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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網王)那些胃疼的青春》作者:灼沐【完結】

58、微笑 ...

  夜風微涼。

  霓虹的光映得本該星辰璀璨的黑夜隱隱發紅,遠遠望過去,如同一片永不安眠的天空。商業區的熱鬧繁華是不分日夜的,相比起這小段窄小又擺放著各種損壞破舊傢俱的巷道,還是這裡的幽靜和是不是在垃圾桶裡折騰一下的流浪貓狗要更像夜晚。

  巷道附近只亮著幾處微弱的燈光,男人與女人的吵架聲,小孩子的哭鬧聲,受驚了的犬吠聲,一閃一滅的短路街燈。

  景嵐和手塚國光就這麼維持著同一個姿態站了一段時間。

  空氣裡盡是僵化。

  景嵐看著手塚國光手裡提著的購物袋,裡面被塞得滿滿當當的,上次在雨中碰到是這樣的,這次還是這樣,提著個購物袋,她是不是和購物外出的手塚同學比較有緣分呢。

  「我還想四處走走,你還是早點回去吧。謝謝關心。」景嵐幹幹地笑了笑,便朝巷外快步走去。

  可手塚移動的速度也不慢,很快就跟上了她,與她並肩。

  「我送你回去。」旁邊傳來的聲音微有涼意,有種景嵐無法抗拒的堅決。

  小小地瞥了手塚同學一眼,景嵐用力地呼出一道鼻息,頗有些無力。面對這位面部嚴肅表情貌似永遠一百零一號的青學網球部部長,景嵐細細地思索了一陣,發現自己竟然沒有話題可供聊,說網球,她連基本的規則都不知道,談運動,她可是個連八百米都想盡辦法糊弄過去的角色,聊學習,除了理科,文科就是一絕望深淵,更不用說穿越後,那歷史那國語弄得她想淚奔。

  也許是景嵐的心理活動太過強烈,手塚國光開口了,「你在想什麼。」

  這話聽得景嵐人先是一震,接著就瞪大了眼睛望著手塚國光,充滿了驚奇,「你在問我麼?」

  手塚這回沒說話。

  景嵐尷尬地笑了笑,「剛剛在想事情,所以聽得不太清楚。」左手抓了抓頭,一不小心就碰到了淤青,到嘴邊的聲音就抽了起來。

  街燈明亮之下,景嵐手上的那塊淤青看上去很是嚇人。

  「受傷了?」手塚國光問道。

  口氣明明沒什麼變化,但是景嵐卻總感覺在裡面聽到了關心的意思。眨巴著眼睛,景嵐微笑著,將自己這個奇怪的感覺打消下去,舉起手,又是一個忍痛的表情,「今天不小心弄得。回去擦擦藥揉揉就沒事了。」這種,不過是小問題而已。

  手塚國光將購物袋放到了路邊的長椅上,將裡面的東西一件一件地掏了出來,有碎花的小毛巾,小包裝的魚食,什錦的水果罐頭等等,長椅上就這麼被默默地擺放了一溜,琳琅滿目的,感覺像是街邊小攤。當手塚國光找到自己要找的東西後,又工工整整的將拿出來的東西放回去,動作很快,看著那鼓鼓的購物袋,景嵐有種方才東西沒有被掏出來的錯覺。

  「過來。」

  低沉清冷的聲音闖進景嵐的耳朵,在手塚國光手裡,她看到一小瓶藥水還有消毒棉簽。

  景嵐乖乖地走過去,伸出一大塊淤青的左手,在燈光的直射下,更是顯得觸目驚心起來。

  「會有點痛。」手塚低聲地說。

  隨後清涼的液體附上了她的手,手塚國光低著頭神色專注地用手指細細地揉著那塊淤青,力道不大,但每揉動一下,就是一下鈍痛。景嵐咬緊了牙忍著痛,而嘴角卻還帶著笑意,看著手塚。

  手塚的手指不纖細,手指關節粗大,偏瘦但含有力量,掌上有幾處老繭,顯然是常年打球留下來的。

  布著藥水的手在燈光下折著水潤的光澤。

  如此,揉了好幾遍。

  瓶子裡的藥水只留下了三分之一。

  景嵐手上的淤青咋一看倒也淡了不少,手塚這才用棉簽仔細地將她手上剩餘的藥水給吸幹了。這時,景嵐的左手看上去也不至於那麼慘不忍睹了。

  「好多了。」景嵐張開手反復的看著,頓了頓,說,「這週末,是我們劍道社和立海大劍道社的約戰時間。前次輸了,這次就要努力贏回來,不是嗎?所以,這些天都在努力練習,不過結果還是強差人意。」歎息之余,景嵐全然忘記了和自己練習的那位是亞久津仁,他本身的運動神經便是十分發達。

  虛空握了握右手,景嵐偏著頭斜看著自己掌上新結出來的繭子,燈光下反射著柔潤的光。她記得自己有用溫水好好泡過,也用潤膚霜保護過,但短短的時間裡,繭子還是被磨了出來。

  「不要大意地上吧。」手塚國光冷不丁的就冒出了這麼句話,並將手中剩餘不多的藥水交到了景嵐手中。

  景嵐失聲笑起,但又立刻收斂了笑容,認真地點了點頭,握緊了藥瓶。

  「認真努力的人是不會那麼容易失敗的。」

  「我是不是可以理解,你在為我打氣。」景嵐眼中閃爍起狡黠地光。

  手塚未能否認,但撇過了頭,手握上了購物袋的繩子。

  看到手塚的反應,景嵐的笑容更加愉悅起來,曲起的雙腿隨意伸展開來,雙臂支撐在長椅上抬起頭,街燈下蚊蟲飛舞繚亂,景嵐那雙深灰色的眼睛忽而迷蒙了起來。

  「呐。手塚,我可以跟你說說話嗎?」

  身邊欲要起身的人停頓了下來。

  景嵐仿佛都能感覺到手塚國光那冰涼的視線,回過頭,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我沒有什麼朋友。」因此在遇到某些事的時候,腦子裡只會忽然空白,然後自己努力的去做,這從上輩子,她就開始養成的習慣。

  『嵐嵐是最堅強的,媽媽相信就算媽媽不在身邊,嵐嵐也能過得很好。』

  所謂的堅強,那是被訓練出來的,因為媽媽不在身邊,所以她從小就要開始自己學著堅強,不怕黑,不怕走夜路,遇到危險也能冷靜處理。

  『爸爸很快就會回來,不要擔心。嵐嵐。有那麼多娃娃陪著嵐嵐的,不要怕黑哦。』

  那群大人好像永遠也不會明白小孩子想要什麼,他們明明曾經也是孩子,她要的不是很多很多娃娃,要的不是漂亮的衣服,要的不是永遠吃不完的零食,她要的只是週末父母能夠帶她去遊樂園裡玩一天,要的只是希望父母能有一次去參加家長會。可惜,等待她的一直都只有『爸爸很忙』『媽媽現在有事』。

  『她和嵐嵐不一樣。她更需要我這個朋友,嵐嵐,你反正有那麼多朋友,少我一個關心你,也沒有關係不是嗎?』

  從此,她就再也沒有靠近過任何人,沒有過交往過甚的朋友,有的只是那些吃喝玩樂的狐朋狗友。

  其實在上輩子死掉的那刻,她都懷疑,會不會有人為她掉下眼淚。

  一些埋葬在內心最深處的記憶閃閃躲躲地從腦海裡經過。

  景嵐的笑容越加溫暖柔美,臉色就越發的慘白。

  月堂葉子的出現,她說的話,很大程度上喚醒了這些似乎早已經遺忘了的記憶。因為上輩子的冷清,所以她格外的珍惜現在的這個家庭,霸道依戀她的雙胞胎弟弟,看似短路疼愛她的內海老爸,還有總擺著一副冷漠表情其實關心她的母親大人。

  所以,知道某些事情後,有些東西就變得格外殘忍起來。

  蜜糖有時候也會變成毒藥。

  景嵐蒼白地微笑著,說,「你就將就一下聽聽吧。」

  仿佛是被景嵐突如其來的受傷表情給驚到了,手塚國光望著她,目光沒有移動。

  「以前有個小女孩,家庭很幸福。後來,她爸媽為了讓她過上更幸福的生活,便開始努力賺錢努力賺錢。就這麼一年一年過去了,小女孩長大了,家裡的錢也越來越多,可是她見到父母的時間越來越少,終於有一天,她和父母吵了一架,一個人搬出去了。」

  景嵐也不管手塚會不會聽,就講了起來,她的聲音很輕鬆,她的笑容也顯得很輕鬆。

  但是,莫名的,空氣裡總有種奇怪的憂傷。

  「幾年後,小女孩又有了另外一個家,一個疼愛她的父親,一個對她很好的弟弟,還有位母親。看似幸福生活要開始了,可這個時候,有個女人突然冒了出來,她跟那個小女孩說。」

  「你被出賣了。」

  景嵐從嘴裡緩緩吐出那句話後,便低著頭,陷入了漫長的沉默。

  「好了。說完了,你可以走了。」景嵐輕聲地說。

  「然後。」手塚國光問道。

  「然後?」景嵐疑惑地看向手塚國光。

  手塚的表情仿佛一成不變,那目光如高山上的雪,「小女孩打算怎麼做。逃避是解決不了任何事。我想,小女孩知道該怎麼做。幸福不是假的。」

  景嵐愣住了,眨眼間又笑了。

  「如果沒有退路,那就拼上一切往前走。」

  或許她需要的不是安慰,也不是保護,更不是抱歉的話語,而是一個人支撐著她往前走,鼓勵她,能告訴她就好了。

  「不要大意。」手塚國光一如往常地嚴肅回答。

  「瞭解。」景嵐聳了聳肩,站起來,心情愉快地朝他揮了揮手,「我從這邊回家了。你還是早點回去吧。小心路上不要被劫財劫色哦。」

  說完,沒等手塚國光說話,景嵐就跑開了。

  街燈下的光暈中,手塚國光的身影甚是挺拔。

  向好幾個路人打聽完方向,景嵐走走停停總算是跑回了家,門是開著的。屋裡有人來回不停的踱步,窗簾上能看到來回的身影。

  「我回來了。」景嵐走進屋,解開鞋帶,便看到內海琴美如釋重負的樣子。

  「小嵐有沒有回來。」

  「景嵐有回來嗎?」

  隨後就聽到一前一後的喊聲。

  內海老爸和夏樹從外面跑了進來,一同定在了門口,呆呆的看著景嵐。

  鬆氣的聲音,從空氣中傳出。

  「歡迎回來。」內海琴美淡淡地說。

  景嵐低眉淺笑,她現在有個家,有疼愛她寵她的父親,每天給她做飯,有個依戀她保護她的弟弟,每天都陪伴著她,有個冷漠不想表達的母親,晚上會為她蓋被子。

  這樣,就夠了吧。


59、千呼萬喚始出來 ...

  當景嵐宣佈要去神奈川立海大時,內海明平的眼光就變得古怪了起來。

  週末家裡沒有其他人,內海琴美已經出去,說是要加班,週一才能回來,而夏樹自然是一早就被挖出被窩,被帶去神奈川了。在夏樹離開兩個小時後,景嵐才接到裕江直也的通知集合。

  所以,當景嵐說要去立海大時,正在洗碗的內海明平立即從廚房裡沖了出來,擋在了門口,常日裡無害的眼神,此時咄咄逼人。

  「怎麼了。」

  景嵐自覺怪怪地拉緊了挎包的帶子,還動了動用布袋套好的竹刀。只能說內海老爸現在的目光實在是太嚇人了,像一隻受到攻擊的護崽母雞。她還是頭一次見識到這樣子的內海老爸。

  「去神奈川幹什麼。」內海老爸一下就緊張了起來,「是要去見她嗎?雖然她來找過你,但是你可以不用去見她的。」

  景嵐失笑搖搖頭道,「當然是社團活動。大家都要去。」她想了一下還是沒敢把要去立海大打架的事情說出來,只怕這位老爸分外擔心然後就把她給扣押在家了。

  這次的事,她是萬萬不能缺席的。

  「那是擔心夏樹吧。」

  「啊?」景嵐一呆。

  結果,本來就陷入臆想情緒的內海老爸就對號入座了,感慨地摸了摸景嵐的頭,「小嵐。爸爸知道你是個好姐姐,也很疼愛夏樹,但是,神奈川還是能不去就不去,好嗎?夏樹他會沒事的,他是個堅強的孩子。你一定要相信他。今天就在家裡陪爸爸吧。你已經好久沒看老爸寫的小說了。」前面,內海老爸說得還頗為嚴肅,但一說到後面,人就原形畢露了,淚眼汪汪地看著景嵐。

  景嵐無奈地皺了皺眉,拿開了內海老爸的手。

  「我已經不是做夢的年齡了,對言情小說沒什麼興趣了。」她沒想到原先的那位竟然還喜歡看內海老爸的言情小說。

  下一秒,內海老爸就蹲了下來畫圈圈了,嘴裡念念有詞的。

  「小嵐不喜歡老爸了,不喜歡老爸寫的小說了,以前可是小嵐說喜歡老爸的小說,爸爸才有激情繼續寫下去的。小嵐,是不是最近換口味了,寫奇幻怎麼樣。」內海老爸楚楚可憐地發問。

  歎了口氣,景嵐趁機換好了鞋子,拉開門邊往外走,邊喊,「我先走了哦!小說什麼的,還是以後再說吧。」沒等內海老爸來得及追出來,人就快速地消失在地平線上。

  只留下內海老爸一人在思考奇幻好呢?還是繼續寫言情的問題。

  當景嵐趕到集合地點時,裕江直也正好續了第三杯咖啡。

  「來得太慢了。」裕江直也不滿地說。

  景嵐平復了一下呼吸,才說,「稍微有點事耽擱了。」環視了一圈四周,發現這次來的人不多,就幾個,每個人頭上都綁著『必勝』字樣的白色布帶,穿著灰色的運動褲加白色襯衫,桌子上還擱著幾把扇子。

  「我還以為大家都去。」景嵐笑道。

  「那是當然了。」一男生站起來握拳吼道,「景嵐的初戰,我們怎麼可能不到場呢。」

  如此的氣勢把景嵐小小地震了一下。

  裕江直也拿起竹刀,將其搭在肩上,「其他人已經去立海大了。就等你了。」

  「景嵐快走吧。讓立海大見識見識冰帝女生的厲害!」

  「沒錯沒錯!快走吧。把立海大的打得落花流水!」

  幾個男生起哄著將景嵐給拖上了車,直奔立海大而去。

  不久過後,在車上晃得迷迷糊糊的景嵐就被拖了下來,還沒等她揉開眼睛好好端詳一下立海大附屬高中的大門,就被扯了進去,七拐八拐地站到了寫著『劍道社』幾個大字的牌子面前。

  劈裡啪啦,竹刀敲打的聲音和男生的叫喊聲從那道門後面傳了出來。

  剛才還迷糊著的景嵐全身一顫,整個人就清醒了過來,手不由自主地觸摸上裝著竹刀的布袋,眼神充滿了堅定。

  「進去吧。景嵐。」

  裕江直也仿佛看出了景嵐的緊張心理,拍了拍她的肩。

  「努力就好了。」

  「加油。景嵐。」

  幾個男生各自都握緊了拳頭朝景嵐點點頭。

  沒有人給你壓力,所以你也不用給自己壓力。

  深呼吸幾口氣,景嵐露出了笑容,一步一步地走向那道門。裕江直也等人就站在她的旁邊。

  推開門,景嵐眯了眯眼,裡面吵雜熱血的氣氛瞬間就冷卻了不少。

  舉著竹刀帶著護具的男生們各自抬起頭看向門口這邊,手邊還保留著對砍的姿勢。無數道視線都不約而同集中在了門口的景嵐身上。

  握了握竹刀,景嵐坦然地走了進來。

  「景嵐!」

  其中一個離得比較近正在場地上打著的男生似疑惑似高興地喊了起來。

  「部長!景嵐你們來了。」

  「我還以為景嵐不會來了。厲害呀!丫頭。」

  「切!你以為三年B班的女生會那麼沒用嗎?」

  場地上一個個的男生都拿下防具愉快地朝景嵐打起招呼,露出那張青春洋溢滿頭大汗的臉,他們的口氣裡,景嵐明顯聽出了他們的緊張和擔心。

  「閉嘴!」裕江直也暴躁地喊道。

  三年B班的一群傢伙也老老實實地閉上嘴巴,可臉上還堆著笑容沖著景嵐。

  景嵐友好地回應點點頭,轉頭就看到了夏樹那副擔心的樣子。景嵐一瞪眼,奇怪地一眼掃過去,就看到了冰帝的各個正選們坐成一排,跡部景吾、忍足侑士、向日嶽人等等一個都沒少,其中向日還朝她頗為高興地擺了擺手,日吉則在她目光路過時點了點頭。

  「這就是文太的女朋友嗎?噗哩~不錯嘛!文太!」一個不太正經的聲音夾帶著奇怪的簡單發音從後面傳了過來。

  夏樹人即刻起身,狠道,「立海大的混蛋給我閉嘴!」

  景嵐聞聲歪歪頭轉了過去,就對上一副吊兒郎當表情的少年,銀色偏藍的頭髮在透過視窗射下的陽光中甚是漂亮,立海大的土黃色正選服昭示著他的身份。

  「冰帝的傢伙,你才該閉嘴!」少年慢悠悠地回道,轉而又打量起景嵐,「看上去,好像在哪裡見過。」

  望著他似乎在回憶的表情,景嵐頗為有趣地笑了,使了個眼色讓夏樹消了聲,「我們應該有在哪裡見過吧。」說完,她就對上那邊一臉肅然端坐著身帶護具的男生笑了,這群人她都知道,尤其是這位真田弦一郎,那更是要知道了,在立海大校門口把『月堂景嵐』弄哭了的傢伙,真是看不順眼!景嵐咬了咬牙,勾起唇,「是不是。弦一郎君。」

  「哇!藍藍什麼時候認識副部長的?」一直用期盼眼光看著景嵐的文太大呼小叫了起來,「副部長都不告訴我,太不講義氣了。」

  切原赤也也好奇的看著自己的那位師傅前輩,不過沒有說話。

  立海大的其他人則是:柳蓮二翻動著自己的筆記本;柳生比呂士推眼鏡,做穩重狀;美貌如花的幸村精市笑得更是美貌如花,看他表情似乎也在回憶著什麼;光頭皮膚黝黑的那位桑原則在安撫著丸井文太。

  再回頭掃視了一圈冰帝的少年。

  景嵐感歎著這些冰帝和立海大的都湊齊了。

  只是,她真是好奇,打網球的兩夥人怎麼就在劍道社集合了。

  拜託,這是網王世界,又不是演竹刀少女。景嵐扶額。

  「我們練習賽已經打完了,夏樹說要等你,所以就一起過來了。」向日嶽人疑似看出了景嵐心中的疑惑,及時出來解惑了。

  景嵐恍然。

  「敘舊完了嗎?今天的舞臺應該是屬於我和月堂桑的吧。各位前輩。」

  這時,一個女生從真田弦一郎身邊站了起來,走到景嵐面前,平凡的臉上帶著自信地笑容,手執竹刀,「我叫石田綾乃,今天,你的對手。初次見面,請多關照。」

  態度彬彬有禮,但是那雙眼睛裡隱藏著的戰意和不屑,景嵐笑容變得饒有趣味起來。

  「月堂景嵐。請多關照。」

  石田綾乃大咧咧地笑彎了眼睛,湊到景嵐面前,小聲地說,「雖然是初次見面,但是我絕不會手下留情的。對了,我和冰帝的長谷川麻美是好朋友。」

  景嵐嘴角的笑漸漸冷了起來。

  長谷川麻美,這個名字,她記得。冰帝前不久來找過碴的領頭羊,長穀川集團的大小姐,聽說她母親姓月堂。眼前的這位,算是親信嗎?


60、劍道與女子 ...

  吵吵嚷嚷的氣氛即刻變得靜了起來。

  望著場上兩個女生,周圍的男生們很是自覺地退下,盤腿或屈膝坐在了一旁。一種壓抑起來的嚴肅感漸漸以景嵐和石田綾乃立足點為圓心,朝四周擴散開來。場上的燈光依次亮起,木質的地板在光的照射下反出點點白光,略帶寒意。

  「景嵐不會有事吧。」向日嶽人按下聲音問向夏樹,由於他的目光全放在站在場上的景嵐身上,全然沒有注意到內海夏樹繃緊的面部神經。

  「不知道。」夏樹的聲音聽起來有種咬牙切齒感。

  聽夏樹這般不善的口氣,向日少年正想反駁回去,扭頭就看到面色陰鬱的夏樹,到嘴邊的話又不住地咽了回去,這個樣子的內海夏樹他從來沒有見過。

  「景嵐沒有學過劍道。」夏樹舒了口氣,緩緩道來。

  「哦,沒學過劍道,什麼?沒學過?」向日驚呼了起來,看向淺笑著面朝石田綾乃的景嵐,心裡不由佩服了起來。

  夏樹的口氣更為陰沉些了,「是的。就算有學,恐怕也是最近的事情了。」他總算是明白了為什麼最近景嵐不和他一起回去了,明白了她為什麼最近總是用不太靈活的左手吃飯,明白了為什麼她身上總會無端冒出幾處淤青,也明白了為什麼她每天回來的樣子都像是剛洗完澡似的。

  她在學劍道。

  為了三年B班。夏樹想到這個,眼神莫名的憂傷了起來。

  「真是大膽的女人。是不是,樺地。」跡部意味不明地笑著。

  「是的。」

  忍足侑士一手架在眼鏡上,「確實很大膽。」接著他又拿出一張紙,道,「石田綾乃。立海大附屬高中三年級生,真田家道場的成員。」

  「那景嵐不是輸定了嗎?」

  「如果不出意外,之前從來沒有接觸過劍道的月堂景嵐必輸無疑。」

  聽到忍足的判斷,三年B班的男生們不約而同地浮出了憂心的表情,裕江直也一手支著竹刀,鎮定地看著景嵐,擺了擺手,「東西拿去給景嵐。」在他身後的男生迅速地拿出了一個袋子,裡面裝著劍道服還有護具。

  「部長。景嵐她沒關係吧。」一男生小心地問出了大家的疑問。

  三年B班的男生目光全都集中在了裕江直也身上。

  裕江直也眼睛一瞬不瞬地說,「月堂家的女人不會認輸,你們不相信她,也該相信亞久津仁。」他早就得知了景嵐近來每日下午找亞久津特訓的事情。

  「可是部長。」

  「好了。別耽擱了。把衣服拿給景嵐。」

  自作主張的話讓其他人別無他話可說,只得小跑過去,把衣服和護具一併遞給了景嵐。

  對面的石田綾乃歎笑起來,「我還以為你連東西都沒有準備齊全就來了。」

  「那還真不好意思,讓你誤會了。」景嵐淡淡地回了一句,便拿著衣服和護具朝更衣室走去。

  立海大那邊劍道社的大多都露出輕鬆的表情,好像冠軍就是他們囊中之物。而網球部那邊,除了和景嵐相熟的丸井文太和切原赤也稍微有點擔心以外,其他人倒也詳談甚歡。石田綾乃正坐在場上,閉著眼。

  輕巧的腳步聲響起。

  景嵐穿著劍道服戴好護具,直徑走到石田綾乃面前。

  「開始吧。」

  雙方禮貌性的鞠躬。

  分別站在兩道開始線上,下蹲,舉起竹刀。只聽見『嗨』的一聲,兩人迅速站起。

  石田綾乃猛然睜開眼睛,站起身的那一分秒,氣勢忽然強大了不少,一改方才的柔弱。

  景嵐握緊了手中的竹刀。

  關心著景嵐的人都握緊了拳頭,死死地盯著場上。

  景嵐的眼睛盯緊了對面的石田綾乃,心突突地跳了起來,深呼吸,如果對面是亞久津,景嵐稍微鬆懈的心弦一下就被拉緊了,眼前石田綾乃的身影逐漸轉換成亞久津囂張的樣子,四周的場景也慢慢變成了無人的廢棄工廠。

  石田綾乃腳尖著地,試探性的前後移動。

  所有人的目光都盯在了她們身上,連呼吸都是多餘的。

  兩把竹刀漸漸靠近。

  接觸。

  一聲清脆響起。

  「哈!」石田綾乃猛攻過來。

  景嵐的手一緊,雙眼瞪圓,瞬間錯開了石田綾乃的竹刀,直奔她的面而去,大喊,「面!」迅雷一擊,就在那一秒。

  同時,臨時裁判舉起了旗幟。

  「月堂景嵐,一本。」

  眾人一片唏噓。

  雖然看不到石田綾乃的臉色,但是景嵐還是能微妙地感覺到石田綾乃慢慢地收斂起開始的那份輕蔑心理,端正好態度,調整好了呼吸,回到了『開始線』上。

  「哇。不是說石田很厲害嗎?怎麼藍藍一下就拿下一本了。」丸井文太古怪地看著場上已經僵持的兩個人,偷偷問向旁邊的切原赤也。

  切原老實地點點頭,說,「師傅一向都很厲害。」他可是對那日景嵐爬牆的俐落動作印象深刻,完全沒有注意到自己已經說漏嘴了。

  「師傅?說的是月堂景嵐嗎?」仁王雅治耳朵靈敏地湊過來搭話。

  立海大的幾位少年耳朵也都拉長了。

  切原反應過來後,露出了懊惱的表情,見自己沒可能糊弄過去,也只能交代了,「那些題都是她給我的。」被幸村精市無限放大的美麗微笑一閃,切原赤也恨不得窩到角落裡畫圈圈,心裡暗中慶倖真田副部長此時只注意場上的比賽。

  「月堂景嵐,獲勝。」

  身為立海大劍道社成員的裁判艱難地喊了出來。

  丸井文太張大了眼睛不思議地看著白著一張臉走到真田弦一郎道歉的石田綾乃,再看向景嵐時的目光就像是在看外星人一樣。

  「藍藍什麼時候變得這麼厲害了?」

  「她不是你女朋友嗎?你不知道?」仁王誇張地喊了起來,勾著丸井的脖子,拍了拍他的頭,恭喜道,「文太你女朋友很厲害嘛!連石田都能打敗。」

  丸井臉上一紅,連忙辯駁道,「藍藍現在還不是我女朋友啦。」邊說,眼睛偷偷瞄向那邊站在三年B班中的景嵐,她身邊的內海夏樹顯得特別的扎眼。

  「景嵐好厲害哦!」

  「沒有丟我們三年B班的臉。」

  「今天回去慶祝一下吧。」

  「真不愧是亞久津的女人,厲害呀!」

  不知是哪個男生多嘴說出來的一句話,一下就將這熱鬧的慶祝氣氛給凍結住了,站在景嵐旁邊的夏樹全身散發著不善的黑暗氣息。

  景嵐後背一寒,連忙轉移話題,「我先去換衣服了,老爸還在家裡等著呢。」邊說,人就溜去了更衣室。

  換好衣服,景嵐拎起袋子就看到了眼睛微紅的石田綾乃走了進來。石田綾乃看到景嵐先是狠狠地瞪了她一眼,然後甩頭,看都不看她一眼,便走了進去。

  面對該同學十分不友好的態度,景嵐不可置否地聳了聳肩,情緒絲毫沒有被影響地走了出去。

  偌大的場地,挺是熱鬧的,而立海大劍道社的人則提前退場了,三年B班的也不知為何全都不見了,全場只留下立海大和冰帝的網球部成員。

  「景嵐。回去吧。」夏樹不等景嵐走進網球部一干人面前,便走了過來,順手拿過景嵐手裡的袋子,拉著她直接朝門外走去。

  「喂!內海夏樹你又要把景嵐帶哪裡去!」向日急忙追了上來。

  立海大那邊的丸井文太也不甘示弱地跟了過來。

  就在這時。

  一個戴鴨舌帽墨鏡的女人擋在了他們兩人面前,朝著向日和丸井文太禮貌性地鞠了一躬,便轉向景嵐,文雅地說,「小小姐。夫人請您回去。」

  夏樹的臉色慘白起來。

  察覺到夏樹的不對勁,景嵐就知道來的人正是『月堂家族』的人。

  「我很快就回來。」景嵐在夏樹耳邊輕聲說了一句,便掰開了夏樹緊握的手,轉身跟著戴鴨舌帽的女人走出道場,鑽進了一輛車。

  她還未坐穩,旁邊就鑽進來一個人,定睛一看,就對上夏樹牽強的笑臉。

  「一起去,然後,一起回來。」夏樹的聲音顫抖著,但是也堅定著。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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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深沉的黑 ...

  內海夏樹,番外

  若黑暗終將降臨於我,那請你永遠站在光明之中微笑,不要悲傷,不要流淚,只要幸福便好。

  ————BY 夏樹

  「夏樹。是我,姐姐。」

  「呐。你知道嗎?夏樹,有時候,我真的討厭你呀!」

  「我在想,夏樹,你會不會覺得如果世界上沒有姐姐就好了。你是有這樣的想法吧。就像母親一樣,如果沒有我就好了。對不對。」

  「也許突然有一天,我就會消失在你們的生活裡。所以,不要對我好了。那樣,離開的時候,我會難過的。」

  「這樣的你,讓我害怕。」

  「內海夏樹。……離我遠點。」

  他靜靜地望著那個從出生便和他在一起的身影緩緩地轉過身,慢慢的,越來越遠,直到,再也看不清。

  整個世界,瞬間黑暗了。

  很多人都知道內海夏樹有個在珠寶公司上班的母親,他的父親是現今有名暢銷書的作者,但幾乎沒人知道他內海夏樹有個雙胞胎姐姐,那個和他有著相同發色瞳色的女孩,只要出現在他的周圍,總會被冠上『女朋友』『仰慕者』等各種稱呼,卻惟獨沒有『內海夏樹的姐姐』這樣的字樣。因為她不姓內海,而是姓『月堂』。

  從小夏樹就不懂為什麼姐姐的姓是『月堂』,而他卻要姓『內海』。年幼時,他曾經偷偷向父母提出這樣的疑問,得到的確是父親悲傷的眼神,以及母親冰冷刺骨的目光。從那以後,他再也沒有提過這個問題。

  姐姐的性格很柔弱,那張和他有幾分相像的臉上總是帶著純純唯唯諾諾的笑容,對此,母親似乎很滿意但又似乎很不滿意,眉間總帶著股矛盾的疏離感。母親對姐姐向來很冷淡,哪怕一個擁抱或一個笑容都不願意施捨給姐姐,就連每次望向姐姐時的眼神都要冷得讓人感覺得冰天雪地,所以每當姐姐鼓起勇氣想跟母親說話,總會被弄得眼圈通紅,而他卻什麼安慰話也說不出來,只能靜靜地陪在她身邊。因為他能被母親擁抱,和母親一起去遊樂園,姐姐卻只可以待在家裡,看那些他看不懂的書籍。

  母親不喜歡姐姐。這是夏樹一直以來的感覺。然而他的父親內海明平,就像是為了彌補沒有母親關愛的姐姐,寵著姐姐,疼愛著姐姐,只要是姐姐想要的全都努力滿足姐姐的要求,那樣關切著姐姐的父親不知道的是,在姐姐柔弱如暴風雨中花朵般的笑容下,隱藏著是怎樣的悲傷。有些愛,不是另一種愛給多一些就可以填補的。父親畢竟只是父親,也只能是父親,他無法成為母親,也無法替代。

  姐姐很敏感,她自然知道,母親給的太少,父親給得太多,不管是哪一方,姐姐都是戰戰兢兢地接受著,在他們看不見的黑暗中角落裡,低著頭和他依偎在一起。

  「哎。夏樹。我們一輩子在一起好嗎?」

  她是這樣說的。他是這樣記住的。

  要一輩子在一起。

  這樣子的姐姐,只有他了。

  姐姐的身體不好,用父親的話來說,是他在母親的肚子裡奪走了屬於她的營養,所以姐姐出生後才會身體那麼差。

  「要保護好姐姐哦。夏樹。」父親是這樣親昵地告訴他。

  要保護好姐姐。

  是他讓姐姐身體這麼虛弱的,因此要保護好姐姐。

  只要能和姐姐在一起生活就好了。他是這麼想的。用父親的話來說,這是一種雙生子的羈絆。他不懂什麼是羈絆,他唯一知道的就是,不想和姐姐分開。帶著這樣的想法,他偷偷爬上了前來接姐姐離開的車子。當他被僕人發現的時候,已經在車子裡待了一天一夜,人也差點昏厥了過去。

  也就是那天,他尾隨姐姐走進了那個有著八重櫻的古老院子裡,見到了那個被許多人尊稱為夫人的月堂家族家主——月堂玲子,並且強烈的懇求留在了這個偌大連空氣都帶著深深壓抑的院子裡。

  院子裡的人並沒有將他和姐姐安排住在一起,而是將他丟在黑暗冰冷的地下室裡,他害怕,他哭泣,他哀求,全然沒有人理會他。直到有一天,那些人丟進來一大摞的書。

  「把這些書看完了,就可以和小小姐見面了。」那個女人是這樣說的,高傲的嘴臉居高臨下地看著他。

  只要能見到姐姐就好了。懷抱著這樣的希望,他認真地看書,認真地學習。只要稍微沒有回答出來一個問題,就會被暴打一頓,或是關進黑屋子裡餓上幾天。

  「不要怕哦,姐姐會一直在夏樹身邊的。」

  「夏樹,餓不餓,這是姐姐給你從廚房裡偷來的。只有飯團了,下次姐姐一定偷到更好吃的。」

  「一定很痛對不對。夏樹。」

  「我去向外婆求情好不好,那樣夏樹就不會這麼累了。」

  「夏樹真厲害哦!我怎麼樣努力,都比不上夏樹。夏樹好厲害。」

  「一起逃走吧。夏樹。」

  說完逃走後,當夜他就和姐姐跑了出去,但是沒過多久就被抓了回來,等待他們的只是更加嚴酷的毒打。

  「夏樹。夏樹……」

  姐姐站在開了又落的櫻花樹下,笑容越發的柔弱起來。

  這樣的生活維持了多久,他不記得了。他只知道,當他被宣佈可以出來的時候,已經被安排就讀於神奈川第三小學,而姐姐已經回到了父母身邊,連道別的機會都不給他。

  他被拋棄了嗎?被姐姐拋棄了嗎?他們不是說好了要一輩子在一起嗎?為什麼說話不算話?

  「你現在要做的事情是好好學習,將來你是要一輩子陪伴在小小姐身邊的人,希望你接下來的表現不會讓我們失望。適當的時候,我們會安排你和小小姐見面。」

  「夏樹少爺。你是不需要朋友或是同伴這種東西的。」

  「以小小姐的資質是無法成為月堂家族真正的掌權者,就算將來她繼承了月堂家族,恐怕也無法真正掌控月堂家族,所以,夫人希望將來你能幫助她。畢竟你身體裡也流淌著月堂家族的血脈。」

  「作為月堂家的男人,只能服從。」

  「夏樹少爺的生命裡,只要有小小姐的存在就可以了。」

  「請你記住,你是屬於小小姐的,將會陪伴小小姐一生的人,站在她身邊。」

  ……

  「夏樹。我們一輩子在一起好嗎?」

  好呀!一輩子在一起,我們說好了,永遠不分開。

  「像夏樹這麼聰明,我真的顯得很笨呢。」

  誰說的,姐姐才是最聰明了。姐姐,夏樹的聰明,是被逼出來的。如果夏樹不聰明,將來就不能和你在一起了。

  「夏樹為什麼不交朋友?」

  只要有姐姐就好了,其他人,不是那麼重要。

  「呐。你知道嗎?夏樹,有時候,我真的討厭你呀!」

  為什麼要討厭我?討厭我能夠得到母親的關愛嗎?討厭我能夠進入冰帝而你只能在青學嗎?討厭我離開你這麼久嗎?討厭我因為我的出生把你身體弄得很差嗎?

  「我在想,夏樹,你會不會覺得如果世界上沒有姐姐就好了。你是有這樣的想法吧。就像母親一樣,如果沒有我就好了。對不對。」

  根本就沒有這樣的想法,從來沒有過。如果這世界上沒有姐姐,那就沒有夏樹不是嗎?姐姐和夏樹不是雙生子嗎?有我才有你,有你才有我,不是嗎?

  「也許突然有一天,我就會消失在你們的生活裡。所以,不要對我好了。那樣,離開的時候,我會難過的。」

  不會的。已經說好是一輩子在一起了,哪怕差一分鐘一秒鐘,都不可以!

  「這樣的你,讓我害怕。」

  為什麼要害怕?姐姐,夏樹,只是想保護你。

  「內海夏樹。……離我遠點。」

  夏樹從來沒有想過要傷害過姐姐,真的……景嵐。

  ……

  依靠在景嵐肩頭的夏樹猛然睜開眼睛,望著窗外倒退的景致,呆呆地再看向身邊也熟睡了的景嵐,笑了起來,帶著一縷孩子般的童真。


62、那座大宅院 ...

  車一路開得很平穩,逐漸從熱鬧的市區轉成了寧靜的郊外。

  當景嵐睡了又醒後便看到這樣一片的靜,從窗外望去便是一望無邊的樹林,打開窗,悠悠的風便灌了進來,清新的青草味讓剛剛睡醒的景嵐頓時精神了不少,樹林上方的天空藍得仿佛可以窺視它更為深沉的秘密。

  車裡靜悄悄的,景嵐望著窗外沒有說話,夏樹就依靠在她身邊也半個字都不說,前面戴鴨舌帽的女人也不出聲,開車的司機更不可能說話。除了車子行駛的聲音,窗外風摩擦著樹葉的聲音,整個世界靜得讓人覺得不太真實。

  耳邊只有風呼呼地吹著,冰涼地撲在臉上,景嵐眼神格外的澄澈,意外的邀請讓她起先地激動心理在這股風中便得平靜了起來。

  先有月堂葉子找上門來,現在有月堂當家夫人的邀請,她想也是時候正面面對月堂家族了,那個可能會由她繼承的家族。

  景嵐一雙深灰色的眸子幽暗了起來,緊緊地握住了和夏樹十指相扣的手,她不能被留在那個地方,逃避是解決不了任何問題,甚至還有可能使原本簡單的問題反而變得複雜起來。其實,她想得再多也無濟於事,因為在這場未到的戰役中,她才是真正被動的一方。

  沒有力量,就算有再堅硬的心,也只是泛泛而談。

  「小小姐,請您下車。」戴鴨舌帽的女人打開車門,態度恭敬地說。

  再度握緊夏樹的手,深深地和他對視了一眼,景嵐便牽著夏樹一起下了車。抬頭入眼的便是一座高大的木門,一眼望進去,便看到兩邊站滿了人,整整齊齊,沒有一人喧鬧,也沒有一人用無禮的目光試圖打量他們,全部都是女人,高低不齊,都穿著素色的和服,沒有一點豔麗的顏色夾雜其中,每個人都雙手並齊放在身前,身體微微往下彎曲,面朝下,看不見她們的臉。

  「歡迎小小姐回來。」聲音整齊而洪亮,一點也不輸給男人。

  在這個空蕩的地方,她們的聲音一落下,就寂靜得讓人覺得壓迫。景嵐的腰杆挺得筆直,下巴微微地往上抬起,她需要更多的勇氣,踏進那仿佛一走進就不能再回頭的路。她能感覺到夏樹抓著她的手特別的用力。

  他在害怕吧。景嵐轉頭朝著夏樹細軟地笑了起來,「夏樹。有我在。」他們說好了,一起來,也要一起回去,誰也不准食言。夏樹牽強地笑了笑。臉色還是那樣的蒼白,額頭隱約能看到細細的汗粒,握著他的手,冰冷澈骨。

  這樣子的夏樹,脆弱得仿佛只要她的手那麼輕輕一捏就會破碎。

  「小小姐。夫人已經再等您了,請您不要讓夫人久等。」帶鴨舌帽的女人走到景嵐面前,鞠躬。聲音冷冷硬硬的,像冬天岸上被覆蓋在雪下的石頭。

  隨後她招了招手,一個穿著白色和服的女人不知從哪裡冒了出來,卑躬屈膝地走到景嵐面前,「帶小小姐去見夫人。」然後對景嵐欠了欠身,便離開了。

  景嵐則拉著夏樹一步一步地朝門內走了進去。

  「姐姐。」夏樹在她身後輕聲地喚了起來。

  「嗯。」望著兩邊腦袋越發下低的女人們,景嵐心裡既緊張,又興奮,屏住呼吸,景嵐竟然有了種回到和石田綾乃對決時地感覺,一樣的緊迫,一樣的每一步都要小心翼翼,一樣的讓人感覺身體裡的血液在沸騰,而她的大腦卻前所未有的清醒。

  這是種極為奇妙的感覺。

  「不要離開我。」夏樹的聲音幾乎在哀求,脆弱得像只驚嚇過度的小羊羔。

  景嵐未再看他一眼,但兩個人交叉緊握的手越加的緊。

  月堂家族的宅院很大,是那種典型的日式風格的屋子,木質地板的回廊,紙糊的推拉門,蒙紗的燈籠,引水用的竹管有節奏地響著叮咚聲,院子裡鳥語花香。

  一路跟在白衣和服女人身後走過去,不斷有人朝景嵐鞠躬,姿態恭敬地低下頭,直至她走遠才直起身子繼續做自己的事。

  偌大的院子,來往如此多的人,行動快而簡潔有效,卻沒有發出一點多餘的聲音,每個人都是低著頭匆匆來回,落在木地板上的腳步聲都被淹沒在呼吸之中了。

  這種靜聽在景嵐耳中有種說不出來的死氣沉沉。

  對於月堂家族,景嵐的瞭解也只有限於電腦上的百科知識和月堂葉子洩露出來的那些,另外的便是從旁人話語裡推測出來的。它是個有著強大勢力背景的女子家族,這是景嵐對它最初的瞭解,而出現在她眼前的月堂家族,卻要比她想像的更加深不可測。

  女侍將她和夏樹帶到一處風景更為幽靜的房間便退下了。

  由另外一名女侍將門緩緩推開。

  景嵐一眼就望見門的對面的假山、小池、花叢,還有一個人,一個一看就知道老了的女人,灰白的居家服,佝僂著背,一頭白髮被工整板正地梳在腦後挽成髮髻,左邊是一張矮腳桌,上面一杯香茗,熱氣冉冉。右手邊則放著一本書籍,還有鑲有鏈子的老花眼鏡。

  夏樹的呼吸陡然喘了起來,充滿恐懼的眼神望著屋子裡的某個方向。

  他看到什麼了?景嵐將夏樹護在了身後,一邊警惕地順著夏樹的視線方向看過去,目光一觸及那個角落的陰影,心裡不由一跳。在這個沒有任何障礙物的房間,她竟然沒有發現就坐在陰影裡的女人。

  「夫人。小小姐來了。」硬冷的聲音從她嘴裡發了出來,她慢慢從陰影中走了出來。

  景嵐這才看清楚她的樣子,深黑色的和服,花白的頭髮,滿臉皺紋,看上去極為普通的老太太,但是她的表情神色就像是經過精雕細琢的刀工而刻成的,僵硬、冰冷。她的目光一落到景嵐身上,景嵐就忍不住打了個寒顫,這種感覺就像是被危險的野獸給盯住了。

  「你下去吧。」老夫人的話如同救贖般出現了。

  在那個硬冷的老人走後,景嵐明顯感覺到了夏樹松了口氣。

  他在害怕那個人。景嵐暗暗留了心。

  老夫人已經轉身坐好了,她看到景嵐後,眼也不眨地看著牽著夏樹的景嵐。夏樹的臉色雖是蒼白不已,但也不畏縮在景嵐身後,挺了挺胸膛和景嵐手牽手站著。

  許久。

  老夫人才開口,「見到長輩都不用行禮嗎?景嵐。」她根本就沒有把夏樹看在眼裡。

  景嵐眨了眨眼,頓了一下,才拉著夏樹一併走進鋪滿榻榻米的房間,鞋子早在走上回廊時便脫了,雙膝跪下,放開夏樹的手,雙手指尖斜對,身體前傾,施了跪禮。夏樹面有不滿,但也如此向老夫人行了禮。

  「夏樹出去。我和景嵐有些事要談談。」老夫人不假顏色說道。

  「可是。」

  「出去。」老夫人的聲音變得更為嚴厲了。

  景嵐握住了夏樹的手,棉裡帶針地笑著道,「有什麼事是夏樹不能聽的?我們是雙生子,沒有什麼好隱瞞的。」夏樹的目光也堅定了起來。

  老夫人肅然的目光緊盯著景嵐,似乎要將她給戳出一個洞來,寒氣逼人。

  一個女侍推開了門,端來茶,放到了景嵐和夏樹面前,又跪坐著將門拉好。

  望了眼茶水,景嵐便和夏樹一併坐好了,她知道能出現兩杯茶,也就說明了夏樹可以留下來。

  「果然有改變。」

  老夫人喝了口茶,那口氣蒼老沒有波動。

  景嵐淡淡地挑了挑眉,視線便滑了出去,直接跳躍上對面的天空,她學著夏樹的樣子正坐著,但很快就感覺到腿麻了,人就懶散了起來,腰一彎,雙腿就隨意地曲著,一手支著腮,一手手指緩緩環繞著杯口,笑容淺淺得像羽毛漂浮而過。

  「您找我不是有些事要談嗎?」

  老夫人恍若沒有看到景嵐這種舉動,端著茶杯,一板一眼地喝著。

  也不知沉默了多久,在她喝完最後一口茶,才再度開口。

  「你該結婚了。」

  『嘭——』的一聲,夏樹手裡的杯子就直直摔在榻榻米上,濕了一片的墨綠色。

  相比起夏樹,景嵐雖是驚了一下,但人還是比較淡定,用眼神安撫住了夏樹,真誠地看向從始至終都嚴肅鎮定的老夫人,問道,「為什麼?」

  「月堂家族需要一個真正意義上的繼承人,而不是一個可能會成為傀儡的繼承人。你既然成不了合格的繼承人,那就生下小孩,我們會將她培養成合格的繼承人。景嵐,我不想從你嘴裡聽到否定的回答。」

  緩緩地望著老夫人那張皺巴巴的臉,景嵐目光柔和,輕聲柔順道,「我當然會結婚了。」

  夏樹不可思議地看著景嵐,低聲驚呼,「景嵐。你瘋了嗎?」

  老夫人先是一怔,隨後露出了滿意的微笑。如果成不了一個合格的繼承人,那麼一個聽話的繼承人也算可以。

  揉了揉夏樹的頭髮,景嵐笑容越發的柔軟起來。


63、那片寂靜的天空 ...

  空無他人他無的房間,風簌簌地吹進,此刻顯得格外的陰冷起來。

  屋子裡只有景嵐、夏樹,外加月堂家當家老夫人一位,原本飄然著熱氣的茶已然冷卻了,靜靜地躺在杯子裡,沉寂如死水般。門緩緩地被推開,穿著白色和服的女侍恭謹地施了禮,才低頭彎身地將已經涼卻了茶撤下,換上了熱茶,來去間沒有多瞄屋子裡的情況半眼,舉止無絲毫無禮之處,就如早被設定好程式的機器人一般。

  一老兩少就這麼默默地坐著。相對於月堂玲子和景嵐的冷靜,夏樹則要表現得更為局促不安些。他沒想到景嵐會答應那個荒唐的條件,去結婚?怎麼可以!大家族中的婚姻有多少是相愛幸福的,只要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到,那奢華的背後隱藏的是怎樣的骯髒和暗無天日的絕望。少年咬緊了唇,淡淡的血腥味從齒間游離了出來。

  揉著夏樹的頭髮,景嵐眼中的光漸漸斂了起來,她自然知道夏樹心裡在想什麼。放開夏樹的頭髮,景嵐握上了夏樹的手,柔和地看向那邊在一絲滿意表露後就不露聲色的月堂玲子,輕聲道,「物件就是夏樹吧。」

  『咚——』的一下,夏樹慌張地看向景嵐,一望見景嵐那雙純粹的眼睛,不需要語言,仿佛就知道她心裡在想什麼了,也便安下心來。他知道景嵐不會再像以前一樣逆來順受那就可以了,又沉住氣坐好在景嵐身邊,回握住景嵐的手,他只要好好聽姐姐說配合姐姐就可以了。

  要是姐姐想胡作非為,那他也陪著一起就夠了。

  所以,他極為恭敬地附和道,「夏樹願意陪伴在景嵐身邊。」他們說好了要一輩子在一起,少一分鐘一秒鐘那也是不可饒恕的。

  「你知道你在說什麼嗎?景嵐。」月堂玲子的臉色在清楚發生什麼事之後,就變得陰鬱起來。滿臉的皺紋更加皺了,因年老色衰而皮膚鬆弛下垂變小的雙眼中,深灰色中佈滿陰霾,如暴風雨前的寧靜。

  景嵐毫不在意月堂玲子隱忍的怒火,挑眉笑道,「您老人家又沒有規定結婚的物件是誰,孩子的父親是誰,這些對於您來說都不重要吧。只要我為您生下一位繼承人,那不就可以了。何況,我和夏樹是雙胞胎,身體裡流著同樣的血,都屬於月堂家族,那樣生下來的孩子,不是很符合您的要求嗎?月堂家的玲子夫人。」說這番話時,景嵐的笑容和柔親切,那淺笑低語的樣子如同在跟最為親密的人傾訴,而眼睛裡,疏離、漠然充斥其中。

  讓她誕下一個孩子,再把她的孩子培養成合格的繼承人。她被放棄了吧。就算再不愛動腦子,景嵐也能輕易猜出月堂玲子打的主意。

  事關於自己,景嵐又怎能輕易做出妥協。

  她可以答應暫作月堂家族的繼承人,可以完全脫離月堂家族回歸於內海家庭,也可以被徹底地拋棄,唯獨不想成為僅僅是生子的工具。

  現在她算是明白了月堂景嵐信件裡的那句話了。

  『要是再不堅強起來,也只能被家族放棄,然後等待的命運,會是毀滅嗎。』

  正視月堂玲子因為她的話而越燃越憤然的視線,景嵐仍舊輕輕笑著,如冬日初升的陽光般溫和,「除了結婚這件事,不知道玲子夫人還有什麼要跟我談的。」她心情很好。

  過了好一會,月堂玲子的憤怒才慢慢平息了下來,犀利的目光染上一層毫不掩飾的滿意,「景嵐,你很好。」

  景嵐瞳孔緊縮,「謝謝誇獎。」

  「如果你真的很喜歡夏樹,那將他留在身邊做寵物那也可以。」月堂玲子沒有起伏地說話,未帶半點情緒波動,平平的像在陳述一件極為普通的事情。

  景嵐連同夏樹一起詫異地看向月堂玲子。

  「我希望你不要因為一隻寵物,而忘記延續月堂家族繼承人的事情。孩子的父親,我會為你物色,至於內海夏樹,哼,就算身體裡流淌了一半月堂家族的血統,也不配讓你為他生孩子!好了,你們下去吧。房間已經為你們安排好了,巫鳥會帶你們去。」

  說完,門就被拉開了,那個開始出去神態僵硬的老太太又出現在他們面前,她大概就是月堂玲子口中的巫鳥。

  「請小小姐跟我來。」從頭到尾,都無視夏樹。

  又是這種悄然無息的狀態。

  景嵐此時的心情卻和剛踏進月堂家族的感覺全然不同了。來時的忐忑不安、興奮緊張統統都被那兩杯茶的功夫給趕到腦後了,取而代之的是種說不出口的怪異感。她完全沒有想到在她說出那種荒唐事情後,月堂玲子竟然聽進去了,還做出了處理。

  什麼叫『如果你真的很喜歡夏樹,那就將他留在身邊做寵物那也可以』。還說什麼不配讓她為他生孩子,正常人想的不應該『亂倫』『禁忌』之類的問題嗎?想到那些話,景嵐就覺得哭笑不得,看來她還是平民一枚,大家族的思想,尤其是女權家族的思想,不是她能夠揣測的。

  跟在景嵐身後的夏樹,心情也是分外的不平靜,總會欲言又止地看向前面纖弱的身影,至於對巫鳥的恐懼倒也沒有開始那麼嚴重了,只是臉色還是非常的不好。

  巫鳥的步子很穩,全然不像老人那般顫顫巍巍,不需要柺棍也不需要人攙扶,走得健步如飛。每一步像是經過測量一樣長短,就連拐彎的時候也不是柔潤地拐過去,而是呈九十度角拐彎。

  隨在巫鳥身後,七拐八轉的被領到一處看似幽靜的房間。

  「請小小姐和夏樹少爺好好休息。」巫鳥面無表情地鞠躬,然後僵硬的目光轉而落到夏樹身上,驚得夏樹面色發白卻又堅持和她對視,「夏樹少爺請你好好伺候小小姐。」

  這話同時把景嵐和夏樹給雷成了雕像。

  等他們恢復過來時,巫鳥已經不見了。

  左右看了一圈,景嵐便拉著夏樹進了房間,人就重重地躺在了榻榻米上,望著潔白的天花板呆呆地說,「看來一時半會離不開了,夏樹,抱歉呐。」只要看到夏樹那張蒼白的臉,景嵐就有抱歉感。其實夏樹是不用被捲進來的,依照月堂景嵐的那封信件,只需她跟隨月堂家族的人離開,一切就和內海一家人無關了。

  她會不會做錯了。雖說繼承人的問題純粹是內海琴美和月堂玲子的約定,可以說不關她的事,況且作為月堂家的下任繼承人,她也沒有享受到家族給予她的權利,那她是否也沒必要有承擔家族的義務。

  不過,真的沒有權利嗎?還是禁錮呢?還有月堂玲子說的那些話統統交織在了一起。

  景嵐的心越想也就越混亂起來,雙臂往臉上一搭,便擋住了自己的視線,任由自己陷入一片漆黑之中。

  身邊一重,景嵐感覺到夏樹也躺了下來。

  「呐。姐姐。」耳邊傳來夏樹的聲音。

  「嗯?」

  景嵐還是用手臂遮著眼睛。

  「姐姐會結婚嗎?」

  「不知道。」景嵐淡漠地回道,放開了手,張開眼睛看向外面低矮的天空,「如果有合適的物件應該會結婚,如果沒有。」說到這裡,景嵐頓了頓,笑容邪肆起來,「那就讓月堂家族絕後吧。」她是絲毫不介意這種事發生。

  夏樹眼睛閃了閃,哼道,「那是不可能的。月堂家的人是不會讓這種事發生的。」

  「這種事,將來再說吧。」嘴上是說得極為無所謂,景嵐心裡波濤洶湧得厲害。她知道她們是不會放手的,「夏樹,你——」景嵐反過臉,話還沒說完就看到夏樹已然入睡的臉,平靜的面容上眉間緊皺著,他的手緊緊抓著景嵐,不肯鬆開一毫。

  望著呼吸均勻的夏樹,景嵐長長舒了口氣,也躺了下來,依偎在夏樹身邊。

  兩個親密的睡姿全部呈現在月堂玲子眼皮底下,收起望遠鏡,月堂玲子問向身後的女人,「葉子。聽說你前些日子單獨去見她了。」

  不消說『她』是誰,月堂葉子在他人眼前倨傲的神情,在月堂玲子面前就變得恭順許多,「是的。」

  「為什麼不告訴我。」很單純的斥責,口氣卻不輕不重。

  「您不是一直都知道嗎?」

  連回復也是這樣的不冷不淡的,但月堂玲子並沒有生氣,也沒有回答。

  氣氛就如此的冷卻了下來。

  「景嵐現在還很年輕,您不需要急於幫她物色物件。」月堂葉子遲疑了後,勸道,「也不該說出那樣的話,您也知道景嵐和夏樹的關係不像以前那般冷漠了。」

  月堂玲子不知是因月堂葉子的話想到了什麼,眼中一道銳利的光閃過,整個人的氣勢也強硬了不少,「我沒想到稍微不注意,他們的關係就和好如初了。不過,要是景嵐想要內海夏樹,那又何妨。」月堂玲子一個冷冷的眼神敲向月堂葉子,後者一驚便低下頭。

  「內海夏樹只是個意外。」她平淡地說道,「我不想讓景嵐也走上像琴美一樣的路。」

  巫鳥從門外走了進來,面向月堂玲子,「夫人,向日家的少爺來找小小姐。」

  「嗯。」月堂玲子隨意地揮揮手,便讓巫鳥下去了,她閉目養神地坐在墊子上,良久才緩緩開口,「我會給景嵐找個她比較滿意的。不要太擔心了,至於那些人和事,就讓景嵐自己解決吧。」

  「是。」

  空氣裡傳來一聲悠長的歎息。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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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高傲的貓與少女 ...

  入夏的天空格外的藍。

  位處於郊外的空氣總歸要比市區裡的要來得清新,就連風穿梭來回都要比較清爽些。在月堂家這片宅子裡,滿目的花草樹木,天空甚是純淨,萬里無雲之下,鋪落的陽光都要比較柔軟些。

  報出自己的名字後,向日嶽人就很順利被一名女僕跟領進了門。空曠的宅院,來去繁忙舉止有禮的傭人,還有沉靜的氣氛,都透著月堂家族的嚴謹,再聯想到來時,忍足他們隨便說的話,這讓本來略為隨意的向日也不由得緊張了起來,手反復握了握,掌心冒出了細潤的汗。

  「嶽人你要去月堂本家呀!小心點吧。」

  「向日學長是擔心月堂學姐嗎?」

  「月堂本家?那還真是個不華麗的地方,本大爺是沒有興趣再去第二次。」

  「前輩,以下克上。」

  「嘁!月堂家的那群女人。」

  「你要去月堂本家嗎?哇!嶽人你真有勇氣,聽說那裡是吃人不吐骨頭的地方,會不會有鬼呀!」

  冰帝那群人在他臨行前說的話通通在這個時候冒了出來,不斷地在他耳朵邊重複重複再重複,那顆原本就因為這種氛圍而略為繃緊的心就繃得更加緊了,不容他有半點的鬆懈,腰杆筆直,腳步落下時如貓般,略帶沉穩的倔強,全然不符少年平常所見那般朝氣蓬勃跳躍的樣子。

  一絲冰涼的感覺輕輕地從額頭滑落到臉上,並且覆蓋上眼睛,一下就將淺睡的景嵐給弄醒了。

  她還未睜開眼睛,就一把抓住了那只覆蓋在她眼上的手,沉著臉慢慢離開,適應了一下光亮,睜眼就看到了月堂葉子那張笑容和藹的臉,巫鳥就立在她身後,一如上次見面沒有表情。

  「葉子夫人?」景嵐放開了她的手,人也速度從爬了起來,站起身就是一陣腰酸背痛。活動幾下手腳,就看到睡在一邊的夏樹並沒有要醒的樣子,正準備把他叫醒,就被月堂葉子一個眼神給制止住了。

  「向日家的少爺來找你了。」月堂葉子的笑容饒有深意,「所以夏樹還是睡著了好。」

  景嵐的睫毛顫了顫,便默認了月堂葉子的說法,拿起擱置在一旁的毯子,夏樹睡得似乎並不安穩,動了動,連眉頭都是皺著,伸手撫平夏樹的皺眉,景嵐便俯身在他耳邊,小聲道,「好好睡。夏樹,姐姐等會就回來。」她自然知道月堂葉子跑來絕不是只通知她一聲向日嶽人來了。

  要安排他們見面嗎?莫非向日就是月堂玲子所說物色物件的第一人?景嵐漠然想到。

  起身,也不拖泥帶水,便和月堂葉子還有跟在後面的巫鳥一起往向日嶽人所在的屋子去了。

  這院子並沒有因為她睡了一覺而有任何的改變。

  清新中帶著冰涼的風肆意地吹過,景嵐半垂著頭看著自己的腳尖和月堂葉子走在一起,巫鳥已經被月堂葉子吩咐去回復月堂玲子了。路過恭敬的傭人,乾淨到一塵不染的木地板,在風中搖擺的燈籠,沉靜地落在茂密樹叢的陽光。

  在這片不同尋常的寂靜中,景嵐幾乎能聞到腐朽的味道。

  「葉子夫人。」景嵐低沉出聲。

  月堂葉子溫和地側過臉笑問,「怎麼了?」眼中雖是淡漠,但也是有關心的。

  「如果我不繼承月堂家族,月堂家會怎樣?」這是景嵐想過後才問出來的,唯一的下一任繼承人,她想月堂家族給她的定義便是這樣的,所以她要接下這個重擔,要為月堂家族誕下繼承人。可這種事,就算是遇上穿越,前些時間還處於普通生活的景嵐,對她來說,還是有些難以接受。

  「會怎樣?」月堂葉子咀嚼著景嵐的話,「我們會支撐到你願意繼承的那天,或者是你生下下任繼承人的那天。」說這話的時候,景嵐隱約感覺到月堂葉子口氣裡的無奈和哀傷,還有……不知名的情緒。

  支撐到嗎?景嵐默了,她沒再說話,因為她沒有那個覺悟,但她沒準備逃避。

  月堂葉子也未多言。

  兩人就這麼各有心事地走著,直達目的地。

  拉開門,景嵐就看到在屋子裡正襟危坐的紅頭髮少年,那頗有標誌性的妹妹頭,和平常稚氣的臉,恍惚中,她好像從來沒認識過他似的。

  「景嵐~,葉子夫人。」少年再壓抑沉穩的聲音在看到景嵐時,還是變得愉悅起來。整個人沐浴在穿過門落下的陽光中,笑容閃亮。

  「你們慢慢聊。我先走了。」月堂葉子語氣深長地說完,就離開了。

  猛一下就只留下兩個人,向日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了。

  空氣一時遲滯。

  「小小姐。向日少爺。」女侍小步地走到門口,放下託盤,屈膝彎身鞠躬後,便緩步進來,將茶水和精緻的小點心擺放好,人便規規矩矩地行完禮又撤下了。

  門沒有關上。

  樹枝在陽光的斜照下投下斑駁的身影。

  景嵐慢慢地喝著茶,吃著點心,雙膝並在一起那麼坐著,姿勢並不優雅,由於是靠著門坐,從向日嶽人這個角度看過去,顯得安靜而落寞,黑色柔順的頭髮隨意地搭在肩頭,由陽光的照射而折著光彩,半面的陰影,向日少年這麼靜靜地望著,氣氛無意中變得飄渺了起來。

  晃神小半會後,向日立即就反應了過來,當下就面紅耳赤了一番,偷眼看了景嵐仿佛不在狀態,也就小舒了口氣。

  「你幹嘛不說話!」向日有點好奇。景嵐和他所認識的別的女生都不太一樣,不花癡,不呱噪,也不像有些女人喜歡圍著他們轉,態度不熱情,甚至連熟識都談不上,她就像是看不到自己似的,不止是自己,就連跡部還有之前景嵐告白過的侑士,在她眼中都像是透明人。

  他相信如果不是內海夏樹,景嵐只怕就完完全全把他當成路人甲的角色。想到這個可能,向日心裡就難免鬱悶了起來。

  對他的到訪既沒有激動也沒有喜悅,他是不是有點多管閒事了。少年因為景嵐冷淡的態度而在心裡小聲的反省著。

  景嵐抬頭看了眼向日,心弦松了松,不是她不愛說話,而是對眼前這位說不上熟悉但又稱不上陌生的少年,她實在是不知道說什麼好。

  「我在想該跟你說什麼。」景嵐很老實地回答道,然後就看到向日露出驚訝的表情,淺淺地笑開了,想了下,便說,「我和男生交往得不太多。」從上輩子,再到這輩子,都是這樣的。人緣貌似不是很好的樣子,她的問題?

  向日少年怔了一下,便扭過頭,小嘁了一聲。

  景嵐莞爾,「你怎麼會跑過來?擔心我麼?」她剛被帶回來不多久,這位就到了,稍微想想,她就不會覺得是月堂玲子帶回來給她的對象。

  被不小心戳破心思的向日臉一熱,立即就像只被抓到痛處的貓,「誰擔心你了。我只是路過,進來看看而已。」少年那聲音有種說不出來的言不由衷。

  「原來是這樣呀!」景嵐故意做出恍然大悟的樣子,可是那口氣很是欠扁。

  向日咬牙咕噥著,「才不是這樣。」又轉頭,問道,「你真的是月堂家族的繼承人嗎?」在忍足的提醒下,他才把景嵐的姓氏和這個月堂家族聯繫在一起,可他還是懷疑。向來以女強人著稱的月堂家族,也會有像景嵐這樣的女孩子嗎?如果是真的話,那景嵐好可憐。

  景嵐仰起頭便迎著陽光的方向看了過去,「好像是真的。話說,我自己都不太敢相信。」

  「難怪你和內海夏樹沒有同姓。」

  「所以,如果我回到月堂家,好像就要跟他們脫離關係了,以後再也回不去。」景嵐淡淡回道。

  向日眼睛睜大,「怎麼這樣!你和內海不是親兄妹嗎?」

  「兄妹?」景嵐不解地看向向日,隨後大笑,「我們不是兄妹,是雙胞胎姐弟。」她搖晃著手指,「記住是姐弟哦。雖然就比她早出生那麼一點點時間。」但姐姐就是姐姐,姐姐要守護好弟弟呢。她初到這個世界,第一片溫暖。

  提到這個兄弟姐妹的問題,向日就跳了起來,「既然你們是姐弟,那幹嘛還要騙我們,你們是情侶關係!」為了這個問題,他都不高興好久。

  景嵐壞壞地笑了起來,「你不覺得很好玩嗎?」

  「一點都不好玩!」

  「可是我覺得挺有意思的。」

  ……

  稍微熾熱的陽光下,開始疏離的兩個人此時有說有笑了起來。向日也從進入月堂家族時地那份拘謹變回了跳躍式少年,在景嵐的話中張牙舞爪的。

  一切全都收攏在月堂玲子眼裡。

  「向日家的少爺不錯。」月堂葉子從後面走過來,笑道。

  月堂玲子冷哼了一聲,「跳來跳去的,太不穩重了。」嘴上雖說得不同意,但是眼中那份銳利倒也因為景嵐和向日友好的氣氛磨去了不少。

  「這樣景嵐生下來的孩子一定很活潑。」後面的月堂葉子會心一笑,幽幽歎道,「玲子。剛才景嵐問我,如果她不繼承月堂家族,月堂家會怎樣?」

  月堂玲子沉默了一會,才道,「我會努力多活些年,到她能夠接手月堂家族那一天。」她緩緩地轉動輪椅,往外面去了。

  一陣風吹過,滄桑滿地,淹沒了月堂葉子說的那句話。

  「對不起。玲子。」


65、歸來 ...

  「回去嗎?」

  景嵐絲毫不掩飾自己臉上的驚異望著月堂葉子,後者在她面前似乎永遠都是一副和善的面孔。在看到月堂葉子的點頭承認後,景嵐心生疑惑。她已經在這裡待了兩三天了,就連上課,都沒讓他們離開,就在她以為自己可能被囚禁到老,心裡打著算盤要逃跑時,月堂葉子竟帶著巫鳥跑來跟她說可以回去了。

  沒有陰謀嗎?景嵐不太相信。

  揚起眉,景嵐定定地望向立于月堂葉子身後的巫鳥,握緊了在其冰涼視線下冒虛汗的夏樹的手,「巫鳥,是嗎?」一音一頓地字句從唇中吐出,深灰色的眸中沒有溫度。

  巫鳥還是那副木然的樣子,低頭行禮,「是的。小小姐。」

  「以後不要用那種眼神看著夏樹。」對她那種僵而硬的眼神,景嵐很不喜歡,尤其是那道視線落到夏樹身上時,夏樹的害怕和驚恐,她極為難受。感受到夏樹手的回應,景嵐忽而笑了起來,輕言細語起來,「小心我會把你的眼睛挖出來哦。」

  她的聲音很溫柔,笑容很明亮,但是說出來的話很惡毒。

  面對這樣的景嵐,月堂葉子露出了驚訝的表情,很快又掩住了。她可是深深記得眼前的少女年幼時的懦弱和無助,一心只想躲在自己的殼中,就算前兩日見過,那時的景嵐還是一副迷茫無害的樣子。現在的景嵐已經伸出自己細銳的爪子,月堂葉子期待地笑了。

  「巫鳥。」夏樹鬆開了景嵐的手,站了過來。

  景嵐先是奇怪地看了眼夏樹,隨即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便站在原地,雙手抱臂,咀嚼著笑容。她懂他的倔強。

  見夏樹站了出來,月堂葉子一臉看戲的表情就擺了出來。夏樹對巫鳥的害怕那是從小時候就開始的陰影,鞭刑、關禁閉這些足以讓一個還未成長的孩子在長大後擁有足夠的陰影。

  「從今天這一刻開始,我會學著正視你,超越你。」夏樹的聲音開始微弱,到後面提高了起來,同時提高的還有他的氣勢。輕顫的身體還無法隱藏他內心的恐懼,但是□站立的身影和決絕的眼神,宣告了他的決心。

  巫鳥仍保持她的無表情,「我知道了。」然後朝月堂葉子和景嵐施了禮,便離開了。

  望著巫鳥僵直的背影,夏樹的掌心已經被指甲深陷出幾道月牙形的印記。

  景嵐的笑容越發的溫暖起來,走過去,雙手包裹住夏樹捏緊的拳頭,夏樹僵硬了的身體幾乎脫力地靠上了景嵐,少年的頭擱在她的肩膀上,目光純淨,「姐姐。」低聲的呼喚。

  「嗯。」景嵐璀璨笑著回應。

  看著這對感情親密的姐弟,月堂葉子在高興之餘,透出擔憂的神情。

  和月堂葉子走出月堂本家,景嵐望著自己腳上的帆布鞋,有種前所未有的親切感。正要上車時,月堂葉子突然就抱住了景嵐,在她耳邊小聲地說了句話,又快速地離開。

  景嵐愉快的表情一下就沉了下來。

  「怎麼還不上來?」夏樹在車裡喊道。

  「馬上。」景嵐複而笑著朝著月堂葉子揮了揮手,便鑽進了車。

  望著後視鏡裡逐漸遠去的月堂本家宅院,還有站在那裡模糊起來的月堂葉子。景嵐不由得回頭看了眼。

  「捨不得的話,以後可以常來。」夏樹在旁邊不滿地嘀咕著。

  景嵐笑笑揉上夏樹的頭髮,「怎麼可能捨不得。那裡呀,就像一座墳墓。\住在裡面,我都能聞到自己腐爛的味道。」成長、蒼老這種事,其實就是一瞬間的事情。從進去到出來,短短的幾日中,她能感覺到自己的變化,或是說……本性。

  「那我陪你一起腐爛好了。」夏樹滿口無所謂地說。

  隨意地笑了笑,景嵐看向外面碧藍的天空,想起了方才月堂葉子跟她臨別時的話。

  「景嵐你知道嗎?巫鳥其實是玲子夫人的妹妹,雙胞胎妹妹。」

  景嵐的手不自覺地抓緊衣角,她很不安。

  坐在一旁一直注意著景嵐的夏樹自然也能感覺到她的這個不安,只是,他默默地撇過頭,望著窗外飛逝而去的殘影,目光黯然。無法代替姐姐,也無法帶她逃離這個漩渦,無能為力的他能做的只有陪伴。

  車在路上行駛著。

  窗外的樹林漸漸變得稀少起來,未及市區,在一個180°轉彎後,視野霍然開朗,那海與天的藍色相接有種動人心魄的美麗,乾淨、寬廣而且純粹,展翅飛翔的海鳥,臨近天空的距離,遠處航行的船,衝浪的人,還有海水輕撫著的沙灘。

  迎面而來的風也夾雜著海水鹹的味道。

  「我要在附近的沙灘下車。」景嵐沒猶豫就出聲了,轉頭看向欲要開口的夏樹,認真地說,「你先回去。晚上我回家吃飯。」

  夏樹掙扎了一會,同意了。

  車也停了下來,前面就是一片乾淨的海灘。景嵐拎起放在車上的挎包便下了車,臨關門前,又把竹刀給帶上了,還是有樣兇器在行兇時方便。在夏樹擔心的目光下,擺了擺手,便朝熱鬧的沙灘走去。

  大海、沙灘、人群。

  望著這樣一幅畫面,景嵐竟有了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她依稀記得大約一年前的夏天,伴隨那群狐朋狗友前往海灘遊玩,那日的場景在這時緩緩從深埋了的回憶裡冒出了尖芽。

  記憶是不可能被忘卻的或遺忘的,它只會隨著時間被深埋在心裡,上面蓋上厚厚的名為時間的沙土。

  對於上輩子,對於死亡,對於父母,對於那群朋友,對於那段人生,細想來,景嵐發現自己來到這個世界那麼長時間,竟沒有多大的思念和眷戀。她甚至未曾想過父母在失去她之後會有怎樣的心情,也未加猜想過。

  她還真是薄情冷血呐。景嵐自嘲的低笑著。

  「那不是文太的小女朋友嗎?怎麼會在這裡。」一個驚訝不足戲謔有餘的聲音毫無預兆地從景嵐身後響起。

  不需回頭,景嵐聽到聲音就知道後面的是誰。立海大的仁王雅治,球場上的欺詐師。景嵐就當是沒聽見這個聲音似的,直接就朝另一個方向走去。反正有沒有叫她,無視而過,是景嵐一路以來經常做的事,有意無意。

  但很快她就發現事情沒那麼簡單。

  因為她看到前面那幾個穿著土黃色運動服的男生,嘴角便抽搐了幾下,尤其是其中蹲在地上砌沙碉堡的丸井文太滿臉高興地朝她奔了過來,她才意識到這裡是神奈川的海。

  被『關』了幾天,她就忘記這地盤隸屬於誰的了嗎?

  「藍藍是怎麼找到我的,好厲害哦!」文太少年甩開手上的沙子,手臂直接朝景嵐的脖頸勾了過來。

  身體很自然地側過,景嵐就避開了,這已經在家裡面對內海老爸的熱情擁抱養成了習慣。

  見自己被避開了,那頭洋溢青春活力的紅色頭髮黯淡了許多。

  「我只是路過而已。」景嵐稍微想了下,還是開口解釋了。對於丸井文太,她的印象很簡單,立海大網球部的正選,是夏樹一提及就怨念叢生的人之一,還有的就是『月堂景嵐』的朋友。景嵐望向貌似被自己打擊到了的丸井文太,目光柔和了些。

  於是又在後面添加了一句,「嗯。有很長時間沒看到你了。」

  結果少年那受打擊的模樣更加深刻到要蹲到角落裡畫圈圈了。看來景嵐好像是忘記了前些天在立海大劍道社有見過面的那一次。那個時候藍藍果然沒有注意到自己呀!丸井心裡鬱悶了起來。

  「師傅。」在後面不遠的切原脫口喊了出來,過來就問,「師傅是特意來找丸井前輩的嗎?不過師傅是怎麼知道我們在這裡的!是跟蹤過來的嗎?」少年哇啦哇啦地叫了起來。

  在熟識的人面前,切原赤也是不知道何為節制的。

  景嵐有節奏地眨著眼睛,手一舉,竹刀就不輕不重地敲到了他的腦門上,「我可沒有跟蹤的習慣,路過了。」她又看了眼丸井文太,慎重地在後面添加道,「來看看文太。」

  在和他們說話之際,其餘的幾個也都陸續走了過來。

  笑容美麗的幸村精市,嚴紀律人的真田弦一郎,沉著冷靜的柳蓮二,狡黠如狐的仁王雅治,溫柔有禮的柳生比呂士,勤懇老實的桑原,再加上她身邊的丸井文太和切原赤也。

  往日螢屏上資料化的少年們在她眼前真實上演。


66、路過而已 ...

  日光從空中落下,大海波光粼粼。

  望著眼前這些位長相俊美吸引周圍人眼球的男生群體,景嵐很是咬牙切齒地笑了起來,「真的是很巧呀!立海大的各位。」

  「文太的小女朋友。是特意過來找文太來約會的嗎?」仁王雅治把玩著自己的小辮戲弄地看著丸井文太因為他這句話臉紅的樣子,前面那句話咬字咬出特別的腔調。

  景嵐眉頭一皺,他是故意的嗎?文太的小女朋友?這種話……果然,她不帶夏樹過來的選擇是正確的。「我不是文太的女朋友。」這種事,還是解釋一下比較好,畢竟他不是夏樹。

  那一刻,她不是沒看到身邊丸井文太眼中一絲光亮的熄滅。

  「太鬆懈了!」從頭到尾都黑著臉的真田弦一郎一個眼神瞟向仁王,後者立即收聲。轉而朝景嵐嚴肅地點了一下頭,「我的部員失禮了。」

  看著板著臉的真田弦一郎,景嵐眼中閃動著深意的光芒,「沒關係。」

  注意到景嵐神情變化的幸村精市臉色稍微沉了下來。

  「那我先走了。各位,後會無期。」她沒有興趣留下來當觀賞性動物。

  未等她轉身,就被人給抓住了,回頭便對上丸井文太晶亮的紫色瞳孔,只見他明亮地張揚起笑容,認真、純真、耀眼,那一刻仿佛整個人都蒙上一層閃亮的光芒。

  「藍藍。一起玩吧。」

  恍惚中,景嵐竟不知受了怎樣的蠱惑,「好。」無法拒絕,不可抗拒,那樣的期盼,好像只要一拒絕就是種犯罪。

  短暫的應答,文太的原本就閃耀無比的瞳色在陽光的照射下更加的閃耀起來,興高采烈地抓著景嵐的手就朝遠處的店面跑了過去。

  「太好了。部長,我先帶藍藍走了,待會見。藍藍,我帶你去吃冰激淩,剛剛新發現的哦!你想吃什麼口味的,蘋果味的?草莓味的?」

  「那裡不但有冰激淩,還有蛋糕!味道很棒的。藍藍你一定會喜歡的。」

  景嵐回過神後,人已經下意識地小跑在丸井文太的身後,望著他時不時回頭跟她說話的笑臉,咬住了唇,剛才她是被誘惑了嗎?真是太不小心了。她原本是不想靠他太近的,這種如太陽一般燦爛的人,如光一樣吸引著內心有著黑暗的人,是她這類缺乏溫暖的人最渴望的,所以,不要靠近,不能靠近,不可以靠近。

  太靠近了,會被灼傷的。

  看著丸井握著她的手,感覺出乎意料的暖。

  「前輩太狡猾了。我也要吃!」

  後知後覺的切原赤也正準備追上去,就一把被仁王給撈了回來。

  「打擾別人約會可是要遭雷劈的。」

  「可是。師傅前輩不是說她不是丸井前輩的女朋友嗎?」切原疑惑地問道。

  仁王的手往他頭髮上一按,支著胳膊,壞笑著,「所以更加不能打擾他們約會呀!」在他看來,這位後輩腦子裡除了網球之外,對男女的事情處於未開化狀態。

  「可是——」切原不滿地喊了起來。

  聲音還未落音,一邊未開口的真田一拳就揍上了切原的後腦勺,震得剛才還按著他腦袋的仁王立即舉起雙手,滿臉無辜地笑意。柳生比呂士推了推眼鏡沒說話。

  幸村精市柔和地笑道,「赤也。你什麼時候認的師傅。」完全的陳述,那笑容明明很柔和,但是卻又有無法令人抗拒的威嚴。

  王者立海大不止是說說而已。

  「就是那次去冰帝認的。」在幸村精市看似天使實則惡魔的笑容下,切原赤也戰戰兢兢的回答道。

  幸村聽完回頭看向柳蓮二,後者不動聲色地答道,「巧合幾率百分之七十。」潛在意思是景嵐的接近和熟識只是巧合,並非是故意接近。

  「精市。」真田弦一郎不太贊同地看向幸村。

  「白石學妹好像有說過,她是月堂家的人。那個月堂家族呐。」仁王雅治冷不丁地冒出一句,笑容很是沒心沒肺的。

  氣氛一下凝重了不少。

  舔舐著手裡香草味的冰激淩,景嵐雙腳晃蕩地坐在店鋪旁邊的秋千上,丸井文太在那邊買蛋糕。前面的人來往嬉笑著,海風習習,吹動著景嵐耳邊的髮絲,呼吸裡充滿了海的味道,柔軟細膩的沙靜靜地躺在腳下,伴隨著拍動的浪,景嵐的秋千很有節奏感地晃動著。

  眼前的一切讓景嵐竟有了種面朝大海春暖花開的感覺。

  回頭看向在買蛋糕的少年,紅色的頭髮被海風吹得淩亂不已,紫色的眼睛晃動著幸福的光。景嵐心裡微微動了動,他好像真的很高興,因為她答應跟他一起玩嗎?

  『藍藍。一起玩吧。』

  她就是被這句話給蠱惑的。

  「藍藍。蛋糕。」文太興沖沖地跑了過來,將一小塊蛋糕遞給了景嵐,滿臉幸福的樣子,看得景嵐覺得刺眼無比,但是有溫軟無比。

  剛吃完冰激淩的舌頭還稍微有些麻,卻還是擋不住香甜的奶油味在嘴中慢慢地細膩融化掉。

  「藍藍,我們去抓螃蟹好嗎?」吃完蛋糕,丸井文太又提出了另外一個建議,那興致勃勃的眼神,很難讓人拒絕。

  但是,景嵐還是看了眼天空,拒絕了,「不了。我想該回去了。」放鬆心情,這麼長的時間也就夠了。

  「藍藍不想和我玩了嗎?」充滿失落的口氣。

  「不想玩了。」景嵐很誠實地回答。

  少年的眼睛立即瞪圓了,用那種『我才不信』的表情看著她,讓景嵐覺得甚是好笑。沒有意外,她不討厭他。

  「那我送藍藍回去吧。」

  沒等他再次蠱惑到景嵐,旁邊傳來陰沉沉的聲音,「不用了。景嵐由我保護就夠了,立海大的混蛋。」

  聽到這個聲音,景嵐頗為意外地看向突然出現在她身邊的夏樹,夏樹少年此時的臉色十分的難看,見景嵐看他,便冷冷地瞪了她一眼,便一把將景嵐給拉到自己身邊,挑釁式地看了眼丸井文太,拉起景嵐就往回走。

  「內海夏樹!你要帶藍藍去哪裡!」文太飛快地抓住了景嵐的另一隻手,毫不退讓地瞪著臉色不善的夏樹。

  「你給我放手。」夏樹強硬地喊道。

  「你才要放手,老是纏著藍藍的混蛋。」

  聽文太的話,夏樹怔了一下,陰霾的眸子裡醞釀起狂風暴雨,接著就是出其不意的一腳朝丸井文太踹了過去,景嵐心猛地一跳,下意識地踢開了夏樹的腳,鬆開了夏樹的手,將丸井文太擋在了身後,「你怎麼了。夏樹。」這個樣子的夏樹,她第一次見到。

  「景嵐。」夏樹不思議地看著景嵐。

  望著夏樹隱隱受傷的神情,景嵐無奈地歎了口氣,笑著對身後的文太道,「不好意思。夏樹今天有點失常。我先帶他走了,拜拜。」看到那群立海大少年朝他們跑過來,景嵐再丟給文太一個友好的笑容,拉著夏樹就離開了。

  陽光的溫度隨著時鐘的轉動逐漸減弱,沙灘的溫度也漸漸冰涼了起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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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她說 ...

  和景嵐一併搭上回東京的巴士,夏樹一直都沒有開口說話,他只是冷冷地望著沒有景嵐的方向,冷冷地注視著,深灰色的眸子變得像一潭幽深不見底的湖水。

  看到這樣故意不理會自己的夏樹,景嵐頗為無奈地歎了口氣望向窗外飛逝的景色,三番四次的搭話都被夏樹用冷漠的神情給無視掉了,連連撞壁厚,她便沒了耐心繼續挑戰,她既不是打不死的小強,也沒有百折不屈的能力,只要稍微被人有一點點的拒絕,她就會縮回自己的殼。

  因此景嵐沒能看到夏樹偷瞄過來的眼神。

  不可否認,在夏樹看到景嵐放開他的手護向丸井文太的時候,他嫉妒了。

  他明明知道景嵐不是故意的,自己的舉動也有無理取鬧的嫌疑,但是還是深深地嫉妒了,看到丸井文太那張張揚著明亮的臉,還有那一聲『藍藍』,夏樹有種想把丸井文太給丟進海裡的衝動,可偏偏姐姐卻對他笑得溫柔。

  那樣子的景嵐,仿佛對某種東西有著渴望的景嵐,他已經許久未曾見過了。

  景嵐在渴望丸井文太嗎?夏樹修長的睫毛顫抖著垂了下來,鬆開的手緊握了起來,指甲深陷掌心刺出疼痛感,忍不住看向安靜坐在身邊的景嵐。

  「你喜歡丸井文太嗎?」那個立海大的混蛋。夏樹輕聲地問道。

  這疑似呢喃的聲音將景嵐從發呆中喚醒了,回過頭,不解地看著夏樹,「啊?」那種悲傷的神情,真的不適合夏樹呐。她的雙生弟弟。

  夏樹迅速收起自己的悲傷,又擺出那種冷酷的樣子。

  「你想讓丸井文太成為月堂家的男人嗎?」說到這句話,夏樹嘴角遺漏出一絲諷刺。在月堂家,是女人的天下,男人只是工具、玩物。年幼的經歷是如此告訴他的。

  「月堂家的?男人?」景嵐腦子還沒能徹底轉過來,想了下才明白地笑了起來,「沒想過。丸井文太他是適合在陽光下生長的男孩,像向日葵一樣。如果把他移植到厚重的黑暗裡,很快就會失去養分而枯死吧。」

  聽到景嵐自嘲式的笑聲,夏樹深深地看了她一眼,和景嵐的手,十指相扣了。

  由夏樹嫉妒而引發的冷戰,在還沒有到東京之前,就崩消瓦解了。

  和夏樹手牽手一起走進家門,就看到內海老爸眼淚汪汪地朝景嵐撲了過去,夏樹的腳又快又准地踢了過去,在長年累月的訓練之下,內海老爸也很精准地避開了那一腳,抱住了景嵐,用帶著哭腔的聲音說,「歡迎回來。小嵐,還有夏樹。」

  「我回來了。」景嵐很大方地給了內海老爸一個明媚的笑臉。

  夏樹則鬆開了景嵐的手,彆扭地轉到一邊雙手交於胸前,嘁道,「不就離開幾天嘛。哭哭啼啼的真沒用。」

  聽到夏樹那無限嫌棄的口吻,內海老爸腦袋靠著景嵐的肩膀,斜橫視夏樹,怒道,「你說誰沒用!內海夏樹,給我刷盤子去,這一個月的衣服由你包了。」又是千篇一律的家務事處罰手段。

  「嘁。」夏樹全然不放在心上,對於這位『腦筋不正常』的父親,最好的辦法就是無視他。無視掉他的雙目含淚,夏樹一把將還被圈著的景嵐給撈到自己身邊,牽著她往樓上去了。

  「小嵐。」身後的內海老爸含淚大喊。

  望了眼裝哭的內海老爸,再看了眼冷酷的夏樹,景嵐笑顏如花般。

  上樓,就看到內海琴美站在景嵐的房間前,她的手還停在門把上。

  「母親。」景嵐的態度還算有禮貌,就是頗為疏遠,倒是夏樹,冷哼了一聲,便把頭撇了過去,裝沒看。

  內海琴美臉上掠過一絲訝異,馬上又恢復平靜,若無其事地說,「回來了。」

  還真是冷淡的態度,冷淡的口氣呀!景嵐暗笑著,疏離地望著內海琴美,冷聲道,「嗯。回來了。」

  「哼——」夏樹不滿地冒出了聲,牽著景嵐便要進房間,卻被內海琴美擋了下來,「夏樹,我有話要跟景嵐說說。你先離開一下。」

  夏樹盯了內海琴美一會,才走回自己的房間。

  走進屋,八喜便搖著尾巴親昵地朝景嵐撲了過來,景嵐下意識伸手一擋,就將八喜給擋在了自己一米處,手裡拎著八喜頸後的皮毛,將它放到了它的小窩裡,點了點它的鼻子,手輕撫著八喜的順滑的毛,不要太熱情哦。小心會把小主人給嚇跑哦。」

  安撫完八喜後,景嵐看也不看內海琴美一眼,「有什麼話就快說吧。」

  內海琴美的眼神明滅不定,向來冷若冰霜的表情竟有絲絲動容,雙手在微微的顫抖,過了幾分鐘,她才停止了顫抖,像是下了極大的決心,望著景嵐,聲音略為不忍,沙啞。

  她說,「景嵐。離開夏樹吧。」

  撫摸著八喜的手一頓,空氣仿佛凝結了。

  景嵐泛著溫柔的眼睛慢慢尖銳冷冽起來,那個女人在說什麼?要她離開夏樹?她有做錯事嗎?她和夏樹是雙胞胎,為什麼要離開?

  朝著內海琴美甜甜地笑了,「那是不可能的事情。」

  「難道你想讓夏樹陪你過那樣的日子嗎?」

  見內海琴美似乎說什麼,景嵐站起身,手掌往前一翻,口氣清冷,「母親,大人。您是瘋了嗎?」她算是明白了內海琴美的意思了,要她離開夏樹,讓夏樹離開月堂家族的禁錮。

  這算是被拋棄了吧。這位她曾以為外冷內熱實則關心著她的母親大人,在面對選擇時,再次選擇了拋棄她。

  「真是讓人覺得噁心呀!」

  「當年為了您自己的自由,將還未出世的我作為籌碼送給了外婆。」

  「現在又為了你心愛的兒子,要將女兒送進那個禁錮您多年的囚牢裡嗎?您可真是讓我覺得……噁心。」

  「作為養育我這麼多年的母親,說出這樣的話,真是太讓人失望了。像您這樣的人,難怪要逃離責任。享受了月堂家族給你的榮譽、金錢、權利,卻懦弱到要逃避你應當承擔的責任。還理直氣壯地將自己的孩子送去當做自己自由的籌碼。」

  「這個樣子的你,太難看了,太讓人……討厭了。」

  景嵐口中每一個音都是硬生生從牙齒間咬出來的,沒有怨恨,沒有痛苦,沒有悲痛,有的只有深深的冰冷。

  不知是不是景嵐的話起作用了,內海琴美在聽到景嵐的一段話後,臉色蒼白沒有血色,晃晃悠悠地轉過身,離開了。

  內海琴美一走,夏樹就進來了。

  「她跟你說什麼了。」

  「一些不太好聽的話而已。」景嵐冷冰冰地笑著。

  夏樹哼哼著,說,「別管她。」

  「我想搬出去住了。」景嵐捂上眼睛,手尖冰涼。那個母親,她實在是討厭。

  夏樹手抓上景嵐的手臂,下巴擱在她的肩上,說,「那一起搬出去吧。反正我早就想搬出去了,找好房子沒?前段時間我有看到一套不錯的房子,地段還可以,就是租金不太便宜,不過我這些年都有存錢的,不用擔心這個。」對這個家,夏樹倒不怎麼留戀,從年幼時便不留戀了。

  望著夏樹興致勃勃的樣子,景嵐嘲弄地笑了。她很期待內海琴美聽到這個消息的表情,一定很精彩。

  當日。晚餐時間。

  「什麼?你要和小嵐搬出去住?」內海老爸用力地咽下飯菜,驚喊了起來。

  內海琴美舉著的筷子也擱置了下來。

  景嵐就像是沒聽到這話,默默地吃飯、喝湯。

  「小嵐。到底是怎麼回事。」歷來在景嵐面前鮮少露出正經表情的內海老爸嚴肅地看著景嵐,「我想聽你說。」在家裡,誰都知道夏樹只聽景嵐一人的。

  細嚼慢嚥完,景嵐斯文地放下碗筷,接過夏樹遞過來的紙巾,笑道,「這些日子真是麻煩內海夫人了。所以,搬出去住,是應該的。畢竟,我是姓月堂的呀!不是姓內海。」景嵐的話是在答覆內海明平,但是眼睛卻看著內海琴美,冰涼刺骨。

  「小嵐。你怎麼會說這樣的話。」面對景嵐如此的疏離感,內海明平不知所措了,「你們兩個孩子怎麼在外面生活呀!」

  景嵐淡淡地笑著,「房子已經找好了,也打電話聯繫過了。」接著又朝內海明平禮貌地笑著,「沒關係哦。父親,不要擔心。月堂家族會幫我們解決一切。」包括你們。

  「夏樹。上去收拾東西吧。明天就要搬走了喲。」景嵐輕鬆愉快地說道。

  「嗯。馬上。」夏樹很順從地跟著景嵐上樓了。

  餐廳裡。內海明平目含暗火看著內海琴美,後者眼神痛苦不堪。


68、冰帝 ...

  次日清晨,就有兩個男人開著車將景嵐和夏樹兩人收拾好的行李給搬走了,客氣地用過早餐,景嵐也帶著夏樹去冰帝上課了。

  餐桌前就只剩下內海明平一人站在那裡不知想些什麼。

  內海琴美換好外套剛將鞋子穿上,就被內海明平給一把抓住了。

  「你跟景嵐到底說了什麼,才讓她決定搬出去!」內海明平向來充滿陽光的笑容此時已經被滿臉的憤懣取代,死死地抓著內海琴美的手,眼中是忍受不了的哀傷和氣憤。

  看了眼他抓住的手腕,內海琴美神色微動,便回復常日的冷色,「明平。很痛。」這個樣子的內海明平,她看到很難受。

  聽到內海琴美說痛,內海明平還是猶豫了一下,放開了手,「回答我。琴美,我必須要知道。不要想騙我。」他後面那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痛苦地抱著自己的頭,「我是不是太沒用了,琴美,沒有辦法保護好你,也沒有辦法保護好小嵐和夏樹。」

  「明平。」望著內海明平閃爍著痛苦的眼睛,內海琴美胸口隱痛,強顏歡笑道,「沒有的事。明平是我見過最好的丈夫和父親了。你沒有錯,只是有些事,是不可抗拒的。」女人的眼淚幾乎要湧了出來。那個女人是不可以拒絕的,那個家族不是她能抵抗的。

  「你跟景嵐說什麼了。」內海明平強壓住自己心中的不適,堅決地看著內海琴美。

  輕微地撇過頭,內海琴美才緩道,「我希望她能離開夏樹。」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停止了。

  內海琴美心中一陣不安,轉頭便看到內海明平愈發哀傷的神情,「琴美。你太過分了。你已經讓小嵐失去母親了,你還想讓小嵐連夏樹一起失去嗎?難道你不知道,將來,景嵐就只有夏樹了嗎?琴美,你想讓景嵐一輩子一個人住在那座宅院裡孤獨到死嗎?琴美。這次你做得真的太過分了。我想一個人靜靜。」他的口氣很平淡,再也不看她一眼,便轉身走回客廳。

  看著內海明平的背影,她揚起的手,輕輕地放了下來,將快到嘴邊的『對不起』生生的咽了下去,她知道自己錯了,從決定將用自己女兒交換自由那刻起就錯了,後面就一直錯了下來。因為害怕景嵐知道真相,知道景嵐總有一天會離開,所以才對景嵐冷漠相待,不關心她,不擁抱她,不和她玩,甚至連話都不太想跟她說,望著那張日漸長大的臉,她就愧疚就難受就更加的痛恨自己。

  『景嵐,離開夏樹吧。』

  『難道你想讓夏樹陪你過那樣的日子嗎?』

  那樣的話,她還真的說出來了,還是忍不住地說了出來。

  景嵐的離開是註定的,那麼讓夏樹留下來吧。留在她身邊,她會把景嵐沒有享受到的母愛全部都給夏樹。失去的景嵐,至少她不能再失去夏樹,或者說,她在失去景嵐的那時起就已經失去夏樹了。她沒想到從小怯弱望著她的女兒會有那樣大的反應。

  她一輩子也沒辦法自由吧。她那位高高在上的母親親手給她編制的囚牢,死死地套住了她。

  清晨的風總是涼爽的。

  吹在臉上,帶著濕潤的氣息。

  望著四周的景物,景嵐竟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她還記得昨天還待在那所宅院裡,懷疑自己將被一直囚禁到能生下新的繼承人才會被放出來,現在卻已經站在前往冰帝的路上,所謂世事難料莫非指的就是這個。

  「姐。你決定接受月堂家族了?」夏樹終究還是開口了。在早上看到那兩個高大的男人出現,他就感覺到景嵐做的決定,離開內海家,真正走進屬於月堂的世界。至於父母的眼神,他不介意,姐姐的命運在她還沒有出生前,就已經被賣給了月堂家族。一心疏遠景嵐的母親,他不願意靠近;只想為了母親而補償的父親,他靠近卻無法真正的靠近。那個家,他有的只有姐姐,真的,只有姐姐了。

  景嵐沒有否認,反而揚起一抹自信地笑容,「當然要接受。為什麼不接受。夏樹,你知道嗎?權力那種東西,是很迷人的東西。只要享受過,那就不忍心拒絕掉。」

  她知道,雖說以前不太懂,但是她知道。昨晚打電話跟月堂葉子提了一下自己想搬出去這件事,今早就有人前來搬家了,房子找好了,傢俱佈置好了,錢已經支付了,地段據說也是不錯的地段,這就是有錢有勢的好處呀!要是因為月堂家族足夠有錢有勢,那位母親大人,也不會做那樣的事情吧。景嵐殘酷又張揚的笑了起來。

  她是月堂家族下一任繼承人呐。真是件可悲又值得高興的事情。

  夏樹歪過頭,看著景嵐那不到眼底的笑意,略為心疼,握著景嵐的手更加的緊了。

  「是月堂景嵐和內海君呐。」

  「聽說他們一起請了好幾天假,是不是發生什麼事情了?」

  「喂!你說他們兩個總是一起來學校,兩個人該不會是住在一起了吧。」

  「同居呀!真是大膽。」

  「月堂桑好像是月堂家族的女人吧。」

  「內海君還真是可憐呀!月堂家族的女人可是出了名的任性霸道強勢的。我有聽說她們都會養好幾個情人的。」

  「不會吧!這麼誇張!那內海君不是悲慘了。」

  「什麼悲慘。那叫幸運吧。要做月堂家族的男人是需要資本的。」

  剛到冰帝校門就聽到這句話,景嵐挑起眉朝那個人看了過去,一個眼神,周圍嘈雜的聲音就小了不少。看到四周同學那種不屑、羡慕、佩服、噁心等等各種目光,景嵐的笑容越擴越大。

  「以後要再亂說話,我會打到你說不出話為止。」夏樹眼神像冰一樣。

  被警告的男生吞了吞口水,竟反駁了起來,「哼。內海夏樹,你不要以為你多厲害。現在靠上月堂家族的人,更囂張了呀!」那雙眼睛卻總往景嵐身上瞟。

  來自周圍的視線也夾雜起灼熱和渴望。

  「混蛋。你看哪裡呀!」夏樹將景嵐擋在身後,試圖擋掉望向景嵐的那種曖昧眼神。他可從來不知道月堂家族的女人什麼時候又了這種吸引力了。

  景嵐淡淡地笑了笑,看向那個男生,「你要是敢再挑釁夏樹,我很擔心,明天你的舌頭就沒了。」她臉上的笑容明明溫和如春天一般,她的話卻聽得大家背上起了冷汗。

  看到大家那心有餘悸的表情,景嵐原本有些雀躍的心情一下就平靜了,牽著夏樹就往三年B班的方向去了。

  「景嵐。」

  忍足那充滿磁性的聲線聽在景嵐耳朵裡卻格外的不順耳,尤其是這人還叫她的名字,她跟他很熟嗎?

  「有事嗎?」景嵐露出平常的笑容。

  夏樹在一邊不滿地哼著。

  不理會夏樹,忍足看向景嵐時眼神幽深,彬彬有禮地說,「從今天開始我們就是同班同學了。以後請多多關照了,月堂同學。」

  景嵐皺起了眉頭,「什麼意思。」

  「意思就是,你轉入三年H班了。懂嗎?我的公主。」忍足稍稍靠近景嵐一些,勾起她一縷髮絲,輕輕吻下。

  「忍足侑士!」夏樹暴怒,伸手就將忍足給推到了一邊。

  景嵐握住了夏樹即將揮過去的拳頭,笑容溫潤,「既然是忍足君的邀請,那我怎麼會拒絕呐。不過,忍足君,我還想提醒你一件事,我的頭髮已經有些天沒洗了,小心有細菌哦!還是先去刷刷牙再去上課比較安全哦~」在愉悅的尾聲調下,景嵐看到忍足那張連笑容都是恰當的臉有點龜裂的痕跡。

  「景嵐。如果不想轉班不轉就可以了。」夏樹不想看到景嵐不高興的樣子。

  「應該是她們安排的吧。你覺得我們好意思拒絕嗎?很不好意思拒絕呀!」景嵐笑容甜甜的,深灰色的眼中卻寸寸冰涼如雪。如今的她連羽毛都還沒有長齊,但總有一天,小鷹也會變成老鷹。到時候也不遲。


69、再見三年B班 ...

  「景嵐呀!到三年H班一定要繼續努力呀!不要丟了我們三年B班的臉。」

  「是呀是呀!作為三年B班的班花,就算是轉去三年H班了也要再接再厲。」

  「絕對不要被欺負了。要是被欺負了,告訴我們,我們幫你欺負回來。」

  「誰要敢欺負你。廢了他。景嵐,不要客氣。」

  「不管怎樣,我們永遠歡迎你。」

  聽著這樣的囑咐,在裕江直也靜默的眼神中,景嵐離開了三年B班,在各種視線中走進了三年H班的教室。

  入夏的陽光十分的明亮,落在地上都有種穿透地面的灼熱。窗外校園裡在春天落英繽紛的櫻花樹枝繁葉茂地立於夏日之下,光從中穿過,落下斑駁。

  華麗繁複富麗堂皇的建築,精緻的雕刻,盡顯冰帝的氣勢宏大,又不失優雅浪漫。

  和三年B班全然不一樣的窗外風景,景嵐支著下巴如此想著望著窗外。在操場上體育課的青少年活躍的身影,教室裡老師抑揚頓挫的聲調,讓景嵐產生一種荒唐的感覺。初到這學校,她從三年H班轉去了三年B班,事隔一個多月又回到了三年H班。

  還真是有意思呀!景嵐心裡帶著嘲諷地笑容,轉過頭看向教室裡的其他人。那些道帶有各種情緒的視線在她轉頭的那刻統統都移開了。

  她還記得剛才站在講臺上做自我介紹時,班上那些人吃驚又恐慌的眼神,尤其是當老師把她安排在忍足侑士的身邊,那些女生的臉色五彩繽紛得十分豐富,教室裡的氛圍越發的詭異起來。

  『叮咚當咚~』鈴聲緩和響起,一首輕柔的音樂流淌出來。已經是午餐時間了。

  任課老師說完下課人就不見了,但是全班同學沒有一個人動,也沒有一個人說話,每個人都看著同一個方向,各種神情都有,卻沒有一人主動說話或主動離開。景嵐還穩穩當當地坐在自己的座位上,低頭看書,完全沒有要離開的樣子。

  「公主殿下,要一起用餐嗎?」忍足帶著熟稔的笑容望著景嵐,心思不露半分。

  景嵐揚著眼角,笑容燦如夏花,「忍足君,不用這麼客氣,我們好像還沒有熟到要一起用餐的地步吧。」她似乎有些理解月堂那些人的意思了,將她轉入三年H班,主要是因為忍足侑士在這裡,要知道呀!她來到冰帝很大的原因是為了忍足侑士呢。開學初還當眾表白了,而月堂景嵐那個女孩也是在那個時候被她景嵐所取代的。

  真是殘忍的回憶。景嵐眼中沒有溫度地望著忍足侑士,「我先走了,忍足君用餐愉快哦。對了,還有一件事必須得通知忍足同學一下,公主殿下這種稱呼,還真是很不適合我呢。這個被你拒絕的人。」軟綿綿的聲音盡是漠然。

  她腳還沒有抬起跨出去,就看到向日嶽人跳躍的身影,轉眼間就到了景嵐身邊,「要不要一起。」沒有婉轉的直接邀請讓景嵐一時愣住了,望向向日岳人,少年彆扭地轉過頭,「反正你也是一個人呀!」對於這種眼睛特別純粹的人,她向來不知道怎麼拒絕。

  太純粹了,她怕觸碰會碎掉。

  景嵐愣了一下,便看到站在門口拿著便當的夏樹,當下乾脆地說,「不要。」

  「喂!我很好心地邀請你呢!」向日喊了起來,直接抓住了景嵐。

  「我不是一個人,我還有夏樹。」景嵐頭也不回地拉開了向日的手,未能看到向日刺痛的眼神,便走向夏樹微笑地揉了揉他的頭髮,「久等了。」有夏樹就夠了,黑暗之中,不再需要他人了。如果冷,若是害怕,兩人一起相互取暖就好了。別人,別人都不重要,都不重要。景嵐忽視了自己這種催眠的心理。

  她身後的向日臉色很是難看,「可惡。」在他身後忍足的眼神琢磨不透。

  夏日的天臺上沒有別人。被樹木包圍住的冰帝,熱風吹過來也會被過濾成一種淡淡的清新味。

  天臺的陰影處,顯得特別的涼爽。

  「其實姐姐沒必要去三年H班,來我的三年D班不也是很好?」夏樹吞完最後一口蛋包飯,放下便當盒,看到景嵐只動了幾口的飯菜,皺眉,「不合胃口?」

  沒所謂地聳了聳肩,景嵐雙臂一展,人就躺了下來,如此望著天空,「爸的手藝和以前一樣的好。不過以後很難吃到這麼好的味道了。」然後轉頭看向夏樹,淺淺地笑著,「怎樣。夏樹後悔要跟我一起搬出去嗎?如果後悔的話,現在還來得及哦。不過我想,不管什麼時候父親家的那道門都會為我們敞開吧。」她深信內海老爸對她的感情,是愧疚的,是抱歉的,是帶著補償心理,卻也是真心實意的,這點她絕不懷疑。只是內海琴美做的事,真的讓人覺得會傷心。

  夏樹就像沒有聽到景嵐的話,自顧著說,「以後我來做吧。」他雙手交疊在景嵐的手上,拿起她的手撫開放在自己的手掌上,景嵐的手很纖細、修長,長度比例正好,膚色略顯蒼白,可以看到裡面青色的筋絡,指甲飽滿圓潤,「姐姐的手就由我保護了,我不會讓它受一點傷的。」少年的眼神如聖徒般虔誠。

  「那就交給你了。」

  「姐姐,我們是雙胞胎呢。」得到景嵐的准許,夏樹笑容乾淨安然。

  景嵐莞爾一笑,眼神軟軟地望向牆角那邊,那地上有道細長的影子,淺聲道,「對呀!我們是雙胞胎。」

  是世界上最靠近彼此最無法分割的人,所以,夏樹準備好一起下地獄了嗎?

  「如果去三年D班,你一定會護著我,那樣就不好玩了。何況,三年H班還有忍足侑士呀!」揚起的聲調,好似說這句話的人特別的高興。

  牆角那裡,酒紅色的頭髮在陽光的照射下折返著明豔的光。向日握緊了手裡從店裡買來的便當,用力地抬起頭,朝景嵐走了過去。

  夏樹的臉色很臭,從中午開始,直到下午上課臉色都沒好。

  這完全是因為突然冒出來的向日嶽人。

  「景嵐的便當看上去很好吃哦!我們要不要交換呀!」

  「好呀!反正我沒什麼胃口了。」景嵐很好心地將便當盒給了向日,途中伸出一隻手將便當盒拿走了,向日和夏樹的關係又惡劣起來。

  「景嵐下午有沒有時間呀!去看我打球好不好!我很厲害的。」

  「哼。我記得上個星期,你和我的比分是6:2。你輸了。還有,景嵐就算去網球部看比賽,也是看我,絕對不是看你,向日嶽人你不要妄想了。」

  於是兩個人的關係進一步惡劣。

  「景嵐看的是英語嗎?快要期中考了,要不要我幫你補習呀!英語可是我的得意科目哦。」

  「不需要你的補習,景嵐比你想得要聰明多了。還有,我記得上次老師通知你了,如果你這次政治成績再不及格,這個學期的社團活動你別想參加了。網球部的諸位還要進軍全國吧。」

  這兩人的關係越來越惡劣。

  兩邊分別看了眼又要吵起來的向日岳人和夏樹,景嵐無聊地笑了笑,拿起英語筆記丟下一句再見,人就下去了。夏樹瞪了向日一眼,拎起便當盒就連忙跟了下去。望著他們的背影,向日苦惱地咬牙,「可惡。可惡。」說得極為不甘心,就像輸了不該輸的比賽一樣。可偏偏他又感覺自己走不近景嵐,雖然景嵐總是對他溫軟地笑著,包容地望著他,但是他能感覺到景嵐的疏離。

  那個總是笑容柔軟的女生,就像是用笑容在疏遠他人。

  在她身邊的只有那個內海夏樹吧。她的雙胞胎弟弟。

  向日嶽人那頭總是洋溢著豔麗光色的酒紅色頭髮,在沒有陽光的陰影中,有著淡淡的黯然。她不喜歡他呢。

  真是個太讓人覺得鬱悶的發現了。向日煩惱地抓了抓自己整齊的頭髮,直到弄亂才鬆開手。

  ————

  他第一次聽到景嵐的名字時,是在同網球部的部員那裡得知的,一個很厲害的女人,當眾向忍足表白被拒後卻被內海夏樹給帶走了,然後內海夏樹遞交了轉入網球部的申請書,並且跳級到三年D班。

  不論是哪個階層,都不會缺少八卦。

  因為內海夏樹的不正常,關注月堂景嵐的人也多了。而向日嶽人也在某天不小心遇見月堂景嵐之後,開始有意無意地注意起她。

  月堂景嵐的相貌絕對算不上是美人,卻長得清秀乾淨,尤其是在笑起來的時候,無論從那個角度,都是那種一看就會覺得很舒服的笑容,安靜的、淡然的、飄忽的、溫婉的,純淨的,微羞的,明媚的……各種各樣的笑容從她臉上綻放出來,有著各種各樣的韻味。

  他從來沒見過笑起來這樣好看的女生。

  「那個女生姓月堂,她還有內海夏樹。」有一天忍足這麼提醒了他。

  意識到這件事的自己比他想像中要沮喪,接連好幾天都打不起精神。這是種很奇怪的感覺,身體還奇怪地開始躲著有景嵐的地方,心裡卻好像又很想看見她。可是每次看到她和內海夏樹那樣沒有距離,向日的心就變得更加的奇怪。

  「你真的喜歡那個姓月堂的了?」忍足是這樣問的。

  喜歡嗎?面對這個詞,向日既迷茫又臉紅,這是他第一次喜歡上一個人。

  「她已經有內海夏樹了。」忍足又是一盆冷水澆了下來。

  對呀!她有男朋友了,而且她之前喜歡的男生還是他最好的搭檔和朋友。好不容易意識到自己有喜歡的人的少年,雀躍的心情再次沒落下來。忍足還真是過分呀!竟然這麼打擊他。在面對未來得及表明就被掐滅的戀情,就算是向日也忍不住想要遷怒。

  可景嵐不喜歡他。這個是事實不是嗎?

  其實他一開始不就應該明白了嗎?月堂景嵐是不會喜歡他的,哪怕內海夏樹只是她的雙胞胎弟弟,哪怕他發現了這個秘密,他發現自己和她關係也沒有任何的改變,她對他笑的時候還是那樣的遙遠得仿佛要飛向天邊。

  向日岳人本該自信耀眼的眼睛在淡淡地失神,他鼓起勇氣走向她,可她還是一如既往地站在內海夏樹身邊。她和內海夏樹是密不可分的吧。那是雙生子的羈絆。

  那他不要喜歡她就好了。可惡,不喜歡就好了。向日緊咬著牙站起來,狠狠地將手裡的便當盒給丟了出去。

  這時,一道纖弱的身影出現在了他眼前,熟悉的身影,手裡拿著便當盒,深灰色沉靜的眼中看到那枚被他丟出去的便當盒略有驚訝,溫潤的笑容緩緩地從她嘴角擴散,直達眼睛,陽光下閃耀著漂亮的光芒。

  「還真是容易生氣呀!不是說要和我交換便當嗎?不過我不需要,這個給你了。」她將那個便當盒隨意地丟給了還呆呆看著她的向日嶽人,轉身下樓,動作乾脆。

  傻傻地看著手裡的便當盒,向日的笑容裡沒有一點雜質。

  如果能說不喜歡就不喜歡,那就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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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陽謀 ...

  「幹嘛要再回去一趟?還把便當給他。」

  景嵐從天臺下來,夏樹不滿地看著她。剛才明明把向日嶽人一個人給丟在了天臺上,也把他想交換便當的主意給扼殺在腹中,但下樓後,景嵐又把她的便當給帶去了天臺,還給了向日,她在想什麼呀!難道她不知道這樣的舉動會讓人誤會嗎?向日嶽人那個傢伙好像喜歡她呢!夏樹憤憤地想著,覺得極為不安。

  仿佛是看穿了夏樹的心思,景嵐的手輕輕地放到了他的頭髮上,拍了兩下,安撫地笑著,「給他總比浪費的好。再說,他想靠近我,我為什麼不給他機會。」景嵐的語氣有著不加掩飾的諷刺感。

  夏樹神色一變,便猜到了景嵐的心思。她是故意的嗎?

  「我不同意。姐姐。」

  「為什麼不同意?」見夏樹反對,景嵐只是簡單的反問,連帶沒有其他的情緒,淡笑著,「我本來是沒考慮過向日嶽人。他的眼睛太純粹了,仿佛一眼就可以望穿。我給了他走開的機會,他既然不好好珍惜,那我也不會客氣了。」先前拒絕了向日嶽人一起用餐的邀請,再在天臺上她看到藏在一邊的向日嶽人,卻沒有多嘴。

  「他不合適。姐姐你應該擁有天下最好的人。」夏樹的話說得極為認真,在他眼中姐姐自然是最好的。「像向日嶽人那種孩子氣的傢伙,是保護不好姐姐的。你不是說如同向日葵般生長在陽光下,一旦被移植到黑暗之中就會失去養分而枯死嗎?」

  景嵐怪異地笑了笑,故意說道,「所以我有點好奇呐。像向日嶽人這樣單純的傢伙,應該在家裡被保護得很好吧。讓他入贅到月堂家族,一定會很有意思。」是因為對網球的熱忱嗎?

  「姐姐。」

  望著夏樹不贊同地表情,景嵐柔聲說道,「他只是條退路呐。夏樹。你知道嗎?」月堂家是不會放開她的,上次的見面她就知道了,無論是自己努力成為合格的繼承人,還是為他們生下一個合格的繼承人。她都需要一個未婚夫,應該說月堂景嵐需要一個未婚夫。

  如果找不到一個自己愛又愛自己的人那就選擇一個喜歡自己的人。這是上輩子她母親告訴她的。景嵐嘴角小小地上勾起來。

  向日嶽人對她好奇、有興趣,甚至說有好感。只要好好的培養,就能進化。這還是她從上次向日嶽人到月堂本家探望她時猜想到的。那日月堂玲子將他請進來和她單獨見面,算是種對向日嶽人的認可嗎?景嵐扶上額頭微微搖了搖頭,她呢!最近是不是神經太過敏感了,想多了,可不得不想多呀!

  如此。

  「很卑劣呢。我自己都覺得噁心。」景嵐的笑容充滿了厭惡感。

  夏樹望著依舊笑容滿面的景嵐,不再說話,他感覺得到,她累了。僅僅是幾天時間,她就累了。

  教室的人陸陸續續地在剩下的時間回來了。每個走進來的人都會先看夏樹一眼,然後目光滑到景嵐身上,再別過頭匆匆回到自己的座位,像是有組織似的。

  見人越來越多,夏樹也不想再待下去了,跟景嵐說了聲,便會自己教室了。

  夏樹前腳剛走,景嵐就聽到教室裡的方才還壓抑的議論聲大了起來,不需要集中精神,都能清楚得聽出他們所議論的對象就是她。

  「月堂景嵐真的是月堂家族的繼承人嗎?怎麼從來沒有聽說過呀!」說話的是個女生,聲音故意地拔尖,她就是要讓景嵐聽見。

  該女生剛說完,立即就有人附和起來。

  「確實從來沒有聽說過。而且月堂家族的繼承人一般不是在成年的時候才會正式宣佈的嗎?這個消息該不會是假的吧。」

  「可是她的確姓月堂。應該不會是假的吧。」

  「喂!你以為姓月堂的就會是繼承人了嗎?那不是繼承人太多了嗎?」

  「我可是聽說我們班的月堂同學在青學的時候受過欺負哦。她要是真的是繼承人,一個大家族怎麼會讓自己的繼承人受那樣的委屈,這也太奇怪了吧。」

  一唱一合的對話,這些人越說就越是相信自己的推斷是正確的,前面那個女生並不是真正的月堂家族繼承人,這個消息只是以訛傳訛出來的。

  景嵐靜靜地坐在座位上,聽著他們的話,心裡只覺得好笑有意思。但好笑之餘,心思還是不免沉重。對於月堂玲子或是葉子她們的心思,景嵐是無法猜測的。之前月堂景嵐的受欺負,為什麼月堂家族的人沒出手,她很好奇。任意讓她就讀於青學而非像夏樹一樣在冰帝讀書,這個也是個奇怪的問題。她不是真正的月堂景嵐,也沒有月堂景嵐的記憶,以前到底發生過什麼事,景嵐是一概不知的。

  月堂的人真的曾經打算放棄過她嗎?

  議論聲並沒有因為景嵐的沉默而淹沒,反而愈演愈烈起來。

  直到忍足侑士走進教室,才出現一刹那的間斷。

  看著平靜如初的同桌,忍足喜怒不形於色的表情也帶上點探究的色彩,耳邊那些源源不斷聲音不大不小剛好故意讓人聽清楚的議論,就連他聽著都覺得呱噪,可當事人卻像個沒事人一樣坐在那裡看書,還真是沉得住氣。忍足輕蔑地誇讚著,腦子裡卻出現開學初那日在櫻花之下向他表白的少女,那時候羞怯的模樣,和現在沉靜的樣子簡直是天壤之別。

  「忍足君有事嗎?」大概旁邊忍足的視線太過於灼熱,景嵐轉過頭放下手裡的書,托腮盈盈淺笑地看著忍足侑士。

  「你不介意。」忍足低沉的聲音響起,教室裡說話的聲音就少了不少,來自四面八方女生的視線落在他身上就恨不得射出一個洞來。

  果然是受歡迎的王子。景嵐收回視線,又轉向手裡的書,「不介意。說再多,只是在抒發自己的嫉妒心理。事實就是事實,不會因為他們的輿論而改變。」她目前是月堂家族鐵打不動的下任指定繼承人,要是能隨便被人改變,那她早就變成『內海景嵐』高高興興地和內海一家人生活在一起了,而不是坐在冰帝的學校裡接受別人充滿妒意的猜忌。

  景嵐的話說得並不大聲,也只有忍足能聽得清晰。其餘的人就只能看到兩人似乎愉悅的交談,證據就是兩人臉上貌似很高興的笑容,看得好些女生心裡就像是被人抓了一道。

  「的確是變了很多。」忍足嘴邊遊蕩著一抹探究的笑容。

  景嵐吐了口氣,「人總是會變的嘛。」

  籠統的回答讓忍足隱藏在鏡片下的笑容更為深邃起來。

  兩個人的交談並沒有更進一步,上課鈴聲的響起就宣告的結束。但是景嵐總是能感覺到來自背後那些包含意義的視線,深深地凝望著她。聽著老師平板的講課,景嵐托著下巴頭稍微地偏了偏,看到忍足那張從容優雅的俊美側面,便又撇過頭,看到樓下上體育課的向日少年,酒紅的頭髮飛舞在風中,身輕如燕。夏樹就站在旁邊,身姿挺拔。

  「是在看向日呢?還是內海?」

  耳邊低沉的聲音如情人般的喃喃細語,聽得景嵐全身一僵,後背爬上一股寒意。

  來自頸邊的呼吸,這傢伙就貼在她的耳邊說話,景嵐相信要是現在回頭事情絕對會直接吻了過去,她明顯感覺到身後燃燒的視線。先將身體往前挪了一小段空隙,才側過身,伸出根手指點住忍足的肩膀將他給推了回去,順便看向講臺上的老師,人已經不見了。

  察覺到景嵐的想法,忍足優雅沉靜地說,「老師說剩下的時間自習,快要期中考了,月堂桑。」

  「嗯。」得到答案的景嵐又繼續轉過臉朝窗外看去,過了會,似乎是感覺到忍足侑士的再度靠近,淡然地回道,「我看誰都跟忍足君沒有關係吧。還是說,你別有所圖。」她能感覺到忍足侑士在她這次回校後態度的轉變,是得到家裡人的指示,或是只為了向日嶽人?他是想警告她嗎?

  想完,景嵐就看向忍足,誠懇地問道,「你喜歡向日嗎?」說完,她就看到忍足那抹鎮靜的眼神瞬間被打破,又迅速恢復。

  「我的取向是正常的。月堂桑。」忍足說得很是鎮靜,嘴角還是一抹優雅的笑容,如果可以忽略掉他眼角隱約地抽搐,還有身後那些意味不明的視線。

  景嵐瞭解地笑了笑,「我當然不是在懷疑這個了。我說的喜歡,可是朋友之間的純潔友情哦。」她正要說下去,就聽到抽屜裡手機震動的聲音,打開便看到朝日明香的短信。

  『景嵐。我們明天放學了去玩好嗎?英二他們都會在,明天是我生日。拜託了,景嵐。』

  這突然就冒出來的朝日明香,一下就打破了景嵐的心情,景嵐也沒有心思在跟忍足說些百轉千回的話了,拿著手機,才回了一條:不了。我明天有事。

  已經決定遠離了,那就何必再回頭。

  對於朝日明香,先不說景嵐本來就對她不熟悉,單單是說她因為害怕而拋棄過去的月堂景嵐,景嵐就覺得很不舒服,她討厭被拋棄。

  莫非她表現得還不夠明顯?才讓對方不舍不棄地在努力試圖修復已經破裂的友情。既然放棄,那就瀟灑一點不就好了。

  見景嵐不願再理會的樣子,忍足侑士也不會自討沒趣,就當沒發生剛才的事情,繼續專心地看自己的書,只是要忽略掉他嘴角意味深長的笑。

  不過,班上的一些人望向景嵐的眼神,並沒有打算放過她。


71、斂光 ...

  夏日的白天總歸是悠長的,當放學的鈴聲響起時,外面的陽光還是十分充足的。

  剛把書包收拾好,轉身就看到忍足侑士那富有魅力的笑容,一看到這種笑容,景嵐就有種不祥的預感,這傢伙絕對又會說些挑撥起那些女生嫉妒的話。

  「景嵐要不要去網球部參觀一下。」

  前面親昵的稱呼一下就激起一片驚呼聲,不用回頭,景嵐都能聞到空氣裡傳播的火藥味了。

  她們一定都快被氣瘋了吧。想必很快就會找上門了,不要讓她失望哦!小姐們。景嵐暗自想著,一手拿著書包,另一隻手撐在課桌上,一用力人就躍了出去,輕鬆地朝著忍足一笑,「真是很抱歉呀!沒空陪你。忍足同學。另外,我好像還沒有跟你熟到喚名字的地步吧。麻煩你稱呼我月堂同學。我想像忍足同學這麼心疼女孩子的男生一定不會拒絕我這個要求吧。拜託了。」說完,再也不多看一眼,就沖出了教室。

  「回家嗎?」

  剛出教室,景嵐就看到站在樓梯口的夏樹,在他身邊遠遠地站了好幾個女生,卻沒有一個人靠近他。景嵐的聲音一出現,一瞬間夏樹周圍的空氣便回溫了不少。

  「嗯。」

  「不用去網球部報導?」

  「今天請假。走吧。」

  見夏樹伸過手,景嵐理所當然地將書包交給了他。

  就這一舉動,旁邊的視線又增加了不少的敵意。暗笑地搖了搖頭,景嵐也不在意地牽上了夏樹的手,冰涼的指尖觸碰到夏樹溫暖的掌心,有種舒心感。

  兩個人牽手的樣子在很多人眼中看起來很刺眼。走廊上的向日嶽人站在那裡默默地看著朝校外走去的兩人,忍足從教室裡走了出來,看了眼下面的人,便說,「月堂景嵐已經有自己喜歡的人了。」

  「內海才不是。」向日肯定地否決了忍足的話,然後自信地笑起,「我會努力讓她喜歡上我的。」內海夏樹只是景嵐的弟弟,雙胞胎弟弟,他向日嶽人可是要做景嵐的男朋友的。少年想到這裡,臉不經意的紅了。

  看到向日的表情,忍足不免一陣頭疼,他的這位好搭檔怎麼就偏偏喜歡上一個『心有所屬』的人,會很辛苦的呀!嶽人。

  距離他們不遠的地方,藤井佳的臉上有著止不住地哀傷,藤井純這帶著一絲有陰謀的笑容。

  新家離冰帝並不太遠,但是和原來那個家的方向是南轅北轍。景嵐是故意挑選這個方向的,既然遠離,那麼就離得稍微遠一點比較好。新房子的樣式也是帶庭院的西式風格,沒有漂亮的花壇,卻養了一池的魚,錯落有致的盆栽,一角搭著的葡萄架下擺放著秋千,白色半人高的鐵柵欄,一看便是個漂亮而溫馨的家。

  走到家門,景嵐便看到擺在門口的籃子,心裡便有種想歎息的衝動,提起來朝四周看了一圈,沒有別人。

  「又來?」夏樹皺著眉和景嵐一並進了屋子。

  打開籃子看到的是還溫熱的飯菜,用便當盒裝著。將籃子放好,景嵐走到視窗就看到內海老爸跑開了身影。

  「好了。今天晚上又不用做晚餐了。」

  「但是老是這樣,我們廚房會堆不完這些東西吧。」夏樹接過話。

  聽到夏樹的話,景嵐不由朝廚房看過去,裡面大大小小的便當盒、籃子、保溫盒等已經堆成了一座小山。再看向桌上已經擺出來的豐富菜色,景嵐嘴角溫暖地翹了起來。自從她和夏樹搬了出來,便沒回去看過,中間有和內海老爸打過幾次電話,但因為不想聽他念叨,每次都是說幾分鐘就直接掛斷,而他們這位父親大人,也不知道從哪里弄來了他們搬家後的地址,所以才會出現每到用餐時間,裝有飯菜或甜點之類的籃子就出現在了他們的門口。

  「他幹嘛不直接送進來。」

  「是怕我們生氣吧。」

  景嵐歎了口氣,對那位父親大人的舉動很是無奈。

  「還真是個膽小鬼。」

  「貌似這個膽小鬼是我們的父親。」

  「真丟臉。」

  「……」面對這位說自己父親丟臉的弟弟,景嵐很是木然地吞咽下最後一口飯,「收拾好之後就把那些都放到門口去吧。我想明天早上他會來拿。」

  那個『他』是誰,不用明說,不言而喻。

  房間很乾淨,一如景嵐初入內海家時那般乾淨。沒有多餘的裝飾,漂亮的娃娃,各種顏色的傢俱,只有清一色的藍,一看便感覺很清涼。

  拿著逗貓棒跟八喜玩了會,就看到夏樹領著一個人站在了門口。

  「葉子夫人?」

  從地上爬起來,景嵐的口氣很淡定,好像早就預知到月堂葉子的到來。夏樹則是擺著不樂意的表情,對於除姐姐之外的月堂家族的人,夏樹向來是不樂意見到,尤其還是這位算得上半個BOSS級的人物。看了看夏樹冷漠的臉,景嵐便柔聲道,「夏樹先把東西收拾完吧。我想夜宵的時候,老爸應該會過來一趟。」

  夏樹瞄了眼旁邊笑容和善的女人,點點頭朝景嵐說句『小心』就下樓繼續收拾廚房去了。

  望著夏樹下樓的背影,月堂葉子笑彎了眼說,「不愧是景嵐的寵物,很乖,被馴服得很好。」

  聽到『寵物』一詞,景嵐臉色變得不太好看,挺直了後背,看著月堂葉子那仿佛總是在笑的臉,感覺不舒服,「夏樹不是寵物。他是我弟弟。」是她來這個世界上的第一處溫暖,第一個給他溫暖的人,不可取代的存在。

  「可是對於月堂家的女人來說,沒有弟弟這樣的親密稱呼,有的只是主人與寵物、工具、男人或者是……奴隸。」

  「閉嘴。」景嵐冷道。

  月堂葉子眼中一道異光閃過,「很漂亮的眼神。景嵐,只要給你時間,你將會成長為月堂家族很漂亮的繼承人。」

  她的話音很輕,聽起來仿佛在可惜什麼。

  景嵐心中一悸,便想起那日離開月堂家時她跟她說的話。

  『景嵐你知道嗎?巫鳥其實是玲子夫人的妹妹,雙胞胎妹妹。』

  她仿佛能明白月堂葉子話裡的意思。月堂玲子和巫鳥是雙胞胎,而月堂景嵐和內海夏樹也是雙胞胎,這意味著某些事情呢。

  「你特意過來找我有什麼事。」景嵐問得直接,她知道在這群老狐狸面前玩把戲,根本就是取悅他們的小丑,倒還不如直來直往。

  月堂葉子和善地笑著,從手袋裡拿出一個厚重的紙袋,放到了景嵐的書桌上,手指點了點紙袋,道,「這些是月堂家族的一些資料,你該好好看看。作為下任繼承人不清楚自家的事情,也太說不過去了。」

  看到那堪比字典厚的紙袋,景嵐只覺得太陽穴跳了跳,「明白。」就算她不來這趟,這個資料她也會找時間去拿。

  「還有——」

  月堂葉子的聲音嘎然而止,眼眸泛著幽深的光,這回她沒有笑。

  面對月堂葉子突如其來的嚴肅,景嵐深吸了口氣,也肅然地回視她,心弦繃緊。

  隨後,月堂葉子笑了,看得景嵐有種揍人的想法。

  「景嵐是月堂家的繼承人呐。不要讓我們失望哦。」月堂葉子笑著說,「不要把夏樹看得太過重,否則將來發生什麼不可挽救的事情,你會後悔的。」

  景嵐恍了一下神,便明白了月堂葉子的意思,她是說如果看得太過重要,夏樹就會成為阻礙,那麼月堂家也就不會手下留情了。想明白後,景嵐就覺得背上一層陰冷。

  「這樣我就先走了。」說完自己要說的話,月堂葉子便要離去了。

  「等等。」景嵐連忙喊道,她不允許自己什麼都還沒問就讓月堂葉子離開。須知她還有一肚子的疑問。

  月堂葉子一如往常那般用和藹地笑容望著她,那看不清深沉的眼神,讓景嵐將到嘴邊的話又咽了回去,是人說話都會有主觀性和客觀性,她怕被誤導。目光深長地看著月堂葉子,聲音冰涼,「父親還有那個女人,你們打算如何。」

  「這個玲子夫人自有打算。」

  景嵐沒在繼續往下問,微微彎了身朝月堂葉子行了個禮,宛然笑道,「那再見了。葉子夫人。」

  在臨走前,月堂葉子突然說道,「向日家的那個孩子很可愛。」沒等景嵐反應過來,人就鑽進車中,絕塵而去。

  果然是這樣呀!景嵐平靜地望著空蕩的街道。

  鬱鬱蔥蔥的櫻花樹下路燈一排排亮起。

  陽光收斂起最後一道光,大地便沉入一片黑暗之中。


72、直襲而來的警告 ...

  「景嵐如果明天放學後沒有什麼事,我們喝杯茶吧。」

  接聽到月堂葉子這麼一句話,景嵐合上手機,站在樓上的陽臺上便看到門外有道人影,隨手將手機丟到床上,人就飛快地下樓了。

  「今晚的夜宵。」夏樹剛好從外面進來,手裡提著個木質食盒。

  看到被拿出來的點心夜宵,景嵐走過去拿了個丟到嘴裡,濃稠的香甜味在口中慢慢咀嚼開,鼻息間全是甜膩的味道,聳了聳眉,「甜了點。吃多了會餓的。」景嵐這裡說的餓指的是那種腹飽眼饑型,吃再多心總會覺得很餓。

  夏樹也吃了個,便說,「可以當飯後甜點。」

  「其實我們也剛吃完沒多久。」景嵐隨意地說了句,打開門,朝外面看了幾眼,回頭看向夏樹,「人真的走了?」

  「那些餐具也都帶走了。」

  再深深地看了眼對面路上那棵櫻花樹,那一片沒有路燈,景嵐能隱約看到那裡有人,但不敢肯定是內海明平。不過,他要是真的不想見他們,躲著他們,那她也沒辦法。景嵐歎氣,搬出來住,指的又不是斷絕關係,也不知道那位到底是在鬧什麼彆扭。

  殊不知那片陰影中,手邊提著好些個籃子的內海老爸鼓著包子臉很想咬手指頭。

  「夏樹。」景嵐忽然叫住將夜宵拎進廚房的夏樹。

  「有事?」

  景嵐想了想,才說,「嗯。明天下午我有點事,先走哦。」反正她也不用參加社團活動,只要知會夏樹一聲便可以了。

  夏樹眼睛閃了閃,便轉過身,認真地看著景嵐,「要去約會嗎?」

  「約會?」景嵐眼角一揚,便想到了月堂葉子那總是擺著親切笑容的臉,忍住嘴角的抽動,「嗯。應該,算是吧。」

  「那我也要去。」

  「不好。」景嵐毫不猶豫地拒絕了,她打算明天好好質詢一下月堂葉子關於月堂家的事,還有……那個雙胞胎的問題。眼看著夏樹眼中風暴醞釀開來,景嵐立即將手放到夏樹的頭上,揉了揉,綻放一個笑容,「我明天要去見葉子夫人,你去不太好。至少暫時不太好,夏樹還沒有完全長大呢。萬一巫鳥在呢。」她實在不想看到那樣脆弱害怕的夏樹。

  夏樹的表情一滯,垂下了頭。

  「我是月堂家族的繼承人。」景嵐輕聲低語。

  這是事實,他們誰都沒辦法否認的事實,所以面對吧。

  「我知道了。姐姐。」悶悶的聲音有著太多一聽就覺得心酸的情緒,夏樹緩緩地拿開了景嵐的手,走進了廚房。他知道他們的處境很糟糕,但是他卻沒有任何的辦法,只能一味的無奈,他真的很沒用呀!幫不上忙。

  姐姐……姐姐……姐姐。夏樹在心裡輕喚著,下定了一個決心,他明天要去找巫鳥。那個年幼時帶給他整個黑色童年的女人。總有一天,他要很出色的站在姐姐身後。

  景嵐呆呆地看著夏樹的背影,再看向自己的手,剛剛還放在夏樹柔軟的頭髮上面,手指冰涼。

  景嵐支著腮望著窗外,目光飄忽不定。對於昨天夏樹的反應,景嵐還是有點介意的。他拿開了她的手,這是第一次發生這樣的事情。他介意她說的那些話了嗎?回想起今早夏樹的話,景嵐難免沮喪了起來,果然是介意了。不然怎麼一早起來就只看到夏樹留的紙條。

  『我去早訓了。早餐已經送來了,今天中午我有事,就不一起用餐了。便當就放在桌上。』

  這似乎也是他第一次拋下她去參加早訓,第一次說不跟她一塊吃午餐。

  想到這裡,景嵐的表情越發的憂愁起來,尤其是還收到了朝日明香的短信,那句『拜託了請務必要來』之類的話發了無數條,看得景嵐直覺得頭疼。

  「月堂桑怎麼了。」忍足的聲音如平常一樣的具有魅惑力,低沉充滿磁性,但是此刻聽在景嵐耳裡卻成了噪音。

  景嵐轉過頭,冷著張臉,「沒事。你不要管我。」

  「是為了內海君嗎?你們吵架了?」忍足深長的笑道。

  景嵐淡漠地笑起, 「哎。沒想到我的表情這麼容易被人看破,看來還是要加強鍛煉呀!」

  「今天內海君提前參加早上部活,這可是他入社以來第一次。內海君平常不是都和月堂一起來學校的嗎?今天早上好像只有月堂一個人呢。」忍足靠在景嵐的耳邊,如是說。

  

  冷冷地瞟了忍足侑士一眼,景嵐嘲諷地說,「呐。你是不是對每個女的都喜歡用這種曖昧的姿態說話。」對這種看上去對誰都比較溫柔的人,景嵐實在是親近不起來,她喜歡那種分明,就像夏樹那樣,喜歡就靠近,不喜歡就遠離。在景嵐跟忍足的這幾天相處,她就發現這位同桌對女生們態度都差不多是紳士包容的,那種深不見底仿佛會把人吞沒的眼神,看起來其實很疏遠。

  可惜那些沉溺於其溫柔的女生們,只會覺得是她搶走了她們白馬王子的注意力,殊不知王子的眼中從來就沒有她們。

  何況,他對她舉止曖昧,說話總是愛湊到她耳邊,也總愛說些讓別人誤會的話,這樣再三挑撥了她和班上其他女生的關係,她肯定他是故意的。

  「每個女孩子都是值得好好呵護的。」忍足從容答道。

  景嵐舔了舔唇,深灰色的眼睛裡閃著冷厲的光,「忍足君還真殘忍呀!這麼對待一個曾經喜歡過你的女生。」她能想到忍足侑士靠近的後果,被那些女生所仇視。和夏樹或者向日嶽人不同,溫柔多情體貼俊美多金的忍足侑士在女生們眼中的魅力遠遠要超過夏樹等人,在冰帝恐怕也只有跡部景吾可以壓制。

  果真讓人覺得很討厭。景嵐眼神幽暗地笑著,別過頭只望著窗外乾淨的風景。人對於和自己無關的人向來自私又殘忍。

  「忍足君就這麼迫不及待讓我去死嗎?」景嵐的聲音陰暗甜美又幽冷。

  聽到景嵐的話,忍足侑士像是想起了什麼,攤了攤手,口氣無辜,「我說了什麼讓景嵐誤會的事情了嗎?你可是嶽人和內海喜歡的人,我怎麼會害你。」他只是想試試而已,試試在他那位搭檔好友的心裡眼前這個女生的重要性,然後他就可以不留餘力地去撮合或是拆散。所以,抱歉了,月堂景嵐,他只是為了朋友,那就請委屈一下吧。

  「那就離我遠點吧。忍足君。」景嵐疏遠地說道。

  忍足不可置否的笑了笑,未再多言。他能感覺到班上那些女生的視線更加的狠厲,這把火已經燒得夠旺了。

  打開置物櫃,景嵐就看到裡面的一張紙條。

  上面潦草地寫著:中午,放映室見。

  景嵐笑容刹那明亮起來,歪了歪頭,景嵐便把手裡的紙條丟向了垃圾桶,拿起便當便朝學校的放映室走去,如此好戲她怎能不去。

  在她剛離開不久,忍足侑士便走了出來,拿起落在垃圾桶外面的紙條,看了看上面的字,嘴角挑起一抹戲謔的笑,隨意地掏出手機按了個號碼,接通了便道,「嶽人。你家那位小姐已經被人約去放映室了。要去英雄救美嗎?」

  「啊!侑士你怎麼不阻止呀!」向日在那邊大呼小叫了起來,然後就是一片忙音。

  掛斷電話。藤井佳走了過來,她已經聽清楚了他的每一句話,卻還是不解,「為什麼?你要把嶽人推進月堂家族那個火坑嗎?你別告訴我你不認為月堂景嵐會是月堂家族的繼承人。」說到後面,那張漂亮豔麗的臉上蒙上了憤懣的情緒。

  「我相信嶽人已經做好覺悟了。」忍足優雅淡定地說道,「還有。小佳,你是我的未婚妻,希望你不要忘記。嶽人他有自己喜歡的人了。」

  「不要叫我小佳。我喜歡的人不是你。」藤井佳眼中染上一抹痛色,少女眨了眨眼,就隱藏了情緒,盈盈笑道,「不過我不會去傷害她的,她是嶽人喜歡的人嘛。侑士,我們走吧。」她伸手挽住了忍足的手臂,兩人一併離開。

  校園外,夏樹腳步匆忙地朝某個方向前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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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放映室 ...

  是在現實還是在夢裡,這個世界是現實,還是只在她的夢境之中。

  景嵐是不知道的,她只知道在這裡她是活著的,不管是曾經、現在還是未來,她都將活著。過去是月堂景嵐在努力地活著,而現在和未來,屬於她……景嵐。這件事從看到月堂景嵐那份來自六個月之後信開始,再到月堂本家之行,她只能越來越明白,明白,而無法抗拒,就如現實那般如命運那般如生活那般。

  所以她接受了月堂景嵐的身份,接受了月堂景嵐的家庭,接受了月堂家族下任繼承人的擔子,接受了大家對月堂家族女人的評價,也接受了紙條上的相約。

  身為月堂家的繼承人,她怎能逃避這種小問題,如此好戲她又怎能不看。

  她知道那些人等了很久了,從她初入冰帝向忍足告白的那天便開始在等了,之後有了三年B班,夏樹的保護,以及月堂這個姓氏,那些蠢蠢欲動的孩子就逮到一個機會警告了一下,卻被日吉若給抓了個正著。開學了這麼久,等了這麼久,她們也夠辛苦的呀!

  景嵐如此想著,拿著便當便走進了學校的放映室。

  一進去什麼人都沒有看到,有的只是明亮的房間和安靜的環境,還有大螢幕上看似平靜的環境。

  「人還沒有來嗎?」景嵐怪異地從後面走到前排再轉了好幾圈,發現這裡除了她沒有別人。一種不太好的感覺從心中湧了出來,一般情況下這種『約會』,那些個女主角早就該登場了,為何論到她時,非但沒主角,就連個影子都沒有。

  她們想幹什麼呢?丟張紙條就只是想讓她白跑一趟嗎?不可能。景嵐細細想著。

  「景嵐!」突然就沖進來一個人,直接朝她撲了過去。

  下意識地一個轉身,景嵐瞬間抬頭便看清了眼前的人,酒紅色一絲不苟的頭髮因為跑得太快的原因而被風吹弄得淩亂不堪,耳邊的髮絲全被嚼到了嘴中,秀麗的臉上染著運動後才有的酡紅色,是向日嶽人。

  景嵐更是疑惑了,她不是來被找碴的嗎?為什麼向日嶽人會出現,話說像放映室這種偏僻的地方。「你可別告訴我你是無意中出現的。」

  「我是來救你的。」向日睜大了眼睛看著景嵐,不由分說拉著她就往外走,「侑士告訴我有人約你在這裡見面。所以我就趕過來了,你知不知道很危險呀!你要是一個人被關在這裡怎麼辦。」

  「被關在這裡。」景嵐眼前一亮,馬上就明白了那些人的用意了。

  他(她)們就是要把她給關在這裡面。

  「快走。」想到,景嵐就加快了腳步,拖著向日朝門口跑了過去。

  但是——

  那道本來毫無動靜的門忽然動了起來,就像是被一陣風給吹了一下,『哐——』的就給閉上了,同時整個放映室裡的燈光瞬間熄滅,只留下的只有螢幕上所播放電影的聲音和光影。

  景嵐還是沖到了門口,拍了拍門,紋絲不動。

  「怎麼辦。」向日慌張地問了起來。

  果然是這樣。景嵐冷笑了一聲,便問,「有沒有帶手機,給你認識的人打個電話。」由於上午朝日明香騷擾得有點厲害,景嵐將東西放進置物櫃時順手也把手機給丟了進去。

  聽景嵐這麼一問,向日連忙掏口袋,但是連翻了幾個袋子後,很是苦惱地看著景嵐,「剛才跑得太急,忘記帶手機了。」他還記得當時接完忍足的電話,就隨手把手機塞到同桌手裡。

  「景嵐有帶嗎?」少年期期艾艾地問道。

  只聽得景嵐額頭一個抽搐,伸手就在他臉上來了記彈指,「我要是有,還要問你嗎?」

  向日懊惱地抓了抓頭髮。

  再次敲了敲門,景嵐大聲地喊道,「喂!你們,向日嶽人也被關在裡面了,聽見沒有。」

  可是外面沒有一點動靜,可見關了門之後人就跑了。

  她這次算不算是栽了。她還以為會像一些書裡寫的,被警告一番或是被陷害,又或是被毆打一次,卻忘記了,還可以被關。

  「景……景嵐。」

  「怎麼了。」

  沒等她轉過身,向日就從她背後一把抱住了景嵐,全身僵硬。

  景嵐掙扎了幾下,由於向日越抱越緊也就沒能掙扎開,就只能任由他抱著,而向日嶽人的身體越是貼近景嵐,雙手死死地環著她的腰,任景嵐怎麼扯都扯不開,讓景嵐轉不過身。

  周圍的光時明時暗的。

  耳邊傳來吱呀吱呀走路的聲音。

  景嵐後背很自覺地一冷,她仿佛感覺到了身後有股陰森森的風。

  「不要看後面。景嵐。」下巴靠在她肩膀上的向日,聲音在顫抖著。

  努力讓自己靜下來的她能感覺到向日身體在顫抖,手臂的僵硬。

  他在害怕,他看到了什麼,在他們身後有什麼。景嵐越是好奇了起來。

  見景嵐沒有再掙開他,向日環在她腰上的手緩緩地移到了她的耳朵上,捂住。

  「這樣就聽不見了。」

  頓時景嵐只能仿佛聽到風的聲音還有她分不清是自己還是向日嶽人的心跳聲,以及從外面隱約傳來的聲音,細細碎碎的動靜,還偶爾夾雜著女人的低泣聲,明暗不定的螢屏光。

  很像是在演恐怖片。

  恐怖片。景嵐飛快地抓住了這個詞。

  想到這個,景嵐就馬上抓住向日的手,趁他沒注意,鑽出了向日嶽人用手臂構成的保護圈,抬頭便看到大螢幕上幽暗的光線,長髮遮面的白衣女鬼,還有耳邊詭異的聲響。

  「景嵐。」向日連忙又擋住了景嵐的視線。

  微弱的光線中,景嵐能感覺到向日身體的顫抖。

  「恐怖片什麼的,我不怕的。」景嵐口氣裡有種她自己都沒發現的無力感還有溫柔。這傢伙明明怕得要死,還要硬挺著還阻擋她看見阻擋她聽見,真是有夠搞笑的,可她怎麼就笑不出來。

  「是嗎?」向日的語氣裡有種說不出來的失落,他明明記得侑士給他的資料上寫著景嵐害怕恐怖片。

  「你要是害怕的話,就蹲下來捂著耳朵就好了。」

  「我才不怕!」不知又被踩到哪裡的向日嶽人君極具有中氣地喊了起來,但很快又偃旗息鼓了,「這種東西,我怎麼可能害怕。」他才不要被景嵐看不起,竟然害怕鬼片,自己實在是太沒用了。

  景嵐斜視了向日一眼,拉著他便直接朝前排沖了過去,找到播放室,直接將其關閉了,可惜放映室所有的燈光都是由外面控制的。

  再出來的時候,偌大的放映室裡,漆黑一片,靜靜的沒有其他聲音,只有他們走路的聲音清脆地響在空氣裡。

  牽著向日嶽人的手,景嵐能明顯感覺到他的力道越來越緊。

  「放心。我不是在嗎?」感覺到向日的害怕,景嵐只能好心安慰著,心裡卻在思考著,找向日嶽人當退路是不是太不明智了,這個怕黑怕鬼故事的小朋友……景嵐幽幽地歎息著。

  「我才不怕。」向日依舊倔強小聲地嘀咕著,不過安心了不少。

  見向日如此倔,景嵐也不再說什麼,笑了笑,便拉著他一起在觀眾席上坐了下來。

  空氣裡再也沒有其他的聲音了。

  一切一片死寂。

  「景嵐。我們說說話吧。」向日率先頂不住開口了。

  「好呀!」景嵐鬱悶地朝四周摸了摸,什麼都沒有摸到,手直接觸到向日身上的某個部位。

  突然被碰了一下,向日全身再次僵硬了起來,竟一把抓住了景嵐的手,兇惡地喊道,「你在幹什麼?」如果仔細聽能聽到那隱藏在兇惡之下的羞澀。

  「找便當。你抓住我幹嘛。」景嵐極為無辜地說道。

  「我怎麼知道。這麼黑,便當根本就不可能找到好不好。」向日氣呼呼地放開了景嵐的手,側到了一邊,臉上卻止不住的燒紅。

  自覺得也找不到的景嵐『嗯』了兩句就不再出聲了。

  如是,又沉默了。

  幾乎都能聽到彼此的呼吸聲心跳聲了。

  伸手不見五指的黑暗,寂靜無聲的空氣。

  景嵐鎮定自若地坐在座位上,很是習慣於這種環境,她在等向日說話,至於被關這件事,她一點都不擔心,她相信夏樹肯定能發現她的不見。待在這片無聲的黑暗之中,並沒什麼。所以她很期待下次那些女生會出什麼招數。

  而向日嶽人則在座位上有些無措。

  過了一會。

  「景嵐之前為什麼會在青學上學?」向日再度先說話。

  「不知道。她們讓我在哪裡讀書就在哪裡讀書,不是嗎?」景嵐不免自嘲起來,她想了下,又說,「來冰帝是因為喜歡忍足才過來的。」

  頓了頓,向日才問,「景嵐真的喜歡侑士嗎?」

  黑暗中,看不到他的表情,但是景嵐能從他的聲音裡感覺到他的不甘和難受。

  「之前喜歡吧。忍足很溫柔,一時間被他的溫柔給迷惑了也說不定。」說到這件事,景嵐便不由得想起了那個曾經懦弱溫柔努力的月堂景嵐,聲音不覺恍惚了起來,「也許喜歡的不是他,是他的溫柔吧。很可憐呢。」

  對呀!之前的月堂景嵐是很可憐的呀!冷漠一直都沒有把她當女兒看待的母親,溫和充滿愧疚和補償的父親,面對雙胞胎的弟弟,又因為一些事而疏遠,什麼朝日明香、菊丸英二、丸井文太的,那些所謂的友情,都是脆弱無能的。

  「現在一點都不喜歡了。」景嵐的語氣忽而冷了下來,「所以麻煩你轉告他,不要再在我面前弄得有的沒的的曖昧,不要以為我以前喜歡過他,就為所欲為。」

  人都是這樣,仗著別人對自己的喜歡和疼愛而做些傷害愛著自己的人。

  「你是說這次的事是侑士——」向日很驚訝地問道。

  「哼。誰知道呢。」景嵐稍微地把近日與忍足侑士相處的經過給向日說了一下。

  向日很容易就相信了,氣憤地喊道,「可惡!侑士也太過分了。怎麼可以這麼對你。」

  主要還是因為你吧。但這點她是不會點破的,相信以向日嶽人和忍足侑士的關係,他也能大概猜到。景嵐頭疼地揉了揉額頭,她想讓向日嶽人靠近自己,算不算是自找麻煩。

  向日平靜了下來,「大家最近都說內海是靠你的關係才進冰帝的。」

  「我的?」景嵐訝異了,她還沒來冰帝的時候,夏樹就已經在冰帝橫行了,跟她怎麼會有關,這人的想像力還真是無窮大的。

  「嗯。說是月堂家族,你是月堂家族的繼承人。」向日越說到後面聲音越小,「他們說姓月堂的女人都是花心濫,情的,會有很多男人。」這樣的話,他早有耳聞了,關於月堂家族女人的傳聞,她們很強勢,她們很厲害,同時她們的私生活很糜,爛。

  不用看向日此刻的表情,景嵐都知道這孩子害羞了。

  莫名的,景嵐腦子裡冒出個邪惡的念頭,人也朝旁邊的向日靠了過去,「對於月堂家的女人來說,有的只是主人與寵物、工具、男人或者是……奴隸。」她緩緩地將月堂葉子跟她說的那句話複述著,內心在掙扎著,模糊著明白了這句話的意思。

  「月堂家族是女人的天下,在月堂家族,男人是沒有地位的,他要做的只是取悅女人,站在女人的背後。」那些月堂家族的資料,她僅僅只看了一小部分,卻給了她很大的驚訝。所謂的女權家族是真正的女權家族。

  景嵐的眼睛微微眯了起來,頭已經靠到了向日的肩膀處,輕軟的呼吸噴在他的頸上,讓他一動也不敢動。

  「嗯。景嵐。」向日動了動,彆扭地說,「你能不能不要靠那麼近。」感覺到景嵐的靠近,向日只覺得自己身體熱了起來,很不舒服。

  「月堂家族的女人很可怕吧。」景嵐輕輕地笑了起來。

  「才不是。景嵐一點都不可怕。」向日反駁道。

  「是嗎?你還真是單純呀!」景嵐的聲調嘲弄了起來,一手就抓住了向日的下巴,一手掐住了他的脖子,整個人直起跪坐在向日身上,俯身,貼在他耳邊,舔了舔他的耳垂,柔道,「月堂家族的女人是真的只把男人當成工具的。」她竟然有些氣惱這孩子信任她的態度。

  向日心跳得更快,「景嵐。」

  「要不要見識一下呀!」景嵐莞爾笑著,低頭便朝他吻了下去。


74、黑白 ...

  人在黑暗中,因為看不見,所以其他的感覺會變得靈敏許多,比如觸覺。在黑暗中,人的想像力將會變得更為寬廣。

  隨著景嵐越加靠近的動作,向日的耳朵裡只剩下呯呯的心跳,聽不清景嵐的低喃聲,他能感覺得到景嵐呼出的鼻息,和她肌膚冰涼的溫度,掐在他脖子上的力道不輕不重,恰好勒住他讓他無法自由的呼吸,呼吸也變得粗重起來。

  「嶽人應該知道大家對月堂家族女人的評價吧。」低低的聲音貼在他的面上傳出,清冷的氣息吐在他唇邊,隨之一道冰冷柔軟的觸感貼上了他的唇角,並帶著舔舐的濕潤,「嶽人的味道有點甜哦。是糖嗎?」

  向日的身體猛地僵住了。

  「景……景嵐。」

  破碎斷續的聲音恍若在呻吟。

  景嵐像是沒聽到這個聲音,邊輕聲低語,那只開始按住向日下巴的手漸漸往下滑去,滑過頸部,停留在鎖骨處,細細用食指指尖繪畫著,一點一點地往下移動,向日的肌膚比她想像得要好,常年的運動和在陽光下的暴曬並沒有使他皮膚變得粗糙,觸摸起來更為柔韌光滑。

  「月堂家的女人從小就接受男女之事,成年後除了解決必要欲,望和傳宗接代的事情,用身體換取一定的籌碼也是偶爾為止的。在月堂家,根本沒有節制一說,想要便要,想做便做。」

  景嵐的聲音帶著那種碎裂的蠱惑感,腦子卻是異常的清明,若是此時燈光亮起,向日定然能從她眼中望見戲弄的情緒。

  所以,向日嶽人等你清醒後就離我遠點吧。

  遠離這個骯髒的月堂家族吧。

  太乾淨的人,除了想讓人保護之外,還會想讓人玷,汙。

  「景嵐……景嵐才不會的。」

  向日帶著粗喘的聲音裡還是信任,不動搖的信任。

  「真是倔強呀!」景嵐怔了一下,透在黑暗裡的聲音飄忽了起來,夾帶著逗弄的笑聲。

  「景嵐……和那些女人……是不一樣的。」向日堅持地說道,但是還是被景嵐那個吻在唇邊的舉動給弄得全身一個輕顫,像觸電了般,身上酥酥麻麻,聲音碎了。

  「那可不一定呀!畢竟我身上還是流著月堂家的血。岳人的長相其實很漂亮呢。有談過戀愛嗎?」景嵐戲笑著,臉微微側起,嘴角靠在了向日的唇角,滑動的手指輕輕解開了他襯衫上的第二粒紐扣,緊捏在他脖子上的手也稍微地松了松,開始在他喉結上細揉起來。

  她能感覺到身下的向日更加僵硬了。

  「沒……沒有。」

  「那麼有過……經驗嗎?」景嵐說的語調極為低,幾乎讓人聽不清。

  但向日卻一下就明白了過來,惱怒地喊了起來,「當然沒有。」他不是那種隨便的人。

  對於他的怒火,景嵐細細笑著,指尖夾著冰冷在他胸口摩挲起來,解開了第三粒扣子,「真是讓人愉快的消息哦。嶽人,你準備好獻身了嗎?」

  說完,她就感覺到向日整個人都呆住了。

  「景……景嵐。你不要……不要……」向日結結巴巴的。

  「不要什麼。」景嵐調笑著,扯開了他的衣領。

  向日欲哭無淚地喊了起來,「景嵐,不要開玩笑了。」再這樣下去,他真的要被脫光了。伸手就要將自己的衣服給弄好,但被景嵐直接給抓住了雙手。

  「開玩笑?」景嵐的聲音沉了下來,「你認為我在開玩笑嗎?」

  也許是景嵐的態度有所變化,向日也冷靜了下來,不像剛才那樣羞澀了。雖然眼睛睜得再大,也看不清楚,但是他能感覺到景嵐就在離自己極近的地方,他能感受到她的呼吸,軟軟癢癢地落在他的鼻尖。

  向日的臉一下就燒了起來,呼吸都加重了不少,就算看不見,也微微地撇開頭,「景嵐明明不會做這種事,幹嘛要那樣說自己。」他無法相信。親他扯開他的衣服說著調情的話,景嵐只是在嚇他吧,希望他會害怕逃開。

  她就那麼討厭他嗎?向日微羞地心情瞬間從雲端跌落穀底。

  「是嗎?」景嵐不屑地笑了起來,「果然是個很乾淨的孩子呀!」被看穿了,被相信著,這種感覺真是又高興又難受。

  「景嵐!」向日不滿地喊了起來,人突然就站了起來。

  還沒等他站穩,整個人就往前傾了過去,原先跪坐在他身上的景嵐完全沒能反應過來,直接被她給壓在了身下,猛然就撞落在身後的椅子靠背上,差點就翻了過去,幸好向日十分及時地摟住了她的腰。

  方才的姿勢完全顛倒了過來。

  感受到懷抱裡冰涼柔軟的身體,向日的手臂卻不自主地越摟越緊了起來。

  想觸摸她。懷著這樣的心思,他的心猛烈地在胸膛跳著,臉一直在發燙,額頭緩慢地靠近了景嵐的額頭,輕輕地貼了上去。

  這時,只聽見『嗡——』的一下,所有的燈亮了起來。

  忽然亮起的光照得景嵐和向日兩人同時自覺地眯起了眼睛。

  「景嵐。你沒事……向日嶽人!你個混蛋!」匆忙從門外跑過來的夏樹一看清室內的情況暴躁地叫了起來,沖過去抓起壓在景嵐身上的向日就給了他一記重拳。

  將向日給甩到一邊,夏樹連忙拉起景嵐。

  緊隨在後面的忍足和藤井佳看到坐在一邊地上捂著肚子的向日,趕緊跑了過來將他扶起,藤井佳望著向日的衣衫不整時,眼中隱約閃動著心疼的淚光,再轉頭看向景嵐時,目光中充滿了埋怨和萬般不情願。

  似乎是感覺到藤井佳的視線,景嵐毫不避諱地回望過去,神色淡漠得讓藤井佳擺出了美麗嬌弱的笑容,「速度還真是快呀!月堂。」她重重地咬住了最後景嵐的姓氏,手上欲要幫向日嶽人整理衣服,卻被向日不經意地擋開了。被拒絕的藤井佳眼裡快速閃過一絲的嫉恨,便退到了一邊,並不加以糾纏。

  「呃……」忍足面對如此情況,竟有些無語起來。他萬萬沒想到單純的一件找碴事件,會演變成這樣。不過看岳人那不自然的態度,忍足竟有種吾家有子初長成的成就感。

  景嵐偏了偏頭,看也不看期盼著望她的向日少年,只是對夏樹安撫地笑著,手指穿梭在夏樹的髮絲中,揉搓著,「沒事的。夏樹。」有事的也是向日嶽人,不過話說回來,開門打燈時偏偏就那麼巧的形式翻轉。

  「走吧。」夏樹狠狠地瞪了向日一眼,便拉著景嵐就往外走。那小子以為他沒看見嗎?那眼睛裡是紅果果的失落,他當他屬熊的嗎?

  景嵐在路過向日時漠然地看了他一下,就和夏樹離開了,那背影很是瀟灑。

  直到兩人的背影完全消失在門外,向日才懊惱地轉過身看向忍足,一對上忍足那玩味十足的表情,表情馬上就驚悚了起來。

  不等他辯解,忍足好笑地看著自己的搭檔,說,「月堂家的女人呀!岳人,你要保重身體呀!」在傳聞中,月堂家的女人可是如狼似虎厲害得很,不管是在職場上還是在床上。

  「嶽人。」藤井佳猶豫了一下,還是決定要說話。

  「什麼事呀?佳。」瞪了忍足後,向日愉快地看向藤井佳。

  此時的藤井佳已經恢復了自己常日裡溫柔笑容,「月堂同學看上去和內海君很親密呐。他們是不是在交往呀!」

  「當然不是了。」向日立即否認道。內海夏樹可是景嵐的雙胞胎弟弟,兩個人怎麼可能交往。

  藤井佳好奇地看著他,「可是兩個人除了上課不在同一個班級總是形影不離,還每天一起上下學,牽手擁抱,這些都是戀人才會做的吧。聽說內海的母親可是在『The Best Love』工作,父親是月堂旗下出版社的人氣暢銷書作者哦。」

  忍足意味深長的看著藤井佳。

  向日沉默了一會,就在藤井佳以為他會說出抱怨景嵐的話時,卻沒想到向日說,「好了,佳,我的事你不要管了,我又不是小孩子了,反正景嵐和夏樹之間和你想像的不一樣。」他沒打算把景嵐和夏樹是姐弟的事情說出來,既然他們都不願意辯解,那他幹嘛要披露出來,再說了,他好像是唯一知道他們真正關係的人。

  聽到向日說不要她管,藤井佳露出了難以置信的樣子,忍足進一步握住了她的手,用眼神警告她不要再多說了。

  努力地將原先的話給吞咽回去,藤井佳強顏歡笑道,「也是哦。岳人很聰明的,怎麼會被騙。」

  「那走吧。快要上課了。」忍足說道。

  整理好了衣服,向日嶽人又恢復成那個自信的向日嶽人了,和忍足說說笑笑的,話語裡大部分都是關於景嵐的事情,比如說今天他發現景嵐竟然不怕恐怖片,並為此嘲笑忍足的戀愛手段不管用之類之類的。

  若是能忽略掉在忍足旁邊藤井佳笑容完美的模樣,那就圓滿了。

  穿過林蔭小道,再走過操場,直走進教學樓。

  夏樹的臉色還是沒有舒緩過來,他在生氣,生自己的氣,氣自己就離開那麼一小會時間,景嵐就遇上了這種事,被關了起來,還有那刺眼的一幕。若不是忍足侑士看情況不對及時把他給叫出來,他不知道景嵐會發生什麼事,會被關多久。景嵐明明是怕一個人被關起來的。想著想著,夏樹心裡就被愧疚給填滿了。

  望著夏樹那變化多端的臉色,景嵐失聲笑了,「我又沒受傷,也沒有損失。你幹嘛一臉對不起我的樣子。又不是你把我關起來的。」

  「但是——」

  「沒有什麼但是。」景嵐收斂起笑容,雙手捧著夏樹的臉,認真地看著他,「夏樹。不論出了什麼事,都不要想什麼但是,說但是、可是,這只是種後悔的表現。我不喜歡後悔。這次去放映室赴約,以及和向日嶽人的事,都是我自己決定的。沒人能預知未來。所以,夏樹,不要責怪自己,更不要因為我而責怪自己。好嗎?」

  這樣子的夏樹,她看到了總會感到心疼。

  「嗯。」夏樹乖乖地應道,又像是想到了什麼,忙說,「今天中午我是去見巫鳥了。」

  景嵐奇怪地看著他,沒說話。

  「我想保護姐姐。」

  「我明白。」景嵐獎勵式地笑了笑。

  夏樹沒再多說,景嵐也沒多問。兩個人的笑容有些不言而喻。

  安慰完夏樹後,景嵐回到教室就發現忍足揚著曖昧不清的笑容看著他。

  下午的課是理科,然而整節課都是在某人的怪異目光下渡過。景嵐有些忍無可忍地看向旁邊的忍足侑士,「你到底想跟我說什麼。」

  「沒想到景嵐那麼大膽。」

  聽他的意思說的是中午放映室的事情,景嵐便分外冷靜起來,「放映室的鬼片不過如此。」邊說,景嵐的目光邊往旁邊的人看了過去。

  看景嵐如此動作,忍足也就明白了她的意思,配合道,「約女孩子看鬼片還真是有技術呀!不過景嵐有沒有看到那個約你看電影的人呐。」

  景嵐高深莫測地笑了起來,「雖然沒有看清楚,但是有看到背影哦。照我這種過目不忘的記性,只要再看到,一定能夠認出來。」

  她的話一說完,就看到有好兩個女生臉上露出了害怕的表情。

  忍足也注意到了。

  放學的時候,忍足遞過來一張紙條,上面寫著兩個名字。

  景嵐心照不宣地接了過來,「真是謝謝了。」她對班上的人是完全不認識的狀態,雖說名字調查起來並不難,但忍足既然送來好意,她也沒有要拒絕的意思。

  「不用謝。這算是道歉禮物吧。」忍足笑容狡猾。

  挑起眉,景嵐哼笑著,便帶著書包離開了。

  剛走到校門口,景嵐一眼就看到門外不遠櫻花樹下站著的朝日明香,那一身綠色的校服十分扎眼。樹下,朝日明香一邊看手錶,一邊四處張望著。

  景嵐二話不說,直接轉身,拿起手機就撥了月堂葉子的電話。

  「冰帝。後門,來接我。」

  她沒必要自動送上門去。

  只是……

  景嵐站在隱蔽的地方看向朝日明香,她還是要解決的。下次就把話說強硬點吧。


75、百分之幾的巧遇 ...

  月堂家族,以女子掌權的大家族,積累了幾個世紀的人脈和財富將整個家族很好的隱藏在現代之中,旗下產業幾乎包攬了所有的行業,黑白兩道,除了各公司掌權人姓『月堂』以外,公司裡掌握重要資料和主要員工都是從月堂家族分支出去的。

  像跡部、忍足等這些貴公子從小就被教育不得主動靠近月堂家的女人。月堂家的女人高貴、典雅、瘋狂、強勢、濫情,其私生活也是出了名的淫,靡不堪。

  絕不能比男子差,這是每個由月堂家族教育出來的女孩自幼便要銘刻於心。因此,在月堂家族,女孩的表現若是比男孩差將會受到前所未有的羞,辱,更嚴重的將會被培養成聯姻的物品贈送出去。在這種女子家族裡,被送去聯姻改姓夫家姓氏是種恥,辱。

  坐在車中,景嵐手指敲著鬆軟的坐墊,眼神流離不定地望著窗外飛馳的建築景物。巫鳥就坐在前面,就如初次見面那樣的打扮,面容僵硬地看著正前方,目不斜視。

  開車的是名男子,中年面孔,西裝革履,平凡到轉過身就想不起在哪裡見過。

  車行駛得極為平穩,沒有半點的顛簸,掛在後視鏡上的掛飾,在刹車、啟動時幾乎沒有什麼搖晃。

  沒有音樂、沒有新聞、沒有司機喋喋不休的介紹也沒有對話聊天。

  只有一味無止境的靜。

  對來接她的人是巫鳥,景嵐還是有些意外,在她印象裡,巫鳥可是和月堂玲子是處於互不相離的,現在她會出現在景嵐面前,中午還和夏樹見了一面,可見定是月堂玲子在打些她所不知道的主意。想了想,景嵐還是想不出思路,雖說上輩子已成年,但也畢竟沒能步入社會,知識什麼的可以通過學習補充,但是閱歷只能通過時間和經歷在增加。

  景嵐並不急。因為她有個很大的優勢,那就是她還年輕。

  車越往前行,兩邊的建築,景嵐只覺得越發的熟悉起來,沒等她想起在哪見過,車門就已經打開了,長相平凡的司機將腰彎成了九十度以迎接景嵐下車。

  「小小姐。請您下車。」

  跨下車,景嵐回頭看了眼還坐在車內的巫鳥,問道,「她不下來。」

  「這是你和葉子的事。我不需要參與。」出乎景嵐的意料,巫鳥竟然開口了,聲音還是那種機械般硬邦邦的,不帶任何的情緒。

  景嵐隨意地點點頭,抬頭剛要進去,一看到前面店面的招牌,嘴角猛一個抽搐。

  竟會是優紀家的咖啡店。景嵐忍住了想打電話給月堂葉子的衝動,提著書包便朝裡走了去,和以前來時的輕鬆感全然不一樣。

  推開門,還是記憶裡那些熟悉已久的裝飾和桌椅,櫃檯前的優紀阿姨看到景嵐時,先是愣著,然後就非常高興地笑了,剛準備打招呼,那邊一位白色和服的女人便走了過來,恭敬地一個鞠躬將優紀所有的話全部打斷遺留在了腹部。

  「小小姐。請把書包交給我。」

  「不用了。」景嵐不耐地回道,轉身就朝目瞪口呆看著自己的優紀走了過去,「優紀阿姨,好久沒來了呐。師父呢?」她看了看旁邊,也就那幾位元做兼職的服務生,亞久津仁並不在。

  優紀回過神,「他呀!又不知道跑哪裡去了。」臉上的笑容沒有一點的不自然,還是像之前一樣的溫柔漂亮。

  望到這樣的優紀,景嵐心裡難免松了口氣,她不想自己喜歡的這個阿姨對她產生疏離感,那樣會讓人覺得遺憾的。看向那幾位元服務生時,他們多多少少不自然地轉過臉去,不再看她。

  「景嵐。那位夫人應該是在等你吧。她好像等了你很久了,快過去吧。」優紀的臉上浮現出隱隱的擔憂,她完全沒有想到平常在店裡幫忙的小女孩,竟然有那樣尊貴的身份,『小小姐』的稱呼,恭敬的僕人,還在冰帝那樣昂貴的學校讀書,再看自己家的阿仁,性格暴躁凶巴巴的,讀書的成績也不怎麼好,動不動就打架。

  如此想著,優紀那顆充滿少女情結的心幽涼了起來。虧她還盼望著那個成天圍著阿仁轉叫師傅的可愛女孩能成為自家媳婦呢。

  看到優紀無端哀怨起來的眼神,景嵐奇怪地沖著她招了招手,「優紀阿姨。你在想什麼?」

  「啊。沒什麼。」反應過來的優紀迅速收好哀怨,笑著,「今天想吃什麼。阿姨請你哦。」反正沒辦法做媳婦,那她也是自家阿仁的小徒弟呀!師徒的關係也很可愛呀!

  「我記得我每次來阿姨都是給我免費的呀!所以,這次不要免費了,是那位夫人付帳哦。」景嵐揚起笑臉,朝優紀調皮地眨了眨眼,便在白色和服女人的引領下走到了月堂葉子那邊。

  身後的優紀,笑容無限的溫柔,像母親一般。

  一坐下來,一杯香醇的藍山咖啡便端了上來,還加了一份黑森林蛋糕,香甜的蛋糕味和濃厚的咖啡味交織著,空氣裡充滿了好聞的味道。

  「我調查過,你和這家的店主關係不錯,還叫店主的兒子『師父』,你現在的身手也有部分是他訓練出來的。」

  「部分?」景嵐抓住了這個詞。

  月堂葉子臉上的笑容很溫和,但是不知為何,景嵐總覺得很虛假,從第一次見面那個時候到現在,越看就越是覺得像一層面具。天生的銀白色頭髮用一根木釵固定好,始終掛在臉上和善的笑容,還有整潔沒有一絲褶皺的和服,攪拌咖啡時的動作不快不慢不輕不重,看上去很有高貴的感覺。

  可景嵐覺得不太舒服。

  「你該不會忘記小時候家族對你的訓練吧。我可是記得那個時候你每天都被訓練得哭天搶地的。真是一點都不像月堂家的血統。」月堂葉子的口氣充滿了回憶之情,但她臉上的溫文笑容,卻沒有半絲波動。

  真假。景嵐在心裡啐了一口,「不記得的事情只能證明是些不好的回憶吧。還有,我也不想像月堂家的血統呀!」

  月堂葉子並不生氣,「我很高興你在我面前這樣直白,但是作為一個繼承人,需要的不僅僅是直白。」

  「那需要什麼。」是才能吧。景嵐在心裡自問自答,又帶有無限自嘲。可她偏偏沒有成為領頭人的自覺和才能,於是在後面又添加了一句,「我想我要是成為月堂家的繼承人。月堂家一定會被我弄得亂七八糟。」

  「這樣可不好。景嵐,身為下任繼承人,怎麼可以這麼沒有自信心,這樣的話,可是會被有些人趁虛而入哦。」月堂葉子笑得有些深意。

  景嵐哼了一聲,狠狠地叉了口蛋糕含到嘴裡,香甜的味道頓時讓心情好了不少,她不嗜甜,但甜食總會讓人在心情低落的時候有積極的作用,就如雨轉天晴。

  「今天好像是你一個朋友的生日。」月堂葉子話說的時候總是用那種漫不經心的口吻。

  景嵐含著勺子,透過落地窗就看到街邊拐角處的一群藍白色相間運動服的少年眾星捧月般地擁著一個綠色裙子的女孩,男生們嬉笑打鬧的肆意張揚著青春,唯一的女孩笑容中夾雜著點點憂愁,她旁邊那位亞麻色頭髮的男孩在她耳邊說了些什麼,女孩眼中的憂愁變淡了不少。

  很經典的畫面,那逆光的色調更使之朦朧起來。

  「以前是朋友,現在不是了。」景嵐明白了月堂葉子來這裡的原因了,但還是不解其用意。

  「月堂家的人不需要朋友。」月堂葉子淡淡地說道。

  景嵐沒有銳利地諷刺過去,也沒有否認,一勺一小口地抿著混合著奶油的香甜味,她的目光始終都沒有離開那群在人群裡吸引了一片目光的青春少年們,在逆光的不真實感中,他們飛揚的笑容望過去充滿了熱情。

  真正屬於黑暗中的人不會嚮往著陽光的美麗,或許他會感歎陽光,但絕不會是嚮往,他們是屬於黑暗的存在,也在享受著立於黑暗之中的神秘味道。

  景嵐喜歡黑暗,喜歡一個人默默地站在某個角落裡,望著別人嬉笑怒駡,在人群中孤寂地穿梭而過,仰躺在天臺上望著滿目星空,她相信掛在她嘴角上的笑容,不是牽強,不是嬌柔,而是享受。這種人只適合一個人生活,因為他們的心是自我的,心太小了,只能裝載自己。之所以能夠接受夏樹,因為是雙胞胎,從未出生開始便牽絆在了一起。

  哪怕是墮落到最底層,也無法解開的牽絆。身體裡流著同樣血脈,幾分相似的面容,一同降臨於世上。屬於雙生子的牽絆。

  景嵐緩緩地笑了,放下了勺子,端起咖啡,不淑女的雙手捧著杯壁,笑容暖和,低眉順眼小抿了一口,那種屬於咖啡的誘人香味在齒間流轉著。

  「看來我這點算是及格了。」景嵐莞爾笑著,那笑容看上去是那樣的真誠,沒有半點虛假。

  月堂葉子眼中略為訝異了一番,便舒心笑了,頭一次景嵐覺得她的笑容沒有包裹上一層硬殼。

  「我果然很期待你的成長。不論是你,還是夏樹,一定會成長為漂亮的孩子。」月堂葉子說的很是真心實意,「月堂家族的雙胞胎是不會分開的。」

  「嗯?」景嵐配合地發出疑問聲。

  「玲子和巫鳥是雙胞胎。但是因為玲子要比巫鳥能有繼承家族的資格,所以巫鳥便成為了玲子的影子。而你和夏樹由於性別不同,就不用競爭了,你是繼承人,夏樹是影子。」

  景嵐慢慢放下杯子,清冷地看著對面的女人,「我記得你也是外婆的妹妹。」她還記得第一次見面時為怎麼稱呼而糾結。

  「不一樣。我不是親生的,用句不好聽的話,我是我母親大人和情夫所生的孩子。」月堂葉子的表情十分坦然,仿佛在說一件與她無關的事情。

  景嵐悚然,便轉移了話題,「我母親好像說過,只要我不拉著夏樹,夏樹便不用走進那個家族。」她可是深深記得那日母親的話,要她離開夏樹,用那種尖銳的話和眼神懇求她,無比諷刺。

  「當你成為月堂家的家主時,你便可以操控月堂家的任何人和事。月堂家族和其他那些家族可不一樣,希望你不要混亂了。我們的繼承人小姐。」

  「玲子夫人還等著我回去用餐,我先走了。」月堂葉子溫和有禮地笑著,離開了。

  景嵐歪歪頭,沒有阻攔,她可是看到落地窗外那張驚訝的臉,那群青春張揚的少男少女已經看到她了。

  「麻煩結了帳。葉子夫人。」

  「自然。」

  在葉子夫人帶著僕人推門離開後,菊丸英二便高興地朝景嵐撲了過來,帶著仿佛永不褪去的童真聲音。

  「景嵐。你太狡猾了,竟然先來了~Nya。」

  眼看著就要撲到景嵐了,只見景嵐一個抬手,就將他給按在了半米之外。

  「偶遇的幾率百分之四十,故意在這裡等我們的幾率百分之五十,另有百分之十屬於不明原因,無法推斷。」有名的數據狂人乾貞治扶著眼睛說道。

  朝日明香聽到了乾的推斷,原本的憂愁立即破散開了,正想開口說些感動的話,就被景嵐給阻斷了。

  「要我說。事情的真相其實是我和別人約在這裡見面,剛喝完咖啡,吃完蛋糕,然後很不小心就碰上了你們,還有一點,這裡是我師父亞久津仁的店,我在這裡是絕對不奇怪的。所以千萬不要誤會哦。那樣我會覺得很為難的。」

  景嵐一段話笑著說完。

  本輕鬆愉快的氣氛一下冷卻了不少。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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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喲,少年們 ...

  「話說這次還真是百分之百的巧遇哦。」景嵐笑眯眯地總結道。這次見面也確確實實是巧合,她可是半句謊言都沒有,只不過中間加了個月堂葉子而已。那個女人將她約到這裡,她是故意的,這個時候的她說不定在哪裡看熱鬧吧。

  月堂家的女人還真是有夠任性的。景嵐嚼著笑想著,默望著朝日明香。

  朝日明香,青春學園高等部二年級生,長相清秀可人,性格內向柔弱,和青學網球部不二周助是青梅竹馬,並因為這一關係,初到青學讀書時受到欺負,自幼仰慕不二,未表白,和其關係較為曖昧友好。

  也是『月堂景嵐』生前唯一的朋友。

  景嵐舔著齒間遺留的咖啡醇香味,挑眉望著站在一群少年中的朝日明香,這個女孩現在過得還算不錯吧。拋棄了月堂景嵐的女孩呀!景嵐嘲弄地笑了,沒再理會,鬆開了阻擋菊丸英二的手,繼續低頭吃蛋糕喝咖啡,恍若旁邊並無他人。

  「現在我們被無視的幾率百分之百。」乾貞治適當地冒出了這麼句話。

  朝日明香似乎還沒能在方才景嵐說的話裡掙扎出來,大大的眼睛裡霧濛濛的,眼淚大顆大顆地積聚在眼眶裡,她緊咬著唇才沒讓自己哭出來。

  「明香你哭了。」桃城的大嗓門嚷嚷了起來。

  「沒有。」朝日明香揉了揉眼睛,淚水簌簌落了下來,又極力忍住眼淚的樣子,此刻看上去更容易讓人產生憐惜之情。

  不二周助目光嚴肅地望著景嵐,相比起不太熟悉的景嵐,自然是和自己一起長大的朋友更為重要了。他到嘴邊的話在看到朝日明香的搖頭後還是無可奈何地吞下了。

  其餘的男生見朝日明香掉眼淚了,再想起景嵐那不客氣的話語,看向景嵐的眼神也不怎麼友好起來,這群人裡恐怕也只有和景嵐靠得比較近的菊丸英二和手塚國光沒有對景嵐露出責怪其過分的表情。

  明明她才是受害人不是嗎?在被欺負的時候連自己的最好朋友都放棄自己,月堂景嵐。那樣算你活該嗎?景嵐從玻璃上就看到了青學一干人的神情了。

  現在朝日明香哭了,就變成她過分了。景嵐細細嚼著鬆軟香甜的蛋糕,然後張揚起笑容對著服務生喊道,「這裡。還要一份提拉米蘇。」人本來就是一種容易被事物表現所矇騙還喜歡同情弱者的生物,她又在計較什麼呀!

  「景嵐好小氣,一個人吃。」菊丸英二像是剛剛才反應過來,蹦蹦跳跳地剛準備朝她撲過去,就發現自己被拖住了,轉頭就看到手塚國光那張冷凍的臉,憤然的話語全都咽回肚子裡,身體一抖就躲到了自家搭檔大石的身後,委委屈屈地看向景嵐。

  「如果你想吃的話,就自己點吧。」景嵐絕不會有把自己的東西讓給別人的習慣,就算對方是長相可愛的小動物型男生。

  服務生端著提拉米蘇走了過來,放好後,擺出了服務的笑容對景嵐說道,「剛才那位夫人已經將錢付過了。」

  看也不看這位曾經的工作夥伴,景嵐點點頭,沒給他一個眼神。

  這麼冷淡的景嵐,也讓服務生自覺碰了壁,不太好意思地轉向青學眾人,「那位夫人也將你們慶生的費用預先付了。希望你們玩得愉快。」

  「夫人?什麼夫人?」朝日明香也顧不上哭了,紅著眼睛問道。

  「就是和這位客人在一起的夫人。」服務生笑道。

  月堂葉子將他們的費用也都付清了,她想要幹什麼。景嵐暗想著,她已經看到乾貞治開始在筆記本上唰唰書寫,其餘的人再看向景嵐時的目光都有些奇怪。

  「那個夫人是景嵐的媽媽嗎?感覺好高雅哦。」菊丸英二跳坐到景嵐的對面位置,貼著膠布的臉帶著可愛的表情,眼睛裡充滿了疑問。

  「不是。目前還算是長輩的人。」景嵐的笑容輕巧起來。

  「好奇怪的稱呼~Nya~」見景嵐理會自己了,菊丸英二轉眼就忘記了不愉快的事情,「最近都沒看到景嵐呐。去景嵐家也沒人。」

  淡漠地看了對面笑得可愛的菊丸英二,景嵐道,「我搬出去住了。你以後不用去找我了。」接著轉過臉看向青學的諸位,冷道,「還有,你們今天不是來給朝日明香慶生的嗎?圍在我這裡也太不像話了吧。另外,不要說感謝的話,付錢的事和我無關,是那位夫人無聊做的事情。」

  「景嵐。」見我趕人了,朝日明香又淚眼汪汪了起來。

  也再次激起了男生們的保護欲。

  「你這人怎麼這樣呀!」總算有人爆發了,桃城嚷嚷著。

  景嵐鎮定地看向他,「我怎樣了?不過是請你們不要打擾別人,你們才奇怪呢。一進來就跟我說得有的沒的。還有人在我面前哭,拜託,我是來吃東西的,這樣你讓人怎麼吃得下去。」

  對於這群少年,她並沒有厭惡感,為了自己的夢想而揮灑著熱情和汗水,追逐著一顆小小黃球,朝望頂峰。她也覺得很厲害。在『月堂景嵐』的這件事上,他們並沒有熱心地幫助,卻也沒有冷眼旁觀,景嵐不怪他們,畢竟之前的身體和他們也不是特別要好的朋友,只不過通過八喜認識了菊丸英二而已。

  「麻煩你們走開吧。」

  菊丸張著大大的眼睛不思議地看著景嵐,好像是剛剛才認識景嵐似的。在他記憶裡,景嵐是溫柔的纖弱的膽怯的卻很可愛,她會因為害怕貓咪淋濕而將它護在懷裡寧願自己淋雨,她會對他甜甜暖暖地笑著,會和他一起跟八喜玩耍,就算因為他而被欺負也沒有半點怨言,她的眼神總是那樣的溫暖。

  「景嵐。」朝日明香很有鍥而不捨的精神,糾結著手指,走到景嵐面前,就是一個九十度的鞠躬,「對不起。」所以原諒她吧。她不會再拋開景嵐一個人逃走。

  「明香。又不是你的錯。」有人抱不平了。

  「嘶~」有人附和了。

  「桃城。海堂。五十圈。」手塚國光在一邊冷峻地開口了。

  乾貞治頂了頂鼻樑上的眼鏡,手裡的筆又快速地記載了。

  「明香。今天是你生日。」不二周助微笑著說,握緊了朝日明香的手。他知道這是明香自己的事,只能她自己去解決。

  景嵐輕輕地嚼完最後一口的提拉米蘇,拿起書包站了起來,望向保持著九十度鞠躬的朝日明香,她有些不明白了,這個女生她為什麼老是要纏著她,一次又一次地出現在她面前,或是用短信電話關心她。難道她真的不明白,景嵐懺悔著是不是自己的態度還不夠冷漠,無法讓她知難而退。

  「你沒有對不起我。」景嵐淡然地說。

  聽到這句話,朝日明香抬起頭來,那包含淚水折著圓潤的光,充滿了欣喜,「景嵐。」

  「你還是叫我月堂吧。」

  「可是景嵐。」

  「我話還沒有說完,你沒有對不起我,你對不起的只是我們過去的友情。我以為是朋友就應該患難與共,你害怕,你膽小,在那些人欺負我的時候沒有勇氣站出來幫我,這些我不怪你,人之常情呀!」景嵐譏諷地看著眼神逐漸悲痛起來的朝日明香,心裡沒有半點的憐憫,「你既然那個時候就已經放棄了,那現在跑回來說對不起,又算什麼。朝日明香。我希望你能明白,不要再來找我。我們之間沒什麼好說的。」

  少女的眼淚再次滑落下來,聲音哽咽著,「景嵐。你說過我們會是最好的朋友。」

  「那你就當我撒謊吧。」景嵐神情漠然,「祝你生日快樂。我先走了。」說完,便撥開了擋在前面的朝日明香,不顧後面女孩子的抽泣聲,朝亞久津優紀說了聲再見便離開了。

  這回那女生應該是明白了吧。她說得可是很強硬也很直接呐。想必這個生日足夠讓她難忘。要知道她對不起的那個女孩已經從這個世界消失了呀!景嵐眼神陰霾地望著距離她不遠處的那輛車,車窗有著月堂葉子的笑臉。

  景嵐袋子裡的手機響了,拿出來一看,是月堂葉子的號碼。

  「我很高興。」接通電話就聽到這麼一句話。

  景嵐嘴角狠勁地一個抽搐,什麼叫作她很高興。

  「月堂家的女人不需要心軟。」

  聽著這句話,景嵐忽而覺得哀傷起來,月堂家的女人不需要眼淚,月堂家的女人不需要依靠男人,月堂家的女人必須堅強,月堂家的女人……月堂家的女人不需要心軟。她只會覺得月堂家的女人可憐。將來的她是不是也要逐漸變成這樣。

  景嵐突然的沉默讓月堂葉子也陷入了沉默。

  只能聽到街上行人的聲音,彼此的呼吸都陷入其中無法聽清。

  「那些人不重要。」

  景嵐回頭看了眼落地窗裡熟悉的身影。

  那群少年,陽光燦爛,青春飛揚,電視上熟悉的笑臉。

  對於她來說,的的確確是群不重要的人。

  他們不會給她溫暖的擁抱,不會給她全身心的信任。他們只是代表著她曾經美好的世界和願望,無關于景嵐,也與月堂景嵐無關。

  「噢。」月堂葉子的笑聲頗有趣味,「菊丸英二也不重要嗎?」

  景嵐呼吸一頓,沒有猶豫,「不重要。」那個少年或許只是對月堂景嵐重要,和她是不一樣的。她知道,從來都知道。

  「當初你可是為了他的原因才在青學備受欺負的。」

  「既然知道,那當初為什麼對我置之不理。」景嵐的聲音漸冷起來,「是想放棄我嗎?還是僅僅因為我姓月堂的原因。」

  「景嵐。」對面的聲音忽然悠長了起來,「你是月堂家未來的繼承人,那個時候的你實在很難看。」帶著長輩對晚輩的歎息和憐愛,這讓景嵐心裡多少覺得可笑。

  「那我這樣算不算是浪子回頭。」景嵐手遮上額頭,邊走,嘴角的笑容越發的冷意森然。

  月堂葉子扯出一絲笑聲,「掛了。」隨後就是一片忙音。

  果然強勢。景嵐看著手機,合上淺笑丟進了書包裡。

  月堂家不需要懦弱的繼承人。

  她手裡夾著的紙條上寫著兩個姓氏:松田、小野。


77、虛幻與現實接軌 ...

  霧仿佛是突然自己出現的,填滿了黑暗。

  沒有光亮,只有幽暗的光從四面攏來。

  什麼都看不清,除了霧。

  景嵐慢慢地走在這片霧中,沒有驚慌也沒有害怕,這是夢,她意識得到自己身體還躺在柔軟的床鋪上,均勻的呼吸,她甚至還能聽到八喜呼呼的聲音,窗外風吹過樹葉的聲音,但是她沒有醒來,沒辦法睜開眼睛,身體仿佛就不是自己的了,感覺很是奇妙。

  她暫時也不想醒來,走在這片迷霧中,朝著不知名的方向走著,她有種感覺,就是這個方向,只要按照這個方向走,她便能看到一些東西。

  一些東西……景嵐輕輕地斂下睫毛,她說不清是什麼東西,但心裡卻又迫切、渴望地想知道。

  「景嵐。」

  這個聲音從悠遠的地方傳了過來,帶著某種呼喚和指引。

  刹那間,濃厚得看不清周圍一點事物的霧就像是被風吹散了,消失得無影無蹤。

  眼前,陽光照耀。

  就仿佛剛才的霧只是場幻覺。

  景嵐站在原地,看了看四周,不熟悉的場景。

  茂密的梧桐樹,漂亮的花壇,潔白的建築物,還有來來往往穿著藍白條紋病號服的老人、小孩、男人、女人,拄拐杖的、坐輪椅的、被攙扶的,他們坐在長椅上聊天,嬉笑玩鬧。

  這裡是醫院。

  為什麼一片霧之後會在這裡,景嵐不太明白。從上輩子開始,她便不喜歡醫院,不喜歡那種漂浮著永遠消散不開的消毒水味,還有那藍色、白色冷冷淡淡的顏色。

  沒等景嵐想再多,就聽到身後的談話,臉色瞬息變得慘白起來。

  「就是那個女孩嗎?」

  「嗯。說是從十二樓上跳下來,年紀輕輕的,有什麼想不開的。」

  「十二樓跳下來都沒死,也太——」

  「噓。你怎麼說話呢。」

  「確實呀!十二樓。可以說是奇跡了,現在怎麼樣。」

  「恢復得可以,就是那雙腿,以後恐怕要在輪椅上待一輩子了。好像還失憶了。」

  兩個女孩邊說邊慢慢地從景嵐身後走過。

  景嵐眼角濕潤起來,她們說話的聲音是中文,她們聊的內容,說的恐怕就是景嵐自己了,那個從十二樓上跌落的女生。她沒辦法告訴別人她不是自殺,只是很不小心因為貧血從樓上掉了下來,然後穿到了另外一具身體裡。

  這麼說,她是回來了嗎?

  從網王世界回到自己的世界了嗎?

  不對。她這是在做夢。

  景嵐眼睛一下就從迷惑清醒了過來,但周圍的場景並沒有任何變化,她緩緩地走在那些病人和護士之間,好像沒人能看見她,沒有人的瞳孔映下她的身影,也沒有人和她說話。她就這麼腳步緩慢的走在醫院的後花園中。

  直到——

  「那個人,好熟悉。」

  景嵐看到一個女孩坐在輪椅上,仰望著高大粗壯的柳樹,神情落寞。寬大的病號服罩在她身上鬆鬆垮垮的,顯得她更為瘦弱。她的那張臉讓景嵐感覺很熟悉,稍微的清秀,黑色半長的頭髮隨意地紮在腦後,她的雙腿上帶著條毛毯。

  「小嵐。」很熟悉的稱呼和聲音。

  景嵐聞聲回頭望過去,便看到一個女人快速地從她身邊走過,走到那個坐輪椅的女孩身邊,蹲了下來,沖著女孩親切地笑著,摸摸她的頭,推著女孩緩緩地朝住院部走去,在那邊有個男人抱著一束百合花朝著她愉快地招手。

  望著他們熟悉又陌生的背影,景嵐的眼淚忽而落了下來,捂著眼睛躬著身體,努力地壓抑著不讓自己哭出聲,雖然沒人會聽到沒人能看到她。

  良久,她才停住了眼淚,望著她們離開的方向,吐出兩個字,「媽媽。」

  「小嵐。這是媽媽給你煲的湯。很好喝的。」

  「你媽可是在廚房裡忙了大半天,要全部喝完知道嗎?」

  「多喝點湯對身體好。」

  「來,老爸喂你。」

  「這湯是我熬的,要喂也是我喂吧。來,小嵐,媽媽喂你。乖,張嘴,啊。」

  病房裡,三個人相處得其樂融融,那種溫馨的感覺洋溢了整個房間。鮮豔的花束,各種水果,使生冷的病房裡看上去要顯得生機勃勃不少。

  景嵐就靠在門口,望著那張曾經屬於她的臉,那裡面住著另外一個靈魂。

  也許是對方有感應,還是她的目光實在是太過於灼熱,惹來了對方的視線。

  景嵐下意識地躲開了,對方又張望了一下,便繼續乖乖地喝起湯來。

  真是幸福的一家呀!景嵐微笑著,裡面充滿了苦澀。直到死亡,她都沒有嘗過母親為她煲的湯,也沒有感受過父親溫暖的懷抱,就連朋友也稀少的她,似乎註定了一個人。

  這般歡樂的畫面,在景嵐看來竟有些諷刺起來。

  在病床上的女孩睡著了後,這一雙父母才躡手躡腳地關上了門。

  關上門的那刻,景嵐就站在他們的旁邊,可惜他們看不到,嘴裡只說著不要吵醒孩子之類的話。

  景嵐走到了病床前,看著那張臉,恍若隔世。這張臉她用了二十多年,竟只用了近兩個月的時間就只剩下熟悉了,有關這邊的事情,只有努力想起才能夠斷斷續續地記起一些事情。

  可能再過一段時間,她會忘得更多,直到有一日徹底地忘掉,完全被那個世界所同化。

  是命運嗎?景嵐不懂。

  她很仔細地看著那些插在瓶子裡的花束,裡面夾著卡片,上面無一例外地寫著『早日康復』之類的詞句,落款的是一些熟悉的名字或是不太熟悉了的名字。

  這已經是不屬於她的世界了。景嵐似乎有些明白了。

  「好好照顧自己。再見了。」景嵐低頭在她耳邊輕輕地說道,「還有,謝謝。」謝謝你代替我活在這世上,謝謝你曾經那麼努力地活在那個世界,謝謝你沒有放棄生命,謝謝你陪伴著他們。

  慢慢地合上門。

  在門關上的那一秒。

  躺在病床上的女孩張開了眼睛,淚水從眼角滑下。

  ————

  只是一個轉身,關上門後的一個轉身,景嵐就發現自己到了另外一個地方。

  是初秋的天空,陽光很美好,天空的顏色也是那個格外澄淨的藍色,看上去很高也很透明。雖然只是初秋,樹上的葉子已經有些變黃了往下落了。

  景嵐就站在走廊上面,周圍的女生都穿著綠色裙子的校服湊在一起嘰嘰喳喳的,男生穿著電視上常見的立領式黑色制服。

  單看校服,景嵐就知道自己在哪裡了。

  這裡是青學。

  教室門上的牌子寫著:一年C班。

  「大家早上好。」

  旁邊傳來一個活潑的聲音。

  景嵐偏頭便看到了朝日明香那張笑容可掬的臉,將頭髮梳成了個麻花辮,看上去顯得要舒雅許多。見她並沒有看到自己,景嵐也就跟著她一起走了進去。

  「早安。」

  「是朝日呀!今天來得有點晚了哦。」

  好些個女生都朝她打起招呼來,其餘沒說話的也都對著她擺出了友好的笑容,還有女生朝她跑了過來,將一盒蛋糕遞給了她。

  「這個是給菊丸前輩的。就拜託你了,不要說是我送的,只要看到菊丸前輩吃我親手做的蛋糕就很幸福了。」

  「對呀!這個能不能幫我也交給菊丸前輩呀!」

  一袋五彩繽紛的水果糖就到了朝日明香的手裡。

  教室裡的氣氛一下就火熱了不少。

  朝日明香牽強地笑著,看著手裡越來越多的禮物,諾諾地應著點頭。

  這時,一個女生走了進來。

  教室裡方才還很熱鬧的氣氛,馬上就回歸了平靜。圍在朝日明香的女生們一看到站在她身後的人,也就紛紛散開了。

  景嵐看到那張現今屬於自己的身體帶著弱弱的神色站在那裡,半低著頭,神色哀傷地走到了朝日明香的身邊,小聲地打起招呼,「明香。早。」

  「早。」朝日明香快速地答應了一聲,抱著禮物低頭便回到了自己的座位上,看都不敢再多看那位自己過去的朋友一眼。

  有夠無情的。景嵐眼神更是冷了幾分,看著努力讓自己忽視好朋友的朝日明香和別的女生愉快的交談。雖說明白朝日明香的做法,去理會一個被排斥者的人在未來的時間會變成下一個被排斥者,但是真的很過分。

  沒有人理會過去的月堂景嵐,每個人都帶著漠視的態度面對她。

  就好像這個班上沒有這個人存在一樣。

  中午的時候,月堂景嵐帶著便當剛走到朝日明香面前,就看到好些個女孩走過來將朝日明香給帶走了。空蕩蕩的教室裡,就留下她一個人。

  景嵐就站在她的身後,可惜沒有人能看得見她。

  接下來的事情,和景嵐預想的一樣。

  在教室裡被班上的人排斥,到洗手間裡會被關在裡面,抽屜裡的書偶爾會被丟到垃圾桶裡,這類的事情不斷地在景嵐面前上演,而景嵐的心情也從開始的抱打不平,到最後的平淡面對。景嵐知道月堂景嵐最傷心的不是被別人這樣的對待,而是朝日明香的態度。她的一次又一次努力靠近,總是會換來朝日明香的躲避。

  在看到朝日明香的再次逃開,景嵐也沒興趣再往下看了,轉過身走出教室,並且合上了教室門。

  這回,景嵐沒有再去別的地方。

  ————

  一陣柔和的鋼琴樂響了起來。

  景嵐睜開眼睛,清晨的光便從窗外透落在她臉上,舉起手虛空抓握了幾下,她才吐出氣,仿佛這個時候才算是真正清醒了,拿起枕頭邊的手機,已經到起床的時間了。景嵐想站起來,腳卻發軟得只得跌坐回床上,身體很沉,好像被水泡過一般。

  看著空無一物的貓窩,再將屋子裡的東西一樣一樣看過去,衣櫃、書桌、電腦、檯燈等等,景嵐這才真實地笑了笑。

  她沒想到會做那樣一個夢,她不知道那個夢是真的那樣發生的,還是僅僅是她所臆想所期望的。

  這些都不重要了,因為她就站在這裡,不是別人,只是她。

  捂著眼睛,手肘撐在膝蓋上,景嵐就那樣躬著身體低著頭,頭髮全都散亂地搭落了下來,陽光漸漸從窗外攀爬了進來,落在她一席的黑髮上,折返著金色的光。

  八喜已經不在房間了,也不知道它去了哪裡。不過景嵐並不擔心,它總會回來的,如果它不回來,那也沒關係。

  休息了一會後,景嵐感覺自己的體力恢復了,洗漱完後便換上校服,開門就看到貼在門上的紙條。

  『我去早訓了,早餐在桌上,便當我帶好了。』

  將紙條揉成一團丟進了垃圾桶。

  下樓用完早餐,就去了學校。

  「你聽說沒有。三年級的月堂學姐昨天和向日前輩在第一放映室裡待了一個中午哦。」

  「向日前輩出來的時候連衣服都扣錯了。」

  「不會吧。這麼誇張。」

  「沒想到向日前輩這麼開放!」

  「那內海前輩豈不是太悲慘了。」

  「姓月堂的女人嘛!有什麼好奇怪的。」

  ……

  這樣的傳言,景嵐剛進校門就聽到了,打開手機登上屬於冰帝的學生們常去的BBS和論壇,上面也在熱烈地討論著關於月堂景嵐和向日嶽人在放映室裡的事情,甚至還有照片,所有人幾乎抓住了一點,那就是向日嶽人的衣衫不整。

  有人的留言更為直接地指出景嵐和向日嶽人發生關係了。但這樣的帖子很快就被刪除了。

  沒等到上課,再上網便看不到這樣的資訊了,但是那些學生還是高漲著熱情用手機聊著。

  景嵐看了看旁邊空著的座位,她就知道應該是網球部那群人進行了封鎖。不過周圍更為熾熱的目光仍舊圍繞著她,只要她一回頭,那些人就會若無其事地繼續幹自己的事。

  由忍足提供的那兩個人,景嵐倒沒在她們臉上看出什麼不自在,不過她們一碰上景嵐的目光就會慌張地撇過,不敢再看她。

  「你沒事吧。」忍足一入座便問道。

  那口氣景嵐仿佛聽到了關心的成分,再看向忍足那冷靜得過分的眼神,不由覺得是錯覺。

  「沒事。我可是姓月堂。」景嵐笑得很是明媚,這種事無法給她造出醜聞,也不會影響她的聲譽,因為眾所周知姓月堂的女人都是那種和別人關係混亂的。

  「你還真是有夠坦然的。嶽人聽到這個消息差點發瘋了。」見景嵐態度平和,忍足看向她的目光不免稍微欣賞了起來,但是裡面還是夾雜著許些不屑,應該是對月堂家的不屑。

  景嵐倒也沒把忍足的態度放在心上,「謝謝了。」她還是有顆感恩的心的,別人的好,她是不會忘記的。

  「不算是幫你。」

  「……嗯。」

  她一邊應著,一邊沒再看這位笑容有點魅惑的男生,扭頭看向窗外。今天的天空如往常一樣,很有夏天的感覺。

  她想起了昨天晚上的夢。她想,她和月堂景嵐之間的事算是結束了吧。


78、這片幽靜的空間 ...

  「月堂家族的繼承人是絕對不容侵犯的,所以小小姐請做自己想做的事情,不用思考其餘的事情,其餘的人會為你收拾一切的後果。」

  僵硬而如同機器人般說話的是巫鳥。下了課,景嵐就接到了她的電話,這讓景嵐非常再加嚴重的驚訝,更是懷疑起月堂玲子。她有種很奇妙的感覺,自己走進了一團迷霧,從自己知道自己是月堂家族繼承人這一身份開始,便不能置身事外了。

  巫鳥話裡的意思是無論她做什麼都會得到月堂家族的支持和保護。是承認她的身份,讓她不要有任何顧忌嗎?還是她們知道了她在冰帝的處境?不管如何,這都不像是她會說的話。景嵐還記得前段時間初見巫鳥的時候,那個躲在陰暗中連呼吸都不被人察覺的人。

  那聲音就算許久不聽了也會記憶猶新,景嵐歎著氣,只是單純的歎氣,她家在外人冷酷暴力在自己面前乖順彆扭的夏樹不會在將來的時候也變成這個樣子吧。一想到有這個可能性,景嵐就有種讓自己暈死過去的想法,扶著書架自我憂愁了一番。

  「沒想到景嵐桑也喜歡這種言情小說。」

  不用回頭,景嵐的嘴角就抽搐了,她沒料到跑到圖書館來也能碰到忍足侑士。

  他從上面抽了本書下來,翻了翻,「內海明平的這本《天海之藍》可是這個季度的圖書排行榜第一。不愧是炙手可熱的當今人氣暢銷作家。」

  景嵐意外地看向眼前用由衷口氣讚歎的忍足侑士,「這麼厲害呀!」她好像還是頭一次意識到她那位動不動就沖她撒嬌的內海老爸是名言情小說家,想起這個稱號,景嵐額角不由多了幾條黑線。

  「景嵐桑該不會不知道吧。」忍足侑士那副眼鏡遮住了眼神的深邃,揚了揚手裡的書,「我記得內海明平是內海夏樹的父親。」

  「知道。但是不知道他寫的書這麼暢銷,沒看過。」這次景嵐倒是實話實說。

  不過忍足侑士的表情,讓她看不懂是相信了,還是從來沒相信過。

  「那真是太可惜了。有時間景嵐桑應該要好好看看。」忍足拿著這本書並沒有放回去,而是遞到了景嵐面前。

  面對忍足這樣的舉動,再看周圍無端多了起來的視線,景嵐拿起書將它又放了回去,「我對愛來愛去的言情小說沒有任何興趣,另外,有件事我一定要問忍足君。」

  「什麼事。」忍足饒有趣味地笑了。

  「忍足君是特意來圖書館找我嗎?」景嵐看到了那兩個被指名的女生:松下和小野。

  「是特意來找你的。」忍足先是怔了一下,他似乎沒想到景嵐會這麼直接地問出來,也在暗歎自己的魅力是否下降了,隨即看到景嵐那狐疑的目光,向來從容優雅的笑容里加帶了些小小的無奈,「公主殿下再受到傷害,嶽人一定會埋怨死我。」上次的事情,向日那傢伙可是跟他嚴肅地談過了,讓他不要給景嵐找麻煩,那傢伙難道不知道月堂景嵐的麻煩可也包括了他自己。

  景嵐深灰色的眼睛暫態純淨得沒有一點雜質地眨了眨,頓了會,才道,「向日嶽人有你這個朋友,很幸福。至於,那兩個人,我會解決的。我不怕麻煩。」她肯定那兩個女孩不是真正的主謀。

  拿起自己擱在書架上的書,景嵐漠然地和忍足侑士擦肩而過。

  「你一個女孩子小心點。」忍足好心的提醒道,如果忽略掉他戲謔的表情,說不定景嵐會跟他道謝。

  「無聊。」撇下這麼一句,景嵐連個目光都不甩給他,借好書直接離去了。

  在她身後,遠遠地跟著兩條小尾巴。

  因為是故意引誘那兩個人出來的,景嵐走得要比平常稍微慢些,走得也是那些偏僻的地方,至少在社團時間鮮少有人出現。她可擔心那些嬌小姐會沒有力氣或膽量跟上來。

  如此走走停停的,景嵐冷笑地瞟了躲在那邊的兩個女孩,人就快速地走上了樓梯。站在樓梯拐彎處的窗戶前,景嵐冷笑地看著樓下兩個女孩商量了一會便攜手一起走進了教學樓。

  由於學校的人大部分都去進行社團活動了,小部分的人也分佈在圖書館、沙龍、咖啡廳等地方。上課時間熱鬧非凡的教學樓,此時有種褪去繁華的靜。

  這種靜,景嵐很是喜歡,上樓的回聲回蕩著。

  景嵐選擇的這個樓梯口偏偏是整棟教學樓最為陰涼的。

  周圍環繞的數十年上百年的樹木將陽光統統阻擋在外,所以教學樓這邊的教室多數是用來放雜物的,或是上生物解剖課。

  終日不見陽光的走廊還有教室,風一吹過,刮動著潮濕的味道,還有樹葉的細碎聲,就隱隱透著些陰森的味道,沒有絲毫人氣。

  景嵐就站在走廊擺放著桌椅的後面,靠著牆雙手抱在胸前冷靜地望著窗外搖擺的樹影,在逐漸變暗的陽光下,那些樹影也顯得森然恐怖起來。

  「喂。我們還是回去吧。」

  女生的聲音帶著害怕響起在這片充滿鬼魅的空間裡。

  「難道你不想知道那個月堂景嵐在這裡幹什麼嗎?肯定是做壞事。」這個聲音咬牙切齒的,好像一點都不害怕。

  「可是。你知不知道,我以前聽學姐們說過,這裡鬧鬼。」

  「那是騙小孩的,你這都相信。」

  「月堂景嵐已經看不到她了,我們還是回去吧。」

  「要回去你自己回去。反正我要找到證據,然後讓夏樹SAMA離開她。太過分了,竟然利用夏樹SAMA,被蒙在鼓裡的夏樹SAMA實在是太可憐了。松下!難道你不想讓夏樹SAMA拋棄那個女人嗎?」

  女孩的聲音因為憤怒頓時拔高了。

  景嵐的冷笑在聽到她們開口閉口『夏樹SAMA』後逐漸收起,面若冷霜,這群人竟然不是為了忍足,也不是為了向日嶽人,而是為了夏樹。

  那邊的對話停頓了下來,過了一會兒,才聽到那個叫松下的聲音。

  「夏樹SAMA應該是真的喜歡月堂景嵐的。小野,雖然很不甘心,但是,我真的。我們已經騙了月堂景嵐兩次了,這次就收手吧。」

  「你還是夏樹SAMA後援團的成員嗎?你還是那個喜歡著夏樹SAMA的松下嗎?你還是我的好朋友嗎?」

  叫小野的女孩聲音越加淒厲起來,在這片陰森的環境中很有恐怖的效果。

  景嵐都冷不丁地被她給弄得一個冷顫,她沒預料在這裡竟然能聽到內杠的戲碼,那個所謂的兩次,除了上次的放映室事件,還有哪一次?她怎麼就沒有影響了。這孩子已然忘記了初入冰帝時所接收到內海夏樹後援團送過來的忍足後援團入團申請表。(見前面XX章)

  戲已經上演到這個地步,雖然出乎了景嵐的預料,她完全可以在後面繼續聽,但是景嵐已經沒有耐心聽她們之間的恩怨情仇了,緩緩地從最深處的地方走了出來。

  『嗒……嗒……嗒』

  鞋底扣著地面的聲音從幽深處響起,使得沒有陽光照射的空間顯得更為陰冷起來。

  兩個快要吵起來的女生只覺得一股陰風吹過,對視了一眼,用力地吞了吞口水,靠在了一起。

  那個腳步聲很有節奏,不輕不重的,仿佛在數著拍子。

  女孩子們靠得更加的緊了,想動,卻已經腿發軟了。

  還是小野的膽子要大一些,大聲喊了起來,「是誰在這裡。老師,還是同學呀!」

  『嗒——』

  腳步聲停止了。

  卻將她們兩人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空間越發幽靜起來,外面的風不知是受到了什麼影響,吹動樹葉的聲音簌簌地響。

  景嵐站在那裡,因為兩個女孩剛好被堆放在走廊上的桌椅所擋住,加之這邊的視野本身就不好,光線不充足,她們根本就看不到景嵐。

  真是個好地方呀!景嵐對這個區域非常的滿意,嚇人的最佳場所。

  「到底誰在那裡。」小野不死心地喊道。

  雖然她喊得很用力,但景嵐能聽出加在裡面的顫音。

  膽子可真小。景嵐漠然想著,輕聲笑了起來。

  平常幾乎低不可聞的笑聲在這片幽靜到詭異的空間裡竟放大了好幾倍,顯得十分的森冷。

  「你是誰!不要裝神弄鬼了。」聽到了笑聲,松下反倒是鎮定了許多。

  景嵐歪歪頭,也不逗她們了,直接笑道,「你們不是跟蹤我過來的嗎?怎麼就不記得我是誰了。我親愛的同學。」

  「月堂……景嵐。」

  走近了,看清楚了景嵐的身影,小野和松下都松了口氣。

  那個曾經學姐說這裡有鬼的事情還是把她們嚇到了。

  見不是鬼,小野就放開了松下,指著景嵐的鼻子,吼道,「你有沒有公德心呀!」

  看著逼近自己鼻子的手指,景嵐眉頭皺了皺,手就抓了上去,往後用力一折,就聽到小野喊疼的聲音,那邊的松下擔心地看著小野,卻不敢過來。

  「月堂景嵐。你放手呀!」

  「真是不好意思,我現在不想放。」景嵐不客氣地說,手更是用力,小野的聲音更為尖銳起來。

  松下在那邊咬了咬唇,走了過來,「月堂同學。你想幹什麼。」

  景嵐白了她一眼,「拜託。應該是我問你們想幹什麼吧。跟蹤狂。」一副受害人的可憐樣,景嵐一看就覺得不舒服。

  「允許你在這裡,就不許我們來呀?!」小野繼續挑釁著。

  景嵐冷然地看了她一眼,手腕一翻,將她整條胳膊都翻到了身後,只要一用力,就能聽到骨頭咯吱咯吱的聲音。

  「你知不知道有關於中國的古代刑罰。」

  「什麼刑罰?」兩人異口同聲問道。

  「既然不知道,那我詳細地解釋一下吧。」景嵐突然有了一個新的想法,「首先是淩遲,意思就是用很慢很慢的速度將人給處死,一刀一刀地割人身上的肉,直到把肉給割得差不多的時候,才將人處死。」

  只聽見抽氣聲,景嵐就知道她們聽進去了。

  「還有車裂。將人的頭和四肢分別綁在車上,分別朝不同的方向拉,然後把人給撕碎了,才算是完成任務哦。你說那個時候人要是還沒死,是不是可以看到自己的手腳在各個地方呀!」

  景嵐的聲音帶著輕鬆愉快,仿佛在講令人幸福的童話,但在這種環境和她的內容下,在松下和小野聽來卻是惡魔的微笑。看著兩張越來越蒼白的臉,景嵐的表情就越是溫和起來,她是故意的,絕對是故意的。

  「另外還有,剝皮,抽腸,腰斬,你想想,看到自己只有半截身體,另外半截在自己對面扭來扭去的,你們想想一下,很有意思吧。」

  「怎麼可能會有意思。」小野首先叫了起來。

  「你不能殺我們。」松下肯定地喊道。

  景嵐輕蔑地看了她們一眼,放開了小野,故意問道,「我為什麼不能殺你們,只要屍體沒有被發現就好了,我之前可是有研究過怎麼毀屍滅跡哦。另外,我有說自己要親自動手嗎?別忘了,我可是姓月堂的哦,你們在找我麻煩的時候難道沒有調查一下嗎?月堂家的繼承人,要是少根頭髮,你們會得到什麼樣的待遇。」

  「月堂家的繼承人?」

  「你真的是那個家族的繼承人嗎?不是說不是嗎?」

  景嵐乾淨地笑著,「我可從來沒有說我不是哦。那些事情都是你們自己分析的,和我無關。」她可是很清楚,最近的風聲都偏向她並非繼承人這一說法,主要證據就是向忍足侑士的告白被拒,和青學的被欺負事件。

  「你……你不能這樣。」兩女孩恨恨地看著她。

  景嵐毫不在意她們的眼神,安然柔美地笑道,「我沒有想幹什麼呀!是你們想多了吧。兩個想打夏樹注意的女孩子哦,用那樣的手段愛著自己的偶像,真是不可愛。」她無法想像要是真正膽小懦弱害怕恐怖的月堂景嵐被關在黑暗的放映室裡聽著恐怖片的聲音,一定會被嚇壞的,何況是還有童年悲傷的女孩。

  這種手段,她不介意還給她們。

  提到內海夏樹,她們仿佛有了勇氣,對視著景嵐,毫不退讓的樣子。

  「你已經有向日前輩還有忍足前輩了,作為月堂家族的繼承人,你想要什麼樣的男人沒有,為什麼要毀掉夏樹SAMA。」

  「毀掉夏樹?」景嵐冷冷得重複著。

  「對。你知不知道因為夏樹SAMA和你親近的事情,已經被很多人給看不起。夏樹SAMA沒有太大的背景,你就不能放過他嗎?」

  景嵐挑著眉,譏笑地望著這兩個女孩,「你們喜歡夏樹,那你們知道夏樹的心究竟在想什麼嗎?」知道她和夏樹的真正關係嗎?知道夏樹是怎樣在乎她的嗎?如果真的在乎著夏樹,那不是應該保護好夏樹在乎的人或者是物嗎?

  「我和夏樹是不可分割的。你們懂嗎?」景嵐眼神幽涼。

  「但是你根本就不配得到夏樹SAMA的愛情,身為月堂家族的你。」小野大喊了起來。

  望著說完就露出了後悔表情再瞪向自己的小野,景嵐哼笑著,「愛情?身為月堂家族的我?呐,你們說,想要怎樣的死法。」

  兩女生像小兔子般往後一跳,驚恐地看著景嵐,轉身就跑了。

  看著她們的速度,景嵐淡漠地笑了,逃命的速度還是挺快的,攏了攏耳邊散亂下來的頭髮,景嵐瞟向窗外。愛情那種東西,怎麼足以用來形容她和夏樹的關係,那樣簡直就是侮,辱。不過,月堂家的口碑還真是有夠差的,景嵐低聲笑了起來。

  「你好厲害哦,一下子就把她們給嚇走了,不過你說的是真的嗎?」

  身後傳來一個懶散好像剛睡醒的聲音,朦朦朧朧的。

  景嵐轉過身,便看到一個穿著網球部正選服的少年,抓著松茸的頭髮靠在教室門前直打哈欠,當他看清楚景嵐的樣子時,快要睡著的樣子立即就精神了起來,興奮地喊道,「我認識你。你就是會飛的女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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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天臺*信 ...

  「呐,呐,景嵐,能不能教我上上次飛的那一招呀!看上去好厲害。」

  「景嵐上次講的那些是不是真的呀!」

  「哇!便當的味道看上去好好,景嵐自己親手做的嗎?」

  「是藤井呀!是來找嶽人的嗎?」

  在芥川慈郎好奇的目光中,剛打開飯盒,景嵐就看到藤井佳端著託盤坐到了他們中間,少女的臉上流露出了很是不解的表情,為何自己和夏樹的兩人行午餐會變成五人行,多了向日嶽人,她忍了,多了芥川慈郎,她再忍,畢竟是群美型少年,而且夏樹還和他們是同一社團,但是多了那個擺著溫柔纖弱笑容的藤井佳,景嵐的臉直接冷了下來,那女人她跟她是完全不熟吧。而且從景嵐的推測看來,不管是從前的月堂景嵐向忍足侑士表白,還是現在向日嶽人對她的親近,她和這個藤井佳,只會有一個關係,那就是情敵關係。

  所以,景嵐很乾脆地蓋上了便當盒,對夏樹說,「換地方。」

  「你要去哪裡?」向日見景嵐要走,連忙朝她的手拉過去,沒等藤井佳阻止,夏樹就抓住了他的手丟到一邊。

  「我跟景嵐一起去好了。」不知是不是前兩次見面的印象過分深刻,芥川慈郎在景嵐面前總是帶著那種亢奮的情緒。

  「不行。」夏樹皺著眉替景嵐回絕了。

  景嵐笑著,「對呀!不可以哦。絕對不可以。」景嵐的聲音是笑的輕柔的,但慈郎還是明確得感覺得到她的堅決,便不再多糾纏了,人也沒什麼精神地到一邊躺了下來。

  那邊的藤井佳及時插話,聲音柔軟很是符合她此時的形象,「嶽人,芥川君還是不要打擾月堂同學和內海君的兩人世界吧。」

  景嵐看了看藤井佳,極為不客氣地說,「其實你已經打擾了。」她怎會不明白藤井佳出現的原因,不就是因為前幾天的放映室事件,以及這幾天向日嶽人午餐總跑天臺和他們一起。

  似乎沒料到景嵐說話會這麼直接,藤井佳不由愣了,隨即又恢復了那種優雅恬靜的笑容,「真是抱歉。以前都是和嶽人一起用餐的,所以,月堂桑沒必要因為我的到來而換地方。」潛在意思,不管怎樣,她是不打算走了。

  「佳不是和侑士在一起的嗎?」向日奇怪地問了一句。

  藤井佳那完美的笑容頓時破裂。

  景嵐揚起笑容半眯著眼睛,芥川慈郎則抱著自己的便當盒懶懶散散的樣子,他似乎對藤井佳和景嵐之間的事情沒什麼興趣。

  「嶽人不希望我和你一起吃飯嗎?以前不是都在一起的嗎?」藤井佳一臉受傷地望著向日嶽人。

  不知是不是藤井佳表現得還不夠明顯,還是向日嶽人的明顯忽視,反正向日沒有發現藤井佳難受的樣子就說,「可是佳一直不都是和侑士在一起的嗎?是侑士今天有事嗎?他該不會又去跟別人去約會了吧。」

  看到藤井佳驚訝略為難過的表情,景嵐了然,原來兩個人並沒有像藤井佳所說青梅竹馬那般親密呀!

  「沒。沒有。侑士和跡部他們在學校的餐廳呐。」藤井佳的笑容仍舊漂亮而柔雅,「我只是今天想來看看嶽人和月堂桑之間的相處。聽侑士說很有意思,感覺上很搭調呢。」只是她在說到『搭調』一詞時,有些咬牙。

  可惜只有景嵐聽了出來,那邊的芥川慈郎抬了抬眼皮,沒說話,人就睡了過去。

  向日岳人自然地朝景嵐看了過來,兩人目光稍微一接觸,向日就轉過臉去,臉上染起淡淡的紅色。這讓藤井佳的眼神更為疼痛起來。

  景嵐眨了眨眼,她就不懂了,既然藤井佳喜歡的向日嶽人,那為什麼要和忍足侑士訂婚,不是說藤井家還有個妹妹,好像叫什麼藤井純……話說,名字有點熟。

  「走了。」夏樹冷聲喊道。在他看來,自家姐姐根本就不用理那個女人,他可是還記得第一次景嵐和藤井佳見面時,藤井佳十分不友好的試探態度,什麼溫柔賢淑,還不是一個會被嫉妒填滿心靈的女人。

  「那我就先走了哦!」景嵐沖著向日嶽人笑了笑,就牽著夏樹的手下樓了,她可是對那邊已經睡著了的芥川慈郎全無興趣。

  那邊的向日即刻拿好便當盒,就被藤井佳給攔住了,「嶽人。月堂景嵐已經和內海夏樹在一起了,你為什麼還要去湊熱鬧,她就那麼好,你就那麼喜歡她。」藤井佳眼中是她毫不掩飾的痛,她深深地知道身為忍足侑士的未婚妻,她已經沒有資格阻止嶽人去喜歡別人,但是除了那個月堂景嵐。

  「小佳。」向日只嘟噥出藤井佳的名字,眼睛卻瞄向已經睡著了的芥川慈郎,見後者沒有被吵醒,才松了口氣,「我喜歡誰跟你沒有關係吧。小佳。」

  「我們不是好朋友嗎?怎麼會沒有關係。」藤井佳的態度柔和了不少,她很清楚,對待向日嶽人的態度一定要軟和,「我不是說月堂景嵐不好,而是她現在和內海君關係穩定,你就不要去插足了,內海君也是網球部的一員呀!」

  向日不高興了,「小佳。我說了這些事你不用管了嘛。」對藤井佳這種三番四次阻止他和景嵐在一起的行為,他已經不滿了,「小佳,我先下去了。」見有慈郎在這裡,向日猶豫了一下就決定還是去追隨景嵐。

  「等等。」藤井佳連忙再次擋住了向日,眼見向日憤然的表情,趕緊說道,「你不是喜歡月堂景嵐嗎?可是我看得出來月堂景嵐對你並不上心。我可以幫你。」她在說出這句話時,有種想哭的衝動。

  「真的嗎?」向日毫不懷疑地接受了藤井佳的好意幫忙。

  「那是當然。我也是女孩子,自然知道女孩子的心思不是嗎?」藤井佳開始後悔自己這麼說了,但是可以更近岳人一步也是不錯的,不是嗎?她在心裡暗暗的想著。

  ……

  「這個辦法真的有用嗎?」向日嶽人狐疑地問道。

  藤井佳柔和笑道,「當然有了。你不是想知道你在月堂心裡的地位嗎?如果不確定好這點,怎麼幫你呀!」

  自己也想不出其他的辦法,向日只要點頭先試試了,「那我先回教室了。」朝藤井佳揮揮手,便跳躍式地離開了。

  望著那個愉快活潑的背影,藤井佳站在原地竟隱隱有些失神。

  「啊呀!沒想到我那漂亮溫柔可人的姐姐,也會做這種事。」一個紅色頭髮的女生從一間教室走了出來,一身冰帝的校服緊緊的包裹著她比例火辣的身材,五官跟藤井佳倒是稍微有點像,但沒有她的精緻漂亮,在那頭扎眼的火紅頭髮下,只顯清秀。

  藤井佳收起了自己的失神,柔柔笑著,「小純。好久不見了。」

  「好久不見?」藤井純訝異地挑了挑細長的眉,「真是有意思的話。姐姐大人,我們可是住在同一個屋簷下,你竟然說好久不見。你果然讓我喜歡不起來,喜歡別人的女人是配不上侑士的,所以,和侑士解除婚約吧。」

  面對藤井純這種咄咄逼人的態度,藤井佳只是更顯溫柔,也帶著些無奈,「小純。這個婚約不是我和侑士能夠決定的。」

  「那就遠離向日嶽人。」

  藤井佳頓時沉默了。

  「怎麼做不到?」藤井純嘲笑道。

  抿了抿唇,藤井佳柔聲道,「做不到。我不想看到嶽人被月堂景嵐欺騙。」

  「哼。你連月堂景嵐都不如。藤井佳,你不要後悔哦。」藤井純生氣地甩下一句話,便離開了。而藤井佳則歎息了一聲也走開了。

  在兩個人都離開後,周圍無人之時。

  「夏樹。我們這樣不算是偷窺吧。」跨坐在櫻花樹上的景嵐撥開一根樹枝,扭過頭,很正經地問道。

  「無聊。」夏樹漫不經心地靠在樹幹上,雙手抱在腦後。

  景嵐聳了聳肩,他們會聽到那些話只是意外,絕無預謀。從天臺下來,由於一時想不起什麼好地方可以吃午餐,便隨便爬上一棵櫻花樹作為臨時用餐平臺,卻沒想到會看到這麼一齣戲。

  姐妹仇視呀!景嵐感歎著,竟然為了一個男人。景嵐頗有感觸地看向閉目養神的夏樹,從心底感謝著內海琴美沒有把夏樹生成女孩,畢竟女孩子和女孩子之間的事情,比較難解決。女孩子的心思太敏感脆弱了。

  相比起妹妹,她還是喜歡弟弟,或者有個哥哥也不錯。這絕對不是性別歧視。

  懸空晃蕩著腳,景嵐很是閒情逸致地盯著眼前櫻花樹的葉子,午後的陽光灼熱在櫻花樹茂密葉子的遮擋下全然感覺不到。

  輕鬆悠閒的時間總是短暫的。

  「夏樹。該回教室了。」見走廊上來往的人多了起來,景嵐適時地喊了聲,夏樹便從淺眠中醒了過來,那睡眼惺忪的樣子,讓景嵐綻放出一個大大的笑臉。

  被景嵐這麼笑了一下,夏樹哼了一聲,便攀著樹枝直接跳進了走廊裡,景嵐也緊隨其後,抓住夏樹的手,身體輕盈地跳了過去。

  兩人就這麼並肩朝教室走去。

  「前面的是月堂景嵐嗎?」一女生快速從後面走到景嵐前面,擋住了她,看清景嵐的樣子後,也不等景嵐承認,就將一個粉紅色的信封遞到了景嵐面前,「這個,是給你的。」

  一看清楚信封的顏色,還有上麵粉嫩的蝴蝶結,夏樹看向景嵐時的眼神古怪了起來。

  景嵐一臉驚悚地看著女生手裡的粉紅色信封,上面寫著她的名字,用很工整的筆劃,景嵐的表情也跟著古怪起來,「確定是給我的。」

  「廢話。當然是給你的。」女孩似乎有什麼急事,抓起她的手就把信塞給了她,轉頭就走,眨眼間人就不見了。

  「是情書嗎?」

  「粉紅色的嘛。不是情書能是什麼。」

  「三年級的月堂學姐呐。」

  「竟然當著男朋友的面被遞情書。」

  「月堂家的呀!連女人都不放過?」

  景嵐內心嘩啦啦地糾結了,但是表情非常平靜地拆開了信。觸及信的內容時,一絲冷笑爬上嘴角,在一邊本不打算看內容的夏樹見景嵐表情不對,便一把搶了過去,仔細一看,臉色也變得難看起來。


80、天藍之下 ...

  「喂。聽說沒有,三年級的月堂學姐收到情書了。」

  「知道呀!還是女生遞的,你沒看到當時內海君的表情。」

  「真是了不起呀!月堂家的人,我還以為傳言有誤呢。沒想到比傳言還要強大,男女通吃。」

  「不要亂說話啦。小心被別人聽到,你們口中的那位可是月堂家族的未來繼承人,得罪不得的,知道嗎?」

  「哼。月堂家族的繼承人,就算有這個身份,沒那個實力,誰知道她能不能活到成年的時候,難道你們沒聽到風聲,說是月堂家有內亂。」

  「不會吧。」

  幾個女生從前面大聲地談論,毫不避諱言語口氣中的嘲笑,但是說到後面的時候,聲音壓低了下去,漸漸消失在口中,匆匆洗完手,便出去了。

  上課鈴聲已經響了。

  景嵐就站在其中的隔間裡,淡然地聽完那些女生的對話,像這樣的對話在她那日接到那封粉紅色信件時就開始飛揚開了,其實那只是一封挑戰信,和情書全然無關,來自長谷川麻美的挑戰信,對於這個女孩,景嵐還記得那日帶著一群女生將她圍在倒垃圾的途中,跟她說用實力證明比她強的女生。

  她說的實力指的就是成績嗎?景嵐想到那封信的顏色和內容不由得沉悶了。顏色是粉紅,作為信件是絕對容易讓人誤會的顏色,而內容更加讓人無語。

  『期中考試,第一回合。』

  日吉若曾說過長谷川的母親是月堂家的女人,也就是說她的母親只是月堂家族的失敗品,被扔出去聯姻的失敗品。這女孩想用實力證明比她強,那又想得到什麼,更重要的是,跟期中考試有什麼關係。

  難道是跟那些女生說的內亂有關?景嵐眼中的光微微寒涼起來。

  景嵐用力地吐出一口氣,她發現自從接觸這些事之後,腦子用得比以前用得快躲了,但是人也逐漸多疑起來。

  在再也聽不到外面的動靜後,推了推門,推不開,不用說有人準備把她堵在洗手間裡。只怕又是那些對她這個姓氏有意見的人,她的這個姓氏還真是有夠招風的,初來咋到時,她怎麼就沒有發現。

  看了看周圍,景嵐哼笑著,借助隔板作為跳板,往上用力一躍,雙手就夠住了隔板的門,借助門與隔板形成的三角,乾淨俐落地完成了出逃任務,只是在上面留下了幾個淡淡的腳印。

  洗手間除了她沒有別人了。

  站到佔據一整面牆的鏡子前,看著裡面映照出來的人,黑色的頭髮,深灰色的眼睛,一眼望過去就是個清秀模樣,和風華絕代的絕色佳人沾不上邊,以前稍微有點肉感的臉不知是不是因為近期的事而清減了些,做工精緻的冰帝校服套在還未發育完全的身體上,看上去有點弱不禁風的樣子。

  一看就是容易被欺負的主呀!景嵐如此感歎著。這是她到這個世界後,第二次認真地看自己的樣子,第一次還是剛剛成為月堂景嵐時在內海家照的。

  她已經熟悉這張臉,這具身體了。

  再深深地看了眼鏡子裡的自己,洗完手,隨意地甩甩手,便走回自己的教室了。

  「老師。」景嵐站在教室門口十分淡定地看向正在講課的老師,目光則在所有的同學臉上繞了一圈,卻發現少了兩個人,正是那日的松下和小野。細想來她們從今早就不見人了。

  只見講臺上的老師原本因被打斷講課而惱怒轉過來的臉,一看到是景嵐,那份惱怒便漸漸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絲的諂媚,「月堂同學進來吧。以後不要遲到了。」

  由於老師的態度不錯,景嵐也乖乖地附和著回到自己的座位了。

  剛入座,就聽到旁邊忍足的聲音低聲響起,「又被找麻煩了。」

  「只是被關在洗手間了。不過聽到一些有意思的事情。」月堂家族的內亂,景嵐唇角翹起拉出一道漂亮的弧度。不管是真是假,她都知道那絕對是針對她而來的。

  望著景嵐的笑容,忍足侑士沒再深入下去,有些事不是他能插手的,而且,他對這位同桌關注太多了,用跡部的話來說,不是什麼好事,尤其對方還是那個家族的人。

  「各位同學。期中考試在一個星期後就要開始了,請各位務必要努力。」在下課前,老師莊嚴地說了這麼一番話,留下一群唉聲歎氣的學生,揚長而去。

  教室裡已經沸騰了,為了老師這個不算消息的消息。五月份的期中考試,是每個人都知曉的,一碰上考試,學生都免不了垂頭喪氣起來。

  景嵐也是其中一枚。

  「看上去很沒精神呀!」看到景嵐略為軟趴趴的樣子,忍足侑士有點好奇。

  「要期中考試了。」景嵐無精打采地看著擺放在桌上的那本英語書,話說得深惡痛絕。

  被景嵐難得『友好』的態度小驚了一下,忍足略為好笑地看著景嵐用力地翻開英語書,自知她是為了英語而煩惱,「找個人補習一下就可以了。」說完,他就想起了昨日自家搭檔請教他如何和心儀女孩靠近的秘訣,勾起一縷笑容,精明狡黠。

  「夏樹最近有點忙。還有,我不想找你補習,或者是跡部景吾。」景嵐小小地皺了皺眉,提防地望著表示好心的同桌,對這位同桌,景嵐可是不怎麼放心。

  對景嵐的不客氣,忍足自是不會計較,「嶽人的英語不錯。」

  「他!」景嵐眼中的懷疑之光更為燦亮起來。

  「如果是政治經濟,他是肯定幫不上忙。但是嶽人的英語確實不錯,我記得上次英語成績還是全班第一。」忍足極力推薦著,在他看來這絕對是加強景嵐和嶽人之間親密度的良好機會,既然嶽人喜歡她,那他又怎麼不幫忙。

  景嵐小小地考慮了一下,就同意了。畢竟馬上面臨期中考試了,也不能太疏忽了。不管將來她會不會成為真正的月堂家族掌權人,總要做好準備,才能以防萬一。

  進入好的大學,拿到文憑,一張漂亮的文憑,在哪個社會都會有用。

  這件事很快就建議給了向日嶽人。

  三人便聚在了三年D班的走廊上,夏樹並不在。只見他張著那雙明亮的眼睛明明是同意,但嘴上還是說,「有什麼報酬沒。沒報酬的事情,我可不想做。」

  「那我去找別人吧。」景嵐二話不說就要走。

  向日馬上妥協,「喂!我又沒說不幫忙。」

  看著這兩個人的互動,忍足暗自搖頭,他很肯定向日將來會被景嵐吃得死死的,完全沒有翻身的機會。

  「那時間定在什麼時候。」

  「晚上吧。下午的社團時間,嶽人要訓練。」忍足提議道。

  景嵐沉默了一會,便同意了。

  「具體的一些安排你們再仔細商量一下,我還有約會,就先走了。」忍足紳士地笑了笑,便退開了,只留下景嵐和向日兩人。

  兩個人相互看了看,景嵐的目光便滑向了遠方的天與地交際處,那份溶于陽光之中的天藍色在遠方更是顯得幽靜清雅起來,冰帝校園的鬱鬱蔥蔥和華美風格,和遠方望去的高樓聳立很是格格不入。

  「我會給你列給計畫表。你不許偷懶,知道麼!」向日在旁邊大聲說。

  景嵐懶洋洋地雙手靠在欄杆上,點頭,「明白。向日同學。」

  過了會,耳邊傳來低低的聲音。

  「其實你可以叫我嶽人。」

  一陣風吹過,幾乎聽不清楚。

  於是,景嵐漠然回頭,「風太大了。我沒聽清。」好吧。這話她說得有點欠揍。

  向日那雙總是明澈晶亮仿佛一眼就能望到底的眼睛,氣惱地看著她,「可惡。你明明是裝沒聽見。」他有看到景嵐說完那句話之後眼睛裡的笑意,她絕對是在笑。

  「嗯啊。是裝沒聽見。」景嵐清清柔柔地笑了起來,不再看向日,而是看向天的遠方。

  看到這個笑容,起先還在氣惱她的向日怔了下,便懊惱了起來。

  「夏樹去哪了。」景嵐隨意地問道。

  「不知道。應該是有事。」

  「哦。」

  「景嵐很喜歡內海呐。」

  「當然了。我們是不可分割的呀!」只要說到這個,景嵐臉上的笑容就不再那麼飄忽如天上的雲,仿佛有了真實感。因為知道不會分開,因為知道不可取代,因為知道,所以那種關係超越一切,讓人安心。

  想到這個笑容是為了夏樹而綻放,明知道他們倆之間關係的向日還是心裡有點發酸,小聲地嘁了一下,「總說些讓別人誤會的話。」

  「不是誤會的話,而是實在話。」景嵐微笑著。只要想到這個世界有人會一直一直陪伴在自己身邊,景嵐的心就會不知不覺地溫暖起來。

  兩個人就這般交談著一併站在三年D班的教室外,毫不避諱周圍人的各種目光,應該說只有景嵐不在意,向日少年還是會狠狠地瞪過去。

  課間的時間很快就過去了。

  眼看上課鈴聲要響了,景嵐便笑著跟向日說完再見,正要往自己教室方向走去,便看到夏樹走了回來。

  「景嵐。」

  似乎沒料到在自己教室門口會碰到景嵐,夏樹驚訝地喊了一聲,隨即像是想到什麼,立即撇過臉,那動作仿佛是在遮掩著什麼。

  景嵐直接走過去,一把將夏樹的臉掰正面向自己,看到夏樹努力遮掩破裂還帶血的嘴角,景嵐眼中的深灰色變得幽深起來,「是誰。」她沒料到短短的課間時間,夏樹竟然和別人打架去了。

  「我解決好了,你不要管。」夏樹強硬地拉開了景嵐的手。

  「身上還有其他傷口沒。」

  「沒有了。」夏樹口氣不耐。

  景嵐不放心,抓住他的手,便感覺到指尖黏糊,收手便看到掌上一片腥紅,「夏樹。你受傷了。」

  「我說了,你不要管了。」夏樹一把甩開了景嵐要檢查他傷口的手。

  「去醫務室。」

  「知道了。」面對景嵐冰冷的眼神,本想反駁的夏樹還是乖順地點了點頭。

  「我和夏樹去醫務室了。岳人幫夏樹請下假,幫我對忍足說一下。」景嵐拋下這句話,就抓著夏樹往醫務室跑去。

  向日擔心地又看了幾眼,便又瞪了圍觀的人一圈,見人都散開了,才回教室,還給忍足發了條短信幫景嵐請假。

  而內海夏樹受傷的事情很快就傳開了。

  這是一個資訊發達的年代。


81、衝突 ...

  因為是上課時間,醫務室內外顯得非常的安靜。

  淡淡的藥味混合著酒精的味道環繞在室內的空氣裡,明明已經是五月份了,但是站在這間房裡竟感覺有點冷,這讓靠牆站著的景嵐忍不住地往門外挪了挪,站在了陽光裡。

  醫務室的老師很仔細地為夏樹的手進行清洗、消毒,那一根根沾染著血的棉簽望得景嵐眼睛隱隱發紅,一種抑制不住的虛無感從心裡油然升起。

  「老師,夏樹的手怎樣。」景嵐擔憂地問道,她記得夏樹還是網球部的一員。

  「傷口不是太深,在這裡只是做個緊急處理,還是去趟醫院比較好。」老師邊說,邊小心地給夏樹掌心的傷口上藥,再仔細地包紮好,「好了。注意不要吃辛辣的食物,不要劇烈活動,記住別讓傷口發炎化膿了。」

  「謝謝老師。」

  看著夏樹手背上的漂亮蝴蝶結,景嵐由衷地感謝道。

  老師嚴肅地點點頭,又看了看手錶,便指向隔壁的房間,「去那邊房間休息一下吧。」

  「不用了。」

  夏樹拿起外套搭在肩上,用沒有受傷的手剛想牽上景嵐的手,就被景嵐給避開了。看著景嵐冷漠的樣子,不安地皺起眉。

  「怎麼?我已經沒事了。」似乎怕景嵐不相信,他還舉了舉包紮好的手,虛空握了幾下。這樣漠然望著他的景嵐,讓他不習慣、不安心。

  景嵐默默地拿下夏樹肩上的衣物,抱在懷裡便朝外面走去,臉色陰鬱。

  「景嵐。」夏樹忐忑地追上了景嵐,「你要去哪裡?」這個方向根本就不是回教學樓的路,而是校外。

  「去醫院。」

  「不用去了。」夏樹拒絕了,說完就緊緊抓住景嵐的手,將她往教學樓那邊拉過去,「已經沒事了,已經沒事了,景嵐,你就不要擔心了,只是不小心劃到了而已。消毒了,上藥了,也包紮了。你還擔心什麼。」

  被強行拖往教學樓的景嵐使勁地甩開了夏樹的手,走在前面的夏樹身體一頓,回頭便看到景嵐那雙深灰色的眸有種他看不懂的……哀傷,疏遠得仿佛不在這個世界。

  「景嵐。」夏樹呆呆地望著她。

  這樣子的景嵐,離他好遠。

  「老師建議了,讓你去醫院看看。」景嵐淡淡地開口,聲音薄涼。

  夏樹不可置信地望著景嵐,他不相信剛才的聲音是景嵐對他說的,好像他們是陌生人一般,慌張地抓住了景嵐的手,指尖觸及的冰涼,讓他安下心來,溫順地望著景嵐,雙手捧上景嵐的臉,真切的說,「我真的沒事了。真的沒事。只是點小傷而已。已經過去了。姐姐。」

  最後那一聲姐姐,仿佛是喚醒景嵐的咒語,親切而哀柔。

  「姐姐。」

  景嵐愣了一下,眨眨眼,便溫軟地笑了,看到她的笑容,夏樹才徹底放下心來。

  「還要去醫院嗎?」夏樹說道。

  「不用去了吧。你不是說已經沒事了嗎?」景嵐就像剛才的不對勁沒有發生一樣,嬉笑著。

  夏樹回避似地避開了景嵐的笑容,「那回教室吧。」

  看他貌似想逃走的樣子,景嵐哼著抓住他的手腕,「呐。你得告訴我到底發生什麼事了,才會把自己弄成這樣吧。」她可是詳細記得夏樹在球場上和切原赤也切磋暴力網球。

  「他們都趴下了。」見拗不過景嵐,夏樹簡單地說了一句。

  「他們。你一個人單挑?」

  景嵐意料之外又像是意料之中地眨了眨眼。

  見她沒有責怪,夏樹無所謂地笑著聳了聳肩,「嗯。差不多吧。」

  「噢——」拉長著聲音,景嵐似笑非笑著,「其實我更想知道,那把刀原本會傷到哪裡。」說著,景嵐眼中的陰霾多了不少,這次被劃到手掌,要是劃到手筋腳筋或者割破大動脈什麼的,那整個人都差不多被廢了。

  感覺到景嵐內心不平穩的波動,夏樹淡然地說,「其實他就是拿刀威脅一下,只是後面有些被我刺激到了。」

  「夏樹是想幫他們嗎?」景嵐一眼就看穿了他的心思。

  被拆穿了,夏樹輕輕地撇過頭,「我知道了。我會讓他們付出代價的。」

  景嵐沒再說話也沒再看他,和他一併走進教學樓,便自己回教室了。

  看著她如此冷淡的態度,夏樹深知這算是生氣了,等景嵐走後,夏樹便掏出手機,按開一段視頻,裡面正好是他和那群人見面和發生衝突並解決衝突的畫面。

  「我不想讓景嵐生氣,所以抱歉了。」這段視頻沒有做任何的修飾,直接就傳上了網,並且發往了幾個郵箱。

  回到教室,已經是下課的時間了。

  景嵐一進教室,馬上就有好幾個女生圍了過來。

  「月堂同學。聽說內海君受傷了,是不是真的呀!」一女生著急地問道,眼睛已經紅紅的,眼淚在眼眶裡開始打圈了。

  其餘的女生也是一副很擔心的樣子。

  「已經沒事了。做了包紮。」景嵐溫和地笑著,她的夏樹在冰帝的基礎打得要比她這個做姐姐的好得不知多少倍。

  「果然是真的。」

  「是誰傷到夏樹SAMA的,一定是偷襲,實在太無恥了。」

  這些女生一個個激動地喊罵了起來。

  景嵐淡定地從她們中間抽離,回到自己的位子了,那些發洩完自己情緒的女生,剛想回來找景嵐,卻發現她已經坐了回去,再看了看坐在景嵐旁邊溫文的忍足侑士,要是平常她們就不會湊過來的,但這次她們商量了一下,便派出一個女生走了過來。

  「月堂同學,能不能和我們再詳細說一下情況,我們很擔心夏樹SAMA。」

  「他已經沒事了。」景嵐強調道。

  「那是誰傷了夏樹SAMA。」

  想到夏樹那回避的口氣,景嵐斂下濃密的睫毛,冷聲道,「我不知道。」

  「可是,我們真的很擔心呀!月堂同學,你不能一個人霸佔夏樹SAMA呀!我們也有資格關心他呀!」女孩急了。

  景嵐拳頭一握,『嘭』的一下拍在桌子上,站起來,冷冷地看著前面的女生,「你給我閉嘴。我說了我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要是想知道什麼,難道自己不會去問嗎?還說自己是有資格關心夏樹,哼,真可笑,連自己仰慕的人都不敢靠近,算什麼喜歡。」

  「還有,什麼叫做我一個人霸佔夏樹,我有死皮賴臉糾纏他嗎?我有對他死纏爛打了嗎?夏樹不是玩具,也不是寵物,更不是誰的私有物。夏樹喜歡和我在一起,他願意和我在一起,你們有什麼資格說。說到關心夏樹,全天下沒有人比我更有資格關心他!」

  「你們憑什麼跟我說你們也有資格關心夏樹,你是他什麼人,他的朋友?他的親人?還是他的愛人?你知道夏樹什麼?懂得他什麼?哼!什麼都不知道的人,有什麼資格關心他。」

  「你們口口聲聲地說喜歡他,可為什麼學校風傳他攀上月堂家的高枝,你們怎麼不站出來幫他辯解,這次他受傷了,要是真的擔心,你們怎麼不去自己調查事件起因,只想著在我這裡找麻煩。呐,這就是你們的喜歡嗎?我看你們喜歡的,也就是夏樹那張臉。」

  「怎麼!不服氣嗎?難道我說得不對嗎?要是說得不對,你拿出證據證明給我看呀!沒有證據,現在,通通給我滾開!」

  說完,景嵐就斜睨了那邊碎碎細語的女生,目光冰冷得仿佛要將她們給刺穿了。

  那些個女生縮了縮脖子,便回到自己位子了。

  教室裡經過景嵐的一通發洩,鴉雀無聲起來。

  直到上課,也沒有恢復過來。

  由於快要期中考試的原因,部分的課也變成了自習課。

  說了那些後援團一通後,景嵐就像個沒事人一樣開始看書,倒是她旁邊的同桌忍足侑士用種奇異考量的目光打量著她。

  大概他的目光太過明白,景嵐不好避開,又沒辦法忽視,只好放下書,態度良好地問道,「忍足君,請問有事嗎?」

  「剛才的景嵐看上去很帥。」忍足撩起景嵐肩上的一縷頭髮,衷心地說道。

  景嵐朝周圍看了看,冷笑著,「真是多謝誇獎。我只是在想,是不是我表現得太不在乎了,所以是個人都覺得我很好欺負。」

  她太被動了,從之前開始到現在,都是等到別人找上門來才想著解決問題,甚至有時候根本就沒想過。不是因為膽小,也不是因為害怕,她只是不習慣,從上輩子開始她就習慣被動,她從來不找別人麻煩,從來不主動交朋友,很少和別人主動說話,也甚少主動聯繫別人,用圍繞在她身邊的狐朋狗友的話來說,就是個周圍有再多的人也很寂寞的人。

  這就是景嵐。她只是不在乎,不在乎自己的作業能不能拿到高分,不在乎和老師的關係是否良好,不在乎是否有很多朋友,不在乎,都不在乎,就連從高空墜下也是一味的冷淡到底。

  她想,如果不是因為夏樹這次的傷,她是不是永遠也不會說出這些話。

  「的確看起來很好欺負的樣子。」忍足唇邊扯開一抹笑,沒有遮掩的戲謔,接著又正色道,「關於內海受傷的事,我相信很快就會有答案。」網球部的人,都是一群護短的傢伙。

  「嗯。知道了。」景嵐眼中的光閃了閃,低頭看著夏樹剛剛發過來的網址,複製後進入後,嘴角的笑容深長起來,晃了晃手機,站起來,大聲說道,「有些好東西,我想大家一定會感興趣的,尤其是關心夏樹的人哦。」

  教室裡的氛圍再次折騰了起來。

  「確實是好東西。」忍足在一邊說道。

  景嵐無聲笑著,在準備將手機丟進書包之間,便看到了那個粉紅色的信封,眼神一閃,笑容詭秘起來。

  有關長谷川麻美的挑戰,好像只有她、長穀川本人還有夏樹知道。

  既然所有人都說它是封情書,那就把它變得徹底一點吧。

  情書嘛……就該拒絕的,不是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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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晴空 ...

  五月的天氣依舊溫和無比,但是這個時候的冰帝網球部的氛圍並不如此時天氣這般的溫和,在其上空好像堆滿了烏雲,隨時都有下雨的跡象,而網球部的正選非正選們都加大了運動量,就連圍繞在鐵絲網外一圈的少女們都受到感染,不再發出尖叫的聲音,連說話都不敢大聲。

  「網球部是不是發生什麼大事了。」

  「說是有正選被禁賽了。」

  「怎麼回事?是跟那個視頻有關嗎?」

  「那還用說,要不是棒球部無緣無故去找夏樹SAMA的麻煩,跡部SAMA也不用為這些事情心煩呀!還連累夏樹SAMA被禁賽,幸好只有一場。」

  「這麼說那個視頻是真的了。」

  「明明是棒球部在挑事嘛。」

  「是呀!憑什麼要連累網球部的正選們。」

  ……

  這樣的對話壓低著嗓音抱著極大的不平之音,在冰帝校園內各處響起,沒人希望網球部被禁賽,尤其是女生,在這方面更是加大了對挑起事端的棒球部有了怨念。

  而這件事情的始作俑者夏樹並無任何負擔地坐在景嵐身邊,閉著眼睛喝著可樂,靠在天臺的鐵絲網上,仰著著天空。在一旁,景嵐則認真地做著英語題,口渴的時候便喝一口曬著太陽的綠茶。

  兩個人看上去很有閒情逸致。

  畫完最後一個字元,景嵐隨手將手裡的筆和書往兩邊一丟,雙手敞開了,人重重地躺倒在起防護作用的鐵絲網上,伸了個懶腰,隨口問道,「怎麼。你一點都不擔心。」

  「擔心什麼?」夏樹很沒良心地反問。

  他明明知道景嵐問的是什麼。

  「你竟然就那麼把視頻發了上去。跡部景吾很生氣吧。」景嵐並不關心這個,網球部的事禁不禁賽跟她沒有關係,棒球部的事,也和她沒關係。所以景嵐的心情就如這溫和的天氣一樣的溫和,而且她想到自己即將做的事,也就變得更加溫和了。

  「他生不生氣關我什麼事。反正網球部是不會被禁賽,至於棒球部,就讓他們自討苦吃吧。」

  景嵐聳了聳眉,「嗯?難道跡部已經打好關係了?」

  夏樹哼哼著,伸展著手臂,冷笑道,「嗯。差不多,處分已經下來了,我被禁賽一場。至於棒球部的,主動挑起事端,這次的甲子園已經跟他們沒有關係了。」

  「你該不會早料到了,才把視頻傳上去的吧。」景嵐詫異,她看過那視頻,不管從哪個角度看,夏樹都是受害者。

  夏樹仰著頭,受傷的手還綁著紗布,紮得漂亮的蝴蝶結在風中輕輕搖擺著,另一隻手拎著可樂瓶子晃著,「我本來打算這次退出網球部的。」

  景嵐正要拿筆的手一抖,回望夏樹。

  「不過被跡部給識破了。」

  「下一場比賽是和哪個學校打?」

  很難得,景嵐第一次主動問這樣的問題。

  夏樹出乎意料地望著景嵐,那表情似乎是受了驚,「是青學。」

  看著夏樹很受驚和不知在欣喜著什麼的表情,景嵐好像發現自己從來沒有關心過夏樹這些事,不管是學習,還是網球部的事,或者是其他的,似乎一直都沒有過。

  因為她跳級到三年級,夏樹便跳級上來;因為她和網球部有牽扯,於是夏樹進入了網球部拿下正選的名額;因為她不太喜歡和網球部那群耀眼的人在一塊,加上第一次見面時藤井佳的為難,夏樹便沒再和網球部的正選們用餐;因為她,很少參加早訓;因為她,有時連部活也沒參加。也是因為她,夏樹直接和她搬了出來。

  細細回想起來,她似乎沒為夏樹做過什麼,一旦有什麼事,直接說聲再見就把夏樹給拋下了。

  她果然還是太自私太涼薄了。

  「怎麼。」見景嵐沒再說話,夏樹奇怪地問道。

  「嗯。」景嵐回過神來,笑了笑,「以後要是有比賽的話,告訴我一聲吧。」他們現在已經是高三了,等高三結束了,夏樹還能不能在球場肆意地揮灑汗水,她不知道。「有時間我一定會去看。」她會慢慢學著去做一些事情。

  就算是親耳聽到了,夏樹還是用一副不敢相信的模樣望著景嵐,過了半分鐘後,才像是剛剛反應過來,抓著頭髮,靠回到防護網上,唇角不自禁地上翹。

  他發現今天的天空格外的漂亮,藍得幾乎透明。

  下午放學鈴聲一響起,景嵐就迅速離開教室,手裡拿著一封粉紅色的信直接朝早先打聽好的長谷川麻美的教室走去。

  一路上備受矚目。

  自從景嵐來到這個世界後,她發現自己被人關注的幾率比上輩子多了百分之五十個點,她也從原來稍微的不舒服,到現在的坦然自若,不管從四面八方射過來的目光是善意還是惡意,對她來說也只是目光而已,目光是殺不死人的。

  這回深受關注的不止是她,還有她手裡的那封信。

  很快就有人想起這封信的事情,前些時間,一個女生遞給景嵐的,還是當著內海夏樹的面。開始還糾結於網球部正選被捲入暴力事件引發禁賽風波的少男少女們,立即就著這封信件和景嵐的去向,進行起新一輪的討論。

  「新聞。大新聞。」

  一個女生跌跌撞撞地跑進三年D班的教室,大聲嚷嚷著。

  由於剛下課,教室裡的同學大多數都還在,其中也包括了夏樹和向日嶽人。

  「那個月堂帶著那封信去找人了。」

  猶如晴空一記響雷。

  教室裡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她一人身上。

  「就是那封女生遞的情書呀!」該女生繼續吼道。

  這麼一吼,本就嘈雜的教室在那麼一靜之後更為嘈雜了起來。

  夏樹看了眼向日嶽人,便沖出了教室。後面的向日嶽人反應過來後,連忙也跟了上去。其餘的學生倒是大部分在津津有味的討論著,也有關注夏樹和向日兩人的一起跟著過去了。

  景嵐就站在三年E班的教室門口,依靠著走廊的欄杆處,手邊拿著那封粉紅色的信不斷地在耳邊扇風,臉上始終都是淡淡溫和的笑。在她的周圍遠遠近近以她為圓心站了很多人,集中了許多人的視線,而三年E班的學生們在看到景嵐那刻,就開始討論了起來。

  「她是來找誰呀!」

  「你和她熟嗎?」

  「她是誰呀?」

  「哎!拜託,月堂景嵐你都不認識。」

  「不會吧!她就是月堂景嵐,看起來很傳聞中不一樣呀!好像很柔弱的樣子。」

  「不過她來我們班幹嘛?」

  「是在等人吧。」

  見長谷川麻美還坐在位子上沒有動靜,景嵐很禮貌性的敲了敲門,便直徑走了進去,將手裡的信正面撫平了放到她面前,如此,信封上一角寫著的名字便清楚地呈現在大家眼下。

  「竟然是麻美寫的。」

  有女生驚叫了起來。

  教室裡也迅速地竊竊私語起來,甚至有人刻意地疏遠開長谷川麻美,發出刻意地譏諷的笑聲。

  「長穀川竟然會有這種取向。」

  「做這種事,真是大膽呐。」

  因為沒有其他大的聲音和動靜,這些細碎的話,仿佛就是要讓別人聽到。

  「聽說她去找過月堂的麻煩呢。」

  「是心虛吧。我早就看她不對勁了,前兩天我還聽說有人看到她偷窺月堂。」

  「真的嗎?這也太厲害了吧。」

  「早知道我就不給她送信了,太丟臉了。當時我就覺得不對勁。」

  有部分女生擠眉弄眼的,不斷地用聽說兩個字來模糊地說著自己想說的話。那個送信的女生自然就為自己找起藉口來。

  景嵐充耳不聞地看著靜靜坐著的長谷川麻美,那頭被染成金色的頭髮,在這裡顯得格外的扎眼。長穀川緩緩地拿起那封信,抬起頭,露出那張五官棱角略為突出的臉,兇惡地斜掃了眼四周,那些說話的人統統都閉了嘴。

  「信是我寫的。」長穀川大大方方地承認了。

  景嵐見她態度如此坦然,立馬就覺得不好,便聽到她接著說,「你是接受還是不接受呐。」

  「哇!好大膽呀!」

  已有人被她的舉動給驚歎住了。

  景嵐默然望著她,這裡除了她們倆知道信的內容是什麼,就連送信的人都不知道裡面是什麼。但現在所有人都一致認為了那封信是長穀川寫給她的情書,雖說事情是她故意弄出來的,但長穀川如此快反應過來並把她也給拉下水。

  接受……對她們來說,是接受挑戰,對旁觀者來說是接受長穀川的情書。只怕月堂家這個牌子又被人抹黑一筆,雖說已經黑不溜秋了。被告白是一回事,但是接受告白又是另外一回事。

  不接受……對她們來說,是不接受挑戰,卻不知長穀川又會弄出什麼事。

  所以——

  「同學。不是我歧視,而是我的取向是正常的。改變取向,我目前還沒有這個打算。當然了,未來也不會發生。相比起小女生,我更喜歡男生一些。」

  景嵐如是說道。

  長穀川臉色微變,那句『接受還是不接受』已經被模糊化了,同時被模糊化了的還有挑戰的事情。

  沒人會在意這些。

  不知不覺中,她竟被眼前這個笑容無害的女生給弄到這種地步。周圍那些女生雖然沒再說難聽的話,但是那種眼神讓她覺得噁心,不是說大家排斥,而是這種事當眾說出來,大家多多少少心裡都會產生怪異的感覺。

  既然沒辦法拉景嵐下水,那就……長穀川抓住信的手越來越緊,就在她要把信展開時,信就被景嵐一把給奪了過去。

  「這封信,還是讓我來處理吧。畢竟第一次有女生寫信給我。」景嵐笑眯眯地將信給又拿了回來,「謝謝了,我先走了。」看著長穀川那微白的臉色,景嵐好心情地離開了三年E班的教室。

  出來就看到向日和夏樹怪異的目光。

  「那個女生……她真的……寫情書給你。」向日結結巴巴地問道。

  夏樹則還是那副冷漠的樣子,他也沒有興趣揭穿景嵐的把戲。

  「大概吧。」景嵐晃了晃手裡的信。

  「什麼叫大概。」向日惱火地喊道,隨後又扭捏了起來,「喂。你不會喜歡女生吧。」

  景嵐『撲哧』就笑了出來,夏樹也是頭疼地搖了搖頭,恥笑著看著向日。

  「放心。我從出生到現在為止,取向還是正常的。」

  「白癡。」這是夏樹的發言。

  放下心頭難題的向日立刻跳了起來,指著夏樹的鼻子,「內海夏樹!你才是白癡。在這種關鍵時刻,竟然跑去打架!」當禁賽的通知傳到他耳朵時,他早就不順了!

  「哼。」夏樹再次白了向日一眼。

  景嵐乾笑著。

  只呈現一片友好和諧的畫面。


83、靜靜的 ...

  在這個世界上,有些人就算是消失了,也不會讓人在意。

  這已經是第三天了。

  景嵐將搭在自己眼前的頭髮全部攏到了身後,梳理了一番,偏頭便看到那兩張空了的課桌,之前那兩個跟蹤並設計她的女生已經第三天沒有來學校了,老師和同學都沒有當眾提及過她們,這群人的表現就好像這兩個人從來沒有出現過一般。

  到下午放學的時候,已經有同學動手將她們的課桌往外搬了。

  看到那兩處空了的位置被其餘人的桌椅給填滿,景嵐想起了昨天體育課換衣服時聽到的談話。

  「松下和小野已經兩天沒來學校了,她們有跟你聯繫嗎?」

  「小聲點,不要隨便提她們的名字。」

  「她們怎麼了?」

  「好像精神出了點問題,有點神神經經的了。」

  「怎麼會這樣?到底是發生什麼事了。之前不還好好的嗎?」

  「說是老見到一些不乾淨的東西,家裡事業方面也有受到打擊。」

  「沒辦法在冰帝待下去了呐。會不會是月堂……」

  「噓。別說了。」

  這是景嵐最後一次聽到有關那兩女生的下落,不管如何,她還是略微有些在意,收拾好東西,站在座位上,靜靜地再看了那邊一眼,再拎起書包,離開了教室。她知道自己不該有這些在意,只是還是很難一時間放開。

  地球不會離開誰就不轉動,生活也不會因為少了誰而停止。

  景嵐手握了握拳,轉身正要朝僻靜的地方走去,便被一群人給擋住了,站在最前面的正是每次見面都會鬧不愉快的藤井佳,該少女一如既往的漂亮,那頭藍色的頭髮,微卷的發梢安靜地垂在肩頭,微風吹過,更顯亭亭玉立。

  和藤井佳站在一塊,同樣是冰帝的校服,藤井佳穿起來就是大方得體,而景嵐穿起來就是弱不禁風。

  真是差別呀!景嵐來回對比了一番,在心裡小嘁了一聲,感歎了一下,便拋之腦後了。

  「月堂同學。也是來網球部的嗎?」藤井佳的笑容就像具娃娃一般,恰當的弧度,看上去使五官漂亮而溫柔。

  四周的鄙視目光像是約好了一樣,在她的話一說完就往景嵐身上射去。

  「本來是這麼打算的。」在夏樹受傷後,景嵐就決定當個好姐姐,多關心關心夏樹的生活。頭一站自然是網球部了。

  聽到景嵐的話,藤井佳眼中很是平靜,「是準備去看嶽人的嗎?內海君的手傷還沒有好,現在已經還是在休息吧。」她的潛在意思就是,不要拿內海夏樹來當藉口了,來看向日嶽人的就乖乖承認好了。

  「所以我剛好想起來,現在正準備回去陪夏樹呐。」景嵐輕輕地笑著,眼角微微地向上揚起,整個笑容就明媚生動了起來。「藤井同學。那我先走了。」

  就在景嵐要撤離此地時,另一個聲音又將她給卷了回來。

  「月堂同學。我好像有看到內海君往網球部那裡去了,你們應該是約好了吧。再說了,向日同學好像在球場上等著什麼人呐。」

  藤井純帶領著另一幫女孩也登場了,火紅的頭髮,發育良好的身材。和藤井佳形成了鼎立的局勢,就沖著她最後那句話,藤井佳也不會後退了。

  夾在中間的景嵐越發顯得勢單力薄起來,而她嘴角的笑容就越發的遊戲起來。話說起來她們三個人的關係是挺有意思的,在景嵐還沒有進入月堂景嵐的身體之前,月堂景嵐喜歡的是忍足侑士,而忍足又是藤井佳的未婚夫,藤井純思慕的對象;在景嵐成為月堂景嵐之後,向日嶽人的主動靠近,藤井佳則和向日青梅竹馬,甚至還暗戀。

  關係細細算起來還算有夠亂的。只是景嵐有點不解,既然兩姐妹分別喜歡不同的人,那直接把藤井佳和向日湊成一對,讓藤井純和忍足在一起,那樣不就皆大歡喜了嗎?

  心裡這般想著,景嵐什麼也不說,就只微微地笑著站在她們兩人的中間。

  「既然月堂同學現在不想去網球部,小純你又怎麼能勉強她呢?」藤井佳似乎很不滿藤井純的出現。

  藤井純無視掉藤井佳的不滿情緒,挑釁式地看著她,「你又不是月堂同學,你怎麼不知道她現在不想去網球部?況且內海君已經在網球部了,就連向日也在等著她。」

  最後那句話絕對是挑釁,紅果果的挑釁。

  藤井佳看向藤井純的目光越發憤然起來,而藤井純的笑容越加的輕蔑起來。

  兩方人馬看向對方時都夾帶起敵意。

  景嵐站在中間,反倒被人無視起來。看著她們兩個人的針鋒相對,景嵐無辜地笑了笑,便從容地離開人群。

  「站住。」

  「等一下。」

  藤井佳和藤井純同時出聲喊道。

  景嵐回過頭,歎了口氣,「拜託。兩位。我去不去網球部好像和你們一點關係都沒有吧。」

  眼見藤井佳要開口,景嵐笑著豎起食指在嘴唇上靠了靠,故意壓低了聲音說道,「向日嶽人在那裡等誰,心裡清楚就好,有些事,說出來就不好玩了,你說是不是呀!藤井佳。」

  像是被拆穿了心底的秘密,藤井佳的臉色難看了起來。

  沒等藤井純露出幸災樂禍的表情,景嵐又轉向她,莞爾笑道,「藤井純。你去看誰,你喜歡誰,我不管,可不要把我給拉下水,有些事情,自己還是稍微注意一下,否則釀成了不好的後果,那可不是你一個藤井的姓氏就可以擺平的哦。」

  藤井純看向景嵐時肆無忌憚的目光也收斂了起來。

  誰都知道月堂景嵐的身後是站著整個月堂家族,而她繼承人的身份被人拿出來到處宣揚,但是月堂家族卻沒有一個人開口,在此事上沉默得月堂家族,稍微有點腦子的人都知道這代表什麼。

  有的時候默認也代表著種承認。

  和其他的家族不一樣的是,月堂家族的繼承人只要一被宣佈出來,除非由家主廢除,否則將一生擔任,整個家族無一人反抗。在這個優勝劣汰的世界裡,這樣選擇繼承人的方式很是劣質,但月堂家族中沒有人反對。

  悠遠的歷史,一個多年傳承的家族,其分佈廣泛的人脈,足以讓它傲視群雄。

  何況,是個強大瘋狂又絕對忠一的家族。

  望著藤井佳和藤井純兩人,景嵐的笑容還是那樣溫和柔軟的,再配著她纖瘦的身材,看上去柔柔弱弱的,但沒人敢輕視她,不是她很有計謀,也不是她武力值多高,而是因為站在她身後的那個龐然大物,她的姓氏招牌。

  她在發出警告。

  利用她的時候,也需得好好思量一番。

  景嵐可不想學月堂景嵐,明明有個很厲害的身份,卻在青學被欺負的淒淒慘慘戚戚,那般可憐。

  「藤井家的MM。要小心哦。」景嵐朝著她們眨了下自己左眼,便轉身離開了。

  等景嵐徹底離開後,藤井佳用略為失望的眼神看了眼藤井純,便和身後的女生們一齊走開了。

  網球部那邊的方向,傳來女生尖叫的呼喊聲。

  「跡部前輩好華麗哦!」

  「哇!忍足前輩還是那麼有魅力。」

  「向日前輩也很活躍呐。」

  ……

  「內海君的狀態也可以呀!不知道他的傷有沒有好點。」

  「啊!藤井學姐和忍足學長看上去好搭哦!」

  「天生一對!」

  冰帝的學生都知道有藤井佳,而不知道有藤井純。

  站在鐵絲網外的藤井純狠狠咬著唇,看著前邊散發著溫馨氣息的兩個人,死死地抓在鐵絲網上,眼中的嫉妒、痛苦和難過無法隱藏,尤其是看到藤井佳將手裡的水遞給向日岳人時,那種怨念更加的強烈,心裡叫囂著:那個女人不配。

  她不配。藤井純在心裡嚼著,一個想法湧現在她腦中。

  「月堂景嵐,拜託你了。」她雙唇無聲碎念。

  喧鬧嘈雜的環境,無人注意,無人聽見。

  在校門口思考要不要出去的景嵐猛地打了個寒顫,雙手摩擦了一下胳膊,打了個噴嚏,揉了揉鼻子,「難道有人在想我?」邊念著,邊撥通了一個號碼。

  電話接通,對面卻只有起伏的呼吸,沒有任何的問候聲。

  果然是巫鳥的性格。景嵐粲然笑著,「喂。我是景嵐。」

  「小小姐。」機械般冷硬的聲音從那邊傳了過來。

  景嵐幾乎能想到她在邊說這句時還在邊鞠躬的場景。

  「我想和外婆見個面。」景嵐猶豫了一下,便說出口了。的確要見一面,想見一面。上次見面雖說不太愉快,但是還是想再見上一面。

  這個想法開始並不明顯,最近才明朗起來,而今天看到松下和小野的桌椅被搬開後,就變得強烈了起來。

  見巫鳥沒有及時回答,就在後面又添加了一句,「無論如何都想見一面。和外婆。」不是玲子夫人之類見外的詞語。

  「小小姐。遵從您的要求。」

  剛掛上電話,景嵐轉身就是一個激靈,只見巫鳥穿著她那一身黑色和服朝她鞠了個躬。

  「請您上車。」

  巫鳥的話剛說完,一輛賓利車便停到了她面前。

  景嵐也沒多說,直接上了車。

  『我去神奈川的本家老宅了,不要擔心我。早點回家,記得換藥。——景嵐』

  編寫完這樣的資訊,景嵐想了一下,便發給了夏樹。隨後收到夏樹回復的短信後,便關機,手支腮望著窗外的景色。

  在她欣賞窗外時,分別有幾條類似邀請意思的短信發送到有些人的手機上了。

  比如:

  青春學園高中網球部。

  剛跑完步的菊丸少年聽到短信震動,就撲了過去,打開一看,立即興高采烈了起來。

  ……


84、入夜 ...

  隨著太陽墜入地平線下,陽光漸漸收斂起自己普照大地的光輝,沉澱在樹影的背後,因入夜而漸濃的風吹擺著樹枝,搖曳不定,濃稠呈暗黃偏紅色的光漸行漸遠。

  逢魔時刻,天際的色彩變得瑰麗起來,絢麗得奪人心魄。

  月堂家族本宅的燈也一個一個有規律地點亮了,朦朧昏黃的光淡淡地籠罩在木質的地板上,折返著溫潤的光。

  依然是悄無聲息的世界,除了風聲。

  月堂玲子坐在輪椅上,靜望著外面的夜幕,能遠遠的望見燈火通明繁華似錦之處才有了深紅色夜空,這片夜空,還是一片自然的湛藍色,漫天繁星可以看得十分真切。一位年輕的白衣和服女僕半躬著身子走了進來,將月堂玲子手中已涼了的茶水。

  「怎麼樣。」月堂玲子只望著夜幕,如此問道。

  年輕的女僕跪在地上,用膝蓋往後退了退,雙掌並起俯身而下,恭敬地說道,「葉子夫人已經開始行動了。相信很快又會有結果。」

  月堂玲子聲色不動地喝了口茶,才道,「希望她們不要讓我失望了。」

  「小小姐一定不會讓您失望。」

  「她是我選定的繼承人。」月堂玲子的面色總算是稍微地柔和些了。

  女僕的態度更為恭敬了起來,「巫鳥似乎也加入了葉子夫人的計畫之中。」口氣裡沒有諂媚,沒有邀功,只是陳述,靜靜地陳述,甚至是不帶一點主觀的情緒。

  「哼。你多嘴了,下去吧。」

  上一刻月堂玲子表情還微帶著和善,下一秒就變得冷漠起來。

  白衣女僕回了一聲『是』,便端著託盤恭恭敬敬地退下了,從頭到尾,沒有抬頭看月堂玲子一眼,沒有發出多餘的聲音,也未做出不適當的動作。

  規規矩矩的,就像是上了發條的機器人。

  這就是月堂家族訓練出來的人。

  「景嵐。好孩子,不要像你的母親一樣讓我失望呀!」

  這如祈禱如歎息的聲音在空氣裡低低敘述出來,沒等有人聽見,風過,便消失無蹤。

  月堂玲子雙手捧著杯子,蒼老如樹皮般乾燥粗糙的雙手,一手靠著杯壁,一手搭在瓷蓋上,暗青色的圍巾繞在如手上皮膚般的脖子上,梳理工整的髮髻,一絲不苟的和服,一眼望過去,也只是個垂暮的老人而已。

  這是景嵐走進來所看到月堂玲子的樣子,獨自坐在輪椅上的老人,端著茶杯,孤立於昏暗的燈光下,看上去很是寂寞滄桑。

  景嵐那顆冷色的心仿佛被什麼敲了敲,那刻她似乎聽到了清脆的聲音。

  隨即,她就失聲笑了,那個老夫人,月堂家的真正掌權人,她竟然會覺得寂寞滄桑,她果然是坐車坐太久給坐糊塗了。甩了甩頭,景嵐便將方才的想法給丟出了腦子。

  屋裡並無燈光,不止這間屋子,本宅所有的房間都是沒有燈光的,只有回廊上的燈在風中偶爾輕輕擺動,發出吱嘎的聲音。

  「為什麼不點燈?」景嵐問道。

  巫鳥在後面欠了欠腰,「是夫人的吩咐。」

  景嵐自然知道她嘴裡的夫人是哪位了,巫鳥口中的夫人只有『月堂玲子』一人,她在喚月堂葉子的時候是直呼其名,而月堂的其他人在喚月堂葉子的時候會尊稱為『葉子夫人』,但是『夫人』這個詞也只有『月堂玲子』可以享受,屬於月堂家真正的當家夫人,就只有一人,這個意識,從未有人逾越。

  這些東西,景嵐也是聽了些時間才弄明白。

  「這裡沒有別人住了吧。」景嵐碎聲笑著往前走,一路上有人不斷行禮,她也沒再像第一次那般拘謹,姿態坦然了許多。

  「只有夫人。有時候葉子會進來住上幾天。」

  景嵐的腳步突然就停住了,朝著庭院裡模糊了的樹木花草深看了一眼,便繼續往前走去。

  「還真是有夠無聊的。」她本想用寂寞這個詞,但馬上就把這個詞給摒棄了。

  她想要是這個詞用了出來,肯定會被巫鳥當成誇獎或羡慕的意思了。

  畢竟像一個人住一棟大宅院也不是件容易的事情,尤其是宅院後面那有個植物園。

  未等走近月堂玲子,就看見月堂玲子的手揮了揮,巫鳥人就離開了,接著屋子裡的燈亮了起來,感覺整個世界都暖了不少。

  景嵐走到輪椅的後面,雙手握上了輪椅的推把。

  「不用進去。」月堂玲子的聲音還是如景嵐曾見到那般冷漠無情。

  「這裡的風景倒是不錯。」景嵐隨口應道。

  「你要是喜歡這裡,可以看一輩子。」

  景嵐被這話一堵,扯了扯唇,含笑道,「那要是不喜歡呢?」

  「那就去你喜歡的地方,再建一座宅子便是了。」月堂玲子毫不在乎地說道。

  對月堂玲子的這份隨意,景嵐略為奇怪,「這裡不是本家嗎?」

  「哼。」月堂玲子不屑道,「有家主的地方,才是真正的本家。」

  因為這裡有她,所以才是本家嗎?景嵐了然地笑了,「我覺得這地方不錯。環境不錯,雖然離市區遠了點。」雖然太過於死氣沉沉了點,但她喜歡。

  「你來是為了松下和小野兩家。」還是那種沒有疑問的直白口氣,月堂玲子說起話來,在景嵐聽來總是不好聽。

  景嵐扶著輪椅,夜風靜靜地吹拂著她的頭髮,她歪了歪頭,「不完全是吧。」她只是想著應該要再來一趟,再見這位外婆一面,最重要的原因是這樣的,至於為什麼,她開始清楚,不過當她站在這裡時便不是很清楚了。

  「只是群沒用的人。」

  意思是不用在乎了。景嵐會意的瞭解著,但她眼睛裡還是寫著介意,心裡微微的介意著。

  從昨日聽到的對話,再加上自己的猜測和周圍人的舉動,景嵐也知道在那之後發生了什麼事,兩個女孩無非是因為得罪了身為月堂家繼承人的她,然後被剔除了。

  『好像精神出了點問題,有點神神經經的了。』

  『說是老見到一些不乾淨的東西,家裡事業方面也有受到打擊。』

  應該是有人去她們面前裝神弄鬼了吧。

  可怎麼樣,在心裡舒坦之餘還是有種犯罪感。

  「果然當初不該聽任你隨便長大。心太軟了。」月堂玲子的聲音在夜色中顯得格外的冷和硬,沒有半絲的情面可講的樣子,「你要為她們求情。」

  景嵐一驚,眨眼,大笑,「怎麼會。」她還沒心軟到這種地步吧。說到心軟,景嵐並不覺得是心軟,她只是不想讓自己不舒服,如此而已,也僅此而已。別人的死活,與她何干。不得不說,人類在面對不相識的生命時總會比自己意料中殘忍許多。

  犧牲自己,還不如犧牲別人。這恐怕是很多人的想法吧。

  「太心軟。會死的。景嵐。」月堂玲子如此說道。

  景嵐張大了眼睛,低聲笑著,「知道了。」

  很意外的,她竟感覺到月堂玲子的口氣裡有幾分柔軟,是她的錯覺嗎?景嵐暗暗笑著。

  「要接受家族的話,我該需要訓練一下吧。」

  放開輪椅,景嵐正要坐到走廊的地板上,就見一名僕人將小墊子給送了過來。景嵐很懷疑,再這樣下去,形成習慣了,要是哪天被人篡位了,那就辛苦了。

  她似乎感覺到月堂玲子那銳利的視線往她身上刺了一下,等她回望過去,月堂玲子已保持好自己的姿勢了,用譏笑的口吻說,「你以為身為月堂家族的家主每天就要處理那些零碎的小事嗎?」

  「應該是大事吧。」對於這個女權式的家族,景嵐覺得自己看再多的資料,也沒辦法明白她們的處事方式。

  「什麼才是大事。」

  一句話就把景嵐這個草根給問住了。

  「比如說有人打家主那個位子的主意,比如說旗下的公司要倒閉了……嗯,大概大概這樣。」

  請原諒她對這種東西的不瞭解吧。

  「哼——」這回月堂玲子的哼聲比剛才那次更為不屑更為大聲。

  「我選定了你,你就擁有整個家族,沒有人會打你的主意。這個你必須明白。懷有不軌之心的人,將來你的輔助者會幫你剔除。旗下公司倒閉的問題,公司管理人自會負責。你要做的,就是代替我成為她們的信仰,敢於承擔。月堂家族和其他的家族是不同的。」

  從出聲到落音的一大段話,沒有一個字有音調的起伏。

  景嵐歪頭仰看著月堂玲子,她不知道這個女人是沒有感情,還是只在隱藏感情。

  那些話,只要想一下,景嵐就明白了其意思所在。

  「是作為象徵。」

  有點像日本的天皇。

  見月堂玲子沒有說話,景嵐的笑容淡淡飄渺了起來。

  「用完餐,便去休息吧。」月堂玲子平靜地說道。

  景嵐看了她一眼,便跟著僕人離開了。

  在她離開不久後,巫鳥便出現在月堂玲子的面前,「那些男孩已經安排好了。」

  「嗯。讓景嵐自己選吧。」

  「是。」

  巫鳥正如往常那般退去,卻被月堂玲子給喚住了,「巫鳥。」

  「夫人。」

  「不要太過於為難她。」

  「是。」

  在一片昏暗光色之中,月堂葉子扇著扇子,看到巫鳥時,便如在景嵐面前那般,一副和善的笑容擺了出來。

  「記得把那群孩子洗乾淨了,才能好好讓我們的小小姐品嘗。」

  「這是我的本分。」巫鳥沖月堂葉子點點頭,便側身而過。

  月堂葉子靠在走廊的柱子上,和善的笑容漸變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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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沐浴 ...

  夜格外的靜,只有風帶著空洞洞的氣息穿梭在這些無人或有人的屋子裡,沒有白熾燈的亮白色光亮,有的只是從用綾娟蒙著的燈籠中透下的昏黃,落在榻榻米上,顯得很是黯淡。

  景嵐隨意地坐在榻榻米上,斯文著吃著飯後乘上來的糖,銀耳紅棗的味道和著風飄散在這夜色茫然之中。日式的房間,看上去總是要顯得空曠許多。整個屋子裡,門一扇一扇地仿佛從遠處延伸過來似的敞開著,最中間坐的便是景嵐,一個人拿著勺子小口地喝湯。

  旁邊沒有人服侍,但景嵐知道,只要她稍有不滿,便會有人立即從黑暗中走出來,帶著謙卑和恭順俯身在自己面前。

  這麼大的一個宅子裡,有很多人,但看上去卻只住著一個人似的。

  仿佛中,景嵐有些明白為什麼月堂玲子身邊有巫鳥,而她身邊將來會有夏樹。

  景嵐半低著頭,嘴角勾勒起淺淺的笑,似真似假。

  她剛站起來,便有人迅速地將小矮桌給撤下,另外有人彎身到站在她面前。

  「小小姐。請問需要沐浴嗎。」

  看了□上的衣服,景嵐點了點頭,「嗯。」

  「請您稍微休息一下。我們需要做準備。」

  「知道了。」

  不知不覺中,景嵐也習慣起來了,這些人的頭始終低著的,讓人看不到表情,態度始終是謙順有禮的,也很刻板,給這片宅子更添了幾分的死氣沉沉。

  「那個。請問為什麼要先來洗澡呀!」菊丸英二看著將自己領進來的穿白色和服的年輕女人,奇怪地問道。他從來不知道到別人家拜訪,第一件事是來洗澡。

  難道他身上有味道嗎?菊丸偷偷地聞了聞自己身上,他記得訓練完之後明明用沐浴露好好地洗了一遍,用大石的話說是去拜訪對方父母時絕對不能太失禮了。菊丸少年的臉在想到大石這句話時,不由得紅了一下。

  「這是夫人的吩咐。」女僕無表情地禮貌性鞠躬道,「請您在沐浴後換上這件浴衣。」淺藍色的簡易和服由另外一名女僕捧了上來,工整地折疊在手上,沒有一絲皺褶。

  菊丸少年的眼睛睜得更圓了,剛想問為什麼,就臨時響起大石說的話,如果太失禮了會給對方父母留下很不好的印象。少年趕緊點頭。

  「請您務必愉快。」說完這句話,女僕便將門給關上了,沒給菊丸任何發問的時間。

  拿著浴衣,菊丸帶著滿腦子的疑問,晃晃悠悠地走進了浴室。他只覺得景嵐家的房子很大,看上去很有錢,但是她家的這些傭人,好像有點奇怪,有時候完全不懂她們在說什麼。

  「啊。又來一個。好像是青學的。」

  菊丸剛從外間將身子沖洗完,走進內間,就聽到這麼個聲音,接著就是劃水的聲音。

  「嘁。該不會也是那丫頭邀請過來的吧。」桀驁不馴的聲音,伴隨著一頭豎立的銀灰發登場。亞久津仁不屑地哼著,裸,露著上身站在浴池中。

  「可惡。你們怎麼也過來了。」

  「怎麼這麼多人~Nya~」

  只見浴室裡一片熱鬧。

  月堂葉子走過時,拿著扇子嘴角上揚,對著旁邊的巫鳥說道,「這麼多人。你就不怕把景嵐給直接嚇走。」

  「隔音很好。」

  「還真是群孩子。你說景嵐怎麼會喜歡這種類型,我覺得跡部那孩子挺好的,只可惜景嵐似乎不太喜歡他。」

  「小小姐個人喜歡就好。」

  「也是呀。」月堂葉子的話裡流露出無限的感歎,接著又恢復了她常日裡的那種和善笑容,「夫人沒有反對我做這些事吧。」

  這次,巫鳥未再開口,只是用冷厲的目光看了眼月堂葉子,便擦肩而去。

  

  稍作休息了會,女僕便現身了。

  「小小姐。請跟我來。」

  景嵐便跟著她走至一間浴室前。

  「這裡是小小姐今夜所穿的衣物。」女僕遞過來的籃子裡裝著那種簡易的和服,黑色中染著白色的花紋。

  景嵐小小地皺了皺眉,「我不會穿這種東西。」從上輩子開始她就只會扣扣子、拉拉鍊或是直接將衣服套上身,這種折來疊去的衣服,景嵐壓根就沒見過。

  「這是夫人的吩咐。」

  「待會你們幫我穿就可以了。」景嵐不耐講道。

  「是。」

  推門走進浴室的外間,擦洗完身子,裹上寬大的浴巾,推開內間的門,還沒等她看清楚裡面的狀況,就聽到連續的噗通聲,有兩道身影直接撲進了水裡。

  「景嵐!你怎麼會在這裡。」

  「還……還只圍著浴巾。」

  驚訝和害羞的聲音一前一後響起。

  景嵐迅速收起驚異的表情,先瞟了眼外面門上的兩道身影,再冷漠地看了他們一眼,他們在景嵐推門進來後,便將整個身體都沉進水裡,只露出個頭。景嵐收回視線,轉頭便走,伸手拉門,卻發現門紋絲不動。

  「請小小姐見諒。」見景嵐拍門,外面的女僕馬上恭敬地說道。

  「給我開門。」景嵐冷聲道。一種無名的怒火直襲胸口。竟然將她和一群男生安排在一塊洗澡,她這算是被算計了嗎?

  「小小姐。」一直波瀾不驚的聲音很是堅定,「這是葉子夫人吩咐的。」

  景嵐拍門的手停了下來,「我只問一句,我和葉子夫人兩個人說的話,你們更應該聽誰的。一個是繼承人,另一個……哼。」對於月堂葉子,景嵐不知自己是處於何等心態。

  沒有再多的爭辯聲,門緩緩地被拉開了。

  「把門都關好,替我穿衣。」

  關好門,換上那件黑色挑染著白色的浴衣,景嵐便走出浴室了。

  在她離開後,一個紅色的腦袋便伸了出來,丸井文太的濕漉漉地搭在臉上,見景嵐是真的走了,這才走了出來。其他的人也陸陸續續地出來了,幾人身上穿的都是同樣顏色的浴衣,淺藍色的。

  「請幾位跟我們來。」

  守候在門外的女僕沖他們欠了下腰。

  望著外面昏暗的燈光,還有女僕那潔白到一塵不染的衣服。

  菊丸英二縮了縮脖子,「她要把我們帶哪裡去~Nya~」

  「本天才才不像你們青學的那麼膽小。」丸井文太大咧咧地笑著,就跟了上去。

  向日嶽人輕蔑地看了眼菊丸英二,「你要是害怕,就早點離開吧。」在他看到景嵐在見到他們時意外地表情,他就知道這次來月堂家不只是來做客,會不會還有另外一層意思,就如侑士說的那樣,要好好把握機會。

  和三個紅發的小傢伙不一樣,亞久津根本就沒多想。

  「等等我。」見他們三人都走了,菊丸英二也快速地跟上了。

  「葉子夫人。」

  景嵐不溫不火地對朝她正面迎過來的月堂葉子喊道。

  旁邊領路的女僕無聲退下。

  月堂葉子還是那一襲的和服,銀白色的頭髮挽在腦後,一如往常溫和的笑容,帶著那種長輩看向晚輩時的慈愛,只是那雙眼睛,有種深不見底的寒冷。

  「景嵐還滿意嗎?」

  方才還憤然的景嵐瞬間冷靜了下來,「如果我說不滿意呢。」她不知道月堂家族是否如資料所寫的那般強大、神秘,但她現在能肯定一點,那就是月堂家的女人強勢也任性。

  不考慮她的想法,就把他們給招了過來,接著又將她給弄進浴室。

  想到那個場景,景嵐就覺得火大,那是種上當受騙的憤怒。

  「那消失掉,也不會介意吧。」

  景嵐一怔,望著月堂葉子那輕描淡寫的樣子,一時間,腦子裡竟想不出任何的詞語,可以形容自己此刻的想法。

  沒有生氣,沒有怒火,沒有硝煙。

  只有一味的沉默。

  「開玩笑的。」月堂葉子笑道。

  景嵐眨了眨眼,搖搖頭,「這種事,我會自己解決的。葉子夫人。」安排這樣的事情,可以說是種實驗。菊丸英二、丸井文太、向日嶽人還有亞久津仁,都是離她很近的男生。

  「你的心很柔軟。」月堂葉子的手虛空指了指景嵐心臟的地方,「景嵐將來會成長得很漂亮。所以,無論如何都要漂漂亮亮地走下去呀!」

  月堂葉子丟下這麼句話,就留下景嵐一人站在原地思考著那句話的意思。

  她在暗示著什麼嗎?景嵐優柔地笑著,攏了攏散開的頭髮。

  「帶我去他們住的地方。」

  景嵐說道。

  「是。小小姐。」

  沒有人的房間,是不點燈的。

  走過很多沒有燈光的房間,景嵐便走到了上次自己和夏樹所住的房間,女僕打開門,景嵐便看見那些個男生同時朝她望了過來,動作十分整齊。

  「景嵐!」菊丸英二第一個反應過來,直接朝景嵐撲了過來。

  景嵐快速地往旁邊走了兩步,便避開了菊丸的撲抱,然後就被向日嶽人給拉著坐了下來,在那邊吃甜點的丸井文太見此狀況,連忙轉移了陣地,端著甜點霸佔了景嵐另一邊的位子。

  亞久津仁冷眼看著前面的情況,拎起景嵐的衣領就把她給拖了過來。他的徒弟,誰都不能欺負。

  頓時,房間裡氛圍詭異。


86、暗調 ...

  和那邊多點了幾盞燈的房間不一樣,月堂葉子所居住的屋子,沒有燈,屋外的廊上,也沒有將燈點亮,只有從外面射入得昏暗的光,只能模糊地看清人的輪廓。

  月堂葉子就穿著灰白碎花的布制和服坐在房間的中央。

  銀白色的頭髮在這片暗色之中很是惹眼。

  「小小姐那邊的情況怎麼樣。」她在黑暗中說道,聲音裡帶著隱隱的笑意。

  屋子裡明明只有她一人,但她仿佛知道有人會回答她一般,篤定地又說,「一定很有趣。可惜不能近距離觀賞呀!」

  「只在那裡待了一會就出來了。」是巫鳥那種僵硬刻板的聲音。

  聲音落定,巫鳥才緩緩地現身在她面前,深黑色的和服在黑暗中看不清顏色,再加上那張佈滿皺褶的老臉,頗有恐怖效應。

  只是月堂葉子頭都不抬一下,靜靜地望著前方。

  「真是可惜呀!」她口氣裡沒有半絲的遺憾,接著她又笑了,「不過我喜歡。只要給她時間,景嵐這孩子將來一定會成長得非常漂亮。」

  巫鳥沒有回應,站在夜色裡,像一座雕塑。

  月堂葉子毫不在意地繼續說,「景嵐的心很軟,讓我高興的是,她的心也很冷。」從那次正式見面,她就感覺到了,景嵐有顆溫柔乾淨纖細的心,但是冷漠無情,哪怕是有個認識的人死在她面前,她恐怕也不會眨眨眼。這種意外的矛盾組合,讓月堂葉子既高興又失望。

  虧她還以為放任成長的景嵐會成長為一個有禮可愛善良的好女孩。

  「給她時間成長就可以了。」話說她真的很期待。

  巫鳥仍舊沒有反應。

  月堂葉子抬頭看著黑暗中逆光的巫鳥,望著那張幾乎沒有表情的臉,「你在擔心景嵐嗎?放心吧。我不會做得太過分的。畢竟她還是我們月堂家族的繼承人。」

  「你知道就好。」巫鳥硬聲說完,便走開了。

  黑暗無光的屋子,驟然亮了起來,點了盞燈。

  照亮了一大片的範圍,也照亮的月堂葉子的周圍,在她手邊安靜地放著一疊資料,第一頁的右上角印著的正是菊丸英二的照片。月堂葉子拿起資料往後翻了翻,丸井文太的照片,向日嶽人的照片,亞久津仁的照片,亞久津優紀的照片,忍足侑士的,日吉若的,裕江直也的,等等,就連藤井家的姐妹都有。

  一疊資料翻完,若景嵐在這裡,她肯定要喊上一句,她周圍人的資料在這裡全部到齊了。

  「哼。喜歡嗎?」

  月堂葉子嘴角調起嘲弄的意味。

  「怎麼可能。」

  嗤之以鼻的聲音在安靜的夜中很清晰。

  她可是看得清楚,景嵐在面對那些男孩時,眼睛是清亮明淨的。她恐怕對那些男孩沒有半點有關於『喜歡』『愛情』『佔有』之類的想法。那雙眼睛,仿佛看誰都在看路人一般。

  「玲子呐。這次恐怕你又算錯了。並不是有什麼樣的母親就會有什麼樣的女兒,景嵐這孩子可是和琴美太不一樣了。不對,應該說從那天開始不一樣的。」

  月堂葉子低聲述說著,抽出資料的最後一張,上面的照片正是月堂景嵐的照片,頭髮規規矩矩紮在腦後,穿著青學的校服,那張清秀的臉笑起來看上去有點僵。下面所抒寫的文字很普通,就如前面所有人調查後的結果一樣,但是最後有一段特意用紅色筆劃好的話。

  『現在的月堂景嵐和以前的月堂景嵐判若兩人,但是找不到任何證據證明現在的月堂景嵐是替代品。前後改變的主要時間集中於今年新學期開學初,以此推測,月堂景嵐告白因被忍足侑士所拒,而使身心受創,發生變化。故而入學後,月堂景嵐對忍足侑士態度冷淡,看不出半點曾經對其有過愛意。』

  看著這段話,月堂葉子的笑容甚是怪異。

  這是她前不久讓人調查後所總結出來的結果。

  既然以前的月堂景嵐消失了,那就消失了。反正那樣的孩子,的確不適合成為月堂家族的家主,一心想逃避家族責任的孩子,就和她母親一樣讓人覺得不滿。

  「嗡——」

  手機的震動聲響起。

  月堂葉子緩緩地接聽,「喂。是麻美呀!」

  ————

  夜裡,景嵐新住進的房間只亮著一盞燈,柔和昏黃的光只照著她那一處的光亮,很小巧的一盞燈,大約只有半臂高,長方形,四邊的綾娟都印有不同的櫻花圖案,裡面裝的是蠟燭。它就放在靠牆的小桌上。

  這間房和所有的房間都一樣的空曠。

  景嵐就靠著推拉式的門框上,雙腿曲起,望著幽深的夜空。

  向來幽靜的走廊上突然傳來咚咚的腳步聲,隨後景嵐就看到丸井文太那雙紫色的眼瞳閃著晶亮的光望著她,吹了一個大大的泡泡,抱著雙腳坐到了她了旁邊。

  「藍藍。原來你在這裡,我找了你好久了。」

  「找我幹什麼?」景嵐淡淡地問道。她一直覺得以她這種冷淡又不主動的態度,很多人都會望而卻步,也確實如此,她在學校並沒有很相熟的人,和她熟悉的除了之前這具身體就認識的,也就是三年B班那群男生,還有網球部的一夥人。

  她在想是不是因為死過一次,所以人際關係才會變得好像要比上輩子還要糟糕,她到現在都還記得那種高空墜落的失重感。

  「和藍藍說話呀!感覺很久沒看到藍藍了?現在藍藍也不給我寫信。」丸井略為抱怨地說著。

  景嵐默默地望著丸井文太那秀氣精緻的側臉,「我對寫信沒什麼興趣。」她又不是以前的月堂景嵐,沒有義務幫她維持以前的人際關係。

  「哎——藍藍你以前不是這麼說的呀!當初我說用郵件和電話聯繫就好了,是你說寫信比較有意思的。」少年那一臉被騙了的表情,看上去誇張又認真。

  景嵐扯了扯嘴角,笑道,「以前是以前了。人都是會變的。」她原以為月堂景嵐曾經所留下的交情只要她不繼續聯繫,就會慢慢的淡下去。上輩子的她就是那樣呀,高中再多麼要好的朋友,在上大學後稍微減少點聯繫感覺就像只剩下回憶了,當年明明那麼要好,後面卻變得平淡如水,就算對方的號碼還存在手機裡,說話的時間卻越來越少。

  其實主要說起來,還是她太不夠主動了吧。

  可是,人與人之間的關係,本來就單薄得厲害,不是嗎?

  「的確是會變。藍藍變得比以前感覺要厲害很多了。」丸井文太嚼著口香糖吹了個很大的泡泡再把它弄破了繼續嚼,「以前的藍藍雖然不會去看我打球,但是每次都有關心我的比賽呀!還會給我寄蛋糕到學校。」

  景嵐歪了歪嘴,別過臉去,「我都說了。以前是以前了。」她又不是月堂景嵐,怎麼會去關心這些事。

  丸井的臉忽然就湊了過去,瞪大了眼睛看著景嵐。

  「幹嘛。」

  「藍藍生氣了。」見景嵐一副奇怪的樣子,丸井就嘻嘻地笑了起來,手非常自然地落到景嵐的頭上,用力地揉了揉,「和以前一樣嘛。」

  景嵐一個深呼吸,抓住丸井的手腕,「怎麼會一樣。」她和月堂景嵐怎麼可能會一樣,那個女孩那樣努力認真善良溫柔地在這個世界上活過,她怎能完全將她的過去抹殺掉。而她景嵐,所擁有的代名詞則是:冷血、自私、沒心沒肺、驕傲。

  「很明顯的不一樣。好不好。」氣衝衝說完這句,景嵐立即就在心裡啐了自己一口,她在這裡較什麼真呀!因為丸井文太並不知道這具身體裡換了一個人呀!

  「是。是。不一樣了。」見景嵐似乎真的生氣了,丸井馬上雙手合十抱歉道,但那神情完全沒有抱歉的意思。

  看到這樣子的丸井,景嵐哼了哼,也沒再爭辯什麼。

  「藍藍的家很大呢。剛才差點就迷路了,不過幸好最後還是找到了。」回想起方才曲折的尋人之旅,丸井少年就有種想流淚的衝動,為什麼宅子這麼大,卻看不到什麼人,到處都只有走廊上的燈光晃悠晃悠的。

  景嵐挑了挑眉,「沒事的話。你可以回自己房間了。」她可沒興趣跟他在這裡東拉西扯的。

  「嗨。嗨。藍藍變得一點都不溫柔了。」

  「我從來都不溫柔。」景嵐冷漠地頂了回去,溫柔這個詞,上輩子就跟她無緣,要是用在她身上,簡直就是糟蹋了這個詞。

  丸井文太站起來剛準備走,猛然回過頭,「藍藍。我過幾天就生日了。禮物準備好沒?」

  突如其來的生日問題讓景嵐不由得一愣,隨口就道,「嗯。知道了。」拜託,她怎麼知道他是哪天生日,看來只有到時候去問夏樹了,不過她有必要送他禮物嗎?

  「那我走了。晚安哦!」

  在思考著禮物的景嵐,沒有注意到丸井文太那張笑臉在轉過身後就變得嚴肅了起來。

  「果然不是藍藍。景嵐。」丸井文太藏在袖子裡的手緊緊握成了拳頭。藍藍從來不會忘記他的生日,每年的生日他都有收到她寄過來的蛋糕。

  他拿出手機,翻開短信,看著那條由『石田綾乃』發送過來的短信,再看了看那邊依舊坐在門外的景嵐,咬咬牙將它給刪掉了。

  那邊的景嵐直接一條短信發給了夏樹,問他關於丸井文太生日的事情。

  很快夏樹的短信就回復了過來。

  一看到短信,景嵐的眼神便深遠了起來。

  『丸井文太的生日不是四月份嗎?我記得以前你都有給他寄蛋糕。什麼時候換生日了?』

  握緊了手機,景嵐陡然站了起來。

  她被試探了。

  更見鬼的是,她竟然洩露了。


87、她所看見的 ...

  是海邊。

  景嵐靜靜地站在沙灘上,低頭能看到浪舒緩地拍打著自己的腳背,能感覺到隨著浪花的細沙在腳上流動。

  不需懷疑。這裡是夢境。

  但她幾乎都能聞到風中飄來海的味道。

  不過她毫不懷疑這裡是夢境,在感受風的味道時,她還能感受到自己的睡姿,伸在被子外的腳有點涼。

  「又來了嗎?」自從那次夢見和她交換身體的月堂景嵐後,之後,只要她一睡覺,就會做夢,然後會看到一些記憶破碎的片段,比如說被青學欺負的事情,比如說坐在房間裡發呆的樣子,斷斷續續,零零碎碎的,雖然有,但是卻不如那一次那般完整。

  現在才出現的記憶碎片,這算是她真正融入這個世界的契機嗎?或是說開始。

  這個世界果真讓人無法理解。

  景嵐走在沙灘上,深一腳,淺一腳的,留下一排歪七扭八的腳印,又逐漸地被浪給拂去痕跡,像是從未有人來過。

  「藍藍。藍藍。」歡快愉悅的聲音,從景嵐前面傳來。

  然後她就看到一個紅色頭髮的小男孩捧著蛋糕同她擦肩而過跑到她的身後,景嵐回頭便看到一個哭泣的小女孩,穿著黑色鑲有白色碎花的和服,黑色的頭髮,圓潤的小臉,還有深灰色的眼睛。

  和景嵐第一次在內海家見到的全家福照片上的一模一樣。

  「果然小時候長得要可愛多了。」景嵐好笑地抱著雙臂站在原地看著他們。

  不用猜想,那個拿蛋糕的男孩就只能是丸井文太了。

  她沒想到他們這麼小的時候就認識了。

  哭泣的小女孩在男孩的蛋糕下總算是露出了笑臉,但很快她就被人帶走,只留下小男孩一個人站在沙灘上,手裡拿著的蛋糕還沒有吃上一口。

  「4月20日。我的生日。藍藍絕對絕對不能忘記,知道嗎?」

  「這個給你,我特意學會做的。全部都要吃掉。」

  「藍藍,我會寫信給你的,你一定不要忘記我哦。」

  「哈哈。藍藍,很有天才的創意吧。」

  一起做蛋糕的兩個人,在球場上的兩個人,用心寫信的兩個人,面對面幸福吃蛋糕的兩個人……所有的畫面,都是他們兩人,從小時候逐漸長大。

  「文太——」

  那個聲音似是從天空的深處傳了過來。

  景嵐漠然地回過頭,身後一片黑暗。

  竟下起了雨。

  淅淅瀝瀝,一副沒完沒了的樣子。

  天空也是那種陰沉沉的。

  已經不在神奈川的海邊了。如此想著,景嵐還是回過頭,原本就坐在海灘上的店裡吃冰激淩的人全都消失了,眼前只是一片樓房和住宅。

  下雨的天空很暗,不知是因為下雨還是因為這個地段本身就很偏,走過的人特別的少。

  景嵐就站在雨中,她能聞到雨的味道,能感受到雨落在身上的那種冰冷,但是她身上的衣服是幹的,這是夢,也只是夢而已,明知是夢卻無法醒過來,這讓景嵐覺得不舒服,那總仿佛被操控了的感覺,深陷在了月堂景嵐的記憶深層之中。

  無法自拔嗎?她不知。

  往前走了走,前面就多了一個人,撐著白色的塑膠雨傘,青綠色的裙子和白色的短袖上衣在這種陰暗的天氣裡很醒目,頭髮用粉紅色的髮卡夾著,從背影一看就像個很愛學習的乖孩子。

  正當景嵐準備拐去另一條街,便看到前面的女孩在一個紙箱前停了下來,像是看到了什麼新奇的東西,側過身。景嵐一下就看清了她的臉,那張和她現在擁有一模一樣的臉。

  「呀!是長大的月堂景嵐。」景嵐淡淡地看著她從紙箱裡抱出一隻貓,幼小的。

  那顏色,好像是……八喜。

  轉眼間,下雨天就消逝了,在一個傍晚裡,帶著八喜玩耍月堂景嵐認識了買完牙膏正要回家的菊丸英二,因為八喜,兩個人就此認識了。

  後來……

  欺負月堂景嵐的女生們出現了,出於同情溫柔對待月堂景嵐的忍足侑士出現了,送她去醫務室和送她回家的手塚國光出現了,幫助她訓練的亞久津仁,體貼為她上藥的亞久津優紀,這樣那樣的人,一一在景嵐面前,就像是放電影似的,全部都出現。

  景嵐站在那裡,看著前面一個穿著青學校服的女生漸行漸遠,直到最後完全消失不見。

  「哈。這算是最後的道別嗎?」

  沒有預兆。

  景嵐睜開眼睛,掙扎著起來,就看到推拉式的門上映著陽光初現的色彩,再看向手機的時間,才是剛剛天亮的時間,早得很。放在枕頭旁邊的是英語書和部分稿紙,昨晚在丸井文太來了之後,其他的人也過來竄了一下,隨意地聊了幾句,便都被她給打發走了,最後留下的只有向日嶽人,因為要補習,為了接下來的期中考試。

  想到昨天那些歪歪扭扭的英語單詞,景嵐就覺得頭疼,拿起英語書,舉起來正要扔出去,但手舉在半空中便停了下來,長吐了口氣,又將它們給整理好放到了書包裡,人又重重地躺了回去,望著沒有任何掛飾的牆。

  她想做完這個看似漫長卻差不多包攬了一個女孩一生的夢,以後再也不會做夢了吧。

  在另外一個世界。

  本來被醫生宣佈會在輪椅上坐一輩子的女生奇跡般地站了起來,作為祝賀,再次受到一大堆的禮物,其中包括一套漫畫。

  看著上面的圖,她露出既熟悉又陌生的表情。

  「網球王子。我可是花了大價錢買的哦。」似乎是不滿意她的表情,送禮的朋友嚷嚷著,「你以前不是看過嗎?雖然沒看完。」

  「啊。」她指著其中一幅,問道,「這個是誰?」

  朋友看了眼,便道,「嗯。冰帝的忍足侑士。很帥吧。這個是丸井文太,這個是菊丸英二。呃,小嵐,你該不會真的全忘了吧。」

  「有點印象。」

  是的。只是有點印象。

  好像好像曾經和這些人接觸過,在一起玩耍過。

  ————

  回憶,再多再深刻再美麗或是再痛苦,它也只是回憶了,只存在於過去。

  如果只是沉浸於回憶之中,人生就會停止不前,沒有未來,沒有現在,有的,只是過去。

  景嵐收拾好書包,吃完早餐,便坐上車,也就跟那些個孩子扯了幾句『早上好』之類的話,途中看了眼丸井文太,望著他欲言又止的樣子,景嵐的笑容格外的風輕雲淡。

  打開車窗,新鮮的空氣灌入。車內和來時的人一樣,司機、巫鳥,還有她。

  「巫鳥。告訴她們,不要為我將來結婚的物件操心了,我和我的那位母親大人是不一樣的。」至少景嵐覺得自己不會是個為了自己拋棄孩子的人。

  「是。小小姐。」

  「另外。把我去冰帝之前的資料,給我一份。不要說你們沒有。」她才不會相信這種鬼話,她可是有在夢裡看到月堂玲子單獨找了月堂景嵐好幾次,其中一次好像還是在威脅。

  所以那封來自六個月以前的信才會有『毀滅』那個詞一說吧。

  連自己的子孫都威脅,還真不愧是月堂家族。

  不過也多虧了那個夢,讓景嵐看到了不少有用的東西。

  「給我仔細,不要漏掉一絲一毫的整理。麻煩你了,巫鳥。」

  「是。小小姐。」沒有抗拒也沒有遲疑地回答。

  望著被照耀著泛蕩著漂亮光澤的海邊,景嵐笑容狡黠。

  到校門,景嵐就看到站在櫻花樹下的夏樹,揮揮手,少年便飛快地奔了過來。

  「沒事吧。」夏樹前後打量了景嵐一番,才放下心來,朝那邊的巫鳥稍微彎了下腰,他看向巫鳥時的眼神仍舊有些害怕,不過沒有以前那麼明顯了。

  看來恢復得還算可以。景嵐安心地笑了笑,「嗯。沒事。只是中間出了點讓我覺得很意外的事情。不知道是葉子夫人的意思,還是外婆的意思,向日嶽人、丸井文太、菊丸英二還有我師傅,都被應邀前往了。」

  「是為了選將來的結婚物件嗎?」夏樹的眼中隱隱露出不滿的情緒,緊緊地抓住景嵐的手。

  安慰地揉了揉夏樹的頭髮,景嵐笑著回握住,「大概。不過這些不重要,要知道,月堂家族將來總會是我們的。這點應該不會有改變。」

  至今為止,她可還沒有受到來自月堂家族內部的阻礙。

  「嗨。對了,你昨天怎麼突然問丸井文太的生日。」夏樹猛想起了這件事。

  景嵐愣了一下,便宛然笑了。

  「呐。夏樹。如果說,我不是你姐姐,我的意思是,這個靈魂不是你真正的雙胞胎姐姐。」

  「你會怎麼樣。」

  面對面地望著夏樹,景嵐一字一句地說。

  風漸起,樹葉被吹得嘩啦嘩啦地響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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