。」

  岩泉對天童的唯一印像就是他那一頭火炬一樣佇立的紅發:「奇怪?能有及川這家伙奇怪嗎?」

  兩人默契地忽視了及川的跳腳。英美裡偏頭思考片刻,簡要概括了一下:「就是說在海○王裡面他最喜歡的是夏洛特琳琳——這種奇怪。」

  岩泉額角流下一滴冷汗:「嗯......那確實是蠻奇怪的......」

  話說到這裡,英美裡問:「那岩泉最喜歡哪個角色?」

  她心想,應該是索隆吧。

  岩泉:「哦,我最喜歡索隆。他真是太酷了。」

  呵呵,完全不出所料。英美裡滿足地吸了一口葡萄汁。

  不甘被忽視的及川揮舞著塑料勺子加入了對話:「話說英美裡你有聽說嗎,最近國見他們經常跟小岩抱怨說小飛雄訓練量太多了耶。」

  英美裡在心裡盤算了一下,她高一,那影山應該就是初二。

  初二的時候應該是……

  岩泉在桌子下面踹了及川一腳:「這種時候你不該反思嗎?為什麼他們都找我抱怨不是找你。你才是他們的隊長吧?」

  好吧。英美裡還沒來得及回話,他們兩個已經自顧自打了起來。少女在刨冰店所有人看動物園的目光中,坦然自若地往嘴裡塞了一口草莓。

  雖然現在不是當季,但今天的草莓很甜。嗯嗯,丟臉又怎麼樣呢?她已經練出來了,根本沒在怕的。

  「不過你們隊裡的那個二傳打得不怎麼樣啊。」

  及川從岩泉手裡拯救下自己精心定型的發型,又開始孜孜不倦地嘴賤,「雖然看得出來跟牛若和你那個紅頭發表哥配合還不錯,但是和前輩們明顯不太熟嘛。」

  「其實我想說這才是正常的二傳,不是每個人都能像你和影山一樣那麼天才那麼神奇的......」

  「英美裡是在誇我是天才嗎?哇,受寵若驚~thank you~」

  他雖然擺出一副很欣喜的表情,但英美裡就是怎麼看怎麼欠揍。

  她正在認真思考要不要也像岩泉一樣踹他一腳,忽然一個聲音加入了對話:「不是的,及川你不是天才。」

  英美裡回頭。果然呢,她就說是誰這麼會聊天,還得是你啊牛島同學。

  牛島不僅會聊天,他還很會看人眼色。

  在三人的矚目下,他泰然自若地從旁邊搬了一張椅子,泰然自若地在英美裡旁邊坐下:「至少不是傳統意義的天才。」

  英美裡托著腮,偏頭問:「那他是什麼呢?」

  牛島沉思片刻:「一定要比喻的話,膠水?能夠無條件把所有選手黏合在一起。」

  岩泉在旁邊笑得抬不起頭,整個人趴在桌子上抽搐。英美裡同情地看了他一眼,給他遞了張紙巾擦擦笑出來的眼淚。

  「哈哈哈哈啊......及川、膠水......哈哈啊哈哈哈......」

  牛島對他們兩人誇張的做派勢若無睹,繼續挑戰及川的道德底線:「及川,你應該來白鳥澤。」

  這下英美裡也笑得不行了。牛島你是什麼機器人嗎?看見及川就觸發固定程序是吧!

  她扯了張紙給自己擦眼淚,嗚咽著跟岩泉抱頭痛笑。

  及川憋了半天的氣,就等他說這一句,然後用早就想好的尖銳諷刺回敬他。

  但沒等他張口,牛島看了一眼英美裡,飛快又為難地補充:「但德久是不可能去青城的,這個你不要想了。」

  一口氣憋在喉嚨口差點沒上來,及川狂怒:「有病吧你牛島若利!我沒惹你們任何人!」


第49章 黑心經理第四十九天

  如果要說牛島進入首發名單給白鳥澤帶來了多少好處, 這肯定是三天三夜都說不完。但要說有什麼問題,那就是──

  他實在是太顯眼了。

  所有隊伍都知道白鳥澤多了一個要命的主攻,雖然是一年級新生, 但打爆攔網一打一個准, 就算是上三個人都有可能攔不住。

  「今天我們就來會會他。」場邊,伊達工圍成一個圈,互相鼓舞著, 「任憑他是什麼大炮, 也打不穿我們的鐵壁!」

  他們會這麼說當然也是有原因的。英美裡站在鷲匠身邊,手上不自覺地來回按著圓珠筆筆帽:「伊達工應該對我們做了不少的研究。學長們不用多說,新生裡面......」

  她的目光最終落在牛島的臉上:「天童的攔網不是他們一兩天就能研究透的,瀨見呢,又是二傳, 不直接參與進攻。所以......」

  「在你看來,對面的攔網能夠把牛島攔下嗎?」瀨見好奇。

  鷲匠早已經開始閉目養神,聞言睜開眼, 同樣等待著英美裡的回答。

  「這是很難數值化的東西,不像游戲——別瞪我, 我只會這種比喻——你不能說伊達工的攔網防御力是3000,牛島的攻擊力是1000, 他打三下能夠打穿?不是這樣算的。」

  英美裡在鷲匠左手邊坐下:「所以你讓我說能不能攔住, 我也說不清楚。一切都要到場上真刀真槍地比試過才能見分曉。」

  而真刀真槍的比試結果就是發現伊達工的防御力的確不是蓋的。

  牛島第四次被攔下後, 英美裡嘆了口氣。鷲匠側頭:「怎麼了?失望了?」

  「稍微有一點,不過不是對牛島。」

  「怎麼說。」

  「牛島被研究,而且一定是他們的主要防守對像。這個是在我意料中的, 但——」

  英美裡露出一個嫌棄的表情:「所有人的救球意識太差了, 我都不說技術水平......」

  她指了指筆記本上標紅的24-22, 這是讓伊達工拿到賽點的一分:「牛島被攔,而且是第四次。大家心裡至少應該有一個預估,萬一他被攔了接下來這一步要怎麼做。」

  「怎麼防、怎麼救球、怎麼重新組織進攻?都是需要解決的問題。結果對面攔網把球都扣死了,居然沒有一個人伸手過去撈一把。」

  「救不救得起來當然是兩說,但是連伸手的意識都沒有……」她皺眉,渾身開始冒黑氣,「呵呵,這個問題應該怎麼調理呢……」

  第一局以25-23的比分結束。畢竟才高一,面對伊達工三個三年級的攔網,牛島暫時有心無力,大部分的分數都是西川拿下的。

  這位白鳥澤的老字號王牌依然發揮穩定,甚至還有閑心安慰牛島,讓他不要著急。

  鷲匠的手指在大腿上敲了敲,等所有人休息夠了、汗擦完了、水喝干了,這才開口:「從下一局開始,二傳給其他點位傳球。試著分散對面的攔網精力,節奏也要適當加快。」

  「節奏加快會不會有一點……」英美裡小聲詢問。

  鷲匠老頭大概是想練出對面攔網的下意識,這樣更方便二傳騙他們起跳,但是:「就我們這個配合度,您加快節奏到底是害他們還是在害我們......」

  什麼害不害的。鷲匠瞪了她一眼:「有的東西,不讓他們自己體會一遍是很難意識到的。」

  又瞪了一眼:「就好像你沒有打過排球,貿貿然讓你指導,有很多東西你體會不到是描述不出來的。」

  英美裡無辜地攤手:「那怎麼辦?反正我現在這個年紀開始打排球已經來不及了吧?」

  鷲匠不理她了。場上的比賽逐漸進入到白熱化階段,瀨見聽從了鷲匠的指導,開始給其他點位傳球,而不是死守著牛島不放。

  但這對伊達工的防守模式來說是不管用的,因為他們永遠是在瀨見的球出手之後再起跳。

  即便有可能錯過最佳時機,但被騙到的概率很小。

  「節奏加快,節奏加快!」鷲匠從教練席上站起來,一邊踱步一邊喊,「瀨見!胳膊抬不起來了嗎?往後背飛!」

  瀨見咬咬牙。他不是不想,但對面攔網給的壓力太大,讓他總是忍不住下意識地要把球往兩個WS手裡傳,好像只有這樣才能讓他安心。更何況......

  自由人釜原接下對面一記迅猛的跳發。這次一傳的落點很好,不遠不近地飛到瀨見手邊。

  他往前兩步輕輕跳起,眼見著攔網迅速又組織到兩個人,第三個人在趕來的路上,心裡頓時一陣驚慌。

  不能慌,不要慌。瀨見在心裡機械地重復,節奏要快、節奏要快、節奏......

  他手臂一抻,球從指尖極速飛向了後場。

  升谷高高躍起,從中線一發後攻打在了對面的場地。球在空中劃出一道殘留的色塊,隨即高高反彈起來。

  觀眾席上頓時一陣歡呼:「好球好球升谷!好球好球升谷!」

  「好!」一發酣暢淋漓的扣殺,升谷也感到神清氣爽。跟瀨見擊完掌了又跑去找西川,圍著場跑了一圈也沒見消停下來。

  鷲匠捂臉:「他這種毛病你能不能給治一治?」

  英美裡面無表情:「多動症請找專業醫生。」

  話是這麼說,但她還是低頭在筆記本上寫到:【升谷學長很熱血,擁有點燃氛圍的能力,同樣也很抗壓。但問題是水平太飄忽不定,而且......】

  她抬頭看了一眼還在跑圈慶祝的升谷,抽了抽嘴角:【精神狀態好像也不是很穩定。難道是因為長得太帥了所以上天奪去他的一半腦子嗎?】

  話說從進排球部之前,她就已經聽很多人提起過排球部一枝花升谷俊介。據說長得千年難遇,無論做什麼你都可以原諒他。

  英美裡本來還抱有一點興趣,結果合宿時一看,這不就是個普通帥哥?還不如牛島。

  當然,也有可能日式審美更偏向那種清瘦柔美類型的美少年,升谷的氣質比起牛島也的確更偏向不二幸村。

  但說實在的也沒幸村好看啊!立海廚震怒。那要是他這樣都是做什麼都能原諒,萬一幸村哪天駕臨百鳥澤還得了?

  直接原地成神好吧!從此留下一段都市成神傳說......

  「回去安排所有人練100次扣殺。」鷲匠忽然咬牙切齒地吩咐。

  英美裡抬頭。發現白鳥澤不知道什麼時候又丟了一分,第二局比分來到搖搖欲墜的15-16,以一分的微弱優勢領先中。

  她忍不住嘴賤了一下:「您確定只練扣殺就夠了嗎?」

  鷲匠幽幽地看著她,英美裡立刻閉嘴。在筆記本上寫:【扣殺(注意落點)100次,具體安排待完善;發球(練習手感)300次,具體安排待完善。】

  還沒寫完,周圍的拉拉隊倒吸一口涼氣。原來是發球沒接好送了對面一個機會球。

  伊達工一傳到位,二傳穩穩地托了一個空檔給自家主攻,一記完美的扣殺打下來。可以說是勢如破竹,不知道球速能到多少。

  釜原咬牙撲了過去,一個魚躍救球勉強挑起,但落點相當不好,離二傳也非常遠。球的正下方只有一個牛島。

  「打過去!」西川站在後場高喝道。

  「打過去!」還趴在地上的釜原也支起身子叫他。

  「打過去!」鷲匠在英美裡身邊握拳,恨不得自己擼起袖子上場。

  呵呵,打得過去才有鬼,英美裡冷酷地想。

  果然,牛島雖然跳起將球打了過去,但因為姿勢和起跳都不到位,這球綿軟無力地掛網落下,堪稱他職業生涯之恥。

  對面輕輕松松接起,又是一個機會球。這次的扣殺落點瞄得更准,釜原來不及救球,伊達工直接把比分追平,甚至超了過去,比分來到17-16。

  實在是忍不住了,鷲匠要了今天的第一個暫停。

  第一局打成那樣他也沒有叫,可見對剛剛這個球有多不滿意。

  「想不想打?能不能打?願不願意好好打?」

  他抱著手,眼睛幾乎要瞪出眼眶,「你們的每一個球都能反映你們的態度,不要以為我看不出來。」

  說著,轉身看向牛島。

  要挨罵了嗎?英美裡的手指在口袋裡摸著手機,蠢蠢欲動准備錄下來。

  「剛剛那個球一傳不到位,二傳沒辦法接應,所以只能你自己打調整攻。當然你心裡大概率是想要打好的,沒有人會故意往對面手裡送分,但是……」

  他看了一眼牛島沒什麼表情的臉,欲言又止,語氣軟和下來:「這種不到位的球以後也不會少,即便是在最頂級的賽場上也會有一傳不到位、二傳不到位的情況。」

  「那麼遇到這種球怎麼辦?直接不打了嗎?」

  牛島這才悶聲悶氣地應了:「我明白了,我會好好想想的,教練。」

  英美裡在旁邊看得目瞪口呆。這個溫言軟語的鷲匠教練請問你是誰啊!把那個暴躁小老頭給我還回來!


第50章 黑心經理第五十天

  鷲匠在牛島面前當完仁慈的好爸爸, 轉眼就一臉凶相朝著學長們走去。沒過一會兒就聽見釜原求饒的聲音。

  不過作為自由人,他今天表現的確不太讓人滿意。英美裡在心裡盤算著,忽然被天童戳了戳手臂。

  「怎麼了?」她問。

  天童彎下腰, 湊到她耳邊。用手擋著嘴, 像是在遮掩,但怎麼看都很刻意地小聲說:「你不去跟若利君說兩句嗎?我看他有點鑽牛角尖了噢。」

  英美裡順著他的話掃了一眼牛島的表情,看上去倒還好......呃, 不過他好像永遠都那副表情。一時之間英美裡也不是很清楚他到底在想什麼。

  好吧, 不比在青學,她對白鳥澤的人個個都不熟悉。但是不去了解又怎麼能變得熟悉呢?畢竟總不能指望牛島踏出第一步吧!

  讓牛島變得健談,還不如讓天童變得靠譜來得比較快。

  英美裡拿著自己的小筆記本走到牛島旁邊,天童也小碎步跟了過來,拽著瀨見一起旁聽。

  牛島本來坐在一邊喝水, 忽然面前投下一片陰影。他抬頭就看見英美裡那張跟他差不多面無表情的臉。

  灰色的瞳孔平靜地看著他。

  「我沒有鷲匠教練那麼好說話。」她說,「今天你打得一般。」

  牛島感覺到自己的眉心跳了跳,他深吸一口氣, 手指在水杯上緊了又松,松了又緊:「 呼——嗯, 我自己也有這種感覺。」

  「你覺得是為什麼?」

  「因為對面研究了我的打法,有意限制我。」

  英美裡偏頭。她從牛島的表情看出此人的邏輯鏈應該是:他很強——所以對面防他——所以他發揮不出來——所以這一切都是正常的。

  我的天哪, 單細胞生物。所以說這個世界需要聰明人。

  英美裡翻開筆記本, 一字一句地照著念:「第一場你一共得了4分, 被對面攔了10次,成功6次。剩下的4次你有兩分打手出界,還有兩次是直接打穿了對面的防守。」

  天童像個捧哏一樣蹲在她腳邊, 捧著臉問:「這說明了什麼呢?」

  英美裡給了他一個贊許的眼神:「這說明至少在這場比賽當中, 你能直接從伊達工手裡拿分的模式並不多。往往需要好的一傳二傳, 給你一個比較好的發力點才能順利扣殺得分。」

  「完美的一傳,完美的托球,完美的空檔。這個難度太高,更何況我想你也不是把自己的得分全部寄希望於別人身上的類型。」

  牛島點點頭。他能感覺到英美裡對他的描述越來越精准,從合宿時很少提意見,只是觀察;到開學訓練期間,慢慢地針對他的弱點給出針對性訓練方案。

  再到現在,甚至逐漸摸索出了他在球場上的風格和性格。

  正是這一點點的進步,讓他感覺到英美裡在逐步地了解他、跟上他的腳步。

  而這樣的變化同樣讓他對英美裡的信任逐漸加強。

  牛島想,他也許是可以試著說一說的,如果是德久的話......

  她應該會懂。

  「我有的時候會對最完美的托球感到不滿。」

  他說,「並不討厭,但也不喜歡。那種......時機、高度都非常完美的托球。好像無論是誰都能夠拿下這一分,我不喜歡。」

  別扭成這樣,真不知道當初放棄梟谷來白鳥澤是對是錯。

  至少木兔雖然心態跟過山車似的時上時下,人還算活潑開朗。

  英美裡看了一眼還蹲在她旁邊的天童,雖然這廝目前看上去像一只木天蓼中毒的野貓,但從心智上來講,天童應該比牛島成熟300倍。

  「你有沒有覺得你的擔憂有一點太超前了。」

  英美裡毫不留情地戳穿他,「事實上,以瀨見目前的水平和我們隊伍目前的配合,能夠給你完美托球的概率,大概10個球裡不知道能不能有一個。」

  「更多的時候是不到位的、需要你自己做調整攻的傳球。但你的心思現在全都放在『如果有了完美的球,我作為主攻的實力能不能完全體現』,你不覺得這種擔憂和我們現在的狀況是脫軌的嗎?」

  一邊正在拉伸胳膊的瀨見聽完哀嚎:「為什麼感覺我被誤傷了?不是我的錯覺吧英美裡!」

  牛島抿了抿唇:「那我應該怎麼想?」

  他居然是真心實意地在問......蒼了天了,有時候真的很好奇牛島同學的童年......感覺這種性格不像是正常家庭能夠養成的啊!

  英美裡和天童對視一眼,後者笑眯眯地搶答:「若利君,就現在來說,場上留給我們的機會並沒有那麼多。就像英美裡剛剛說的,想要得分,要麼就要強到能夠轟開一切防守,要麼就要自己找空檔去配合二傳。」

  牛島毫不猶豫:「我選1。」

  英美裡:......

  英美裡:這不是選擇題啊,我說。

  她無奈地揉揉額角:「只要能得分,這兩樣都可以用。你現在最需要做的就是不要想七想八,專心把每一個球都打好。現在心態上有一些失常是正常的,因為對面的攔網每次至少會有兩個人專門攔你,更多時候是三個人。」

  「就算你覺得自己沒事,但事實上累積在你心裡的壓力正在無形中影響你的思維。」

  「就比如,平常你不是會在場上想這些東西的選手。」

  牛島雖然並不覺得自己有什麼壓力,但依然虛心求教:「這種情況應該怎麼辦呢」

  「對於一直以來從不曾退縮的牛島同學來說,只有打。」

  英美裡言簡意賅:「沒有別的辦法。只有你自己把這個球打出去了,把分拿下來了,把對面的攔網打垮了,心態上的問題當然就迎刃而解。」

  她沒好氣道,「你不會想要我教你怎麼拿到球怎麼打下去吧?」

  牛島輕笑一聲:「那倒沒有。」

  打球,他最擅長。

  小時候父親說,等他有了強大的實力,進入強大的隊伍,就能遇見更多有趣的人。

  牛島贊成這個說法,像天童,一個他至今都根本搞不懂在想什麼的隊友;又像大平,大家公認的老好人,實際心眼多成篩子,把所有人的喜惡都了解得清清楚楚。

  每個人各有所長,天童敏銳,所以預判對面扣球的路線;大平周全,所以彌補場上的漏洞。

  德久頭腦聰明、嘴巴又毒,所以直言不諱地指出每個人的問題。

  而他的長處,就是打出讓人攔不住、接不起的球。

  牛島長長吐出一口氣,跟瀨見天童一起彙合到首發的隊伍裡。上場前,英美裡看見他右手握拳,輕輕地在大腿旁揮了一下。

  是在給自己打氣嗎?還蠻有童心。

  白鳥澤的勝利是可以預見的。事實上從第二局升谷得分開始,天童也拿下不少分之後,瀨見就有意的將球多給MB們傳了過去。

  而第二局後半,牛島的心態也恢復正常。

  他一個人吸引了三個攔網的火力,其他人得分壓力驟降,最終以2-1的成績拿下伊達工,順利進入宮城縣預選賽的決賽。

  「不過你怎麼還是愁眉不展的?」天童將外套的拉鏈拉到下巴。

  英美裡看了他一眼:「你是真的不覺得熱啊......」

  時值盛夏,即便體育館裡的冷氣開到最大,但一眾熱血少年的包圍中,英美裡還是惹得恨不得往衣服裡塞冰塊。

  但天童就像一顆不知冷熱的樹一樣,照樣長袖長褲穿著外套,拉鏈拉到頂格。

  「事實證明,少數人的眼睛才是雪亮的。」英美裡高深莫測地摸著下巴。

  什麼意思?走在她旁邊的幾個一年級都露出一副「你又在說什麼怪話」的表情。

  「就是說,現在問題最大的其實不是牛島,而是……」

  她話沒說完,視野裡突然出現了一道清爽的藍白人影。

  及川徹蹦蹦跳跳走到他們面前,相當幸災樂禍地翹著嘴角:「哎呀呀,這不是牛島同學嗎?剛剛那場半決賽我可是在看台上看了,打得真不怎麼樣啊~」

  牛島點點頭:「對,的確不怎麼樣,幸虧有德久。」

  及川徹不出所料的被他噎了一句,立刻把目標放在英美裡身上:「英美裡——所以我都說過了,他這樣的人指導起來有什麼意思嘛,還不如來青城~我跟小岩都超歡迎你的!」

  天童狀似無意地問:「這麼說及川君已經能夠代表青城大部分人的意見了嗎?」

  及川胸一挺頭一抬,很是得意:「上上下下服服帖帖!看到沒有,這就是我及川大人的厲害~」

  「哦,那難怪了——」

  英美裡瞥了他一眼:所以說及川到底造了什麼孽,先被牛島噎,然後又要被你坑。

  天童眨眨眼:我哪有坑他,是他自己先挖角你的嘛。

  她好心好意把話題拉開:「你不去比賽嗎?你們的半決賽應該也快開始了。」

  「你先給我一個回答嘛,英美裡每次都假裝沒聽到,很過分誒——」及川拖長了聲音。

  英美裡嘆了口氣,忽然握住及川的手,表情誠懇得像是在教堂做禱告:「我也沒辦法啊及川君,有道是一山不容二虎,青城是個好隊伍,但是我們倆撞號了呀。」

  及川:?

  他百思不得其解:「你是幾號啊?......不是,你還有號?」

  英美裡點頭,表情肅穆態度謹慎:「告訴你一個秘密。」

  她踮腳,湊到及川耳邊:「——我只做1。」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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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黑心經理第五十一天

  「英美裡一起去體育館嗎?」

  「不用了, 你先去吧,我要去一趟學生會。」

  瀨見點點頭,把書塞進包裡。英美裡把作業最後一筆寫完, 抬眼一看這人還沒走:「等什麼呢?」

  「嘿嘿,幫你請假的話......」瀨見搓了搓手指。

  「知道了知道了, 冰可樂?」

  瀨見歡呼一聲:「噢~德久會長賽高~」

  學生會有事倒是實情。之前要和三年級聯合辦一場活動, 最後確定以運動會的形式來做。時間定在了IH預選之後,正式開賽之前。

  學生會這邊初步制定的規則是:不按照社團, 而按照班級為單位參與不同的項目,這樣能夠盡量避免專業特招生參加專業項目, 壟斷比賽成績。

  英美裡快步從走廊上經過,推開會議室的門。裡邊圍坐的所有人紛紛抬頭:「會長好!」

  英美裡點點頭,言簡意賅:「他們的要求是什麼?」

  三年級裡的體育派對運動會的決定有些不滿。

  倒不是不想參加,而是覺得他們作為體育特招生, 雖然沒有升學的壓力, 但在這種活動當中肯定會出力更多, 不願意白白受累。

  大致了解完情況,英美裡敲了敲桌子:「這樣, 大家想一想,怎麼從規則下手來削弱體育派的優勢, 這樣也能讓升學派更多地參與到活動裡來。都說一說自己的想法。」

  所以說當社畜的時候她是很討厭開會的,尤其是領導讓『說一說』, 非得立刻絞盡腦汁想出三點對策才行。

  現在自己當會長就不一樣了, 誰能看得出來她其實啥也沒想啊!

  來開會的人不少,光是學生會成員就已經有二三十個, 加上各社團各部門的負責人, 一個會議室裡三層外三層填得很滿。

  但最終還是學生會秘書松井給了她一個啟發:「這樣的話, 其實我們也不一定非得辦正統運動會吧?」

  「繼續說。」

  哇,剛剛這個台詞好霸道。英美裡隨手在身邊的小本子上記下來。下次就這麼對付天童。

  「我覺得我們可以放棄短跑,長跑,跳遠這種傳統的項目,因為無論如何體育特招生也會在這些項目上有優勢,所以他們要求優待也是很正常的事。」

  松井說:「可以改變項目,來削弱他們的優勢。具體來說......」

  「趣味運動會?兩人三足、借物跑,再來一點其他特殊項目,比如水上陣營爭奪戰?」

  松井一邊說,一邊摸出本子記下來。

  很完美的下屬。英美裡滿意地點點頭:「這件事你負責,剩下那幾個部長一起配合,最好是把規則細化一下,把體育生拆開和其他人搭配,比如兩人三足就規定體育生必須要和升學派一組。」

  「但是具體怎麼操作,你們再對比著兩邊的人數看一看。下周一給我一套方案,OK?」

  所有人點頭答應下來:「沒問題。」

  開完會,英美裡直奔體育館。到了又難免被天童幾個盤問為什麼遲到,她將冰可樂輕輕拋給瀨見,又把過段時間可能會辦趣味運動會的事告訴了他們。

  天童立刻眼前一亮:「兩人三足,那我要找──」

  他掃了一眼英美裡的身高,原本那個興奮勁兒頓時像被戳破的氣球一樣萎了下去:「嗯,還是算了。」

  英美裡冷笑:「謝謝你的羞辱,天童君,今天你單獨加練30個發球。」

  「公報私仇是吧,西川學長!鷲匠教練!鍛治君──」

  英美裡也陪他演:「哇哢哢,你就叫吧!你叫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旁邊的牛島歪頭,一臉天真無邪地問:「為什麼會沒有?我就會救他。」

  英美裡:……

  嗯嗯嗯,每日一噎。

  她扭頭:「來人哪,把本會長的冰可樂送上來!」

  就用甜美的權力滋味來寬慰一下被牛島噎住的感覺吧!

  等天童的30個罰球加練完,已經過了晚飯時間。英美裡給他買了幾款面包隨便他挑。

  天哪,怎麼會有這麼善良的女孩。英美裡被自己感動到了,搶了天童一個馬裡托佐奶油面包。

  天童咬著炒面面包,含糊不清地說:「瀨見這樣下去不行吧?」

  「你也覺得嗎?原本我以為只是他不擅長跟學長打配合,但現在看來也有一些是他自己性格的原因。」

  「瀨見見喜歡出風頭啦~看他衣品就懂了,不是相當自信可不敢穿......」

  天童話沒說完,英美裡的手機忽然響了。

  她低頭一看,是及川。

  「英美裡。」她從來沒聽過及川這麼沉肅莊重的聲音,「小飛雄的爺爺去世了。你要過來看看他嗎?」

  *

  等英美裡趕到時,儀式已經結束。及川和岩泉正在門口和一位黑發少女道別。

  她請假出校是很容易的。盡管是住宿制學校,但學生假條往往是交給班主任或者學生會審批。

  基本就是堂下何人膽敢狀告本官的翻版。

  盡管想到這裡,她卻笑不出來。只是肅著臉和及川岩泉打了個招呼。

  「這位是影山美羽,影山的姐姐。」岩泉說,「這是......影山的前輩,叫她德久就好。」

  影山美羽點點頭,她現在沒有精力做出任何的表情來寒暄客套,只是說:「如果您想看看他的話可以進來,不過裡面已經沒什麼東西。沒來得及收拾,有些亂,您不要介意。」

  英美裡當然不介意。她抿著唇,一步一步走進靈堂裡。

  這是一間不算寬敞的靈堂。客人走的七七八八,還有那麼一兩個在門口玄關處聊著一些無關緊要的話題。

  「今晚沒什麼星星啊。」有人說,「最近空氣不太好。」

  「您說什麼呢,前兩天剛下完雨,已經不錯了。」

  「說的是,至少比東京好吧!」

  英美裡在他們的閑談中穿過玄關,來到走廊。在一條供人休息的長凳旁看見一團蜷縮的身影。

  手足無措,這是英美裡唯一的感受。

  影山不是手塚,沒有跟她相識多年的情分;也不是牛島,沒有在一個輕松愉快的場景下相遇。

  無論從哪個方面來講,影山跟她都是不熟的。

  但她很熟悉影山。她了解影山的一切,他怎麼接觸排球,怎麼在初中三年過得舉步維艱,怎麼接連遭受打擊又在烏野重新振作......

  她全都知道,也全都不理解。

  當然做一個觀眾很輕松,只需要接受設定就可以。世界上也許會有這種人,明知道是危難艱苦的路,甚至已經切身體會過這種辛苦,但依然咬牙繼續走。

  但英美裡絕不是,她要做一件事,就一定要短期內看到它的好處,要知道它的風險回報比,而不是用一種論心的說法告訴自己——喜歡就去做。

  就像之前解決神丘智那樣,她的解決手段無一不彰顯著她的處事原則——效率至上。

  要快刀斬亂麻,要不留余地,要盡可能多拉攏學長和同級生到她的戰線。這樣降低了日後管理的風險,也能一口氣斬斷神丘這種人對排球部殘余的影響。

  她不覺得這有什麼奇怪的。任憑從哪裡找個中國高中生,ta也知道晚自習要先做哪科作業、先背哪門公式、復習哪本錯題,並且告訴你這樣做效率最高,最能快速提高綜合成績。

  沒有誰會說,我喜歡物理,所以雖然物理已經能考滿分英語還不及格,但我還是只做物理作業,不做英語作業。

  沒有誰會覺得,單科滿分總分倒數,比各科均衡的前三名更有前途。

  就像單純的喜歡比不上最終的成果。

  這就是她這麼多年學到的道理。

  好吧,雖然被幸村手塚不二等等連番痛擊過,英美裡很多時候依然下意識用這種方法評估自己的處境,並認為自己比牛島影山一流更像個正常人。

  現在想來,也許這是正確的。

  能夠成為頂尖職業運動員的人,或多或少都有點不正常才對。

  她肩膀一松,後脊緊繃的感覺消失了。

  然而英美裡現在面臨最大的問題不是這些意識流的東西,而是怎麼跟影山解釋她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

  因為及川一個電話就趕來,這根本解釋不通她的行為。

  但是她又不能不來,倒不是那種因為上輩子看過漫畫,所以總想打卡名場面、看西洋景的癖好......

  她只是不希望,明明自己有能力改變,卻依然讓影山一個人去面對當下的這份心情。

  ──但是無論怎麼說這也太尷尬了吧!

  一個只見過幾面的學姐,甚至都沒聊過幾句,就突然出現在別人爺爺的葬禮上,還一副悲天憫人『嗯嗯我能理解你』的樣子。

  天哪!她自己想一想都覺得好窒息。

  英美裡已經在考慮要不要悄悄轉身走掉算了,但影山忽然抬起臉。

  他那雙藍黑的眼睛還濕漉漉的,臉頰也掛著淚痕。看見英美裡卻連一刻的猶豫也沒有,張嘴就喊:「德久學姐......」

  他一叫,英美裡立刻繃不住了。這可是她整部番裡最愛的小孩!

  在人生低谷,哭得鼻頭發紅,可憐巴巴地叫她,這誰頂得住呀......

  她立刻快步走上去,輕輕地抱了抱影山的肩,又從隨身帶著的包裡抽出紙巾來給他擦眼淚。

  原本想著這下應該安撫好了,結果擦著擦著紙巾是濕透了,影山的眼淚還沒干。

  他臉上還是一副茫然的表情,哭得停不下來:「學姐、學姐,我......」

  在他抽抽嗒嗒的敘述裡,英美裡才知道為什麼他能一見面就准確的叫出自己的名字。

  不久之前,及川在刨冰店提起影山過度訓練讓國見和金田一都受不了。而在那之後,很快影山就找不到人陪他練習了。

  他朋友不多,或者壓根沒有。原本想問及川學長,但想也知道對方不會搭理他。

  後來又打算發短信給英美裡,問問學姐有沒有時間或者認不認識其他練排球的人,但又因為怕貿然打擾而始終沒有發出去。

  英美裡虛虛摸著他柔軟的黑發,安靜地當一個紙巾供應機。

  影山當然是很幸運的。他有引他入門的爺爺,從很小的時候就接觸排球,知道了該如何訓練、如何保持狀態。

  但他當然也是不幸的。

  因為他在很長很長的一段時間裡,自始至終都是一個人。

  國見金田一沒打算把所有課余時間全身心投入社團活動、及川抱有可以理解的競爭心、爺爺病重、日向小朋友還不知道在哪兒騎自行車......

  偏偏影山自己又是個不太會說話的笨蛋。

  這樣的經歷讓英美裡難免想到另一個獨自練習導致隊友紛紛跑路,甚至孤身迷路到她家來的人。

  她把影山汗濕的劉海撩起來,紙巾貼上去罩在他的眼睛上。

  一時之間,影山只能聽見英美裡平緩的聲音:「我認識的一個打排球的人告訴我,他想要做最頂尖的職業選手。所以他做好了為達成這個目的犧牲一切的准備。」

  「他放棄了空閑、放棄了游戲、放棄了所有和同齡人能夠聊到一起的話題。他的所有時間都用在練習排球上。」

  影山聽得入神,追問:「然後呢,他成功了嗎?」

  「嗯?他只比你大兩歲,離成功還早呢。在我遇見他的時候,他和隊友走散了,因為他給自己加了太多的訓練量,其他人跟不上。」

  她聳聳肩:「也可能是因為他不像其他人那樣抱怨訓練內容太多,所以聊不到一起去。也有可能只是因為他這個人確實不好懂。」

  「總之他在那條路上也是只有自己一個人。」

  一向很好騙的影山飛雄忽然皺起鼻子,眼睛瞪得圓圓看向她:「學姐,你是在說我嗎?」

  「不是哦,真的有這樣一個人,以後有機會你應該也會認識他。」

  英美裡蹲下身,平視他的眼睛,慢慢將那天木兔的話重述了一遍:「他說,一個人的天賦不在於他的技術有多精妙、他在場上的表現有多神勇、他的扣球有多麼勢不可擋。」

  「而在於他是否真的能夠克服一切挫折,持續朝自己的職業道路前進;他是否堅信自己一定能夠成為一個頂尖的職業選手,並且心甘情願為此付出努力。」

  「我覺得他說的很有道理。」

  影山點點頭,兩只手都攥成拳,被她說得有些熱血沸騰:「我一定會努力!」

  但轉眼,視線朝靈堂裡挪移,又垂下頭,聲音沉悶:「但是,明天再開始,行不行?」

  英美裡看著他圓乎乎的發頂,心裡酸軟。

  「當然可以。」

  她溫柔地說。


第52章 黑心經理第五十二天

  「為什麼會不能理解?因為他這樣的人跟你完全不同嗎?」

  「大概確實會有這方面的原因。」

  英美裡想起上輩子看漫畫時的心情, 皺著眉吸了一口牛奶,「就是......你不覺得很奇怪嗎?人本身是趨利避害的生物啊......好吧,大概做職業運動員、享受賽場的快樂是他們長遠追求的利益, 這也算一種趨利避害?」

  雖然這正是她如此喜歡影山飛雄的原因。

  英美裡伸了個懶腰,把牛奶盒扔進旁邊的垃圾桶, 忽然有些煩躁地揉了一把頭發:「我不夠高尚好了吧!我承認了, 本人就是目光短淺,只看得見眼前的利益這個樣子......」

  天童看了她一眼, 忽然眼疾手快地掐了一下她的臉頰。

  下一秒立刻向後跳去,躲開英美裡飛踢過來的右腳。

  「是不是有病!」英美裡揉了揉臉上的掐痕, 整張臉皺起來:「力氣還怪大的。」

  「話說我第一次見你的時候就想說了,英美裡真的讓人覺得意外的成熟耶?叔叔阿姨不像是會這麼折磨你的人啊。」

  天童回想起德久爸爸和德久媽媽,忍不住用手指在下巴上點了點:「感覺你們一家三口應該都是那種童話性格才對嘛。」

  英美裡陰惻惻笑:「你有聽說過黑/童/話嗎?」

  「啊——啊!我錯了,英美裡我錯了......我錯了——」

  一邊的大巴上, 牛島從後排拉開車窗, 冷靜地俯視兩個還在打鬧不休的表兄妹:「再不上車就要遲到了, 天童,德久。」

  兩人這才坐上大巴, 跟著大部隊一路來到仙台市體育館。

  今天是宮城縣預選賽的決賽了,最後一步, 就可以走上全國的賽場。

  檜森佑理經過她身邊時,忽然拍了拍她緊繃的背脊:「沒事的, 英美裡。」

  英美裡:?

  她沒事啊?她當然沒事。

  「我沒事的, 學姐。」她說完,看見檜森學姐突然笑了。

  「不過我印像裡你一直是游刃有余的樣子, 今天這麼緊張還真是難得。」檜森褐色的眼睛含著笑意, 「原來是這種, 緊張的時候會表現得更坦然的類型。」

  「有嗎?」英美裡歪頭。

  「有的,不過你每次緊張,自己都察覺不到。」

  一個熟悉的聲音從體育館門口傳來。

  來人舉著傘走到她頭頂,一片小小的陰影落在英美裡身上:「今天是決賽,我沒記錯吧。」

  「啊,手塚?」在手塚挑眉的表情下,英美裡瞬間改口,「國光同學,你怎麼來了?」

  「來看你的決賽,再就是......」手塚握著傘柄的手指蜷縮,「我,下個月就去英國了。」

  這倒是。夏天快要過完,歐洲那邊也該開學了。

  「嗯,你就在觀眾席這兒看吧?坐哪兒都行。不過建議不要坐得離拉拉隊太近了,他們真的很吵。」

  手塚黑線:「那不是你們的拉拉隊嗎?」

  「我們隊的拉拉隊難道就不吵了嗎?你還是我鄰居呢,我以前難道少折磨你了嗎?」

  手塚:?

  手塚:「怎麼聽上去還挺驕傲的。」

  英美裡沒跟他多掰扯,很快走到場邊。決賽的對手是青城,他們今年固定上場的新生只有及川和岩泉。

  「這麼看來這場比賽確實很神奇啊。」

  大平穿著替補用的T恤走到她身邊,把包遞給她,「兩邊都是一年級二傳。不過,他們倆的風格好像不太一樣。」

  英美裡點點頭:「及川嘛,很明顯是把團隊攢在一起的風格。瀨見......」

  她鼓了鼓臉頰,沒說下去。

  體育比賽就是這點不好,稍微走神回頭,場內的形勢已經千變萬化。

  10-8,還不算太難看。英美裡的注意力集中到場上時,白鳥澤已經從7-8落後連追三分。

  對面青城的教練叫了第一個暫停。

  「嗚哇——水、水......」天童朝英美裡伸手,五指合攏又張開,反復幾次後終於拿到了自己的水杯,「他們暫停也叫太早了吧。」

  「牛島手感打出來了。再不叫的話,後面連下十分都夠嗆,有他們哭的。」英美裡淡定地評論。

  她沒有抬頭,甚至連眼神都沒給一個,還低頭在包裡翻什麼東西。

  但身邊忽然沒有聲音了,英美裡這才疑惑地側過臉去:「干嘛?見鬼了?」

  除了牛島,瀨見天童如出一轍的震驚臉看著她。

  可不是見鬼了嗎?瀨見也顧不得大腿發酸了,跑過來在她旁邊蹲下,誠懇發問:「你是怎麼知道若利的手感打出來了?我完全看不出來!」

  他亡羊補牢:「當然他能拿多少分這個很直觀,但是剛剛那幾分不是他拿的呀!要不是他剛剛主動提起,我是完全看不出來......」

  而且牛島跟他們說的時候是在場上,英美裡絕對聽不見來著。

  瀨見左看右看,心想該不是有順風耳吧?

  英美裡皺眉想了想:「氣場?」

  「反正在他手感比較好的時候,大概能感覺到。整個人都變得......唔。」筆在本子上敲了幾下,「和藹可親?」

  無視笑得打跌的天童和一屁股坐在地板上的瀨見,牛島淡定地說:「你說的對,我確實感覺到手感打出來了。」

  「嗯,不過你每次打出手感之後,總有一段時間跟大家配合不好,容易著急。」英美裡重新把頭低下去翻包,「注意一點。」

  牛島的視線在她側臉上停了半秒。

  「嗯。」他低聲應。

  心裡卻想,德久該不會真的是魔女吧?

  暫停結束後,兩邊重新上場。

  「小岩!」及川扎了一個深深的馬步,雙手向上托球,給了岩泉一個相當好的空檔。

  一記扣殺之後,比分來到15-10,青城領先。

  從暫停之後上場,青城連得七分,白鳥澤卻一分未得。鷲匠在場外呵斥不停,但始終沒有叫暫停。

  「這不是這不是一次暫停就能解決的問題。」他出了一口氣,重新坐回教練席,「你寫瀨見的那個本子給我看看。」

  英美裡的習慣是每個選手有自己的記錄本,她把貼著瀨見標簽的筆記本遞給鷲匠:「如果是因為他的話,確實有點難改正。」

  瀨見的風格說難聽了呢,唯我獨尊;說好聽了呢,就是個人技術很突出。

  就拿英美裡最熟悉的兩個二傳來做比較的話,及川不用說,服務團隊的心比他和現在的影山加起來大概多出一萬倍。

  但要說個人技術,瀨見又還差了影山一截。

  「總而言之,有點中庸,雖然有他自己的特色,但是這一點對團隊的成績沒有幫助。」

  她話說得不好聽,鷲匠早就習慣了。

  老人把筆記本合上還給她,卻依然沒有松口換御木上場。

  「不過我感覺這也不只是瀨見一個人的問題。」英美裡忽然說。

  鷲匠挑了挑眉:「你有什麼高見?」

  鷲匠老頭嘴巴也開始欠欠的......

  「高見不至於,就是……」英美裡想了想,還是秉持自己嘴毒的人設,「我覺得您那套搞加法的做法本身就不適用於排球比賽。」

  鷲匠噎了一下。

  鷲匠:……

  「你是想直接把我氣死是吧,然後你就可以篡位奪權了。」

  英美裡冤枉:「我說的是真心話!」

  靠,鷲匠更氣了。還不如不加這句呢!

  場上的分差逐漸拉大,這是可以預想到的。

  明明之前還10-8領先,但一個暫停之後立刻被反超7分。不僅優勢被推翻,分差還越來越大。

  六個人裡三個一年級,應付這種場面的經驗不足,整體配合也越來越敷衍。

  反觀對面,眼下的情況顯然在及川的掌握之中,他主動出擊,不緊不慢將隊友串在一起,每一個球都打得有條有理。最終第一局以25-17告終。

  鷲匠往旁邊一瞥:「你在寫什麼?」

  這人足足拿了四個本子出來。

  【瀨見:把攻手看做自己的延伸,沒有從整體考慮局面和得分......】

  【天童:水平太不穩定,進攻不夠強勢,攔網還行但防守一傳差勁......】

  【西川:明明可以跟瀨見溝通的事,打死不肯張嘴......】

  【牛島:好吧,這個暫時沒有問題】

  鷲匠差點看笑了:「這麼說來,每個人的問題都不小啊。」

  「有則改之無則加勉,我總不能說瞎話吧。」

  鷲匠『嗯』了一聲:「瀨見沒有整體考慮的眼光,天童防守太差勁,西川不懂得溝通……」

  英美裡聽他總結,原本不覺得有什麼。但鷲匠的表情越來越不懷好意,她心裡一緊,猛然回頭,果然這幾位都站在她身後。

  好像在比誰更像被主人拋棄的小狗一般,用一種哀怨的眼光看著她。

  「嗯......」英美裡沉吟了。

  就是這樣!你也是時候該為你的嘴毒感到一絲歉疚了吧!瀨見歡天喜地地想。

  他正在心裡歡呼雀躍,准備迎接英美裡的示弱,卻聽見她平淡地承認:「沒錯,就是你們聽到的這樣。」

  瀨見:?

  「具體來說,第一場大比分輸掉,雖然大家都各有問題,但瀨見的問題最大。」

  瀨見:???

  他在等的歉意呢?他在等的示弱呢?他那麼大一個理直氣壯的立場呢?

  他還氣著,結果英美裡一個視線掃過來,他立刻條件反射地站如松:「來,瀨見過來,我給你開小灶啊。」

  瀨見嘴巴一扁:「英美裡……」

  「怎麼?不喜歡?」

  她臉上在笑,眼睛裡卻顯然在說『不喜歡你就死定了』。

  得罪英美裡的後果......加訓到死+最刁鑽的辦法折磨身心......

  他的視線絕望地掃了一圈:鷲匠教練喜聞樂見......學長們避之不及......天童火上澆油......牛島......呵呵......

  他的人生什麼時候開始這麼悲慘了啊!

  瀨見將手背在身後,背脊挺直大喊:「完全沒有!愛死小灶了,沒有小灶我的人生就毫無意義了!」

  英美裡:......

  英美裡:「什麼跟什麼!」


第53章 黑心經理第五十三天

  第二局伊始, 鷲匠教練就把瀨見換了下來,取而代之的是御木拓人。

  他心態一貫很好,突然上場也沒見有多慌張, 反而按部就班地向英美裡取經:「德久有什麼建議嗎?我會虛心采納的。」

  英美裡看了他的表情,忽然頓悟了, 這就是善良版不二周助呀!溫和, 心態好,就是太純了點......

  遠在東京的不二:?

  她簡單交代完, 扭頭去看台上找手塚的身影。

  哇,這家伙真的不是一般人, 坐在拉拉隊正中間,旁邊就是一面大鼓。他也坐得下去,是不是選擇性失聰啊……

  手塚注意到她的視線,抬手朝她揮了揮。他手抬得不高, 也就到臉頰旁邊。

  揮起來的樣子有幾分滑稽的可愛, 英美裡忍不住笑了一下。

  「在看什麼?」面前的牛島問。

  英美裡清了清嗓子:「呃, 沒有。沒什麼。」

  排球之神在上,她沒有跟網球勾勾搭搭!天知道這種奇妙的心虛感是哪來的......

  「鷲匠教練跟你說了嗎?瀨見被換下來, 首先因為他和西川學長的配合不好;其次因為他暫時沒有辦法發揮出你最大的潛力。」

  牛島點頭,直言不諱:「他的球有相當的引導性。」

  「對, 他會思考攻手該往哪裡扣殺,進而在托球當中暗示出來。」

  英美裡瞥了一眼旁邊的瀨見:「事實上這不是作為一個二傳該想的東西——至少不是在托球的時候。」

  瀨見捂著心口, 一臉安詳地倒在了英美裡身邊。

  但正在交談的兩個人都沒理他, 英美裡不用說,心狠手辣魔女一枚;牛島則是出了名的不看人臉色。

  討論完瀨見的問題, 英美裡抬眼直直地看向牛島的眼睛:「所以換上御木學長, 也是希望能夠看到你作為主攻值得信賴的一面。」

  「當然, 我知道你不會存在小瞧對面所以發揮失常這種情況,但是……」

  她屈起手指,輕輕彈了一下牛島的肩頭:「第二局就要交給你了。」

  被信賴的感覺,被交以重任的感覺……

  牛島動了動嘴唇,最終只是說:「交給我。」

  他鬥志昂揚地扭頭喝水去了,瀨見剛張了張嘴,還沒出聲,就看見英美裡把西川學長叫了過來。

  「學長,我想鷲匠教練也應該跟你說了,瀨見被換下來很大程度上是因為他沒有辦法和你打出良好的配合。」

  西川儼然不像這兩個無心無淚的魔鬼,他抱歉地偷看了一眼還倒在英美裡腳邊的瀨見,小聲說:「對,鷲匠老師是這麼說的。」

  「所以換上御木,也是希望能夠充分的發揮學長你全部的實力。」

  英美裡表情誠懇:「剛剛那一局的情況您也看到了,雖說牛島潛力無限,但在面對這種復雜局勢的時候,心態依然不是很穩定......」

  西川有些尷尬地擺擺手,心裡又難免有些竊喜:「沒有沒有,牛島很厲害。只是還稍缺一點經驗。」

  英美裡反而越發認真,越發真誠:「但學長之所以是學長,正因為比他多了經驗。我相信,只有在面對逆境時依然佇立不倒的,才是真正的英雄。」

  她小拳頭一揮,西川心裡洶湧澎湃。頭一仰,腰一挺,自信的勁兒馬上就上來了:「德久你放心!我會讓青城知道白鳥澤的厲害!」

  西川同樣鬥志昂揚地走了,英美裡拍拍手。

  她臉上的表情慢慢褪去,重新變回平時冷淡的神色。她垂頭,視線向下一掃,和正在瑟瑟發抖的瀨見對上了目光。

  「干什麼?你也想被鼓舞一下?」

  英美裡饒有興致地問。

  瀨見捂著嘴淚流滿面地搖頭。

  ──救命,英美裡好可怕!

  也不知道是不是她見人說人話見鬼說鬼話的技能派上用場,第二局有驚無險25-22拿下。

  而到了第三局,所有人狀態明顯有所回升。

  牛島扣御木的球顯然要順手許多,因為御木往往是以給攻手最舒服的角度為優先考慮。

  「我、我不是這樣的嗎?」瀨見在替補區撓頭。

  大平嘆氣:這家伙居然一點都沒察覺。

  他忙著嘆氣,旁邊的山形直接接嘴:「你當然不是啊,雖然我們應該沒有鷲匠教練和德久看得那麼清楚,但是——」

  「但是你明顯是在往你自己覺得適合進攻的地方托球,若利的姿勢可是扭曲了好幾次呢。」大平說。

  瀨見縮了縮脖子:「是這樣嗎……」

  完蛋,他回頭該不會被牛島套麻袋吧。

  他關注著場上牛島的狀態,越看越心驚。牛島此人有一種獨特的魔力,對面的防守越縝密,攔網越強勢,他狀態就越好。

  俗話說遇強則強,牛島實屬遇強更強,強到令人害怕。

  【潛力無限】

  英美裡給他批了四個字。

  早在上輩子看漫畫的時候,她就已經被灌輸過牛島若利是宇宙超強主攻、日本第一大炮的概念。

  但只有親身觀看過他的比賽,才能真正體會到這兩個略顯浮誇的形容究竟有多麼貼切。

  尤其對面青城明明組織好了穩固的三人攔網,但依然被牛島一個人一球轟穿。

  這種壓倒性力量帶來的震撼和威懾簡直是另一個次元的。

  老天,這個牛島該不會是二次元人物穿三次元來了吧?嗯,話說回來,她好像才是真的三次元穿到二次元?所以這到底是幾次元?

  英美裡正在發呆,鷲匠忽然臨時起意,開口考核:「像牛島這樣實力突出、甚至超過隊友太多的選手,你打算怎麼把他安排進你所謂完整的體系裡?」

  不是吧,還在記仇?幸好死○筆記沒有落在你手裡啊鷲匠老師。

  「是這樣的哦,鷲匠老師,『團隊』不是說要讓每一個人都顯得一樣差。」

  英美裡用一種很欠揍的,教導幼兒園小孩子的語氣說:「如果團隊當中有非常突出的優秀攻手,那就圍繞他構建體系就行啦。」

  「就像對面雖然有及川在控場,但攻手的角度來講,依然能看出他最信任的岩泉是最亮眼的那一個。」

  鷲匠點點頭。英美裡以為他沒話說了,結果比分打到15-12,這人突然說:「回去以後寫一份詳細的計劃給我。每個人是什麼位置、需要哪些能力、還欠缺哪些能力、怎麼安排訓練……」

  我說大哥你怎麼張口就來啊!你就像那種星期六凌晨3點還在發微信給員工催加班的惡魔領導一樣可惡!

  打倒資本家!支持掛路燈!

  英美裡欲哭無淚。心想回頭總得壓榨兩個青年勞動力才行,具體是誰那就看誰命不好了!

  她和鷲匠能在場邊閑扯,也足以證明場上牛島的表現有多讓人放心。

  他像一只銳利的長矛,每一下都扎得穩准狠,一而再再而三把小小的創口拉扯開,對面縝密的防守,也開始七零八落。

  又加上水平同樣相當高的西川學長也在協調進攻,很快青城的步調顯得焦急起來,攻擊也變得單調。

  及川作為二傳,托球開始下意識向岩泉的方向傾斜。他的心理變化顯然不會逃過天童此等攔網高手的法眼。

  而就在對面把所有精力都放在他的攔網上時,一直只展示出這一面的天童忽然開始連續得分。最終28-26,白鳥澤順利拿下這一局。

  緊接著,一路勢如破竹贏下第四局,3-1提前鎖定了預選賽決賽的勝利。

  「簡直是攔網刺客。」英美裡評價,「電影刺客、攔網刺客,你就是天選刺客吧天童。」

  「嗯?我為什麼是電影刺客?」天童睜大眼睛。

  「因為你愛看吹替版。」瀨見幽幽的聲音從後面傳來。

  「而且看電影的品位很差。」英美裡毫不留情地指出。

  天童立刻西子捧心:「天吶,英美裡瀨見見~你們說的我好傷心哦!若利君快來為我說兩句~」

  牛島:「呃……」

  英美裡慘不忍睹地擺擺手:「拉下去拉下去,你少折騰他兩次吧。」

  沒有比賽一身輕。所有人收拾完東西,英美裡把包扔給瀨見讓他幫忙帶回去。自己跑到體育館的大廳找手塚。

  她到的時候,手塚身邊還有兩個人。

  「噢,及川岩泉,好久不見。」

  及川腦袋上一個大大的問號:「好久不見?你在說什麼啊英美裡,我們剛剛才比完賽好嗎。」

  一邊的手塚悄悄別過頭。多年的受害者經驗,他預感英美裡應該說不出什麼好話。

  果然就聽見少女清脆的聲音:「哦,是這樣嗎?因為看你只知道給岩泉傳球,還以為你們在隊內練習,沒想到是在跟我們比賽啊~」

  岩泉的額角崩出一個井字。他恍然,難怪及川能跟德久做朋友。

  他本來以為是因為這兩個人互補,沒想到是因為這兩個人臭味相投啊!

  大概因為英美裡自己沒有上場,及川和岩泉見到她也沒遷怒剛剛被牛島暴揍的滋味,臭味相投的四個人一起去吃拉面了。

  及川之前和手塚見過,順便把他介紹給了岩泉。

  沒想到他們倆反而很合得來,坐在包廂裡聊得熱火朝天,及川多次插話無果,都被岩泉無情打斷。

  「小岩重色輕友——」

  在岩泉和手塚無語的表情,英美裡鎮定地替及川補充:「男色也是色。」

  「那英美裡覺得這裡誰最色?」

  及川問完才意識到自己措辭相當有問題,立刻抱頭鼠竄,試圖逃離丟臉的一幕。

  英美裡抽了抽嘴角,看著他在大廳裡面到處亂跑。剛想出聲叫他回來,及川卻在另一桌面前停下了腳步。

  「怎麼在這裡也能看見你?晦氣!」

  那桌的人站起來。老天爺,居然是牛島天童為首的白鳥澤一年級。

  這群人不是回學校了嗎!

  英美裡安詳地閉上眼,在心裡默念了一句佛號。

  我佛在上,她這應該不算通敵叛國吧?

  可惜牛島好像不是這樣認為的。他往這頭看了一眼,一秒就發現了英美裡也在,立刻跟天童一起走過來。

  英美裡依然安詳地閉著眼。牛島不為所動,伸手在她面前敲了敲桌子:「德久,你是間諜嗎?」

  嗯嗯,很美的邏輯。

  英美裡早已想好一套說辭來應付他,諸如並不是跟誰認識就是誰的間諜、哪家間諜會反過頭來把自己本家打得嗷嗷叫、如果我真的是間諜那我恐怕是全宮城最失敗的間諜......

  但話沒出口,牛島就發動了技能【每日一噎】

  「不然的話,為什麼不跟我們一起吃飯?」

  英美裡:。

  英美裡:這兩件事有關系嗎!!吃頓飯就成間諜了,吃飯間諜是嗎?天童電影刺客我是吃飯間諜,這到底是排球少年還是碟中諜啊我說!


第54章 黑心經理第五十四天

  預選賽結束後, 排球部的訓練又歸於平靜。

  「英美裡,學生會的人又來了。」山形抱著球從排球館門口經過,回頭叫了一聲, 「說是有事找你。」

  「知道啦。」

  英美裡應了一句,又扭頭跟御木囑咐:「其他攻手倒還好,但是你不要總慣著牛島。」

  御木笑著點點頭:「我明白的, 我會試著調整。」

  「會長, 運動會的事大致已經定下來了。所有項目、規章制度和三年級那邊都協調好了。」

  她把文件遞給英美裡, 有些猶豫:「現在就是......贊助的問題還沒有確定下來。」

  英美裡翻了翻手裡的文件,挑著眉問:「外聯部的人都在干嘛?」

  「呃, 外聯部說,因為白鳥澤的活動在宮城這邊的名聲實在不怎麼樣。」

  「什麼意思?我們經常作弊?」

  「哦,不是這方面的。主要是......」松井尷尬的替她翻到最後一頁, 「審美太差了。所以宣傳的效果總是不太好。」

  英美裡看了一眼手中堪比瀨見衣品的海報。

  橫版的設計,照理說突出重心應該不難,但她乍眼望過去,很快在一片花花綠綠當中迷失了自我。

  連贊助商是誰都體現不出來,難怪人家不想出錢。

  她閉了閉眼, 恢復理智後才慢吞吞把東西塞還給松井。

  「我們學校......」英美裡頓了頓, 「美術或者攝影這方面的社團, 應該也有吧。」

  「有是有, 但是白鳥澤享有盛譽的主要是運動社團。像搞藝術的呢,一方面經費不多,另一方面審美就就比較傳統......」

  英美裡揉了揉太陽穴:「好、好, 我知道了, 主要還是因為設計的問題?」

  「對, 其實贊助商這邊, 原來的那幾家關系維護得還不錯,主要是之前的那些設計太讓大家不放心了。」

  「好,我知道了。這件事交給我。」

  英美裡轉身要回體育館裡,忽然又想起什麼似的回頭,衝松井眨眨眼:「不過既然我解決了這個,明天和後天的會我就不去了。你們自己看著辦,可以吧?」

  松井:......

  就是說,會長大人能不能不要一逮著機會就偷懶啊!

  *

  拿到預選賽優勝後的第一個周五,英美裡翹課回了一趟東京。

  當然也有幫學生會搞定宣傳設計的原因,再就是她還想當面謝謝跡部和真田幫忙修改演講稿。

  「要謝謝跡部和真田,為什麼到我這裡來了?」不二替她刷了飯卡,「該不會就是想蹭我一頓中午飯吧?」

  「不可以?才多久啊就翻臉不認人了。」

  「沒有的事,當然歡迎。」不二笑著給她指了指前面的空位。

  英美裡點點頭,端著自己的海鮮拉面,跟他一起坐在青學的食堂裡。

  「話說回來,菊丸呢?我聽說他還是跟你一個班。」她把炸蝦撈出來放在一邊,「怎麼剛剛沒看見他?」

  不二用筷子將餐盤裡的茄子分成兩塊:「他被叫去辦公室了,因為數學課上睡著。」

  英美裡:......

  好吧,還是那個毫無長進的菊丸。

  兩人吃得差不多,英美裡才說起正事:「我想跟你約一個攝影的外派項目,可以嗎?」

  不二從她碗裡偷了一根章魚腿,這才好奇地問:「白鳥澤沒有攝影社團嗎?」

  英美裡於是把運動會的那些事兒跟他說了一遍,簡單總結:「他們審美不行。而且大家除了搞體育就是搞學習,搞藝術的很少,做的總是很單調。」

  「不過你想要找人幫忙設計宣傳海報和網頁,這跟攝影還是有點區別的吧?」不二好奇,「怎麼會想到來找我?」

  英美裡咳了一聲:「攝影嘛......照片集~嗯,你懂的。」

  「哦,我懂的。」不二含笑應道,「又想賺錢了。」

  「攝影藝術的事兒,那能叫賺錢嗎——」

  不二忽然出價:「包車票。20萬日元。」

  「不包,20萬日元。」英美裡條件反射地砍價。

  「東京去仙台一個人往返就是2萬了,何況我們還自帶設備。」

  「我們可以提供設備,不用你們帶。不包車票。」英美裡堅持。

  不二摸了摸下巴:「你們這邊能包幾個人的車票?」

  「五個?」英美裡討好地給他塞了一盒酸奶,「不二大人高抬貴手,帶幾個指導審美的人去就行了!勞動力我們那裡有的是。」

  她倒沒說錯,扛器材架機器有體育生幫忙。再不濟白鳥澤也不是沒有攝影社團,在指導下拍點照片也不難。

  不二沉吟片刻:「一會兒請我一個牛奶面包。」

  英美裡眼睛一亮:「所以——」

  「五個人,包車票,15萬。」他敲敲餐桌,「可以了吧?」

  英美裡在心裡盤了一遍預算:「 OK,就這個價。回頭確定了時間我就發給你,記得把那幾天都空出來啊。」

  吃完飯,不二回去參加下午的部活。走前他問:「英美裡,手塚走的那天你去送他了嗎?」

  「去了,怎麼了?」

  「......」不二微眯起眼睛,凝視片刻她的表情,又搖搖頭,「沒什麼。你現在去神奈川嗎?」

  當然不可能直接去神奈川,英美裡還要先去一趟冰帝感謝跡部大人修改演講稿的恩情。

  中午飯蹭了不二的,晚飯就去蹭跡部的。很好,勤儉節約的一天。

  「聽說忍足加了話劇社?。」

  「別提了......上午我才去看了他們彩排。」跡部一副不忍直視的表情,「真心實意,高價求一雙從沒看過的眼睛。」

  英美裡躍躍欲試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眶:「多高價呀?」

  跡部:?

  跡部:「你認真的?」

  「倒不是演得有多差,主要是......」跡部把盤中三分熟的牛裡脊切成細長條,「他們演的是歐洲宮廷風話劇,白種人,那個時代的宮廷又流行往臉上塗粉......」

  英美裡在腦海裡幻想了一下忍足往臉上塗粉......

  頓時肅然起敬:「辛苦跡部大人了!」

  跡部不置可否地擦了擦嘴:「比不上你。學生會的德久會長,還是白鳥澤排球部的助理教練。大老遠的從宮城縣跑過來,辛苦辛苦。」

  「一會兒還要去神奈川。」英美裡伸了個懶腰,「我簡直是天下第一大忙人。」

  「既然這麼忙,就沒想到一箭雙雕?都來東京了,就只忙活學生會的事?」

  跡部嫌棄地搖搖頭,「看來你還是不習慣身兼多職啊。」

  英美裡恍然:「對哦!東京這麼多名校,大可以順便約個合宿~」

  說完又很贊賞地拍拍跡部的肩:「不愧是跡部會長,兼網球部部長。小人學到了。」

  跡部懶得聽她恭維,很快叫了家裡的車把她送走。

  神奈川離東京不遠,一時片刻就到了。英美裡在車上發消息問了井闥山和梟谷的學生會,請他們幫忙聯系一下排球部。

  【不過我們和宮城縣學校的合宿好像不多,不要抱太大的希望。】

  對方回了一條消息就沒音訊了,多半是去問了。

  英美裡將手機放回包裡,又熟門熟路跑去立海大找幸村。

  這位的審美她相當信得過。

  「既然你這麼信任我,我就試一試。」幸村聽完她的要求,很淡然地點頭,「不是什麼難事。你要幾版?」

  英美裡想了想:「給我三版吧,還有電子版的網頁設計也拜托了!這個不著急,但後續可能要改,我會不停騷擾你的。」

  幸村樂呵呵地攤手:「歡迎騷擾。」

  一邊旁聽的真田:......

  他到底為什麼要在這裡聽這兩個人胡扯......

  一整個周末都是好消息。運動會的攝影有了、海報搞定了、東京的井闥山和梟谷都答應了合宿,還從立海大這裡撈到了神奈川的生川學園。

  「三個名校?!」

  及川整個人向後癱進沙發裡,手腳伸直腦袋一偏:「小岩!我不行了我有點呼吸困難,把這個人從我面前拖走,否則我可能會嫉妒至死......」

  岩泉無視了他亂七八糟的發言,但神情同樣有些吃驚:「能約到生川倒還不難,但梟谷和井闥山......」

  「梟谷有自己的學園聯盟,井闥山更是出了名的誰都不愛搭理。結果這兩個學校都破天荒的......」

  他吸了一口果凍,忽然頂著死魚眼轉向英美裡:「英美裡,你應該來青城的。」

  英美裡:「你也患上牛島病了?」

  「啊啊啊啊啊得病就得病吧!」岩泉咆哮,「我也要跟名校合宿!我也要一夜變強!我也要拿地區優勝進軍全國——」

  好吧,一個癱了一個瘋了。

  阿彌陀佛。英美裡想,她果然是唯一一個正常人。

  好在沒過多久兩個人都恢復正常。從這周的jump到上周富士電視台糟糕的藝能節目,及川的話題又回到北川第一身上。

  「小飛雄的外號,你聽說了嗎?」他不無好奇地問,「『球場上的王者』......真好啊,我也想要這麼霸氣的外號~」

  他不知道嗎?英美裡抬頭看了他一眼。這可不是什麼好名聲。

  也是,及川都升學這麼久了,要不是後來去看了他們初三那場比賽,估計到最後也不知道。

  「怎麼樣?要不要一起去看看他們的比賽?」及川誘惑道,「可以折磨小鬼頭哦~」

  英美裡嫌棄地皺皺鼻子:「噫!對後輩好一點吧你!簡直是魔鬼啊!」

  岩泉:......

  岩泉:「你也好意思說別人嗎?」


第55章 黑心經理第五十五天

  因為合宿時間在夏天, 所以梟谷井闥山和生川一致贊同,把地點定在白鳥澤附近。

  「哇,北邊的確比東京涼快很多。」

  梟谷的一年級新生木兔光太郎剛下大巴就振臂高呼。

  他四周環視一圈, 眼前一亮,快速朝英美裡衝來:「英美裡!好久不見啦!上次見面還是在你家吃西瓜。」

  他快樂地抱了抱英美裡的肩:「謝謝阿姨,阿姨買的西瓜真的很甜。」

  旁邊的天童驚恐萬分:「這又是哪位啊?怎麼都已經進展到見家長了?」

  英美裡:「有病就去治......」

  別在這理發店!

  簡單的寒暄之後, 合宿立刻開始。四所都是名校, 當然不可能縱容選手放松太久。

  這場合宿一共7天, 倒沒什麼明確的規則和訓練計劃。

  英美裡是有些考慮,但她這不是沒權利插手嗎?所以就變成了單純的練習賽地獄。

  前兩天基本能做到上午兩場, 下午三場。但很快肌肉酸痛和對對面的了解都增強了,比賽的節奏也逐漸拉長。

  但白鳥澤一直贏得不少,究其根本原因, 依然在牛島身上。

  「他也太強了吧!」井闥山的二傳飯綱在休息時間摸到白鳥澤,跟御木閑聊,「這麼強勢的主攻居然落到你們隊裡,真是太幸運啦。」

  御木苦笑著揉了揉胳膊:「有時候我也很想知道,這到底是我的幸運還是我的不幸?」

  給牛島傳球的壓力可不是蓋的。

  「不過你們那位經理看上去沒多高興啊。」飯綱從英美裡的方向努了努嘴, 「還是說她平時就這副表情?」

  御木:「她要是笑了, 一般來說場上至少會有一半的人會倒霉。」

  敵我不分的殺傷力啊......御木悄悄打了個冷戰。

  飯綱:?

  「什麼意思?」

  他摸了摸後腦勺, 完全沒搞明白。

  但很快, 飯綱親身體會到了御木的言外之意。

  第三天下午,白鳥澤第三次對上梟谷。

  比賽一開始就已經很激烈,遠不是前兩天禮貌和諧, 還互相試探的狀態。

  梟谷也有一個三年級主攻, 加上木兔這個一年級新生。從陣容的結構上來講跟白鳥澤本身是比較相似的。

  「能夠跟我們打對攻的隊伍, 說實話現在宮城縣裡還比較少。」英美裡無意識敲著教練席的塑料凳, 「這次合宿是很寶貴的經驗。」

  「梟谷的實力確實不差,他們進全國大賽了吧?」鷲匠問。

  英美裡點點頭,她的注意力完全被場上的比賽吸引了。鷲匠也不介意,轉頭看起了比賽。

  這是一場難得一見的高水平對攻戰,生川和井闥山也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偷偷停了比賽,跑到場邊圍觀。

  相對來說,白鳥澤和梟谷是這次合宿的四支隊伍裡攻擊性最強的兩支。

  井闥山目前最強的選手就是他們的二傳,因此很大程度決定了戰術風格偏向全面。

  沒有一個非常突出的進攻核心,因此飯綱在組織進攻的時候總是會多方考慮,顧全大局。

  而生川則是經典的發球反擊打法。

  每個人都有強力的跳發球或者能擾亂對手的飄球,打亂對方一傳後立刻強勢攔網得分。

  同時,生川自己的一傳粘性又非常強,從來不會讓球輕易落在自己的場地。

  白鳥澤和梟谷則更偏向於進攻。白鳥澤當然不用說,梟谷的攻手能力也都非常強。

  他們的二傳則更像一個傳球的炮塔,球在他手裡二次中轉,並不過多摻雜他本人的意志。

  「噢——打得好辛苦。」天童抬手,用肩膀上的衣袖擦掉額角的汗。

  他一邊走下場,一邊接過英美裡遞來的水杯:「謝謝啦~話說對面那個一年級也很厲害啊,感覺和若利君......」

  他話沒說完,牛島的視線已經掃了過來。

  英美裡立刻搶白:「當然還是我們牛島更勝一籌!區區木兔,簡直不在話下!」

  等他腦袋轉過去,英美裡才跟天童對視一眼,雙雙舒了口氣。

  好難哄一主攻!

  「不過梟谷對我們來說確實比較難打。」御木平復好呼吸,總結道,「相比之下,生川這種防守比較強的反而更適合我們。」

  自由人釜原放下毛巾,伸展了一下側腰:「不能懷抱僥幸心理啊,大家都是要進軍全國的對手,未來很有可能在IH上遇見。」

  幾乎每個上場的選手都很疲憊,這已和今天上午已經打過幾場比賽有關,當然也和梟谷跟他們相性很差有關。

  【不擅長對攻型的比賽,但打防守型隊伍有一套。】英美裡在筆記本上寫著,【生川的攔網不差,不過之前跟伊達工比過之後好像就領悟了對付防守型隊伍的訣竅?】

  【總的來說,目前太依賴於牛島個人的攻擊力。兩個MB和西川學長沒能完全利用起來。】

  她正埋頭寫著,這邊鷲匠身邊也圍了幾個人。

  生川和井闥山的比賽暫停了,兩邊都跑來圍觀。兩個隊伍的教練當然也就走到了鷲匠身邊。

  「這麼看來,你們白鳥澤的修煉還是不夠啊。」

  井闥山的教練是一個40來歲的中年男人,他笑容狡黠,站在鷲匠教練的左手邊,「盲目依賴選手個人,這不就很快被抓到破綻了?」

  生川的教練也贊同地點頭:「這一套行不通的,我早說過了。」

  場上的形勢已經相當明了,梟谷不僅攻擊性能跟白鳥澤打個平手,隊伍的完整性顯然也更強。

  這倒不是一朝一夕建立起來的,而是梟谷本身的風格就是將所有人融為一體,同時保持攻手的特性。

  相對而言,白鳥澤就更像鷲匠教練的一言堂——如果在新生裡有他看中的選手,就會變成那個選手的一言堂。

  倒不是說真的就他說什麼大家聽什麼、強權壓迫諸如此類,主要還是影響到了選手在場上的發揮。

  一言堂的結果就是六個人的比賽,最終卻會變成個人秀。

  井闥山的教練有些幸災樂禍。白鳥澤是全國大賽的常客,他們當然也常有交手。

  比起每年一換的選手,他當然是對鷲匠教練更了解,也經常受他的氣。

  畢竟總會有天降紫薇星的時候,而一旦有這種天才級別的選手加入白鳥澤,那幾年都會是不少學校的噩夢。

  而今年——

  他的目光向場上望去。

  機會球!梟谷一傳不到位,回球直接飛入白鳥澤場地。

  然而白鳥澤同樣沒有接穩這個球,升谷腳底打滑接飛,御木加緊兩步衝過去救場。

  危急關頭,他下意識將球傳給牛島。

  然而這也在梟谷意料之中,他們飛速組織起雙人攔網,剩下幾人都戒備著准備接球。

  牛島高高躍起。御木給他的這個球並不能算完美,但對他到網前的距離來講,助跑的時間和高度都剛剛好。

  『兩人攔網,斜線被攔死;直線上有對面的自由人和一個WS,斜線同樣還有另一個WS在保護。』

  幾乎是瞬間,他完成了所有的思考。

  手掌微微鼓起,肩膀柔韌地轉動,手臂在半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

  一記瞄准對面攔網指尖的扣殺。

  「打手出界,15-20!」充當教練的瀨見宣布。

  井闥山的教練深深吸了一口氣。

  至少在白鳥澤,在鷲匠的手裡,他是絕不會掩埋這些有才能、已經開始發光的天才。

  但他對天才的使用往往令人遺憾。

  也許鷲匠的確將這些天賦出眾的球員捧了出來,但任何人都能看出,他沒有教會他們該怎麼和人配合。

  而排球本來就是一項配合的運動。

  ——不過無論怎麼說這種主攻也太帥了吧!他也很想要這種強勢的主攻啊!打穿攔網的扣殺也太帥了吧!

  嗚嗚嗚......老天爺什麼時候給他分一個牛島這樣牛b的WS......

  生川的教練對鷲匠的看法也大差不差——頑固認死理的老頭。

  他腳尖在地上輕輕打著拍子,隨著賽場上攻防轉換的節奏而變化。

  鷲匠心裡未必不知道自己的做法有一些問題。生川的教練想,但至少在宮城縣這麼多年來始終行之有效,難怪他不肯改。

  到了全國,每支球隊多少也有自己的強力球員。好像這樣一來,白鳥澤的明星戰術也算不上突出。

  不過今天遇上梟谷也算他倒霉。梟谷學園一直以來有自己的聯盟,很少和其他學校合宿,更別說東北的白鳥澤。

  兩邊在全國大賽遇上的次數也不多,搞得鷲匠這廝在自己舒適區活了大半輩子。

  所以果然還是要在同類型對手的逼迫下,才會暴露一些關鍵問題嘛。生川的教練樂呵呵想著。

  他跟鷲匠的年齡差不多,因此也隨意地伸手拍了拍對方的肩:「沒事,想開點。一場練習賽而已,輸了就輸了。」

  「不過你要是有心,後面要重新考慮一下調整戰術的問題......」

  他自己覺得話說得很誠懇,但鷲匠只是笑了笑。

  他的視線向右一滑。教練席的另一端坐著始終面無表情、存在感頗低的英美裡。

  「輸了就輸了?」

  他將兩手別在胸前,神態有些說不出的傲慢:「呵呵,你們這話說的還太早了點。」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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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6章 黑心經理第五十六天

  「您瞎放什麼狠話啊!」英美裡煩躁地撓亂自己的短發, 「這下好了!跟井闥山的比賽還非贏不可了!」

  鷲匠依然老神在在:「難道你對他們這麼沒信心? 」

  呵呵,激將法是吧?

  英美裡冷笑連連。看我會不會上你這個當。

  鷲匠嘆了口氣:「好吧,那只能承認我們白鳥澤技不如人,東北的偏遠學校比不上東京這些名校了。」

  英美裡:……

  英美裡:「倒也不必上升到如此高度......」

  不過話說回來, 即便鷲匠沒有給她惹事, 下午對井闥山的比賽也不能輸。

  參與合宿的幾個學校之間競爭意識相當強, 都是名校, 又都進了全國大賽, 巴不得在這兒就把人打出陰影。

  互相也在悄悄地比誰輸的最多。白鳥澤前兩天勢頭還不錯, 但今天開始就被其他學校摸到了命脈, 幾乎輸了一整天。

  按照輸的場數來算, 這一場對井闥山如果還輸了的話,那就真的要墊底了。

  墊底!老天爺, 活了兩輩子,無論是學習成績還是課余活動,英美裡還從沒讓這兩個字在自己的字典裡出現過。

  跡部上哪兒進的盜版字典來著?給她也來一批!

  「排球少年是吧?給我的人生增添污點是吧?」她念念有詞,圓珠筆在日程表上【白鳥澤vs井闥山】這一格裡指指點點。

  「中計就中計, 今天我非得給你打得有來無回不可......東京算什麼, 宮城霸主才是真的霸主, 趁著佐久早還沒加入讓牛島一巴掌拍死......」

  「她這是怎麼了?」山形皺著臉問。

  「剛剛跟梟谷比賽的時候, 鷲匠老師嘴快說英美裡是白鳥澤的秘密武器, 還挑釁了一把井闥山。」大平攤開手,聳了聳肩,「話說得很死, 把她架在那兒了。」

  瀨見幸災樂禍:「井闥山可不好打。他們的整體實力在這個合宿裡算得上第一了吧?」

  天童豎起手指在他面前搖了搖:「 No, No!為什麼不相信英美裡的實力呢?我覺得在她的帶領下贏過井闥山也不是不可能哦。」

  升谷站在不遠處, 崇敬地摸著胸口。

  中目:「你又抽什麼風?」

  升谷:「學弟們好狗腿, 我抽甘拜下風的風。」

  中目:?

  一年級幸災樂禍,等待英美裡受苦;二年級提心吊膽,唯恐她心情不爽給自己加訓。

  三年級則已經超脫世俗了。御木當自己是一株仙人掌,坐在地上假裝聽不見。西川甚至已經溜出體育館,不知道跑去哪裡休息了。

  白鳥澤和和氣氣,其他隊伍卻對鷲匠的決定感到非常意外。

  「不管怎麼說,那就是個經理吧?」飯綱咬了一口香蕉,「鷲匠老師真的要讓她指揮嗎?她才16歲吧?」

  井闥山的教練糾正他:「15歲。她才高一。」

  「那就更離譜了!別說她應該是沒練過排球的,就是練了過排球,高一生怎麼能當別人教練呢......」

  同樣的對話也發生在生川和梟谷。

  「不過木兔,你說你們認識?」梟谷的學長手臂搭在他肩上,問,「你知道她的情況嗎?她真的能做教練嗎?」

  木兔偏頭想了想:「我只知道她初中的時候是是網球部的經理,但那時候應該也不是教練吧……」

  反正至少在他和英美裡寥寥幾次見面時,沒察覺出什麼特異功能。

  聽他這麼說,梟谷的人紛紛松了口氣──也不能怪他們不盼著別人好,實在是15歲就上場當高中排球部的教練,這也太逆天了。

  這得是什麼天才才能做到?

  畢竟當教練不是靠背書就行的。這一行不僅僅要求技戰術高超,還要對選手乃至對方的整體情況都非常了解。並且能夠在簡短的時間裡用言語或者手勢調動氛圍,影響場上的走向。

  無論怎麼想,都不可能是一個高一女生能做到的嘛!

  而白鳥澤和井闥山比賽的第一局似乎也印證了他們的猜想。

  井闥山仿照著梟谷的做法,沒有盡力死守,而是調動全員進攻。

  飯綱作為二傳,無論是技巧、心態還是對隊友的掌控都非常成熟,轉守為攻似乎也沒有遇到任何困難。

  他們順利拿下了第一局,25-20。

  25-20,五分的分差。

  這不能說是一個非常好看的分數。

  有人偷偷往白鳥澤的方向看去,卻發現他們上到鷲匠教練,下到替補選手都是一副平淡的表情。

  「總覺得他們好像每個人都變得像那個經理一樣。」有人喃喃地說。

  生川的教練也抬頭看去。

  的確,每個人的表情都都很平淡。

  與其說平淡,倒不如說冷靜?就好像第一局的失利並沒有給他們造成任何的困擾。

  他感到一些不解,作為名校教練,他對選手的心態和隊伍風格往往是最敏銳的。

  白鳥澤絕不是這樣一只球隊。他們攻擊力強,大概因為選手本身性格,看上去第一印像確實穩如磐石,但事實上又相當的情緒化。

  這支隊伍非常依賴氛圍的好壞,也就是也就是俗話說的,擅長打順風球。

  這是生川教練作為一個身經百戰的指導者給出的判斷,而在之前幾年,這個判斷一向准確。

  所以,他們現在表現出來的冷靜絕非隊伍原有的風格。

  那麼,難道說……

  是受了那個經理的影響?

  生川教練想到這裡,頓時覺得自己很荒唐,搖搖頭。

  這怎麼可能呢?

  退一萬步講,即便那個經理真的是一個不世出的天才,沒打過排球,也對所有技戰術了然於胸。

  但即便如此,要深刻地影響整支隊伍,這已經不只是技戰術的層面,而涉及到心理、教育等等......呃,他甚至也不太清楚的各方面。

  而這些絕不是一個尚在青春期的高一女生能完全掌握的。

  「也有可能只是他們教練的托詞,讓這個經理來背鍋。」有人議論,「反正我感覺蠻搞笑的,嘴上說的那麼厲害,還不是25-20就輸了?」

  贊同他的人不少,但說出來的人不多。因為白鳥澤沒有任何被擊潰的跡像,反而都圍在那個高一經理的面前,挨個聽她訓話。

  「因為是練習賽,中間暫停休息的時間很長,我就一個一個說了。」

  英美裡表情平靜,沒什麼起伏。但所有人頓時渾身一凜。

  有種被班主任點名的感覺......

  「首先牛島,如果能拿到完美的托球,你是絕對可以打穿攔網的。這一點我們在梟谷和生川身上都試驗過了。」

  她看了一眼這位已經隱隱成為王牌的WS:「你的調整攻是大問題,只要二傳給的球不是那麼到位,你的水平立刻砍半,這樣不行。」

  「當然,根治這個問題要靠之後的練習。下一局御木學長給球的時候再多考慮一下,最好不要給我們這位WS太多的挫折感。」

  她話鋒一轉:「畢竟他沒有西川學長那麼強大的自我調節能力和豐富的經驗。學長們多多包涵。」

  說著,英美裡衝西川露出一個微笑:「下一局進攻的重點逐漸開始往西川學長身上偏移,可以吧?」

  西川翔衝她比了個OK:「我沒問題噢~」

  他本來就是靈活派,技術上來講不說比牛島成熟許多,但至少更全面。在處理各種問題傳球的時候也更得心應手。

  而之所以會有這麼多的問題球……

  英美裡轉向二年級的自由人釜原大貴:「釜原學長,你的判斷往往是正確的,只是有時到位的速度不夠,或者身體機能不支持你做出正確的反應。不要放棄思考。」

  「簡單來說就是不要學天童,他那一套有點神神叨叨。攔網可以這麼搞,一傳還是穩妥優先。」

  無視了天童冤屈的喊聲,她擺擺手,示意所有人上場。

  「不要依賴下意識。」她最後總結,「下意識是平時訓練的積累,但在場上,要用腦子打球。」

  「怎麼樣?這局能贏嗎?」

  鷲匠見她坐下,順嘴問。

  英美裡驚了:「我怎麼知道?比賽的結果不到最後一刻誰都無法預言的好吧。」

  鷲匠:……

  鷲匠:那你剛剛那麼斬釘截鐵地說什麼呢?

  他清了清喉嚨:「總之,輸了的話我們都會很丟臉......」

  英美裡輕輕翻了個白眼:「這怪誰呀,鷲匠老師。」

  說話的功夫,第二局比分已經打到了8-5,白鳥澤領先。

  西川作為WS來說絕對是優秀那一檔的,尤其是調整攻。

  英美裡站起身,觀察著場內的形勢,同時用眼神示意牛島多跟西川學學。

  牛島也從空隙裡分給她一個眼神。

  ──好吧,根本看不出他有沒有聽懂。

  井闥山一記強力的扣殺,被天童攔了個邊兒,打手後往高高地往界外飛去。

  釜原立刻跟著球向後退,將幾乎快落地的界外球救起傳回場中。

  他當然已經無法控制落點。這個球離御木太遠,只能是MB升谷來二傳,勉強傳到網前。

  網前兩個攻手,牛島和西川都在。

  但這個球……

  一個不到位的球。

  牛島按耐住自己起跳的欲望。他再三告誡自己,這個時間點,這個球,西川學長來打比他來打要好的多。

  而事實也的確如此。這個球在空中的位置非常歪斜,但西川幾乎在起跳的瞬間就調整好了姿勢,保證自己的發力點,將球扣在了一個刁鑽的邊角,成功拿下一分。

  落地的瞬間,西川的小腿肌肉鼓脹起來。

  他站直身子,衝場外的英美裡揮了揮拳,又扭頭,意氣昂揚地對牛島說:「不要小瞧前輩哦。」

  牛島點頭:「好的。」

  天童和升谷捂嘴偷笑,好在西川脾氣好,也不計較他時不時噎人一把的技能。

  兩隊你來我往打到局末,比分來到20-21,依然是井闥山領先。

  但任誰都看得出,井闥山領先得很吃力,白鳥澤的進攻有效率越來越高了。

  「這一局白鳥澤給牛島的球相當少啊。」

  暫停的間隙,飯綱敏銳地指出。

  他本來就是全國排名前列的優秀二傳,對托球的分布相當敏感。

  「有可能是那個經理的意見。」井闥山的教練皺著眉說,「反正不可能是鷲匠的意思。如果是他來指揮,那絕對是死命給牛島傳球。」

  「真的有那麼誇張嗎?」飯綱笑了笑,轉而又疑惑起來,「不過雖然說給球少,但這也太少了吧?算上現在這個,一共才……」

  三個。

  沒有人比牛島更清楚他這一局拿到了幾個托球。

  算上現在這個,三個。

  當然,就像德久要求的那樣,御木學長給他的每一個托球都非常完美。

  完美的空檔,完美的時機,完美的助跑距離,讓牛島能夠轟出一記無人可擋的扣殺。

  但即便如此,即便他這三個球每一個都打得非常順手,但在面對那些並不到位的托球時,牛島依然非常想起跳。

  他想跳起來、他想像西川學長一樣輕松調整自己的姿勢、他想熟練控制自己的身體、他想要救回那些被迫傳得不夠完美的托球。

  他想做無論什麼球都能得分的攻手。

  扣球的手感還殘留在牛島的掌心。

  但他腦海裡想到的卻不是剛剛那個完美的托球,而是無數個因為他的實力、經驗、技術不足而不得不錯過的,不夠完美的托球。

  「在學會珍視每一個托球之後,攻手才能明白該如何前進。」

  鷲匠感慨:「這就是你的計謀嗎?德久。」

  英美裡:……

  英美裡:誰能得分就讓誰打,這很難理解嗎???


第57章 黑心經理第五十七天

  「所以昨天那場練習賽最後的結果是什麼?白鳥澤贏了嗎?」

  「你沒看嗎?太可惜了, 最後一局打得超級精彩!白鳥澤2-1贏了井闥山,我跟你說,所有人都看得目瞪口呆......」

  生川學園的經理幫忙把送來的新鮮水果放進冰桶裡:「不過大家都是經理,好羨慕白鳥澤那位。基本沒干過後勤的活吧?」

  「開玩笑, 我要是有她那個水平, 咱們教練也不會讓我陪你在這搬西瓜的。」

  「什麼叫陪我!我看你小子欠揍......」

  不只是學生們在討論英美裡, 幾個學校的教練也正在一起談論她。

  「你從哪裡挖到這種人才的?」生川教練跟鷲匠勾肩搭背, 一副哥倆好的姿態, 「也不跟我介紹介紹, 太見外了吧。」

  鷲匠從鼻子裡噴氣。這老家伙是不是忘了之前比賽的時候那副替你們惋惜的表情了。

  他不知道自己臉上不自覺的帶了笑, 讓旁邊井闥山的教練看了心裡膩歪。

  撞大運撿到一個牛島就算了, 大家還能安慰自己說他用不好、不懂做出一加一大於二的效果。

  結果這下好了,還多了一個德久, 別說一加一,這是直接六個人組團狂扁來了。

  這都什麼事兒啊,天上的紫薇星都掉到白鳥澤去了?

  他要面子,剛剛才輸了一場, 不肯主動跟鷲匠搭話, 就在下面一個勁兒踢梟谷教練的腿。

  兩個學校都是東京強豪, 比賽中見面的次數不少。梟谷教練嘆了口氣, 加上他自己確實也很想知道, 於是幫忙問:「你們那個經理叫德久吧,她是排球世家出身嗎?」

  如果是家庭熏陶,那倒還有話可說。他想。

  「人家就是東京普通家庭的普通小孩。」鷲匠做作地磨了磨指甲, 「不過是我們隊裡天童的表妹, 兄妹關系好, 就一起來上學了。」

  要是讓英美裡聽見他在這胡說八道, 肯定要忍不住翻白眼。

  可惜她並沒有聽到,反而被包圍了。

  飯綱是包圍她的主力之一。這人長了一張很沉穩的臉,排球風格也相當穩重全面,但場下卻很跳脫。

  「你真的沒打過排球嗎?我不信......」

  他說著,上下打量英美裡一圈,又悻悻然:「好吧,看你的肢體不像是經常鍛煉的樣子。」

  英美裡:……

  上來先貶我一通是什麼意思?

  木兔在旁邊煽風點火,一副委屈的姿態:「英美裡——我們都那麼熟了,你居然從來不告訴我你還會排球!這也太讓人傷心了吧!」

  英美裡繼續:......

  一時都不知道該從哪裡開始吐槽了!首先我們也並沒有很熟,我們就只見過兩面吧?其次我也不會排球,我只是會折磨人——

  英美裡面無表情地繞開了人牆,抬腳往食堂走,卻很快遇上了下一堵人牆。

  來人是梟谷的教練。

  既然是老師,當然不可能像無視木兔他們那樣無視掉,英美裡乖乖打了招呼。

  但梟谷的教練不愧是梟谷的教練,能壓制木兔這種人,臉皮也不是一般的厚,張嘴就來:「德久同學啊,看了你指導的比賽,我們一致覺得打得很精彩!」

  例行恭維結束,他圖窮匕見:「我們梟谷也有幾個很不錯的選手啊,潛力不輸牛島的!你要是有空,完全可以跟他們玩一玩......」

  玩一玩是什麼意思啊!在全年齡向作品裡說這種話不太好吧!

  英美裡無語。聽上去真的很糟糕啊老師!

  她正打算禮貌的謝絕──畢竟沒有哪個社畜願意無端端給自己添加工作量,更何況這個工作量還不記在自己的績效裡。

  但鷲匠突然衝出來了。

  這老頭一派容光煥發,用一種大房看二房的眼神瞥了一眼梟谷的教練:「現在知道來求人了?」

  梟谷教練懶得看他:「我這是在拜托德久同學,要是有空帶一帶我們梟谷的選手。你和木兔本來也很熟嘛。」

  都說了一點也不熟……她跟無法溝通的人是不會熟起來的……

  好吧,手塚和牛島算是她人生的兩大意外。

  英美裡剛走神一秒鐘,就聽見鷲匠爽快地答應了:「好啊,讓她帶梟谷。就明天,怎麼樣?」

  英美裡:?

  什麼意思啊?臣等尚欲死戰,陛下為何投降?

  鷲匠卻沒有看她,只是樂呵呵的說:「明天你把指揮權讓給德久,讓她來帶梟谷。然後和白鳥澤打一場,怎麼樣?」

  梟谷教練眼珠一轉,立刻明白鷲匠在搞什麼鬼。

  這廝也開始學著種樹了,還打算拿梟谷一起當養料……

  不過反正他們也不算虧,練習賽怎麼打都一樣。

  換一換指導風格,說不定也會有新的靈感。梟谷一貫是偏自由式放養,於是沒想多久就答應了下來。

  三分鐘讓你讀懂什麼叫拉郎配。英美裡想,這世界上還有比這更離譜的拉郎配嗎?

  無論她怎麼跳腳,兩邊教練已經決定好了。第二天就是英美裡帶隊的梟谷,對戰鷲匠帶隊的白鳥澤。行吧,只許州官放火,不許百姓點燈。她小老百姓能干什麼,只能默默給自己點支蠟燭默哀。

  不過不打無准備之仗,就算是個鬧著玩的練習賽,她也不想輸得太難看。

  天童就看見英美裡端著餐盤一路經過了他們,直直走向了吃飯中的梟谷。

  他戳了戳牛島:「哎,若利君,你說英美裡跟那個木兔真的很熟嗎?她不是這種會直接去找人一起吃飯的性格啊~」

  白鳥澤無人不知無人不曉,德久英美裡女士是標准的一人食推崇者,尤其喜歡自己一個人吃飯。

  山形銳評:完全可以去拍女版孤獨的美食家。

  瀨見:「就她那小鳥胃?算了吧,還孤獨的美食家。孤獨的小鳥胃吧!」

  說完這句話,當天瀨見就多了100個發球的訓練。

  牛島也看向坐在木兔身邊的英美裡。他盯了兩秒,挑眉:「不必擔心。」

  天童:「啊?」

  這家伙牛頭不對馬嘴的說什麼呢?

  牛島鎮定自若地咬了一口炸蝦。咀嚼完,咽得干干淨淨,才慢吞吞張口:「他沒有我強。德久不會將就。」

  天童:……

  天童:「很難想像我在這篇文裡也有發出省略號的一天。」

  一天不噎人你就不舒服是吧?若利君喲。

  天地良心,英美裡只是在加快了解自己明天就要上手的隊伍。

  而吃飯永遠是了解一個人最好的渠道。

  木兔不用說,即便不跟他吃這一頓,英美裡也足夠了解這個人在場上是什麼樣。

  至於其他的一年級,鷲尾辰生和木葉秋紀都是英美裡在漫畫裡見過的人。嗯,排球水平先不說,至少臉是熟悉的。

  光從吃飯時的聊天來講,梟谷的氛圍是很好的。

  學長學弟之間至少沒有神丘智的那種神經病,也沒有人嫉妒木兔這個明顯得到了偏愛的WS。

  二傳的存在感相對比較弱。學長們的攻擊力總體來講不如木兔這幾個一年級生,但抗壓能力更好……

  「你在想什麼?」

  英美裡轉頭,木兔的大臉湊到她面前,嚇得她差點一巴掌揮過去,還好最後忍住了。

  「我在想明天該怎麼對付白鳥澤。」她沒好氣地答。

  木兔嘴裡還包著一顆魚丸,含含糊糊地問:「那你想到了嗎?」

  英美裡面無表情端著餐盤起身,居高臨下地甩給他一句話:「早就想到了。」

  *

  第二天,梟谷和白鳥澤的比賽如約而至。

  不過不知道牛島是抽了什麼風,他今天發揮比預選賽打青城還要好。如果用拳擊作比喻,那就是拳拳到肉,球球得分。

  什麼意思?拿她當假想敵了?

  她在對面才能打得更好是不是?

  英美裡承認她有一瞬間居然想過要不要利用這一點,每次都潛伏在對手的隊伍裡刺激牛島同學。

  不過很快正常人的理智占了上風,她可惜地打消了這個念頭。

  「我再說一次,牛島的球防不住是很正常的。」

  她將剛開始用的嶄新筆記本在手裡來回拍打著,「這不是說我們就不努力攔網了。但是既然讓他拿到完美的球是最壞的情況,那我們就盡量的去限制這種情況出現,OK?」

  梟谷的隊長點點頭,同時這也是他們今年的首發二傳。

  這位隊長相當沉穩,思路也很清晰,接著英美裡的話說:「往前推一步,我們可以打亂二傳;再往前推,我們可以打亂他們的一傳。我們能做的有很多,一步一步來。加油!」

  臨近快上場了,英美裡卻始終看著某一個方向。

  木兔湊過來,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鷲尾怎麼了嗎?你一直盯著他看。」

  「他狀態不太對。」

  英美裡摸了摸下巴,沉吟片刻,忽然囑咐道,「幫我跟其他人傳個話,一會兒如果有他單人攔網牛島的情況,讓其他人別去幫他。這一點要瞞著他,不用我說吧?」

  「OK!保證完成任務!」木兔毫不懷疑地答應了下來。這人聽見後面說要瞞著鷲尾,還以為是什麼秘密任務,興奮地在原地跳了兩下。

  單細胞就是這點好,雖然他們往往不能理解你的意思,但是他們也不在乎你是什麼意思。

  英美裡欣慰地想,哦,她愛單細胞,單細胞love!

  第一局的敗北是可以預見的,畢竟梟谷是落在一個全新的指導者手裡。

  25-17,梟谷的首發隊員都有些慚愧地垂著頭

  倒不是因為這個分數,其實更難看的分數也不是沒有拿過。但面對英美裡時,這種感覺是很奇怪的。

  她畢竟是敵方學校的學生,又是一個同齡的異性,結果打成這樣。明明昨天在指導白鳥澤的時候,她的戰術還很有效,這麼比起來倒顯得像梟谷不如白鳥澤了。

  但旋渦中心的英美裡卻壓根沒往這方面想,她的視線依然落在鷲尾身上。

  剛剛在場上,鷲尾作為MB單人攔防牛島的扣殺時,其他人按照她囑咐的那樣沒有上去幫忙,進而導致鷲尾的攔網直接被牛島轟穿,拿到分數。

  而這無疑讓這個一年級的MB心緒產生了巨大的波動。

  英美裡心思微動。

  嘿嘿,她有一個壞主意。


第58章 黑心經理第五十八天

  「看來配合果然很重要呀。」

  天童將擦完汗的毛巾搭在脖子上, 抻了抻手臂,感慨:「梟谷很厲害, 英美裡也很厲害, 但湊在一起反而不如平時的水平。」

  瀨見幽幽瞟了他一眼──這場因為是跟英美裡帶領的梟谷比賽,所以鷲匠臨時把御木換成了瀨見。

  美其名曰縮小一下兩邊的差距,實際上無疑是在挑釁。

  「你真的這麼想嗎?」他聲音很虛弱。

  平時即便不上場,他在場下觀賽也從沒有懈怠過分析和思考。

  但做一個旁觀者, 和親身作為一個二傳給大家托球感覺是截然不同的。

  直到瀨見真的上場實戰後才驟然發現, 他的同伴在自己不知道的時候, 突然變強了很多。

  傳球的時機、速度、節奏都需要做出調整, 一下子給他搞得心慌意亂。

  而英美裡的針對訓練計劃能有這種效果,不能不讓瀨見對她的能力產生過大的估計。

  天童裝無辜:「怎麼了?瀨見見, 難道你覺得英美裡可以輕松翻盤嗎?」

  牛島打斷了他們的對話:「比賽不到最後一刻, 誰也說不清楚。」

  更何況……

  更何況那是德久。

  他相信她是不會坐以待斃的。

  被牛島寄予厚望的英美裡正在梟谷眾人驚恐的視線中,准備對鷲尾開展話療。

  他第一局被牛島打穿了單人攔網,又是個MB,比WS來說防守的職責更重。

  鷲尾的壓力可想而知。

  說實在的, 梟谷的選手精神力都相當強悍。但可能因為牛島太恐怖?又或者英美裡之前的布置起了作用, 總之鷲尾現在是一個一整個崩潰的大狀態。

  被白鳥澤的強力主攻打爆——暫停時還要面對白鳥澤的經理——繼續上場面對白鳥澤的變態主攻......

  完全是地獄的莫比烏斯環白鳥澤版。

  但局末休息時, 英美裡卻笑得很溫柔。

  她照常遞上水、毛巾, 然後走到鷲尾身邊慢吞吞地問:「鷲尾同學,你還好嗎?我看你好像有些打不起精神。」

  「攔不下來沒有關系呀, 大家都會想辦法幫你的。」

  鷲尾頓時熱淚盈眶, 為剛才自己因為對方是白鳥澤的學生而產生的細微排斥心情感到羞愧。

  「德久同學......」為了彌補自己的錯誤, 鷲尾決定全心全意將自己的困擾傾訴給面前的代理教練。

  「每次對上牛島, 我就無法完成作為MB的職責, 我攔不住他……」

  「嗯, 嗯。」

  英美裡點點頭,慈祥地接過他喝完的水杯,「這很正常。每個人都有自己能做到的和不能做到的事。面對某些選手來說,單人攔防本來就會很辛苦。」

  山治老師的名言嘛,稍微借來用用~

  「不過每個人也有自己能做到的事。比如說雖然一個人無法攔死牛島,但你總能限制他的一條球路。而剩下的就交給大家一起來做。」

  她一邊說,一邊笑著拍了拍鷲尾的肩:「放輕松,不要太擔心。這可不是一對一的單打比賽。你身後還有五個人呢。」

  木兔湊上來跟他勾肩搭背:「是六個人才對吧?還有英美裡呢!」

  omg,謝謝木兔老板送上的助攻一份,老板大氣!

  雖然這麼想著,但英美裡表面依然人模狗樣地點頭:「對,還有我呢。場上永遠不止你一個人在思考,所有人都在想該怎麼應對。所以放心吧。」

  可以說整個隊伍的氛圍在她說完這一番話後,立刻為之一變。

  第一局的完敗對梟谷沒有影響是不可能的,只是他們的球員都不那麼情緒化,所以並沒有表現出來。

  但英美裡並不僅僅是在鼓勵鷲尾,而是在將責任交給每一個梟谷選手。

  這意味著她對所有人能力的信任,意味著她作為白鳥澤的經理兼助理教練——相當了解對手實力的一個人,她相信梟谷能贏。

  弱者被賦予責任,可能會怯懦退縮;但強如梟谷,只會歡欣鼓舞。

  與此同時,對英美裡的信任也愈發加強。

  「德久同學!對面的那個紅頭發MB......是叫天童來著?」有人立刻來問了,「他的攔網讓人無法判斷......我有時候不知道該怎麼躲才能躲得開——」

  「無法判斷的攔網,那麼你只需要客觀上比他更快就行了。不是說絕對速度,而是說尋找空檔或者利用隊友騙他起跳,打一個時間差。」

  英美裡平淡地給出建議。

  「德久同學,我每次一想到他們二傳要托球給牛島心裡就好恐懼!這個該怎麼調理?」

  「德久同學,我總是被木兔的頭發擋住視野怎麼辦啊!」

  「德久同學......」

  等大家都問的差不多,英美裡也累得夠嗆。這群人也太能問了吧!什麼好奇寶寶嗎他們是?

  還有被木兔擋住視野的,讓他別用那麼多發膠不就完了!

  好在總算要上場了。英美裡目送他們走開。

  而就在這時,梟谷的隊長兼二傳忽然回身,衝她狡黠地眨了眨眼。

  「你是故意的吧,德久同學。」

  「剛才不讓我們幫鷲尾一起攔防,是為了接下來你在寬慰他的時候,能夠把自己的影響力最大化。」

  他用左手悄悄比了個大拇指:「很厲害哦。話說你要不要考慮轉學來梟谷呢?東京這邊好吃好玩的更多啊——」

  英美裡:……

  英美裡:嗯嗯我都知道......東京很好我還能不知道嗎......

  梟谷這邊其樂融融,整體氛圍一下輕松了。所有人輕裝上陣,加上實力差距本來也不大,第二局連追五分後打出狀態來,30-28拿下這一局。

  場邊幾個教練都能看出來,在梟谷展現出不屈不撓的氣勢和相當精妙的配合後,白鳥澤顯然一下子被打懵了。

  幾人忍不住看向鷲匠——他倒是半點不為場上白鳥澤的形式著急。

  生川的教練實際是有一些困惑的:「白鳥澤......他們精神有這麼脆弱嗎?」

  井闥山的教練也忍不住問探頭問鷲匠:「看來鷲匠老師平時是真沒管過他們啊,還能直接在場上崩盤......」

  鷲匠捂臉,他要怎麼說?在他看來,這群人根本不是因為什麼被對面反敗為勝而心情波動,估計完全是因為德久跟梟谷的融合太快太好,才心情波動的。

  實在受不了這群青春期少男了!

  「像及川?」換人發球的時候,西川被牛島的發言嚇了一跳,「英美裡怎麼會像及川呢」

  「感覺。」牛島低頭想了想,面無表情地補充,「整體氛圍?」

  西川:……

  好吧,你還是不要再說了......

  天童倒是贊同。但光是發現英美裡像及川,無論在什麼樣的隊伍裡影響力都不減這一點,對白鳥澤目前的狀況是沒有幫助的。

  畢竟他們的配合協調已經出了問題。

  實際上除了鷲匠幾個教練看得清清楚楚之外,白鳥澤隊員們是沒有感覺到的。

  白鳥澤自己都沒感覺到,更別說對面的梟谷。他們畢竟不是同一個賽區,比賽打得也很少,還以為這是白鳥澤的正常狀態。

  但這邊有英美裡啊!梟谷不熟悉白鳥澤,她熟悉啊!這群人平時是什麼樣子,現在又是什麼樣子,她都看在眼裡。

  心態崩了是吧?呵呵,找打。

  英美裡站起身,活動片刻脖頸,露出一個邪惡的反派笑容。

  梟谷得了她的指令,上場直接追著打到20-14。鷲匠受不了了,終於叫了第二個暫停。

  「果然按照德久說的,抓住他們一傳不夠穩定的痛點得分就相當容易了!」

  木葉將汗濕的劉海撩到腦後,伸手接過英美裡遞來的發帶。

  「謝謝~」木葉給了她一個wink,「我們超有默契的!」

  英美裡:......

  「一會兒我把瀨見手機號分享給你好了。」她面無表情,「感覺你們會很聊得來。」

  「話又說回來,你是怎麼看出對面心態崩了的?」

  「這還需要看嗎?照常理來說,剛剛木葉和鷲尾一起防在網前的時候,為了保險起見,要麼傳給西川學長要麼傳給牛島。」

  「但瀨見一個都沒選,卻傳給了在網前已經被盯得很緊的天童。一看就是心慌了,手上慌不擇路,隨便傳給離自己最近的人。」

  英美裡平淡地點評,心想是不是該給瀨見做點抗壓訓練?

  畢竟不是每個人都跟影山一樣缺根筋。

  「天童也顯然慌了。按照平時他的做派,首先要觀察清楚你們的動向,等你們手伸出來了,他在最後一刻再去調整自己的方向——當然不一定能成功,但這是他習慣的做法。」

  「但他沒有,而是直勾勾地把球打在你們手上,被攔得死死的。這還不夠慌嗎?」

  英美裡簡單解釋了一下,緊接著扭過頭開始向梟谷的學長們部署接下來的策略。

  「哇——」木葉張著嘴,半天合不攏。

  他忽然戳了戳木兔:「我說,你有沒有什麼辦法能把她拐到我們學校來啊?」

  木兔不贊同地回頭:「拐賣人口是犯法的。」

  木葉:你也跟我搞每日一噎是吧?

  其實在打到23-20時,幾個教練已經隱隱有些預感。

  但直到最終25-22的比分塵埃落定,梟谷2-1拿下這場練習賽、英美裡帶領著她完全不熟悉的梟谷真正打贏了白鳥澤,他們才有了一種奇妙的實感。

  生川的教練感嘆:「她的確非常厲害。我不是說戰術方面,雖然這也很這方面她的知識儲備也很成熟,但暫時還比不上我們這種自己當過選手打過比賽的,後期還有進步空間。」

  「的確。」梟谷的教練附和,盯著英美裡的眼睛都在發光,「她最強大的天賦應該是對雙方情緒的把握、對場上氛圍的控制。」

  「而且她不僅僅是能夠察覺到選手情緒狀態的變化,還能通過自己的語言和動作來設計、改變他們的狀態,真是……」

  井闥山的教練嘆了口氣,轉而又憤憤然去瞪鷲匠,「既生牛島,何生德久啊!」

  真是什麼好事都讓白鳥澤給攤上了!

  鷲匠謙虛地擺擺手:「沒有,沒有。只是一些微小的工作......」

  眾教練:「別太欠揍了你!」


第59章 黑心經理第五十九天

  「哎, 所以鷲匠老師為什麼不讓你在IH比賽上帶隊?明明合宿的時候已經很厲害了的說~」

  「首先,我只是一個高一生;其次, 我從來只是紙上談兵, 沒有任何打排球的經驗,也沒有帶隊贏過大型正式比賽的經歷;其三,我並沒有學過正統的體育管理。最後……」

  英美裡抄起手邊的抱枕,狠狠蒙住在沙發上翻滾的紅色腦袋:「你能不能別在我房間裡滾來滾去了!」

  「但是——」天童拖長了聲音撒嬌, 「但是你都不肯答應我一起去看電影——」

  廢話, 當然不想去, 英美裡想。

  她是絕對的原聲版支持者。上一次被天童這個電影刺客拉去看了一場吹替版, 整個人做了兩天的噩夢,夢裡全是鋼鐵俠的臉頂著藤原啟治的聲音。

  「真的不跟我一起去嗎?」天童長長嘆氣, 一個鯉魚打挺從沙發上跳起來, 「那我跟山形去了。」

  英美裡頭也不回地擺擺手。

  天童走後不到10分鐘,一個人影偷偷摸摸從德久家門口出來了。

  說實話英美裡也不想的!但誰讓今天是首映呢,今天不看後面必然會被劇透,劇透等於白干。

  英美裡特意買了比他們更早場次的原聲版電影票, 一切都很順利, 她取了票買了可樂和爆米花, 兩手滿滿當當的在休息區坐下。

  這家電影院建在一座百貨大樓頂層的正中, 兩邊是聯通的同一家書店。

  不少來看電影的觀眾手裡提著一袋子書走進休息區。看來還不錯?那可以一會兒看完電影去逛一逛。

  英美裡一邊想著,一邊抱上東西起身去檢票。

  她剛一轉身, 啪嗒一下撞在了一個人身上, 爆米花漫天亂飛。

  我的天!危機處理意識浮出水面, 她下意識跟來人道歉:「不好意思, 不好意思。嗯, 這些我來收拾就可以了......」

  說到一半抬頭, 聲音立刻高了一個八度:「牛島——怎麼會是你?」

  牛島看了一眼地上到處都是的爆米花,又看了一眼自己手裡裝著書的塑料袋,冷靜道:「我是來買書的。」

  英美裡這才注意到他手裡的塑料袋。

  好消息,袋子沒被她撞破。

  壞消息,裡面全是爆米花。

  這是她自己不看路的問題,但現在電影馬上要開場了。

  英美裡權衡了半秒鐘,立刻衝到前台去又買了一張電影票塞給牛島。

  「就當是我道歉?走吧走吧,一起進去看。」

  牛島整個過程一語不發,像個全自動機器人被她一路拉過檢票口,塞進座位裡。

  大熱電影的首映場,英美裡在前台臨時買的票當然不可能和她的預定位置在一起。

  牛島的位置在第一排的角落,而英美裡的位置則在中後排的正中。

  這一場的影廳又很大,不要說聊天,就是視線在半空中碰到都不可能。

  兩個半小時以後。英美裡已然忘記開場前發生的一切糟心事,美滋滋跟著人流散場。

  哎呀~還是原聲版好。她愛原聲版,下輩子也只看原聲版!

  走進等候區,她伸了個懶腰,放下手的瞬間被人叫了一聲「德久小心!」

  英美裡堪堪收住手,驚魂未定地一瞥——她差點又打翻一桶爆米花!

  「......這又是在做什麼?」

  英美裡看了眼牛島手裡的大號爆米花桶,干巴巴地問:「你這是......還打算再看一次嗎?沒看出來你是這種鐵血影迷啊。」

  牛島搖頭:「這是補給你的。雖然你撞到了我,但是也買了電影票補償我;同樣,我撞灑了你的爆米花,所以買一桶賠給你。」

  英美裡抽了抽嘴角,也懶得推脫,干脆接過來。

  她發現只要一碰上牛島自己就會無語一整天。挺好的,別人是三句話暖她一整天,牛島是三句話噎你一整天。

  捧著爆米花桶,英美裡聞著滿鼻子甜香味衝牛島點點頭:「好的,那我們就兩清了。」

  牛島也點點頭,兩人正准備分道揚鑣,忽然一個高亢的聲音叫住了她

  「哦,英美裡——」

  大寫加粗OMG混合著不祥的預感一起襲來。

  英美裡的不祥預感永遠是准確的。她像機器人一樣一寸一寸地回頭,天童和山形正站在不遠處人手一杯可樂,顯然是准備進來取票看電影了。

  哦,對,確實,也該輪到他們的場次了。英美裡痛苦面具。

  要不是牛島阻攔了她逃離的步伐,她應該能完美錯開這兩個人才對。

  但現在顯然是錯不開了,不僅錯不開,場面還變得異常尷尬——

  她看了一眼一無所知的山形,看了一眼面無表情的牛島,再看一眼興味盎然的天童......

  好吧,確實只有她一個人尷尬!

  「怪不得拒絕了你親親表哥我的熱情邀約~」

  天童捏起嗓子,用他最造作的腔調說:「原來是跟若利君約會來了呀~」

  天童覺瘋子。英美裡安祥地閉上眼,沒關系,她不尷尬。只要她不尷尬就沒有人能夠讓她尷尬......

  山形歪頭困惑:「不可能吧,若利難道會跟人約會?他約會對像應該是排球吧?」

  英美裡:噗。

  天童:噗。

  山形,沒想到你是這麼幽默的一個男生。英美裡在心裡對他豎起大拇指。

  山形巧妙的幽默化解了英美裡的尷尬,而且他們的電影也快要開場。天童沒有過多糾纏,只留下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就檢票進場。

  英美裡順勢跟牛島分道揚鑣,獨自抱著一大桶爆米花往家走。

  她面無表情地迎接著路人對她手裡爆米花的注目禮,泰然自若地走在路上。

  啊!真是多姿多彩的一天!

  *

  比起春高,英美裡其實並沒有那麼喜歡IH。因為IH的開賽時間永遠是在夏天——她最討厭的季節。

  即便是坐著不動也往外冒的汗水、黏糊糊的T恤衫,還有永無止息的比賽。

  說起來這也並不是她第一次參加全國大賽。雖然在網球部的時候國三被她蝴蝶掉了,但前兩次全國大賽她也作為網球部的經理參加過。

  不過那時候她的參與感顯然沒有現在這麼強。

  「瀨見不要亂跑。別看了,那家店衣服不適合你。」她一邊面無表情地拽住瀨見的兜帽,一邊還要提醒,「升谷學長看路,別只盯著檜森學姐看了。」

  升谷扭頭,驚恐萬分地對她比了個「噓——」

  英美裡配合地放低聲音,悄聲說:「學長放心,檜森學姐根本沒有往這邊看。」

  升谷表情僵硬:「你真的是在安慰我嗎?」

  IH當然也有種子校的說法,去年的優勝和准優勝都會被列為種子校輪空一輪。

  不過白鳥澤顯然還沒有強到擁有這份待遇,畢竟他們只是宮城縣這一地的代表,而光是東京本地的代表就有三所學校。

  「之前和我們打過練習賽的井闥山就是種子校哦。」天童翻著英美裡提前發給他們的資料,「哇,好可怕——」

  不過井闥山什麼的還是太遙遠了,眼下首輪的對手已經站上橘紅色球場,虎視眈眈准備戰勝白鳥澤晉級下一輪。

  鷲匠站在首發選手面前,指點道:「今天的對手有一個特色,那就是節奏明快,是我們最不擅長應付的對攻型。」

  他掃視一圈:「表情都很不服氣啊?那就用比賽的結果來向我證明吧。」

  他在教練席坐下,忽然側頭:「你也一樣,想要教練的位置,就要證明你有相應的能力。」

  英美裡:「我只想說好拙劣的激將法......」

  英美裡早先搜集了對面學校的資料,這是來自關西的一支隊伍,以攻擊力強、進攻節奏凶猛著稱。

  雙方都是進過多次全國大賽的老牌強隊,自然也不存在什麼對場館的適應問題,很快,比賽就激烈起來。

  而問題往往也出在這種時候。

  對面的隊長兼主攻扣殺非常強勁。而越是強力的扣殺,速度也就越快。

  扣球快、二傳托球離手的速度也很快,每一步都加快一點,整體便快了很多。白鳥澤這邊一下手忙腳亂起來。

  激烈的比賽節奏加上手忙腳亂的狀態……

  「放只雞上去撒幾把米都比他們跑得到位。」英美裡面無表情地評價,「一傳接得滿天飛,以為自己在放煙花呢?瀨見跑得臉都青了。」

  鷲匠無言。他自認半點不算個心軟的人,但有時候英美裡話說得太狠,以至於他都不太忍心,想要幫這群少男們說幾句。

  但看了看場上的表現,又發現自己實在沒什麼可說的。

  「所有攻手的一傳都不到位啊。」他附和,「回頭讓他們多練練。」

  英美裡心想這還用說?但她沒有直接對鷲匠蹬鼻子上臉,而是飛快地起草IH結束後的訓練計劃。

  按她的想法,非得把白鳥澤操練成6個自由人才算完。

  英美裡正埋頭奮筆疾書,忽然聽見場上一聲驚呼,緊接著就是觀眾席此起彼伏的尖叫。

  「砰」的一聲,腦袋大的排球直愣愣朝場外飛來,一把子打穿了白鳥澤帶來的補給箱。

  礦泉水瓶像沒媽的孩子一樣到處亂滾。英美裡微張著嘴,表情還有些呆滯,轉頭往場上看去。

  這是哪位英雄干的好事?

  「呃,抱歉。」說話的是牛島,他的表情居然還是那副平靜無波的死樣子,好像剛剛把一傳接飛、重擊補給箱的人不是他一樣。

  「下次我會注意卸力的。」

  英美裡:……

  重點是這個嗎!

  她看了一眼身邊怒發衝冠的鷲匠,在心裡憐憫地念了句佛。

  比起卸力,你還是注意一下怎麼保命吧,牛島同學......


第60章 黑心經理第六十天

  當然, 鷲匠教練是不會在IH的關鍵時刻悄無聲息滅口隊內頭號主攻牛島的。

  他只是冷酷地吩咐英美裡:「把訓練計劃強度再往上調10%。」

  比賽比想像中結束得更快。原本一傳不穩的問題應該會在困擾白鳥澤一段時間,但令人沒想到的是,瀨見在這個緊要關頭頂住了。

  事實上一傳是無法直接影響到攻守扣球的, 主要是通過破爛的一傳來影響二傳的狀態, 進而影響進攻得分。

  而瀨見的個人技術使他能夠在一傳不到位的前提下,盡力傳出相對到位的托球, 為攻手提供最大限度的可能。

  ──代價就是他的體力消耗非常大。下場的時候整個人像被撈出水面的魚一樣渾身濕透,隊服黏在身上,精心打理的發型也早就亂七八糟。

  英美裡正在給所有人遞上水杯。當然這工作不是白干的, 一邊遞還要一邊立刻復盤場上暴露的問題。

  前面每個人都垂著頭啞口無言,直到瀨見這裡,她看了看對方慘白的臉色,相當善解人意地閉上嘴。

  「喂, 你倒是、說點什麼......」瀨見喘著粗氣,苦笑著搭上她的肩膀,「挨罵都挨成習慣了,你不說兩句, 搞得我以為明天就要被開除。」

  「抖m嗎?是抖m吧你。」英美裡撇撇嘴,「不過你衣品太差了,就是想當m也沒有人……」

  瀨見抓狂:「啊啊啊啊啊閉嘴啊啊——!」

  他們倆和樂融融, 那頭鷲匠還在激情澎湃地訓斥所有人。

  「你們這個一傳的水平,說實話,連縣內的很多隊伍都比不上。明天還有比賽,我就不多說什麼了。回去以後,一傳這個方面身高之前必須都練出個樣子來。」

  「是, 教練!」

  英美裡背著包跟大部隊一起回旅館。大巴上, 她跟鷲匠坐一排, 干脆直接開口問:「鷲匠老師應該平時就看得出來他們一傳不行了,為什麼之前沒有著重訓練這個方面?」

  「精力有限。」

  鷲匠卻相當直白地承認了,「畢竟不是真的職業選手,很多時間要拿去上課、要做課外活動、要回家,擠出來的時間練一方面都夠嗆。想把人培育成面面俱到的全面手......很難。」

  英美裡黑線:「那您還要求我……」

  鷲匠又何嘗不知道一傳對一個隊伍的重要性。他雖然秉持先天素質決定起跑條件的原則,但排球基本的運轉規律他不是不懂。

  正因為太知道訓練要花多少精力,他才從來沒有這麼做過。

  想把牛島瀨見天童之流培養成一傳二傳進攻防守都能做到中上的全面手,這比讓牛島這樣的紫薇星年年都出現在白鳥澤還要難。

  再說,他自己也沒有這個精力去做這麼多規劃。

  不過現在嘛……

  他開始閉目養神,從鼻腔裡發出一聲輕哼:「怎麼,做不到?」

  英美裡:……

  「做當然能做,但是我沒有名分啊!我甚至連指揮權都沒有來著。」

  她這話說的就很直白了,鷲匠瞥了她一眼,又重新閉上眼。

  「等你做到了再說吧。」

  *

  比賽前夜,英美裡和檜森佑理一間房,兩人一同出發去洗漱。

  盥洗間裡沒有其他人,兩人輕松地聊了些東京的土產,檜森表示:「明天比完賽就去逛街,不過希望不要被升谷注意到。」

  「森莫?」英美裡含著牙刷,口齒不清地問。

  「如果他發現我偷偷離隊,肯定會發消息來追問的。」檜森伸了個懶腰。

  「所以學姐一直都知道?」英美裡好奇,「升谷學長喜歡你的事。」

  檜森狡黠地眨眼,清秀的臉龐立刻綻露出微笑:「嗯,知道啊。升谷藏得太糟糕了。」

  她收拾好毛巾:「不過我打算等引退的時候再告訴他,否則我懷疑他很難把全部精力放在練習上了。」

  看著檜森走遠的背影,英美裡肅然起敬。

  舍小我為大我!檜森學姐,這個排球部怎麼能少了你啊!

  多來幾個有這種覺悟的人,簡直是不贏都難!

  第二天的對手是梟谷。

  兩支隊伍在合宿的時候見過,因此熱身時木兔幾個人就很熱情地過來打招呼。

  「嘿嘿嘿!牛島!這次我會死死防住你的。」他宣布,「得分也會比你多很多!」

  木葉和鷲尾則走到英美裡身邊:「好久不見啊德久!怎麼樣?你對東京這一帶熟悉嗎?要是有需要的話,我們可以給你推薦幾個比較好逛的地方。」

  「她很熟悉東京哦,英美裡的國中就是在東京念的。」

  天童從後面勾住英美裡的右肩,「馬上就是對手了,跟我們的經理講太多話會被懷疑是間諜的。」

  英美裡:你以為人人都是牛島嗎?

  說起東京,她記得今天有幾個人跟她發短信說要來看比賽的……

  「你在想什麼?專心,比賽要開始了。」

  鷲匠點了她一句,英美裡便收回心神。

  很快,裁判一聲哨響,IH第二天的比賽開始了。

  白鳥澤對梟谷,梟谷的隊長兼二傳先發球。

  在全國大賽的賽場上,很少能見到跳發和飄球之外的普通發球。梟谷的二傳發球非常強勁,落點也很准。

  好在白鳥澤之前也跟青城打過不少回。及川的發球接了少說100來個,這才沒有在一開始就被擊潰陣型。

  釜原魚躍到邊線將球救起。一個完美的弧線傳到網前,落點正下方是一個箭步衝上來的御木,球從他手裡飛速射出,直直給到球網另一側的天童。

  一記從一傳、二傳到扣球都很快速的扣殺。白鳥澤拿下了比賽的第一分。

  英美裡右耳掛著耳機,正在聽IH的現場解說。這些解說都是浸淫排球比賽多年的專業人士,對比賽的見解在很多時候能給她新的靈感。

  譬如第一局打到後半,其中一個解說突然說:「今天白鳥澤的狀態比昨天要穩健很多呢。」

  他的搭檔搭話:「你是說一傳的效率嗎?我也這麼覺得,昨天他們的對手節奏太快,雖然都是攻擊性比較強的隊伍,但在面對梟谷時顯然要更游刃有余一些。」

  「備受關注的一年級新生牛島,今天的發揮也比昨天要好很多。我們來看看......昨天這個時候他一分沒有得,但現在第一局比賽還沒有結束,他已經一個人拿了5分!」

  嗯,確實是這樣。解說們的說辭和英美裡觀察到的情況相符,今天白鳥澤的發揮確實比昨天要好很多。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昨天那場天馬流星錘的鬧劇把他們嚇住了,今天每個人接一傳都很拼命也很到位。

  雖說這不是光靠欲望就能做到的事,但有意控制著自己的動作,當然比隨意回球要好很多。

  第一局25-23告終,白鳥澤拿下開門紅。

  「還算順利。」英美裡評價。

  與其說評價,倒更像是她在自言自語:「防守一傳雖然強化了,但依然比不上那些以防守著稱的隊伍,只能在攻擊上做文章。或者說攔網?攔網確實還可以加強……」

  白鳥澤的平均身高應該是比梟谷要高的。英美裡之前專門注意了一下兩個隊伍的數據,梟谷現在個子最高的應該是他們的一個MB,但其他人的身高就比較勻稱。

  ──矮得比較勻稱。

  她一邊想著,一邊扭頭去看鷲匠:「鷲匠老師……」

  「就按你的想法來。」鷲匠頭也不回,「一傳暫時只能夠強化到現在這個程度,但對面的攻擊是必須要加以阻攔的。所以我們應該加強攔網,沒錯吧。」

  鷲匠的風格是做一件事就要做到極致,等到中場休息,立即對眾人說:「攔網注意,我不要軟綿綿的手臂在空中揮得像氣球一樣,輕輕松松被對面的攻擊打破。這種不叫攔網。」

  他板著臉,「要攔就要攔死。而其中最需要得到限制的,不是他們三年級的那個WS,而是跟你們打過交道的那個一年級。叫什麼來著......」

  「木兔光太郎。」英美裡像一個合格的秘書,替上司補足記不住的細節。

  「對,如果我沒記錯的話,他在合宿時還暴露過心態上的一些問題吧?」

  鷲匠表情不變,指了指天童。天童也心領神會地衝他比了個大拇指。

  牛島看了,歪頭問英美裡:「這是什麼意思?」

  他也比了個大拇指。

  「這是『我懂你在想什麼,我也是這麼想的,哈哈我們倆可真是壞得一拍即合』......」英美裡面無表情地解釋,「的意思。」

  按照鷲匠的要求和指導,第二局以天童為核心的攔網很快盯死了木兔。

  這並不是說盯死就能夠盯死的,否則木兔的心態問題早就應該成為梟谷被人圍攻集火的要點。

  今天白鳥澤能做得這麼順利,還要歸功於隊伍裡天童之外的另一個MB。

  「今天升谷倒是狀態很好。」鷲匠措了措辭,「超常發揮了。」

  他說著,往英美裡的方向看過來,顯然是想要一個答案。

  英美裡望天。她想起昨天和檜森學姐在盥洗室時對方說的話了。好吧,誰家還沒個腹黑的人啊!

  升谷學長,犧牲你一個,幸福所有人!不要大意地上吧!

  被連續防了4個扣殺,木兔的表情顯然灰暗了下來。

  即便對面很快叫了暫停,但效果顯然不佳,再上場他下手已經沒有開局時的力度,反而失誤頻出。

  「這就是鷲匠教練之前讓你攔防采用的戰術嗎?」牛島問天童。

  後者快樂地張開雙臂,整個人像一個展開的『大』字:「是哦!看到對面的攻手為被不斷攔住而變得無比沮喪的表情,我實在是太幸福了~」

  「越強的攻手,越是這樣啊......」他微微眯起眼睛。

  按照英美裡的想法,這一局比賽應該會在這樣的氛圍當中持續到結束,進攻的重點也會轉向其他人。畢竟梟谷如果再輸一場,這正輪都直接淘汰。

  而整場排球比賽只有兩次叫暫停的機會。

  如果她是梟谷的教練,恐怕不會把這兩次都用在鼓舞木兔一個人的情緒上,而是會保留在後續更重要的時機。

  但出乎她的意料,梟谷很快叫了第二次暫停。

  這是第二局的比分已經達到20-16,白鳥澤大幅領先。

  解說們和她一樣震驚:「意料之外的選擇!梟谷在這個時候叫了第二次暫停,這樣一來他們在本場比賽當中的兩次暫停都已經用完了——」

  「現在就要看木兔選手是否能夠恢復他平時的狀態,這也將決定梟谷兩次暫停用得是否有價值……」

  梟谷暫停,白鳥澤當然也要暫停。

  選手們的休息時間,英美裡和鷲匠都從座位上站起來。一個人皺著眉指出剛才比賽中的失誤,另一個人則拿著自己筆記本對照著補充接下來該著重關注的方向。

  「你覺得梟谷該連續叫兩次暫停嗎?」經過他時,牛島忽然問。

  他直勾勾地盯著英美裡的表情,似乎想從她臉上細微的變化判斷回答。

  嗯,這怎麼說啊?

  英美裡下意識地試圖去揣測牛島問這個問題的原因。按照她的本心,是不會把一個寶貴的暫停叫在這樣一個很有可能血本無歸的節點。

  但是牛島為什麼會提這樣提問呢?同樣作為一年級的中心,隊內的王牌主攻,他並沒有木兔這樣的情緒問題。

  所以他的目的是什麼?他想得到什麼樣的回答?

  英美裡在紛飛的思緒裡沉默三秒,發現自己實在搞不懂牛島在想什麼,干脆直接如實回答:「我不會。如果木兔同學那樣情緒起伏不穩定的選手,很有可能在叫了暫停、安撫完了之後依然再次出現情緒滑坡。我不會為他叫這個暫停。」

  牛島的視線輕微飄忽了一下,隨即又恢復正常,他點點頭:「是嗎?我知道了。」

  暫停結束,他起身跟其他人一起上場。

  英美裡滿頭問號:???

  她很難不抓狂:「不是啊!所以他到底想問什麼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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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1章 黑心經理第六十一天

  梟谷的暫停作用明顯, 重新上場之後,木兔的威力又再次顯現。

  白鳥澤依然秉持著防死他的策略,但效果已經顯然不如暫停之前那麼好了。

  「直線球!只攔直線球!」鷲匠站起來, 在場外大喊, 「三個人聯防!把直線防死!」

  「鍛治君真是話說的輕松──」天童咬牙抱怨了一句,盡力在空中扭轉身形, 去補防升谷和西川的漏洞。

  加上他,堪堪湊夠三個人把木兔面前的直線球路防死。但已經來不及調整姿勢,只能讓球在手中死板地彈走。

  球沒有落在對面的場地, 反而被前來補防的木葉接起。

  「機會球——!」

  甚至分不清是哪邊的聲音,雙方又投入到下一輪的攻防戰中。

  「交給我交給我!」木兔的狀態打出來了,從低谷重新攀爬上來使得他的精神比開場時還要振奮。

  他一邊高喊著向二傳要球,一邊壓低身形准備起跳。

  天童眼睛眯得狹長, 只是輕輕一掃,立刻部署:「西川學長升谷學長,麻煩攔住右邊的MB。」

  兩人以為他發現了什麼端倪,按他所說的往右側橫向挪動過去。

  但就在他們起跳的瞬間, 對面二傳才將球傳給了木兔。

  「一人時間差!」解說在英美裡的耳機裡大叫,「一年級的學生能打出這麼熟練的一人時間差,確實很少見!這位木兔......」

  他這句褒獎還沒有說完, 還沒過網的球已經『咚』的一聲,落回了梟谷的場地。

  全場視線的焦點都彙聚在白鳥澤網前。

  「嗯~」天童甩了甩手,臉上溢滿了笑容,「果然還是把球攔死的感覺,最爽快了呀!」

  雙方毫不相讓。比分交替上升來到23-20, 白鳥澤還差兩分拿下第二局。

  如果順利, 那就是2-0贏下第二場。

  這可不是哪個籍籍無名的對手, 而是東京強豪校梟谷,甚至在合宿的時候白鳥澤也很少這麼順利地2-0贏過對方。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這個,英美裡感覺場上的氛圍突然變得有些焦躁。今天上場的二傳是御木,按理說他不會出現這樣的問題……

  「你想叫暫停嗎?」鷲匠問。

  「想叫的話我可以……」他話沒說完,西川拿下一分。白鳥澤拿到了本場比賽的賽點。

  這樣看來問題應該還不算很嚴重。教練席上的兩人有志一同地保持了沉默。

  還差一分、還差一分。這想法像一道魔咒,縈繞在梟谷和白鳥澤隊員的腦海裡。

  還差一分,對面就會贏下這場比賽;還差一分,我們就能更往前進一步。

  越頂尖的球員在這種時候發揮越是驚艷。英美裡想。

  「一個並不算完美的二傳!」

  解說高聲喊,他也為這緊迫的形勢感到興奮,「白鳥澤的一傳確實還是有待加強,雖然今天有一些進步,但整體來看依然問題還是很大。一傳不好,影響到二傳,就影響到進攻——」

  他說的沒錯,譬如這個球。御木的個人技術比起瀨見還是稍差一些,沒法臨時調整,只能將球傳到位置最合適的升谷手裡。

  而升谷的得分能力不說跟西川和牛島兩個WS比,他的扣球可能連天童都還比不過。

  「哎呀,這一記扣得有些軟綿無力呀......梟谷穩穩接住!很好地送到二傳手裡——恰到好處的一個空當!傳給木兔,木兔現在面前只有一個人,牛島──」

  另一個解說也饒有興致地開口了:「牛島在攔網上的實力我們確實還不太清楚呢,不知道這次會有怎麼樣的展現......」

  他話音剛落,木兔的球已經轟了出去,一個相當離譜的全壘打。

  這動靜也太大了。英美裡嫌棄地想。不過好像球越大,造成的衝擊會更小一點。

  就像子彈為什麼設計得那麼小,因為同樣的速度□□積越小的東西穿透力越大......

  「打手出界,21-24!」裁判的聲音打斷她的走神。

  打手出界?擦到牛島的指尖了嗎?英美裡下意識抬頭往牛島的方向看去,就發現這人也正在看她。

  嗯,什麼意思?

  牛島衝她揮了揮手。

  這應該不是在說『你好』吧?好吧,就算牛島再脫線,英美裡想他應該也不是在這種關鍵時候跟她打招呼的意思。

  兩人對視片刻,牛島的手掌向內扣了扣。

  那也就是說……要球?

  要球是一件簡單的事,在對面的局點把球給自家王牌,不是不可以。

  但很奇怪的,英美裡想到了剛剛暫停時牛島的問題。

  為木兔的心態喊出寶貴的暫停,意味著什麼?

  牛島想要得到什麼?一次要球?不對,他想要球甚至可以直接對瀨見說,為什麼要通過教練席來轉達?

  啊,任性是不是王牌的通病呢?

  英美裡不由自主地微笑了一下,當然比起木兔那種級別,牛島現在這種水平她還是能夠接受的。

  「請求暫停,鷲匠老師。」她語氣很堅定,「接下來的球集中給牛島。」

  給優秀的王牌超乎常人的信任,以此換來完美的狀態。這是一樁很值得的交易。

  *

  復判的結果讓比分變成了25-20,白鳥澤順利拿下了第二局,也讓他們贏下了整場比賽,晉級到了第三輪。

  木兔咬牙切齒地記下了牛島的漢字名字,說要回去寫好掛在他的床頭,每天起來念一遍。

  「每個人攔住你的人都這樣做的話,你床頭現在應該全是別人的名字了吧?」英美裡震撼。

  木葉偷笑:「已經是了。至少我見過的有4個吧......?白底黑字掛在他床頭,不知道還以為招魂呢。」

  比賽結束的時間剛好在晚飯之前,英美裡收拾好東西准備帶隊離開的時候,卻被幾個人攔出了去路。

  之所以說是攔住了去路,實在是這幾個男的往那一站氣勢恢宏,別人還以為是來收保護費的。

  「精市,周助,跡部。」她一個一個打過招呼,「居然都來了,你們是有多閑呢。」

  「英美裡高中的首次全國大賽,我們怎麼能不來呢?」

  幸村微笑著遞給她一個紙盒,「這是我妹妹做的。之前跟你說過她很喜歡烘焙,以前你送給她的那些小點心總算有機會回禮了,不能不收哦。」

  英美裡圈起手指對他比了個OK。她本來也沒打算拒絕。

  來看比賽帶的伴手禮嘛!別人的好意直接拒絕,那就太無情了,她根本不是這樣的人~

  「你只是想多蹭點免費的點心吧。」跡部一語戳穿她。

  「看破不說破,跡部同學。做人的基本道理。」

  跡部無語:「哪有這種道理啊?」

  閑聊一會兒,久久等不到人的白鳥澤派了牛島過來找她。

  「既然遇見了,介紹一下,這是我們排球部的主攻一年級牛島若利。啊,這些是我國中的同學。幸村精市、不二周助、跡部景吾。」

  英美裡重拾外交工作,居然感到一絲絲熟悉。

  「你好,牛島同學。」幸村一邊和他握手,一邊不著痕跡的打量著牛島。

  當然,個人的體質也會造成影響,但總體上來說網球選手無論是在身高還是力量上的要求,都沒有籃球足球排球這三大球這麼高。

  大概也正因為如此,1米9出頭的牛島整個人看上去比三位打網球的要壯一圈。

  「看上去很可靠呢,牛島同學。」幸村湊到英美裡旁邊小聲評價。

  跡部也摸著下巴點頭。他看人要更敏銳一些,這個牛島一看就是單純那一掛的。跟人寒暄也很簡單直白,社交方面不行。

  估計就是那種標准的體育笨蛋。他判斷。

  「這個類型很適合你壓榨。」他湊到英美裡的另一邊,「按你的水平隨便哄兩句就夠用的,不過要注意不要做得太過了,謹記,可持續發展。」

  英美裡:……你們倆,注意言辭……

  一時之間她都沒來得及去關注不二,這家伙倒是突然變得話很少,只是在旁邊微笑旁觀。

  他們三個剛剛一直在旁邊觀賽。不僅同樣參與體育項目,這三個人智商也都非常高,對場面的看法也相當一致。

  剛剛這個白鳥澤的主攻絕對是被對面那個暫停給刺激到了,不二想。

  『既然對面主攻有權利任性,可以用一整個暫停去安撫他的情緒,那為什麼我不可以呢』

  他們三個一致認為牛島多半是有這樣的想法,以及對無條件信任的渴求。否則不會在最後關頭、自己的賽點了,還固執地通過英美裡要球。

  但奇就奇怪在這一點。為什麼要強求英美裡的信任呢,又或者說他想要的任性特權其實不是對於這個球隊,而是──

  不二笑容不變,心裡卻嘆了口氣:呵呵,英美裡啊……

  不過會想到這一步的人畢竟不多。英美裡還要回去復盤今天的比賽布局、明天的戰術安排,跟他們約好明天再見就跟牛島一起走了。

  「不過倒沒想到,這家伙連指導席都沒混上。」跡部挑眉,「很明顯剛剛做決定的一直是那個老頭啊。」

  幸村倒是很理解她:「畢竟在這之前從來沒有過相關的經驗,連國中也是網球部的經理。想要突然跨行發展,至少要旁觀一年或者半年吧?」

  他關注的重點倒不在這上面:「雖說在比賽當中沒有笑很多,但英美裡看上去卻開心了不少呢。」

  「隨心所欲做自己喜歡的事,看來的確能讓人輕松很多。」

  「你說呢,不二?」幸村臉上還是那副溫柔的笑容,但跡部卻怎麼看怎麼覺得他不懷好意,「你看上去倒不是很開心呢。」


第62章 黑心經理第六十二天

  IH的日程倒不像春高那麼魔鬼, 即便是第三天,依然只打一場比賽。

  白鳥澤在這一輪對戰大阪名校清風,這是一只非常完善的隊伍。

  他們雖然也以一位極富攻擊性的優秀主攻為進攻中心, 但其他人的防守卻做得很好,即便是MB, 一傳也都接得很到位。

  「也就是說有你們的優點, 但沒有你們的缺點。」英美裡平淡總結,「如果想贏的話──」

  「揚長避短。」鷲匠補充, 「既然他們一傳好,我們就不能跟他們比一傳。」

  「釋放所有人的進攻潛力, 減少拉鋸戰。」

  他說著,看了一眼面前的兩個二傳。

  除了教練, 二傳在場上對整個比賽氛圍的影響是最深刻的。

  偏偏白鳥澤有兩個特色迥異的二傳。

  他來回看了兩眼, 沉吟片刻:「御木,這場你上。」

  打清風這一場過程非常艱難。每一分都是從對方手裡磨下來的,白鳥澤不復之前兩場比賽2-0拿下的輕松,在首局就陷入了苦戰。

  「看來白鳥澤並不擅長應付這種粘性比較強的隊伍。」解說語氣遺憾,「可以看出他們的節奏有些亂了。」

  搭檔倒是持不同觀點:「昨天對戰梟谷的時候,白鳥澤依然維持著自己的比賽節奏, 打得相當出色。我相信他們今天也會有令人驚艷的表現。」

  英美裡在心裡挑眉, 解說和她平時對白鳥澤的判斷是相反的。

  防守強勁的隊伍並不能給白鳥澤造成很大的困擾──事實上面對牛島的大炮, 很少有隊伍能夠稱得上防守強勁——反而是攻擊型隊伍可以在奪分戰中偶爾占據優勢,狠狠地咬掉一塊肉。

  當然, 這是平時。

  「不過今天......」她用圓珠筆在本子上畫了一個醜醜的Q版牛島, 癱倒在被子裡, 「他們是不是累了啊?」

  「累了?」鷲匠眼睛一瞪, 顯然沒想到這方面。

  他的表情好像在說『他們也有資格累?』。

  英美裡:……

  「都是正常人類, 當然會累的吧,我聽說昨天有人還沒來得及洗漱就已經昏過去了。何況場上還有兩個一年級。」

  鷲匠皺眉思考片刻:「要不要換人?」

  他剛說完又立刻否定自己:「不、不行。如果不在這裡看到他們的極限,這次進軍全國的意義就丟失了很大一部分。」

  英美裡於是也不再說話了。鷲匠既然已經決定,她一個沒實權的助理教練當然沒有插嘴的余地,何況她本身也是這麼想的。

  第一局25-27輸給對面之後,鷲匠立刻一通猛批。不知道是不是刺激了這群人的自尊心,反而讓白鳥澤的選手們振作了起來。

  雙方都已經比了三天,前兩天比賽帶來的肌肉酸痛還在骨骼裡若隱若現,狀態都是一樣的差。

  表現只能說伯仲之間,誰贏都不奇怪。

  好在咬牙打到最後,白鳥澤以2-1的總分挺進了第四天的比賽。

  裁判的哨聲剛吹響,英美裡就收到了來自不少人的短信,

  【幸村:恭喜英美裡再進一輪。明天的比賽我也會來看哦。】

  【跡部:晚上一起吃飯。[餐廳地址]】

  【不二:恭喜英美裡~果然厲害,優秀的人到哪裡都很優秀呢。】

  甚至還有不少看轉播的也紛紛發來短信。該不會是拍進電視裡去了吧!

  英美裡驚恐,她可一點妝也沒化。

  嗯,白鳥澤舍友們、青學小孩們、還有之前合宿帶過的小孩們、排球高校的群眾們......

  她勉強回了那麼十幾條,實在是回不下去了,干脆把手機鎖屏扔到一邊。

  鷲匠在場邊舉行著他的例行賽後訓斥大會,檜森學姐則負責把水杯和毛巾遞到每個人手上。

  英美裡幸災樂禍地走過去湊熱鬧,笑眯眯地看向昨天還興致盎然的天童。這家伙已經徹底累癱了,豎立的發型都軟倒在了頭頂。

  「怎麼樣,很累吧?」

  天童皺著臉點點頭,整個人散發出一股由內而外的哀怨:「累得不行!英美裡——急需充電——」

  充電,你以為你是菊丸嗎?要不然把他介紹給你認識一下好了......說來這兩個人之前都大會和山吹比賽的時候應該見過面才對......

  英美裡正神游天外,牛島叫她:「德久……」

  他聲音不算很大,立刻被英美裡響起的電話鈴聲掩蓋了過去。

  她於是衝牛島比了個手勢:「稍等一下,我接個電話。」

  「喂,周助,怎麼啦?有什麼事?」

  這家伙不是發了短信嗎?英美裡記得自己回了的呀。

  「嗯──」不二不緊不慢地說,「跡部剛剛發消息問我,要不要趁放假一起去英國看看手塚。」

  哦,那不是挺好的?英美裡正想回話,卻聽見不二說:「但是我沒有空。幸村好像有些興趣,你們可以商量著一起去。」

  嗯,什麼意思?英美裡還沒太能聽懂,那邊不二已經跟她道了別掛上電話。

  英美裡震驚。不二甚至都已經囂張到開始掛她電話了?這才一年沒受她的摧殘而已——!

  她還在震驚當中,面前的牛島卻頭一歪,問:「去英國干什麼?暑假不是要一起合宿嗎?」

  「噢,我的天哪──」瀨見操著一口詠嘆調湊上來,「英美裡是不是背著我們有其他的朋友了?」

  「我朋友遍天下好嗎?很震驚?」英美裡白了他一眼,「我人緣比你好多了。」

  這下連西川升谷幾個學長也開始震驚:「哎,德久!你有很多朋友嗎?」

  檜森學姐抱著球框從旁邊經過,平靜地替英美裡說了一句公道話:「不要只因為別人訓練下手狠,就誤以為別人性格差……」

  英美裡:……

  學姐你真的是在幫我說話嗎?雖然很感謝就是了!

  第三天的結束比英美裡想像中要平淡很多。比賽結束以後,所有人在回程的車上就已經困得不行,進屋連鬧騰的精力也沒有,分分鐘睡死過去。只有她和檜森學姐兩個人尚且是清醒狀態。

  但因為即將到來的第四輪比賽,她們也沒有心思說太多話,一夜無眠。

  要說他們為什麼這麼緊張,一方面因為三天的比賽後,白鳥澤選手們的體力和精神消耗是肉眼可見的厲害;另一方面則因為第四天比賽的對手非同小可。

  「稻荷崎,那可不是一般的隊伍呀。」

  英美裡抱著手裡的本子念念有詞,「沒記錯的話,他們連續進了幾十次全國大賽吧,每年成績都還很不錯。」

  鷲匠翻看著她之前交上去的資料:「對。而且他們隊伍的風格很靈活,攻擊和防守之間的轉換幾乎沒有停滯,每年新加入的選手實力也都很不錯。」

  英美裡總結:「如果可以,真希望到決賽再遇上他們。」

  御木聽見兩人的對談,微笑著說:「種子校總是一邊一個嘛。就算不是稻荷崎,也會是別的隊伍。」

  「少在這裝相。」鷲匠毫不留情的戳穿他,「昨天晚上睡不著,群發消息發錯人的是你吧。」

  還有這種事?如果是升谷學長鬧笑話,那不奇怪。但那可是被譽為[溫柔版不二]的御木學長誒——

  英美裡眼睛一亮,正豎起耳朵想聽八卦,場館的門卻已經被推開了。與此同時,原本還有些蒙蒙然的樂聲立刻震耳欲聾地炸響起來。

  「當當當當,當當,當當當——」

  吹奏樂氣勢恢宏,音量也不容小覷。英美裡知道今天要打稻荷崎之後就早有准備,耳朵裡穩穩塞著耳塞,還細心地給檜森學姐備了一份。

  其他人就沒有這麼好運了,只能紛紛掛上痛苦面具。

  「英美裡偏心!」瀨見抱怨。

  升谷幽怨點頭。這家伙對檜森也太體貼備至......顯得他毫無男友力......

  幾人一路穿梭經過後台來到備戰區。白鳥澤當然也有帶自己的應援團來現場,但單純的憑借人聲和幾把大鼓很難和對面宏大的交響樂團抗衡。

  輸人不輸陣,不爭饅頭爭口氣。咱們中國人能少這點面子?

  英美裡咬牙切齒:「回去高低得整一個。」

  牛島困惑:「整一個什麼?」

  「應援團!帶音樂的這種!能夠把敵人直接吵聾的這種!」

  臨近比賽開始,她也不得不摘下耳塞,那樂聲更是像瀑布一樣往她耳朵裡砸。

  英美裡表情扭曲,牛島卻很淡然。她以為這人要勸阻她別做無用功,在排球上花心思就行了。結果牛島平淡地提議:「可以,我會吹薩克斯。」

  瀨見也興致勃勃地摻一腳:「我會大提琴。」

  山形表示懷疑:「你確定不是電吉他?」

  大平無視了立刻打起來的兩人,自薦道:「我會打三角鐵。」

  英美裡:......

  英美裡:「差不多得了!」

  蒼天啊大地啊,馬上就要打稻荷崎了我說!綜合排名僅次於井闥山的全國第二高校!你們真的沒事吧,賽前還不給我認真一點!

  天童在一邊笑得打滾:「我、我也可以——我會豎笛!」

  英美裡望天。白鳥澤難道不是一個團結有愛嚴肅活潑的老干部氛圍嗎?怎麼會變得這麼散漫又神經……

  她看了一眼還在辯論什麼樂器更適合交響樂團的一年級們,心裡浮現一絲淺淺的懷疑。

  難道是因為她嗎?不是吧!應該不是吧!


第63章 黑心經理第六十三天

  「好, 現在兩方選手都已經上場了!可以看出今天稻荷崎和白鳥澤都采用了慣用的陣容。」

  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越到決賽,解說的工作就越接近結束。今天他的聲音聽上去格外的開心。

  「看來兩邊都比較謹慎,沒有在第4輪出奇兵啊!」

  英美裡掐著手指算了一下, 今天如果能贏那麼就是IH四強?下一輪就進入半決賽了。

  對於第一年打入全國大賽的一年級來說,這個成績確實很優秀了, 但是……

  能不能贏, 確實是一個未知的問題。

  「攻擊力不足!」鷲匠的聲音不算大,但在旁邊的英美裡聽來卻很清晰, 「攻手的水平調動不起來。」

  英美裡深以為然地點點頭。這倒不是二傳一個人的問題,而是整體的問題。

  排球是一個互相聯結的運動, 每一步都影響著下一步。即便有全世界最好的攻手,二傳不給他投球, 他照樣拿不下任何一分。就是這個道理。

  所以盡管白鳥澤的攻手陣容在全國名列前茅, 比稻荷崎可能都還要稍強一些,但從比分來看這個優勢卻仿佛不存在似的。

  英美裡掐著秒表對比了一下眾人的助跑速度,比起前幾天來說變化相當明顯。

  「還是太累了。」她指出,「昨天從底線到往前,升谷學長的助跑時間是今天的一半。更不要說對比開賽第一天。」

  鷲匠冷哼一聲,為她這種好像在為選手找借口的行為感到不滿:「稻荷崎也打到第四天了。」

  「是啊, 所以要在這方面取得優勢, 就必須讓我們選手的耐力體力比對面更強。」

  英美裡一邊想著, 一邊在筆記本上刷刷地寫下來。

  鷲匠探頭看了一眼:往返觸地跑、負重蛙跳、海豹爬......

  這些倒都是練體力常用的動作,不過別人都是以幾百米為單位規劃訓練——譬如往返跑來回二百米一組, 兩組休息一次;英美裡卻是以幾分鐘為單位規劃訓練。

  【往返跑三分鐘, 基本壓在體力王者西川學長的底線上。在這個時間範圍內往返次數最多的選手獎勵, 可以是休息或者優待或者其他;負重蛙跳同理, 跳的距離最遠可以酌情減輕負重......】

  她這樣的做法顯而易見強化了項目中的競爭性, 更容易激發選手的潛力——

  當然,也更讓人累得想死。

  鷲匠慈祥地閉上眼,不再細想。總之阿彌陀佛,祝這群小伙子好運吧。

  第一局後半,白鳥澤已經落後對方8分,比分來到22-14。

  其實趁勢換人是一個比較好的選擇,鷲匠也是這麼想的。

  他已經招呼中目過來候場,准備把牛島換下來──相比之下,西川學長的體力看上去稍微還要好一些。

  但沒想到他的換人大計卻在牛島這裡受到了堅決抵抗。

  「我還可以繼續打。」牛島聲音並不大,語速也不快,就那麼平靜地看著鷲匠,一字一句地說,「請讓我繼續上場,鷲匠老師。」

  鷲匠張了張嘴,旋即又閉上,很有些惱羞成怒地叫英美裡過來:「你來!你來勸!」

  英美裡:……我是幼兒園老師是吧?

  她嘆了口氣,上司有令,她能怎麼辦?她只是一個毫無權利的社畜罷了,下學期能不能坐教練席都還要看鷲匠老頭的臉色。

  牛島冷颼颼的目光掃到她身上,英美裡攤手:「這樣吧,我不勸你放棄。這一局暫時也不換你下來。」

  牛島表情肉眼可見地亮了起來,但英美裡不等他開口,繼續說:「對面的尾白阿蘭和你一樣也是一年級,也是強力的WS。但是他和團隊融合的非常好。」

  「這局比賽你還是繼續在場上一直打完,但是第一局結束以後要給我一個簡單的報告,尾白君跟你到底有什麼區別……」

  稻荷崎今年的一年級也不少,除了WS尾白阿蘭還有MB大耳練,自由人赤木路成今年還沒上場。

  前兩位完全就是體力怪物。據英美裡所知,前幾天的比賽他們倆也都上了全場,但直到今天狀態依然很好。

  「你平時給他們的訓練計劃應該沒有留手吧?」鷲匠甚至開始懷疑她的職業精神了。

  英美裡大感被侮辱,眼睛都瞪圓了:「鷲匠老師!球可以亂打,話不能亂說!我的計劃都是把人往死裡練的!」

  鷲匠:......

  教練可以接地氣,但不要接地府......

  話雖如此,但稻荷崎的狀態就是要比白鳥澤更好,不論是一年級還是二年級、三年級,都是如此。

  英美裡嘆了口氣:「只能說,巧妙的配合非常重要。如果把每個選手比作一個齒輪,團隊配合整體的效果就是齒輪一個帶動一個轉動的效果。」

  「而彼此之間的默契、隊員融入到整個團隊當中的效率,就好像是滴在齒輪之間的潤滑油。」

  「越是配合困難,獨立游離於團隊之外,在排球比賽這種六人一起上場的比賽中要打出比較好的配合,就需要耗費更多的精力和體力。」

  第一局結束,她也是這麼跟牛島西川幾人說的。牛島一邊喝水一邊聽,露出一副若有所思的表情。

  英美裡點名:「牛島同學,講一講你跟對面的尾白阿蘭有什麼區別?」

  「和你說的很像。」

  牛島皺著眉組織語言,「好比說,對面的自由人接了一個不到位的球,那麼這種時候他們好像天然的就知道該不該由二傳盡力再觸球一次,又或者是讓攻手直接打調整攻。好像已經有一個成熟的模式......」

  他表情很苦惱,比英美裡讓他們打完兩場練習賽過後再做一組200米衝刺還要苦惱。

  「但是如果是釜原學長接了一個不太到位的球,我無法判斷這個落點對於御木學長或者瀨見來說能不能再二傳調整,也不能很好地判斷這裡該由我來補救,還是說其他攻手來直接將球打過去。」

  「如果不是我進攻,那麼我該不該去補救?或者我下一個球該怎麼打?這些好像都需要一定的反應時間。」

  嗯嗯,不錯,很有感悟嘛!果然每個人都是自己的老師!英美裡欣慰點頭。

  但牛島不愧是牛島,忽然抬頭對她說:「德久,這個往你的訓練計劃裡加一下。」

  英美裡:……

  英美裡:「你是教練還是我是教練?」

  *

  第二局伊始,鷲匠將牛島換了下來。中目作為替補重新上場,做了西川的接應。

  他作為二年級,跟西川幾人的配合默契度要比牛島高上些許,但這一點點默契並不足以補上攻擊力的欠缺。

  原本防守就不如稻荷崎的白鳥澤一下失去了牛島的炮轟,很快敗下陣來,2-0輸掉第四輪。

  這下稻荷崎的應援團更是掌聲如雲,尖叫、吶喊,女孩子清亮的叫好和大叔們興奮的吼聲,混雜在令人心神震動的管樂聲裡。

  英美裡不自覺地用空氣填充著腮幫。她有時候想東西下意識就會這樣,自己都沒有察覺到。

  牛島在旁邊長凳上正襟危坐地觀看隊伍的慘敗,忽然問她:「稻荷崎三個字是怎麼寫的?我說漢字。」

  干嘛?你也要學木兔貼牆頭?英美裡不解其意,把筆記本翻過來給他看,封面上貼著「稻荷崎」三個字的標簽。

  牛島挑眉:「你怎麼知道今天和我們比賽的會是稻荷崎?」

  全國大賽高手如雲,即便是種子校稻荷崎也不能保證自己一定會晉級。

  萬一上一輪他們輸了,今天跟白鳥澤比賽的就會是另一所學校。

  這本子一看就用了很久,是從之前就開始搜集資料了。德久怎麼能預測得這麼准確,提前准備好稻荷崎的詳細資料?難道她真的是魔女?

  英美裡的白眼阻止了牛島過分旺盛的想像力。

  她從包裡摸出另一個本子,上面赫然貼的是稻荷崎上一個對手的標簽。

  「人類是沒有魔法的。」她語重心長地講解,「唯一能夠讓你看起來強到像是有魔法的,只能是比別人多無數倍的努力。」

  牛島沉默了。英美裡正覺得自己說了句很有教練風範的話,還在沾沾自喜中,天童就拖長了聲音趴在她身邊的長凳上:「魔女大人——求救——我現在很不開心——」

  英美裡懶洋洋看了他一眼,都懶得吵了。現在是他一個人不開心嗎?

  除了牛島看不出情緒之外,所有人都很低迷。

  雖說這是夏天的全國大賽,還可以安慰自己有明年的春高。但對於三年級的學長來說,機會是輸一次少一個。

  她剛剛雖然話說的很漂亮,但……

  情緒這種東西本來就是很難控制的。

  只要輸了,任何人都會這麼想吧?如果我再努力一點、如果我之前對他們下手再狠一點、如果我的訓練計劃做得再精確一點、如果我能狠下心徹底白鳥澤固有的狀態,鍛煉他們的團隊合作能力……

  這就是全國的水准。

  這才是全國的水准。

  如果說白鳥澤一路順風順水地贏下來給了英美裡一些不可言說的驕傲錯覺,那麼現在她徹頭徹尾的清醒了。

  宮城縣內的勝利在原劇情裡就已經注定,即便她不在白鳥澤也是如此。而到了全國,面對這些各有特色的強手,白鳥澤的姿態並不能算得上從容。

  這才是她的【挑戰】。

  英美裡鼓起的兩頰扁了下去,她慢慢呼出一口氣。

  瀨見無意瞥見她的表情,立刻震驚:「你是在不甘心嗎英美裡?完全沒想到你也會不甘心誒!」

  英美裡黑線:「我姑且也是個正常人類好不好。」

  正常人類英美裡把所有要收拾的東西塞給嘴快的瀨見同學,自己跑去特產銷售處買了幾件名言T恤當睡衣。

  話說回來,日本的運動項目商業化程度都很高,給她很大的啟發。

  之後白鳥澤開運動會也可以賣一些小商品嘛,直接做大做強,爭當日本義烏。

  她正想著,迎面就走來了稻荷崎的隊伍。

  因為身上還穿著顯眼的白紫色相間運動服,所有人都認出她是剛剛在場邊沒什麼存在感的那個經理。

  簡單寒暄片刻,雙方擦肩而過。

  但也許是因為偶遇了白鳥澤經理的緣故,稻荷崎眾人也開始不自覺地談論起了剛才的比賽。

  「其實我沒想到他們會把那個1號換下去。」

  尾白對身邊的白發少年說,「叫......牛島對吧?他的攻擊力真是太強了,學長們想攔他,三個人都不一定攔得住。」

  「但即便他一直在場上,大概也是贏不了的。」他的同伴聲線平緩,又帶著一點仿佛什麼都不在乎的空靈。

  英美裡猛地扭頭,剛好和少年的視線對上。

  尾白大驚小怪:「哦!信介!你們倆的頭發顏色很像呢。」

  北信介眨眨眼:「白鳥澤的經理,德久小姐。沒錯吧?」

  他溫文爾雅地補充:「抱歉,剛剛說話可能有些冒犯。但我的確是這麼認為的:即便讓牛島同學在場上呆滿兩場,獲勝的概率依然很小。」

  說實在的她沒有很在乎這種冒犯。不過,這可是北哎!排球少年全民排行榜好老公第一名北信介同志哎!

  英美裡立刻端起來了,擺出一副淑女微笑:「為什麼這麼認為呢?」

  北相當認真地為她分析。什麼一傳不行啦,配合不到位啦,隊員之間融合度比較差啦,還有繞不開的體能問題。

  他慢吞吞說完一通,又用那種看穿一切的微笑問英美裡:「不過我說的這些,德久應該都已經注意到了才對。」

  他一貫信奉盡人事聽天命,對手的資料也有下意識地去搜集。

  在北看來,白鳥澤今年的表現已經比之前往年要好很多。

  而比起尚未完全融入隊伍的一年級王牌,這個從IH預選開始就穩坐教練席的經理似乎作用更大。

  「希望下一次能在場內看到你的活躍。」他說。

  正式的全國性比賽教練席,一般是兩條長凳。選手比賽期間,教練坐在離裁判席最近的那一條凳子上,經理則坐另外一條凳子。

  雖然都在場上,但經理的凳子更遠,被大家戲稱場外也不是不能理解。

  北的話含義無疑很明顯:他認為英美裡很快就能升職轉正。

  這種祝人高升的祝福對還在打白工的英美裡來說無疑很正能量。

  她也笑眯眯地回:「嗯,你也是。希望下一次能在場上看到你。」

  啊!跟正常人說話就是舒服!

  英美裡感慨。網王有白石,排少有小北,正常人雖然好,但都不在她的隊伍裡......

  現在下手,有沒有機會把還不是首發正選的北信介挖過來呢......


第64章 黑心經理第六十四天

  IH比賽的結束並不意味著這個學期就結束了, 排球部一幫心碎少年還要回去繼續上課,甚至還得把這段時間落下的課程作業和考試全都補起來。

  「一到這種時候就很羨慕她——」

  瀨見懶洋洋趴在桌子上,眼角瞄著斜前方的空位, 「不過她到底是哪來的精力一邊跟比賽,一邊還把所有作業和試卷都做了啊......」

  英美裡極力杜絕浪費時間的行為,所以她是不會把寶貴的光陰用在補課上的。

  所有的課程作業和這段時間的考試, 她都提前找老師要了材料, 在陪同訓練和來東京比賽的期間提前完成。

  至於說為什麼不幫排球部這群人要一份——看看他們每天比完賽屍體一樣的狀態就知道了。

  要了也沒人做啊!那不是純純浪費紙嗎!

  沒了英美裡同行, 瀨見只能自己一個人哭喪著臉去排球部。

  剛到門口, 遇見了同樣剛下課的升谷:「德久呢, 她沒跟你一起嗎?」

  瀨見指了指遠處的大樓:「學生會開會呢。」

  升谷一臉景仰:「她真夠忙的,我沒記錯的話之前在東京旅館裡, 晚上他還跟著開視頻會議吧?」

  瀨見震驚:「還有這回事啊?學長, 你怎麼知道的?」

  他心想英美裡跟升谷學長關系也沒那麼好吧, 結果話音未落升谷臉就紅了, 支支吾吾說不清話。

  瀨見這下更震驚了,這是什麼意思?

  訓練的間隙,一年級圍在一起總結喝水休息的時候, 他想起這茬, 問了出來:「英美裡跟升谷學長關系很好嗎?升谷學長連他之前在東京住旅館的時候,晚上在干什麼都知道。」

  山形的反應跟半小時前的瀨見如出一轍,滿臉驚異,兩個人頂著驚訝的表情面面相覷。

  瀨見補充:「而且我剛跟升谷學長說起她的時候,升谷學長臉一下就紅了。」

  牛島的思路永遠不是常人能夠比擬的:「天太熱了吧?」

  瀨見都懶得理他,伸手去扯天童的袖子:「我說你不是她表哥嗎?你知道一點什麼嗎?有沒有什麼機密情報?」

  山形也轉頭去問沉默中的大平:「你有注意到嗎?我完全沒注意到呢!我感覺英美裡跟升谷學長都沒說過幾句話吧?」

  大平之所以沉默, 那都是有原因的。他們的站位並不是圍成一個圈, 而是一個簡單的扇形。

  除了他以外所有人都背對著大門口, 這意味著只有他擁有先知先覺的視角。

  大平不發一語地指了指幾人身後。

  山形轉頭,立刻倒吸一口涼氣閉上了嘴巴。只有瀨見還在孜孜不倦地挖掘八卦:「天童——你就告訴我吧!英美裡跟升谷學長到底熟不熟呀?他們私下發短信嗎?打電話嗎?周末有一起出去玩嗎?」

  「對了,上次你說她沒跟你一起看電影,是不是後來跟升谷學長一起去了呀?」

  「很抱歉打斷你的暢想——」一個冷冰冰的聲音在瀨見身後響起。

  瀨見一僵。

  天要亡我。

  打遍白鳥澤無敵手的瀨見同學渾身發涼,僵硬地扭頭,機器人一樣揮手:「哈啰,英、英美裡──」

  「看來你很悠閑。本來以為今天的下肢鍛煉套餐能夠讓大家都累到說不出話,沒想到是我低估你們了。」

  英美裡彎起嘴角,露出一個笑容。

  她雖然笑得陽光燦爛,但瀨見卻很心慌,立刻後退10米尖叫著逃跑。

  口中還飄出模糊不清的吶喊:「啊啊啊啊!太累了!我已經是一只幽魂了!整個人都是蛙跳的形狀了!」

  真受不了。英美裡搖頭嘆氣。

  雖說青春期少年對異性的感情情況有天然的好奇,這很正常。據她所知,三年級的學長也對檜森學姐跟升谷學長的關系發展很感興趣。

  但這種事落到自己頭上果然還是很麻煩……

  天童很有眼力見地沒繼續這個話題,轉而問她:「我聽瀨見說你的課程作業和考試都不用補,這兩天怎麼還這麼忙?」

  「別提了。」英美裡一邊換上運動鞋,一邊活動了一下頸椎,「本來呢,說是跟國中同學一起,暑假去英國看看朋友。但是我們排球部暑假不是要合宿嗎?」

  「所以干脆趁著還沒放假,請假出去。暑假開始的時候就直接回來,剛好能趕上你們合宿。」

  大平問:「可是快期末了吧,學校那邊能同意你請假嗎?」

  「所以我現在才這麼忙啊。先要把期末考試的卷子提前做了,還有縣裡的學科比賽、學生會的活動,還有你們這段時間的訓練計劃……」

  她越說眼神越渙散。看來的確很累,天童憋著笑把她引到一邊坐下。

  頓時門口就只留下大平、山形和牛島三個人。

  喝完水放下杯子,大家准備重新開始訓練。山形正想感慨兩句做魔女也不容易,牛島忽然搶在他前面開口了。

  「其實那天是我跟她看的電影。」

  「啊,你說啥呢?」山形疑惑,片刻反應過來,「哦!對對,那天是你。還說什麼是升谷,瀨見說話沒有一天是靠譜的......」

  他氣哼哼地去找瀨見理論,牛島也轉頭到底線去做發球訓練。徒留大平困惑地站在原地。

  感覺在他不知道的地方,發生了好多奇怪的事……

  *

  英美裡跟幸村蹭了跡部的私人飛機一起去英國。雖然上輩子她也不窮,但私人飛機確實是初體驗。

  據說私人飛機也並不是那麼方便,規劃航線、確定時間和降落點,這些都要提前協調安排。

  「所以你安排好了嗎?」她問跡部。

  跡部點頭:「當然。本大爺的計劃從來都是完美無缺的。」

  「那我還需要知道什麼?我只需要沾跡部大人的光跟著享受就行了。」

  英美裡狗腿地替他倒上果汁,「跡部大人請用——」

  跡部復雜地看她一眼,扭頭問幸村:「你是怎麼跟她交上朋友的?」

  幸村笑眯眯:「英美裡很有趣啊,你不覺得嗎?」

  有趣是有趣,但這個女人殺傷力也很強啊!她造成的傷害基本能跟她的有趣持平了吧?

  話說這是否也能算是一種盈虧平衡點……

  跡部陷入了思考。

  英美裡在餐廳夾了幾塊點心,坐在幸村和跡部的對面。

  「精市是第一次坐私人飛機嗎?」

  幸村點頭。

  「可是你看起來完全不陌生啊。」

  「不管是私人飛機還是商務艙、經濟艙,本質來說都是搭乘交通工具而已。很多功能其實用不上。」

  他平靜地翻了一頁手上的書,「坐飛機就只是坐飛機,這樣應該不容易因為載體的變化而感到緊張。」

  我的天,好有哲理好有學問好有水平!不愧是我們立海大部長大人!

  英美裡瞥了一眼跡部。要說他看的書也不少,成績、見識、素養肯定不輸幸村,在特定方面比幸村更厲害也是有的......但是怎麼感覺跟跡部相處起來就更像那種「今天這個劍我販定了」的類型?

  也許是被她的眼神冒犯到,跡部跳腳:「干什麼!你的表情——」

  坐人飛機,實屬50%的寄人籬下。英美裡唯恐自己被他從飛機上甩下去,立刻卑躬屈膝從包裡摸出一副牌。

  「來打牌!」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日本飛英國也就十幾個小時,睡一覺再打幾局牌,很快就到了。

  不過他們三個打牌的水平倒是勢均力敵,下飛機的時候每個人臉上都貼了幾張紙條,一說話就在眼前飄啊飄。

  雖然輸的局數和受的懲罰都差不多,但唯一感到羞恥的只有跡部。

  英美裡跟幸村是足以登上《這個角色臉皮真厚呀》排行榜一二名的水平;而跡部,大家都懂,愛面子到累死也要硬撐著君臨天下的類型。

  搞到最後只有他一個人氣得滿臉通紅,像被幸村跟英美裡聯手欺負了一頓一樣,氣衝衝地從私人飛機上下來。

  雖說是來英國看手塚訓練的,但對他們來說也算是提前過暑假。三個人先按跡部的規劃,到他家巨大的莊園放下行李休息整頓,然後就出門吃午飯。

  「原來跡部的小學是在英國念的。」幸村若有所思,「我還以為.....」

  跡部挑眉:「以為什麼?」

  「看你的行事作風,還以為會是在更開放一點的地方。」幸村禮貌微笑。

  英美裡好奇:「不過你在英國的時候也這麼……呃,大手筆嗎?感覺他們是那種面上捧場,然後背地裡嘲笑你浮誇的類型。」

  跡部頭一抬,冷哼:「本大爺壓根不關心無足輕重的人是怎麼想的。」

  這的確是他的作風,並非嘴硬。雖說聽上去跟他之前在飛機上輸牌的表現有些相悖,但這也不難理解。

  在熟人朋友面前是一種赤誠的小孩子脾氣:要面子,又毫無保留地對朋友好;在其他人面前卻完全不在乎旁人的眼光和評價。

  「高貴不存在於血脈,而源於心中。」英美裡背了句經典貼吧簽名。

  正在看地圖的跡部掃了她一眼:「你還會德語?」

  英美裡謙虛道:「略懂略懂,以前輔修過一段時間。」

  說到這個幸村就不困了。他之前一直神游天外地打量著英國街頭隨處可見的特色塗鴉和小攤商販,這時才扭頭加入對話:「英美裡的隱藏技能很多呢,感覺15年根本不夠用的。」

  又來了,又來了!這種挖人馬甲的意識到底是從什麼時候產生的?

  英美裡清了清嗓子:「咳咳,你說那家餐廳在哪來著?前面右拐?」

  說完立刻身先士卒地往前逃竄,哧溜一下就看不見人了。

  「跡部應該也察覺到了吧,英美裡的怪異之處。」

  「本大爺的朋友,不特殊一點怎麼當的上?」

  幸村贊同點頭:「是這樣沒錯,不論英美裡究竟是什麼人、以前有過什麼樣的經歷,她都是我們的朋友,但──」

  他露出一個跡部看來很眼熟的微笑。

  「你不覺得真相一定會很有趣嗎?」

  啊,跡部想起來了。上一次看到這個微笑,倒霉的是不二周助。

  這人該不會是把國三沒拿冠軍的怨念攢到這個時候才開始釋放的吧?一口一個青學人?

  跡部不著痕跡地向旁邊躲了兩步。跟他沒關系啊!他關東大賽第一輪就淘汰了!德久你自己加油吧!


第65章 黑心經理第六十五天

  按照度假的規劃, 第二天一早三個人就坐上小火車從倫敦去了約克郡。

  要說英國除倫敦以外,其他地方都戲稱為村不是沒有道理的。

  至少對跡部來說,這種走在路上見不到裝修精致的大型商場、基礎設施排水比不上家裡浴缸的地方都是鄉村。

  幸村跟他持相反的意見:「我倒覺得這裡挺漂亮的, 小巧精致的城市,也更有地方的特色。氣候也很合適。」

  跡部不屑:「待幾年試試,你會後悔的。」

  「不排除世界上有人會喜歡這種地方, 覺得能帶來心靈的平靜諸如此類的......」

  他單刀直入地評價, 「但是對我們來說, 習慣於競爭的人在過於平淡的環境裡很快會感到毀天滅地的無聊。」

  「嗯......」幸村沒有說什麼, 反而問, 「英美裡是怎麼想的呢?」

  「我?我倒還好。不過十代二十代的人——當然不是說在這個年紀就必須得奮鬥,只是這個年齡段大家對自己的未來還是有很多美好的期望, 想要通過努力來得到自己想要的東西也無可厚非。」

  她皺著臉:「大概這就是所謂的奮鬥?不過適不適合長居也要自己住了才知道, 說不定有的人看上去是奮鬥b, 骨子裡其實不是呢?」

  就像她如果不是被德久媽媽點破, 也沒意識到自己其實是個奮鬥b一樣。

  他們在約克郡海邊的一家小餐館坐下。既然來了約克郡,午飯當然是有名的約克郡布丁配夏多布裡昂厚切牛排——跡部的最愛。

  食材新鮮美味,牛肉外層的炭火風味包裹住內部柔嫩多汁的菲力牛排, 英美裡吃得很快樂。

  「說實在的, 我覺得英國菜被妖魔化了。」她滿足地喝了口水。

  「我還是那句話。」跡部死魚眼,「待幾年試試。」

  三人說著說著,又談論起別的話題:「英國體育管理做的還不錯,足球網球之類的......而且離歐洲也很近。」

  跡部看向英美裡:「如果要深造,我還是比較建議來這邊。」

  「不過沒有做過選手,要當教練的話很難辦啊。」幸村托著下巴, 「如果這條路行不通, 英美裡打算怎麼辦呢?」

  打算怎麼辦?幾乎是他問題提出的瞬間, 英美裡便想到了應付這個問題的十幾種方案。

  比如大學修雙學位,就算體育管理行不通還可以走另一條路。

  雙學位的選擇就更豐富了。可以是她干了六年的金融業,也可以是其他隨便什麼專業。

  又或者她可以退而求其次,學了體育管理之後與金融結合。雖然當不成教練,但還可以做體育產業的投資人,甚至自己組建俱樂部。

  這些都是相當不錯的辦法,但面對幸村笑盈盈的臉龐,英美裡忽然有些躊躇。

  她不想用這些功利、現實的方案來回答這個問題,來回答曾經跟她在醫院小花園辯論【喜歡是否能成為原動力】的幸村。

  「這個世界上沒有路是行不通的。」她最終說,「在真正走到絕路之前,還是想要先盡自己的最大努力。否則的話不是太浪費了嗎?」

  「還以為你會說,如果當不上教練就去轉行做投資人,換一種方式剝削選手。」跡部品了一口咖啡。

  英美裡瞪他:「我是這種冷血無情的資本家嗎?」

  「不是嗎?」

  「你再說......」

  幸村優雅地刮了一勺布丁,慢慢放進嘴裡品味。旁邊英美裡跟跡部打作一團,儼然要上演英國版全武行。

  他視若無睹,端起紅茶眺望大海。

  啊,優雅,實在是太優雅了~

  *

  到第三天,他們終於開始做正事。

  事實上這三個人來英國各有各的事要干,英美裡奉旨來探望手塚,順便要跟指導他的網球教練咨詢一些相關問題;幸村是來英國采風的,畫板和顏料跟他一起橫跨大洋;跡部則是有家裡企業的事要處理。

  「感覺我們好像飛天小女警。」英美裡語出驚人,「三人組合,三人三色。那種散是滿天星,聚是一團火的感覺好迷人。」

  說著,做了一個wink。

  跡部:……

  跡部:「你還是快走吧。」

  手塚所在的俱樂部在倫敦市區,占地面積並不大,但設備精良,師資優越。是那種小而精的上流網球俱樂部。

  英美裡被跡部家的車送進去,一路上甚至沒見到別的人,從車庫直接被迎到了手塚訓練的地點。

  今天手塚做的是室內訓練。對面三台發球機,發球的時機每次錯開1-2秒,而他則要把這三個球盡可能地回擊到指定的落點。

  每個球都有標號,1號球必須打到1號球的落點,而不能混著來。這種訓練對判斷力和臨時反應的要求很高。

  每一組發20個球,手塚練了三組,他的教練從旁邊的長凳上起身招呼他到面前來。

  「你的第二組被認為是最差的,你總是做第一組、第三組比第二組好。」

  金發碧眼的教練哈爾揮拍示意,「我想這是因為第一組時,你有足夠的能量和激情。」

  哈爾知道面前這位母語不是英語,他說得很慢,一字一頓地指導著:「第三組時,你可能會覺得這些堅持會有回報。但中間的第二組是混亂狀態,你會犯一些錯誤,有時你甚至無法及時回球。」

  「在我看來,你的下肢不像上肢靈活。這樣的情況持續下去,很有可能從雙腿開始變成木頭人哦。」

  哈爾教練開了一個輕快的玩笑,但手塚依然面無表情地看著他。

  他沒反應,哈爾也不知道這個玩笑他聽懂了沒有,也不知道剛剛的指導他聽懂了沒有。

  兩人大眼瞪小眼片刻,哈爾喪氣地擺擺手:「再做三組。」

  等做到第5組,哈爾才敢確定手塚應該是聽懂了一些,有按照他的話調整自己的步伐和擊球落點。

  他松了一口氣。安娜給他介紹的這個日本學生確實一點就通,天賦卓絕,但跟他在溝通上始終存在很大問題。

  這孩子的語言等級考試是高分過的呀……

  哈爾還在困惑,忽然,室內訓練館的房門被敲響。

  敲門聲響起的同時,場上的手塚立刻按下了機器的暫停鍵。這在哈爾認識他以來是很少見的。

  手塚雖然少言寡語,但訓練上從來不打折扣。即便哈爾帶過那麼多網球選手,他也算得上非常勤勉的一個。

  「怎麼了?你認識的人?」

  他本來以為自己又得不到答復,但手塚卻點點頭。

  他幾乎沒什麼口音,吐字學習了英國人的特色,連貫又克制:「I\'m afraid yes.」

  手塚打開門,哈爾探頭看了一眼,立刻叫了一聲:「哦,白頭發的女孩!」

  事實上手塚的發色在英國不算很顯眼,但之前看到他和別人的合照,裡面紅的藍的黃的什麼顏色都有。

  哈爾還在感慨日本色彩斑斕的染發風潮,沒想到今天就親眼見到一個。

  「啊,我想起來了!你是他合照裡的──」

  手塚的聲音卻比他更快:「你怎麼來了?不是說周一到的嗎?」

  今天都周三了。

  後半句手塚咽了下去,沒說出來。

  英美裡自知理虧,一通道歉後,又給他端茶倒水遞毛巾,乖乖坐在一邊等他訓練結束。

  旁邊哈爾跟她搭話:「你是他的初中同學?」

  他說的很慢,怕英美裡跟手塚一樣聽不懂。

  但少女的英語聽上去比他的學生還要流利一些:「對,我是他的初中同學,也是他的鄰居。」

  哈爾點點頭,他記吃不記打地舊事重提:「我認得你的長相,手塚有一個合照……」

  場上還在一人痛扁三顆網球的手塚忽然朝教練席射來死亡目光,哈爾立刻住嘴。

  但也不妨礙英美裡聽到合照這個詞。

  喜歡倒裝真是好文明,至少不會出現那種藏頭露尾讓人聽不懂的尷尬場面,她想。

  不過合照......?

  青學網球部倒是照了不少,光那天送手塚去德國治療之前的歡送會就至少有那麼20來張。

  不過沒想到手塚居然畢業了都還一副有責任有擔當的好爸爸形像,合照也隨身帶到英國。

  那歌怎麼唱的來著?洋裝雖然穿在身,但你心依然是青學心是嗎?

  剛剛6組落點訓練已經做完,現在已經變成了新的內容。依然是三個發球機,但球與球之間的時間間隔變得更長。

  這組訓練要求調動全場救球的能力,比如第1個球落在網前,第2個球就擦肩而過打在底線。

  選手要立刻從網前跑向底線,當然很困難。

  英美裡旁觀他訓練,感想連篇。

  還好這個世界觀裡沒有全國大賽,要不然讓比嘉中的縮地法來打一打這種訓練,那真是小菜一碟。

  不過也正因為沒有全國大賽,所有人的能力基本也就是普通人中的天才水平。手塚雖然實力突出,但也沒到讓人直呼這個妖怪怎麼還沒被抓走的地步。

  二十次三連發為一組,做到第三組時,他就開始出現明顯的漏接了。

  哈爾叫了暫停,手塚走到他身邊聽訓。

  「剛才這裡,你的身體沒有在一個平衡的狀態。」

  哈爾努力闡釋著自己的指導思想,「它是關於左右的一種關系。如果你不平衡,那麼你就無法控制自己的身體。好嗎?那麼你不能得到應得的分數,你就失去了分數。」

  他雖然解釋地很努力,但英語語系的說話方式和日語本身不同。何況他越是說得七零八落,對手塚這種啞巴英語尖子生來講就越難理解。

  說實在的,手塚不是第一次感覺哈爾的指導難懂。

  原本他在網球上領悟力上佳,還能應付一下,但隨著訓練的加深加強,應付也變得更難了。

  哈爾此人略有一些要面子——新來的陌生女孩還在旁邊看著呢,手塚還是一副不知道有沒有聽懂的表情,這讓他有些急躁。

  他喘了口氣,正想重新組織語言再說一次,一直在旁聽的英美裡開口了。

  「他的意思就是說,你在跑動的時候,右手臂也要發力。因為你是左撇子,所以有時候忽略了右邊的重要性。但人的身體本身是平衡的,如果想要擁有最佳速度和反應力,那就最好要把右手的手感也練起來。」

  她用日語跟手塚說完,又簡單用英語翻譯了一遍,最後偏頭問哈爾:「Is that right?」

  表情平靜得就好像只是站在門口吹了陣風。

  哈爾無語凝噎:……

  我的上帝,現在是隨便蹦出來一個日本人都比他更會打網球了是嗎?

  ......甚至還比他更會說英語???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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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6章 黑心經理第六十六天

  一頓飯的功夫, 哈爾的誤會就解開了。

  英美裡當然不可能比他會打網球,事實上她跑800米都嫌費勁。

  「原來如此,你的目標是想成為職業教練嗎?」哈爾感嘆, 「年輕有抱負!太棒了!」

  「不過我還在猶豫,因為我本人並沒有過體育項目的經歷。」

  哈爾大笑著衝她擺擺手,示意她不要介意:「別擔心, 這並不重要。實際上, 有很多教練並沒有自己項目的參賽經驗。」

  啊, 認真的嗎?

  英美裡挑眉, 轉頭看了一眼手塚──這家伙埋頭忙著吃菜, 英國菜有那麼好吃嗎?

  「是的,這是真的。」

  大概看出她臉上的質疑, 哈爾補充, 「很多教練都在教授他們以前從未經歷過的項目。讓我想想, 這種趨勢始於15年或16年前。」

  英美裡淺淺心算一下, 也就是說大概從她出生開始......好吧!這就是女主角的威力。

  吃完飯,手塚繼續回去訓練。英美裡則在俱樂部的圖書館裡消磨時間。

  「我去修養身心。」她聲稱,「看點英文專業書籍陶冶情操。」

  手塚:「啊。」

  說實話他一個字都不信, 但萬一這人在高中階段確實有點進步呢?

  這是一家格調很高的俱樂部。不少會員有練習網球之外, 休閑消遣的需求,於是專門建了一個大平層提供閱讀和飲品。

  手塚找到她的時候,英美裡已經徹底睡過去了。

  手塚:……陶冶情操?

  他走到英美裡身邊,伸手想拍拍她的背叫她起來。

  但手指微微一動,卻不知道怎麼的,像有了自己的意識一般向斜前方探去, 輕輕觸碰著少女柔軟的劉海。

  有點長了。手塚心想。她又要吵著說容易扎眼睛, 就是不知道剪。

  他指尖微微一抬, 白橡色的劉海被他撩了上去,露出干淨的額頭。

  手塚抿唇,才看了一秒,手底下的英美裡就嘟噥著要醒了。他立刻做賊心虛收回手,端莊地站在書桌旁邊,等待英美裡睜眼。

  「噢呼——困死我了。」英美裡打了個哈欠,將上身支起,「你練完了?那趕緊送我回去。」

  手塚點頭,順手拎起她的包,和她並肩走出了俱樂部。

  雖然說是要送英美裡回去,但事實上跡部家的車還停在外面,手塚只需要把她送到門口。英美裡於是抓緊時間跟他分享自己痛苦中夾雜著壓迫的高中生活。

  「所以說,鷲匠老師就沒讓我上場,你敢想像嗎?我連一點話語權都沒有!在旁邊觀賽觀了整整一個IH賽季......」

  手塚懷疑:「你居然沒造反?」

  怎麼人人都想著她會造反啊?她是什麼司馬昭董卓趙匡胤混合體嗎?

  英美裡氣悶,轉而又跟他講起排球比賽時不二他們都來看了。

  「而且居然上電視了,太可怕了。英二發消息笑了我好幾條,說我在電視上看上去特別凶。」

  手塚:「不滿意這個評價?」

  英美裡立刻陰森森笑了:「滿意,滿意的不得了~我的形像當然是越凶越好。」

  走出俱樂部的建築,還有一片不大不小的草地。運動鞋踩在草地上,發出沙沙的聲音。

  「你每天都練到這麼晚嗎?」英美裡問他,一看頭頂,月亮都快出來了。

  手塚指出:「英國緯度高,天黑得當然早。」

  英美裡:這又不是格陵蘭島......

  話說日本緯度也不低啊?不知道這裡跟宮城比哪邊更北。

  「我們社團活動一般最晚也不會超過七點半。」她抬起腳,踩了兩下柔軟濃密的草地,「不過我有抓到過牛島偷練,晚上九點都不休息,感覺真的是瘋子。」

  手塚推了推眼鏡:「牛島?那是誰?我認識嗎?」

  啊?

  「你是在跟我演戲嗎?」英美裡不解,「牛島若利啊,之前你們見過兩面吧。」

  一次是手塚隨地發脾氣還強著不肯解釋,追到宮城來送她回家時見過一面;還有一次是牛島來東京看比賽,送她回家時打過一個照面。

  這麼一想,他倆見面時間加起來應該還不超過10分鐘,不記得也情有可原。

  手塚一看她表情就知道自己糊弄過去了,心裡舒了口氣。

  他當然沒有忘,但這種時候......他不想討論其他人。

  很快,一整片草地被他們甩在身後,手塚目送她上了跡部家派來的車。自己也准備扭頭回附近的宿舍。

  ──回去第一件事就是把擺在桌上的合照拆下來!哈爾什麼都好,就是話多……

  *

  但手塚並沒有想到第二次跟英美裡見面,已經是她離開英國回日本的前夕。

  原本小半個月的長假,結果第四天她就被哈爾捉走塞給當排球教練的同行,美其名曰特訓。

  「什麼特訓需要去意大利?」手塚問出這話時,正在和跡部幸村英美裡四個人圍著沙發打UNO,好在跡部的超豪華復式公寓寬敞明亮,再來四個人客廳也不顯擠。

  因為要回國了,今天手塚特意請了假過來陪玩,順便和幸村英美裡一起蹭跡部的公寓住一晚。

  「輸了的人要請客!」英美裡快樂地宣布。

  「我沒問題。」幸村微笑著給自己添了壺茶。

  跡部正在流利地洗牌,聞言頭也不抬:「本大爺當然也沒問題。」

  手塚將桌上的紙巾盒收到一邊:「開始吧。」

  UNO的大致規則無非是誰先把手裡的牌出完,誰就是最大的贏家。

  不過今天不是為了決出贏家,而是為了決出誰來請客,所以要一直打到最後一個人。

  英美裡坐在手塚下游,幸村上游。目前局面上的牌色是綠色,只要能順利輪到她這裡,英美裡就能把手裡僅剩的這張綠色3打出去,成為第一個逃離請客局的勝者。

  跡部打出一個綠色6,輪到手塚出牌。

  他手上還有三張牌,紅色3、藍色7,還有一張+4。+4同時可以變顏色,能幫他把場上的綠色變成自己手裡有的紅色或者藍色牌,但同時也意味著要給下游的英美裡追加4張牌。

  他側頭看了英美裡一眼。後者立刻蒼蠅搓手,笑容狗腿,煙灰色的眼睛瞪圓了祈求他放自己一馬。

  唉,拿她沒辦法。

  手塚伸手,卻沒有出牌,而是往桌上的牌堆伸去。

  「不出了?」跡部和幸村異口同聲。

  跡部打量手塚,幸村打量英美裡,兩人各看各的。手塚面無表情,英美裡一片茫然,反倒讓他們大感無趣,收回了視線。

  「反正國光同學不出牌,那就輪到我了嘛~」英美裡將手中綠色3甩出去,這才露出笑臉,興奮地從椅子上跳起來,「耶,不是我請客!」

  剛好,冰箱的定時響了。那是她之前跟幸村打賭輸了約好要做的巴斯克芝士蛋糕,下午烤完在冰箱凍了五個小時。

  英美裡進廚房了,下一個輪到幸村出牌。他毫不猶豫地變了場上的顏色。

  「綠色轉黃色。」這樣一來他手裡只剩一張牌了,「UNO,我叫了哦。」

  「黃色轉紅色。」跡部也還剩一張,「UNO。」

  手塚沉吟片刻,打出+4:「轉藍色。」

  「哎呀。」幸村遺憾地摸了4張牌,「手塚手裡沒有紅色嗎?我不相信。」

  他們四個無論是打撲克還是UNO,算牌都是下意識的功底。尤其是牌堆的牌越來越少之後。

  無論是英美裡離場前,算出她手裡只剩綠色牌,還是現在判斷手塚的手牌應該是一紅一藍,對他們每個人來說都很簡單。

  「聰明反被聰明誤?」

  跡部輕哼一聲,揚眉一笑。

  一張藍色9甩出來,他的手牌也清空了。他之前把顏色改成紅色,很難不讓人疑心他手裡的最後一張牌是紅色。但跡部多算了一步,順利將藍色9打了出去。

  灰發少年上半身向後一仰,右腿不自覺翹起來:「話說回來,德久前兩天去意大利,好像是去打沙灘排球了?」

  手塚面不改色地把自己的藍色7打出去。

  「UNO,我也叫了。」他搶在幸村質疑前報數,又轉頭看向跡部,「沙灘排球?」

  「嗯,據說那幾天她一直在圖書館看專業書,結果被你那個教練發現她的理論知識扎實得不可思議,欠缺的只是實踐經驗,干脆把人撈去意大利。」

  跡部喝了口伯爵茶,評價道:「沙灘排球流行現場組隊,也就是說隨時都有可能遇到非常離奇的搭配。對她來說確實是一個積累實踐經驗的好機會。」

  「據說你那個網球教練認識一些同行,還專門介紹來給她開小灶。」

  幸村挑眉:「這麼多據說?都是英美裡告訴你的嗎?」

  他話音一落,手塚的視線就劍一樣扎過來。

  跡部無語:「你看不出他是故意的嗎?」

  幸村笑得溫溫柔柔:「就是因為明知道是故意的,卻依然抵擋不住,所以這招的效果才這麼好嘛。」

  說話間,英美裡端著餐盤從廚房裡出來:「什麼效果?你們怎麼打這麼久啊?誰贏了誰輸了?」

  跡部向她展示自己清空的雙手,獲得英美裡的擊掌一枚。

  「不愧是我們跡部大人!聰明才智僅在我之下——」

  跡部冷笑:「你再說一次?」

  房東大人惹不起,英美裡一轉口風:「我是說這個蛋糕,剛剛凍好的口感最棒,可不要浪費!」

  兩人於是把客廳的戰場留給幸村和手塚,坐在桌邊吃起了蛋糕。

  跡部嘗了一口,舌尖殘留著濃郁綿密的奶酪香氣:「口感很不一樣,奶味也更足。你用了黃油嗎?」

  英美裡震驚:「你舌頭好刁鑽啊,這個都吃得出來?」

  原本巴斯克蛋糕裡用的多是淡奶油,但英美裡用牛奶和黃油來代替淡奶油,香味更濃郁,口感也更加順滑。同時還加入了蜂蜜,來讓甜味的層次更豐富。

  跡部吃過的好東西當然比英美裡要多得多,他的認可也讓這碟蛋糕蓬蓽生輝......

  「你在想什麼不華麗的東西。」跡部露出嫌棄的表情。

  英美裡為自己叫屈:「我在心裡歌頌您的偉大和高尚,這怎麼能說是不華麗──」

  「行了,不恭維我也不會把你趕出去睡大街的。」

  英美裡立刻吧唧吧唧鼓掌:「跡部大人英明!」

  兩個人正聊著沒營養的天,客廳打牌的兩人終於結束了。

  「誰輸了?」這次輪到英美裡和跡部異口同聲。

  幸村笑眯眯地往身側攤開手掌。

  哦,手塚輸了。不過誰輸了都無所謂,反正不是自己請客就好。

  「烤雞、披薩、水果拼盤......還有新鮮的三文魚刺身。」手塚在軟件上按需搜索,「意大利面在家裡現煮吧,送過來的話面應該會團住。」

  得到眾人一致首肯,他請完客,把手機收回包裡。

  跡部去客廳玩NS,幸村則在陽台打電話。廚房桌前一時只剩下他和英美裡兩個人。

  他動了動嘴唇,問:「今年生日,想過要什麼禮物嗎?」

  英美裡生日在9月,手塚肯定不可能在她身邊陪她過生日。

  英美裡仰頭思索片刻。

  她表情認真,好像要說什麼重要的話,手塚心裡頓時心跳如擂鼓。

  她......

  「嗯……」想了半天,英美裡皺著眉對他說,「沒別的要求。你能省心一點就是在幫我的忙了。」

  手塚:......

  手塚:「你是我的什麼長輩嗎?」


第67章 黑心經理第六十七天

  回到日本已經是8月, 白鳥澤的合宿如期開始。

  「瀨見——不要偷懶——」

  英美裡穿著雷打不動的白紫相間運動服,脖子上掛著一枚檸檬黃的口哨,手裡還抓著一柄小巧的喇叭。

  「下午的速度比上午慢太多了。」她評價, 「偷懶也要學聰明一點,不要這麼明顯吧?」

  瀨見梗著脖子不服氣:「下午的速度比上午慢,這不是正常的嗎?我都累了一天了......」

  天童用手遮著嘴,悄悄叫他:「瀨見——瀨見見——不要說啦, 跟英美裡頂嘴沒有好下場......」

  但已經來不及。英美裡慢條斯理地從旁邊凳子上翻出瀨見的記錄本,語氣平淡地念:「瀨見英太,體重70.5 kg, 身高179.5 cm, 上午100米往返跑成績最快能達到12\'35。」

  「按照體能消耗的速度推算, 經過中午的休息以及下午的熱身, 這個成績在13秒到15秒之間都屬於正常。但你跑到17秒,是不是有點小瞧我的智力水平了?」

  說著, 她將本子合上:「所以,還有什麼問題嗎?」

  瀨見呆呆地搖頭:「沒、沒有了......」

  「那接下來的訓練……」

  瀨見立刻把手並在耳邊發誓:「我一定全力以赴!」

  等英美裡走了,他才癱下身子,趴在體育館的地板上哭喪著臉:「為什麼每次受傷的都是我??」

  大平毫不憐憫地從他旁邊經過:「因為每次挑釁她的都是你。」

  鷲匠對她的方法倒是蠻感興趣:「你這個是怎麼算出來的?」

  英美裡於是給他講了一通關於數據收集、建模、公式推導的過程。

  鷲匠聽得頭暈,擺擺手打斷了她無休止的分享。

  英美裡遺憾住嘴, 這還是在英國學到的。

  她之前思維太封閉了, 好像當久了小孩子就一直用小孩子的思維在解決問題,事實上她是有能力用成年人的辦法來壓榨高中生的。

  啊, 太感謝哈爾了~

  英美裡在心裡替他燒了炷香。

  白鳥澤的合宿一貫都是在校內進行的,無論場地、設施還是後勤都不用操心。

  英美裡於是把更多的精力放在了折磨白鳥澤人身上。

  建模式訓練法只是其中很小的一個部分, 她在折磨人這方面的經驗可太多了, 青學人隨便一說都是一把辛酸淚。

  偏偏訓練規劃又做得適量, 從來都是壓在選手的底線上,沒有真的把人練出過什麼問題。

  搞得平時私下群情激奮,但真到她面前又都乖得像小狗狗。

  「到底什麼時候我們才能奮起反抗!」瀨見揮舞著拳頭發表演講,「什麼時候才能推翻德久魔女的□□!」

  他身邊不止坐著一年級,還坐著二三年級的學長們。

  大家都是如出一轍的心力交瘁臉。

  「不過感覺要推翻她的□□,也太困難了點吧......」

  升谷干脆向後一仰,整個人躺在地上,「而且我明顯感覺自己的狀態比之前好太多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她安排的訓練量每次都剛剛好......」

  釜原也跟著點頭:「剛剛好卡在邊界上對吧?我也有這種感覺。」

  他們說的剛剛好肯定不是說整個人精神煥發、完全不感覺疲憊。而是指每次訓練結束的時候,總能感覺到自己的肌肉骨骼精神等等所有的狀態都好像被重組,比昨天總是更累一點。

  這種感覺很玄妙。就像是一團沒有定型的史萊姆,每天的訓練都在把他們的承受能力向外擴展,每天只有一點點,並不多,沒有真正損壞他們的身體。

  但就是那每天一點點積累起來,最終會讓選手的實力得到很大的提升。

  8月12日的晚上,天童偷偷把一年級都從宿舍裡叫出來。

  「干什麼......限你10分鐘之內把話說完否則我馬上就要在月夜變成狼人一口咬斷你的脖子。」英美裡一口氣說完。

  真是困得要死,她這幾天都忙得團團轉。除了合宿的事,還有開學就要辦的運動會。

  因為她自己突發奇想要組建春高的樂隊應援,臨時把運動會變成了藝術節,所有東西又要重頭做。

  文件是看不完的。有時候她都覺得自己找到了真正的永動機。

  ——那就是一邊解決文件一邊制造文件,名為德久英美裡的倒霉女高中生。

  天童眯著眼睛笑,示意她稍安勿躁。

  「別著急嘛,英美裡。先說今天是真的有重要的事。」

  在他的娓娓道來中,大家很快知道了天童把所有人叫出來的原因。

  「明天是牛島的生日?你怎麼知道的?」

  「那天我去他們宿舍觀光,他的室友告訴我的。」

  山形滿頭黑線:去別人宿舍觀光……

  不過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明天居然是牛島的生日,但卻沒有任何人知道。

  「不過話說回來,確實感覺若利不怎麼提到他自己的事。

  」大平若有所思,「這種形容總讓人覺得他是一個蠻可憐的缺愛少年。」

  但瀨見一語道破其中玄機:「根本因為他什麼都不說吧!我還一直以為這段時間英美裡的訓練量對他來說不算什麼呢,結果昨天吃飯的時候問了一句才知道他也很吃不消。」

  英美裡就站在一邊聽著瀨見抱怨,手裡假裝握著一把並不存在的扇子搖啊搖,非常謙遜地左右微笑示意:「我的工作還是有賴於大家的支持!大家覺得累,我就心滿意足了~」

  聽聽這是什麼魔鬼發言!瀨見直接絕倒。

  大家懶得管他,轉而討論起牛島生日的事。

  「要送禮物的吧,送什麼比較好?」

  「干脆給他送排球得了!」

  「排球相關的也可以吧,什麼排球鞋、背包之類的?」

  天童眼珠一轉,扭頭問:「英美裡打算送什麼?」

  所有人立刻豎起耳朵,就讓他們來審判一下天才的魔女大人有什麼獨到精妙的送禮小妙招。

  「我?我跟你們不一樣,我是手藝人啊。」

  英美裡從手機屏幕裡抬頭,對著他們晃了晃上面的菜譜。

  「哦,對,想起來了。這家伙會做蛋糕啊!」瀨見悻悻然。

  英美裡完全不介意他的哀怨,甚至感到很快樂:「羨慕嗎?嘿嘿~總之你們就為生日禮物頭疼吧,我要去休息了。」

  她說到做到,立刻回去倒頭就睡。第二天買了材料給牛島做蛋糕。

  不過牛島好像沒有什麼特別偏好的類型?

  考慮到合宿地點器材不豐富,這次又沒有第二個跡部大人快馬加鞭送烤箱,英美裡就做了最方便的千層。

  為了表示自己的誠意,她特意做了拼盤,特制口味的夾心做成不同的顏色。

  夾著果粒的淡粉色草莓奶油、混合白巧克力碎片的淺綠色抹茶奶油、熱帶風味的明黃色芒果夾心、酸甜適中清新解膩的藍莓藍莓果醬。

  到最後的深褐色焦糖奶酪風味為止,餅皮也混合食用色素做了不同的顏色。從上面看,是很明麗繽紛的拼配效果。

  為了保證隊伍裡每個人至少能分到一塊,英美裡專門做了兩大盤。

  千層比普通蛋糕好做,一個是不用進烤箱,另一個是切開以後可以隨意拼。

  幾種味道的千層單獨做好,切開重新拼在一起就大功告成。

  瀨見他們當然知道英美裡會做料理,以前也合宿過。何況去東京那幾天她和檜森學姐有時候會在房間裡開小灶。

  但是真正吃她做的東西,這麼說起來好像還是第一次。

  所以難怪瀨見的反應突然誇張:「上帝!你給她開了20扇窗,還非得給她修兩扇大門是吧!」

  他含淚往嘴裡塞焦糖味的奶油。

  瀨見是典型的和食派,對奶油之類的東西沒有什麼偏好。

  ——但英美裡做的焦糖奶油和抹茶奶油都未免太好吃了吧!

  大概因為混合了有口感的東西?他說不上來。

  焦糖奶油是先做好了焦糖杏仁脆脆,裡面自然有酥脆的顆粒感;抹茶奶油裡則有凍過的白巧克力碎片,在口中慢慢融化的同時也弱化了抹茶本身的清苦......

  總之就是很好吃!瀨見一邊氣,一邊伸長了手臂去搶山形拿的芒果千層。

  哼,不出所料,這款也很好吃。

  牛島也很誠懇地表示贊美:「很好吃,謝謝你,德久。」

  唯獨天童一拍額頭,心想這不就完蛋了。

  以前偶爾還能白賺一兩塊小蛋糕,現在讓英美裡知道這東西稀缺、好吃、大家都喜歡,以後肯定就要付出代價了……

  但無論以後如何,至少8月13號這一天晚上,大家過得是很舒心的。吃完蛋糕吹完蠟燭,就各回各宿舍休息了。

  因為是暑假期間,學校重新排了房間,騰出幾個空宿舍來給需要合宿的社團使用,因此排球部的選手也都分在了一起。

  天童和牛島一間房。洗漱完畢,天童躺在上鋪看這周的小學館,忽然被人敲了敲床沿。

  「天童,我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天童在床鋪上翻了個身:「什麼問題?若利君?」

  牛島站在他床邊:「德久的生日在什麼時候?」

  嗯......天童撅起嘴,手上的小學館被他扔到身後。

  他用左手把頭支起來,饒有興致地問:「為什麼想知道她的生日呢?」

  「禮尚往來,她今天做了蛋糕送給我,我當然也要送她生日禮物。」

  「是這樣嗎?如果是這個原因的話——那我就不告訴你了。」他惡趣味地衝牛島擠了擠眼睛,「你自己去問她吧~」

  說完又轉過身,嘩啦啦翻起漫畫。

  「純潔的愛意總是萌生於青澀的年紀~」

  牛島不解:「你在說什麼?天童。」

  天童背對著他憋笑,憋得很努力,勉強用平穩的聲線回答:「哦,我在念台詞,少女漫畫少女漫畫──」


第68章 黑心經理第六十八天

  「所以!做好受死的覺悟了嗎?」

  英美裡看了一眼氣勢洶洶的及川徹, 面無表情地回:「我做好叫警察的覺悟了。」

  這是白鳥澤暑期合宿的最後一周。

  而為了檢驗前一段時間的成果,鷲匠專程請了青城來打練習賽。

  雖然在英美裡的印像裡,兩支隊伍一直水火不容王不見王, 但沒想到約練習賽約得很輕松。

  鷲匠被問到時還頗為瞧不起她的問題:「什麼叫王不見王?只有輪流優勝,不相上下,才能叫王不見王吧。」

  他抱著手臂,一派王霸之氣:「永遠的第二名, 怎麼能跟我們王不見王呢?」

  英美裡:……感覺你和真田他們應該很有共同語言。

  「不說這些。今天練習賽你指揮。」

  鷲匠突然放出一個驚天大雷,「我在旁邊看著。當然,能贏是應該的, 但贏的過程決定了春高你有沒有場外的指揮權。」

  你要說這個那我就不困了呀!鷲匠簡單一句話立刻讓英美裡雞血打滿。

  白鳥澤對青城本來就占盡優勢, 無論是球風天然的克制, 還是對對方心理上的壓制以及技術水平的了解。

  「不過就算這樣她也有點太恐怖了吧......?」及川心有余悸地靠在岩泉身邊。

  「你說德久?還是牛若?」

  及川白他一眼:「當然是英美裡!感覺她對白鳥澤那群家伙的掌控度又上一層樓......」

  岩泉心有戚戚然, 正准備附和他兩聲,及川卻忽然仰頭:「好!決定了!我未來一年的努力目標——」

  岩泉:啊?

  「像英美裡掌控白鳥澤一樣, 我也要完全掌控青城這支隊伍!」及川自信宣告。

  岩泉:……

  他一拳敲在及川後腦:「有時間想這些有的沒的,還不如抓緊時間上場。」

  練習賽打得沒那麼正規,一整個天下來兩邊一共打了十局。

  偶爾也出現白鳥澤連輸幾局的情況,但整體來講依然是勝多敗少。

  賽後雙方握手。同為一年級二傳,及川難免對瀨見有些注意。

  握手時看見他瑟瑟發抖, 於是不懷好意地問:「怎麼了瀨見同學?身體虛弱嗎?」

  瀨見聲音都發飄, 雙眼無神地回答:「啊,剛剛、發球失誤兩次、完蛋了、又要加訓……」

  及川摸不著頭腦:「加訓不是正常的嗎?」

  「正常?失誤一次100個發球外加上肢訓練腰腹訓練下肢訓練──」

  及川:……這不已經是全身訓練了嗎?

  好在瀨見雖然已經失去靈魂, 但依然知道自家的訓練菜單不能隨便告訴同地區的競爭對手,無力地和及川告別就回到自己的隊伍裡。

  不過及川卻若有所思。

  從這天起青城的訓練量不知為何突然比往常多了不少, 這是後話, 暫且按下不表。

  *

  很快暑假結束, 所有的高中重新開始上課。

  英美裡原本打算趁著開學季篩選一下音樂團的人選來組建春高的應援,沒想到和原定舉辦運動會的時間撞上。

  最後經過緊急協調,決定把兩者合並在一起,以藝術節的名義舉辦活動。

  「因為獎勵准備得非常充足,所以大家都很興奮。」

  秘書松井向她彙報著准備情況,「這是游覽手冊的最終版本。」

  英美裡接過來。

  因為這次藝術節規模做的比較大,所以經過商議,學生會決定向校外限量發售門票,也算是回款的一個手段。

  按照規劃,各班級除了參加趣味運動比賽項目來贏得獎金,還可以以班級為單位申報開店。

  據統計部門的數據來看,每一個年級的每一個班級——下到初一,上到高三——都參與了本次藝術節活動。

  「可能大家也體會到彼此的熱情。」松井評價,「所以認為在這次藝術節當中摻一腳是有好處的。」

  反正白鳥澤占地面積很大,每個班搭個小帳篷出來擺攤,最多也只能占滿一個足球場。而光是足球場,白鳥澤就有兩個。

  「旁邊的這個場地是用來搭建舞台對吧?」英美裡轉頭向她確認。

  松井點點頭:「是的,這邊搭建露天的場地,到時候渲染出來氛圍效果會比較好。當然,如果臨時下雨,我們也已經在室內的籃球場備好了臨時場地。就是桌椅這些調動可能需要一些時間。」

  今天是最終審查,英美裡圍著學校轉了一圈,又根據學生會組織部安排的流程走了一遍,沒發覺什麼問題,便拍板定下來。

  第二周的周五就是藝術節的正式開幕日期。一共開三天——周五周六周日,周一是學生會向教務部門申請來的假期。

  這樣一算,再上四天課又能放周末,所以同學們也沒有什麼怨言。

  來的人不少,校內校外的裡外加起來將近1000人,還有不少老師也混在裡面玩小游戲、買小吃。

  雖然不二和幸村他們都到了,但英美裡卻騰不出手去招待他們。

  白天運動會,她要時刻關注場上是否有受傷、作弊等突發事件。

  晚上的集市,她更要在財務收完攤位費等費用後核對賬本。

  「英美裡簡直是鐵打的人啊。」天童等在她辦公室外,向牛島感慨,「從IH開始就完全沒有休息過吧。」

  牛島眨眨眼:「你定義的休息是什麼?看漫畫嗎?」

  「算是吧,總之就是不用過多思考、全身心放松,讓簡單的情緒支配自己。」天童好奇,「若利君覺得休息是什麼呢?說起來我也沒見過若利君休息,感覺你的生命裡除了排球就是排球吧。」

  牛島不贊同地搖頭:「我吃飯和睡覺的時候就是在休息。」

  「啊啊,不對吧?吃飯的時候當然大家都是在休息,但是除了三餐和睡覺之外的時間,偶爾也會需要一些娛樂吧?」

  牛島還是搖頭。

  「我不知道......可能的確需要?因為我能想像到為什麼其他人會需要。因為工作和學習把人的精神從平衡的零變成了負值,所以需要娛樂——或者你說的休息,把人從負值重新拖回零甚至正值。」

  他皺著眉想了半天,最後還是說:「但是我不需要。」

  天童盯著他看了三秒,突然爆發一陣大笑:「哈哈哈哈哈哈!嗯,沒錯呢!我能理解,我完全能理解哦~因為若利君你就是這種人啊!」

  「訓練對你來說不是會讓你感到疲憊勞累的事,就算身體上肌肉酸痛到爆炸,但心裡知道這一天的訓練讓你變強了。這種心理能夠完全抵消掉對疲勞的煩躁和恐懼,所以說你很有趣啊~」

  「我說......」辦公室的門突然被打開,英美裡探出半張臉,陰惻惻地打斷了天童的前仰後合,「你笑得真的很大聲……」

  「啊,打擾到你工作了嗎?抱歉抱歉,我會小聲一點的。」天童雙手合十。

  他笑眯眯地追問:「還有多久?」

  「10分鐘。所以都說了不用等我,你們倆自己去玩吧。」

  「半個小時都已經等了啊,就10分鐘而已。快點快點~一會兒就可以去逛集市了~」

  辦公室的門又重新關上。走道裡沉默兩秒,牛島忽然說:「我覺得德久和我一樣。」

  天童:?

  「什麼意思……」話音未落,他立刻反應過來了,「哦,你是說休息。也就是說,你認為英美裡和你一樣,把這些工作看成是一種休息了,所以不覺得很勞累?」

  「雖然她經常抱怨,但是在我看來,她很享受做這些的過程。」

  牛島說。

  天童挑了挑眉,不置可否地將視線轉向窗外燈火通明的操場。

  「嗯,這麼看來,你們倆確實很相像的。」

  *

  英美裡結束工作後,就和牛島天童兩人一起去逛集市了。

  事實上校園的藝術節很多攤位都相當獵奇,他們一路走來,甚至看到有的班級在販賣還沒寫的作業冊。

  「你們這個打算賣給誰呢?」英美裡湊過去問。

  「啊,會長大人!」

  守攤的女孩捧著臉尖叫一聲,這才回答,「是這樣的,這些習題冊都是經過精心挑選的,針對性很強,難度系數也很高。有不少想在學習成績上更上一層樓的同學都會買哦。」

  英美裡:......

  她不理解,但她選擇保持沉默。

  隔壁是一家賣鯛魚燒的攤位,英美裡買了兩個紅豆味的,一個抹茶味的。

  抹茶味留給自己,紅豆味塞給兩個男生。

  「你不吃紅豆嗎?」天童問。

  英美裡搖搖頭:「綠豆我也不吃,所有豆子我都不吃。」

  「但是我記得你是要吃豆腐的?」

  「就只是討厭那種豆沙形態的東西。」英美裡說著,看見他和牛島都咬了一口,好奇地問,「好吃嗎?」

  天童:「還可以,就是紅豆餡有點太甜,而且攪得不是很細膩,還有結塊.......」

  旁邊牛島打斷他滔滔不絕的評價:「沒有你做的好吃。」

  天童:......

  就為了說這個打斷他?認真的嗎?

  英美裡:「是嗎?謝謝你對我手藝的肯定,我尊敬的朋友。」

  她玩笑似地行了個屈膝禮。

  沒走多遠,天童在一家幫人做作業的小攤邊停了下來:「感覺這個可以開到剛剛那個賣習題冊的旁邊。」

  他蹲在地上,微笑著抬頭看向英美裡:「哇,在隔壁買了習題冊,轉頭又花錢在這家店叫人幫忙做。感覺直接形成流水線了耶~」

  英美裡:「那叫產業鏈。」

  她還沒來得及抨擊天童這種黑心商販的行為,包裡的手機忽然響了。

  作為學生會會長,活動期間要處理的事當然一樁接著一樁,電話是接不完的。

  她本以為又是什麼工作上的電話,結果一看來電顯示居然是自己的舍友——潮智恵子。

  「英美裡......!你可以、你可以幫我一下嗎?」

  那頭女孩的聲音很輕,夾雜著微微的抽泣,語序也有些混亂,似乎遇到什麼很大的麻煩,「你有空嗎?我、我不知道該找誰,你能來找我嗎?」

  「我現在就在宿舍裡......」


第69章 黑心經理第六十九天

  白鳥澤高中部女生宿舍。

  「慢慢喝。沒事了。」

  英美裡給自己驚魂未定的室友遞上一杯熱水。

  掛上電話後, 她很快趕到了自己的宿舍。牛島和天童當然進不去,她就讓這兩人先走了。

  「到底是怎麼回事?」她摸了摸潮智恵子的頭發,將面色蒼白的少女輕輕攏在懷裡, 平靜地問。

  英美裡波瀾不驚的態度似乎也慢慢讓潮不再那麼驚慌,而是慢慢平靜下來。

  她將杯中的熱水喝完,深深吸了兩口氣。這才慢慢開始說話。

  「我——我不知道他會這樣做,我本來以為……」

  潮用力閉上眼睛, 又用力呼吸幾次,終於恢復了一點邏輯,「最開始的時候, 他只是讓我送他一雙鞋……」

  英美裡大致聽了聽, 是一個相當簡單的故事。

  總的來說就是潮有一個從初中談起的男朋友, 初中時同學間看不出什麼差距, 大家心性都還算單純幼稚,很少顧慮到以後。

  但上了高中, 這些問題就變得越來越現實。

  潮家境富裕,自己成績又很好。未來無論是念日本的大學還是去海外留學,都可以隨著心意活得瀟灑。

  她的男友卻逐漸感到莫名的壓力。他發現成績好似乎並不能給他的未來鋪平道路,因為盡管他成績好,但總有比他成績更好的人。

  相反, 那些成績不如他的人, 往往又因為家境而有了別的、比他更好的出路,反而讓他不上不下地懸在中間。

  越是如此, 他越意識到潮的家境能夠為他帶來什麼;越是意識到這一點,他就越想抓緊潮, 因此不斷地向她索取。

  一開始, 只是一雙名牌運動鞋, 這對潮來說當然不算什麼。

  但一雙鞋是不夠的。

  緊接著就變成了全套專業籃球裝備、每次約會的高級料理店、名牌手表、每個月兩次的造型店開銷。

  對潮來說,這筆錢就算是花兩人份也不算什麼大事,但她畢竟不是傻子,逐漸感覺到男友花在她身上的心思越來越少。

  而今晚,她的男友拿著潮買的票來參加藝術節。

  白鳥澤的學生——早前也說過——除了特招生,就是宮城成績頂尖的那一批人。

  他本來就相當焦慮,在集市裡逛了一圈,聽見一些交談,更加躁動不安。

  於是在兩人獨處時,要求潮動用家裡的關系替他謀求出路,無論是名牌大學還是別的什麼。

  潮於是同他爆發爭吵。

  潮的男友氣急敗壞,認為潮也暗中瞧不起自己,將她拖進白鳥澤校園人工湖邊的樹林裡拳打腳踢,險些把她推進湖裡……

  英美裡將潮毛毯重新裹上,輕輕拍著潮著背安撫她。

  同時立刻給保衛處打電話:「注意一下,有一個外校生今天參加藝術節時在校園裡對我校學生實施暴力。現在封鎖所有出口,暫時不允許任何人在活動還沒結束之前離校。」

  說完又低頭問:「你有他的照片嗎?」

  潮點點頭。

  英美裡將照片發給保衛處,讓他們對照著照片一個一個篩選,照片上的人一旦出現立刻要抓住。

  她抬頭,在潮床前掃了一眼:「你的包呢?」

  潮抓緊了身前的毛毯,搖頭:「應該、應該是在樹林裡的時候,弄丟了。」

  英美裡起身重新給她倒了一杯熱水,問:「我現在要出去處理這件事。要不要幫你叫她們兩個回來陪著?」

  她說的當然是另外兩個室友,畢竟潮現在的狀態看上去很需要人陪伴。

  但沒想到少女猛地搖頭:「不要,不要……」

  英美裡轉念一想,好吧,可以理解。怪不得潮一開始就給她打電話。

  英美裡因為是學生會會長的緣故,今晚肯定很忙,潮不可能不知道。

  但她依然選擇了第一個給英美裡打電話,恐怕也和現在不想讓另外兩個室友來陪的原因差不多。

  雖然和其他兩個室友一樣,英美裡也是考上憑學習成績考上白鳥澤的,但從家庭條件來講,她和潮則更為相似。

  加上這件事本來也是物欲引發的,潮不願意在這種時候見她們也是情有可原。

  英美裡點點頭:「那我打電話讓松井來。你這裡總要有個人陪著,松井工作能力很強,嘴也很緊,平時你們倆也見不到,沒問題吧?」

  她考慮得很縝密,潮乖乖點頭。

  說來潮的男友也並不是什麼心理變態的罪犯,出了事有那麼一陣子沒反應過來,愣在原地半天。

  原本還想在集市裡走一走,平復心情,但越走越心慌。

  他知道潮家境優越,這種人一旦起意要報復他,那後果可能不是他能承擔的。

  想到這裡,他首先就想跑,一路衝到白鳥澤校門口。

  結果卻被保衛隊的人攔下來了。

  「你們憑什麼不讓我走!」

  穿著休閑服的少年滿雙頰脹紅,手臂在空中揮舞著,「我家裡還有事!非常重要的事!白鳥澤學園就是這麼對待外校學生的嗎!」

  今天進來參加活動的外校學生也不少。看見他被攔在門口,有人便試探著想往外走。

  但沒想到保衛隊的人對其他人都視若無睹,只攔著他一個人。

  頓時,其他的外校生和白鳥澤學生看他的眼光就不一樣了。

  「怎麼會只攔他呢?」

  「對呀,而且還是個外校生,其他人都沒有被攔呢。」

  「是不是干了什麼壞事啊?」

  少年本來就做賊心虛,聽見旁邊幾個人的議論,更是怒火上頭。

  手攥成拳頭,兩步衝上去就想打人。

  那幾個人驚叫著想躲閃,少年的拳頭卻被一個人穩穩接住。

  「在白鳥澤的地盤上,打白鳥澤的學生——」

  來人穿著隨處可見的白鳥澤女生制服。白襯衫套著紫色滾邊的純白短西服,胸前是白鳥澤張揚的雄鷹校徽。

  同色系格子百褶裙在膝蓋上方隨風輕飄,深棕色的小皮鞋踩在校門前的水泥地上。

  「是不是有一點太不把我放在眼裡了呢?」她似是在嘆氣一般,輕輕說。

  「你個混賬是誰呀──」

  少年還沒吼出聲,旁邊圍觀的人群已經叫了起來:「是會長!是會長大人!」

  「會長大人怎麼來了?」

  「你怎麼想不明白?誰能直接讓保衛隊在校門口攔外校生?肯定是會長大人下的命令!」

  說來也奇怪,英美裡雖然是一年級,但在全校六個年級裡威望都很高。

  秘書松井對此發表重要意見:因為會長大人看上去不完全像是高一的學生!無論是平衡學習、社團和學生會工作,還是為人處事,都讓人感到穩重可靠。

  「學生會會長......就算、就算你是白鳥澤學生會會長,難道你就能限制我的人身自由、不讓我出去嗎?」

  英美裡懶得跟他多費口舌。示意保衛隊的人把他按住後,直接打電話報警:「您好,這裡是宮城縣白鳥澤學園。有人在我校實施盜竊行為,金額預估在……」

  她的視線在少年身上掃了一圈,最終落在他懷裡的粉色女士皮包上:「100萬日元以上。」

  周圍立刻此起彼伏的吸氣——100萬日元!這個男生居然偷了他們學校不知道誰100萬日元!

  多虧了會長大人,才沒讓他跑掉!

  少年也反應過來。他懷裡拿著的正是潮落下的皮包。

  剛剛在樹林邊,女生掙扎著逃走,卻把包落下了。

  他沒有追上去也是看在這包的份上,潮出手闊綽,皮包本就是名牌,加上裡面的錢包和首飾......

  她的男友便沒追上去,拿著包准備離開白鳥澤,卻沒想到在校門口殺出一個攔路虎。

  在思維凝滯的瞬間,他看見人群裡一個熟悉的身影,立刻跪爬著撲了過去。

  「潮、智恵子,智恵子!」不知道什麼時候,他兩頰已經滿是淚水,「我知道錯了,我不該、我不該拿你的包,我不該打你的智恵子!你幫我說說,這是你暫時托我保管的!我沒有要偷你的!還給你、都還給你......」

  男友伏在她腳邊涕泗橫流,潮卻不自覺地看向英美裡。

  她被松井扶著,慢慢走到自己可靠的舍友身邊,揪住英美裡的衣角輕聲問:「我該原諒他嗎?」

  「這是你自己的事情,要不要追究都由你自己決定。你想放過他也可以,不放過他就追究到底。」

  英美裡聳肩:「不用想太多,維護校內治安本來也是我職責的一部分。」

  潮垂下頭擦了擦眼角,聲音很悶,但語氣堅定:「把他送去警察局。」

  英美裡還是那副表情,似乎早預料到潮會做出什麼選擇。她抬抬手讓保衛隊的人把少年關進保安室,接下來就只需要等待警察上門。

  「松井,現場交給你沒問題吧?」

  松井朝她行了個不倫不類的禮:「請放心,會長大人!」

  英美裡點點頭。又讓在場的學生們放心回去玩,這才轉身離開。

  這件事鬧得不小,她總要出面安撫一下今天到場的學生和老師,因此又專門去集市上轉了一圈刷臉。

  「英美裡──」

  聽見有人叫她,英美裡回頭,發現是專程買票來玩的及川和岩泉。

  「我們都聽說了哦。」岩泉衝她豎起大拇指,「很帥,不愧是白鳥澤的學生會會長。」

  英美裡打了個哈欠:「說實話,比起很帥,希望你們能祝福我下一次辦活動不要再遇見這種事。真是太麻煩了。」

  及川冷哼一聲:「裝酷是吧──」

  他視線一轉,發現旁邊有幾家射擊攤子,頓時動了歪腦筋。

  「英美裡英美裡,我們來打個賭吧~」

  英美裡在跟岩泉講剛剛那件事的經過,聞言頭也不抬地問:「賭什麼?」

  及川樂呵呵地說:「輸了的人要無條件答應贏了的人一件事。」

  他手往旁邊一指:「就比射擊!看誰射中的氣球更多!」

  英美裡:?

  「這可是你說的。」她扶著側頸,稍微活動了一下筋骨。

  先讓她想想讓及川干什麼比較痛苦——

  發推承認自己被多少任女友甩過?還是請她跟岩泉一個月拉面?


第70章 黑心經理第七十天

  及川輸了英美裡一個承諾後立刻萎靡不振, 後面兩天都沒再出現。

  9月的前半很快就過去了,轉眼23號就是英美裡的生日。

  今年的23號剛好是周五,她和爸爸媽媽說好了下了課就坐新干線回東京。

  「唉,就這麼拋棄我們去當城裡人了呀!」

  午飯時間, 天童趴在食堂的餐桌上抱怨:「英美裡不講義氣——」

  英美裡坦然自若地點點頭, 端莊地接受了他的褒獎。

  瀨見問她:「那之前說的交響樂應援團, 組建好了嗎?」

  他躍躍欲試:「我是真的會大提琴來著。」

  英美裡黑線地阻止了他的試探:「已經組好了,現在就缺兩首曲子。不過急不得, 要找專業人士作曲才行。」

  有常常代表學校參加比賽的學生會秘書松井牽頭,加上英美裡的個人威望,組個樂團還是綽綽有余的。

  周五放學,她把這周末的訓練計劃塞給瀨見, 快樂地趕上了新干線。

  德久爸爸在新干線東京站接她回家, 他握著方向盤神秘兮兮:「今天有驚喜哦!」

  「我對你嘴裡的驚喜抱有懷疑態度。」英美裡姿態很冷酷。

  德久爸爸傷心欲絕:「你就這麼不信任爸爸的品味嗎?」

  英美裡立刻猛點頭, 和車前擺放的彈簧小擺件如出一轍。

  德久爸爸破涕為笑, 立刻給她拍下來:「回頭照著你的樣子做一個擺件。」

  英美裡面無表情:「你試試看, 我會讓媽媽餓你一個月。」

  說來也神奇, 德久爸爸好像天生和廚房八字不合, 德久媽媽和英美裡都很會料理, 但他打個雞蛋能打進去一半殼的類型。

  倒也不是不想學, 去年德久媽媽生日為了准備驚喜, 他甚至偷偷花錢報了兩個月烹飪培訓班

  ──結果老師沒過一周就把學費退了回來, 讓他再也別去禍害別的烹飪教室。

  德久爸爸沒辦法,只能把其他家務都包攬下來,勉強安慰自己幫不上忙的愧疚之心。

  東扯西扯, 很快就到了德久家。英美裡沒帶什麼行李, 便跟爸爸直接從停車場走回家。

  剛走到街對面, 她就定住了。

  「跟你確認一下,那個感覺在辦奧運會的地方是我家嗎?」

  德久爸爸摸著頭傻笑:「嘿嘿,驚喜嗎!我和媽媽把你的朋友都請回來啦!」

  英美裡:……確實是很震驚沒錯......

  當然也不能說她不高興,畢竟裡面有些人確實挺久沒見了,但是……

  她嘆了口氣:「感覺我今天一定會很疲憊是怎麼回事......這種不祥的預感......」

  「英美裡!生日快樂!」

  她一進門,就被猛然襲來的彩紙逼得不得不閉上眼。

  英美裡眼前一片漆黑,不自覺伸手去探路,下一秒便被一個人輕輕握住右手。

  「找個地方坐下?」是不二。

  英美裡點點頭,順便盤問:「剛剛放彩紙的是誰?」

  不二無視了菊丸不停衝他比「噓」的表情,含笑戳穿:「是英二哦。」

  「呵呵......」英美裡的冷笑讓菊丸後背發涼,立刻若無其事地轉移話題:「嗯嗯嗯,現在壽星也到了!那我們就先送禮物吧!」

  說完,身先士卒地捧上自己的禮物。

  菊丸送的是一個巨大的毛絨熊,手感非常好。外皮的毛並不長,但非常順滑柔和,內部也填充得蓬松飽滿。

  「是我們家小熊大五郎的親戚哦~」他表示。

  英美裡:都高一了,你確定還要走這個拿玩偶當朋友的人設嗎?

  不過人家好心一片送的禮物,她當然不會說出來敗壞興致,還是很快樂地收下了──畢竟這只熊摸起來真的很舒服。

  不二看著她難掩享受的表情,忍俊不禁:「早知道我也送毛絨玩具了。」

  他的禮物是調過參數的拍立得。外殼是冰淇淋藍,順便還送了英美裡一沓相紙。

  這東西利用率很高,立刻被英美裡拿起來抓拍幾張全員照。

  所有人在混亂中忙著擺表情和手勢,東倒西歪好幾個,看上去相當滑稽。

  木兔在拍攝的最後一刻試圖去勾佐久早的肩,結果被閃電一樣推開,整個人躺在榻榻米上摔成一張大字,被毫不留情地記錄了下來。

  好在他臉皮厚,也不在意,順手送上自己的禮物。

  拆包裝之前英美裡心想這該不會是一整個排球吧?畢竟看大小挺符合的。

  但沒想到這居然是一套立體拼圖,最後拼出來會是太陽系的每個星球,還能用鐵架組裝起來做成太陽系的造型。

  英美裡震驚地打量他:「看不出來你還有點浪漫細胞。」

  木兔嘿嘿笑了兩聲:「有參考學長們的建議啦!」

  除了青學人和在東京的排球人,遠在神奈川的幸村也被跡部接來了東京。

  「感覺你們倆是不是偷偷地關系變好了?」英美裡接過幸村的禮物,小木盒裡是他親手調制的硬質香膏。

  「哪有偷偷地,我們是在英美裡眼皮底下,光明正大關系變好的。」

  幸村給她介紹,「這塊紫色的是薰衣草香味,助眠很有效,我偶爾也會用;這塊是檸檬香味的,放在餐廳裡效果會比較好……」

  旁邊跡部抽著嘴角:「等我過生日的時候不要給我做檸檬香味的。」

  他可不想一進餐廳就滿鼻子酸味。

  結果幸村笑眯眯地偏頭看他:「嗯?你在說什麼,跡部。我沒有打算給你送生日禮物啊。」

  兩個人面對面陰笑連連,這就是你們所謂的關系變好了,嗯嗯。

  英美裡長嘆一聲,放棄了調解的工作。

  按照德久家的傳統,英美裡過生日這一天德久爸爸要和德久媽媽單獨出去約會。所以她一般都是和朋友同學一起過。

  大家把送來的蛋糕分吃完之後,立刻分了兩隊打游戲──讓英美裡驚訝的是佐久早居然很會打游戲!

  感覺以後可以把他拐去教一下鷲匠老師,別整天玩他那馬裡奧卡丁車了......

  就在這時,門鈴響了。

  英美裡開門一看,發現是快遞。

  「您的國際快遞,請簽收。」

  寄件人:倒霉的鄰居。

  英美裡滿頭黑線地簽收了。到底誰才是那個倒霉的鄰居啊!手塚國光,你最好把話說清楚——

  她拆開一看,是一對做成船錨造型的耳釘。跟去年手塚送她的手鏈很像是一套的。

  但一套還非得拆開送,這人是不是真的有點摳啊。

  最終,9月23日排球網球混合大戰,暨英美裡生日杯電子游戲大賽,以佐久早為首的紅隊獲得勝利告終。

  作為獎勵,英美裡塞了他們一人一包小熊曲奇。

  「很好吃的!不要不珍惜!」

  菊丸眼饞地看著佐久早手裡的小盒子,「不要可以給我......」

  初三生佐久早面無表情地躲開他的手:「菊丸學長,請不要用剛摸過相機的手摸我。」

  *

  第二周,英美裡又開始陸續迎接白鳥澤同學們遲來的生日祝福。

  「啊,累癱了——」

  午休時間,她躺在宿舍的床上,整個人蜷成一團,懷裡還抱著菊丸送她的毛絨棕熊。

  「對了,你之前說的樂團……」

  潮經過一段時間的修養,心情已經恢復很多,主動來問英美裡:「組建好了嗎?」

  英美裡點頭:「已經差不多了,怎麼了?」

  「沒有,就是聽你說還缺兩首曲子。管弦樂隊的曲子一般要找專業的人來寫的。」

  「是啊,所以最近還因為這個有些苦惱。」

  潮微笑著衝她晃了晃手機:「至少這個,我可以幫幫你。我爸爸認識不少有名的作曲家——」

  英美裡立刻垂死病中驚坐起:「真的嗎?親愛的智恵子──」

  「嗯,就當是我送你的生日禮物了。」

  「嗚哇——感動ザエ!」

  旁邊的國立抬起手機,把她浮誇的演技拍了下來。英美裡追著她跑了一圈,最終因為還得出去參加部活暫時宣告放棄。

  上個周末在家過的,所以這個周末英美裡不回東京,所以和大家一起從學校回德久家。

  她和天童走在最前面,牛島瀨見在中間,大平山形在最後,這是白鳥澤一年級生的標准隊形。

  「所以你就跟她告白了?」大平問。

  山形蔫了吧唧地垂著頭:「是啊,但沒想到把她嚇到了......」

  「換做是誰都會被嚇到吧!這才高一,你們認識都沒超過半年吧?」

  山形捂臉:「我以為差不多了......因為我總有一種早就認識她的感覺,這就是所謂的一見鐘情?沒有那種需要磨合的意識......」

  瀨見點評:「那只是你自己的感覺吧?你有問過對方是怎麼想的嗎?」

  山形沒想到自己居然被瀨見在戀愛關系的問題上教育了!頓時更加痛苦,跟在幾人身後搖搖欲墜地走著。

  經過一家便利店,天童發問:「想吃關東煮的舉手~」

  五只手高高舉起。他圈起手指比了個OK,准備轉身進去買。

  英美裡在身後補充:「我要原湯!」

  「哇哦!」天童露出一個誇張的表情,扭頭對她比了個開槍的手勢,「不能吃辣!英美裡的弱點,發!現!」

  英美裡:「呵呵,你下周訓練完別想全須全尾活著回家。」

  天童立刻裝作剛剛什麼也沒有說,乖乖進去買關東煮。

  大平還在困擾剛剛的話題,問她:「英美裡覺得呢?都是女生的話,應該更能體會那位的心情吧?」

  「像山形,他說他會對一個人產生『啊,好像很早就認識』的感覺,英美裡會嗎?」

  她看了圈周圍的人,本來想點頭。但轉念一想,這群人她不是『好像很早就認識』,而是真的很早就認識吧?隨即又搖搖頭。

  「唔。」大平若有所思,「看來英美裡是日久生情的類型。」

  服了,你們每天都在想什麼啊?

  「看來還是訓練太少了。」她拍板,「下周我得多想點花樣。」

  瀨見跳腳:「你的思維也太單線程了吧!無論什麼最後都會拐到訓練太少上去是嗎!」

  牛島瞥他一眼:「有什麼問題嗎?」

  瀨見立刻慫了:「沒有……」

  天童提著一大包關東煮出來,就看見瀨見和山形兩個人並肩垂頭喪氣地墜在後面。

  「這是怎麼了?」他問大平。

  大平露出一個慈悲的微笑,小聲說:「被德久教信徒出手肅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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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1章 黑心經理第七十一天

  天氣越來越冷之後, 太陽也落得更早了。

  為了防止路上出現什麼意外,最近排球部的訓練也結束得很早。

  英美裡偶爾會留到最後,抽查是不是還有不聽話、偷偷在場館裡練習的壞孩子,比如現在。

  「牛島就算了, 他一直都這樣——天童, 你這是干什麼呢?」

  天童立刻哀怨捧心:「為什麼這麼說啦英美裡!難道在你心裡我就是一個不願意努力的人嗎?」

  「啊對對對。所以你為什麼還在這陪他練習?山形他們都換好衣服了。」

  反正英美裡來了, 他們估計也練不下去了,天童便把手指上的繃帶一圈圈解開。

  一邊解, 一邊回答:「若利君說想做一些攻破攔網的練習,剛好我也想試試強化單人攔網的精准度,所以......」

  「所以你們就把瀨見綁架了,在這陪你們倆一起練習?」

  她同情的目光掃過旁邊癱在地上的瀨見。

  不可否認, 攔網和攻手在比賽中需要起跳無數次, 體力消耗很大。

  但在網前躲開攔網的防守, 進而為攻手創造一個良好的空檔, 控球和判斷的壓力都在二傳身上。

  難怪他現在累得像一灘被熱化的冰淇淋。

  英美裡難得有些同情瀨見, 於是拍板道:「行了, 都去換衣服然後趕緊回家。現在天氣越來越冷了, 容易感冒。都小心一點。」

  一年級六人組又一同踏上回家路。平時住宿舍無所謂, 周五回家時則要一起走到車站。

  德久家和牛島家在離白鳥澤最近的車站就能直達, 所以大家都在這裡和他們兩人道別。

  「那我們就先走了~」天童今天也回自己家, 瀟灑地一手插兜跟兩人揮手。

  牛島在旁邊的小攤上買了一盒章魚小丸子, 塞給英美裡。

  她接過來,還沒來得及道謝,忽然聽見有人和她打招呼。

  「會長大人好~」

  「會長大人部活剛結束嗎?好辛苦哦!」

  是兩個白鳥澤的女生, 大約也是因為部活拖到現在回家。

  「哇, 是若利君!」

  「若利君表情好呆哦......」

  英美裡也向她們問好, 視線掃過兩人的短裙。

  白鳥澤的校服和日本其他高校校服都一樣,男生襯衫長褲,女生襯衫短裙。

  即便是冬天也沒有別的搭配,最多就是將裙子或襯衫的材質做一些調整。

  「不冷嗎?」她問。

  她自己穿的是運動服,又套了厚厚的外大衣和羽絨服。其他排球部的成員也都一樣,一方面要活動方便,另一方面身體健康永遠是體育運動的第一要義。

  兩個女孩被她一說,好像才察覺到一樣,互相看了看,把身上的大衣裹得更緊:「好像是有一點哎!」

  「不過一直都是這樣的,已經習慣了。」其中一個吐吐舌頭。

  另一個笑道:「比起冷,好像不方便更多一點。但所有女生都這樣啊,所以也沒覺得奇怪了。」

  兩邊坐的是不一樣的車次,兩個女生很快上車走了。

  牛島和英美裡也坐上回家的班車,她坐在靠窗的位置,托著臉看了一會兒窗外冰涼的幽藍色夜景,忽然聽見牛島問:「你想把女生的校服改成長褲嗎?」

  哇靠,不是吧!我有表現的這麼明顯嗎?

  「嗯,倒不是改,只是多提供一個選擇啦。宮城畢竟在東北嘛,冬天還要穿短裙,實在太冷了。」

  英美裡沒說的是,她希望——至少在白鳥澤——女生夏天也能選擇穿褲子還是裙子。

  覺得小裙子漂亮,又或者只是單純喜歡穿也沒關系,至少能給那些更想穿褲子的女生一個選擇的機會。

  她驟然想起自己還在青學的時候,為了省時間想騎自行車回家,卻因為穿短裙實在不方便而放棄。

  「有權利不用,猶如錦衣夜行也~」英美裡搖頭晃腦地宣稱。

  牛島:?

  他雖然沒太聽懂,但還是認真地點點頭:「既然你想,那就去做吧。」

  英美裡:「不過女生一年四季穿短裙已經是高校的傳統了吧?我才當了一年不到的學生會會長就突然這麼做,難道不會引起大規模的反抗嗎?」

  牛島被她一說,神情浮現幾分困惑,歪頭想了很久,最終斬釘截鐵地回答:「不會的。如果是你的話——不會的。」

  英美裡給他比了個大拇指:「行了,知道你很崇拜我了。」

  她站起身:「到站了,牛島同學。」

  *

  學生會辦公室。

  「你說支持率有多少?」

  英美裡眼神有些渙散,手指捏著桌上文件的一角,不敢置信。

  松井站在她桌前,滿臉喜氣洋洋:「96.8%哦!會長大人,您的威望真是威震四海、無與倫比......」

  「怎麼會……當然能有這個數字我肯定是很高興的,但是為什麼?」英美裡真是想不明白。

  「咦,您不知道嗎?校服這件事,女生們首先會無條件支持。其次,又不用學校出錢,也不向學生另外收費,所有費用都從學生會在藝術節的盈利當中撥款。」

  松井的語氣突然變得像早上新聞的女主播:「這一點又已經贏得了學校的支持和絕大部分同學的支持。」

  她突然偷笑了一下:「至於第三點嘛,當然是因為會長大人您的個人魅力讓所有人都頂禮膜拜咯~」

  英美裡:......

  會選擇問你的確是我的問題。

  她大概猜到一點。藝術節潮和她男友的那出鬧劇最後依然傳得全校都知道,潮自己講出來,似乎為了證明她已經徹底無心情愛,這也給英美裡的威信添磚加瓦。

  所以多方機緣巧合作用之下,讓她這一女生的長褲校服計劃推進得很順利。

  ──說到底學生會全款墊付,當然怎麼都無所謂。

  畢竟學生會在藝術節上賺了不少。他們不只是收取攤位費,學生會自己也有不少的攤點在營業。

  此外還包括運動會期間的攝影服務,以及後續的攝影集發售等等。

  「『德久會長這麼說了,我們就這麼做吧!』」

  回到宿舍,舍友國立正惟妙惟肖地學學著班上同學的發言,「德久會長的決定一定是正確的!」

  村形聽得直發笑,拍著胸口評價:「看來你們班這次藝術節一定賺的很多,要不怎麼這麼聽話?」

  國立看見英美裡回來,也沒再貧嘴,轉而問她怎麼會想到突然給女生做一套長褲的校服。

  「那天在車站遇見了兩個女生,在冷風裡凍得直發抖。大冬天還非得讓人穿短裙,這不是受罪嗎?」

  她說。

  國立有些發愣。她的眼睛不知道看向哪裡,輕聲附和:「是啊,這不是受罪嗎。」

  她剛剛還在搞模仿秀,突然這樣低落下去顯然很奇怪。

  英美裡不明就裡,偷偷向村形詢問。

  「我也只是聽她自己講了一點......國立的媽媽控制欲非常強,你知道國立又很喜歡時尚方面的東西,初中開始就想給自己搭配衣服。本來都是小事,但是國內的媽媽……」

  村形將本來就小的音量又往下壓了一點:「好像有一次趁她去學校,把她攢錢買的那些衣服全都燒掉了。」

  「國立媽媽認為女孩子就該穿裙子——當然,究竟是真的這麼想還是僅僅想掌控國立,我也說不好。」

  「但後來國立只要能選擇,就一定會穿長褲。反正大概就是這麼回事啦。」

  村形微笑著捏了捏她的臉:「我想她現在應該很喜歡你做的這個決定才對。」

  世界上竟有如此母親。英美裡想了想自家老媽,好吧,還是德久媽媽好。

  雖然每天會產生許多奇奇怪怪的問題,但──

  至少好像比牛島媽媽要正常一點吧!

  就像現在,她完全不能理解自己為什麼會和牛島媽媽兩人面對面坐在德久老宅,在沉默中尷尬地喝茶。

  昨天是一個普通的周五,英美裡普通地和牛島一起順路回家。

  原本天童也要跟他們一起的,但英美裡的舅舅也就是天童的老爸突然出現,把天童捉走。導致只有牛島和英美裡兩個人一起回家。

  但好死不死,昨天偏偏在門口遇見了牛島的媽媽。

  英美裡本來以為只是一次簡單的偶遇,沒想到今天牛島媽媽立刻上門,場面就變成了現在這樣——尷尬、沉默、沉默、尷尬。

  「若利那孩子,我還從沒見過他有關系密切的異性朋友呢。」牛島媽媽微笑著放下手裡的杯子。

  嗯嗯,好熟悉的台詞。英美裡假笑著點點頭。

  誰還跟她說過來著?噢,東京鄰居手塚媽媽。

  牛島媽媽是大戶人家出身,整個人保養得非常好,由內而外散發著一種「姐很昂貴,誰都不配」的氣質。

  「不過德久,最開始你剛到這邊來上學的時候,我就見過你一次了。那時候我還以為你和若利不會這麼聊得來......」

  事實上我倆現在也沒有很聊得來.......

  但英美裡還是繼續假笑點頭,她在長輩面前一貫是很乖巧的。

  「畢竟若利這孩子始終讓人想不透他在想些什麼。」

  牛島媽媽說到這個話題,忽然激動起來,眼睛瞪得圓溜溜,「說真的,從小我就不理解他。人一般做事都會講究邏輯吧?但若利的邏輯實在是很難懂,太難溝通了他這孩子......」

  英美裡憋笑憋得很辛苦,在這一刻她詭異地和牛島媽媽共情了:「是不是那種『別逼我吐槽你』的感覺?」

  牛島媽媽眼睛一亮:「對,而且你的吐槽他還聽不懂......所以很多時候我真是懶得吐槽他了,就讓他這麼簡單的生活吧。簡單也沒什麼不好的,就是看上去蠢了點。」

  阿姨,您的吐槽功力是這個。

  英美裡在心裡偷偷對她豎起大拇指。

  兩人正和樂融融,德久家的門鈴卻突然被按響了。

  沒過多久,牛島大步走進來,還帶著一些氣喘──這對體力魔人來說確實很少見。

  他手裡提著一個紙袋,英美裡一看,認出來這是上次她去看電影隔壁的那家書店。

  「媽媽,您在這裡干什麼?」

  牛島媽媽若無其事地喝了口茶:「我是來交朋友的。你不覺得英美裡比起和你當朋友,更適合跟我當朋友嗎?是吧,英美裡?」

  嗯?她一抬頭,正好對上牛島困惑中夾雜著幾分震驚、震驚中夾雜著幾分委屈的目光。

  我說大哥......你不會是真的相信了吧,阿姨滿嘴跑火車你也信?你們家到底是個什麼家庭啊??


第72章 黑心經理第七十二天

  「小升初是新的起跑線!佳佳, 咱們可不能落下——必須得是一中!別的學校都是失敗!」

  「佳佳,媽媽給你報了小提琴班!不喜歡?唉呀,小孩子哪有喜歡練樂器的, 練著練著不就習慣了嗎。雖然累,但以後總有好處的。你想, 以後考上大學, 你就能在同學面前表演小提琴曲了!」

  「你從來沒有爸爸媽媽失望過,高考一定也不會的, 對不對?爸媽都相信你, 從沒有給過你壓力, 我們都知道你是個省心聽話的好孩子。」

  「選專業這種事兒,你還小, 沒進入社會, 你懂什麼?金融專業好, 銀行穩定!爸媽能害你嗎?就填這個了!」

  「你爸說的也對,女孩讀什麼研究生啊!浪費時間浪費錢,抓緊找個穩定的好工作,將來嫁個好男人就對了!」

  「你李叔叔的孩子可是在海城讀的碩士......你當年高考也沒考贏人家,研究生可不能輸了,好好考啊!考到首都去!要考名校!」

  「什麼叫胡來!當時讓你進銀行, 那是圖穩定!現在本科不值錢了,我不是立馬叫你出來考研究生了嗎!」

  「什麼喜歡不喜歡的......喜歡能當飯吃嗎?能賺錢嗎?未來找得到工作嗎?」

  ......

  「英美裡?怎麼了?」

  陌生又熟悉的名字讓英美裡從久違的回憶裡清醒過來。

  大概是因為那天聽村形說起國立掌控欲超強的媽媽,讓她想起一些不好的事。

  「是不是累了?」大平說,「也有可能是不習慣, 畢竟也是第一次真正在比賽裡拿到指揮權嘛。」

  一般來說春高的預選賽在10~11月結束, 寒假終了春季開學後才會進行正式的春季高中排球聯賽。

  而今年的春高預選, 也是英美裡上高中以後首次在正式比賽當中, 拿到鷲匠親口給她的指揮權。

  作為種子校,白鳥澤首先輪空第一輪,接下來兩場打得都比較輕松。

  對於已經在英美裡手裡配合了一年的現有陣容來說——至少在宮城縣內——他們最大的敵人談不上是哪所高校,更多是他們自己。

  「好了,整隊,准備休息了。」英美裡拍拍手,「下午還有一場,大家好好放松一下。」

  她和檜森學姐一起把場上的東西收拾好,鷲匠則在一邊毫不留情地評價選手表現。

  「說實話沒什麼好講的吧?」天童不知道什麼時候偷溜過來,「鍛治君還是一如既往的嚴厲呀......話說你剛剛為什麼走神?」

  一些沒必要的敏銳……

  英美裡攤手:「我要是知道當然就不會走神了。反正你來了,自己的水杯自己拿走吧,別麻煩我跟檜森學姐了。」

  天童遭受無妄之災,垮著臉叫隊友來領水杯。

  「那你呢?」

  「我去一趟洗手間,一會兒3號球場見。」

  說完,英美裡便徑直往場館的洗手間走去。不過說實在的,按照鷲匠老師那一套,至少要把每個人罵上一通,大概就是30分鐘打底。

  這樣算下來,等她從洗手間出來,這群人也不一定能到3號球場。

  英美裡擦干淨手穿過走廊,忽然看見一群穿藏青色隊服的身影。學校的名字好像是仙台商?

  她沒記錯的話,這是下午對戰的學校。

  英美裡正想側身從他們旁邊經過,但還沒走兩步,就聽見他們在議論自己。

  「要我說白鳥澤那個女經理根本就是嘩眾取寵,大家都是高中生,她憑什麼能指導選手啊?」

  「不過白鳥澤不就是這樣嗎?喜歡打造明星啊明星。」

  「開什麼玩笑......!像牛島那樣,怎麼說也算有幾分實力。但那女經理根本就是沾了別人的光啊!」

  其中一個人冷笑兩聲:「換做是我在場邊當教練,只要有牛島在我照樣能贏啊,真是搞笑——」

  英美裡倒也沒有很在意他們的說法,反正馬上就要把人送回老家了。生氣也談不上,誰會跟閑著沒事跟傻x生氣啊?

  她打了個哈欠,平靜地從這支隊伍旁邊側身經過,完全不在意她的突然出現讓多少人險些嗆死。

  但不知道是不是她平靜的態度反而激怒了這群人,下午比賽開場前,他們居然專程跑到了白鳥澤的隊伍面前來。

  「聽說咱們萬年優勝的王者白鳥澤,今年用一個女經理來當助理教練啊?」

  仙台商的選手假裝是從旁邊經過閑談,但聲音卻非常大,顯然有意要讓白鳥澤的選手聽見。

  「看來白鳥澤也沒落了!居然搞這一套做戲。」

  旁邊有人跟他一唱一和:「倒不是這樣哦,聽說很多大學看重社團經歷,所以就有人專門鑽這個空子,給自己的履歷增光添彩而已。」

  「真的嗎?那這麼看來,還是咱們這些要上場比賽的選手更慘一點啊!莫名其妙當了人家的墊腳石......」

  他們一邊說著,一邊控制不住地去看白鳥澤眾人的表情。當然,從成績上來講,白鳥澤是縣內毋庸置疑的王者之師。

  但即便打的再好又怎樣?每年進兩次全國大賽又怎樣?還不是會淪為別人的工具?

  要說他們真的有多憤慨當然是不可能的,但如果能同時欣賞到白鳥澤人難看的臉色,似乎也很值得──

  「所以?」

  那個讓他們在場上瑟瑟發抖的白鳥澤一年級王牌向前走了兩步。突破1米9的高大身軀站在他們面前,壓迫力一等一的強。

  話最多的兩人立刻屏住呼吸,努力維持平穩的聲音:「什麼所以?」

  「所以給她當墊腳石有什麼不可以的嗎?」

  他表情很平淡,似乎真的是發自內心的在問。但這問題讓仙台商的所有人都感到荒唐透頂。

  當墊腳石有什麼好的?所有的苦都是自己在吃,所有的好處都讓別人拿走,這人是傻子吧。

  他們沒來得及回嘴,白鳥澤那個紅頭發的MB也走了上來,笑眯眯地替他們回答:「哎呀,若利君你不懂的。恨人有,笑人無。正是因為他們沒有墊腳石,甚至連當別人的墊腳石都不夠格,所以才這麼嫉妒我們家英美裡啊。」

  「是這樣嗎?」牛島疑惑。

  天童點頭:「是哦是哦。」

  他們越是心甘情願,仙台商的人就越氣悶。比賽肯定贏不了,但想看白鳥澤人吃癟都這麼難嗎?

  這群人該不是真的腦子有問題吧?給個莫名其妙的同級女生當墊腳石有什麼好的?

  不過到底為了什麼來找麻煩,這並不是重點。重點就是下午的比賽白鳥澤選手發揮都異常的好,贏得相當輕松。

  英美裡看了一眼表情舒暢的鷲匠,謹慎開口:「請告訴我您從沒有想過以後每次比賽之前都演這麼一出。」

  鷲匠看了她一眼:「狼來了的故事我還是知道的。」

  英美裡舒了一口氣。還好,鷲匠沒幼稚到這個份上,但下一秒就聽見老頭在旁邊咂了咂嘴:「唉,怎麼不在春高正式在決賽上之前遇上這種事呢……」

  英美裡:你還真的想過啊我說!

  因為發揮得太好,2-0拿下是不用說的,但每一局都把對手的得分限制在12分以內,確實值得獎勵。

  英美裡想了想,大手一揮:「想吃什麼?說吧,回去的路上我請客。」

  她當然也不是無緣無故來當冤大頭的。實在是之前拍的排球部照片集賣得也很不錯。

  藝術節那幾天設備都借了,也讓不二帶著他們社團趕來技術指導了,當然不能就用那麼一次。

  英美裡於是讓人在那幾天擺拍了不少排球部訓練片段集錦,跟她之前准備好的《IH比賽精彩瞬間》一起做成了照片集。

  「銷量怎麼會這麼好?」鷲匠聽了也很吃驚。

  錢倒不是他最關注的一點。主要是沒想到,就排球部這群弱智小少年,怎麼會這麼受歡迎?

  「因為長得好看啊。」英美裡說,「像升谷學長、西川學長他們本身人氣就很高,長得很帥氣。一年級的嘛……」

  她想了想:「大概因為慕強心理的加持?一年級就當上正選、打進全國大賽、成績還很不錯,再加上這群人不說話的時候確實也人模狗樣的──」

  她正在分析,坐在她大巴後座的的天童突然伸長了胳膊,勾住她的肩膀:「英美裡~既然用了我們的肖像,那是不是該分紅啊~」

  英美裡:?

  好耳熟的台詞......她仔細一想,是誰說過這個話來著?

  還沒等她想出來,後面的人已經炸鍋了。

  三年級的學長還稍微矜持一些,二年級跟一年級的簡直是揮舞著拳頭開始叫囂:「我們要分紅,我們要酬勞!」

  「我們不要做白工!」

  英美裡黑線。不知道的還以為她是什麼舊社會黑心資本家被造反了咧。

  鷲匠在一邊看好戲,一句話也不說。臉上表情基本就是『呵呵這下我看你怎麼收場』。

  英美裡靠在大巴的椅背上,思索三秒,回頭認真地向這群倒霉孩子確認了一遍:「真的要分紅嗎?真的要讓我把錢都花在你們身上嗎?」

  嗯?她是不是在偷換概念?

  唯一有警惕心的天童沒來得及阻止,後邊瀨見跟山形的聲音一個比一個大:「對!我們要分紅!」

  英美裡微笑著點點頭:「好啊,那就把本來打算留到春高之後獎勵你們旅游儲備的錢,全都拿去重修第二排球館吧!」

  「怎麼樣?我是不是對你們很好?」

  說完她便轉回去坐好了。徒留一幫人在原地面面相覷。

  旅游......獎勵旅游......春天的第一次旅游......

  就這麼泡湯了???

  升谷疑惑地問:「我剛剛是不是瘋掉了?我怎麼會覺得我能反抗德久的?」

  旁邊檜森佑理憐憫地看了他一眼。

  到現在都沒參透在排球部生存的第一要義,你死得不冤啊,升谷。


第73章 黑心經理第七十三天

  對白鳥澤來說, 參加宮城縣的春高預選決賽的確不是什麼值得激動緊張的事情。

  「話是這麼說,但是我還是很緊張。」瀨見上下牙不自覺地打著架,發出嘎達嘎達的聲音。

  山形無情地戳穿他:「你緊張什麼?反正你又不上場。」

  瀨見立刻癱倒在替補席:「你好狠的心啊山形——」

  鷲匠老師和英美裡商議過後, 最終依然拍板讓御木上這場決賽。

  一方面,御木心態穩定, 這是他一直以來的優勢。

  另一方面, 在面對青城這種四平八穩的隊伍時,白鳥澤最好不要有任何的漏洞, 否則被及川抓住, 很有可能會造成慘痛的後果。

  「我說你們的應援是不是越來越過分了?」

  及川按著太陽穴, 滿臉不能直視,「以前大家就都喊一喊得了, 怎麼還用上樂器了?太過分了吧!」

  他向英美裡抱怨的正是藝術節後組建起來的管弦樂應援團。

  比賽尚未開始, 白鳥澤的校歌已經飄蕩在整個場館裡。

  旋律簡單洗腦, 讓人不自覺哼唱起來,連青城學生也難以幸免。

  「而且你這樣搞了以後,我們學校回去肯定也要搞一個呀,誰家還沒有個校歌了?」及川氣衝衝地叉腰。

  岩泉在旁邊故作成熟地搖頭:「所以說,人都是怎麼卷起來的?明明沒有必要的事……」

  「誰說沒有必要?」英美裡挑眉,「這只是全國性質比賽的普通應援水平而已。」

  還沒去過全國的兩人:……

  及川跳腳:「好——!今天我一定要把你打得落花流水然後挺進全國!回來再告訴你全國比賽到底是什麼樣子!」

  不論場下關系再好, 到了場上依然是你死我活的對手。

  在幾句插科打諢後,一聲哨響,春高預選的決賽立刻開始。

  第一局白鳥澤優勢明顯。

  一方面,永不止息的練習讓所有人個體的素質都比IH時期成倍增長;加上和東京名校的合宿, 以及英美裡從沒放手過的團隊配合, 使得個體素質不再是簡單相加, 而是通過多樣化的配合達到幾何倍增長的效果。

  御木球風穩健, 幾乎不需要鷲匠和英美裡多說就知道在第一局的時候,避免將托球數傾斜給牛島。

  他的這一做法顯然讓青城難以適應,這也是白鳥澤對本場比賽的戰術設計之一。

  說實在的,任何人到白鳥澤做二傳,都很難想像自己不把球給牛島的樣子吧。

  英美裡想,就算及川現在嘴上強橫,要真被挖過來了估計用牛島用得比誰都歡。

  第一局最終比分25-23,被白鳥澤比較輕松地拿下。

  「現在看來,不只是他一個人變強了。」岩泉扯下脖子上掛著的毛巾,喘著氣對及川說,「而是整個白鳥澤集體變強了。從個人到團隊都有明顯的進步。」

  這無疑是一個噩耗。對青城來說,原本各自為政、相對零散的白鳥澤則已經是強敵中的強敵,而如今不僅是選手個人能力得到提升,配合的水平也開始增長……

  「我倒覺得這是一個機會。」

  及川將包含學長在內的所有隊員拉到身前,語氣穩健:「以前的白鳥澤,說實話,我們贏的概率一直很小,因為相性太差了。」

  「但是現在他們開始試圖打團隊配合──」

  他拖長了聲音,笑容裡有幾分難掩的狡黠:「這個領域,那可是我們的天下。」

  正如他所言,白鳥澤雖然在英美裡的指導下逐漸開始轉向高密度配合的模式,但無論從相關經驗還是選手個人的下意識反應,這種配合的效率和黏度依然尚顯不足。

  面對其他隊伍可能影響不大,但青城作為宮城縣配合度最高、隊員默契最顯著的隊伍,要想在團隊上整體壓過白鳥澤一籌是不難的。

  尤其有及川在其中調度攻手,組織攻防交替轉換,他們的攔防得分率逐漸開始提高。甚至讓青城攻手有了不少空檔,扣球得分。

  第二局比分來到18-15。青城從剛開局的2-10接連反超,後來居上。

  場上登時一片歡呼,觀眾席青城的應援聲似乎也越來越大了。

  「上——啊上啊上啊上啊上啊青城!」

  白鳥澤教練席上,英美裡看了一眼鷲匠,卻發現他也在看著自己。

  「您看什麼呢?」

  「我倒想問你等什麼呢?」鷲匠抱著手臂,「我說過了,春高過程中,你有和我同等的指揮權。想叫暫停直接叫,我沒意見。」

  既然你都這麼說了……

  英美裡立刻抬手向裁判要了一個暫停,將場上的選手們叫到自己身前。

  「實在是很黏人啊,青城。」

  自由人釜原出的汗最多,運動衫上的紫色似乎都深了一個色調,「他們那個一年級二傳實在是太煩人了!」

  英美裡贊同地點點頭。及川確實很煩人。

  天童喝完水,也將手肘撐在膝蓋上,看上去確實累得不輕:「嗚哇——我都要懷疑他們是不是有八個攻手了,總在我沒發現的地方冒出來......」

  這無疑是因為及川的調度非常成功,每次都能抓住空隙,事實上兩隊能進攻的人總是四個,但他能將同樣的四個人調度出八個人的效果,這就是作為二傳的成功之處。

  不過……

  「不過我們完全沒有必要這樣做,對不對?」英美裡扭頭看向始終面色平靜的御木,「青城想用團隊配合的優勢把我們壓服,及川作為二傳,當然要更高效、更聰明地調動進攻。」

  「他們的攻手優點在於靈活、聽話、默契。不過我們的攻手也有比他們更優越的地方,對吧?」

  御木和她相視一笑:「對啊,可不能忘了我們的官方王牌啊。」

  再次上場,青城依然采用高精密度的配合進攻,運用多種戰術來尋找空檔得分。

  但攔網首先察覺到了不對。

  「我去!對面怎麼……」MB的話還沒說完,身後岩泉已經衝上去補防,但──

  毫無用處。

  面對拿到一個完美托球的牛島,無論是兩個人還是三個人,起到的作用都相當有限,只有被轟得七零八落的份。

  「我靠!不是已經開始打團隊配合了嗎?怎麼突然又開始搞這一套啊!哦——該死的英美裡!」

  及川用舌頭頂著腮幫,滿臉不爽地抱怨。

  這倒也是,雖然白鳥澤開始嘗試采用團隊配合,但誰說他們就不能用牛島和西川這兩點強力大炮作為突破點呢?

  該死,都怪他忘了......不過第一局完全看不出來啊!他還以為在英美裡的威逼下,白鳥澤是鐵了心要打全員配合了……

  最終御木依靠牛島打破了青城緊密的配合,在此基礎上順利得分,25-21拿下第二局。

  雖然第三局青城打出一波反擊,咬下一局,但最終,白鳥澤依然以總比分3-1拿下春高預選賽的優勝。

  及川握完手,幽幽飄到英美裡身後:「我真的會一生詛咒你的。」

  英美裡滿面春風,笑著握了握他的手:「那就麻煩你了。」

  「啊啊啊!火大!該死的英美裡!」

  哪怕被岩泉拖走,他的尾音依然飄蕩在半空中。伴隨著及川的怨念,高一春高預選賽徹底結束了。

  *

  白鳥澤排球部的訓練館。

  鷲匠帶來了一條驚人的消息。

  「國青合宿!!」西川學長也震驚了,瞪大眼睛看像人群中面無表情的牛島,「可是牛島才一年級哎......」

  「這正說明了他的潛力無窮啊。」御木說,「相比之下攻手的潛力確實更好判斷,也更容易保持。國青今年在東京應該還招了不少一年級。」

  「我真是羨慕死你小子了——」瀨見郁卒地趴在天童肩膀上,苦著臉說,「我也想去東京玩兒。」

  大平拍了一把他的後腦勺:「若利是去集訓的,不是去玩的。」

  排球部裡一團亂。升谷看著就背後發涼,唯恐英美裡突然衝出來罰所有人圍著場地跑圈,帶著她的標志性魔鬼微笑罰所有人加訓。

  旁邊的檜森佑理看他這副驚弓之鳥的樣子,好笑又同情地安撫他:「英美裡去鷲匠老師的辦公室了。」

  意思就是暫時不會突然出現,大可放心。

  升谷疑惑:「啊?她去鷲匠老師的辦公室干什麼?他們倆該不會又有什麼變態計劃吧?」

  英美裡也很想知道鷲匠為什麼叫她來。叫她來就算了,還自己一個人在那打半天電話,把她晾在沙發上喝茶。

  「久等了。」鷲匠弓著腰慢慢走過來,「有一個好消息和一個壞消息,你要先聽哪一個?」

  你是河神嗎?英美裡思索地轉了轉眼珠:「壞消息。」

  「壞消息就是,你有一個為期一周多的外派出差。」

  啊?大哥你在說什麼呢......排球部的教練有什麼外派出差的活啊?她張了張嘴,想不通鷲匠的邏輯,干脆直接問:「那好消息呢?」

  「好消息是,外派出差的地點是東京國青合宿。」

  在英美裡瞠目結舌的呆滯表情裡,鷲匠平靜地坐在她對面,嘴角勾起難以察覺的笑意:「恭喜你被選做今年國青合宿的見習教練。如果表現的好,說不定能被國家隊主教練看中。」

  「所以不僅是牛若,現在你也可以去了?」

  熟悉的刨冰店裡,及川發泄似的往嘴裡塞著蘋果冰沙。

  「唉,不過你這也太強了吧?以前倒也有不少宮城縣的選手能去國青,但教練──」

  岩泉同樣吃著冰,抽空給她比了個大拇指,「而且還是一年級,恭喜你啊德久。」

  英美裡謙虛地上下甩甩手腕:「估計是鷲匠老師幫我找了熟人,托關系才進去的吧?我也不知道,之前從來沒人考察過……」

  「能去就很好啦!你管他是因為什麼......唉,我也想去——英美裡,要不你把我塞進行李箱帶過去吧?」及川已經開始說胡話了。

  「我當然無所謂,但是你不一樣吧。」

  英美裡微微一笑,及川立刻感到不對,「事實上來講,只要白鳥澤繼續拿下宮城縣的優勝,你就很難得到關注,實力就很難引起重視......」

  及川抱頭哀嚎,飛快打斷她:「啊啊啊,啊啊,英美裡你好殘忍——」

  英美裡陰森一笑:「呵呵,你的痛苦就是我成為魔女最好的養料......及川,不要再快樂了,盡情地痛苦吧……」

  岩泉對刨冰店裡其他人震撼的打量視若無睹,鎮定自若地咬了一顆草莓。

  他的臉皮已經完全練出來了,畢竟朋友都是瘋子,他有什麼辦法!


第74章 黑心經理第七十四天

  因為只有英美裡和牛島兩個人被選中參加合宿, 所以白鳥澤方面沒有專門派大巴送他們去車站。

  兩個人剛好又住對門,於是起了個大早,一起坐上新干線去了東京。

  臨走前牛島媽媽還發了條短信給英美裡:【路上小心哦, 英美裡~要是可以的話幫我帶一份銀座的蘋果派可以嗎?謝謝你~】

  按照年齡來算,牛島媽媽今年也應該有40左右了, 但依然保持一顆少女的童心。

  真好啊。英美裡感慨, 這就是錢的力量嗎?有錢有閑,老公失蹤, 兒子……

  她看了一眼坐在靠走廊位置的牛島。

  雖然兒子難以溝通, 但至少省心爭氣。

  英美裡對東京車站是很熟悉的。有她在, 牛島也不至於迷路,兩人順利到了合宿的體育館。

  整個場館面積很大, 因為在郊區, 所以離車站也不遠。

  英美裡看了看手冊簡介, 場館裡包括了一整個巨大的室內訓練館和室外操場,以及一棟宿舍樓。

  「Hey, Hey, Hey~」

  大老遠就聽見貓頭鷹叫了。

  英美裡手裡端著杯車站買的冰美式,回頭衝木兔招了招手:「 Hello,木兔同學。」

  木兔會出現在這裡倒是很正常, 畢竟也是全國前五的主攻手。

  現在佐久早還沒有升上高中,那麼這麼算來,他應該是全國前四了。

  至於前四裡剩下的三個,一個在她旁邊, 另外兩個應該也會出現在這次合宿當中。

  三人一起走進訓練館。內裡寬敞明亮, 實時攝像頭捕捉選手動作;地面是特制的塑膠, 防滑速干, 讓兩年後來這裡的影山驚為天人。

  「你就是德久?」兩個看上去很面善的大叔從一進門就發現了英美裡,眼前一亮,朝她走過來,「這樣吧,先去換衣服,然後回來點名。下午咱們就立刻開始對選手進行摸底。」

  其中一個說著,笑著問她:「把一年級學生全都交給你,可以嗎?」

  英美裡愣了。要知道鷲匠在把指揮權交給她之前,那也是再三觀察、試探、考驗。

  怎麼到了國青反而搞得這麼……不正式?

  她的表情很好地展現了她的想法。

  為首的中年男笑了兩聲:「鷲匠老師提議送你來做助理教練,我們同意得很快。一方面,這個職位並不是那麼重要。非要說的話,有點像在主教練手底下干雜活的?」

  「另一方面,鷲匠老師的推薦確實很難拿到。那個老頭脾氣很怪對吧?眼光也很挑剔......」

  英美裡連連點頭。這位——她看了一眼男人胸前的塑料牌——雲雀田教練,很有眼光!很會說話!

  「不過這麼挑剔的鷲匠老師居然願意為了你向我們要一個名額,那當然說明你是值得的。」

  雲雀田的眼神在一瞬間變得犀利了起來:「既然是值得的,那麼當然,要從第一天開始就展現出實力。」

  您不如直接說從第一天開始就物盡其用。英美裡黑線,但還是乖乖的按他說的先去換了衣服回來點名。

  比起動畫第四季做的國青合宿,這一屆的合宿顯然有一個特點,那就是嚴重不足。

  「白鳥澤牛島若利、梟谷木兔光太郎、稻荷崎尾白阿蘭、狢阪桐生八、鷗台野沢......」

  果然,全國前四的主攻手今年都是高一,無一例外地被邀請來參加合宿。

  而相比之下,今年優秀的二傳就只有來自井闥山的飯綱,自由人更是一個也沒有。

  飯綱跟她和牛島也見過幾次,之前還一起參加合宿。但見到牛島的表情和見到英美裡的表情截然不同。

  「等一下,你?你是怎麼進來的?」

  英美裡用看傻瓜的表情看了他一眼:「從大門走進來的。」

  「不是!我當然不是說這個,你、你為什麼?」

  飯綱來回打量著她一身簡潔的薰衣草紫運動服和脖子上亮黑色的口哨,以及臂彎裡夾著的厚厚硬板文件夾。

  「……別告訴我你是來國青做教練的。」

  飯綱表情僵硬地說。

  英美裡聳聳肩:「那真是不好意思,要讓你失望了,我的確是來做教練的。」

  說完,露出一個燦爛而得意的笑容。

  她剛說完,旁邊又是一聲大叫:「啊!真的嗎?英美裡!我還以為你只是陪牛島過來玩的?」

  這位更是重量級。過來玩是什麼意思?英美裡無語:「你不是在門口就遇上我了嗎?」

  木兔點點頭,又搖搖頭:「是啊,可是我完全沒想到你是和他一起來參加合宿的......哇,你的晉升速度也太快了吧!」

  他聲音真的好大。英美裡揉揉耳朵,往後退了兩步,偷偷溜走去給選手做摸底。

  按照她的習慣,首先對照著選手的個人資料進行一定的修正和補充。至於補充的內容是什麼──

  「嗶——」一聲清脆的哨響。

  包括面前幾個人在內,所有高一的學生都聚集到她面前。

  一年級們並不在場館裡,而是跟著英美裡來到外面的操場。

  英美裡揣測雲雀田讓她和另一個教練分別帶所有高一的學生和所有高二的學生,這必然是要准備比賽的。但是……

  她掃了眼面前這幾個人:牛島、木兔、飯綱、尾白、桐生、野沢。除了飯綱是二傳,其他人都是WS,連個MB都沒有。

  基本來說就是一個零一傳的陣容,英美裡一陣頭痛。

  「先跑個800米吧。」她語氣很平淡,「讓我了解一下你們的水平。」

  其他人不知道英美裡,木兔飯綱還能不知道嗎?頓時跟牛島三人成眾,乖乖地跑了起來。

  他們三個一跑,其他幾個一年級當然也站不住了,紛紛跟著跑了起來。

  跑到第二圈,英美裡站在起跑線的位置,微笑著補充:「下午打3對3,最後兩名在練習賽裡要當自由人。」

  所有人的表情立刻變了──我靠,你不早說?

  登時像幾只剛離弦的箭一樣『唰』地衝了出去,一點也看不出已經跑了400米,這是第二圈。

  但是他們為什麼這麼不想當自由人,英美裡也能理解。

  攻手嘛,而且都是WS的位置,當然天然地就想要扣球、想要得分。

  其次,他們的身高也不允許做太多靈活的魚躍救球動作。

  加上平時多半也沒怎麼練過,當然對地板球、接一傳之類的事感到恐懼。

  不過沒辦法,誰讓她手裡這幾個沒有一個自由人呢。

  英美裡同情地拍了拍落到最後的木兔和桐生的肩膀:「就決定是你們了,朋友。」

  當天下午的訓練菜單如她所說是3對3。牛島木兔尾白,對桐生飯綱野沢。

  因為是第一天見面,又是非常陌生的搭配。再加上剛剛被英美裡折磨了一通800米,雙方打得都不算激烈,相對比較克制。

  ──之所以說是相對,實在因為對於這幾個力大無窮爆發力極強的主攻手來說,他們的克制已經算是很多人的全力以赴。

  英美裡倒是早就習慣了同時觀察兩邊的狀態。因為整場比賽只有她一個教練,所以她可以叫四次暫停。

  譬如剛剛,她替飯綱隊叫了一次暫停:「桐生,你現在的狀態非常好。每一個托球都沒有浪費,打得很到位、很准確。」

  「但你的單人攔網需要再冷靜一些,因為目前場上是三個人,所以相對來說能幫你作掩護的就更少。」

  她看著桐生的眼睛:「能理解嗎?」

  桐生不由自主地點頭:「可以,德久教練。」

  「一旦出現漏接的情況,後場也沒有專門的自由人來接一傳,所以在攔網的時候可以不用強求攔死。」

  「做到一觸那一步就足夠了,不要苛求。」

  桐生再次點頭,緊繃的肩膀舒展開來:「好的,我明白了。」

  而再次上場後,飯綱隊的比分,便真的如她所言慢慢追了上來。

  尾白感慨:「大概不會是有什麼言靈吧?從她嘴裡說出來的一切都會成真?」

  他話音剛落。英美裡又替牛島隊叫了一次暫停:「木兔的一傳還是接得太糟糕了。」

  她評價道,然後在木兔委屈的目光裡忍俊不禁:「比之前合宿的時候有進步,這樣說可以接受了嗎?」

  「至於尾白,我不知道是不是你的習慣,但是你看上去沒有非常強烈的、和別的攻手爭奪托球的欲望。」

  她原本低頭在筆記本上寫著一些細碎的靈感,白橡色的頭發不自覺溜到臉邊。

  說到這裡,忽然抬頭看一下尾白:「就個人實力而言,你不比在場的任何一個攻手差,所以──」

  尾白以為她要說點什麼鼓勵他勇敢爭取之類的話,但沒想到英美裡摸了摸下巴,用一種威脅的語氣說:「既然實力很強,那麼你在場上要承擔的責任就應該和其他人差不多。」

  她翻了翻,將被她塗鴉的那一頁給尾白看了看:「現在你還比牛島少得5分,如果今天比賽結束的時候依然是5分的差距,那麼......」

  她的語氣一直很平淡,但尾白忍不住雙腿打顫:「那麼?」

  「那麼明天開始無論做什麼,你都要比牛島多做50份,發球多發50個,跑步多跑500米……」

  尾白立刻立正站好:「保證完成任務!」

  他們這頭的動靜也被二年級的關注著。

  英美裡的實力已經在剛剛的3對3當中展露無遺,大家自然也不存在什麼懷疑,反而很期待到她手底下去受訓。

  「總感覺會很新鮮。」有人說。

  「我倒覺得會很慘......」直覺更強的人已經快進到了退縮這一步。

  雲雀田也樂呵呵地晃蕩過來。

  「怎麼樣?還順利嗎?」他問英美裡,「我看他們都很聽你的話。」

  「無他,唯手熟爾。」英美裡雲淡風輕。

  雲雀田:?

  「不說這些,剛剛我看了你們的3對3,你是不是有意想要把選手都訓練成更全面的多面手?」

  她的意圖向來很明顯,英美裡點點頭。

  雲雀田挑著半邊眉毛,思索了一會兒說:「這其實是一個大目標,無論對於你來說還是對選手自己來說。」

  「你想,如果你本來是個拉小提琴的,但我突然要求你拉大提琴,而且必須拉得跟小提琴一樣好。然後安排一場演奏會,讓你來回演奏這兩種樂器——聽上去就很難,對不對?」

  她偏頭問:「那麼雲雀田教練認為我該怎麼做呢?」

  「大目標很難,那你其實可以嘗試做拆分,變成一個一個階段性的小目標。而且是具體到可以實施的數據,比如說在一場比賽中魚躍救球多少次……」

  雲雀田笑著指了指她的筆記本:「就像你剛剛做的那樣。」

  英美裡恍然大悟:「 OKR是吧?我懂了!」

  雲雀田:?

  現在的小孩怎麼老說些他聽不懂的東西?


第75章 黑心經理第七十五天

  「你確定?」

  「我確定。」

  英美裡跟滿臉無辜的牛島對視片刻, 嘆了口氣,起身進了廚房。

  要說他們為什麼大晚上不睡覺,在宿舍樓的討論區坐著聊天, 這事就說來話長。

  從白鳥澤的合宿開始,英美裡就建立起了這樣的習慣, 不定時和自己的選手進行1對1的夜談。

  某些時候選手並不能完全理解她訓練菜單裡的內容,不理解必然導致不充分的服從,而一點點的不充分都會讓訓練計劃的效果大打折扣。

  當然,英美裡也會聽取選手自己的意見,進而改變訓練計劃的量或者方式。

  來到國青的第一天晚上,在充分體會過牛島與其他國內頂尖選手的區別後,她當然要在原先的牛島個人訓練計劃上進行一些調整。

  ──但沒想到這家伙說的第一句話居然是他晚上沒吃飽。

  國青合宿一直都是自助餐的形式,後廚的團隊據英美裡所知應該是專業的營養師隊伍。

  每道菜都精心搭配過, 保證運動員的營養攝入。

  大概也因為這個原因,味道並不是非常出眾。不過牛島看著就不是這麼挑嘴的人啊?

  想不通。她走到宿舍區公用的料理台邊。

  新鮮的食材倒還有一些......快速做點什麼的話,當然還是炒菜最快。

  土豆,茄子, 青椒都有。挺好的, 快快地給他來一個地三鮮得了, 晚上吃太多肉也不好。

  地三鮮做起來是很快的。三種蔬菜切成滾刀大塊, 過一遍油,讓植物自帶的那股土腥味被濃郁的油脂香氣替代, 口感也更加豐富。

  再調一個鹹鮮口的醬汁,英美裡嘗了口這裡的昆布醬油。大概因為海洋產物的原因,還有一股別樣的鮮甜。從鍋邊淋下去, 焦香便湧了上來。

  土豆外層酥脆, 內裡軟糯, 筷子一夾立刻怯生生從中間展開。茄子油香飽滿,炸過之後裹上濃稠的醬汁,咬起來居然有些肉的口感。

  而青椒則是最解膩清口的一樣,所有的怪味兒在油炸和復炒之後已經去除殆盡。

  三種蔬菜混在一起,每一口都是令人滿足的食感。

  這一鍋炒下來並不需要太久。英美裡做了雙人份,她雖然沒什麼食欲,但估計牛島一個人能頂她兩個。

  「啊!你們兩個怎麼背著我們吃獨食——」

  震耳欲聾的吶喊。英美裡面不改色地轉頭,她早預料到了,這種情節裡如果沒有別人的忽然闖入,那真的枉為一篇同人文。

  不知道木兔怎麼做到的,他自己不睡也就算了,還連帶著尾白跟飯綱都被他薅了出來。

  「這是什麼?聞著真的超級香!」

  銅鈴大的眼睛盯著牛島:「我在二樓就聞到了!茄子、土豆和青椒?是一種燴飯的做法嗎?好香好香!」

  可惜牛島此人最大的優點就是讀不懂別人的眼色。在木兔飯綱的群狼環伺之下,依然鎮定自若地往嘴裡夾菜。

  慢吞吞嚼完,他很禮貌地點評:「非常好吃,德久的料理水平發揮很穩定。」

  接下來就是一通非常俗套的「天哪英美裡你居然會做飯」誇贊表演。

  最終圖窮匕見,木兔拉了張椅子在英美裡的旁邊坐下,眼巴巴看著她:「我也想吃。」

  既然做給牛島了,英美裡當然不會替他決定,木兔只能轉而去纏著牛島。

  好在飯綱和尾白不像他盯著吃的挪不開眼。兩人站在桌邊,指著桌上的文件夾問英美裡:「這是你給牛島單獨做的訓練計劃嗎?」

  英美裡沒覺得自己有做錯什麼,點點頭:「畢竟是一個學校的嘛。嗯,這是之前合宿時做的計劃,現在不適用了,要重新給他調整一下。」

  飯綱鼓起臉頰。他總覺得有點委屈,但不知道委屈在哪裡,還是尾白一語點破:「為什麼我們沒有單獨的訓練計劃?」

  對!就是這個!雖說牛島跟她是一個學校的,以前有點特殊待遇也正常。

  但現在大家都在國青了,作為教練,德久當然應該一視同仁才對。

  沒想到英美裡表情依然很平靜,似乎被質問的不是她。

  「誰說你們沒有?」她用一種不解的神情打量飯綱和尾白,「不過我倒是第一次遇見主動找我要訓練計劃的選手。」

  說著她微笑起來:「很勤奮很主動很自覺啊,真不錯。」

  飯綱和尾白不知怎麼的,忽然後背一涼,就連旁邊還在跟牛島搶地三鮮的木兔也跟著坐立不安。

  他抖了抖肩,問牛島:「英美裡的專屬訓練計劃有什麼問題嗎?」

  牛島不解。什麼叫做有問題呢?是指天童每天練完就像死魚一樣癱在地上沒精力貧嘴了、還是指升谷學長每天練完就沒心情找檜森學姐搭話了?

  又或者是指西川學長練完總用一種同情又敬佩的神情拍拍他的肩,說辛苦你還要在她手底下熬三年?

  他不懂。但牛島並不覺得有什麼問題,所以他搖搖頭:「沒有。沒有任何問題,效果很好。」

  木兔長舒一口氣,將胸腔裡那股野生動物般的危險直覺拋到腦後:「我就知道飯綱那家伙太小題大做了!」

  將這一串對話盡收耳中的英美裡:牛島你......真是害人不輕啊!

  *

  對手上的選手們逐漸熟悉起來後,英美裡迎來了第一次一年級和二年級生的對抗賽。

  雲雀田在賽前再三讓她放寬心:「沒關系,輸了也都是小事,不會因此就不讓你當教練了。」

  呵呵......輸是小事?

  英美裡的視線一寸一寸掃過面前優秀的一年級選手們,每個被她掃到的人都不約而同站得更加筆挺板正。

  這兩三天裡他們已經充分領教了英美裡的威力,無論是她讓人痛苦到抓狂且沒有余力跟她作對的訓練計劃、還是精准毒辣的眼光、以及毫不留情的那張嘴……

  「這麼說吧,不是不能接受輸。我不是不能接受輸給對面更成熟、更有經驗、更會配合、陣容也更合理的二年級們。」

  她的圓珠筆在硬殼本上敲出簡單的節奏,聽在眾人耳朵裡卻像是死神的足音:「但是不能輸得太難看吧?」

  英美裡一笑,眾人渾身發麻,大喊道:「是!德久教練!」

  按照上午德久組綜合訓練的成績墊底的是牛島,所以下午的比賽由他來做自由人,這簡直要把牛島為難死。

  扣球,這當然不在話下。有時候會被臨時拉去攔網,以他的身高臂長以及力量來講,也不算難事。

  最苦惱的莫過於二傳和一傳,不過相對來說二傳的專業性更強,就算做的不到位,英美裡也不會太過苛責。

  但一傳不一樣。一傳在英美裡看來是每個上場選手最基礎的技能。

  自由人自不必說,其他的人無論是攻手還是二傳,都至少應該保持在中上水平,才能盡可能提高隊伍整體的配合度。

  否則第一 個球都接不起來,更別說後續的二傳和扣殺了。

  然而知道是知道,做起來又是另一回事。

  「喂,這個球不該你扣!」尾白叫了一聲,但沒攔住。

  牛島下意識地跳起來,夠到球就往對面按下去,他身體素質確實是一等一的好,球重重落在對面的場地,但──

  「德久隊得分無效,21-20,吉井隊領先!」裁判大喝。

  「自由人是不能扣球得分的啊,你忘了嗎?」不只是尾白,飯綱也扭頭問牛島。

  倒也不能怪他們緊張焦躁,實在是場下抱著手坐在教練席的英美裡氣場太強大,尤其還犯了這種低級錯誤。

  看到牛島的扣球落在對面的那一瞬間,他們已經想好今晚的死法了。

  牛島定定看著對面那顆滾來滾去的球,慢慢出了口氣,抬手抹去眉間的汗水:「抱歉……」

  就在這時,他耳邊炸響一聲:「這有什麼啦!」

  木兔大搖大擺地走上來,大剌剌地去摟住牛島的肩:「畢竟從來沒當過自由人嘛,正常正常~換做是我我也會忍不住起跳的,扣球對攻手來說誘惑力太大了!」

  「就你會說好話......」飯綱沒好氣嘟弄著,回到底線准備發球,臉上卻不由自主帶出一抹笑。

  隨著木兔這番話,德久隊的氣氛也從剛才的緊張瞬間軟化下來。

  他猶嫌不夠,還攬著牛島分享自己的抗壓心得。

  「你要是怕被英美裡罵,別看她就行了!跟你說,有的時候犯了錯誤要是下意識的看你自家教練,很容易就會陷進去!然後心態起不來,擔心犯錯就越會犯錯──」

  牛島原本還乖乖聽講,這時卻忽然打斷他,眉毛皺成一團:「不會的。」

  啊?什麼?木兔豆豆眼。

  留下原地滿臉問號的木兔,牛島走向自己的輪換位。

  飯綱的發球非常強力,一球打亂對面的一傳。

  盡管二年級隊伍裡選手個人的素質普遍不如一年級這屆的新生,但因為隊伍配置很好,加上彼此也更熟悉整體的配合,不是一年級可以比的。

  一傳打亂,很快就有一個WS接上,一個相當精准的二傳——球給到網邊的一位MB。

  「牛島接住!」木兔大喊。

  牛島加速衝過去,伸直手臂將那一記角度刁鑽的扣球接住,衝天的氣流將他的劉海微微吹起。

  木兔立刻暢快地大笑起來,衝牛島豎起大拇指:「嘿!嘿!嘿!我說過了吧,那一球根本不算什麼~一次失誤......」

  「神經!該你扣球了!」飯綱笑罵著,扎了一個又低又深的弓步,食指張開,毫不動搖地將球托給木兔。

  木兔非常興奮,不論是牛島從最開始的失誤到現在一傳逐漸有了起色,還是飯綱托給他這一記無比精妙的二傳都讓他情緒高漲。

  他高高躍起,兩眼放光,一記迅猛的直線球!

  ──下一秒便被狠狠地攔了下來,重重砸在他自己腳邊。

  這時候好像保持沉默才比較正常,但飯綱實在忍不住,指著他哈哈哈大笑起來:「哈哈哈!還天天激勵別人呢,你先鼓勵鼓勵自己吧,這麼好的一記妙傳都打不下去?」

  反正不是親隊友,壓抑在這位全國首屈一指優秀二傳心中的小惡魔徹底釋放出來,嘴毒起來尾白加桐生都攔不住。

  木兔氣不過,開始追著他在場上跑。牛島不攔、尾白攔不住、桐生目瞪口呆。

  只有野沢還算冷靜,想上前勸架,結果險些被誤傷,也跟著打起來。

  整個一年級隊伍頓時一片混亂。

  場下的英美裡頂著隔壁吉井教練震撼的眼光:......

  加訓!統統加訓!她狂怒地在筆記本上寫下【所有人訓練量x5】的字樣。

  敢讓我在別人面前丟臉,我看你們真是老壽星上吊,統統活膩了!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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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6章 黑心經理第七十六天

  合宿期間, 無論什麼比賽都只是一種形式,用來考察並且鍛煉選手們的能力,結果並沒有那麼重要。

  一二年級對抗賽結束後, 三名教練趁著晚餐時間湊到一起,討論眾人的表現。

  「二年級都沒什麼說的。」吉井搖頭, 「不少人去年都來過,但今天的表現甚至還不如一年級的新生。」

  「去年就來過?可以連續來嗎。」英美裡好奇。

  雲雀田端著一碗咖喱和幾碟小菜坐在吉井旁邊:「當然可以。國青合宿只是不招收三年級學生,一二年級的只要符合條件都能入選,重復入選也有可能。」

  他掰開蒜香法棍,泡進咖喱湯裡,飛快地吃完今天的晚餐,就靠在椅背上,陷入沉思, 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但吉井似乎對今天的比賽頗有微詞,滔滔不絕地向英美裡抱怨二年級學生的表現:「說真的,去年我也帶過他們裡面幾個的訓練,那時候真覺得表現很不錯。」

  「今年他們的比賽我也去看過幾次, 在場上——也許因為有隊員支持的原因——也看不出來有什麼。結果今天跟一年級的學生一比, 簡直有點……」

  到底是自己親手帶過的選手, 他沒忍心把話說得太不好聽, 但英美裡能理解他的怨念。

  實在因為二年級的學生到對抗賽後期,幾乎是全方位輸給了一年級新生。

  個人身體素質就不用說了, 牛島木兔飯綱,接下來的三年無疑是他們的主場,後來甚至成為被稱作妖怪世代的日本頂尖排球選手, 他們天生的身體素質絕對是全球頂尖級別。

  此外, 無論是反應力、敏捷性還是與隊友之間的化學反應, 二年級生似乎也稍遜一籌。

  吉井要說也是40多歲經驗豐富的職業教練了,日本的V聯盟也帶過幾家,但今天卻格外受挫。

  受挫的原因,除了二年級學生被對比得有些慘烈之外,還有──

  他哀怨地瞥了眼英美裡,用力捶了捶自己的大腿:「感覺我和我的選手們深深共情了。」

  嗯?什麼意思?英美裡稍微有些摸不著頭腦,但在雲雀田神秘的微笑中很快理解了。

  二年級選手打完今天的對抗賽,多半會覺得這幫一年級未免有些強得過分了,生在同一個時代很委屈;而吉井的共情當然也共的是這一點。

  那麼他認為強的過分的是誰呢?

  英美裡擦擦嘴,謙遜地微笑:「過譽了,過譽了,我還是有很多進步空間的。」

  就在這時,始終沉默的雲雀田突然開口了。

  他手指輕輕敲了敲桌邊,讓兩人的視線都落在他上:「我贊同你的發言,你的確還有很多進步的空間。」

  「不過就像選手們需要教練一樣,教練也應該有自己的老師。」

  他說完,笑盈盈地抱著手臂不動了。

  英美裡乍然看去,只覺得他臉上絡腮胡子的每一根胡須似乎都在叫囂吶喊「拜我為師!拜我為師!」

  英美裡:……有點太過不矜持了吧你。

  她多少有些猶豫。要說願不願意真正下定決心往職業排球教練方向走,她當然是願意的。

  但在此之前她的所有規劃都是單打獨鬥:一路求學、在海外積累經驗、再考慮應聘俱樂部球隊教練的事。

  如果接受了雲雀田的邀請,拜他為師......接下來的路該怎麼走,她一時捋不清楚,所以猶豫著沒有開口。

  雲雀田像是看穿了她的猶豫,大笑兩聲,嘆氣道:「你覺得鷲匠老師把你送到我這裡來,是什麼意思?」

  英美裡微張了張嘴,整張臉皺成一團:「該不會是……」

  「他自己教不好,就只能托付給我了。」

  雲雀田拍拍她的肩,從桌邊站起來,「你的天賦是不可否認的,無論是我、吉井又或者嘴硬的鷲匠老頭都必須承認:作為教練,你擁有與生俱來的共情能力、感染能力和對場上形勢的敏銳分析。」

  「但經驗為什麼是寶貴的?因為再聰明的人,只要他足夠年輕,他就會走足夠多的彎路。」

  雲雀田將吃光的餐盤收起來,端在手中:「所以選手需要教練,教練也需要自己的老師。我不介意你叫我一聲雲雀田老師哦,英美裡。」

  拋下這句很帥的台詞後,雲雀田瀟灑離開。

  但他沒走兩步,就聽見身後吉井悄聲對英美裡說:「雲雀田先生昨天跟我說起的時候,也說你很有當教練的天賦。不過他那時候說的不是那些什麼共情能力。」

  英美裡挑眉:「那是什麼?」

  吉井:「他說:『英美裡心夠硬,眼睛夠毒,嘴巴夠壞』,大概是這樣。」

  英美裡:……

  她回頭發現雲雀田的腳步不知道什麼時候變得飛快,眨眼就消失在走廊拐角。

  有膽說沒膽認是吧?真是服了這個排球世界了!

  *

  合宿飛快進入最後幾天,一年級組的訓練依然按部就班地進行。

  「有時候每天都做同樣的訓練內容,我甚至會感覺自己沒有進步。」

  尾白跑完最後一圈負重跑,整個人呈大字癱在操場的塑料草地上:「雖然我知道在德久魔女的手下,這是絕不可能的……」

  「知道就好,剛跑完不能直接躺下,起來走一走。」

  飯綱和桐生一起把他拽起來,他們倆也剛跑完沒多久。

  「不過英美裡的訓練菜單其實還蠻有趣的!」

  木兔同樣很疲憊,但臉上依然神采奕奕,「就比如負重。有的時候,大家都跑一樣的距離;但像今天每個人的賽道長短又都不一樣。」

  野沢指出:「應該是根據我們的耐力、速度、體重?總之根據個人身體素質的不同,規劃的賽道也不同。」

  木兔聽得嘖嘖稱奇,立刻勾住牛島的脖子:「這真是太神奇了!牛島,你知道她是怎麼做到的嗎?」

  所有人期待的目光立刻看一下牛島。

  他們雖然嘴上抱怨,但實際效果如何,再沒有比選手自己更清楚的。而且英美裡也不是那種死不講理、苛求數字的壞心眼教練。

  大家都記得,今天上午最開始做蛙跳加魚躍,限時5分鐘。

  牛島個子最高,所以做得尤為痛苦,完成組數也是六個人裡墊底的。

  然而考慮到他個人的狀態,英美裡認為和以前比有長足的進步,依然進行了適當的褒獎。

  但剛才的負重跑,牛島的賽道比桐生更長,完成的時間也比桐生快,但她卻毫不留情地指出這不是牛島在疲憊狀態下的正常水平

  「感覺她像一台電腦......就是你可以完全信任她,她絕對不會失誤、也沒有任何私心的那種感覺......」飯綱喃喃自語。

  俗話說背地不談人,談人沒好事。幾人閑聊間,英美裡出現在操場旁邊,吹哨叫他們集合。

  「下午還是老樣子,打3對3──」她還沒說完,面前六個人裡至少有三個,臉立刻垮了下去。

  英美裡用手中的硬殼文件夾扇了扇風,饒有興致地問:「怎麼,不想打?」

  「不想打可以說早說嘛,我這裡還有很多內容沒安排上呢。比如說衝刺五十米後原地深蹲跳高、往返跑四十米後魚躍救球……」

  「願意願意願意!我一百個願意!」飯綱眼疾手快地捂住木兔的嘴,拯救了自己。

  打了一棒子,當然要給一塊甜棗。英美裡指了指廚房:「3對3的MVP,晚飯我包了。」

  眾人立刻眼睛一亮。

  國青合宿畢竟跟之前她初中的時候胡搞的網球部合宿不一樣,選手吃什麼有嚴格規定,每天糖分攝入也足夠。所以普通的小蛋糕是誘惑不到這幫家伙的。

  英美裡只好跟營養師溝通後,制定好一份特殊菜單作為獎勵。

  她做的私人套餐和後廚做的大鍋飯,那滋味確實是天差地別。

  因此話一說完,木兔眼睛登時就亮了,就連最沉默的桐生都在悄悄握拳。

  飯綱也很激動,但忽然想起什麼一樣,沉下臉問英美裡:「不過既然是獎勵,那就不能再給牛島開小灶了吧?」

  英美裡:......

  「都說了多少次,上次被你們撞見只是偶然中的偶然,我沒有天天給他開小灶……」

  從來澄清跑斷腿,反正也沒有人信,英美裡只能喪著臉帶他們進場館打3對3。

  打到中途,吉井教練踱步過來:「怎麼樣?孩子們的表現滿意嗎?」

  這時正是兩局打完,雙方比分1-1,都坐在旁邊休息。英美裡心平氣和地忽視了他們似有若無打探的目光,隨意翻了翻手中的文件夾。

  「我的一位朋友曾經說過,數據是不會騙人的。做教練時間長了,我也認為這句話很有道理。」

  「每天都是疲勞狀態下打比賽,且訓練天數越多,上午要做的體能訓練內容就越多。可以說他們本來是應該感到更加疲憊才對,但很明顯,每天下午的3對3,所有人的反應速度都在提升。」

  「越是自己不熟悉的領域,提升的幅度越明顯。」

  英美裡頭側向右邊的隊伍:「飯綱的邊攻斜線球得分率越來越高,木兔的直線和斜線混搭,綜合得分率也在上升。牛島的一傳、桐生的籃網、尾白的調整攻……」

  她一一細數過來,兩邊選手先是聽自己的分析聽得入神,接著聽別人的分析,也聽得入神。

  最後才肅然:這家伙到底記了多少資料啊!有一種從裡到外被展開的感覺——

  沒等他們舒暢幾分鐘,英美裡『啪』的一聲合上文件夾:「這麼看來,每個人表現都很好,都有進步。那今天的MVP到底是誰,這確實是一個很大的懸念。」

  這話聽在其他人耳朵裡,基本就等於是在說:那麼今天的豪華愛心晚餐歸誰?最受人羨慕嫉妒恨的那個幸運兒是誰?被魔女德久大人欽點的最有價值球員是誰?

  這確實是一個很大的胡蘿蔔,明晃晃吊在幾頭......幾位選手面前。

  於是吉井教練有幸看到剛剛還相當正常的六個人,不知怎麼突然變得像六頭餓狼一樣大踏步上場,相當凶猛地從對手手裡發狠咬下每一分,虎視眈眈等待別人失誤。

  吉井呆滯:「德久同學,怎麼能把教練當得像上帝啊?我想學這個......」

  英美裡深藏功與名:這個......這個是要靠手藝的......


第77章 黑心經理第七十七天

  國青合宿的時間並不是很長, 一周之後,英美裡和牛島重新坐上回宮城的新干線。

  今天的票剛好在中午飯點,英美裡在車站買了兩份便當。

  之所以她一個人買兩份, 是因為牛島從離開合宿開始就一直心不在焉,視線穿過靠窗的英美裡, 盯著外面飛逝而過的樹木發呆。

  「喂,吃飯了,牛島同學。」英美裡側過臉,輕輕彎下脖子去看牛島的表情,「你怎麼了?」

  「嗯?沒事。」

  牛島回過神,伸手接過她遞來的便當。再次轉頭時,余光看見英美裡包裡給自己媽媽買的泡芙,整個人又頓住了。

  英美裡有時候懷疑牛島是機器人, 而且是程序並不太完善的那一種,似乎同時只能處理一個命令。

  就好比現在,他好像在想些什麼,因此手上的動作也停下了。

  整個人端著便當餐盒保持著懸空的姿勢, 看上去要多奇怪有多奇怪。

  不過英美裡一向是對別人沒有太多好奇心的類型, 真的想說誰都憋不住, 真的不想說誰都強迫不了。

  她打開自己的便當盒, 裡面是厚實的兩塊漢堡肉套餐。

  用筷子從中間分開,雖然已經冷了, 但牛肉餅中的肉汁依然滿溢出來,將米飯浸染成誘人的淺棕色。

  「德久。」牛島的聲音打斷她夾菜的動作,「今年的春高, 會讓我上場嗎?」

  你看, 這不就憋不住了?

  ......不過這家伙在說什麼胡話啊?英美裡干巴巴地眨了兩下眼睛。

  她沒聽錯吧?牛島若利——宮城一騎絕塵的大王牌、未來日本國家隊攻擊力最強的左撇子大炮——這家伙到底在說什麼啊?

  「不讓你上場是什麼意思?是我們直接上去就對著對面納頭便拜?拱手認輸?」英美裡兩只眼睛都瞪圓了。

  牛島想了想, 似乎發現兩人之間存在一點溝通問題,於是慢吞吞地解釋:「因為在你的標准裡,我好像還不算一個很完美的王牌?」

  他以前並不是沒有察覺。但在那之前,他只認為這是正常的、教練對選手永不知足的高標准高要求而已。

  然而到了國青合宿,周圍選手的實力跟他相比,並不能說差距很大。

  好巧不巧,今年又是一年級WS大豐收,所以英美裡的訓練計劃也更貼合她理想中WS應當具有的水平。

  對比之下,牛島才發現,原來英美裡的魔鬼訓練並不是在相對滿意的基礎上做高要求,只是單純因為自己還遠遠沒有達到她心裡一個完美的WS、可靠的王牌應有的狀態。

  這個發現無疑讓牛島有些心情沉悶。

  他很難描述自己的情緒,因為這種情況對他來說很陌生。從小到大,牛島一直是心態平和的範本。

  即便一直練著排球這類競技體育項目,他也鮮少因為比賽而產生巨大的情緒波動。

  輸過、贏過,但從沒有像現在這樣,因為認知到自己距離英美裡的標准還差很遠這個事實,那麼令他感到煩悶。

  牛島一邊想著,眉毛不自覺地擰在一起。

  英美裡看著他一副要促膝長談的樣子,心想我這是造了什麼孽,一邊還是無奈地把便當盒蓋上。

  「牛島同學,我問你一個問題。」

  牛島點點頭:「你說。」

  「你覺得一個完美的王牌該是什麼樣子的?」

  要說思維簡單也有好處,那就是英美裡稍微把話題岔開,他立刻順著英美裡的話去想,不再糾結於自己的情緒。

  牛島思索片刻,回答:「大概,給他任意一個球,都能順利得分?」

  「那麼為什麼MVP給的是最有價值球員,而不是得分最多的球員?」

  英美裡靠在右邊的扶手上,歪頭看著他,「為什麼排球比賽裡,會把MVP頒給二傳,甚至自由人?」

  牛島默默無語。這問題的答案很簡單,最有價值的球員──至少在排球這類團隊比賽項目當中──絕不只是唯分數論的。

  「一個選手能為球隊貢獻多少價值?不只是得分,肯定也要看他的一傳到位率,攔網效率、在場上的作用之類的綜合表現。」

  英美裡輕輕打了個哈欠,這新干線坐得她好想睡覺。

  「帶動場上的氣氛?」牛島補充。英美裡點點頭,孺子可教,所謂俯首甘為孺子牛,孺子牛島......

  又一個爛梗,英美裡在心裡偷笑兩秒,就看見牛島臉色又沉了下去。

  要說他表情有多大變化,那肯定是沒有的。

  但英美裡跟不二手塚這種人相處久了,對判斷別人神情的變化還是很有把握的。

  她於是又問:「帶動場上的氣氛怎麼了?這點你不是也可以做到嗎?」

  牛島郁悶:「但是我做的沒有別人好……」

  別人?誰啊?英美裡的手指在小桌板上畫著圈。圓圓的……圓圓的兩只銅鈴一樣的眼睛……

  ──他該不會是在說木兔吧?

  一旦有了一個切口,回憶也驟然隨之打開。

  好吧,英美裡想,木兔在合宿裡的表現確實算一個很有號召力、感染力的王牌。

  牛島會下意識跟他比較,多半也因為這段時間3對3打的太多的緣故。

  但是……

  「木兔是木兔,你是你。」一句相當俗套的安慰後,英美裡想了想,嚴肅指出,「你能想像木兔跟天童待在一個隊裡嗎?」

  牛島面色一凜:「感覺會相當吵鬧。」

  「你可以直接說會被吵死。」

  英美裡重新打開便當盒,「所以說優秀的、完美的王牌,也許在技術上有標准有範本,但是在性格上、個人特質上是沒有的。對於白鳥澤來說,你就是最好的。」

  她說完,立刻埋頭開吃。還好,漢堡肉因為做得很厚,所以還沒有涼。

  牛島看她吃得很香,也慢慢打開便當盒,心裡卻始終盤旋著英美裡的話。

  他就是最好的……嗎?

  *

  宮城的雪下得很早,英美裡和牛島出發去國青之前,已經常常能在上學路上見到雪景,更不用說新年參拜這天了。

  「撲通!」拳頭大的雪團砸在英美裡的窗前,留下一團濕噠噠的水漬。

  老天爺!能不能把這幫瘋子統統關起來,只在訓練的時候放出來受苦啊——!

  英美裡甚至還穿著睡衣,一個跟頭從床上坐起來,柔軟的羽絨被掛在她腰上,白色的長發亂得像鳥窩。

  她踩著毛茸茸的香蕉黃拖鞋走到窗邊。

  「撲通!」又是一枚雪球,砸在她額前不到10釐米的玻璃上。

  冷靜、冷靜,世界如此美好,我卻如此暴躁……

  暴躁就暴躁吧!欠揍的又不是她!

  英美裡一把拉開窗戶,叉著腰向樓下路口怒吼:「天童覺,想死是不是!」

  天童被她吼了,依然笑眯眯地將兩只手圈成喇叭放在嘴邊:「英美裡──一起去新年參拜啦──」

  西八,這瘋子。英美裡煩躁地揉了一把自己的頭發,扭頭去看桌上的鬧鐘——六點整!參拜什麼啊我說?神都沒起床打工呢好吧!

  話是這麼說,但在天童孜孜不倦地吆喝下,她還是痛苦地換上衣服出門。

  淺色長褲,一件厚實的鵝黃色加絨衛衣,胸口是紅嫩的櫻桃紋樣;外面套了奶白色的長款羽絨服,經典保暖。兜帽一戴,誰都不愛。

  「哇!英美裡你看上去就像一只剛出殼的小雞——」

  牛島無視了剛說一句話就被踹飛的天童,冷靜地衝英美裡點點頭:「德久。」

  他今天和英美裡穿的剛好相反,裡面是一件純白的毛衣,胸口有幾排紅黑相間的格子裝飾。外邊則是一件芥末黃的羽絨服。

  剛被踹飛的天童倔強地爬了回來,繼續語出驚人:「哇,你們兩個是商量好的嗎?怎麼只有我格格不入──」

  然後果不其然再次被英美裡踹飛。

  三個人走到山腳。因為這裡是新年參拜的熱門地點,山腳下也修得很平整,有一片寬闊的廣場。

  賣小吃的、御守的,還有各種裝飾品。人聲鼎沸,相當熱鬧。

  英美裡抬頭看了看望不見頂的山路,嚴肅地問:「我可以在這裡遠程參拜嗎?心意到了就好了……」

  荒唐的發言被天童直接無視,指使牛島一人架著她一邊胳膊往山路上抬。

  一番吵鬧之後,三個人終於並肩走上了參拜的山路。

  「英美裡覺得我們春高能拿到什麼名次?」天童問她。

  「優勝。」英美裡斬釘截鐵。

  天童將手蜷縮著放在嘴邊,一副瑟瑟發抖咬手狀:「天哪,好霸氣好威武哦~」

  「你讓我說的啊,我當然隨便說了。」

  「但是我相信了哦,英美裡加油!春高優勝就看你了!」

  「為什麼不是看你啊!我又不上場!」

  相當沒有營養的對話。但牛島依然聽得很認真,正因為他的認真,很快便注意到旁邊打量的視線。

  他轉頭看去,發現是三個不認識的學生。

  應該是學生吧?看上去年紀不大。他心想,伸手輕輕拽了拽英美裡奶白色羽絨服後面毛茸茸的帽子。

  「有人。」他說。

  英美裡回頭,立刻大吃一驚,差點也學天童一樣做瑟瑟發抖咬手狀。

  這不是菅原大地東峰嗎?我們烏野最可靠的三年級前輩組──

  顧慮到自己的人設和經歷是不認識他們的,英美裡努力平復心情,揚起官方微笑同三人點頭示意。

  大地左右看了一下,菅原在傻笑,東峰在害怕。好吧,只能自己硬著頭皮上了。

  「剛剛聽到你們說到春高,所以忍不住注意了一下。抱歉,打擾到你們了。」

  好禮貌好正常一人!跟牛島木兔天童之流相處日久的英美裡熱淚盈眶。

  她正想說沒事沒事,旁邊本來在研究樹葉為什麼一塊黃一塊綠的天童便撲了上來:「阿啦~你們也是打排球的嗎?」

  「嗯,對。我們是烏野高中的一年級。」

  「烏野啊……」

  天童跟烏野三人組一起走遠了。英美裡則在心裡盤算宮城霸主白鳥澤主動邀約練習賽,能不能讓烏野前兩年的處境好一些......

  她一邊想著,一邊將手揣回羽絨服的兜裡。走了兩步,旁邊牛島忽然問:「你好像認識他們的樣子……?」

  ???

  英美裡差點一腳滑倒在山坡上。這是怎麼看出來的?牛島同學你是有什麼特異功能嗎牛島同學??


第78章 黑心經理第七十八天

  新年第一天, 手塚也打來越洋電話。

  「聽說你們又要打全國比賽了?」

  他應該是剛結束早上的訓練,11點打視頻電話過來:「恭喜。」

  英美裡趴在枕頭上,勉強將手機支起來, 睜著睡意朦朧的眼睛看了眼他那頭陽光草地的背景,立刻又把手機扣了下去。

  手塚看著突然一片漆黑的屏幕:......

  「晚上八點,又不是早上給你打電話。」

  「早上八點沒起床,所以不行;晚上八點累了一天, 所以不行。」

  「那幾點可以給你打電話?」

  英美裡深深地打了個哈欠,將手機重新翻起來, 拯救了手塚的視野。

  從他的角度看去,只能看見英美裡房間的書櫃。

  「你沒有在東京嗎?」他問。

  手塚對英美裡房間的布置不說非常熟悉,至少是見過幾次的。

  很顯然這家伙並沒有在東京家裡。

  「嗯。明天跟學校的大巴一起去東京。」

  英美裡把床邊的筆記本翻開, 「真快啊, 一年打兩次全國比賽,每次都有新發現。」

  原本初中時跟網球部一起打比賽,倒不覺得進全國是這麼頻繁的事。但高中的排球比賽一年至少有兩次進全國的機會。

  據英美裡所知,這甚至是因為排球少年的世界規則,把現實世界的四次全國比賽削減一半, 否則一年四次全國大賽……

  她搖搖頭, 那真是要累死人了。

  不過比賽頻繁未嘗不是好事,這也意味著上半年的仇下半年就可以報。

  再次走進東京中央體育館,哪怕是一年級也變得鎮定自若。

  唯一適應不了的,只有稻荷崎依然喧鬧無比的應援樂團。

  「再等等。」在所有人痛苦的表情裡,英美裡淡定地說,「馬上就到了。」

  什麼到了?還有人沒反應過來, 觀眾席上已經鬧騰起來。

  一派混亂之中, 一眾白紫雙色校服的少年少女飛快地在觀眾席布置好一系列亂七八糟的樂器。

  「英美裡──」少女的聲音清亮, 英美裡抬頭,正好對上潮智恵子的視線。

  為了指揮方便,她特意穿了英美裡同款的運動服,臉上笑容明媚:「比賽加油!」

  旁邊,學生會秘書松井帶領的校樂團也已經就緒。

  注意到英美裡的視線,立刻衝她一個勁兒揮手:「會長大人——」

  樂團其他人也跟著喊:「會長大人——」

  白鳥澤其他學生還沒找到人,但反正都是喊,干脆一起喊:「會長大人——」

  英美裡抽了抽嘴角。不知道的還以為今天她要上場比賽呢。

  好在潮已經轉過身去,兩手抬起。在她的指揮下,白鳥澤的校歌不急不緩地響了起來。

  合唱團的聲音混合著典雅的弦樂在場館裡回蕩:「林中殿堂,常立於腳下......」

  白鳥澤的校歌起伏不大,旋律也簡單。但應援本來就是比誰聲音大。

  這次潮組織到的人相當多,靠著這一點,悠揚的校歌合唱居然也能跟稻荷崎的交響樂分庭抗禮了。

  兩隊走到賽場邊開始熱身。尾白遠遠地朝英美裡和牛島打了個招呼,並沒有走過來。

  「他為什麼不過來?」牛島抱著球,偏頭向下看著英美裡。

  英美裡:「……我怎麼知道,而且你能別俯視我了嗎?」

  緊接著,穿著替補球員的隊服的北信介從兩隊交界處經過,看見英美裡,也和她打了個招呼。

  牛島:「間諜……」

  英美裡:「差不多得了!」

  這個梗玩太多次就沒意思了好吧!

  而且她根本就不可能是間諜啊!

  *

  再次踏上橘紅色的中央球場,英美裡輕輕蜷住手指,握成拳,掐了掐自己的掌心才松開。

  鷲匠並沒有扭頭,但仿佛側邊長了眼睛一樣能看見她動作:「緊張了?」

  英美裡將手按在自己胸口,聽了片刻的心跳,搖搖頭:「興奮了。」

  白鳥澤的春高之行可以說得上順利,一路過關斬將,很快來到IH時曾將他們打回家的仇敵——稻荷崎面前。

  一開場,牛島便是幾個連續進攻,用強勁的扣殺一鳴驚人。

  英美裡照例掛著耳機聽解說,很欣慰地發現解說也被牛島的進步驚嚇到了。

  「牛島若利!何等恐怖的攻擊力——」

  解說拍著桌子喊道,「當然!對面的尾白也是一名非常優秀的WS,但從今天的狀態來看,牛島似乎能夠力壓全場啊──!」

  不知道他是不是繼承了遠在英國手塚的烏鴉嘴。解說剛一說完,對面尾白就以強勁扣殺拿下一分。

  但這一分並不能阻擋白鳥澤的勢頭,因為今天狀態很好的似乎不只是牛島一個。

  「少年意氣。」鷲匠輕哼一聲,「面對之前輸過的對手就沉不住氣,還是少了點大將風範。」

  英美裡在今天比賽那一頁畫了一團小火焰:「不管是少年意氣還是大將風範,能得分就是有用的。」

  場邊,木兔穿著寬大的隊服走過。

  梟谷的隊服做成類似衝鋒衣的款式,線條很利落。

  「牛島這家伙是不是又變強了?」

  他抱著手,站在場邊跟木葉閑聊,「也可能合宿的時候發揮沒有這麼好?畢竟大家不熟悉,現在回到他如魚得水的隊伍裡,強勢的攻擊力立刻就釋放出來了。」

  木葉震驚:「你怎麼突然說話這麼有邏輯?」

  木兔:......

  木兔:「你是不是欠揍。」

  正如木兔所說,雖然在國青合宿當中得到了充分的鍛煉,但3對3也好、和二年級的學長打正規比賽也好,牛島周圍始終是不熟悉的隊友。

  這樣的情況下,牛島感到自己就像一鍋已經沸騰的水,頭上卻被蓋子壓得死死的。

  直到站在春高的場地,無論何時,他都不用擔心球能不能飛到自己面前的時候,牛島才感到自己像是活了過來。

  原本壓在頭頂的蓋子被沸騰的蒸汽狠狠頂開,咕嘟咕嘟的氣泡順著球網蔓延到對面去。

  「15-12!稻荷崎申請暫停!」裁判的令聲打斷了白鳥澤宛如沸水般不可阻擋的攻勢。

  「呼、呼,這該死的時間點……」釜原拍了拍自己的胳膊,「我可是狀態正好的。」

  瀨見無情吐槽:「釜原學長剛剛才接飛了一個吧?」

  「你小子……」

  打鬧的瀨見和釜原旁邊站著御木跟西川,兩人倒很安靜。

  「你沒事吧?」

  御木並沒有轉頭,但西川知道他在問自己。

  「……我沒事。」他笑了笑,「我能有什麼事。牛島打得好,那是他的本事,也是這支隊伍的本事。」

  實在是春高的牛島和過去相比幾乎是脫胎換骨。無論是統攬全局的戰術眼光,還是更加敏捷熟練的起跳以及捕捉機會的能力。

  短短一個國青合宿到底帶給了他多少?西川想不出來,干脆不想了。

  「真的要生氣去年就應該氣死了,哪還活得到現在啊。」

  御木這才抬頭,一面打量他的神情,一面微笑著說:「就像神丘智那樣?」

  「哇,別提那個晦氣的名字好吧……」

  這頭英美裡也在跟天童囑咐接下來攔網的重點:「不用管尾白,他目前打邊線失誤還是很多,把他往邊角逼。斜線攔死就夠了,再就是……」

  她正連珠炮一樣下著指令,抬頭一看,天童的目光不知道落在了哪裡。

  英美裡歪頭,奇怪地伸手在他面前揮了揮:「怎麼了?剛剛的話聽到了嗎?」

  「嗯?嗯。聽到了。」

  天童眼珠一轉,視線收回來,下意識揚起嘴角,「攔死斜線,留出直線空檔。等他失誤,沒錯吧?」

  沒錯是沒錯,但英美裡總覺得很奇怪。

  天童是那種注意力驚人的類型,雖然看上去很散漫,但看他平時吐槽別人的功力就知道,只要他願意,就能擁有超高的敏捷和反應速度。

  今天是怎麼了……?

  英美裡張了張嘴,想問他一句,但轉眼又住了口。

  很快,裁判哨響,所有人再次上場。

  稻荷崎在暫停後,明顯將節奏放慢轉而注重防守。

  攻擊點只剩下尾白,而沒有過多依靠二三年級的MB和WS,而這正和英美裡的攔網策略撞在一起。

  尾白被限制得很厲害。英美裡不合時宜地走神起來,這算作弊嗎?畢竟她對尾白的了解肯定遠超稻荷崎教練對牛島的了解。

  不過要她放水,那肯定是萬萬不可能的。

  比分交替上升,23-21,已經到了局末。所有人都開始慢慢感到肌肉的酸痛。

  「英美裡好像有點……奇怪?」

  看台上,買票進場的幸村和旁邊拿到贊助商特派票的跡部討論著。

  跡部優雅地疊著腿,腿上放著他辦公用的筆記本電腦。

  耳機裡還在開會,他回答的速度卻不慢:「有一點著急了。」

  「換做平時,剛剛暫停的時候,她會留意好每一個選手的狀態,而不是只顧著布置接下來的戰術。」跡部評價。

  幸村點頭:「畢竟剛才是白鳥澤的優勢,上風局面更要穩住全場才對。」

  「當然這一點點疏忽應該不會出什麼大問題,只要選手自己穩得住……」跡部話音剛落,兩人身邊白鳥澤的應援團便集體倒吸一口涼氣。

  立刻把注意力放回場中,原來白鳥澤的一年級紅頭發MB在單人攔網尾白時,被一記猛攻打穿攔網,整個人跌到地板上。

  就像椅子上安了彈簧一樣,英美裡立刻從教練席上站了起來。

  天童怎麼了?

  越是緊急的情況,她思考的速度就越快。單人攔網是從來沒有提到過的戰術,就算是臨場反應,單人攔網的目的也只是為了限制球路,而不是要把球攔死。

  以天童的身體素質和尾白硬拼,他那細胳膊細腿能攔幾個球啊?所以他為什麼要去做單人攔網?剛剛暫停時的指令他真的有聽進去嗎?

  如果沒有聽進去,那麼他的狀態是不是不對?

  所有的問題都回歸到最終的原點。

  天童到底怎麼了?


第79章 黑心經理第七十九天

  「暫停──」

  話已經到了嘴邊, 但場上天童慢慢從地上坐起來,轉頭看向教練席上的英美裡。

  他表情很平靜,這份平靜在總是笑眯眯的那張臉上顯得有幾分錯位的怪異, 也更讓英美裡深刻地意識到天童的狀態的確很不好。

  他甚至沒有多余的力氣比口型,只是輕輕的搖搖頭。

  ──「不用暫停。」

  是這個意思嗎?英美裡想。

  不用暫停?他對自己的身體狀況有把握嗎?他能撐到這一局結束嗎?

  23-21,順利的話還有兩分,不順利的話就不知道要打多久了……該不該讓他下場?該不該強行讓他下場?

  叫暫停?還是順應選手的狀態?沒有人比他們自己更了解自己的身體情況, 話說回來也不一定。越是在大賽場上越容易出現誤判,不能聽憑選手自己倔強的意志……

  「德久, 德久。」鷲匠拍了一把她的肩膀,「坐下。先把這局打完。」

  「……剛剛暫停的時候我應該多問一句的。」不知道什麼時候,英美裡的拳頭已經攥緊了。

  她咬了咬唇角, 盡力將口氣放緩:「他看上去好像生病了, 只要我多問一句……」

  「不要為已經發生的事情懊悔。」鷲匠說,「你不是醫生,就算知道他生病也解決不了。最後還是要讓他頂著病上場──隊裡的MB可不夠替換。」

  他說法很冷酷,但英美裡知道這是鷲匠在寬慰她。

  她居然都淪落到需要鷲匠來寬慰的地步了!太可怕了!

  「檜森學姐,水、毛巾、最好還有溫度計。」她深吸一口氣, 眼睛死死盯著場上明顯反應放緩的天童。

  好在其他幾個人還算靈敏, 咬牙頂著壓力,26-24拿下第1局。

  「哇,怎麼辦?英美裡的表情看上去很恐怖——」天童兩腳發軟,只能支在升谷學長肩上,還不忘閑扯。

  升谷白了他一眼:「知道你還敢逞強?換了我是她,直接把你拖下去砍了。」

  血腥發言之後, 他把天童甩在英美裡面前。紅頭發MB的臉也和他頭發一樣發紅, 雙眼比平時更難聚精會神地盯著人看。

  ──她的確早該看出來天童狀態不對的。

  「溫度計拿去, 夾著。」

  她把細小的玻璃管遞給天童,後者卻瞪著眼不肯接。

  「英美裡,如果我說我不想下場的話──」

  出乎天童的意料,英美裡並沒有因為他的話而立刻發怒,只是淡定地點著頭:「嗯嗯,不想下場。你覺得我把你打暈在這,裁判會讓你下場嗎?」

  「我意識到我的想法非常幼稚了,英美裡大人,請不要打暈我。」

  天童立刻恭順地跪坐起來。

  天童確認下場,MB只能換替補上場。英美裡沒空再管他大概率生病的事兒,囑咐檜森學姐好好檢查體溫,立刻又要回頭安定軍心。

  白鳥澤的板凳雖然人數不少,但要論深度肯定比不過其他隊的正選。

  尤其現在是在春高的正式比賽,如果是宮城預選,換一兩個替補上去倒還說不定能贏……

  她又走神了。英美裡眼疾手快地把自己的思緒拽回來。

  「我知道,面對突發情況,大家心裡或多或少都有些不知所措。」她聳聳肩,「尤其是天童同學上一局攔網發揮得非常出色。」

  所有人擦汗的擦汗、深呼吸的深呼吸,但對這句話都表示了贊同。

  天童在剛剛那一局裡發揮確實非常到位,當然也有稻荷崎收縮攻勢轉向守勢的原因。但以他為主的攔網幾乎封死了尾白。沒有人能說這樣的表現欠佳。

  「但是事情已經發生了。升谷學長,接下來的攔網將以你為體系,近藤上場之後也會全力配合你,不用緊張。」

  「不用試圖去模仿或者填補天童的缺口,每個選手都是獨特的。即便你們發揮得再好也不能完全替代他的作用,但盡你們自己的最大努力,發揮出平時訓練最好的狀態就足夠了。」

  眾人上場後,英美裡輕輕喘了口氣。鷲匠側過頭看了她一眼,又將臉轉回去沒有說話。

  即便上場前再三叮囑,但天童不再帶來的攔網危機以及連鎖反應,依然影響著白鳥澤的得分。

  第二局開端打得非常不順,8-12,落後4分。

  英美裡和鷲匠商議後,叫了本場比賽的第一個暫停。她沒有再提任何和天童有關的事,只是依據場上現有的陣容分析接下來的局勢。

  「稻荷崎顯然是轉向攻勢了,但目前來看,他們的攻擊力整體是不如我們的。瀨見要充分發揮西川學長和牛島雙核心的攻擊力,盡可能從對面手上咬分。」

  她想了想,又轉身對西川說,「學長,如果對面攔網攔得太死,可以試著打一些輕球將節奏緩下來。對面肯定想抓緊把分追回來,但我們不能著急,我們反而要穩住。」

  英美裡招招手,所有人壓低上身圍在她面前,等待上場前最後的囑咐。

  「現在是我們的領先優勢是非常明顯的甚至可以說,即便這一局輸了,也只是追成平局──好吧,知道這句話你們都不愛聽。」

  「既然不愛聽、不想輸,那就不要慌。每一個球都要仔細去想接下來該怎麼打才能夠得分,聽明白了?」

  眾人齊聲喊道:「明白了!」

  白鳥澤的氣勢,令場內外的眾人都是一震。

  稻荷崎的隊伍裡,尾白笑著搖頭:「還是一如既往的恐怖啊。」

  旁邊的北沒有問他在說誰,只是跟著點頭,附和道:「確實很恐怖。」

  暫停結束,雙方回到場上。接下來的發展卻直接超出了英美裡的預料。在她的估計裡,第二局會打得非常痛苦難纏,最終什麼樣的結果都有可能。

  不論輸贏,她都做好了接受的准備。

  但就在重新上場後沒有多久,白鳥澤發生了巨大的變化。

  解說和她一樣震驚,在耳機裡吶喊:「白鳥澤牛島選手!牛島若利懸殊似乎沒有感到任何焦躁、疲憊,這兩局比賽在他身上像是消失了,他的狀態和剛開局時候一樣勇猛!」

  但在教練席上的英美裡卻能更清晰地判斷,這不是勇猛。

  剛開局的時候,牛島或許因為全國比賽的興奮和合宿成果的加持而發揮超常,但現在顯然不是這樣。

  「他的才能開花了。」鷲匠平淡地說,「這是天才的必經之路。」

  牛島的強大是一種密不透風的壓迫,並不只是能夠順利的扣球得分。

  只要他站在場上,對面始終會將更多的心神用在忌憚他上,進而為其他攻手開辟空隙,這就是一個強大的王牌在場上具有的天然誘餌作用。

  稻荷崎措手不及,接連失誤,即便對面又叫了一個暫停,也沒有把局勢挽回回來。

  白鳥澤25-23拿下第2局,以2-0的大比分順利進入下一輪。

  「這實在是令人驚訝的結果!」解說大贊,「但卻不能說是一個無法接受的結果!牛島若利,這位選手的潛力遠遠超乎眾人的想像……」

  眾人幾乎是歡呼著下場,緊接著做鳥獸散。有的人跑去慰問剛量了第二次體溫的天童,有的人則乖順地走到英美裡面前等待教練的評價,比如牛島。

  「最後那個球差點轟飛了。」他自我反省,「心態還是不太穩定,如果是西川學長,說不定會做得比我更好。」

  旁邊剛走過來的西川:……

  要不是知道這家伙真的只是單純,他都要以為牛島在故意嘲諷他。

  「最後那個調整攻難度很高,需要攻手完全扭曲自己的姿勢勉強接球,也沒有任何起跳的機會。」

  英美裡寬慰他,「你能成功得分,是因為你的實力本身。」

  雖然小有波折,但最終結果還算不錯。等上了車,眾人的興奮勁兒退去,立刻感到無盡的疲勞。

  包括英美裡在內,所有人一個一個睡得昏沉,在睡夢裡被送回酒店。

  即便是一整夜深度睡眠,也無法讓選手的狀態完全恢復到0,最多只是從-50恢復到-40。

  但第二天的比賽卻不會等人恢復。

  東京綜合排名第一的強校,井闥山,已經嚴陣以待。

  「現在我們看到,白鳥澤的助理教練正在總結第一局的失誤。說起來這位助理教練也是相當傳奇的一個學生,沒錯,聽眾朋友們,這是一位高中一年級的女生,正在擔任白鳥澤的助理教練,而且目前為止的比賽一直是由她在做主要指導……」

  解說台上,兩名解說正在對場上剛剛打完的這一局進行總結:「總的來說我認為可以算是不分上下,您覺得呢?」

  另一個人認同了這個說法:「井闥山也許攻擊性沒有那麼的強,但是他們的團隊體系很完善,永遠保持著良好高效的運轉,這也是這支隊伍能夠頻頻在全國大賽中獲得勝利的根本原因。」

  「不過白鳥澤的發揮也非常優秀,今天天童選手依然是在場邊做輪換,所以戰術上來講,他們把攻擊性發揮到了極致。可以說是一場精彩的攻守交替戰。」

  「牛島選手今天的發揮也很不錯啊!第一局直接攻破三人攔網,那個球幾乎要飛到觀眾席了吧?哎呀,我以前打排球的時候也想像過自己能打出這樣的球……」

  「好,現在視線回到場上,第二局比賽開始。」

  第一局已經輸了,英美裡便立刻不再考慮之前的問題,轉而將全部精力投入到下一局比賽中。

  面對井闥山這種整體配合相當優秀、攻防能力值都很高的對手,首先要找到一個有效的武器,再運用這個武器劃開一個缺口。

  而白鳥澤的武器,一直都是引以為傲的主攻手們。

  今天場上的二傳是瀨見。英美裡向他囑咐過了,要在合適的時候精准運用牛島的扣球來打亂井闥山的陣型……

  圓珠筆的筆帽在文件夾上啪嗒啪嗒地敲著,鷲匠瞥了她一眼,忽然說:「你好像很著急?」

  英美裡一看比分21-18,領先三分,頓感無語。

  領先大三分呢,她有什麼好著急的?

  兩次發球之後,雙方一來一回各得一分,22-19,依然是白鳥澤領先。

  在第一局輸給對面的前提下,第二局發揮依然穩定出色,甚至領先,這對白鳥澤來說是一種狀態上的加持。

  井闥山的教練顯然坐不住了,抬手要了今天比賽中的第一個暫停。

  白鳥澤同樣得到暫停,選手紛紛下場休息。

  「……所以接下來上場之後,依然保持現在的步調,減少失誤、」

  英美裡抓緊每分每秒向選手們布置任務。所有人重新上場後,鷲匠問她:「剛剛那個暫停,真的有必要說那麼多嗎?」

  英美裡莫名。對面叫的暫停,對白鳥澤來說相當於白賺。不多說一點不就浪費了?

  鷲匠老師今天好像總提一些奇怪的問題……

  但不知怎麼,暫停結束後白鳥澤的得分忽然停滯了。扣殺被接起來,攔網被救回,反而是自己這邊的一傳出現好幾個失誤。

  原本領先三分的優勢被追到25-25平。接下來又是你一分我一分交替上升,來到27-26。

  這顯然和英美裡所想的局面背道而馳。她抿唇,試圖從解說嘴裡聽到些自己忽略的信息。

  但台上的解說們卻只是一派贊揚,認為白鳥澤在天童缺席的情況下發揮如此穩定,是隊伍成熟的表現。

  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她有一種微乎其微的直覺,令她認定一定是哪裡有問題。但,到底是什麼問題……?

  看台上,雲雀田和吉井並肩站在欄杆前觀看這場比賽。

  「如果她曾經出現過失誤,又或者今天的戰術布置是錯誤的,說不定反而是件好事。」

  雲雀田喝了口礦泉水,意味深長地笑著,「問題就是,英美裡好像還從來沒有失誤過吧?」

  吉井點點頭:「合宿的學生都說她是機械姬來著。」

  這個意想不到的名詞讓雲雀田大笑幾聲,最終歸於平靜。

  他的視線落在白鳥澤教練席上那道白紫相間的身影上。

  「總之邁過這道坎,一切都好說。」他將瓶蓋擰緊,「就要看她,能不能邁過去了。」


第80章 黑心經理第八十天

  「好, 白鳥澤的教練在這時候叫了第一個暫停!希望他們能夠順利放慢步調,找到原因,解決突然被追分的壓力。」

  主席台上, 解說的聲音流水一般飄落下來。英美裡沒有聽見,她已經摘下了耳機,正在重新布置接下來的戰術。

  「雖然說我們的要點是攻擊,但防守這一邊也不能手軟。」

  她雙手交握, 輕輕給自己做按摩放松,「釜原學長至少盡量將球救起來, 不要落地。後面的就讓瀨見看著辦吧。」

  瀨見跳腳:「什麼叫讓我看著辦啊!給我也來一些簡明可行的指示啊!」

  英美裡原本懶得理他,但又怕瀨見上場後發揮不出平時那種狂妄勁兒,予以表揚:「正因為場上局面復雜多變, 所以作為中間人的二傳要有更快的反應和更高超的技術。」

  「一旦一傳不到位, 就需要靠你的穿針引線,讓攻手獲得機會。可以做到嗎?瀨見同學。」

  瀨見面色一肅,立刻立正站直:「沒有問題,請教練大人放心!」

  她沒來得及多說,裁判的哨聲吹響, 選手們又一次走上場。

  她看著一整排高高低低、白紫相間的身影, 忽然有一種說不上來的心悸。

  「要熟悉這種感覺。」鷲匠閉著眼睛,慢吞吞地說,「你還有很多次送他們上場,這樣看他們背影的機會。」

  不對、不對。她不是因為這個……

  英美裡下意識去看旁邊的電子比分牌。暫停結束後,場上還沒有開打,因此比分牌上依然是暫停前的分數。

  27-26, 她竭力在腦海中思索剛剛比賽中的一切細枝末節。原本他們是領先的, 但在井闥山暫停後很快被追上, 只是因為井闥山的戰術得到實施的原因嗎?

  還是說不知道在什麼時候,白鳥澤的狀態有了變化?

  她下頜緊繃,後槽牙咬得死緊,但表情依然沒有顯露什麼端倪。

  因為教練是必須要沉住氣的。英美裡告訴自己,冷靜,冷靜。

  第二局又來回打了5分,在西川和牛島這對定海神針的作用下,白鳥澤咬死了微弱的優勢,30-28贏下這一局。

  然而第三局剛剛上場,兩方的比分就被拉開了。

  井闥山勢如破竹,開局就拿到了10-6的領先。白鳥澤一傳失誤,球直接飛過球網來到井闥山的場地,這邊的一傳到位,飯綱一個精准無比的長傳。

  位於邊線的井闥山隊長起跳,完美的無人攔網狀態,順利扣球得分。

  11-16,5分的分差。英美裡叫了暫停。

  所有人都用一種信賴,期待的目光看著她。一瞬間,她甚至不知道自己該說些什麼。

  講戰術?講心態?

  ──她講的就一定是對的嗎?

  這個問題如同一道雪亮閃電一般,竄過她的腦海。

  英美裡嘴唇緊繃,她不確定。沒有一個教練能說自己的判斷是百分百正確的,她又憑什麼能夠做到呢?

  為了掩飾內心的動搖,英美裡將語速放得愈發平緩:「總之,井闥山和我們的實力差距肯定沒有那麼大,這5分的分差是異常的現像。按照正常水平來發揮——還是那句話,每一個球都要仔細思考,該用哪些步驟才能得分。」

  「好了,上場吧。」

  還好。看他們的表情應該沒有人察覺到自己的焦躁不安。

  英美裡用舌尖抵在齒根,盡可能維持平靜的表情。

  教練是不能焦慮的。選手可以焦慮,但教練不可以。

  一旦她的神情暴露了內心狀態,選手就只會越來越不安。

  不知道是不是老天有意和她作對,原本總能起效的精神勝利法似乎也沒有任何作用。5分的分差始終沒有縮小,甚至一路延續到了最後,25-20告終,白鳥澤輸掉了第三局。

  總比分2-1,輸給井闥山,就這麼成為了春高背景板裡一個叫不出名字的四強。

  「結束了呀。」替補席上的御木最先走到英美裡旁邊。

  他伸手拍了拍這位勞苦功高的學妹:「謝謝你,德久。讓我們這群三年級還有機會摸到全國四強的門檻。」

  「學長,這是說什麼……我還遠遠沒有……」

  察覺到自己的呼吸開始急促,英美裡慢慢吐出一口氣,在心裡對自己下命令:好,呼氣、吸氣、呼氣——

  感謝呼吸法,讓她能勉強維持不丟臉。

  英美裡不合時宜地想,這要是在鬼○之刃,她高低得發明一個哭之呼吸。

  嗯,就算作水之呼吸的衍生吧。

  白鳥澤的賓館是校方定的。因為是宮城縣每年必然出現在全國大賽的強豪學校,所以賓館也選了離體育館很近的高星級酒店。英美裡照例和檜森學姐一間房。

  「那學姐,我先進去洗澡?」

  檜森佑理抬頭,與她視線交彙片刻,在英美裡去拿毛巾和換洗衣服的時候忽然問:「英美裡覺得輸了這場比賽全都是你自己個人的責任嗎?」

  難道不是嗎?英美裡這樣想。

  但這話如果直接對學姐說,難免語氣太衝了,於是她選擇保持沉默。

  檜森便體會到她默認的意思,清秀的面龐上展露出恬淡的笑容:「我覺得你想的太多,又想的太少。」

  「當你考慮周圍人的時候,你總是想的很周全。無論是排球比賽還是平時的訓練,你總能顧全每個人的狀態、體能、甚至心情。」

  她對對手指,有些抱歉地笑了笑,「大概因為我並沒有你們那麼忙,所以有更多的時間從旁邊來觀察......嘛,至少在我眼裡看來是這樣子的。」

  英美裡趴在自己床上,臉埋在柔軟蓬松的枕頭裡,聲音悶悶的:「天生操心命而已啦——」

  檜森不自覺一笑:「不是哦。難道不是因為英美裡也很喜歡當教練的感覺,所以才那麼用心嗎?」

  「但是很奇怪的是,在其他時候,你又總是想的太少。尤其是當涉及到自己的時候。」

  檜森從自己的床上下來,走到英美裡床邊,手指輕輕順著她白橡色的長發:「就像今天的比賽。其實你大可以像平時一樣客觀冷靜全面地分析失誤的原因。」

  「不知道是不是先入為主,我感覺你好像已經提前把責任攬到自己身上了。但想的太少只會加重自己的負罪感,沒有任何其他幫助。」

  她捏了一把英美裡的耳朵,在少女委屈的眼神裡展眉一笑:「好了,快去洗澡。我預感一會兒一定會有人來找我們,所以你現在不洗,晚上估計沒時間了。」

  她一說,英美裡臉就垮了。

  想也知道是誰會來找她的檜森學姐,除了升谷學長還有誰?

  至於她……

  「你病好了嗎就想吃燒鳥?」

  英美裡面無表情地看著站在門口的天童:「剛剛回來量體溫沒有?」

  「36.7度~非常健康!」天童雙臂大張,作勢要抱她。嚇得英美裡立刻躲開。

  他也不介意,還是樂呵呵地:「走吧走吧,我剛剛搜到一家好評多多的燒鳥,就在酒店樓下哦!」

  反正明天沒有比賽,今晚是在東京最後一天的自由活動,想干嘛都行。

  英美裡一邊跟著天童下樓,一邊還是忍不住抱怨:「我才洗完澡,一會兒又滿頭的油煙味……」

  「油煙味怎麼了?油煙味很好啊!我是油煙味上癮派。」

  兩人說著傻話,很快來到天童指定的燒鳥店。

  時間已經不早,所以只剩露天的位置,這倒也剛好。

  「露天的話通風會好一些吧,不用擔心你的油煙味了。」

  天童說著,在桌前坐下,熟練地點了一堆,立刻炯炯有神地看向英美裡。

  「……干嘛?」

  天童不說話,盯著她又看了一會兒,最終失望地塌下腰:「唉,本來想看看魔女大人會不會哭鼻子的,現在看來是我想太多了......」

  「的確是你想太多了,就算牛島哭鼻子,我都不可能哭鼻子的。」

  天童的思維立刻被她帶歪:「話說若利君哭鼻子會是什麼樣子?我連想都不敢想像,下次拿芥末和洋蔥試一試好了……」

  到底是什麼場景能夠自然地拿出芥末和洋蔥讓牛島試一試啊我說!英美裡在心裡默哀,牛島你、你就自求多福吧。

  燒鳥上得很快,因為是現場炭火烤制,不需要太多工序。英美裡和天童一邊吃一邊有一搭沒一搭地說著話。

  學習訓練生活,包括家裡兩個不靠譜的長輩,什麼都聊。

  「今天你是不是有點著急了?」天童忽然說。

  他到底是什麼?聊天刺客嗎?本來就是電影刺客,現在又搶著當聊天刺客。別人是人間香奈兒,你是人間刺客是吧?

  英美裡郁悶,但還是點頭承認:「大概是有一點。但是我自己好像感覺不到?」

  「嗯,不只是今天。其實春高開始的時候你就已經有一點焦慮了,之前打稻荷崎的時候也是──」

  他一說,英美裡反應過來,那天正是天童生病。

  按照平常訓練的習慣,她早該察覺天童狀態不對的。

  這麼一說,難道她確實從很早開始就已經反常了嗎?

  「之前檜森學姐和西川學長他們都說,你是越緊張越會努力保持冷靜的類型、是不是因為這樣,所以反而讓你察覺不到自己的心情?」

  天童一手撐著下巴,表情真誠,簡直像一個無微不至的好哥哥,「話說我一直覺得很奇怪。像姑姑和姑父那種性格的人,是怎麼培養出……嗯,你這樣的孩子的?」

  這話聽起來很耳熟,好像以前也有誰問過。但英美裡記得自己那時候是將這話糊弄過去了。

  因為她自己很清楚這個問題的答案,但這個答案似乎並不能簡單輕松地告訴一個綜漫世界的......角色。

  她要怎麼說?難道直接說我是穿越來的,你們對我來說只是二維世界裡的平面人物。所以我的人生和你們看到的不一樣,沒來得及擁有一個所謂的完美開局……

  ——但感覺這麼說會直接被扭送精神病院啊!

  英美裡放下手中的大蔥雞腿肉串。天童依然直勾勾地盯著她,好像不得到一個答案就不會輕易放她回酒店一樣。

  沒辦法,好奇心八卦心是人類一種無解的癌症!英美裡憤憤,只好大略講了講。

  「你有見過這樣的人嗎?這一次考試比上一次低了一分,就立刻覺得天要塌了、自己的未來完蛋了、考不上好的大學,找不到好的工作,一輩子都沒有希望了。」

  她將雞腿肉從木簽上刮進盤子裡:「事實上,考試、大學、工作都是這個社會灌輸給她的觀念。人作為一種生物,天然是不會考試的。但為了區分出有價值的那一類人,這個社會發明了考試、發明了分數,用無窮無盡的數字來給人分類。」

  「只是那時候她不知道,她覺得拿到比別人更高的數字就是一切奮鬥的價值。」

  「沒辦法,分數太重要了。有人可以去最好的一檔學校,有人可以去中等的學校,有人只能去最下等的學校。還有的人上不了學,所以被同齡人乃至同齡人的父母歸類為最無可救藥的人。」

  「即便他們當中不少人能夠憑自己的雙手養活自己,但僅僅是因為數字,因為他們某一項的數字比別人小,就好像一輩子抬不起頭了。」

  「那你呢?」天童問,「英美裡的話,應該很擅長考試才對。」

  英美裡點點頭,吸了一口冰可樂:「是還算擅長啦。我不知道擅長考試是好還是壞,如果我事實上是一個笨蛋,那也許會讓他們早早失去希望,放棄培養笨蛋。」

  「但既然我很會考試,這好像證明他們的教育方法、他們對我的要求都是正當的。所以我必須像一匹不知疲憊的馬一樣不停地跑,不停地跑。」

  「雖然說學無止境,但在我看來倒不如說分數無止境。大學之前比拼分數、大學之後比拼績點。等找到工作,再比較你和同齡人各自能掙多少錢,你的薪資水平在同齡人當中算不算突出,有沒有辱沒你曾經拿到過的、那麼多的好分數。」

  「工作的時候,要發瘋一樣地比業績——大概需要算到小數點後兩位。哪怕只是多一分錢,也說明了對方完全贏過了你。」

  「這樣一來,晉升的通道就會被截斷,人生停擺一年甚至更多。所以一分錢也不能比別人少賺,絕對不能。」

  她語氣很平淡,好像在談論別人的經歷。但天童就是奇異地明白,這是英美裡自己經歷過的事。

  他沒有問為什麼一個16歲不到的高中生聽上去就像已經念過大學、念過研究生、甚至有工作經驗,他只是安靜地聽著。

  「所以之前有人告訴我說,他看不出我對什麼東西有發自內心的喜歡。」

  英美裡想起幸村的臉,釋然地微笑,「其實他說對了。我確實不知道。我做過最多的事就是學習、考試、和別人比較。」

  「不停地用更大一些的數字把別人比下去,這是什麼有意義的行為嗎?我想任何一個正常人應該都很難喜歡這種行為本身,更多的是喜歡比較獲勝以後帶來的成就和獎勵。」

  「但如果讓我在分數和比較之外找到一樣喜歡的東西,這更難了。」

  她向後靠在椅背上,頭慢慢揚起。鼻尖是烤肉、碳酸飲料、酒精和東京晚風混合的味道。

  並不好聞,但很真實。

  「我從來沒有嘗試過喜歡什麼東西。喜歡換不來分數和工資,只有努力、方法和技巧可以。這樣的人,要怎麼讓她為了自己的熱愛而奮鬥呢?」

  「但事實上作為教練,你一直做得很好。」

  天童指出,「否則也不會全情投入,甚至變得緊張焦慮,這完全不像你。」

  「可能吧。可能我真的喜歡干這個也說不定。」英美裡盯著盤子裡被切成塊狀的烤雞肉串,聲音微不可聞,「也有可能我只是想證明……」

  「證明什麼?」

  「證明......真正喜歡一樣東西的價值,比分數、面子、工資、排名──都要重要的多。」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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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1章 黑心經理第八十一天

  第二天早上起來, 眾人得知噩耗——因為北邊下大雪,東京臨時封路了。

  白鳥澤一下被困在東京回不去。幾個三年級的學長學姐大概私下有約,早就不知道跑哪裡去了,升谷當然追著檜森學姐跑了。

  釜原跟山形一起去淺草寺, 剩下幾個決定跟著東京土著英美裡一起暢游東京。

  「哪門子暢游啊……」英美裡無語, 她裹在自己加厚的羽絨服裡瑟瑟發抖。

  這件衣服還是她回家穿出來的, 原本從白鳥澤出發時天氣還沒這麼冷,她只帶了一件羊毛大衣。

  結果誰知道突然下大雪, 不穿羽絨服英美裡估計直接橫死當場,白鳥澤隊員可以把她的靈柩抬回宮城。

  「說起來,今天還是工作日呢。」天童在旁邊出餿主意,「要不要回你原來的初中看看?說不定還有學弟學妹正在上課。」

  這麼算起來, 她高一快升高二,現在回去正好能看見桃城跟海堂耍學長的威風。

  還有越小前,不知道他一年長了多少,有沒有突破160啊......

  東京體育館離青學並不遠,幾人坐公交,20來分鐘就到了。這時才上午10點。

  「一般你們是下午開始部活吧?」瀨見問。

  英美裡點點頭:「所以我們先去旁邊吃點什麼吧, 這附近有一家飯團還挺好吃的。」

  她帶白鳥澤人去的正是之前跟手塚一起買過的飯團店,那家店還給她發過短信上新來著。

  「最近是吃魚的季節呀。」大平在貨架上挑選著, 發現都是模型。「他們家的飯團都是現做的嗎?」

  「也可以打包帶走。當然你要在這裡吃也有座位。」

  英美裡已經熟門熟路挑好自己要的飯團, 旁邊牛島還在猶豫。她探頭過去問:「還沒選好嗎?」

  天童的聲音遠遠飄過來:「讓他自己選吧, 若利君如果不選上半個小時,不會對買到的東西滿意的。」

  所以這到底是選擇恐懼症還是選擇必須症啊?英美裡無語。

  幾個人在飯團店裡點好單,11點左右吃上一頓有些偏早的午飯。

  英美裡發消息問不二:【網球部現在下午幾點開始訓練?】

  那頭秒回:【因為天氣越來越冷, 所以下午訓練提前到2點開始。】

  哦對, 這也是青學的習慣了。怕天太黑學生回家不安全, 冬天放學時間連帶社團訓練的時間都往前提了不少。

  這才一年啊,她就忘了。真有她的,英美裡給自己比了個大拇指。忘得好快,不愧是她。

  得益於時間的提前,幾人在飯團店沒坐多久,就重新往青學走去。

  「要打傘嗎?」牛島一邊說著,一邊已經將傘撐起。

  這是一把藍黑格紋的折疊傘,撐起來很寬大,容納兩個人輕而易舉。

  天上的雪越下越大了。英美裡無可無不可地點點頭,一邊盤算著照這個天氣來看,網球部多半是在室內場館訓練吧。

  天童和大平蹭瀨見的傘走在他們兩人身後。天童遠遠看著牛島給英美裡和自己撐傘的身影,嘖嘖稱奇:「若利君什麼時候開始隨身帶傘了?」

  瀨見茫然:「他以前不帶嗎?」

  大平慈悲地無視了他的愚蠢發言,回答天童:「應該是上上周若利自主加訓,結果他和英美裡都沒有帶傘那天開始。」

  瀨見繼續茫然,天童搖頭大平嘆氣,他夾在中間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說什麼呢你們都?」

  說完,又摸了摸肌肉緊實的下腹:「不過中午那家店確實很好吃,他們家的醬汁好像是特制的哎!」

  天童和大平在他背後對視一眼:真好啊,單細胞生物。

  等到了青學,間諜不二報告她說網球部的訓練已經開始了。英美裡問他你怎麼知道的,不二表示呵呵誰還沒個眼線啊。

  英美裡拉開體育館的門,沒多久就有人請他們出去:「不好意思,這裡是網球部的訓練......」

  他話沒說完,便看見自家副部長如脫兔般飛奔而來的身影:「德久學姐!」

  桃城不遠萬裡一路小跑,揮舞著兩只手臂,似乎開心上頭,想給英美裡一個擁抱。

  但他用手臂勒死英美裡的陰謀沒有得逞,牛島輕松地伸臂攔住了他,得到英美裡一個贊揚的眼神。

  「學姐,這是誰啊?」桃城相當不滿地問。

  他話音剛落,海堂也走了過來:「德久學姐。」

  他看了一圈,伸手將英美裡打包帶來的飯團接過去。

  「今天怎麼突然來了,也沒提前說一聲,早知道就不讓您帶這麼多東西來了。」

  桃城兩眼放光地拎著飯團下去分發,英美裡問海堂:「越前人呢?」

  旁邊有人搶答:「越前學長被罰跑了!」

  蒼天啊大地啊哈利路亞,越前都被叫學長了!

  雖然英美裡自己已經升上高一,甚至快到高二,但她對時間的流逝沒有什麼實感。

  直到現在,萬年初一生的越小前突然被人叫學長,她才意識到這個世界的時間是真實的。

  不僅她在成長,所有人都在成長。

  正當這時,被罰跑的越前經過大門口。他看見英美裡,先是雙眼發光,緊接著又面露驚恐,最後飽含羞澀期待地瞄了她一眼。

  英美裡:……

  英美裡:「他該不會是在期待我去救他吧。」

  她登時呵呵一笑:「海堂,越前看上去明顯還有余力。這是他的第幾圈?」

  海堂忍笑回答:「最後一圈。因為室內場地小,所以罰了30圈。」

  英美裡輕描淡寫:「再加20圈。」

  海堂:「好的。」

  說完,側頭看了眼故意把速度放慢的越前,意思很明顯——魔女金口玉言,你就跑吧。

  越前:TAT他到底為什麼覺得學姐會救他啊!!

  「啊咧,還以為小美裡會因為好久不見而手下留情呢~看來是我想多了。」

  菊丸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了,帶著他的老搭檔大石一起站在門口。

  天童對他的話深有所感:「無血無淚的英美裡大人怎麼會手下留情呢?不可能的啦~」

  菊丸頓時同仇敵愾惺惺相惜起來:「哦,你是打排球的嗎?要不要試試打打網球?長手長腳很適合的!」

  他說干就干、敢想敢干,立刻拉著天童上場。

  學弟們很有眼力勁兒的給他和天童騰了一個場地出來,菊丸還不滿足。

  「大石,你也一起啊!」

  大石原本在場邊跟大平一起慈祥旁觀,結果突遭無妄之災,干脆拉著大平下水。

  運動神經總是共通的,無論什麼項目都適用。幾個排球人打起網球來也上手很快,英美裡看的有趣,側頭問瀨見:「你要不要也試試?」

  瀨見狂搖頭:「好不容易休息一天,我不想再動了。」

  「嗯──」

  英美裡意味深長的視線下,瀨見迅速改口:「哈哈,這可真是太有趣了!我一定要玩一玩。」

  說著拿著拍子衝上去。

  一同觀戰的牛島問她:「為什麼不讓我去?」

  「這幾天比賽瀨見和御木學長是輪換上場,打得不多。讓他多運動一下也是好事。至於你......」

  英美裡在心裡默數了一下牛島參加春高以來的行程:每一場都打滿全場,就算有替補輪換,他也幾乎沒有休息過。

  「你還是多休息休息吧。」

  四五點鐘,天已經完全昏暗下去。

  天童說難得來一次東京,一定要去拜訪一下姑姑和姑父。英美裡干脆帶著所有人回家去。

  瀨見不知道哪根筋不對,非要吃湯鍋,於是眾人抽簽決定跑腿、打下手和洗碗的人選。

  主廚不用說,肯定是英美裡。

  「啊——冬天就是要吃湯鍋啊!」瀨見喝了一口鍋裡的湯粥,舒服得渾身發軟。

  考慮到沒幾個人能吃辣,英美裡做的是白粥火鍋。

  新米擂碎,油鹽腌制,再放入熬好的魚湯鍋底燉煮。清淡香濃,口感順滑,加入各種食材涮完後,更是現成的一鍋香噴噴海鮮粥。

  吃完飯,眾人自覺主動分成兩隊打游戲。牛島從不玩游戲,干脆當裁判,雖然不知道電子游戲有什麼好裁判的,但他依然看得聚精會神。

  「怎麼樣牛島?這款很嚇人吧,要不要試試?」瀨見問他。

  「嗯?哦,不用了。我沒搞明白這個怎麼玩。」

  「可是你不是盯著看了很長時間嗎?」

  瀨見順著他的視線看去,沒錯啊,英美裡在玩的正是他問牛島要不要玩的經典恐怖游戲《小小夢魘》。

  他正想追問,樓下傳來德久父母的聲音,幾人立刻下去和叔叔阿姨打招呼。

  「啊啦,小覺也過來了?」德久媽媽顯然很高興,拉著他的手問,「這些都是你們的隊友嗎?」

  雖然經歷了春高失利後的一番長談,但天童面對德久父母依然鎮定自若:「對,這些都是我們的隊友,不過今天人沒有來齊。」

  說著,挨個給德久父母介紹起來。

  英美裡從餐廳探頭出來:「瀨見!剛剛抽簽結果明明是你收拾桌子吧,怎麼變成我和大平做了?是不是想合宿的時候被我特別關照?」

  瀨見欲哭無淚地進去幫忙,客廳裡一時只剩下德久父母和天童牛島。

  「小覺,英美裡已經告訴你了嗎?」德久媽媽忽然問。

  天童心知肚明,點點頭:「對,英美裡跟我說過一次。」

  牛島左右看了看。他們在說什麼?但直覺讓牛島明智地沒有開口詢問。

  他沉默地坐在一邊旁聽。

  「英美裡雖然從小就非常早熟聰明,但偶爾也會有像小孩一樣幼稚的地方。」

  「她是一個很特別的孩子,從出生起我就知道。很小的時候開始,她不像別的小孩一樣固執、頑劣、耍賴,反而一直都很懂事。」

  德久媽媽深吸一口氣,身邊的丈夫拍了拍她的手背:「幼兒園、小學、國中到現在,幾乎沒有任何事需要我和他爸爸替她操心。有時我感到不安,因為其他父母和孩子似乎並不是這樣相處......」

  「但有時我又想,我們為什麼一定要像別的家庭一樣呢?一定要父母掌控孩子,孩子乖順聽話嗎?」

  「我覺得現在這樣就很好。大概是被她慣壞了,現在想想,如果我們的孩子不是英美裡,我還不會像愛英美裡這樣愛她呢。」

  德久媽媽一邊說著,眼圈漸漸地紅了,但始終沒有落下淚:「小覺,我們總是害怕英美裡感覺到的愛少了無論給她多少,我們總覺得不夠。」

  「所以看到你和她相處這麼好,我們很高興。朋友的愛、兄弟姐妹的愛也很重要,謝謝你。」

  她對天童露出一個微笑:「謝謝你,小覺。」

  這對夫妻說完便上樓了,看那架勢多半要狠狠抱頭哭一場。

  好吧,天童想,本來嘛,他是表哥,多照顧英美裡一點也是應該的。但是──

  姑媽怎麼忍心把他一個人留在這裡接受若利君的視線沐浴啊!

  話說若利君好像完全不知道英美裡的事哎,看來沒戲......不過這都不是重點,重點是果然這對母女本質上是一樣的人吧!

  在牛島『不說清楚絕不會放你離開』的視線中,天童安詳地給自己畫了個十字。

  哈利路亞,祝他自己成功活過今晚......


第82章 黑心經理第八十二天

  回到白鳥澤後沒上幾天課, 很快就又放假了。

  英美裡曰:「就這麼搞,排球部學習成績能好就怪了。」

  不過對於排球部一干人等來說放假等於沒放,因為按照慣例,他們立刻要開始合宿。

  這個假期合宿的地點並不在學校裡。今年校內很多建築要翻新, 鷲匠老師聯絡熟人, 找了一座溫泉旅館。後面不遠就是一家私人排球館, 位置剛剛好。

  放假第一天,所有人收拾行李打包站在旅館門口。

  「不過今年就沒有檜森學姐跟你一起住了呢?」天童勾著英美裡的肩膀, 「這下英美裡要獨享單人間咯~」

  他這話倒是提醒了英美裡,是時候該物色一個新的經理了。

  據她所知,有很多學校經理是兩年一換,就是說上一任到三年級才開始找下一任, 好比去年的白鳥澤。

  但因為她比較特殊,是個不干後勤的掛名經理,所以找一個新的經理迫在眉睫──

  洗漱完畢,拉開溫泉間的木門,英美裡更加堅定了自己的想法。

  「這都是在發什麼瘋……」

  她的話尾隨著面前飛馳而過的山形飄落在空中。

  緊接著,升谷出現了, 手裡操著一只小小的枕頭,面目猙獰吶喊:「山形!你這家伙——還敢跑?站住等著受死吧!」

  真該讓學校裡說他有王子氣質的孩子們好好看看。英美裡嘆氣, 轉而警覺:不過這樣他的照片集就賣不出去了!還是算了吧, 暫時狼狽為奸一下。

  走道上又陸續跑過幾個看不清面貌的人, 路況一下變得危險,英美裡站在門口猶豫著要不要抓緊回自己房間。

  好!趁現在!

  她抓住了一個空檔往房間走。剛走出兩步,『啪嘰』一聲, 被一只枕頭打到。

  那一秒, 整個走廊的空氣似乎都凝滯了。

  奔忙的腳步聲陸續停下, 砸中英美裡肩膀的枕頭緩緩滑落到地面。

  「呃──」罪魁禍首瀨見從牛島背後探出半張臉,心驚膽戰地問,「英美裡......你沒事吧......?」

  英美裡一寸一寸地轉過頭去。

  昏暗的走廊燈光下,白色微濕的長發披在腦後,配上她面無表情的臉——怎麼看怎麼像只剛爬出來的女鬼。

  「你覺得呢?瀨見同學?」

  話音剛落,英美裡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蹲身撿起腳邊的枕頭,大喝一聲:「牛島閃開!」立刻飛速砸了出去。

  因為離得不遠,所以砸的還挺准。瀨見被她糊了一臉枕頭,做作地倒地不起。

  「啊!我死了!啊!」

  英美裡乘勝追擊,撲上去按著枕頭在他臉上一頓摩擦。

  瀨見痛苦求救:「若利隼人獅音升谷學長隨便誰救我——」

  英美裡邪惡地笑:「哦呵呵呵,你隨便喊吧!喊破喉嚨也不會有人來救你的——」

  眾人一看英美裡也加入了,頓時枕頭大戰繼續。

  「我們規定的賽場是這條走廊哦~」天童溫馨提示,「要是不想被打到的話,可以先回房間。」

  英美裡在臉頰旁邊揮了下拳頭,示意自己要戰鬥到底。

  「看我不先把你們都打進房間。」

  不過讓她和一群排球選手比力氣和速度,那有點開玩笑了。

  英美裡干脆提議:「這樣吧,賽場擴大到所有人的房間,分成兩隊打對抗賽。15分鐘一輪,每輪一隊進攻,另一隊只能防守,也就是躲避。」

  「只能躲的話也太不利了吧,不能反擊嗎?」瀨見舉手。

  「嗯,這個問題問的很好。」英美裡給了他一個贊許的眼神,「可以反擊,但是只能用接一傳的姿勢反擊。也就是說不能主動砸枕頭,但可以把枕頭砸回對方身上,也認同反擊成功。」

  「無論攻擊還是防守,擊中一次就是一分。每個人30點分數,被砸30次請自覺主動地離場,OK?」

  聽上去很刺激。分了隊以後又有了明顯的競爭,何況還跟他們最熟悉的排球動作聯系起來,所有人熱情高漲:「明白!」

  英美裡面無表情:「小點聲。再把鷲匠老師吵起來,你們明天真的就完了。」

  很快,排球一傳版枕頭大戰就在溫泉旅館裡拉開帷幕。

  實際上他們再鬧也吵不醒鷲匠。因為整個後院一共分成三塊,中間是餐廳和廚房,右手邊靠近門口是學生們的房間,左手邊才是鷲匠的院子。

  英美裡不知道從哪摸來口哨:「第一輪,攻方隊伍天童、山形、釜原學長、升谷學長。」

  她扭頭,對另一邊點名,「防守隊伍牛島、瀨見、大平和中目學長。一共四輪,總分最低的隊伍嘛,明天……」

  明天到底要干什麼呢?她沒明說,但所有人都條件反射式地戰栗了一下。

  「感覺我已經變成巴甫洛夫的狗了。」天童犀利評價自己,「古有巴甫洛夫的狗,今有英美裡的選手。」

  英美裡無視了他含沙射影的抱怨,一聲哨響,第一輪枕頭大戰開始了。

  因為規則修改過,所以防守隊伍也不只是一味的逃竄,而是試探著想把枕頭用雙臂接住砸回去。

  「防守方不能用手抓著枕頭扔哦。」英美裡靈活地在枕頭叢林中穿行,一邊提醒,「砸到裁判的話扣20分~」

  「她就是靠這個來保證自己安全的是嗎?」釜原用力將枕頭扔向瀨見,笑道,「真夠聰明的。」

  「不過不能抓著扔也很正常。」

  天童接話,朝旁邊躲過牛島砸回來的枕頭,「排球比賽裡也不允許接一傳的人抓球啊──英美裡!若利君犯規啦!」

  英美裡視線一轉,一看牛島的表情就知道天童沒誣賴他:「扣一分,防守隊現在負三分。」

  牛島:「......啊。」

  第一輪防守的隊伍顯然沒抓住手感,白白被扣了不少分。

  到第二輪山形升谷4個人防守時,顯然從上一輪裡汲取經驗,不再主動反擊,而是盡量靠躲閃來減少對面的得分。

  5分鐘後,英美裡摸著下巴說:「補充規則,防守隊任何人反擊次數不到10次,只通過躲避來撐過15分鐘的話——就倒扣15分~」

  山形尖叫:「你這是要逼我去死啊!」

  他話說得嚴重,但動作卻很利落。他們隊裡山形和釜原都是自由人,接球本來就比對面技高一籌。嘗試之下竟然也反擊成功幾次。

  「不過枕頭打起來也太費勁了。」釜原甩著手臂抱怨,「一點彈性都沒有,太考驗臂力和角度了。」

  中目長嘆:「這就是她的目的呀。」

  英美裡做事從來都是陽謀。本來嘛,想玩枕頭大戰,又覺得因為亂打不盡興,她就幫忙加點規則嘍。

  好玩是好玩,但無論什麼游戲玩多了都會累啊。網絡游戲都還會開發出電子競技呢,真以為電競很輕松嗎?

  英美裡不合時宜地想起一些全職○手訓練日常,心生感嘆。無論哪行哪業,只要走到金字塔頂端,都是水滴石穿的功夫。

  一邊想著,一邊冷酷地宣布:「第二輪結束,攻擊隊伍20分,防守方隊伍3分。」

  中目哀怨地問:「可是對面兩個自由人啊,我們這邊難道不該酌情有些福利嗎?」

  「隊伍是你們猜拳決定的。找我要福利,你還不如求對面呢。」

  『撲通』一聲,中目當即給對面跪下了:「釜原,你忍心這樣看著我們明天受罰嗎?升谷!升谷,你當初想要檜森學姐的手機號還是我幫你想的辦法......」

  「靠!」升谷大叫一聲,捂住他的嘴就是一通老拳,「少說一句會死嗎!」

  一片亂像之後,第三輪終於開始了。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中目說了不該說的話,升谷輪到攻擊後整個人顯得很亢奮。他也帶動了整場枕頭大戰的氣氛。

  何況他們隊本來就有兩個自由人加持,最終以壓倒性的優勢獲得勝利。

  所有人氣喘吁吁汗流浹背,只有英美裡依然清爽干燥。

  ──當裁判真好,她要當一輩子裁判~

  大平問她:「明天的懲罰是什麼呢?」

  時間不早了,英美裡打了個哈欠擺擺手:「容我回去想一想吧,你們有什麼想做的嗎?加負重或者蛙跳或者魚躍救球之類的。」

  瀨見死魚眼:「你說的這些我一個都不想做......」

  英美裡笑眯眯點頭:「嗯嗯,所以我會盡量想一些新穎懲罰的。睡覺了拜拜~」說著,毫不留情地關上了木門。

  溫泉旅館裡是榻榻米,四人一間。大平被抓去學長房間充數,一年級這頭就是牛島、天童山、形和瀨見一間房。

  山形跟瀨見顯然在剛剛的枕頭大戰裡出力頗多。兩個人睡的姿勢之扭曲,讓人懷疑究竟是在跳雙人舞還是在玩柔道。

  房間裡一時只剩下兩人的呼嚕聲,窗外不知名的蟲偶爾響一響,一派春日特有的靜謐。

  天童忽然感到頭頂的震動,原來是跟他對頭睡的牛島在說話。

  ──不過不過這家伙聲音也太低沉了吧?這都共振了。

  「之前在德久家裡的時候,阿姨跟你說的是什麼意思?」

  永遠學不會繞彎子的牛島直球出擊。

  天童沒得到英美裡的允許,當然不會隨便把她的秘密告訴任何人,只能迂回地闡述:「你沒有覺得春高的時候,英美裡有點過於著急了嗎?」

  「嗯?什麼意思?」

  天童於是照著他自己的感覺和英美裡的陳述重新講了一遍。無非就是沒有及時發現天童的狀態不對,又或者叫暫停的時機有問題等等。

  「有嗎?」牛島的聲音聽上去很困惑。

  天童閉著眼,兩手交疊在胸前,整個人躺得相當端莊:「我也覺得。雖然她的焦慮情緒是有點感染到了大家,以至於井闥山下半場打得很急躁。但是要暫停的時機應該沒什麼問題吧?她對自己要求太高了。」

  牛島聽上去更困惑了:「不是啊。我是說,你提到這些,我都沒有感覺到。」

  停頓片刻,又補充:「她著急了或者,焦慮之類的。完全沒有。」

  天童:……

  天童:「你完了呀,若利君。」

  牛島:?

  。


第83章 黑心經理第八十三天

  不知怎麼的, 枕頭大戰這種既消耗體力又會帶來懲罰的游戲居然成了本次合宿的保留項目。

  英美裡有時候都很想敲敲這群人的腦袋,看看他們在想什麼。

  「大概因為確實有作用?」走在吃飯的路上,天童虛空做了一個伸直手臂接球的動作,「反正我感覺到這幾天接一傳的反應和落點都掌握得更好了。」

  英美裡:「說話歸說話, 能不能別做動作?會讓我幻視空氣投籃。」

  天童立刻原地站定, 下蹲起跳, 當著英美裡的面來了一發空氣投籃。

  立刻被英美裡勾住脖子□□頭發。

  瀨見和大平經過打鬧不休的表兄妹,走到牛島和山形身邊坐下。

  「一大早就打架, 他倆真有活力。」

  瀨見捏了捏自己鼓脹的小臂,「英美裡就算了,反正她又不參加訓練。但天童怎麼做到的?昨天晚上跟我一起被枕頭打的人不是他嗎?」

  大平咬了一口魚排:「覺很清楚他的優勢和劣勢,不像你, 無論什麼時候都伸著手都想去接球。別忘了,躲開枕頭也能不讓對面得分的。」

  山形也說:「這本來是個游戲啊──雖然英美裡說了規則之後,我也會下意識地多接球。但其實接球和躲開的效果差不多的。」

  牛島一言以蔽之:「你還是想的太少了。」

  瀨見:……好吧,每日一噎重出江湖是吧!

  合宿期間的訓練菜單和之前國青差不多,只不過下午的3對3會出現各種調整。

  鷲匠也沒有因為招了英美裡這個助理教練就徹底撒手不管,反而因為英美裡幫他解決了不少工作量, 對於選手的表現更加嚴格。

  「瀨見!怎麼回事!手臂打直去接一傳!彎彎曲曲的,球不飛才怪!」

  瀨見扁嘴。他倒是有心想說昨天晚上枕頭大戰導致肌肉酸痛, 但這話是不能說出口的, 否則鷲匠第一個問題就是半夜不睡覺玩什麼枕頭大戰。

  場上進行的是接發球訓練, 英美裡未雨綢繆,想到明年宮兄弟也要加入稻荷崎了,到時候對打起來更加殘忍。

  不過說起宮兄弟, 白鳥澤今年也有新人會加入吧?白布......還有川西?好像是這兩個名字……

  然而直到合宿結束前, 英美裡也沒想到自己跟這兩個小孩第一次見面並不是在排球部。

  *

  新學期伊始, 她到校第一件事就是去學生會辦公室,新的干部選舉又要開始。

  一般來說,一年級新生當學生會主席是很少見的。

  雖然無論是剛入學還是快畢業都可以提交申請,但一輪篩選和公開演講幾乎將沒經驗的一年級和快畢業的三年級攔在了門外

  從數據上來看,更多的還是有過學生會工作經驗、又有空閑和余力的二年級生當選比較多。

  「也就是說,您今年被篡位的概率不大。」秘書松井樂呵呵地給她開門,「會長大人,請吧~」

  受不了她。英美裡搖頭。松井哪裡都好,辦事麻利頭腦靈活,就是偶爾喜歡裝狗腿。

  辦公室裡進行的正是學生會新一屆干部的選舉。英美裡作為會長,主要負責投票。

  「今年沒有申請當會長的嗎?」她咬著梅子冰美式的吸管問。

  按照白鳥澤的學生會制度,能者居上,不看年級。像她去年剛好是三年級學長畢業卸任,所以走了正常競選的流程;但如果學生會會長還在任,競選申請就會被視為挑戰。

  松井聽了她的問題,接連搖頭:「當然沒有,會長大人。誰敢挑戰你啊~」

  又開始了這家伙,馬屁大王松井。英美裡黑線。

  好在這時干部的競選者們已經陸續走進房間,英美裡翻了翻手中的資料,突然頓住,抬頭去找人群當中熟悉的臉。

  好吧,也算他們有緣,頭兩個就是。

  「學長學姐好,我是白布賢二郎,豐黑中學出身。我競選的職務是圖書管理部干部。」

  白布有條不紊地說完,走到一邊的等候區坐下。

  第二個講完的同屆生很快也坐過來,拍著胸口悄聲對他說:「你看上去好冷靜呀——我都快嚇死了,眼睛都不敢往德久學姐那邊看。」

  白布搖搖頭沒說話,實則他自己心裡也快嚇死了。

  如果只是個普通的學生會會長也就罷了,白布在國中也當過,無非就是高級打工人而已。

  但誰讓英美裡同時還接任了排球部的經理和助理教練呢?今年春高的比賽超級無敵精彩──

  白布對牛島的崇拜可謂源遠流長,偶像濾鏡加持下,自然對白鳥澤這支隊伍也相當期待。

  不過說實話,白鳥澤在往屆全國比賽中表現並不算突出。

  盡管有優秀的攻手,但隊伍的硬傷也很明顯。

  今年春高就不一樣了,白布想。正是德久學姐這種聰明透頂的人才,才能完全發揮牛島學長的能力。

  否則就是美玉遇不到名匠,千裡馬遇不到伯樂,白白埋沒了。

  他沉溺在自己的思維裡,被旁邊的人戳了好幾下也沒反應。那人終於忍不住捏了捏他的胳膊:「你在想什麼啊?叫你了。」

  白布側頭一看,確實叫他回答問題了。匆忙起身間,他只來得及瞥了一眼旁邊人手中打印出來的簡歷。

  好像是叫川西太一?

  *

  「川西太一。」

  「到!」

  「白布賢二郎。」

  「到。」

  白布面無表情地看著川西樂呵呵朝他走來。

  「沒想到你也想加入排球部!我也是,我的志願是MB來著。」

  白布想,完全看得出來。

  這個身高做自由人首先有點過分了;做二傳──因為他本人就是二傳的緣故,對縣內名校的二傳們也有所了解,能考上白鳥澤的優秀二傳,他不記得有川西太一這號人物。

  所以只剩下WS和MB了。

  WS嘛,二年級有牛島學長在,如果不是相當有自信,恐怕不會有多少人來白鳥澤撞南牆。所以這人是MB的概率最大。

  白布完成推理,為自己完美的邏輯點了個贊。

  因為每屆想加入排球部的人都不少,所以白鳥澤是有傳統考核項目的。

  鷲匠擺擺手,讓英美裡全權負責,他自己去監督正選訓練了。

  英美裡:就知道偷懶、就知道偷懶,這就是為什麼鷲匠老師你馬裡奧卡丁車打不好啊!游戲也是需要下苦工的!

  話是這麼說,但誰還不是個打工人了。做學生會會長是給全校打工,做排球部經理是給鷲匠打工。

  英美裡苦中作樂地拿出名單,決定把白布和川西放到不同的隊伍裡。

  一年級新生混合著二三年級的學長替補,這比賽打得確實沒什麼看頭。

  第二局中局,英美裡替川西隊叫了個暫停。

  「剛剛明明能跳的,為什麼沒有跳?」她沒有任何的試探和迂回,直接問川西。

  川西冷汗。只是一次小小的偷懶而已,他沒想到德久學姐會這麼敏銳。

  「呃,我想著,伸手其實也能夠得著球……」

  川西一邊說,一邊偷偷地從眼簾下打量她的表情。

  英美裡抱著手,語氣很平淡,稱不上責備,只是在陳述一個事實:「但是如果跳起來的話,那個球可以攔死也說不定。就不會只是一觸了。」

  川西不自覺地將雙手並在腿前,恭順聽訓:「對不起,我錯了學姐。我不該偷懶的。」

  說完,又悄悄偷瞄她的反應。

  這家伙怎麼回事?怎麼這麼純良?感覺在怪人頻出的白鳥澤活不到明天啊?

  英美裡頓時心生同情,高抬貴手放過了川西,讓他重新上場去了。

  重回場上,比賽開始。學長們還不忘調侃他:「德久會這麼輕易地放過失誤倒是很少見。你小子運氣好,說不定她今天正巧心情不錯。」

  川西深深地蹲下,一個完美的起跳,直接超手從白布頭上把球扣了下去,換來對面一個凶狠的眼神殺。

  他不以為意,摸著後腦勺笑:「我家裡有個姐姐啦,看到德久學姐,總感覺跟我姐很像的。」

  沒想到學長們立刻五臉同情:這該多慘啊!學校裡面對德久,回家還得面對翻版德久——

  比賽打完,白布川西通過考核當然是不用多說的。

  瀨見也從正選的訓練裡脫身,跑來圍觀:「今年多了個一年級的二傳啊?太好了!因為御木學長畢業了,我還挺寂寞的~」

  英美裡憐憫地看了他一眼。這可不是多了個一年級二傳這麼簡單……

  也不知道是瀨見運氣好還是運氣差,第二天鷲匠就安排了一場相當正式的練習賽。

  白布牛島川西在同一隊,瀨見天童中目幾個人在另一隊。

  「您是故意的嗎?」

  英美裡心念一轉。白布初中應該水平也不錯,如果是特招生的話,肯定提前和鷲匠老師深談過……

  果然就聽見鷲匠漫不經心的回答:「我也想看看,全心全意為王牌服務的二傳,和充滿自己想法的二傳,哪個更有效。」

  英美裡對他的邏輯不敢苟同,但場上的局勢逐漸有了變化。

  一開始白布給牛島的托球顯然存在配合上的偏差,第一局落後7分,10-17。

  但他心態很穩,似乎也早就接受自己技不如人的事實,飛快地調整過來。將目標定位成傳出高度位置穩定的球,而不再強求躲開攔網。最終在局末將比分追到20-25。

  鷲匠挑了挑眉,對這個結果沒有發表評論:「你怎麼看?」

  英美裡心想我怎麼看重要嗎?重要的是瀨見怎麼看好吧!

  「我的看法其實很功利──」她托著下巴,視線落在發色相當時髦的二年級二傳身上。

  第二局很快開賽。俗話說外行看熱鬧,內行看門道。鷲匠雖然也打了很久排球,又當了多年排球教練,但他位置不是二傳。

  英美裡就更不用說了,她的所有判斷都建立在對他人情緒的高度敏感和共情基礎上。

  然而生在比賽當中的瀨見卻不一樣。

  同為二傳、服務同樣的王牌,他很快察覺到白布的球感和准確度也許比不上他,但要論對牛島的重視,瀨見敢說自己再上三年初中都比不過白布。

  英美裡慢吞吞地說著:「世界上沒有一種萬能的二傳,只有對隊伍來說最合適的二傳。」

  認識到這一點後,瀨見有些心慌了。

  他慌亂的根源並不是白布,而是牛島。

  「白布的問題很多。譬如太側重某一個攻手、一旦脫離牛島就組織不起有效的進攻......」

  瀨見深知,威脅他的從不是白布或其他任何一個二傳,而是他無法徹底犧牲自己的想法,遵從以牛島為唯一核心王牌的戰術。

  「而瀨見如果在青城那樣的隊伍裡,說不定能成為第二個及川──唔,這麼說好像還是過分了點,畢竟及川比他聰明一些。」

  這個球一定要拿下。瀨見想。他該傳給誰?傳給大平?大平攻擊力不足;傳給中目學長?中目學長被對面攔網摸得太透;傳給天童?這一分要拿下才行,不靠若利,他照樣可以得分!

  「不過至少目前……」英美裡嘆了口氣。

  場上瀨見的托球離手,推出一道尖銳的拋物線。

  不好!脫手的同時,瀨見意識到不對。出手太早,天童還沒起跳......

  「最適合白鳥澤的二傳是白布。」

  ——他失配了。


第84章 黑心經理第八十四天

  「要水嗎?」

  「嗯?好, 辛苦你了~」

  因為新的經理還沒招到,英美裡暫且負責了遞水遞毛巾的工作。

  每個人從她手裡領過自己的水杯和毛巾,還不忘問一句:「剛剛我表現得怎麼樣?」

  英美裡:感覺她像個存檔點來的。

  牛島隊以30-28的分數拿下第二局後, 總比分1-1,雙方平局。

  但心態上來講似乎就不是平局這麼簡單了。

  英美裡將視線從對面的瀨見身上收回來, 扭頭問牛島:「怎麼樣?整體感覺。」

  「還不錯?」牛島歪頭。

  所以說白鳥澤真的怪胎輩出, 才容得下一個並沒有那麼關注整體的王牌和未來隊長。

  英美裡嘆了口氣, 扭頭去問大平:「剛剛這兩局手感怎麼樣?」

  她找每個人的時候都有意避開其他人,所以得到的回答往往比較真心。

  大平仔細回想了一下,手指摩挲著說:「還行吧?不過那小子打得沒有瀨見好是真的。」

  也就是說......「在你看來, 白布君的托球技術沒有瀨見好?」

  「也有這方面的原因吧。還有就是......我也說不上來, 感覺,中規中矩?」

  英美裡點點頭, 手裡筆走龍蛇寫滿最後一排, 『啪』的一聲合上。

  「我知道了。」她說。

  回到場地中間的休息椅上, 鷲匠朝她伸手:「本子我看看。」

  英美裡:……你還可以把壓榨勞動力的心思表現得更明顯一點嗎?

  鷲匠一目十行看完她的評價, 挑眉:「所以你是覺得兩邊都有問題?」

  「當然。白布很明顯技術不成熟, 經驗不夠豐富。而且他的配合意識其實不太強, 特指對其他人。」

  英美裡說,「至於瀨見, 他偶爾會為了展示自己的技術,刻意不去給牛島傳球。這是他改不掉的問題。」

  說著說著,眉頭皺起:「倒不如說, 他雖然技術上來講是二傳的位置,心態上卻是攻手的心態。想要靠自己去得分, 所以並沒有把攻手當成團隊的武器……」

  鷲匠看了她一眼, 接話道:「而是當成了自己技術的延伸?」

  英美裡衝鷲匠比了個大拇指:「鷲匠老師真會說。」

  鷲匠無視了她突發奇想的狗腿子行為, 很有些驚訝:「其實我沒想到你會各打五十大板。我以為你至少會偏袒瀨見一些。」

  英美裡比他更驚訝:「是什麼讓您產生這種幻想的呢?」

  鷲匠:……

  鷲匠:連他都有點同情這群青少年了。

  英美裡不以為意。當然論私交,她絕對是跟瀨見關系更好。話說這不是廢話嗎?她跟白布今天才見第二面吧!

  但競技體育本來就不是講交情的地方。能者居上,不僅是白鳥澤的信條,也是所有競技體育項目的信條。

  無論是誰,只要能更快改掉毛病、適應團隊,就會擁有更多的上場機會。

  *

  白布正在瘋狂補充水分。給偶像傳球的壓力、緊張的比賽局勢、以及個人實力的欠缺,讓他感到從前所未有的疲憊。

  但與之相對的,也是無與倫比的興奮。

  ——他居然真的在球場上給牛島若利傳球了!宮城縣無人能及的頂尖攻手、白鳥澤王牌WS牛島若利哎!

  白布忍不住微笑,又很快整肅面容。

  他一貫細膩敏感,很多事情想得深遠,好比現在。

  練習賽的意圖很明顯,今年的新生一輪就通過考核的只有他和川西。

  川西的位置是MB,而目前的首發陣容裡的兩個MB升谷學長和天童學長都發揮穩定,所以川西基本上是板上釘釘要坐一年板凳。

  二傳則不一樣。

  白鳥澤的比賽他場場都有看,在白布看來,瀨見學長的技術或許比他精妙、傳球比他精准、欺騙對方攔網也更嫻熟,但他並沒有為攻手奉獻所有的覺悟。

  這在其他隊伍或許並不算什麼,這世界上並不是沒有以二傳為核心選手的隊伍,但在白鳥澤——在擁有牛島若利的白鳥澤,這絕對是犯了大忌。

  而他,白布平靜地想,正好能夠補上這個缺口。

  所以無論怎麼說,他都想不出自己不能替代瀨見學長位置的理由。

  「輪替?」

  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在今年的春高之後,聞名於整個高中排球界的白鳥澤經理德久英美裡。

  大他一級的學姐正低著頭,用簡單的黑色皮筋把白橡色長發扎起。

  表情平靜中帶著一絲疑惑,似乎對他的反問感到不解:「對。輪替。」

  「輪替的意思是,我和瀨見學長上場的頻率不相上下,是嗎?」

  白布追問完,意識到自己失態了,立刻收斂表情雙腳並攏:「我明白了,學姐。」

  英美裡看著他走遠,又看著他繞了一大圈,跑到牛島身邊。

  「這是怎麼了?」大平問。

  英美裡搖頭。波瀾不驚地在Q版白布旁邊畫了兩瓣碎掉的小心心。

  「沒事,就是青春期少年的自我幻想被戳破了,正在努力尋求認同。」

  可惜他大概率找錯了對像。英美裡想。

  白布一時衝動之下跑到牛島學長面前,對方正在跟天童學長討論著剛才的比賽。

  他頭腦一熱,直接問道:「學長覺得我和瀨見學長,誰更適合當首發二傳呢?」

  白布想像了好幾種回答。最簡單的回答要麼就是他,要麼就是瀨見學長。再或者稍微曖昧不清的含混過去?

  不過按照牛島學長的性格應該不會是第三種,那麼就是前面兩種之一……

  「這個當然是德久來決定。」

  ——未曾設想的回答出現了!

  白布微微張著嘴,面前的牛島依然是那副八風不動的穩重神態:「她會做出判斷的。我相信她的每一個選擇。」

  牛島說完,起身去准備第三局。天童樂呵呵地走近,壓在白布肩膀上笑道:「嘿嘿~沒想到吧,我們家王牌六親不認,只聽英美裡的話──」

  要說青春期少年的逆反心態來但有多容易,盡管白布對德久學姐多少有些敬意,但在此情此景之下,也難免生出幾分「至於嗎」的心情。

  在他看來,自己在上一局已經充分展現了實力。

  能夠和牛島學長從一開始的不協調,到快速完成高度配合,這正是一支擁有牛島學長這樣強勢王牌的隊伍應該選擇的二傳。

  第三局開始之前,牛島找到英美裡,毫無保留地分享了剛才的小插曲:「剛剛休息的時候,白布問我,他和瀨見誰更適合當首發二傳。」

  英美裡挑眉:「你的回答應該是『一切都由經理說了算』,吧?」

  牛島點點頭,眉眼微彎,流露出一絲笑意:「差不多。」

  「嗯,很乖很乖。」她敷衍地誇了兩句,「回頭給你做小狗杯子蛋糕。」

  英美裡站直身子,兩臂舉過頭頂,左右彎了彎。活動開筋骨後,抬腳往瀨見隊走去。

  第三局打了10來分鐘,比分來到7-10,白布隊領先。

  在牛島又一次干脆利落地轟破雙人攔網後,英美裡替瀨見隊叫了個暫停。

  「好了,我知道你有很多想說的,但是先保持一下沉默。」

  她豎起手指,頭也不抬地攔住瀨見的抱怨。

  「能夠跟牛島站在對立面的情況不多,但全國其他隊伍裡也有跟他一樣強、甚至可能比他更強的攻手,所以要學會怎麼去對付明顯比自己更強的敵人。」

  瀨見眼巴巴在看著她:「昂!所以要怎麼對付?」

  英美裡忍不住翻了個白眼:「全都我直接告訴你啊,干脆我替你上場好了。」

  天童想起英美裡至今還在165打轉的身高,站在若利君面前每天免費治療頸椎問題的小模樣,不合時宜地爆發出大笑。

  立刻被瀨見和英美裡兩個人同時瞪了。

  少女嘆了口氣:「這麼說吧,瀨見同學。你知道歷史上的很多戰役,無論是以多勝少還是以少勝多,本質上都是以強勝弱嗎?」

  瀨見兩眼彎成蚊香:「什麼意思?完全聽不懂。」

  「就是說,哪怕是以少勝多的戰役,也會在局部營造出強弱對比,進而拿下優勢。」英美裡一字一句地解釋。

  她這樣一說,瀨見慢慢反應過來:「也就是說,若利是他們比我們強的點。在這個點上死磕——」

  英美裡同情地點點頭:「真的很蠢。」

  不過她倒也能理解。畢竟體育嘛,太容易上頭了。站在場中的時候情緒往往是無法自控的,所以冷靜的頭腦型選手非常值得欣賞,比如未來的大帥哥月島螢。

  ……啊,好想親眼看看木兔是怎麼折磨月小島的。英美裡和木兔認識越久,越覺得月島栽在他跟黑尾手裡不算冤。

  那話怎麼說的來著?木兔吃過的鹽比月島走過的路都多。

  一個初中還孤苦伶仃的迷路小子,一步一步走進東京頂級強豪校、國青合宿、入選國家隊,木兔的精神水平確實值得不少排球人學習。

  英美裡在場下走神,而場上比賽的走勢已經出現了變化。

  有時候教練只需要往某個點輕輕一戳,選手立刻能發散開來。他們對敵人和自己狀態的變化,很多時候反應比教練更快。

  三分差距很快被追平,瀨見隊拿到優勢,一路高歌贏下比賽。

  最終比分25-22,就這麼巧,剛好也領先三分。

  白布都看愣了,要知道他是真的一點也沒有偷懶、一點也沒有劃水——話說在牛島學長面前誰配劃水啊!

  但,奇也怪哉,無論他找多少個理由也不得不承認,瀨見隊的反擊號角正是從德久學姐那一個暫停開始的。

  而且控制變量來看,他們跟對面也就只差了德久學姐這一次暫停的指導。

  德久學姐到底是什麼生物啊?白布自詡冷靜現實,但依然忍不住想,她是不是開掛了?

  學生會、社團活動、學習成績、人望和威信......

  白布死魚眼,這世界給學姐開了easy模式吧我說!


第85章 黑心經理第八十五天

  IH預選賽開始之前, 英美裡抓緊和井闥山又約了一次合宿。

  她發邀約是廣撒網的類型,梟谷、井闥山,甚至只見過幾面的稻荷崎都發了消息, 但答應下來的只有井闥山。

  「不過一開始我以為這次合宿應該根本辦不起來的。」

  前往東京的大巴上,英美裡說, 「畢竟IH快要開賽了, 東京地區的競爭比宮城還要激烈。不想因為合宿打亂狀態也是可以理解的。」

  即便是王者如井闥山, 在東京地區預選賽當中的地位其實可能也不如白鳥澤在宮城這麼說一不二,何況合宿時的狀態和准備比賽的狀態完全不同。

  如果在訓練中騰出一周來合宿,至少要再花幾天才能恢復到比賽前應有的狀態。

  比起她的困惑不解, 鷲匠老師似乎並不當回事。

  「那小子......多半是有什麼讓他滿意的一年級新人……」

  井闥山今年的一年級?哦, 未來唯一以二年級身份名列全日本三大主攻手之一的佐久早,那確實是很滿意的。

  英美裡恍然:「原來是為了炫耀。你們教練都這麼幼稚的嗎?」

  鷲匠:「你也是教練吧, 撇清什麼呢。」

  兩位實權者在前排聊著關於合作的安排, 後邊選手們則各玩各的。

  有人塞著耳機套著兜帽睡覺, 有人在搖搖晃晃的大巴上依然捏著游戲機不放手, 更多的人則在玩牌。

  兩兩一組, 一個人5張牌。如果能從對面手中抽到數值一樣的或花色一樣的牌就能將這一組手牌丟掉, 對面則要再多摸一張。最終誰先出完手中的牌誰就勝利。

  好死不死,這組剛好輪到瀨見和白布。

  白布跟川西兩個一年級融入校隊速度很快。

  川西非常正常, 而白布非常不正常,這兩種人在白鳥澤都很受歡迎。

  「你說他們會打起來嗎?」天童用手遮著嘴,在牛島耳邊悄悄問。

  「為什麼會打起來?」牛島疑惑的眼神投向他。

  天童還沒來得及跟他解釋, 那邊牌局上就傳來『啪』的一聲脆響。

  真的打起來了?天童連忙扭頭看過去,他倒不是有多好心, 主要是這邊打起來了的話, 前面英美裡發現了肯定不會放過所有人。

  好在兩個人看上去還算是衣冠整潔。一直圍觀的山形解釋說他們只是在決定誰先出牌, 所以玩了一局打手背。

  天童瞥了一眼白布開始發紅的手背,嘖嘖稱奇:「看來我們白鳥澤終於也要出一對宿敵了耶!這才對嘛,一般主角隊都會有一對宿敵的。比如海○王經典的黃綠組合、火○忍者的沒頭腦和不高興組合……」

  如果讓英美裡聽到,她肯定會狂翻白眼,心說天童純粹有點杞人憂天,我們白鳥澤算哪門子主角隊啊,真正的主角隊宿敵這會兒都還在上初中來著。

  也許算不上宿敵,但白布和瀨見的矛盾似乎已經讓他們倆的相處蒙上了一層火藥味。

  山形沉默、天童警惕、大平憂心忡忡地看著,始終愁眉不展。

  牛島環顧四周,雖然不太清楚大家在愁什麼,但依然出言安慰:「沒關系,德久能夠解決的。」

  天童:「你知道他們在愁什麼嗎?」

  牛島搖頭,整張臉上都是盲目的信任:「不管是什麼,她都能解決的。」

  天童:......

  天童:話說,你該不會是把她當成哆啦A夢了吧?

  *

  春夏交接的時間,東京已經開始變得悶熱。

  英美裡剛一下車,就帽子口罩遮陽傘墨鏡小風扇全套武裝。

  沒走兩步,聽見一聲噴笑:「我說聖臣,那是你的影分身嗎?」

  緊接著,鳥海○輔的聲音出現了:「這種完全不可能的發言,我認為沒有說出來的必要。」

  好吧好吧,堂兄弟組合。英美裡轉過身去,摘下墨鏡,遮陽傘向肩後一靠:「佐久早君,古森君,早上好。」

  古森抬腕看了眼電子手表,下午兩點半,面不改色地回道:「這位超級眼熟的學姐,早上好。」

  他模模糊糊想起很早之前在快餐店跟英美裡偶遇的事,但那時候這學姐好像不是排球社團的吧?

  比起古森,佐久早對英美裡印像要略深刻一些。之前來東京看春高的時候,他又遇到過一次英美裡。

  「德久學姐。」佐久早的禮貌一向是很到位的。

  他仔細一看,也難怪古森遠遠地就說這是他的影分身。明明是夏天,但英美裡整個人裹得嚴嚴實實,墨鏡口罩遮陽傘下面還頂了個遮陽帽。

  「所以你們倆去了同一個學校?」

  「對,我們現在都是井闥山的學生。」古森相當自來熟地走在英美裡身邊,「合宿的時候就要請學姐多多指教啦~」

  三個人從長廊穿進體育館。不遠處,正背著包准備進去的白布和川西無意間看到三人的身影。

  川西撅嘴:「為什麼學姐對外校的一年級也那麼好?他們很有可能是我們的對手吧。」

  白布輕哼一聲:「這有什麼關系。對我來說,只要有牛島學長的重視就夠了。」

  川西眨眨眼。

  他倒覺得白布話是這麼說,心裡不一定這麼想。但川西不擅長和人爭辯,干脆閉嘴不說了。

  等所有人換好衣服集合,已經是下午三點。

  井闥山一直在場館裡訓練,倒不存在熱身的問題。英美裡和鷲匠商量後,開始給白鳥澤的選手布置任務:「為了快速完成熱身動作,我們來玩一個改良版的躲避球。」

  說著,已經有替補的隊員去場上把球網拆卸下來。

  「大致的規則和之前枕頭大戰類似。」

  她說,「不過接枕頭的時候只准用一傳的姿勢,這次躲避球則必須用二傳標准姿勢來接球——上手傳和下手傳都可以。」

  「無論進攻還是防守都只能用這個姿勢,扣球禁止哦。」

  天童舉手提問:「那還是可以躲開是嗎?」

  英美裡陰惻惻地一笑:「可以啊,反正球落地就是對面得分嘛。」

  天童:……你可以直接說不可以的。

  白布和川西兩臉震驚。他們沒玩過枕頭大戰,要第一時間接受這個胡鬧一樣的熱身訓練,本身就有點卡頓。周圍學長們樂顛顛的樣子更讓他們感覺錯位。

  「白鳥澤不是一個很嚴肅很正經的學校嗎?」川西滿臉困惑。

  白布答不上來——作為唯二的二傳之一,他很快就被抓上場了。

  不只是他們,同為一年級的古森元也同樣很震驚:「哇,這是什麼啊?游戲?」

  他不自覺地白鳥澤場上選手伸出雙臂,輕輕做了一個顛球的動作,「感覺超級有趣!」

  身邊的佐久早則和自家的飯綱學長對視一眼,兩人流露出一種惺惺相惜的無奈──就知道她會整一堆么蛾子。

  不過這個辦法確實很不錯。當然,能夠充分鍛煉選手傳球救球的能力,這個不用說了。

  此外對於攻手來說,不能扣殺,用雙臂控制落點,也是對他們的一大考驗。

  井闥山的教練輕輕拍著自己的手臂,有一搭沒一搭地想。

  如果無論攻手、二傳、自由人都能勝任對方的工作,那麼今年的白鳥澤的確值得提高警惕了......

  因為第一天的訓練是下午開始,所以只在傍晚打了一場熱身賽,吃過晚飯,又做了幾組簡單的訓練就放所有人回去休息了。

  第二天一早,井闥山的選手剛到體育館,就聽見裡面已經有運動鞋摩擦地板的聲音。

  「中目學長昨天手臂發力好像有點問題。」

  英美裡正瘋狂翻閱昨天的筆記,順便給面前的選手指出問題:「按照學長的正常水平,下手傳球的到位率應該在40%~45%之間,但昨天只有30%。」

  中目聲音顫抖:「嗯,是、是這樣的,可能以前沒有這麼高頻的練習過,所以手臂有些負擔......」

  英美裡在便簽本上寫下【俯臥撐+展臂30;引體向上10;五組】

  「去右邊吧,那幾個一年級會盯著你做的。」

  惡魔訓練菜單!中目宛如游魂般離開了。下一個排隊的是天童。

  英美裡無縫銜接:「還是老問題,每次來球落點不在你預判中的話,反應就突然變得很慢……」

  如此這般一個一個寫好便簽條塞給對方,讓他去做自己合適的訓練,很快隊伍就到了尾聲。

  其他人倒不覺得有什麼,就連井闥山的二年級和三年級也都一副習以為常的表情。

  但讓白布、川西和古森接受眼前這一幕,實在有點困難了。

  「所以通過昨天的熱身和練習賽,學姐立刻制定出了專屬的體能計劃嗎?」

  古森干巴巴地問川西。

  川西也干巴巴地搖頭:「我也不知道......」

  他扯了扯白布的衣角:「白布,你說呢?」

  「我?......我才不在乎她是怎麼想出來的練習計劃,反正按她說的練不就好了。」

  白布說著,轉身往一邊的器材區走去。

  等走遠了,才將捏在手心的便簽展開細看。學姐是怎麼說的來著?好像是說他『上手傳球和下手傳球精准度差異太大……』

  所以要強化下手傳球落點的高度和精度,同時注意緩解肩頸肌肉壓力?

  不!不對!她說什麼有那麼重要嗎!白布回過神,立刻憤憤然。

  他才不在乎別人的意見,只是不想原地踏步、拖牛島學長的後腿而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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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6章 黑心經理第八十六天

  當然, 體能訓練的效果要立刻展現是很困難的。

  甚至白鳥澤的隊員還因為英美裡稍顯惡毒的運動量產生了肌肉疲勞。

  「怎麼樣,太一君∼還好嗎?」

  天童相當自來熟地踩著八字步,走到自己的直屬後輩跟前, 「英美裡昨天給你安排的任務是什麼?」

  川西苦著臉說:「跟大家都不一樣,我要強化下肢訓練。」

  說話時, 他已經走到下肢訓練的區域開始熱身, 一邊好奇地問天童:「所以這一次合宿, 我們主要就是練接球嗎?這也太奇怪了吧?」

  「嗯?太一君覺得接球不重要嗎?」天童不懷好意地問。

  川西立刻做賊心虛,來回找英美裡的身影。

  沒見到人,這才放心地搖頭:「不是的, 天童學長。我是覺得至少作為MB來說, 練攔網會更重要吧。」

  「嗯,當然。攔網很重要, 但我們就算是MB, 難道就能一直站在網前嗎?」

  得益於排球比賽獨特的輪換規則, 選手會輪流在場中的每一個位置交替輪換。所以即便是專攻攔網的MB也會輪到後排負責接球。

  「好吧。」川西點點頭, 繼續拉筋熱身。

  但天童卻繞了個圈蹲在他面前:「太一君嘴上這麼說, 心裡很不服氣吧?」

  川西茫然:「沒有啊。」

  「嗯嗯, 我就知道!畢竟英美裡沒有解釋得很清楚呢~」

  川西:?你倒是聽我說啊學長,我說了沒有啊!

  「不過也快了哦~回去就要打正式比賽了, 到時候你就會懂這段時間訓練的效果~」

  天童說完,手背在身後,像只意氣洋洋的小企鵝走掉了。

  川西在原地抓狂。所以你到底說了個什麼啊天童學長!謎語人是嗎?白鳥澤頭號謎語人是嗎?

  同樣認識到這套體能訓練效果的當然不只是天童。井闥山的教練也三番兩次、拐彎抹角找鷲匠說想請英美裡幫忙定制一套。

  做訓練計劃——這倒不算什麼非常罕見的能力, 如果要井闥山教練自己來做也能做。

  只是英美裡的眼光太准、反應又迅速。通過短短一個趣味性質的熱身練習,就能精准看出選手的能力缺陷, 並且給出針對性的訓練方案。

  這種效率在短期合宿裡是很珍貴的, 往深了說, 以後從事職業教練,也可以短時間適應不同的隊伍。

  要知道排球俱樂部可不會為教練量身定制合適的選手,往往需要教練去適應一整隊扎堆的明星選手。

  鷲匠表示:可以是可以,但是得加錢。

  井闥山教練表示:生不帶來死不帶走的東西,也就你這個老家伙這麼看重……

  兩個教練開始互不搭理了,但英美裡的訓練計劃還是得要。井闥山教練於是找到疑似和英美裡很熟的佐久早,布置任務。

  「為什麼是我?」佐久早面無表情。

  「不是說了嗎?你們倆看上去很熟。」

  「完全不熟,我跟德久學姐完全不熟。」

  「但我聽古森說你們見過好幾面啊?」

  呵呵,古森元也,你等著吧。

  佐久早在心裡發布暗殺預告,嘴上還不得不應付:「只是很早之前偶然見過一面、然後去年春高的時候去東京看比賽遇上了、然後被邀請去了一次她的生日聚會而已。」

  井闥山教練:你管這叫而已?你管這叫不熟?

  他冷笑一聲,大手一揮,吩咐佐久早立刻領命出發。

  佐久早反抗無效,被發派過來試探是否能降價出售。

  「訓練計劃?噢,你是說像那群倒霉蛋一樣,每天被折磨是嗎?」英美裡說著,指了指還在蛙跳的川西。

  佐久早:……

  佐久早看著她一副『天哪怎麼會有人放著輕松日子不過跑來受罪』的表情,沉默三秒,一個字一個字地從牙齒間蹦出來:「是的、我們、很、需要。」

  「噢。」英美裡點點頭,手朝他伸開,「交錢啊。」

  佐久早認真一想:「我可以給你的熊縫衣服。」

  他說得太自然,英美裡居然真的順著他的話想了想自己哪來的熊,而且還得是佐久早知道的熊。

  這麼一想,就想到菊丸在去年她生日的時候送的那只毛絨棕熊。

  確實,畢竟去年生日的時候他倆都在,而且她也把熊帶來合宿了──不過這不是重點吧!重點是佐久早為什麼會給熊縫衣服啊?

  他是這種設定嗎?會給娃娃縫衣服的人-妻設定嗎?

  「……為什麼用那種眼神看我。」佐久早防御似的抱起雙臂,「我只是會一些手工,不是變態。」

  「倒不是變態啦,男生喜歡給娃娃換衣服也很正常......」英美裡嘴角抽搐,「但是你為什麼會做手工啊?」

  「因為很多東西都是自己做的才更放心,衣服、飲食都是這樣。」

  好吧,好像也能解釋的通。英美裡發現自己居然被誘惑到了。

  菊丸送的熊大小正好,抱著又很舒服,現在已經晉升成了她每晚必備的睡覺伴侶。

  「換一套白裙子好像也不錯……」

  「所以你就為了一套裙子答應了。而且還是給你那個玩具熊的。」鷲匠看她的表情像在看一只活體哥斯拉。

  英美裡假裝看不出他的不滿:「就算我不答應,鷲匠老師最後也會答應的啦,不是嗎?」

  本來嘛,合宿這種事,要是兩邊都藏著掖著,那就沒有一起練習的必要了。井闥山綜合水平來講還是比白鳥澤要稍高一些,要想讓合宿雙方都有所收獲,白鳥澤這邊當然也要給出對方沒有的東西。

  「反正都是你在做,你覺得行我也沒問題。」鷲匠說,「哦,對,最後一天有庭院燒烤,你不要又提前翹班跑了。」

  劣跡斑斑的偷跑達人英美裡吐吐舌頭,打著傘回宿舍去了。

  *

  除了兩個教練和英美裡,其他學生還不知道最後一天有大餐,還在有一搭沒一搭抱怨著今天的晚餐。

  「當然心裡是滿懷感激的啦~」古森兩臂交叉在腦後,跟身邊的佐久早說,「畢竟是大家無償幫忙做的。」

  「對於食物的味道我不想評價,但如果能讓我有時間自己動手就更好了。」佐久早表示。

  兩人一路從合宿的食堂談論到這幾天開始嘗試的德久牌訓練計劃,回到宿舍還沒聊完。

  當然大部分時候是古森一個人在說,佐久早禮貌性地給予一些回應。但他不是為了回應別人就說謊敷衍的性格,所以每次的回答都還算真心,讓古森能快樂地繼續說下去。

  「所以啊,我真懷疑德久學姐不是地球人,她的腦子是什麼構造呀──」古森一邊說著,一邊拉開宿舍的紙門。

  合宿美其名曰為了促進兩校的友誼,所有人都是混住的。

  因為一年級正選人數並不多,所以直接住了通鋪,一整塊榻榻米上四個鋪位。

  川西將被子從頭頂拉下來,興奮地插話道:「是在說德久學姐嗎?哎呀,我也覺得她好神奇。今天下午我只在練習賽上場了10分鐘吧?她就發現我扣球的時候手腕習慣性地向右拐……」

  他一邊說,還一邊輕輕推旁邊裹著被子的白布:「白布白布,你也說說看啊。學姐今天不是也指出你不少問題嗎?」

  三雙眼睛紛紛投向白布。

  這位性格相當內向的一年級二傳環視一圈,又干脆利落地罩上被子,扭頭側躺過去。

  「白布白布白布白布──」

  「真是,吵死了......」白布無奈,閉著眼睛勉強順應了一句,「還可以吧,就......不過學姐不是還兼任了助理教練嗎?有這種水平也不奇怪吧。」

  「這種水平?我看鷲匠老師恐怕也做不到吧。」川西嘟噥,「我不管,反正從今天開始學姐就是我親姐。」

  白布輕哼一聲:「隨便你。」

  合宿開始第四天,日程安排已經逐漸固定下來。早上做體能,下午連續比賽,晚上集中復盤。

  因為太過有規律,甚至連佐久早都開始滿意了。

  他初中打排球的時候也有過幾次合宿經驗,但都不大喜歡。因為合宿的時候總有太多異常情況、異常人類,而且也和他平時的作息不符。

  但跟白鳥澤的這次合宿實在有所收獲,也不算出格,倒讓他忽略了一些不習慣。

  要說收獲從哪來,一方面當然是獨到的體能訓練,再就是下午跟強敵的練習賽。順便一提,佐久早很欣賞對面牛島學長清潔衛生的個人習慣。

  不過比賽中途他們可以隨意向教練發問,這也是很難得的。

  很多時候教練對指令的解釋並不及時也並不充分。倒不是他們自己想要藏著掖著,又或者想讓選手自己去悟,只是對於教練來說,很多靈感也只是稍縱即逝。

  在那一瞬間,他們讓選手伸直手臂去擋對面的3號、又或者讓他提前回防,都來自一種直覺。

  這些直覺帶來的指示,很多教練自己也不一定能講明白其中的邏輯。

  ──但德久學姐不一樣。

  佐久早想,她總是能用簡短干練的語言,將一切指示都闡述得相當明白。

  對於佐久早這樣的選手來說,只是這一點他就很滿意了。

  「嗯?是誰之前來合宿之前,還在那裡拖拖拉拉說什麼根本不想去之類的,現在倒是很饞別人家的學姐......」

  佐久早的死亡視線攔住古森剩下的話,卻沒有把前半句也擋住。

  一旁經過的牛島聽見,臉色漸漸肅然起來。

  回到白鳥澤場地,他坐在隊友間聽大家閑聊,忽然抬頭,對正在討論今年夏天去哪兒衝浪的瀨見和天童說:「我覺得,我們有必要打響德久保衛戰。」

  「井闥山是一個危險的敵人。」他指出,「他們的一年級對德久釋放出了邀請的信號。」

  完全沒能理解他意思的天童:?

  聽牛島講完來龍去脈的天童繼續:?

  「若利君,沒想到我有一天也會對你說這句話。」天童嘆氣,「能不能正常一點啊......」


第87章 黑心經理第八十七天

  「——就是說, 這裡我應該更積極主動地上網,到網前混淆對方攔網是嗎?」

  井闥山的一位MB抱著球,認真聽著英美裡的解答, 恍然大悟般點點頭:「好的,謝謝學姐!我明白了!」

  這樣的情形在這幾天的練習賽當中已經不少見。

  一開始還有些緊張, 但現在白鳥澤和井闥山的選手都已經能夠很自然地向對方的教練請教問題了。

  「學姐,德久學姐——」換場地時,古森也走到英美裡身邊,「左撇子的球也太難接了吧!每次就算回到比較好的落點,我也覺得只是僥幸而已......」

  「你覺得我會教你怎麼對付我們家的王牌嗎?」

  英美裡瞥了他一眼,在古森不為所動的笑臉下, 最終還是說:「學會微調角度。這種只能靠練, 當你對最佳角度感到熟悉之後, 才能找到方向。」

  說話間,雙方交換完場地,白鳥澤的選手又走到英美裡面前。

  天童樂呵呵地朝她拋了個媚眼, 悄聲說:「其實你自己心裡也把不准說的對不對吧~」

  他會這麼說是有緣由的。畢竟白鳥澤隊內的自由人大多以接到牛島的扣殺為練習目標,但針對左撇子扣球旋轉和常人不同的問題, 英美裡至今也沒能給山形或釜原提出非常高效的解決辦法。

  自己隊內都沒有, 更何況別人。但英美裡相當理直氣壯:「我說的有錯嗎?無盡的練習, 在扣球的暴風雨當中找到唯一正確的角度, 再用身體去熟悉它——」

  她仰了仰下巴, 「本來就該是這樣啊。」

  天童嘟起嘴,眼睛瞪大掃了她一圈:「噢~現在不是春高時候, 那個迷茫、找不到家的小雛鳥英美裡了~」

  不遠處, 中目看著正在被狂毆的天童, 面無表情地拍了拍牛島的肩:「去該叫天童上場了。」

  再不然估計得被英美裡干掉半條命。

  「所以我想不明白你為什麼之前IH的時候不讓她上場。」

  井岡山的教練也正在跟鷲匠談論英美裡, 「我聽說,你還專門把他介紹去國青了?這可不像是不重視。」

  鷲匠關掉手機屏幕上的貪吃蛇,慢條斯理地回答:「你可以理解為,資質越好的璞玉,雕琢它就越需要時間。」

  要看出一個人有沒有天資對鷲匠來說是很簡單的,他本就是這方面的專家。

  但天資和一個人最終的成就往往並不匹配,鷲匠見過太多資質不輸牛島的排球選手,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而中途折戟。

  俗話說千裡馬常有而伯樂不常有,一個優秀的教練苗子更要用長遠的眼光去培育。

  「也就是說,不能一開始就把沒聞過血腥氣的劍士,放進凶殘的鬥獸場,是嗎?」井闥山教練挑眉,「那去年的春高又怎麼說?」

  鷲匠冷哼:「我有事事都給你報備的必要嗎?」

  IH開始時才剛開學不久,但春高預選已經是大半年之後的事情。德久這個人和心理脆弱根本沾不上邊,鷲匠清楚地知道這一點,於是干脆放手讓她自己去歷練了。

  事實證明,他的判斷永遠不會出錯。

  *

  為期八天的合宿說長也並不長,很快就到了最後一天的燒烤。

  「呃,這就是您說的燒烤......」英美裡看了一圈庭院裡那群甚至還沒有組裝起來的燒烤架,平靜地將視線投向鷲匠。

  鷲匠別開眼:「……也是要考驗一下大家的動手能力。」

  嗯,說的有道理。英美裡給他比了個大拇指,轉身就走。

  不管誰動手,反正她是不會動手的。

  好在這些東西都是露營必備好物,組裝起來並不難。加上合宿的地點本身有食堂,要生火也很簡單。

  炭火的煙氣很快飄到了球場裡,趴著玩手機的英美裡這才慢悠悠起身。

  剛走進院子裡,她立刻眼前一黑。

  一群高中生、一群很久沒有敞開胃口吃肉的男高中生,一群很久沒有敞開胃口吃肉但現在正面對不限量的烤肉的男高中生,那種姿態......誰懂?

  她正想扭頭回去隨便煮點什麼應付了,但面前搶成一片的男高中生裡,不知道是誰叫了一聲:「噢,是德久!」

  「德久學姐!」

  「學姐來了!」

  立刻有人問詢回頭,接著就是一片陸陸續續的回頭。

  看見的確是她,人群從中間緩緩分開一條通道。

  ──搞什麼啊!摩西分海嗎?

  英美裡黑線。僵著臉說:「沒事的,你們自己吃吧,抓緊吃,多吃點。」

  她一秒都不想在男高堆裡多呆:「我去跟鷲匠老師他們一起吃——」

  結果下一秒就被瀨見抓住:「哼哼,想跑是不可能的!跟我們一起吃!」

  看到他上手了,山形天童幾個人也跟著衝上來。強盜吧你們是!

  英美裡被拖到燒烤架旁邊,看著這群人滿臉驕傲地表示自己要大顯身手一番。

  「以前總是被你嚇到,今天也讓你被我們嚇到!烤肉嘛,很簡單的!絕對好吃到讓你此生難忘!」瀨見大放厥詞。

  但說實話,英美裡是相信的。送過來的肉都是店裡准備好的,厚薄勻稱、纖維也分割到位。

  再不濟也用調料腌制過,只要烤熟了味道就不會太差。

  她倒是想立刻離開,位置都找了,就體育館拐角的小山坡。很適合她喝可樂吃烤肉玩手機,結果逃逸未遂又被抓回來,白鳥澤一群人圍著她要求品鑒自己的成果。

  英美裡咬了一口,肥肉油膩、皮又硬又厚。瘦肉倒還算不錯,但汁水也都流失得差不多了。

  英美裡:......

  這是肉啊!烤肉!怎麼能把烤肉弄得這麼難吃啊這些人!

  她長嘆一口氣:「看著啊,我只做一遍。」

  說著拿起夾子,依然是剛剛那一盤腌制五花肉。剛夾起來,醬汁便滴落到炭火裡。

  一縷輕飄飄的白煙伴隨著焦香味飄出來,英美裡面不改色地將整片五花肉攤開。

  「烤網首先要夠熱。溫度足夠的時候再把肉放上去,注意要放在火最旺的位置。」

  她觀察著肉片表面逐漸浮現的肉汁,一邊點名,「瀨見同學,聽到了嗎?」

  瀨見委屈:「烤得差的又不只是我一個......」

  山形安慰他:「可能英美裡就是格外想欺負你吧!」

  瀨見:「你真的是在安慰我嗎?」

  眼看著烤網上的五花肉逐漸被濃郁的肉汁浸潤,英美裡在心裡默數十秒,翻轉手腕,迅速將肉片翻了個面。

  「哦,所以你的訣竅就是不要經常翻動?」天童好奇地湊上來。

  「對,經常翻動會讓肉片表面被烤出來的肉汁全部滴進炭火裡,嚼起來就會干柴。」

  說話間,她已經將肉片夾了起來放進盤子裡。天童驚訝咬手:「就好了嗎?裡面該不會還是生的吧,我剛剛可是烤了很久唉。」

  英美裡白了他一眼:「你以為你在質疑誰?」

  「原本在烤第一面的時候中間就已經熟得差不多了,只是看上去還是粉色。所以第二面只需要稍微烤一烤,把表面烤熟就行了。」

  她掐指一算:「時間來說大概是三比七,如果烤太久的話反而......嗯,就是好像你們那堆東西一樣。」

  她雖然沒有明說,但表情顯然非常嫌棄。天童捧著一顆破碎的心回去實踐她的烤肉辦法了。

  說到底烤肉本來也不難,英美裡稍微一教,大家都學得七七八八差不多,烤出來滋味居然也相當不錯。

  「所以德久學姐到底還有什麼不會的?」

  古森嘴裡包著烤肉,含糊不清地總結,「學習很厲害、當教練很厲害、訓話很厲害、寫訓練計劃很厲害、這下連做料理也很厲害?」

  佐久早表示毫不吃驚:「她本來就很會料理。」

  尤記得當初生日聚會的時候,他因為游戲打得好還獲贈一包小餅干。當時青學的菊丸學長怨念地盯了他很久。

  佐久早想到這裡,由衷感慨:「學姐還會做曲奇。非常酥脆,稍微一抿就在嘴巴裡化開。奶香味很濃郁。」

  說完又嘲笑古森:「比你上次費勁巴拉去北海道帶回來的好吃多了。」

  古森還沒發言,旁邊跟他們一起拼桌的白布和川西忍不住了——主要是白布忍不住了。

  少年琥珀色的瞳孔冷冰冰地一轉,視線掃過來,沒什麼表情地說:「不好意思,那是我們白鳥澤的學姐,不是你們井闥山的學姐。」

  言下之意是嫌佐久早那聲學姐叫得太親熱了。

  他正為自己隔山打牛的犀利發言感到得意,就看見面前的三個同級生露出難以言喻的表情。

  「盯著我做什麼?」白布摸了摸自己的左臉,「醬汁沾到了嗎?」

  沒摸到醬汁,反而聽見左臉傳來旁邊一個熟悉的聲音。

  有多熟悉呢?熟悉到剛才白布還在聽她的烤肉講座......

  英美裡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他身後,探頭到他左肩上方,歪頭望著白布的側臉。

  白布越僵硬,她就越是饒有興致地打量他的表情:「哦~我們、白鳥澤的、學姐啊~白布同學,沒有想到你這麼愛戴學姐我,真是讓人感動啊~」

  說完,跟佐久早幾人打了個招呼,毫無同情心地飄然離場。

  徒留原地的白布在眾人的視線裡沉默:......

  他在濃郁的烤肉香氣裡望天:說真的,要不讓我去死吧......


第88章 黑心經理第八十八天

  IH預選如期開始, 但對英美裡來說已經算不上什麼新鮮事。

  這次也沒有不長眼的選手敢於挑釁她。用天童的話來講,就是威名在外猛虎出山,誰都知道白鳥澤的那個女經理不好惹。

  「怎麼說的我好像天天在外面殺人一樣。」英美裡滿頭黑線, 「我真的只是一個平凡的高中女生罷了。」

  天童敷衍她:「嗯嗯,對, 你德久英美裡只想過平凡的生活。」

  氣得英美裡對空氣打拳。她發現這些人現在對她是越來越不尊重了啊!什麼意思?最近訓練量有點太過輕松寫意了?

  這種緊張活潑的畫風中,白鳥澤一路贏了下去。

  宮城縣內的比賽對現在的白鳥澤來說並沒有什麼挑戰性,中途英美裡甚至讓白布上了幾場試一試。

  之所以說甚至,是因為白布現在頂多算是牛島的一對一專屬二傳,跟隊伍中其他人的磨合依然比不上瀨見。

  「不過牛島看上去的確打得很爽。」英美裡評價,「再就是白布的發揮一直很穩定——穩定得有點可怕。」

  「跟瀨見比嗎?」鷲匠點頭, 「確實, 不過也無論誰跟瀨見比, 都能算發揮穩定吧。」

  「狀態穩定是一門玄學。有的選手在沒人干擾的情況下可以非常穩定,但一旦騙不過攔網,下一個傳球立刻心態失調。」

  英美裡給白布畫了個Q版惡魔小人:「我是覺得哪怕跟及川比起來, 他也算發揮相當穩定的二傳。」

  說到這裡,心裡不無遺憾。對於白鳥澤來說, 能有影山或者及川那樣水平的二傳當然是喜上加喜。

  但如果沒有那種能夠把自己的技能跟團隊配合均衡起來的天賦, 那麼白鳥澤優先考慮的一定是牛島。

  「他的得分率怎麼樣?」鷲匠問。

  「牛島嗎?提高了5個百分點。」

  不要小看這5個百分點。排球比賽每一局的分數其實並不多, 如果順利一支隊伍最多也就得25分, 還要分配給四個攻手, 加上二傳偶爾的直接得分。

  牛島本來就是白鳥澤進攻的核心,在上一屆IH得分率已經相當高的前提下, 又提升5個百分點, 足可見這段時間他的進步和成長。

  進步的不僅僅是牛島, 還有其他的二年級生。

  在御木學長和西川學長相繼畢業後, 山形和大平也開始交替上場。

  至於表現如何,只需要參考中目學長和釜原學長的表情就能看得出來。這兩人已經在擔心自己的出場率了,最近有意無意找英美裡打探。

  「開後門是不可能的。」英美裡嚴詞拒絕,「一切以比賽表現為准。」

  所以你們就不要整天給她送毛絨熊了!

  要不怎麼說是妖怪一代呢,英美裡想。回頭要給他們倆再加點專門訓練,爭取趁早出師吧。

  對戰青城始終是宮城地區預選賽繞不開的一個問題。今年,英美裡沒有做特殊的戰術布置,而是讓大家看著辦。

  總不能全靠她吧!選手自己也得動腦才行嘛。

  天童問她:「既然跟青葉城西的那兩個人關系那麼好,為什麼沒想過下手輕一點?」

  他擺擺手:「啊,我不是說要你放水啦,就是,不要贏得那麼難看呢?畢竟前面就算輸了,若利君上場的話肯定能贏了吧。」

  英美裡能理解他的意思,如果要說她有沒有想過......

  她還真完全沒有想過。

  「你是說,要麼用非主力陣容,要麼讓我們的選手不要太過全力以赴。但最終還是靠牛島上場,把勝利握在自己手裡?」

  「這種做法聽上去更過分吧!」英美裡皺著臉問天童,「你每天都在想些什麼東西啊?滿肚子壞水。」

  「因為一上場就全力以赴的話,就像現在一樣,2-0?結果顯而易見嘛。」

  天童說話真是半點不走心,「很無聊哎——」

  英美裡搖頭:「除了欠揍,我已經不知道該用什麼別的話來評價你。」

  對面青葉城西已經收拾好包准備回學校。英美裡抬頭看了一眼,今天及川沒留下來跟他貧嘴,可能確實是天童說的,被打痛了。

  去年無論是IH還是春高,至少青葉城西看得出有一博之力,不能說是慘敗。

  但今年連續的3-0大勝,兩場的比分,對面都在18、19分徘徊,甚至沒有超過20分,可以說是打得顏面全無。

  但英美裡沒有任何要給他們在比賽中留些面子的想法。

  「或許有的人覺得一直纏鬥到30多分、在決賽裡總比分打到3-2,聽上去好像就不那麼丟人。但我覺得讓對方真實地意意識到自己處在什麼樣的境況才是最重要的。」

  她和天童聊完,收拾好東西拎包准備要走。

  場館裡的廣播突然響了:【請參加初中部IH宮城縣地區預選賽的學校,到B口進行入場准備;請參加初中部——】

  初中部IH預選賽?初中部的話......英美裡掐指一算,她高二,那麼影山初三......?

  於是立刻發短信過去:【影山,你們今天有比賽嗎?】

  那頭回復的也很快:【有的,學姐。在仙台體育館,B場館這邊。】

  緊接著又是一條,語氣小心翼翼的:【學姐要來看嗎?】

  倒不知道今天是不是和日向比賽。英美裡想,不過這一整個賽季影山的表現應該都挺讓人擔憂。

  為了不給他壓力,英美裡謊稱自己還有事,不會去觀賽。

  「但你還是來了。」牛島指出,「騙人是不好的行為。」

  英美裡現在已經能熟練地忽略他每日一噎的技能:「嗯嗯,所以你要喝點什麼嗎?」

  她給自己買了一瓶烏龍茶。

  牛島:「那我也喝烏龍茶。」

  原本英美裡是和天童山形一起來看比賽,但沒想到牛島對初中部的選手也很關注。

  「影山飛雄,我聽說過這個名字。一個很優秀的二傳手。」他表示。

  然後一起跟過來觀賽。

  英美裡掃了一眼賽場中央,發現對手是光仙學園。好吧!不是翔陽醬!又錯過了一次提前和小太陽見面的機會,她在心裡捶胸頓足。

  廣播裡提示今天是初中部預選賽的決賽,她這才恍然,應該是那個托球沒能屆到的名場面。

  話說她為什麼老是跟小飛雄的超慘名場面這麼有緣啊?是不是她就是那個命中注定拯救你的女主角呵呵呵呵......?

  \"德久,表情很奇怪。\"牛島一語打斷她的遐想。

  英美裡閉上眼。阿彌陀佛,不要跟他計較。牛島不會說話你又不是第一天才知道,阿彌陀佛......

  場上的比賽進展很快。與其說進展很快,倒不如說節奏很快,快到讓英美裡和身邊三個二年級都有點皺眉。

  他們在場外,更能清楚地看出,這種快是一種失調。

  速度在競技體育中是很重要的。比別人快一秒就意味著擁有一個空檔、意味著一次機會、甚至意味著一次得分。

  但對於六人的團隊運動來說,一個人快是沒有意義的。

  所有人都要能配合上這個速度,才能形成一種有效率的競爭。

  「北川第一失配了。」天童判斷,「就算不是現在,馬上也會失配。他們跟不上那個二傳的速度。」

  山形倒蠻欣賞影山的表現:「不過他技術確實很好。你看他托球的姿勢,哇,真該叫瀨見一起來看這場比賽,直接讓他鑽到地縫裡去。」

  牛島和英美裡一言不發。

  英美裡是因為她沒什麼好說的,所有感想上輩子都在微博小號裡宣泄殆盡;牛島......牛島一言不發很正常啊!牛島不說話是什麼奇怪的事嗎?

  所以山形跟天童兩個人聊得很嗨,完全不介意身邊還有兩個沒聲音的同級生。

  很快,天童一語成讖。影山在左邊網前,頂住攔網壓力一個背傳。

  平心而論,這個球傳得不差。比起之前那一些可以說得上胡來的傳球,這個背傳無論位置、高度還是到位的時機都剛剛好。

  好!可以得分,這分一定能拿下!影山充滿希望地回頭——

  英美裡閉了閉眼。

  直到耳邊傳來裁判的聲音:「北川第一要求換人。」

  她才將視線從身前的欄杆慢慢移到教練席上休息的影山身上。

  圓滾滾的腦袋垂著,毛巾搭在後腦勺上,周圍連個說話的人也沒有。

  好吧,按照影山在初中的性格,會有人跟他說話才奇怪。

  但即便如此,在這種時候沒有一個人能寬慰他、哪怕只是坐在他身邊陪著他,這個事實也讓資深烏野廚英美裡感到無比心絞痛。

  「不過這個教練也太糟糕了。」山形評價,「如果是英美裡的話,肯定三言兩語就把局勢扭轉過來。」

  「真是謝謝你的盲目信任啊。」英美裡瞟了他一眼,「就算是我也不一定能做到。」

  牛島插嘴:「不是你的問題,這個二傳太固執了。」

  天童也附和他的觀點:「對呀,跟瀨見見是不同種類的固執。」

  如果說瀨見是無法接受把自己看作一個將球中轉給牛島的機器;那麼影山則是無法完全信任攻手在場上自主判斷和發揮的能力。

  兩方交換應該會好一些,小飛雄那麼聽話,到白鳥澤肯定會乖乖給牛島托球。

  瀨見嘛,正好去烏野把旭學長他們指揮得團團轉。

  雖然是隨便想想,不過影山如果能順利到白鳥澤來,也不是不能打。畢竟他跟牛島未來也能和和美美當隊友......

  她一邊想著,忽然聽見天童的聲音:「啊,這不是那天新年參拜的時候......」

  嗯,誰?

  「啊!對了,烏野對吧——」

  什麼?英美裡眼睛一亮,猛地抬頭,果然是熟悉的三人組。

  「你們也是來看比賽的?」天童好奇。

  大地點頭:「對,這一屆的新生潛力都很不錯。」

  說完又難免提到白鳥澤剛結束的預選賽決賽:「恭喜你們進入IH,馬上就要去東京了吧?」

  「嗯?」天童攤手,「那要看我們的經理大人會在這中間安排多少訓練內容了。」

  幾人打過招呼客套兩句,倒沒什麼別的可說,雙方很快告辭。但英美裡依然心情激蕩很久。

  老天!今天剛看了小飛雄的比賽,轉眼就遇上大地菅原東峰,完全是她的幸運日吧!回去買張彩票好了......

  她哼著歌走在前面,完全沒注意到身後牛島面色凝肅。

  這廝拉住天童跟山形,聲音低沉:「我認為保衛德久大作戰應該重新提上日程了。」

  天童:「之前有提上日程過嗎?我怎麼不知道?話說你到底有多害怕她被別的學校搶走啊!我說若利君!你清醒一點好不好若利君!」


第89章 黑心經理第八十九天

  影山飛雄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走出場館的。

  每一步都像踩在棉花上找不到著力點, 但他依然邁著雙腿離開了仙台市體育館。

  他不是一個不能面對失敗的人。影山在打排球上盡管有那麼一星半點的天賦,但這過程裡他已經遇到了不計其數的挫折。

  今天的比賽失利,按理說也只是他初中三年這麼多次失敗當中微不足道的其中之一, 但影山心底深處知道,事情不是這樣。

  那一個沒有人去接的背傳, 和以往任何一次輸球都不一樣。

  但到底是哪裡不一樣,他又隱隱有一些看不清楚。

  就像種在白霧裡的一株巨樹,碩大地佇立在那裡,已經到了令人恐懼的地步,但只能隱隱約約摸見一個輪廓。

  想要細看,卻發現自己看不清楚。

  「噢, 出來了。」

  影山聽見一個熟悉的聲音, 這才將頭抬起來——這一路上他一直是埋頭看著腳尖走路。

  「德久學姐?」影山微微張大了嘴, 「你怎麼來初中部這邊了?難道說剛才的比賽......看到了嗎?」

  一提到剛剛的比賽,他的手指就下意識地蜷縮。

  英美裡注意到了,但並沒有說出來。

  她點點頭:「確實看到了。本來跟我的隊友們一起來的, 不過他們已經提前回學校了。」

  影山攥著背包帶,愣愣地問:「那學姐為什麼沒有一起回學校呢?」

  「我當然在等你啊。」英美裡說, 「走吧, 我請你吃炸豬排。」

  她沒問影山為什麼一個人出來。照理說比賽結束, 無論輸贏都應該是集體坐大巴返校。

  不過打了剛剛那場比賽還能一起返校, 要有這種心理素質, 影山也不至於跟別人配合成這樣。

  能做到這種程度的是英美裡自己,影山估計沒有那麼厚的臉皮。

  小孩乖乖地跟在英美裡身後, 被帶到了之前天童介紹給她的那家拉面店 :「這家的炸豬排很好吃哦。」

  英美裡說著, 在菜單上給他指出來:「這款這款。最好是搭配海鮮湯底, 風味很奇妙。」

  無論她點了什麼, 影山都點頭。

  英美裡干脆托腮問他:「請問影山同學是點頭機器人嗎?」

  影山繼續點頭,片刻又反應過來,懵懂地抬起腦袋,深黑的瞳孔無端端冒出幾分委屈:「學姐......」

  英美裡笑了笑,找服務員點完單。

  「喝可樂嗎?」她問。

  影山搖搖頭:「我喝牛奶。」

  哇!真是要把人可愛死!英美裡在心裡尖叫。哪有不喝可樂只喝牛奶的小男孩啊!太可愛了點吧我說!

  「說起來,上次我還在這家店裡遇到岩泉跟及川了。」

  這兩個名字顯然在當下的影山耳朵裡不是很受歡迎。他肉眼可見地重新低落下去,剛有所好轉的情緒立馬跌回谷底。

  英美裡側頭問他:「怎麼了?不想聽見他們倆的名字?」

  「不是的學姐!就只是......」

  影山一時難以形容自己的心情。為什麼呢?為什麼聽見及川學長和岩泉學長的名字就感到不舒服呢?

  因為辜負了學長們在北川第一創造的輝煌成績?好像不是......不過如果是及川學長在的話,他肯定做得比自己更好。

  如果那個球是及川學長來傳,就肯定不會沒有人去接......

  英美裡光看他的表情都能猜到他在想什麼,她嘆了口氣:「你知道嗎,我們隊的二傳最近感到壓力很大。」

  單細胞生物的通病,影山一個不落全都有,立刻被她轉移了注意力。

  「為什麼?白鳥澤的二傳壓力應該不大吧。」他噘著嘴,表情相當認真。

  「為什麼這麼說?」

  「因為牛島學長在的話,攻擊力已經足夠。很多事情都可以不用考慮了。」

  影山會這麼想倒不奇怪,畢竟是被宮侑親口認證的『乖孩子』。

  英美裡想著,忍不住微笑起來:「我們家的二傳跟你完全不一樣。他是那種即便手裡有一副好牌,也一定要拆得稀碎,然後用自己的聰明才智把爛牌打好的類型。」

  影山不贊同地皺眉。這也太......

  「很過分吧?但是就是會有這種人。」

  英美裡喝了一口送上來的可樂:「當然今年也有一個,很願意奉獻自己全身心信任我們家大王牌的二傳出現,所以他就感到很深的威脅。」

  影山繼續撅嘴:「如果是這樣的話。應該讓他們互相學習才對。」

  「嗯,但是每個人心裡可能都有一個固執之神。每當他想說服自己『就為了團隊改變一次吧』、『就為了更順暢的前途改變一次吧』,我都能感覺到他的不情願。」

  英美裡想起瀨見那副「老天爺既生牛島何生我」的表情就想笑。她看向埋頭吃炸豬排的影山,沒有戳穿他咀嚼的動作已經停了,只是溫和地說:「有的東西,不想改變也可以。說不定很快就會有最適合你的攻手出現的。」

  影山吸了吸鼻子:「學姐是在說牛島學長嗎?可是我應該考不上白鳥澤。」

  英美裡沒有隨意給他畫餅——她已經戒掉這個習慣很久了。

  「說不好。不一定是牛島,但我相信以你的天賦和韌勁,影山飛雄這個人的才華不會被埋沒很久。」

  「而一旦被看到,就會有和牛島一樣、甚至比他厲害很多的攻手爭先恐後想要打你的托球。」

  她托著下巴又看了一會兒,笑眯眯地從旁邊扯了兩張紙巾遞給影山。

  「怎麼我們每次見面你都在哭啊,影山同學。」

  *

  這天到排球部,英美裡是跟白布一起進來的。

  這相當罕見,因為她上有同桌瀨見,下有表哥天童,而且就在隔壁班。無論怎麼說,好像也輪不到跨了一級的白布。

  所以也難怪他們倆剛一起走進體育館,瀨見立刻眼前一黑,下一秒一個箭步衝過去,把英美裡拽過來欲哭無淚地嚎啕:「英美裡是叛徒——」

  英美裡:「差不多得了。你不知道他也是學生會的嗎?剛剛工作結束,一起走過來而已。」

  「那你要保證你在工作中不會摻雜任何私人感情。」瀨見盯她。

  英美裡:......

  真摻雜私人感情,受益的還不知道是誰呢。

  她點點頭,也只是說:「你高興就好。」

  真受不了瀨見這個腦回路了,英美裡轉頭問大平:「他怎麼突然焦慮成這樣?之前不都還好好的。別人都是臨時抱佛腳,他是臨時抱大腿啊。」

  大平被她逗笑,彎腰笑了一會兒才直起身來說:「沒辦法,誰讓IH馬上就要開始了。」

  說著又看了一眼英美裡,意味深長:「而且你這次也不只是觀賽的經理了。」

  英美裡抬手正了正並不存在的領結,翹著嘴角點頭:「沒錯,鄙人正是新鮮出爐IH助理教練一枚。歡迎各大學校前來采購~」

  最近對這個話題相當敏感的牛島10米之外扭頭,目光扎過來:「采購什麼?」

  英美裡:「采購他們的悲慘未來。」

  說著虛心請教自家王牌:「這麼說可以嗎?」

  牛島:「嗯,可以。」

  天童在旁邊聽完這一串對話:......

  天童:「很難想像,我也有一天覺得自己是排球部唯一的正常人。」

  狀態松弛是好事。比起第一次IH,這一次無論是二年級的牛島天童、還是升上三年級的釜原升谷都從容了很多。

  「能不從容嗎......」中目攤在標准間的大床上,頭伸出床沿外後仰著看向英美裡,「剛剛我跟釜原看了下比賽的日程表,基本都是合宿過的隊伍呀。」

  英美裡:「不然你以為體育強校為什麼會流行合宿這種東西。」

  打熟悉的戰隊,當然壞處多多。比如對彼此的絕招、戰術風格都比較熟悉;但好處也有不少,首先不得不提的就是反應速度。

  面對未知的對手,難免要去猜,去分析,去思考他們的行動意味著什麼、他們的下一步行動又是什麼?

  而正是這些猜想會拖慢選手的步調。熟悉的隊伍吧,有的時候都打出下意識了。

  英美裡猶記得上次跟梟谷合宿到最後,所有人都跟人形逗貓棒一樣吊著木兔,偶爾喂給他幾顆球,偶爾又根本不理他。

  嘖嘖嘖,你們這幫高中生啊,壞得很。

  她從中目跟釜原的房間退出來,接下來往大平和山形的房間走去。

  正式開賽的前夜,英美裡總要和選手說說話,摸清他們現在的狀態。

  不過敲過門才發現,山形和大平並不在房間裡。

  她發了個短信,山形回她【我和大平在天台哦。】

  英美裡於是上了天台。山形和大平正靠在陽台邊吹風,不知道在聊什麼。

  聽見門開的聲音,大平轉頭,視線在英美裡臉上停了兩秒,又回頭去戳山形的手臂。

  「快看。」

  山形莫名其妙:「看什麼?」

  英美裡也莫名其妙:「你讓他看什麼?」

  大平望天。啊,好想天童......

  只有他能跟自己一樣看見英美裡平靜表情下的緊張......

  英美裡來之前,他們倆正在聊自己什麼時候能夠上場正式比賽。

  大平的位置是WS,山形的位置是自由人。目前隊裡WS除了牛島還有中目學長,自由人則是釜原學長一直首發。

  「想上場的話,就是說你們倆已經覺得自己碾壓了......」

  英美裡沒說完,就被山形敲了一下手背:「不要總說這種危險發言啊!太不利於團結了你也。」

  他抱怨著:「沒有非得超過誰的想法,只是想多上場打幾次比賽而已。」

  「你不早說?早說的話,預選賽的時候我就多讓你上上場了。」

  山形瞪她:「我說的又不是預選賽。」

  英美裡也靠在陽台上,從酒店的最頂樓向下俯瞰東京的夜景。

  她還記得上一次來這裡的情形,倒不能說一無所獲,但失敗離場的姿態總不太好看。

  而這一次,她信心滿滿。


第90章 黑心經理第九十天

  「今天感覺怎麼樣?」

  「很順利, 很順手?大概這個意思。」天童回答,「話說這次IH一路打過來,感覺每場比賽都很順唉。就好像老天爺有心要讓我們奪冠一樣。」

  中目從旁邊路過:「請不要立這種沒有意義的flag。」

  英美裡微笑了一下。她其實也能感覺到天童話裡的意思, 就像今年預選賽打青城一樣,在此之前他們的全國之旅從來沒有如此輕松愉快過,但今年的IH不一樣。

  場館是熟悉的、進全國的對手大部分也是熟悉的。這對白鳥澤來說無疑是一種強心劑,也難怪進全國的經驗是這樣寶貴。

  「每多進一次, 就感覺多套了一層buff。」英美裡感慨。

  鷲匠側頭瞥他一眼:「照這麼說, 白鳥澤還挺適合你發揮的。」

  英美裡瞪大眼睛:「噢?什麼意思?覺得我去了別的學校就贏不了你們了?」

  「雖然我很想說這是一種彼此成就,但是你要是去了青葉城西或者其他高中,確定能打贏白鳥澤嗎?」

  鷲匠朝她身後看了一眼, 突然笑眯眯地問,「就好比你覺得, 你跟及川聯手能夠打贏牛島嗎?」

  英美裡摸著下巴想了想:「嗯,如果你把例子具體到及川和牛島身上,我覺得應該很難。」

  「及川跟我的屬性相撞, 雙方都想對隊伍享有唯一最強的控制權。所以我們倆要在一個隊裡共存本就很困難。」

  在她身後的牛島剛感到心跳平復幾息,又聽見英美裡說:「不過給他幾個好一些的攻手,應該也說不定?」

  鷲匠反而更感興趣了,直接問:「照這麼說, 你是覺得他們隊的主攻拖了他的後腿?」

  牛島暗自點頭。他就是這麼覺得。

  及川的實力無論處在任何的隊伍中都能夠發揮到最大值, 這是他的天賦。

  要知道才能可以分為很多種。能夠完美地控球,這當然是一種傳統天才。

  但如同及川這樣, 能夠在自己的技術與隊伍平衡之間掌握唯一最優解,難道就不是一種才能了嗎?

  但英美裡搖搖頭:「排球不是這麼簡單的事。」

  「如果是游戲, 他的攻擊力3000, 我的防守1000, 那麼他一定能夠一擊打穿我的防御。但排球比賽不是這樣。」

  「選手的狀態、心理、彼此之間的關系......比賽的走向......無論是攻手還是二傳,在單純的個人能力之外,能做到的東西還有很多。」

  「所以青葉城西就是最適合及川的隊伍也說不定。」

  她回頭看向牛島,眨了眨眼:「就像白鳥澤最適合我們王牌這種自我表現欲極強的選手一樣。」

  IH的賽程還算合理,打到第3天,選手都能保持住比較不錯的狀態。

  「好了,打起精神來,今天打完明天就是四強賽了。」

  英美裡拍了拍手,鼓舞著在她面前休息的白鳥澤人,「四強賽的對手還記得嗎?」

  釜原灌了口飲料,下頜上的汗水一路蔓延到領口裡:「當然,梟谷嘛。」

  梟谷說起來跟白鳥澤也是老對手了,甚至算得上宿敵。但白鳥澤這邊的官方態度是把稻荷崎當做宿敵的。

  升谷有言:至少要在正規賽裡贏我們一次才能被稱作宿敵吧。

  英美裡震撼。你們現在的盲目自信是越來越強了。

  當然這也和這次IH一路打過來非常順利有關,哪怕今天這場比賽出了一點小問題——對面的攔網給瀨見帶來了非常大的壓力。

  但眾人暫停的時候,表情依然很明朗,沒有幾個愁眉苦臉的。

  他們的自信也反過來感染了英美裡,事實上她對於對面攔網目前的強勢也有些無解。

  但即便如此,她依然很鎮定地告訴瀨見穩住就好。

  「攔網的目的根本上來說是要阻止得分。」

  從她的表情看,根本沒人猜得到英美裡現在對自己的說法完全沒底,「所以他們的目的不是要讓你失誤,攔網的職責永遠是把球攔在己方場地之外為最優先。」

  「這也就意味著他們對你造成的壓力是間接的。只要你自己能夠慢慢消化,肯定能從中找出空隙。」

  好在她已經成功在白鳥澤選手裡樹立了強大的威信。『英美裡的話就是對的』、『只要聽英美裡的指示,就一定有破局的辦法』。

  白鳥澤雖然絕不是戰無不勝之師,但這幾個信條卻牢牢樹立在了選手們的心裡。

  「感覺很快就要登基了,以後請叫我德久大帝。」英美裡安詳地說。

  鷲匠好奇:「這已經不是厚臉皮能夠解釋的了吧。你是怎麼做到,把自己都不能夠堅信的東西毫不動搖地傳遞給他們的?」

  英美裡內心呵呵,俗話說惡人自有惡人磨......不是,總之就是連自己都騙不過,怎麼騙得過別人啊。

  於是張口就來:「就是因為要把那些自己都不太能完全理解的東西簡明扼要地講給隊員、把自己都不能確信的勝利通過態度話語傳遞給隊員,所以教練才超酷的嘛~」

  鷲匠:「搞不懂你。」

  事實也正如她所說,對面攔網對瀨見的影響在他的自我調適下很快得到緩解。

  這一場比賽也隨著二傳狀態的回復很快走到終局。一切都是如此順利,英美裡想,說不定的確能這樣一路贏下去。

  聽她分享感慨的木兔:「......」

  「話說英美裡你真的知道一會兒是我們兩個隊伍打比賽嗎?」

  英美裡眨眼:「知道啊,怎麼了?」

  「還怎麼了?知道還在比賽之前跟我說什麼,「你們一定能一路贏下去」這種話嗎?」

  木兔心想到底誰不是正常人啊?雖說他知道自己多少有些地方異於常人,但英美裡好像也沒有好到哪裡去吧!

  不過對手是鬥志昂揚的狀態,對於木兔來說也是一種刺激。

  白鳥澤對梟谷的比賽一開場便陷入了激戰,雙方都擁有全國數得上名號的頂級攻手,對攻戰當然打得火花四射。

  解說也同樣相當激動:「我們可以看到現在是白鳥澤這邊的機會球!今天他們上的自由人依然是三年級的釜原。釜原也算得上經驗豐富,去年的IH和春高都有出場,一直是首發......」

  「好的,一傳到位!瀨見已經在網前,一個平拉開!這個球給到升谷!三年級的MB升谷選手,個子非常高,不過這一球沒能發揮好身高優勢——」

  雙方越打越快。英美裡一邊看一邊掐了個秒表,扭頭對鷲匠說:「鷲匠老師,好像有點太快了。」

  鷲匠點點頭:「嗯,再看一下。」

  比起第一次IH英美裡的旁觀和去年春高英美裡的□□,今年兩個教練的模式更像是互相商議。

  因此鷲匠這麼說了,英美裡也沒再堅持,她也不覺得現在有立刻叫暫停的必要。

  場上比賽繼續。雙方都呈現出依靠王牌進攻的趨勢,白鳥澤這邊是牛島,梟谷當然是木兔。

  天童接連攔了木兔幾次,但這位情緒起伏巨大的強力攻手始終沒有露出沮喪之態。

  英美裡腦中立刻警鈴大作。

  一般來說,這種情況木兔多半是要陷入低谷,而一旦成功克服——

  一記暴扣,排球重重地砸進白鳥澤的場地。

  「19-14!梟谷領先!」裁判宣告。

  ——如果木兔在極端情況下也沒有出現情緒問題,那麼就意味著最糟糕的情況出現了。

  他打出了手感。

  英美裡跟鷲匠對視一眼,後者終於在此時叫了暫停。

  「我們跟他們的實力差距應該沒有到被拉開5分的地步吧。」鷲匠半閉著眼睛,語氣很平靜,但任誰聽上去都像是在威脅。

  所有人強打起精神:「是,鷲匠老師!」

  英美裡偷笑了一下,隨即板起臉:「開場的時候就打得有點過快了,沒人發現嗎?」

  釜原摸摸後腦勺:「有一點吧,但是可能熱血上頭,就沒來得及調整。」

  「說什麼有一點......剛剛在場上中目喘氣喘得我以為人快沒了。都急成這樣了,還不知道抓緊把節奏調整過來......」

  被批判為『快沒了』的中目:「我知道錯了!英美裡大人高抬貴手——」

  已經過去的失誤,稍微點一下就夠了。英美裡轉而說起木兔:「他現在明顯是打出狀態來了。這種時候不要跟他硬碰硬,冷卻一下。他精力高度集中的時間不會太長。」

  「與此同時,我們家王牌大人很慢熱的,知道吧?」

  她轉而看向瀨見:「喂球的時候看准時機。不要著急,接下來可以適當地多給牛島幾個球。」

  英美裡的視線在牛島臉上晃了一圈,又落在瀨見身上,「大概再扣5個球,如果都成功得分的話,我們的好日子也要來了。」

  「是!」

  所有人轉身上場,同時還不忘聊天:「所以她到底是怎麼判斷牛島狀態的?」

  「剛剛只是看了一眼吧?就看這一眼就能確定是嗎?這已經超自然了吧!」

  「超自然的科學魔女......」

  眼見畫風越來越歪,牛島一錘定音,截斷隊友們的討論:「德久是天才,所以可以做到。」

  所有人:......

  不過被噎住已經是白鳥澤每日必經之事。就像每個游戲每天都有每日任務一樣,他們懷疑牛島的每日任務就是隨口噎幾個人。

  一上場,剛才輕松嬉笑的氛圍立刻消失。每個人都像猛獸一樣緊盯著對面,恨不得立刻就能咬下20分打道回家。

  「19-14,比賽再開!」解說的聲音依然很亢奮,「好,經過剛剛的暫停,不知道再上場的白鳥澤會有......哦哦!觀眾朋友們,剛剛這個球實在是太快了!」

  一上場,瀨見立刻抓住機會一記快傳。牛島從中線衝上來,壓低起跳,手臂高舉猛扣。

  球直直砸下,幾乎是順著球網垂直落地。

  「很明顯白鳥澤牛島的狀態也被調動起來了!在比賽中經常有這樣的情況,因為對面選手的優秀表現讓自己也燃燒起來——」

  解說贊嘆道,「兩位都是非常優秀的全國級攻手。但眼下就場上的情況而言,牛島似乎更有衝勁!連得五分!」

  他話音剛落,梟谷的二傳將球托給木葉,後者的假動作非常嫻熟,騙過攔網的升谷。

  天童憑借一絲直覺撲救過去,也只來得及將球墊起。

  「瀨見來不及了,牛島直接打過去!」釜原大喊。

  不止釜原,剛落地的升谷、還在地上的天童以及正從底線狂奔過來的瀨見,所有人都在喊著牛島的名字:「打過去!」

  「牛島——!」

  「若利!打過去!」

  這是一種什麼樣的感覺?

  牛島的耳邊驟然變得平靜。他似乎很熟悉,所有人都期待著他、依賴著他,重要的一分、並不完美的托球。

  唯一能夠一錘定音的只有他。

  牛島高高躍起,左臂在空中掄出一個流暢的圓。所有人眼前劃過一道斑斕的線條,再回過神,排球已經被他全力扣在梟谷的場地。

  「20-20!白鳥澤追平!」解說大叫。他未必對白鳥澤有偏好,但這種落後五分一路追平的戲碼是所有人都愛看的。

  當然,所有人都愛看。牛島也愛看,但他更享受自己作為別人口中的主角力挽狂瀾,一肩挑起整個隊伍——

  他轉頭,忽然對教練席伸直手臂,輕輕一揮。

  的確,就像她說的。牛島想。

  對於白鳥澤來說,他就是最好的王牌。

  她則是最好的教練。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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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1章 黑心經理第九十一天

  場上的局勢越發焦灼。

  排球比賽當然不存在一分扭轉乾坤, 盡管牛島的扣球以及連續得分讓場上的形勢略微偏向白鳥澤一些,但梟谷的調整也非常快。

  英美裡看了一眼,哦, 今年就已經讓赤葦上場二傳了,梟谷對新生的壓榨實在讓她望塵莫及。

  不過這也足以證明他們的自信,以及新生的水平之高。

  「白鳥澤5號,今天他已經一個人攔下三分!在全國級別的比賽上靠單人攔網連下三分, 這實在非常少見!」

  解說的聲音讓英美裡不自覺的看向場中白鳥澤5號——他說的是天童。

  確實, 天童今天的攔網效率非常驚人,根據他的特性來判斷,這也說明他今天的直覺和注意力都比往日更集中、更准確。

  「中目學長!」瀨見叫了一聲, 手中的球早已飛到半空。

  中目的眼睛死死盯著空中的球。

  他能感覺到有一股視線正追著他跑。中目甚至清楚地知道這是誰的視線——一定是大平,這個沉默踏實的二年級學生, 又或者更准確地說,二年級WS。

  隊內位置的競爭永遠存在,中目心知肚明。

  他和大平要說手上的技術或體能, 實在相差不多。唯獨讓他有了優勢、讓英美裡和鷲匠老師都選擇他作為首發的,只是他比大平多出的一整年正式比賽經驗。

  所以更加不能慌張,中目。他在心裡不急不緩地叫著自己的名字。

  球順著拋物線飛到他的眼前,還沒到頂端, 中目已經起跳, 正好將伸直的右臂打在拋物線最高的頂點上。

  「時機非常精確!」解說高呼,「這一球拿下, 白鳥澤拿到本局的局點!24-22!這可是從落後五分反超到現在,無疑對己方是一次極大的激勵!」

  中目落地, 和瀨見天童擊掌, 回到後排准備發球。

  他仰頭, 深吸一口氣,微笑著握了握拳。

  「三年級的進步也很明顯。」鷲匠說,「良性的競爭有助於選手實力的增長。」

  他沉吟片刻:「在其他人身上確實是這個道理,但是......」

  「瀨見的情況不一樣。」英美裡說,「就目前來說,他整體的得分率還是比白布要高的。」

  「但如果讓白布在正式比賽中和牛島配合太多次,很容易就能讓我們家王牌感受到兩個二傳之間的區別。就算是再遲鈍的人,也會想選擇打起來更順手的路徑吧。」

  鷲匠輕哼一聲:「你做決定吧。反正這群臭小子也只聽你的話。」

  英美裡:......

  就是說60多歲的老年人能不能不要發出這種傲嬌小女生的感言啊!真的讓人有點那個!

  倒不知道是不是他們兩個烏鴉嘴,一說到瀨見,場上就出現了問題。

  梟谷的一次攔網失誤,球直接飛回白鳥澤場地。一個相當不錯的機會球,釜原順利接起。

  落點到位,牛島也已經在後排准備助跑。

  不、不對,這種時候用牛島就一定是最佳選擇嗎?

  瀨見在眨眼就結束的瞬間裡,飛速判斷著場上的局面。

  無論敵我,現場所有注意的注意力都給了剛剛連續得分的中目學長。

  升谷學長和天童都可以用,他一邊想著,一邊做出傳球的起跳動作,手指兩手彎成一個標准的弧形。

  \"我們看到,白鳥澤的二傳准備傳球!這個方向應該是放棄了後排的牛島,選擇了前排的MB?哦,不對!他選擇了二次進攻——\"

  解說的語調一下變得遺憾了,「非常可惜,這次二次進攻對面有所預判,不過是好的嘗試......」

  解說俯瞰全局,有這樣的評價也不難理解。但英美裡跟鷲匠看來,問題就不是這麼簡單。

  放棄絕對的得分點兼隊內王牌,在危機關頭選擇二次進攻並且被對方看破......

  對面赤葦該不會就是學了瀨見這個毛病吧?英美裡想,所以明年春高才心態崩潰?

  瀨見這一球之後,白鳥澤隊內的氛圍一下變得奇怪起來,所有人並不能直接說清楚是因為什麼,但總覺得有些暗潮湧動。

  注意力的不集中使失誤變多,原本已經拿到的局點硬生生被梟谷追到25-25平。

  比分交替上升,白鳥澤以29-27輸掉了第一局。

  輸球以後立刻看英美裡的眼色過活,這已經成了白鳥澤人的新習慣。

  但出人意料,今天英美裡並沒有露出她的招牌冷笑,而是在認真地思考著什麼。

  ——大家於是更害怕了。

  天童都忍不住笑了:「她板著臉你們害怕,她不板著臉你們也害怕。話說英美裡到底是怎麼做到的?感覺像馴獸師一樣......」

  瀨見沮喪:「你表現得很好啊上一局,所以你不會懂啦......像我這種有失誤的人,在英美裡眼裡就是可利用垃圾。利用價值吧好像還有一點,但是呢也不多,隨手就可以拋棄......」

  天地良心!!英美裡如果聽見他們的對話,這時候已經對瀨見飽以一通老拳。

  她可半點沒有打算要拋棄這些失誤頻發的家伙!因為手頭上實在一時也找不到人用......

  不過——

  「第二局可以考慮換上川西。」她提議。

  鷲匠想了想:「天童跟升谷換哪一個?」

  沒等英美裡說話,他便給出答案:「換升谷吧,天童今天狀態很好。」

  英美裡點點頭。第二局開局,升谷便被川西替換上了場。

  瀨見走前對升谷學長報以安慰的注視:「學長辛苦了,我本來以為死的一定是我,結果沒想到......哈...... 不是,學長,我很遺憾,哈哈......」

  升谷:.......能不能先笑完再說遺憾不遺憾的話啊瀨見君!

  換上川西,英美裡和鷲匠有著相同的考慮。

  第二局比分打到14-10,川西的特點已經展露了出來。如果說升谷是傳統MB,個子高手臂長,走人牆路線;那麼川西則很難用一個詞來概括形容。

  他打得很飄,節奏隨心所欲,但又總能踩在尾巴上跟大家配合起來。

  好比剛才,木兔的扣球至少要雙人或者三人攔網才能攔住,但他卻沒有第一時間上到網前。

  眾人來不及催促,木兔的扣球已經按了下來,被上前補防的中目擦了擦指尖,眼看就要打手出界。

  結果川西不知道什麼時候出現在球的落點——那真是夠遠的,幾乎要到廣告牌的位置——將這一分救了回來。

  硬要說的話,感覺有點像英美裡印像裡的宮治。

  給人的感覺也差不多,就是永遠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但在場上的時候又總是很可靠。

  川西的出場,打斷了場上原本已經向梟谷傾斜的形勢。

  如果說白鳥澤對梟谷的一年級二傳赤葦京治並不熟悉,那麼反過來,梟谷也對這位一年級MB不熟悉。

  尤其赤葦的風格偏向穩扎穩打,雖然水平很高,但給對方造成的困擾卻不是一個級別。

  白鳥澤一路順風順水打到25-20,保持五分的優勢領先拿下第二局。

  「今天心情很好?」英美裡問正在喝水的牛島。

  後者用干淨的毛巾擦了擦嘴,扭頭平靜地看著她:「還算不錯。」

  英美裡猜測:「因為第一局連追幾分,所以覺得自己今天能行?」

  牛島:「我每一天都很行。」

  好吧,自信也是一件好事,英美裡想。至少她從來不用調節牛島的心態。

  想像一下,如果她一時失足去了梟谷,這個時候肯定焦頭爛額地在忙著給木兔洗腦......

  她看了一眼隔壁。哦,不是給木兔洗腦,原來是給赤葦洗腦——

  嗯?赤葦?

  這個她倒沒想過,如果說赤葦撐不住了的話......

  英美裡露出一個邪惡的微笑。旁邊休息區所有人跟條件反射一樣打了個哆嗦。

  「她又在想什麼啊——?」釜原嘆氣。

  釜原身邊,升谷重新開始熱身,下一局他就要把川西換下來了。

  聞言,對釜原笑了笑:「不管在想什麼,至少在比賽中,英美裡的壞主意都是衝著對面去的,這一點我很肯定。」

  他想的完全沒錯。重新上場後,第三局以牛島和木兔的對轟拉開序幕。

  兩邊節奏幾乎是毫無休止地加快,即便梟谷教練喊了兩次暫停也沒有效果。

  英美裡都能感覺到隔壁梟谷的教練投來震驚的目光。如果這不是她下的指令,英美裡也會覺得任由選手一味加速搶攻的指導方針,多半是腦癱三年才想得出來的。

  但是——

  「木兔學長!」赤葦咬牙將這個並不到位的球中轉給木兔。

  隨著雙方節奏的加快,兩支隊伍的一傳也越來越不到位了。

  白鳥澤一傳一直都不怎麼樣,就算之前著重訓練了,現在也只能說在一流水隊伍裡中下的水平,所以再差勁也不會差到哪裡去。

  對梟谷來說就不一樣了。

  他們一傳的水平一直不錯,驟然變差後,給二傳的壓力立刻增強了。

  赤葦作為一年級新生,雖然心態穩定,但首次出征全國,又在四強賽裡跟自己仰慕已久的明星學長木兔合作,緊張也是在所難免。

  連鎖效應之下接連失誤,二傳一出問題,每個攻手拿到手的球都不對勁了。

  31-29,梟谷將第三局的勝利送給了白鳥澤。

  「這就叫做,把高水平的對手拉到跟自己同樣的level,然後用豐富的一傳不到位經驗打敗他們。」

  英美裡站起身,活動片刻肩頸,一邊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一切都非常順利。宮城地區的預選賽到IH正式比賽,從第一輪一路打進四強,她體會到的是一種實打實的順利。

  這並非空中樓閣,而是經過了去年IH和春高的失利、經過了無數次的合宿和365天地獄式的訓練、經過無數次加急修改體能計劃的深夜才得到的成果。

  所以一切的順利都是應該的,並不值得懷疑。

  而這份順利如果能延續到明天、延續到後天,從半決賽到決賽......

  英美裡背起包,望著人聲鼎沸的橘紅色場地。

  她已經開始迫不及待了。


第92章 黑心經理第九十二天

  「你要去看比賽嗎?」

  「我正打算去, 你也一起嗎?」

  英美裡系好鞋帶,肩上不出意外地搭上了天童的手。

  「一起~」天童接過她的包,「話說是哪兩隊的比賽呀?」

  「井闥山對稻荷崎。」英美裡把礦泉水也塞給他。

  「哇哦, 兩個都是強敵哎,你覺得誰會贏?」

  「不知道。兩個學校今年好像都有新的一年級加入。」

  英美裡掐指一算,井闥山有佐久早古森這對表兄弟,稻荷崎則有雙胞胎宮兄弟。

  現在搞體育也是家族事業了嗎?

  白鳥澤上午已經打完了四分之一決賽, 趁著下午有空, 英美裡本來預備偷偷溜去看稻荷崎對戰井闥山,結果沒想到被天童抓了個正著。

  「說起一年級,昨天晚上瀨見好像跟白布吵架了, 你知道嗎?」

  英美裡點點頭:「牛島給我發消息了。」

  天童瞪大眼睛:「若利君給你打小報告了?他怎麼這樣啊!他說的什麼?」

  「還能說什麼,就瀨見跟白布吵架的事。要說他們精力也是夠旺盛的, 昨天下午才打完比賽吧。回去累昏也不奇怪,居然還吵得起來。」

  天童笑了:「就是因為昨天的比賽,所以才吵架的。」

  英美裡想了想, 很快就理解了。

  昨天的比賽上瀨見的表現雖然無功無過,但在白布平時的襯托下,就顯得對牛島的運用沒有那麼得心應手。

  而白布又是典型嘴上不饒人的類型,回去以後有幾種吵法英美裡都能想像出來。

  「好在瀨見見還算是學長, 不然的話說不定都被殺人滅口了~」

  「白鳥澤就改名叫殺/人/魔隊可以了吧?」

  兩人聊著沒營養的天走進場館, 在距離到合集應援團最遠的地方坐下。

  等待比賽開始的時間裡,英美裡跑到中間的購物區長廊買了兩個飯團。

  「我要吃鰻魚的——」天童拖長了聲音。

  英美裡看了眼手裡的飯團:「沒有鰻魚的, 只有鰹魚。試試?」

  還沒來得及拆開包裝,比賽已經開始。

  因為不在場內, 兩人分享起了今天的解說, 一邊一只耳機, 座位中間還掛了一個塑料袋裝垃圾。

  「稻荷崎看來沒有讓一年級選手慢慢成長的想法!」

  解說的聲音很驚異,「已經走到了准准決賽這一步,稻荷崎依然選擇讓一年級新生宮侑來發出整場比賽的第一個發球!」

  「而宮侑選手的表現怎麼樣呢——」

  「他並沒有任何畏縮,反而表現鎮定,完全不像一年級新人!這一個飄球軌道離奇,讓井闥山的一傳直接失手!」

  隨著宮侑一個高質量飄球開局,井闥山對稻荷崎的比賽直接一步進入激烈的搶攻環節。

  「井闥山的那個黑色小卷毛......」天童指了指場內的佐久早,「叫什麼來著?——剛剛那個球的軌道是不是臨時變了?」

  英美裡點點頭:「他手腕很靈活。不用大幅度變換肩膀的方向,也能將扣球在最後一秒從直線改斜線。」

  「哇,這也太作弊了吧,真希望他們兩敗俱傷。」天童捧臉。

  英美裡:......

  「你和及川真的不是異父異母的親兄弟嗎?」

  天童笑眯眯地看了她一眼:「有沒有想過,如果我和及川是兄弟,那英美裡和及川......」

  英美裡:「我錯了,我心直口快,我反省。」

  稻荷崎的主攻手尾白一記強力扣殺,觀眾席頓時一片聲浪。英美裡和天童的注意力也回到場中。

  但井闥山的表現卻非常沉著,古森作為自由人在邊線給出一記超級救球,立刻又讓觀眾們的聲援站在了他這一邊。

  排球高高飛起,眼看要越過球網,飯綱在網前跳起。

  並不太高,但剛剛好。

  他手指輕輕一撥,球飛回井闥山的場地。

  佐久早凌空躍起,路線詭異的壓線扣殺以無法用肉眼辨別的速度落在稻荷崎場地的底線。

  「稻荷崎的一傳沒有對面好啊。」英美裡總是很關注接球,「古森暫且不提,其他人的應急反應也更熟練。」

  天童咬了口飯團,含混地評價:「不過他們這個配置也太犯規了,超強的主攻、超能接球的自由人加上超會傳球的二傳......」

  一邊說著話,稻荷崎在剛剛的失分後又重新占據了上風。

  所有人都沒有料到的時間點,宮侑在網前右側一記背飛。他的雙胞胎弟弟宮治不知道從哪個細節看出了他的意圖,非常神奇地閃現在球的落點。

  這位年輕的一年級WS抓住對面攔網的空檔,狠狠一扣,將剛剛丟掉的一分拿了回來。

  「黑色小卷毛我們之前見過,我就不說什麼了。但那兩個雙胞胎又是哪裡冒出來的?現在排球界的怪物越來越多了呀。」

  天童驚嘆,「還好我以後不打算打排球了。」

  英美裡點點頭:「嗯。」說著把飯團的包裝扔進垃圾袋。

  「嗯?」天童扭頭,相當不滿地拍了拍英美裡的手背,「為什麼你一點都不驚訝?這種時候難道不該扭著我的衣領說,『覺!我不允許你這麼做!覺!』之類的嗎?」

  「好吧,覺,我不允許你這麼做,你必須咬牙堅持走職業道路。就算5年打不上三場球,也必須乖乖坐冷板凳。」英美裡聳肩。

  天童淚流滿面:「5年打不上三場球也太慘了吧,我的水平也沒有那麼差吧!」

  這一場准准決賽最終以井闥山的勝利告終。英美裡心想來都來了,就發了條消息祝賀古森佐久早飯綱三人,結果沒想到被秒回。

  【飯綱:你居然在看!沒拍我醜照吧?】

  【佐久早:謝謝學姐。】

  【古森:謝謝學姐~話說學姐明天的比賽也要加油哦,決賽見~】

  老天啊,剛比完賽就玩手機,有沒有紀律?這麼看來還是白鳥澤的人比較乖。

  第二天的准決賽反倒沒有什麼好說的。雖然進了全國,大多都是強手,但白鳥澤打防守型隊伍一向很有心得。

  具體內容可以采訪遠在宮城的及川徹先生,得到他心酸的抱怨30分鐘。

  2-1順利拿下後,英美裡收到隔壁井闥山爆冷被擊敗的消息。

  「所以說比賽就是這樣,你永遠也不知道結局和意外哪一個會先來。*」她總結

  瀨見總覺得哪裡不對:「是抄襲吧,你是抄襲了誰的名人名言對吧?」

  英美裡充耳不聞拍拍手,讓所有人抓緊回房間休息:「明天我們的比賽還是在上午,早睡早起。」

  她環視一圈:「順利拿下的話,中午就請你們吃飯。」

  「哦!」

  嘴上說著讓大家早睡早起,英美裡卻有些睡不著了。

  這次來東京檜森學姐不在,她自己一個人住標准間,兩張床來回跳了半天也沒有半點睡意。

  作為一個心理年齡不知道多少歲的人,她正在認真地考慮要不要喝一杯酒。

  「所以這和你來天台吹風有什麼關聯嗎?」

  「因為根本買不到啊!我倒是想喝,難道我要去找鷲匠老師借駕照嗎?」*

  喝不成酒,英美裡便來天台吹風散心,結果沒想到所有二年級都在這。

  她皮笑肉不笑:「呵呵,早睡早起。」

  瀨見不怕死地嘟噥:「英美裡自己也沒有早睡早起啊。而且還想喝酒,真正不守規則的是你吧。」

  大平憐憫地捂住眼睛,跟山形面面相覷:走好吧瀨見,你真的死得不冤。

  20秒之後,瀨見掛在天台的欄杆上隨風飄蕩,像一只被風干的鹹魚。

  英美裡神清氣爽,這才想起來問他們:「所以為什麼沒有趕緊睡覺?都快10點了。」

  說到這裡,她心頭一陣恍惚。放在上輩子她打死說不出來10點前必須睡覺這種話。

  覺可以死了再睡,工作必須當天完成,錢必須當天賺夠。

  「睡不著啊,心裡很緊張。」天童可憐巴巴,「我還從來沒打過全國級別的決賽呢。」

  你就跟我演吧,英美裡懶得理他,又問牛島:「你呢,你應該不是因為緊張吧?」

  牛島:「我是被他拉出來的。」

  說著指了指天童。

  大平:「所以英美裡也是很緊張,所以才睡不著吧。」

  「我嗎?」英美裡抬頭,看著東京天上為數不多的星星,眨了眨眼,「我......應該是吧。」

  她松了口氣,肩膀也跟著落下來,不再那麼緊繃,「因為有點太想贏了。」

  英美裡說完,站起身伸了個懶腰:「反正我是要走了。十點半我會去你們房間查寢,如果還沒有睡覺的話......」

  她用大拇指在脖子上虛虛劃了一下,露出一個甜美的微笑。

  一切盡在不言中。所有人瑟瑟發抖地送她走了。

  但轉過頭,仰望著剛才英美裡看過的那片天空,不知道是誰忽然說了一句:

  「一定要贏。」

  *

  第二天的比賽如期到來,對手是狢阪,一支以攻擊力著稱的隊伍。

  雖然有著未來和牛島同為全國三大主攻手之一的桐生,但狢阪這支隊伍在排球同人界的名氣不是很強哎。

  可能因為出場比較少,英美裡想。她看了一眼,發現今年的陣容跟明年正式在漫畫裡出場的陣容相去很遠。

  但無論陣容如何,狢阪的攻擊力是毋庸置疑的。

  整支隊伍的風格就是普遍強力的攻手和靈活的二傳,相對來講在攔網和防守方面做的不算全面。

  英美裡看了看自家隊伍,好吧,大哥莫說二哥!

  比賽開始二十分鐘後,天童和升谷的攔網也有一點吃不住了。桐生的強力不用多說,此外三年級學長們的實力也和他差距不大。

  而狢阪不僅WS非常強勁,兩個MB的扣球也很刁鑽。

  「升谷學長!」天童眼看升谷攔不住,這球又要打手出界,連連向後跑去,想在落地前將球接回來。但最終還是因為落點太遠而沒有接到。

  這樣的意外失分絕不止一分兩分。場上的人有點支持不住了:被得分太多,首要影響到的就是選手們的精神力。

  牛島咬牙:「瀨見,球給我!」

  這種時候,瀨見不會對牛島的決定有任何的異議。

  何況在此時、在眼下,他也認為將球傳給牛島是唯一最佳的選擇。

  「若利!」

  球從他手中拉出一道飛快的殘影,弧線並不完美,但速度很快。牛島借此機會咬下一分。

  然而狢阪對強攻手的研究比白鳥澤想像的要到位。牛島拿了三分,將比分從19-14追到19-17後,對面的攔網壓力突然加強。

  雖說高度不夠,也很少直接將牛島的扣殺攔死,但幾乎每球都能碰到。

  而無數個一觸累積起來,對二傳的壓力就非常大了。從根本上來講,二傳需要和攻手合力找到相對不容易被攔網的空檔,但狢阪的一觸太多,容易讓二傳懷疑自己的判斷。

  瀨見開始失誤,比分逐漸失控,來到23-17。

  「瀨見!放輕松。」釜原趁著輪換拍了拍瀨見的肩,「沒事,別給自己太大壓力。對面沒辦法把若利攔死的。」

  瀨見深深地吸了口氣,張了張嘴,卻沒有回應。

  再次輪到狢阪發球。這球釜原接出一個漂亮的A-pass,完美地送到網前。

  好!瀨見在心裡誇贊一聲。

  他的小腿用力,向上躍起,手指還沒觸球,就感到熟悉的陰影出現在自己的右側。

  是狢阪的攔網!他想,他們又來了,該死!我該傳給誰?

  傳給若利?若利真的能順利拿下這一分嗎?他們的攔網能夠把我看得這麼死,肯定也能夠到若利的扣球。

  如果這一球不能得分,肯定不是釜原學長的錯,那就是......

  他手指一撥,排球劃出一道拋物線,落在大平眼前。

  升谷在後排都吃了一驚——他瘋了!大平面前有兩個人盯防!

  這麼想著,升谷立刻上前補防,但已經來不及。這一球被完美地攔死,落在白鳥澤場地。

  24-17,狢阪拿到第一局的局點。

  決賽的第一局。這是他們第一次打進IH決賽,第一局的局點就被他這麼輕松地讓出去了。

  瀨見的手指狠狠掐進掌心。

  「瀨見見,剛剛那個球太緊張了吧?」天童插著腰,腦袋歪到他面前,「不用這麼緊張哦,關鍵時刻交給若利就好了,一切責任都由他來......」

  他玩笑沒開完,瀨見直接打斷:「全部交給若利,那要我們有什麼用?排球場上是六個人,每個人都有自己的責任吧!」

  要說瀨見性格如何,任何人都能誇一句很好。平時被天童和英美裡隨便欺負,也沒見他生過氣。

  哪怕是今年新來的一年級白布再三挑釁,瀨見也只是表面氣呼呼,從來沒有真正失態過,更別說仗著年資欺負後輩。

  也正是因為這樣,所有人在聽見他這句話後都愣住了。

  白鳥澤這邊一安靜下來,狢阪也沒出聲了,他們本就是一只不怎麼吵鬧的隊伍。

  一時之間,整個場中都安靜了下來。

  在這樣死寂的氛圍裡,裁判的哨聲像一只尖刀劃破了空氣。

  「嗶——」裁判高喊,「白鳥澤請求暫停!」

  所有人這才如夢初醒,扭頭去看教練席的位置。

  英美裡正在微笑。

  ——啊啊啊啊啊啊老天爺啊誰來救救......!


第93章 黑心經理第九十三天

  「冷靜下來了嗎?」

  英美裡一邊問著, 視線一邊掃過白鳥澤的正選們。

  隨著他目光所及之處,所有人都垂下腦袋點頭。

  瀨見單獨跪坐在教練席旁邊,脖子後面吊著個冰袋,美其名曰讓他冷靜冷靜。

  「很好, 那麼我們來說一下剛剛出現的問題。」

  「狢阪的攻擊強勢, 這個是賽前我跟你們提到過的。而在這點的應對上我們也做得很好, 一方面以牛島為核心的攻手——無論是左翼、右翼還是後排,都保持著比較高的集中力。」

  「升谷學長和天童的攔網, 還有釜原學長和中目學長在後場的防守也做得不錯, 這是要提出表揚的。」

  她翻了一頁手裡的本子:「但是——」

  好吧, 果然有但是。眾人舒了口氣, 居然因為她的轉折而感到一絲放心。

  嚇死了, 一來就誇人!還以為魔女大人被奪舍了!

  「但是對面的攔網水平是我們沒有預料到的,尤其沒想到這一點影響的並不是我們的攻手,反而是我們的二傳。」

  英美裡說著, 視線點了點瀨見。後者羞愧地將頭埋到胸口。

  「當然,攔網的強勢,勢必會給二傳帶來壓力。縣內的及川也好,還是其他學校的優秀二傳——比如井闥山的飯綱, 都會遇上這樣的問題。」

  「這是無可避免的,所以我們現在要做的不是批評或者教育,而是要抓緊時間解決這個問題。」

  她看了一眼比分, 語氣很平淡:「雖然已經到局末,但並不意味著這局就打完了。哪怕只是一個球一分一分地拿回來,慢慢就能把局末點撐過去。」

  「打起精神來。」

  所有人下意識地挺直了腰背:「是!」

  英美裡說完, 就要換鷲匠老師來指點細節。

  她正要走開, 瀨見忽然干巴巴地問:「你不罵罵我嗎?」

  天童也問:「你不狂怒嗎?」

  英美裡:「你們眼裡到底怎麼看我的??」

  她看著這兩人——甚至所有首發選手疑惑中又帶著些微妙期待的眼神, 嘆了口氣,手指敲著運動褲的紫色條紋。

  「怎麼說呢......如果是練習的話,你肯定死定了。」她看向瀨見,「在場上控制不住情緒、跟隊友吵架……」

  瀨見感到脖子一陣發涼,立刻伸手捂住:「我真的知道錯了!英美裡大人!我真的知道錯了!」

  「但是因為知道你們很想贏,我也很想贏。所以能夠理解。而且吵架發生的根源,也是因為你覺得自己失誤太多不能接受,至少在這點上來說沒有錯。」

  她簡單解釋完,回過身拿起自己的專屬水杯:「讓選手在被獲勝的焦慮衝昏頭腦時冷靜下來,這就是教練的工作。」

  在瀨見淚盈盈的感動目光中,英美裡淡定地補充:「不過本來也沒覺得你們能多冷靜就是了。」

  多虧了她充滿欺騙性質的話術,隊伍的氛圍終於沉靜下來。

  鷲匠接手過去給出詳細的指示,幾句話說完,很快就要重新上場。

  英美裡走到眾人面前,掃視一圈大家的臉色。

  她沒有兜圈子,直接說:「接下來這一局,中目學長,以你作為核心點進攻可以吧?」

  什麼?中目愣了。

  事實上所有人都愣了,但中目無疑是其中最明顯的一個。

  當然,作為一個WS,作為一個主攻手,他比任何人都想要靠自己的手去拿下分數。

  尤其在隊伍當中有牛島這樣一個強勢到不可思議、不可理喻的後輩時,作為大他一年的前輩,中目的這種想法雖然被埋得更深,但也更強烈了。

  他絕不是不想。他非常想成為白鳥澤這支球隊的核心,所有優秀的選手都為他服務,但是──

  「那,牛島呢?」

  他問。

  *

  重新回到場上,所有人無暇再關心牛島將在比賽中擔任什麼樣的角色了,狢阪的進攻依然激烈而強勢。

  「一觸!」天童高聲喊,同時扭頭看向底線。

  釜原及時衝向場外將球救回。但因為控制不好力度,落點已經飛到狢阪自己的場地。

  對面同樣很激動:「很好!大家穩住,這是一個機會球!」

  二傳將球送到桐生手底下,一記重扣!

  兩邊都已經來回拉鋸很久,目前第一局比分30-29,白鳥澤暫時領先。

  但如果這個球再讓狢阪追上,連續得分的優勢又要消失了。

  「不要讓球落地!」鷲匠在場外大喊。

  升谷被他叫得渾身一驚,條件反射伸手去撈,這一球又一次被救起。

  來來回回打了不知道多少回合,又成了狢阪的機會球。

  這已經是桐生第三次起跳,卻完全看不出疲態。

  把這一分拿下!他咬緊牙關,心裡默念,避開自由人、避開自由人......

  高超的身體素質給了他一切戰術實施的可能。盡管身體是對准了釜原的方向,但肩膀一扭,球的軌道卻直接歪向了一個極致的斜線,幾乎是擦網打向邊界。

  接不住了!白鳥澤的兩個MB攔網都沒有碰到球,還在半空,鐵定來不及救球。

  自由人釜原和WS中目則在底線的另一邊,整個左邊場地幾乎都是空檔。

  瀨見已經開始構思下一個球該怎麼打。如果是對面的二傳發球,那麼首先要將一傳接到位,緊接著他要把球傳給牛島......

  對了,牛島在哪?

  就在這時,觀眾席上忽然一片尖叫。

  「牛島選手!白鳥澤的牛島選手!我們可以看到,牛島選手將狢阪桐生這一擊扣殺穩穩地接了起來!」

  解說的聲音夾雜著場內高昂的尖叫聲,顯得興奮而狂熱,「我記得去年牛島接一傳還相當青澀,但這一個球顯然是預判好落點位置才能如此精准、到位地接住......」

  排球從牛島的小臂高高彈起。不僅接住了,而且他接得非常完美。

  如此大力的扣殺,很容易直接彈回對方場地。

  但牛島通過向後位移減輕了衝擊力,又調整手臂的位置將球傳給網前的瀨見。

  瀨見來不及思考,只憑肌肉的下意識反應衝到球的落點,一記非常快速的平拉開試圖避開狢阪的防守。

  盡管如此,對面狢阪也已經組織起了雙人攔網,准備將這來回拉鋸的一分咬死。

  該給誰?瀨見問自己。若利?他才剛剛接完一傳。給天童?天童的扣殺成功率不高,升谷學長就更不用說了。

  給中目學長?學長還在後排。

  「球給我!」

  牛島的聲音在無數掌聲、歡呼、尖叫當中傳進瀨見的耳朵。

  來自隊內最強力的主攻手,在隊伍危急關頭沉穩有力的叫球。

  好吧,瀨見想。除了相信他,也沒有別的辦法了。

  可不要辜負我的妙傳啊,若利!

  球幾乎是眨眼便離開了瀨見的指尖。

  因為之前剛接過一傳,牛島的位置本就距離網前很近,因此助跑也並不充分,只是勉強上前兩步。但......

  沒有關系。

  牛島想,這個球他一定能打下去。

  他一定可以得分。

  「31-29!」裁判宣布,「1-0,白鳥澤領先!」

  白鳥澤的選手們停滯了片刻,愣在原地像幾尊石像。

  忽然尖叫一聲,衝上去將牛島抱住。

  「啊啊啊!若利!」

  「天哪,剛剛桐生那個球你怎麼接到的?你居然能接到!?」

  「牛島若利!你是!我的!神!」

  「剛一傳完又扣球,太牛x了吧!是不是英美裡偷偷給你開小灶了?」

  「這話你也敢說......」

  他們聲音不小,英美裡在場邊聽個七七八八,差點被氣笑。

  剛剛險之又險才把那一分就回來,現在又開始得意了。

  她長長地舒了口氣。

  對,就是這樣。雖然會遇到各種問題,但是沉下心來總能有解決的辦法。

  而依次解決掉所有問題,這場比賽就能勝利。

  狢阪盡管是老牌強校,心態非常穩定,沒有因為牛島的超級接球產生過度的動搖。

  但這並不能改變白鳥澤的絕對優勢。

  發揮出眾、狀態絕佳的王牌、回歸冷靜的二傳、判斷精准的攔網......

  這是毋庸置疑的順風局勢。

  偏偏,這只巨大的白鷹最擅長的,就是順風局。

  「3-1!」裁判吹響一聲長長的哨音,「比賽結束,白鳥澤獲勝!」

  獲勝......

  英美裡手中的筆記本被哨聲嚇掉在地上,她彎腰去撿,卻發現自己的指尖正在顫抖。

  拜托!沉住氣好吧!一次全國冠軍而已!

  她嘆口氣,將本子撿起來。

  「怎麼,不高興?」鷲匠偏頭。

  英美裡愣了下,掐了把自己的臉,「我看上去不高興嗎?」

  鷲匠指了指場上:「高興的表情應該參考那邊。」

  英美裡一看,一群人鬼哭狼嚎擠眉弄眼,多看兩秒都傷眼睛。

  頓時更加面無表情了:「那我還是不高興吧。」

  她的心情確實很微妙。

  「放輕松。」

  鷲匠臉上的每一條皺紋都很平靜,說著還拍了拍她的背,「你這樣他們可能會害怕到自己開始跑圈。」

  英美裡被他拍出一個微笑:「鷲匠老師也有過這種心情嗎?」

  「當然。」鷲匠甚至沒有問她是哪種心情,「對勝利感到僥幸,很正常。他們也會這樣想,復盤的時候發現糊裡糊塗就贏了,這是常有的事。」

  也許是吧。英美裡想。

  她不知道自己現在是什麼表情,但硬要說的話,她有點被這場勝利嚇到了。

  就像傾家蕩產的賭徒,押上全部身家的最後一局。贏了,但怎麼贏的?

  英美裡很擅長分析比賽的失誤,認為自己永遠比完美差那麼一截。

  哪怕今天,她也能隨口說出無數問題,從瀨見的失誤到不得不用王牌主攻牛島來接一傳的窘境......

  她搖頭,暫時將這些拋之腦後。

  所有選手已經在她和鷲匠老師面前集合。

  「先換衣服,然後馬上是頒獎典禮。」英美裡拍拍手,讓所有人抓緊去把汗濕的隊服換下來。

  一眾白紫相間的少年接二連三地走了,英美裡和鷲匠站在原地,看著他們的背影。

  「贏了也不高興嗎?」鷲匠難得舒心笑起來,一邊向觀眾席揮手致意,一邊問。

  她答不上來。英美裡輕輕地閉上眼睛。

  事實上,比賽的輸贏無關其他,無關任何價值觀念又或者什麼抽像的、高尚的意義。

  僥幸、倒霉、驕兵必敗、哀兵必勝?那些都是別人強行賦予體育比賽的定義。

  競技體育往往發源於游戲。既然是游戲,那麼就有規則、就有輸贏。

  有天賦運氣努力樣樣不缺的強者,也有一敗塗地卻百折不屈的強者。

  誰強誰就能贏?絕非如此。

  誰贏誰就更強?很難斷言。

  正因如此,所以競技體育才非常有趣。

  所以——

  「與其說不高興......」她想了想,圓珠筆在指間流利地轉了一圈,「我可能只是有些遺憾而已,畢竟這是今年IH的最後一場了。」

  鷲匠挑眉。

  他沒想到德久是這樣想的。

  還真是......殘酷的天才。

  少女望著頭頂灼人的照明,眼睛微微眯起。

  「我好像,還可以更努力一點。」

  她說。


第94章 黑心經理第九十四天

  不論英美裡自己怎麼想, 比賽贏得很體面,她收到的祝賀短信當然也不計其數。

  能回復的她都回復了,只剩下不二和菊丸等人邀請她回青學的群聊還在屏幕上擺著。

  IH決賽的第二天是周末,不過青學網球部是不過周末的。

  作為一個劍指全國大賽的社團, 幾乎每一個周末都被部活征用了。

  英美裡想了想, 回復發在了青學人的小群裡:【from英美裡 :OK, 明天見。】

  下一秒,手塚的問號就發了出來。

  英美裡看了一眼世界時鐘, 倫敦這會兒好像是傍晚。

  她干脆在聊天室裡公屏問:【吃晚飯了嗎?】

  【from手塚:還沒有。】

  也不知道是不是越洋網絡有一些卡頓, 等了一會兒, 手塚的下一條消息才顯示出來。

  【from手塚:什麼明天見?】

  菊丸也冒出來:【我們約好明天一起去初中部看小不點~】

  遠在英國的手塚推了推眼鏡。小不點?是在說越前嗎?

  如果是回網球部, 那應該是好幾個人一起。

  他想著, 一邊在聊天室裡回復:【注意安全。】

  手塚的擔憂不是沒有道理的,網球部排球部這種運動社團裡,意外事故還算是蠻頻繁。

  在他印像裡, 光是英美裡一個人險些被打到的次數就已經四只手都數不過來。

  手塚按了按太陽穴,突兀地回想起很早之前一次部活的時候,他替英美裡擋下過一次菊丸的回球。

  網球個頭小,衝擊力也大。但排球同樣不安全。

  不知道現在有沒有人替她擋一擋了。

  聊天室裡只有英美裡和菊丸在活躍發言。

  乾雖然是出了名的夜貓子, 但據說最近上課外輔導班很忙,晚上也睡得早。

  大石就不用說了,一直是早睡早起的乖孩子。

  英美裡好奇:【乾上什麼輔導班啊?他的成績還需要輔導嗎?】

  菊丸不是很清楚, 最後依然是不二出來回答:【乾想報考東京大學的醫學部。】

  哇哦。英美裡發了個貓咪鼓掌的表情包。

  【from英美裡:志向遠大!為了祝福乾,不如明天人手一杯乾汁帶去給越小前好了。】

  蒼天啊!菊丸默哀。小不點,對不起!人家也不知道話題為什麼拐到這裡來了喵!

  第二天, 菊丸孤零零地端著一杯孤零零的乾汁, 和所有人面面相覷。

  不二忍笑:「你還真帶了啊?英二。」

  菊丸大叫:「不是英美裡說讓帶的嗎?她說要帶所以我才帶的啊!」

  英美裡面無表情:「讓你帶你就帶, 以前沒見這麼聽話過。那我現在讓你去跟越小前對打三局,你干不干?」

  菊丸貓臉掛著淚:「小美裡——」

  倒是大石問到點子上了:「你哪來的乾汁?」

  旁邊乾推推眼鏡:「找我要的配方。我說呢,一大早打我電話干什麼?」

  河村笑得前仰後合,一個勁兒拍著菊丸的肩。

  「隆,你手勁太大了!」菊丸呲牙咧嘴地抱怨。

  青學的教學樓是分了高中部和初中部的,高中部人更少,所以設置得也更遠一些。

  不過反正是周末,學校裡人也並不多,只有各個場地傳來樂器的合奏或各社團整隊的聲音。

  「說起來阿桃和海棠都不在呢。」菊丸兩手枕在腦後,輕快地走在最前面。

  「畢竟高一,學業是最繁忙的。」河村一副過來人的口吻。

  幾人沒聊兩句,就已經走到了社團門口。

  海棠和桃城畢業後,越前就理所應當地成為了青學網球部的新任部長。

  據英美裡所知,他這個部長當得還相當順心,不像當初的手塚,同級生太多,實在不好管。

  也不像比他大一歲的桃城海棠,這兩個人無論誰在網球部,都沒有手塚那樣一騎絕塵的威嚴。

  而越前不僅成績傲視群雄、性格囂張跋扈,而且跟他同級的學生裡又沒有實力相當出眾的。

  現在的正選幾乎都是後輩,也難怪他志得意滿。

  幾人到的時候,網球部的訓練已經開始一會兒了。

  越前披著隊服抱著手臂,背對著門口,似乎正在訓人。

  只言片語伴隨著越前飄蕩的隊服外套,隨風傳進這群前輩的耳朵裡。

  「下次再不專心就不只是20圈了。」說完,右手的食指和中指並在一起,劍一樣指出去,「去跑吧。」

  越前面前的小孩乖乖點頭,跑了出來。

  他後面還排著長隊,顯然這位部長大人還沒訓完。

  先跑出來的這一位一眼看見門口幾個奇奇怪怪的人。其他人來得少他不認識,但菊丸他認得出來,立刻喊了一聲菊丸學長。

  裡邊越前聞聲回頭:「啊!學長們......和德久學姐!!!」

  三個感嘆號,可見越小前心裡的陰影多深。

  不過學姐頭發是不是長長了?

  越前反應了一下,後知後覺發現自己剛才所有的表現都落在了這群人眼裡。

  還在等待部長大人發話的新生們,就看見面前這位叱吒初中網壇多年的越前學長一寸、一寸地僵硬了。

  「菊丸學長......」越前視線落在菊丸手中的乾汁上,表情一言難盡,「這是什麼?」

  菊丸一把箍住他的脖子:「哼哼,小不點!老實點!不請我吃午飯的話,這杯乾汁就歸你了!」

  越小前錢包大出血,請前輩們在食堂一人吃了一個面包後,又立刻趕回去訓練了。

  他有正事,其他人也不好打擾,於是說等比完賽再聚餐。

  在青學待了一個上午,一行人就准備分道揚鑣,走前乾還專門塞了一堆教輔資料給英美裡。

  「德久的目標應該和我差不多吧,這些東西早晚能用到的。」他說。

  英美裡抱著一堆A4紙呲牙咧嘴。

  雖然乾說的沒錯吧,但是這麼早就開始准備......卷王之王啊......

  乾回去上課了,大石家裡有事,河村回店裡幫忙,只剩下菊丸不二和英美裡三年6組三人組走在路上。

  菊丸問:「話說回來手塚什麼時候有正式比賽啊?我好想看他打球。」

  不二想了想:「高中應該會參加青少年比賽。不過這種比賽很少世界巡回,多半都在英國當地。」

  他視線一轉,落在英美裡臉上,「英美裡有看過手塚現在的比賽嗎?」

  被問到的少女摸了摸下巴:「我只見過他練習。還沒見過他跟別人打比賽。」

  菊丸跳腳:「真狡猾!你都自己去過英國了。」

  英美裡黑線:「我不是自己去的,我是蹭了跡部大人的飛機,和精市他們一起去的。」

  說人人就到,幸村的消息發到英美裡手機上,叮咚叮咚連著兩條。

  第一條是一個地址,第二條是幸村的邀請。

  【from幸村:上次說過很喜歡的畫家在大阪開畫展,不過知道你對這些東西沒興趣,展館旁邊的咖啡廳我妹妹一直很喜歡,要不要來試試?】

  知我者,幸村也。英美裡回了個好,抬頭跟菊丸和不二告別。

  本來下午也沒有約,她走後,菊丸和不二兩個人繼續慢吞吞地往家走去。

  菊丸嘰嘰喳喳地說了一會兒今天的天氣,還有囂張的小不點之類的話題,忽然沉默片刻,瞪著大大的眼睛問:「話說回來你也太被動了吧喵,以前不是還經常單獨約她嗎?」

  不二對他露出一個微笑,菊丸立刻縮了縮脖子,不再追問了。

  以前可以開口主動約她,因為那時候他們是同窗、是同班、是同一個社團裡關系密切的朋友。

  但初中一畢業,各自走上不同的路之後,不二卻發現自己好像有那麼一點落後了。

  英美裡也好,手塚也好,甚至是跡部和幸村也好,所有人對未來的規劃都很清晰。

  他們的職業選擇是什麼、為此又打算付出怎樣的努力,似乎每個人都有自己明確的方向,也有著為之奮鬥的縝密計劃。

  這正是對自己負責、心智成熟的體現,不二看得非常明白。

  他知道自己如果要找出一個目標的話,非常簡單。無論是攝影師還是繼續打網球,都不失為一個好選擇,何況他成績本來也很好。

  但這些東西真的是他想要的嗎?每當看見英美裡和幸村跡部站在一起,他總會問自己這個問題。

  連自己都搞不清楚的不二周助,真的能夠站在英美裡身邊嗎?

  她並不是會停下腳步等待別人的類型啊。

  不二一邊想著,一邊微笑著跟菊丸揮了揮手,轉身往自己家的方向走去。

  *

  「嗯,那天我也在哦。」幸村說,「我看了比賽,其實已經打得很好了。否則也不會拿下優勝。」

  英美裡挖了一勺巧克力布朗尼,卻沒有吃,而是放在了白瓷盤的邊上:「我也是。那個球——你知道,牛島的超級接球,然後又有如神助扣球得分的時候,我真的被震撼了。」

  「我從沒教過這種東西來著。」

  幸村笑了笑,給她添上杯子裡的紅茶。

  「比賽的發揮不要說場下的教練,有時候連場上的選手自己都無法預料,所以......」

  「這場比賽贏得不踏實,但凡那一個球出差錯,結果就兩樣了。」

  她撇嘴,「我不要這種『一球定勝負』的僥幸勝利,我要的是一支能打順風也能打逆風的戰無不勝之師!」

  的確是她能說得出來的話。

  幸村忍俊不禁,伸出勺子在英美裡沒有動過的地方挖下一塊布朗尼放進嘴裡。

  「其實你已經做了很多了。今年白鳥澤這支隊伍比去年更完整,也更像一支隊伍了。」

  英美裡輕輕白了他一眼:「我謝謝你,意思去年就亂成一鍋粥唄。」

  幸村又笑,實在是被她逗得停不下來。抬頭看了一眼,伸手從桌上的蕾絲盒子裡抽了張紙遞給英美裡,示意擦一擦嘴角的蛋糕屑。

  順便把紙巾盒往她的方向推了推。

  「我到現在都沒反應過來,比賽一結束全是祝賀短信、采訪邀請之類的東西,我還以為我在做夢。怎麼就贏了呢?」

  英美裡摸了摸自己的手腕,「但是回頭一看發現自家選手全都高興瘋了!只能配合地露出微笑,不然對面亞軍可能會下場暗殺我。」

  幸村纖長的手指敲了敲桌子:「明年我給你買套防彈衣吧。」

  英美裡做了個恭喜發財的手勢,搖了搖手腕:「謝謝幸村大人提前給我們內定明年的冠軍~」

  兩人笑了一陣,英美裡將布朗尼吃得七七八八,托著下巴,眼睛看向窗外:「所以我還是想再多為我的隊伍做一些事。」

  「就當為自己安心?勝負和強弱關系不大。至少目前,白鳥澤整體實力絕對不是統治級別......話說那輛加長林肯是怎麼回事?」

  幸村跟著她看了一眼窗外,自然地回答:「哦,跡部的車。隔壁的畫廊是跡部家的產業,我跟他說了今天要約你出來見面。」

  英美裡死魚眼:「所以他這麼興衝衝地過來干什麼?我又沒什麼笑話給他看。」

  幸村笑:「你們倆不是半斤八兩?」

  沒到一分鐘,這家伙就邁著大長腿走了進來。

  他是不是基因變異啊?英美裡想,明明初中的時候也沒有這麼高啊?上高中這才多久就竄進180俱樂部了。

  說不定回頭群聊備注都要改成跡部家唯一大少爺(180+)。

  跡部一進來,視線一掃,便走到英美裡和幸村桌邊落座。

  他簡單點了一塊蛋糕一壺茶,立刻扭頭看英美裡的表情。片刻後,失望地對幸村感嘆:「小道消息說的沒錯,她確實是不滿意。」

  英美裡黑線:「就這?你圖什麼啊?話說小道消息又是什麼啊?」

  跡部輕哼一聲,「你們剛剛在聊什麼?」

  幸村:「在聊小道消息。」

  英美裡:「所以小道消息到底什麼?」

  跡部倒了半杯幸村點的烏龍茶:「小道消息說,『白鳥澤經理對白鳥澤在決賽的表現並不滿意』......」

  英美裡震驚:「誰說的!他怎麼知道?」

  她先看幸村,幸村攤手示意自己不清楚;再看跡部,這家伙老神在在地翻了會手機,將屏幕遞到英美裡面前。

  「《排球在線》......這不是那個排球周刊的名字嗎?」英美裡皺眉,「八卦專欄......真是閑的,微表情也要拍啊?」

  雜志上附圖赫然是決賽剛結束時,英美裡表情嚴肅的照片,和身後傻樂的一群白鳥澤選手形成鮮明對比。

  跡部將手機收回來:「你忘了之前在網球部做的照片集了?只要有話題,什麼衍生品都會有。要做好准備啊,未來的大明星~」

  英美裡面無表情握拳:「大明星今天就讓你有來無回......」

  幸村樂得不行,連連勸阻:「算了算了,英美裡,算了算了。」

  跡部的茶點送上來了。一碟檸檬芝士蛋糕,一壺伯爵茶。

  英美裡看了一眼,毫無興趣地挪開視線。

  跡部炸毛:「那是什麼不華麗的表情?你該不會是在嫌棄本大爺的品味吧!」

  英美裡委屈:「拜托,我就不能單純地不喜歡檸檬芝士蛋糕嗎?」

  兩個人眼看又要吵起來,幸村揉揉額角,緩緩開口:「話又說回來,日本的男排在世界上的水平如何?」

  這涉及到英美裡未來的職業規劃,跡部也正色起來:「上個世紀還不錯。」

  英美裡:.....

  英美裡:你可以直接說現在不怎麼樣。

  「大概就是離獎牌很遠的水平。」她說,「亞洲範圍,運氣好的話展望前四;世界範圍,大概就在十六強到八強的位置徘徊。」

  幸村定睛看她一眼,微笑道:「我還以為你會是那種......」

  英美裡:「什麼?」

  跡部長眉一挑:「他是說那種『我要振興日本排壇!』的雄心壯志。不過明顯不可能吧,這家伙對她不感興趣的事半點都不會上心的。」

  後半句是對幸村說的。

  英美裡哼哼兩聲,不接話。

  她怎麼可能有這種想法......

  說到排球,幸村於是又順著聊回了白鳥澤的話題:「所以,你是在思考要怎麼把他們折騰得更慘?」

  跡部將蛋糕上的干檸檬片摘下來放在一邊,相當無語:「我還以為你在反省呢,不是說覺得自己還有很多沒做好的地方嗎?」

  英美裡陰森地微笑:「呵呵,難道只有我該反省?不對,我根本沒有什麼好反省的。我就是個做訓練計劃的打工人啊,難不成他們進步緩慢還要我負責?」

  她說著,揚起下巴,表情比打決賽當天還興奮:「我要讓他們每個人都乖、乖、反、省~」


第95章 黑心經理第九十五天

  反省的最好辦法是對比。

  很快, 白鳥澤眾人坐上了前往東京的大巴,前去尋找自己的參照物。

  英美裡戴上眼罩,嘴裡還在抱怨:「早知道這樣,我還干嘛從東京趕回來?直接在那等你們就好了。」

  後座的天童從椅背上方探出半個腦袋:「不過一般來說合宿不都是你在安排嗎?之前沒有料想到嗎?」

  英美裡打了個哈欠, 眼罩已經蓋在眼睛上。

  「這次是鷲匠老師去聯系的。」她說:「我也是前天才接到通知。」

  IH決賽比完是周五, 周六回青學, 周日晚上回到宮城。

  周一就聽說他們要准備啟程去東京參加合宿,怎麼想都感覺鷲匠老師是故意的。

  英美裡咬牙切齒:「就是想折騰我吧鷲匠老頭!」

  她的指控因為沒有充分的證據而只能作罷, 很快就在大巴的顛簸中睡著了。

  白橡色的腦袋左一下右一下地晃著, 在車窗玻璃上輕輕碰了碰, 漸漸歪向身側牛島的肩膀。

  牛島坐在英美裡隔壁。他個子高, 即便坐下也比英美裡高出大半個頭, 肩膀剛好在一個輕輕歪頭就能靠上的位置。

  余光注意到英美裡的腦袋向他的肩頭搭過來,不知怎麼,牛島開始在心裡默數。

  三、二......

  最後一下沒數出來。天童手指一撥, 把自家堂妹的腦袋撥回玻璃上。

  英美裡在夢裡皺了一秒眉毛,立刻又舒展開,睡得快快樂樂四腳朝天。

  她的無良表哥則攀在椅背上,悄聲問她的鄰座:「哼哼, 若利君想干什麼?」

  牛島鎮定自若地將余光從英美裡頭頂的發旋移開。

  「沒什麼。」

  鷲匠老師出馬,能約到合宿的學校水平也更高了。

  英美裡在快到的時候醒了過來,看一眼手裡的名單, 井闥山稻荷崎梟谷,再加上一個白鳥澤,幾乎是今年IH四強的陣容了。

  除此之外還多了一個音駒, 不過音駒和梟谷這兩所學校關系很好, 一起合宿也不奇怪。

  這次合宿時間比之前都要長, 英美裡專門帶了一個小行李箱。

  「怪了,我脖子疼。」她揉了揉右側的脖頸,滿臉疑惑。

  不至於吧,大巴也能睡落枕?

  天童做賊心虛地轉開視線,狗腿地替她把行李箱一起拿下來:「英美裡,你的箱子~」

  巧的是就在白鳥澤整頓隊伍要下車的同時,旁邊又停了一輛大巴,車身上印著音駒學園四個字。

  兩邊車門同時對開,對面是一張英美裡沒在動畫裡見過的臉,應該是音駒今年的三年級?

  對面一看白鳥澤這邊領頭的是牛島,點了點頭,讓他們先下。

  「怎麼了?隊長?怎麼突然停下了?」後面有人問。

  正在車門口的隊長立刻板下臉,回頭呵斥道:「別問沒用的話。我出聲之前,誰都別動。」

  白鳥澤一行人慢慢走遠了,天童才撇著嘴跟英美裡說:「那所學校的隊長看上去好嚇人啊。」

  山形點頭:「毫無隊長風度。」

  白鳥澤去年的隊長是西川學長,今年是釜原學長。

  兩個人都是溫和好說話的類型,天童他們還從沒見過幾乎把我是隊長四個字刻在臉上的隊長。

  大平倒是很能理解:「畢竟隊長手中有權利嘛。」

  山形頓悟了:「怪不得。我們隊裡的權利不全都在兩個教練手上嗎?」

  他一說完,所有人立刻看向英美裡。

  英美裡視若無睹:「看我干嘛,我又不是教練,我只是一個經理啦~」

  真行,有事當教練,無事就經理是吧?

  白鳥澤和音駒前後進入體育館後,合宿就正式開始了。

  英美裡照例換了一身白紫相間的運動服,坐在場邊開始做筆記。

  合宿第一天直接就是所有學校的大混戰。白鳥澤正在跟稻荷崎對打,隔壁是井闥山對音駒,梟谷輪空。

  「聽學長們說,白鳥澤是我們的宿敵。」

  宮侑擦了擦臉上的汗,露出一個高深莫測的笑容:「我感覺他們還配不上這個稱呼吧。」

  尾白看了他一眼,眼神充滿同情,看得宮侑背後發毛。

  「干什麼啊?我有哪裡說錯了?」

  宮侑是標准的實力至上主義者,「今天的練習賽白鳥澤確實發揮一般啊,感覺就是全國大賽裡普通對手的水平,還談不上宿敵吧。」

  他一邊說著,視線落在隔壁場的井闥山:「要說的話,感覺井闥山更——」

  宮治的直覺比他要更敏銳一些:「對面應該還沒有拿出真正的實力吧。畢竟之前打比賽的時候,牛島學長的表現比現在要亮眼很多。」

  宮侑輕哼一聲,不說話了。但表情明顯不是很服氣。

  在他看來,白鳥澤除了牛島學長和那個莫名其妙的紅頭發MB,其他人水平都一般。尤其跟他同位置的——

  尾白一貫是很熱衷吐槽這對兄弟的,但這時他也只是默不作聲地搖頭長嘆。

  好日子已經沒幾天了!他想,至少在魔女插手之前,他要先消停一會兒。

  與此同時,隔壁的井闥山也正在跟音駒激戰。

  綜合實力來說,目前音駒在合宿的五所學校中大致是墊底的。

  三年級的學長們各個都不太服氣,甚至有些羞惱。但二年級和一年級的新生卻接受良好。

  一年級跑腿生研磨抱著排球經過,輕聲問自己的竹馬:「小黑,那個就是白鳥澤大名鼎鼎的魔女經理嗎?」

  黑尾點點頭:「雖然沒跟他們交手過,但據說非常厲害。」

  要說冠軍都拿了,厲害肯定是很厲害,但......

  他聳聳肩:「不過畢竟是教練又不是選手。如果不親自接觸,恐怕很難領略到她厲害在哪裡。」

  說著,衝宮侑的方向努努嘴:「喏,就像那小子一樣,心裡不會服氣呀~」

  兩人正想深入探討,旁邊的虎就一臉正氣地看了過來:「厲害在哪裡?有一位女經理本身就是非常厲害的事了!何況她還長得這麼好看!」

  黑尾摸了摸下巴:「嗯,與其說是漂亮,不如是說氣質出眾吧?感覺我一看過去只能看到周圍一片金光,沒辦法注意她的五官。」

  虎跺腳,大叫:「黑尾學長!你太暴殄天物了!」

  研磨聽了他們的話,終於有意地去留意英美裡的長相。

  在他看來,這位德久學姐的確稱得上長相出眾。

  睫毛濃密,眉骨高挺,白杏色的長發被利落地扎起。深灰的瞳孔顏色很亮,在日光下顯得神采奕奕。

  大約正因為瞳孔顏色偏淺,看上去有些混血的感覺。加上背脊始終挺直,儀態大方,即便是穿著白鳥澤那身普普通通的運動服,也氣質卓然。

  不過若非有心觀察,很少有人能第一時間將注意力放在德久學姐的外貌上吧。研磨想。

  年少成名的天才教練、白鳥澤魔女、國青分管教練、IH優勝隊伍的大功臣......

  無數標簽疊加,也難怪小黑只能注意到她的氣勢,而忽略了她的長相。

  幾個人正小聲談論著這位在高中排球界相當有名的異性,忽然聽見身後有人在說話。

  研磨轉過身去,發現是和自己同級的井闥山一年級——話是這麼說,不過這兩個人的實力可比他強多了。他漫無邊際地想著。

  黑尾自覺地擔當起了外交的重任:「佐久早同學,古森同學。」

  兩人乖乖點頭:「黑尾學長。」

  夜久也站在這兩人身邊,他剛剛正在跟古森聊自由人的話題。

  聽見黑尾他們交談,難免問了一句:「什麼德久?」

  沒發現自己話一出口,旁邊新交的朋友以及他被硬拉來的表弟都是微微一抖。

  「你們在聊德久學姐嗎?」古森小心翼翼地左看右看,「她應該不在這吧?」

  回答他的是自家的飯綱學長:「不在,她剛剛出去了。」

  比賽告一段落,飯綱和尾白一邊閑聊一邊拉伸,正好站在古森身後。

  再往後一點,稻荷崎那對出名的雙胞胎兄弟也在不遠處。

  宮侑把他們的做派盡收眼底,整張臉都皺起來,表情相當嫌棄:「至於嗎?就怕成那樣。一個經理而已嘛~」

  他雖說也聽過一些白鳥澤經理的威名,但畢竟此前沒有真刀真槍交手過。

  今天是第一次跟白鳥澤打比賽,卻完全沒有體會到傳言中那種神乎其技的感覺。

  宮侑難免覺得上當受騙:「名聲這種東西,都是可以吹出來的呀。」

  音駒的學生是第一次跟梟谷聯盟以外的學校合宿,連名字和臉都對不上號,暫且不說。

  其他圍觀群眾裡,佐久早古森和尾白飯綱都是被英美裡折磨慣了的,根本懶得勸阻他嘴下留情。

  反正刀子落到自己身上就知道痛不痛了。

  虎一把攬過研磨的肩,自以為聲音放得很低,問他:「怎麼感覺大家對德久學姐的風評兩極分化呀?有說她嚴格到變態的,也有說她純靠混的......」

  研磨:......

  研磨:「你覺得我會知道嗎?」

  他對這些八卦不感興趣。倒是古森走到他們身邊,好心好意提醒:「學姐雖然下手比較狠,但聽話的人不會太倒霉。」

  至於不聽話會怎麼樣,他就沒有繼續往下說了。

  未盡之意被研磨敏銳地捕捉到。他摸了摸自己的手臂,悻悻然:「要不我還是先回去吧,小黑......」

  黑尾對於如何制服研磨很有一套,他眼珠一轉,自來熟地攬過飯綱的肩,問他:「我倒是聽說這位經理大人剛入學的時候,就直接一戰成名了?」

  飯綱點點頭:「據我所知,是因為當時有一個學長想倚老賣老,欺負她和當時其他的一年級。」

  這是之前國青合宿的時候他們從牛島嘴裡套來的,不過也不能說套,只是單純地一問,牛島就什麼都交代了。

  「然後德久就設了個套,跟學長們打賭。她帶著一年級新生跟三年級的首發打比賽,贏了學長低頭道歉一輩子叫她爸爸......」

  中間轉述雖然出了點問題,但虎聽得兩眼放光。

  先不說這種前輩傾軋的氛圍讓他有天然的代入感,光是這種以下克上的手段和心性就夠讓他蠢蠢欲動了。

  「然後呢然後呢?」

  他手舞足蹈地追問。一邊黑尾聽得津津有味不說,連研磨的注意力也集中起來。

  「然後?」飯綱笑了笑。身邊尾白掐了掐他的手臂,他才留意到原來不只是音駒的三個人,井闥山和稻荷崎的幾個一年級也抬著腦袋聽得入神。

  也是,後輩總是對這種挑戰權威的事跡感興趣。

  他不急著說完,反問道:「你們覺得呢?」

  「當然是順利地大獲全勝!讓所有人都啞口無言!」虎揮舞著拳頭大喊,「這才符合德久學姐的魔女風範!」

  「嗯,也差不多吧。」飯綱聳肩,「總之那個以大欺小的學長被她一場比賽羞辱得臉面全無,直接退了部。」

  「從那之後白鳥澤就是她的天下了。」

  研磨聽完抿了抿唇,沒再說要走的話,在黑尾欣慰的目光裡乖乖抱著球進場去了。

  在他們身後,有人拖長了聲音感慨起來。

  「哎......」

  宮侑歪頭,琥珀色的瞳孔一眨不眨地盯著剛走進體育館的白紫色身影,「如果是這樣的話......」

  「那還蠻有趣的嘛。」

  他輕輕動了動脖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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