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三井唯的房間左邊住著桃井五月, 右邊住著跡部景吾。
其實按照抽簽順序, 原本不是這樣安排的,抽到她右邊房間的是紫原敦, 一個被跡部景吾用幾顆巧克力糖球就能收買的男人。
跡部畢竟是大少爺,指望他做家務是指望不上的。他自己絕不動手收拾房間, 懶洋洋地躺在老式的搖椅上,指揮著三井唯幫他整理床鋪。
漁夫家的條件簡單樸素,室內的裝飾也是很常見的天然材料, 但組合起來卻別有一番趣味。
盤根錯節的百年古樹從窗外探出尖尖一角,延伸至房間內,在窗戶與樹枝的交界處懸掛著一串貝殼風鈴。
風輕輕一吹, 叮零的清脆聲便吹進了屋裡。
三井唯在風鈴聲轉過頭, 看到躺椅上的跡部打了個長長的哈欠, 眼裡溢出淡淡的水汽。
看樣子是很疲憊了。
「你要不要睡一會兒?這個天氣很適合睡午覺。」
跡部揚了揚下巴, 依舊翻著手裡的筆記本, 嘴硬道:「我不困。」
說完又忍不住打了一個哈欠, 眼裡的水汽積攢的更多。
三井唯抓起床上剛疊好的白色被單, 蓋在了跡部的身上, 從頭到腿都捂得嚴嚴實實。
「啊喂!」跡部從被單裡伸出頭來, 嘴角抽了抽,「你這是要埋了本大爺麼?」
三井唯在搖椅旁邊的凳子上坐下, 兩條腿崩的筆直:「你睡吧, 我就在這裡, 要是你打呼了, 我會叫醒你的。」
「我才不打呼!」
「好。」
又一陣倦意襲來,跡部是真的困了,昨晚他睡得太短了,不只是他,其他人幾乎也都在房間裡補覺。
他眯起眼睛看向三井唯手裡的書,是一本言情讀物,和忍足一個品味。書名叫《擦肩》,封面上的痴男怨女在下雨天各自撐著一把傘,分別走向路的相反方向,諷刺的是,兩人手上的傘還是情侶傘。
這是一本看書名就知道結局的書。
跡部迷迷糊糊地想,如果他是男主,才不要什麼擦肩,肯定叫抓手。
抓住她,絕對不會讓她跑掉。
人嘛,沒有一點不服輸的好勝心,和受牽線擺布的木偶有何兩樣?
有想要的東西,就一定要去爭取啊。
風沒停,奏出一室清脆悅耳的風鈴聲。他聞到被單上暴曬過後洗衣粉的味道,莫名一陣安心,沉沉睡去。
……
三井唯翻過一頁書,耳邊傳來跡部均勻清淺的呼吸聲,他已經睡熟了。
她瞥見他的一只手抓在了她的袖口處。
「這麼怕我跑路啊?」
她無聲地笑笑,伸出手小心地從跡部的指縫間拽出她的袖子。
窗外的陽光投射進來,樹影和風鈴的陰影落在他身上的白床單上,剪成了一幅交錯斑駁的畫。
因為樹葉時刻在動,所以畫面一刻也不靜止,妙趣橫生。
三井唯凝神看了片刻,忽而從凳子上站起來,拿起跡部的筆記本,回到了自己的房間。
然後從書包裡取出紙筆,開始畫圖。
她有一腦袋的想法想要呈現在紙上,但是一拿到筆,立刻就不行了。
無論是用圖像還是文字,都沒辦法順利地表達出來,文字表述是干巴巴毫無美感的句子,畫圖則直接是小學生塗鴉的水平。
「我真的一點天賦都沒有麼?」
答案是肯定的。
知道放棄不好,可是有很多關乎天賦的事,不放棄是不可能的。時間總歸是有限的。
她看著滿桌子團成團的廢紙,有一點喪氣。
腦子裡一直想著跡部身上那塊白色的床單,連走出門之後撞到了人都沒注意。
「小唯,走路要注意看前面啊。」結木樹美揉了揉被她撞到的胳膊,笑眯眯道,「你是有什麼煩心事嗎?」
「……沒有,只是有點興奮。」三井唯順嘴胡說道,「難得來到這樣漂亮的小海島,我正准備去海灘上看看。」
結木樹美跟在她身後:「聽說小唯不是第一次來這座島了?」
「嗯,幾年前來過一次。」
從源太一對她的態度來看,也沒辦法隱瞞。
「是叫三井玲嗎?」
三井唯猛然停下腳步,身後的結木樹美結結實實地撞在了她的肩膀上。
……月見山玲這個名字大家都知道,可三井玲,應該沒幾個人知道。
「好痛啊。」
結木樹美捂住心口,疼得齜牙咧嘴。
三井唯面無表情地看著他:「你怎麼會知道這個名字?」
「因為西邊海灘的大岩石上,有你們的名字啊。」
西邊的海灘?
三井唯聽完直接往西邊走去,任憑結木樹美在背後喊著:「小唯,你不戴遮陽帽和水嗎?」
三井玲,沒錯,這才是他的原名。
月見山玲,根本只是一個假名而已。
他是她的親哥哥。
她花了很長時間,才接受了這個從江戶川柯南口中分析得來的事實。
二十年前的彩虹塔事件中,三井玲並沒有死,而是幸運地活了下來。
也難怪彩虹塔重聚的那些人在看到她做的小木球時,會那麼吃驚,因為三井玲也給他們看過同樣的東西。而三井唯之所以會做,教她的老師正是三井玲。
三井玲之所以和赤司征十郎在外貌上有幾分相似,是因為他的母親是赤司沒有見過的姑姑,兩人在血緣上就有很深的羈絆。
也難怪他會一直護著自己。嚴格說起來,三井玲沒特意給她留下任何東西。唯有一條手鏈,還是赤司征十郎從別人那裡拿來的,和登光司倒是給她留了不少東西,兩輛機車,一腔熱血,以及裝著有關他們秘密的一枚芯片——無論插入什麼型號的電腦,都沒辦法讀取內容的玩意。
永遠顯示error,未知錯誤。
也許不是插電腦的,也許需要破譯器之類的東西,但她一竅不通。
身邊倒是也有認識的精通網絡的高手赤司征十郎,但又不敢直接將芯片交給他。直到現在她也不敢百分之百地確定赤司和在網站上購買阿笠博士發訊器的【征途是星辰】沒有關系。
她與征途是星辰已經很長時間沒有聯系了,他幾次找她,她都是敷衍了事,潛意識裡是在逃避,不想去確認他會是陷害她的人。
很多她沒辦法跟別人說的事,也都告訴他了,雖然沒見過面,但卻很信任他。可越想越可疑,他對她幾乎了若指掌,訂貨地址是赤司宅,阿笠博士沒必要騙她,而且最初來赤司家做兼職,也是征途是星辰介紹的。
當時只是想暫時找一份工作,緩解囊中羞澀的窘境,來者不拒。
她一步一步,往西邊的海灘走去,下午三點的陽光熾熱而刺眼,她沒塗防曬霜,也沒戴防曬帽,額頭曬出了一層細密的汗水,她看到湛藍的海水衝上白花花的沙子,再一點點褪去,有來不及隨著潮水褪去的泡沫,就這麼就留在了沙灘上,很快就隨著熱氣蒸騰了。
砂石林立的中心,有一塊巨大的岩石,大岩石上斑斑駁駁,有無數的坑坑窪窪,也不知道在這裡立了多久。
她在岩石的底部看到了鑿刻的兩行字,字跡筆直工整,像極了他。
第一行是:【三井玲這輩子都喜歡三井唯。】
第二行是:【三井玲下輩子也喜歡三井唯。】
三井唯凝視著兩行字,手指不自覺地在上面摩挲了很久。
記憶裡那個溫柔又不失風趣的青年,總是會說著這樣肉麻兮兮的話。他騎機車接送她上學,他去代開她的家長會,他總是要喝她買的芒果冰的第一口,並且在吸管上咬下一個很深的壓印。
……
有海鳥從她的身邊飛過,她起仰頭。
夏日的陽光毫無遮攔,直射在她的臉上。
她慢慢閉上眼。
迎著風,朝大海走去。
曾經無數次,她幻想著這個場景。
幻想著下一秒,月見山玲就會從藍藍的海水中探出頭來。
「喂,你不怕中暑嗎?」
頭頂突然被扣下一頂帽子,陰影遮住了炎炎日光。
瞬間就有了涼意。
她回神,一只腳已經踏進了海裡,涼涼的海水衝刷著腳踝。
扭過頭,看到跡部略帶怒意的臉,只一刻,那點怒意就消散了。
只剩一點點無奈。
跡部給她戴的是自己的帽子,手裡的瓶裝水也擰開蓋子遞給了她。
「本大爺一醒來就發現人沒影了,誰剛才說會一直在的,嗯?」
三井唯小口地喝著水,假裝沒聽到。
咕嚕咕嚕喝了一整瓶水,渾身的燥熱也下去了。
喝剩的瓶子遞給了跡部,後者不悅地皺眉:「你當本大爺是廢品回收中心嗎?」
但還是接了過去。
回去的路上,跡部突然說道:「你,下次不要一個人跑來海邊。」
「嗯?」
「想來看海可以叫我,想學游泳,我也可以教你。」
跡部沒問她剛才為什麼朝大海走去,也沒有告訴她,他也看到了岩石上的那兩行字。
屬於她的過去,她不提,他就不問了。
等她哪天想告訴他了,他一定洗耳恭聽。
……不提那就算了。
放在以前,他也許會追問,但她的過去實在算不上美好,每揭開一次,都是撕開一層傷疤。
三井玲是誰,和她發生過什麼,對他來說都不那麼重要了。
「好啊,你會蛙泳蝶泳仰泳潛泳自由泳嗎?」
「潛泳只會業余的蛙式。你想跟我學游泳的話,隨時都可以。」
跡部替她壓了壓帽子,又擦了擦自己額頭的汗。
……只帶了一頂帽子真是失策,而且還沒有補塗防曬霜,臉已經曬紅了。
晚上一定要做個冰冰涼涼的補水面膜,他想。
*
臨近傍晚,源太一帶著黑子哲也和青峰大輝滿載而歸,三井唯才知道這次的三界島之游的真正目的,是為了給奇跡世代的團寵桃井五月補過一個生日宴會。
遠遠看去,黑子哲也和青峰大輝站在一起,就像一根白巧克力棒和一根黑巧克力棒,因為黑子的身高矮一截,又是藍頭發,看上去就像是白巧克棒被咬了一口,露出了裡面的藍色夾心醬。
——以上,皆出自紫原敦的感想。
「我就說他是個好苗子,他一來魚就接連不斷的來了,不如就留在三界島吧。」源太一對捕魚高手青峰大輝很是滿意,後者很不願意被戴上這個高帽子,拒絕道:「我可是打籃球的,對當漁夫才沒有興趣。」
源太一憨憨地笑笑,沒有強求。
晚餐是露天自助烤魚,設在屋後的開放式院落中,所有的擺設均出自幸村精市之手,他忙了一下午為晚宴做准備。
質樸的衫木長桌隨意地排著,上面鋪著潔白柔軟的桌布。
與長桌搭配的是同樣原色沒刷過漆、做工簡陋的圓凳。
細心的幸村在每個圓凳上配了一塊亞麻墊子,防止衣褲被圓凳上的細刺刮到。
桌布的中央放著用酒瓶和陶罐做成的花瓶,上面用顏料勾了一些簡單又溫馨的圖案。花瓶裡不僅有盛放艷麗鮮花,還有抽芽的樹枝、漸變的黃葉以及光禿禿的樹枝。合在一個瓶裡,小小的空間裡擠出了春夏秋冬四季的雅韻。
盤子裡放的是島上特產的小青果、山間采來的青翠欲滴的大串葡萄,用泉水衝洗得干干淨淨,上面還掛著水珠。
搭配烤魚的飲料是天然采集的椰子,島上也有特釀的果酒,可惜除了源太一,沒有一個達到法定飲酒的年齡。
院落裡的樹木上都掛了長串的貝殼風鈴和星星燈。
幸村按下星星燈的開關,整個院子都被零零星星的金色小光點照亮了。風一吹,風鈴奏響,喧鬧的白日一下子就靜了下來。
三井唯默默地宰魚、洗魚,幫助源太一減少工作量。
其他人則是負責准備簡單的涼菜以及甜點,只有跡部,似乎幫不上什麼忙也不太想動手幫忙。
他看著三井唯嫻熟的殺魚動作,問道:「你對這個很在行嗎?」
三井唯不僅會殺魚,還很會剔魚骨。
「我第一次釣到魚,家裡沒人,我就自己殺了烤了吃了,那次魚鱗沒刮干淨,味道不太好呢。」她想了想,說,「不記得是八歲還是九歲了,反正我玩得挺開心的。」
「……嗯。」
「跡部,你喜歡吃烤魚嗎?我以後可以給你烤不同的魚給你吃。」
「還行,不過更喜歡吃烤牛肉,本大爺的口味可是很挑的。」
「一頭牛只吃一塊肉的那種?那牛身上剩下的部分都給我吃好了。」三井唯將洗干淨的魚串起來,放到盤子裡,「我的口味不挑,只要辣味的就好。」
跡部想起以前聽肉戶亮和向日岳人私下關於「酸兒辣女」言論來定娃娃親的事(明明是兩條單身狗,偏偏把未來孩子的終身大事都擔心上了),順嘴調侃道:「酸兒辣女,你喜歡吃辣,那你以後可能會生個女兒。」
三井唯也開玩笑道:「最關鍵的那條染色體是X還是Y不是來源於父親嗎?父親吃辣就出Y染色體,父親吃酸就出X染色體。」
跡部笑道:「我既不吃酸也不吃辣,那我會提供什麼染色體呢?」
「那你完蛋了,出不了染色體了,小伙子很危險啊。」
青峰大輝咬著青果走過來,順手接過三井唯手裡的烤魚,端到了架子上。
被和自己一模一樣的聲音調侃,跡部一點也不覺得開心。
總有沒有眼力價的要過來打擾他大爺的好事。
小島上有特殊的香料,抹在烤魚上香氣撲鼻。
三井唯看中了一條大魚,還沒好意思下手就被黃瀨涼太給拿走了。黃瀨笑眯眯地將大魚放在了幸村面前,說:「小幸,你看我對你多好。」
幸村微微笑道:「多謝了,不過這種時候,應該女士優先。」
他將烤魚的托盤又輕輕推到了三井唯的面前,「請吧,小唯。」
這下子三井唯立刻感受到了來自跡部的「審視」目光,推還回去又很不禮貌,便自覺地將魚推給了桃井五月。
「今天是補過桃井桑的生日,最大的魚應該是給桃井桑才對。」
桃井看了看烤魚上一層厚厚的辣椒,心裡有些犯怵,她可不像三井唯和幸村那麼重辣。
「辣的給我吃吧。」
青峰大輝很自然地拿過了盤子,這麼多年一直如此,桃井不喜歡的東西,他會全部替他擋掉。他想給桃井換一條不辣的烤魚,剛挑好,已經被另一個人搶先了。
「桃井,給你這條。」
黑子哲也動作迅速地遞過一個盤子,裡面是一條沒有淋上醬汁的烤魚,烤魚邊上還放了幾顆紫葡萄。
青峰大輝頓住了手,臉上的笑容短暫地凝滯了一下,隨即又很無所謂地埋頭吃魚。
「謝謝,阿哲。」
青峰已經吃不出烤魚的味道了,明明應該很辣的,卻沒什麼感覺了。
……他們,已經改變了對方的稱呼了。
看來五月的夢想指日可待,他想著想著,突然心裡就不痛快了。
桃井的心情也是十分的……復雜。
經過不懈的努力,黑子和她的關系終於近了不止一步。
不僅日常有約會,黑子還會給她發短信,用表情包,送禮物,甚至問她願不願意幫他遛狗——甚至,改變了對她的稱呼。
連黃瀨都說她要熬出頭了。
只有赤司,有意無意地提醒她對青峰的看法。
青峰大輝……他們是青梅竹馬,從小一起長大,對彼此的一言一行都很熟悉。最先開始接觸籃球,也是因為想要和他一起。
她喜歡黑子以後,國中畢業也還是因為擔心青峰,和他去了同一所高中。
她對青峰太熟悉了,熟悉到甚至沒有想過他有了女朋友會是什麼樣子的,他們還會像以前那樣好嗎?
她承認,別的女生讓她幫忙遞情書時,她並沒有感到高興,並不像遞給黃瀨時那麼興奮還會調侃他。
她一點也不高興。
此時此刻,她也看得出來,青峰的情緒不好。
「我要吃這一塊。」
桃井五月的對面坐著的是跡部和三井唯。
跡部懶得挑魚刺,指揮三井唯動手,然後又筷子夾起挑好的魚肉,吃了一口。「有點鹹了。」
桃井看到跡部吐槽自己的椰子不好喝,偏偏去喝三井唯的,突然想起以前青峰直接從她的手裡搶水杯喝,不喜歡逛廟會卻會陪著她逛,會惡作劇但是在她遇到麻煩時,總是會第一個出現在她的面前。
……以後她要是追到了黑子,他要是也有了女朋友,他們連單獨相處的機會,都會很少又顯得多余吧。
遠離城市,在這個神奇又陌生的小島,少女桃井五月認真地思考著自己的感情問題,忽然迷惘。
「桃井,生日快樂。」
晚宴差不多時,黑子哲也端出了一大盒海鹽蛋糕。
蛋糕上只插了一根蠟燭,桃井卻不知道許什麼願。
在她還沒想好願望時,蠟燭已經被吹來的海風吹滅了。
……那就這樣吧。她心中難免不無遺憾。
她看見黑子溫柔的眉眼,那是她生命中不期而遇的溫暖,她必須在他面前展露自己最好的一面。
她也看見青峰豪放的言行,那是她結伴多年的竹馬,她在他面前無拘無束,完全不需要想太多。
她到底……該怎麼辦呢?
同為女生,她覺得自己可以咨詢一下三井唯。
三井唯聽完,腦子裡是一團漿糊。
找她分析感情問題?不得不說,這個桃井可能真的是病急亂投醫了。
「你選你更喜歡的那個吧。如果你兩個都喜歡,那就帶他們去非洲的小國家,有些查的不嚴,允許一妻多夫——」
「三!井!唯!我跟你說正事呢。不許開玩笑。」
三井唯和黑子哲也一樣即使內心愉悅,也沒什麼面部表情。她躺在椅子上看星空,今天是晴天,三界島的星空美得出奇,她用肉眼就看到了木星的位置。
「就像我們看著星星,星星很漂亮,它的光可以讓所有願意看到它的人看到,有時候說它們是指路的明燈也是可以的。可它們畢竟不屬於我們,我們看完星星,還是會選擇旁邊的人吧。怎麼自在怎麼來。」
三井唯畢竟不是情感專家,插手別人的感情問題也不禮貌,幫別人做出錯誤的判斷就更不好了。
與此同時,屋子的另一邊。
「屬於自己的,不追回來還等著擦肩嗎?」
青峰大輝一臉茫然:「什麼擦肩?」
跡部覺得和他還是不要扯到文藝方面的東西,直截了當地說道:「你喜歡桃井五月吧。」
作者有話說
熱心的大爺,還操心別人。。
第97章 我喜歡你
「你喜歡桃井五月吧。」
這句話像一根繩索, 將青峰大輝渾身的熱血一瞬間全抽進了腦子裡。
——你喜歡桃井五月吧。
這句話也不是沒人說過, 事實上明裡、暗裡,認真、玩笑, 很多人都說過。
他早就聽到過。
但現在卻是從一個完全不熟的陌生人嘴裡說出來。
這個陌生人用的還是和他一樣的聲音。
也是一臉大爺樣。
就好像是他自己對自己的判定——青峰大輝喜歡桃井五月。
五月,從有記憶起, 就活躍在自己視線裡的小姑娘,早就習慣了她的存在。
已經忘了打籃球的契機,卻始終記得跟她說的那句話:「五月, 你要來和我一起玩嗎?」
「好啊。」
一句話,就是好多年。
他肆無忌憚地從她的杯子裡搶水喝,在別人想搭訕她的時候出手解決麻煩, 不喜歡廟會也會陪她閑逛, 休息日喜歡睡覺卻願意陪她逛街, 在她被嚇到時會安慰她, 她不愛吃辣的東西, 他就替她吃掉。
他知道她所有的小情緒, 她亦如此。
青年的一顆心, 被時光抽絲剝繭, 裡面裹著的連自己都一直忽略的心事, 沉澱下來變成了對面的聲音。
青峰慢慢抬起目光。
他從跡部的臉上看到了相熟的痕跡。
半晌,他繞開跡部, 說了一句:「胡說八道。」
跡部依然以一副過來人的姿態傲視他:「搶占先機。」
青峰頓了一下, 問:「所以, 這算是你的經驗之談?」
跡部挑了挑眉, 沒有否認,有點得意。
青峰指了指窗外:「可我剛才看見幸村和三井去院子裡放天燈了。」
跡部的臉色瞬間就不太好了。
青峰看跡部走後,心情很好地笑了,從他後面走來目睹全過程的赤司淡淡地說:「青峰,你也學會騙人了。」
「難得遇到個好騙的笨蛋啊。」
青峰伸了個懶腰,又轉頭問赤司,「即使是給五月補過生日,也不一定要來這種偏僻的海島。到底為什麼啊?赤司。」
赤司眼神無波無瀾,平靜地說道:「沒什麼,因為買下這座島很久了,就想來看看有什麼寶物。」
青峰:「……」
走到院子裡以後,跡部才意識到自己被某人給耍了。
在這種生態保護極其重要的地方,怎麼可能允許放天燈。
……居然連青峰大輝那種單細胞生物都能騙自己了,腦子已經這麼不夠用了麼?
跡部開始懷疑自己是不是談戀愛以後就開始交智商稅了,而且還是把十八年的欠稅一次性補齊了。
倒不是不信任三井唯,她相當認死理,只是幸村那妖精的段數太高,讓人防不勝防,還能氣到自己。
*
三井唯被桃井五月問得有點餓了。
她自己的情感問題處理得一塌糊塗,現在居然還要幫別人分析,這不就等於逼著不二周助學做一個老實人,逼著手塚國光學幽默風趣談笑風生嗎?
「你既然以前就決定追黑子君,現在也還沒放棄,那青峰君無論怎樣都沒關系吧。」
桃井微微一怔。
火神曾經也說過類似的話——既然喜歡的是黑子,那青峰怎麼樣根本毫無關系吧。
……青峰怎麼樣根本毫無關系麼?
……毫無關系麼?
桃井不問了,她默默看著三井唯抱著果盤吃櫻桃,一顆又一顆。
耳邊回響起熟悉的對話。
「五月,你看電視上那個人居然能用舌頭給櫻桃的莖打結,人類的舌頭有這麼厲害嗎?」
「我也來試試……嗯,好像不難嘛。」
她拿起一顆櫻桃,在三井唯平靜的目光中,用舌頭給櫻桃莖打了個結。
「啪嗒——」
三井唯手裡的盤子翻了。
桃井笑了笑:「以前在電視上看到的,覺得有趣就試了一下。」
三井唯從旁邊的盤子又拿了一顆遞給她:「那,能不能請你再示範一遍?」
桃井沒法拒絕態度恭敬的人,只能又做了一次。
三井唯的眼神愈發炯炯:「教我。」
「呃……可以啦。」桃井順嘴問道,「這個還蠻好玩的,你也這麼認為吧。」
「不,我當然不是為了好玩。」
「不是為了好玩?」那是為了什麼?
「以後會用得著的。」
三井唯試了幾顆終於成功一次,很滿意地放下了盤子。
桃井不解:「以後用得著?你是要在廟會上表演嗎?」
三井唯拍了拍她的肩膀,給了她一個意味深長的眼神:「你還小,有些事不用知道的太多。」
桃井嘴角抽了抽:「拜托,我們同齡啊,三井。」
「不一樣。」
桃井正欲反駁,忽然看見外面閃過一道黑色的影子,她大聲問道:「誰在那裡?」
影子頓了一下又迅速消失了。
三井唯盯著那道影子消失的方向看了看,阻止桃井要追去看看的打算,解釋道:「這座島上有很多稀有的保護動物,剛才那個可能是西表山貓,西邊的海灘上還有很多有毒生物——」
說到此處,她突然覺得話裡有點不對勁,話音驟然停止,然後借故回到了房間。
*
跡部到三井唯房間查崗時,三井唯已經洗完澡坐在床上玩手游了。
她穿著齊膝的寬松睡裙,露出修長的四肢和白皙的皮膚。
跡部的視線聚焦在她的鎖骨上,那裡隨著她激烈打游戲的動作而微微顫動著,像一對振翅的蝴蝶。
他想把手覆上去。
然後他真的這麼做了。
鎖骨冰冰涼涼,不比他手心溫熱。
他收回手,認真地替她系緊上面的兩顆紐扣。
……夜裡風涼,還是不要感冒了。
從她身上飄出的沐浴劑的清新味道,讓他心生感慨,女孩子真是香香軟軟的啊。
他坐在她旁邊,看她打滅霸響指的那款游戲。
「打多少關了?」
三井唯回答:「679。」
沒自己高,跡部有點飄:「本大爺早就1080了。」
三井唯當然知道跡部的等級是怎麼來的,說道:「我和氪金黨當然不能比,能靠實力打過去的,我絕不氪金。」
說的很有氣勢很有道理,其實還是因為窮之一字。
跡部不懂窮人的感受:「能氪金的事為什麼還要費盡心思打雜魚,最終的任務不是打敗滅霸麼?精力要有所保留。」
跡部說完也拿出手機登錄,陪三井唯玩了一會兒游戲。
三井唯覺得讓跡部玩游戲就是來虐她的,不是說實力啊,是說氪金。
他不偷襲不放炮,光明正大地暴露在boss面前,然後用錢買道具把boss砸死。
像是一個土財主家的傻兒子。
而自己在旁邊撿裝備就撿到了手發軟。
富貴與貧窮在這一刻形成了強烈的對比。
刷到體力用完時,三井唯看到時間也不早該休息了。
她將跡部的筆記本還給跡部,說了些自己的想法。
兩人也是第一次正式談論起跡部的設計作品。
筆記本上的構思很巧妙,雖然只是草圖畫的也不算精美,但每一幅,旁邊都附上了華麗的詞藻描述。
跡部的祖父反對跡部研究這些東西,前幾年只是敲打幾句,因為跡部該學的東西都學得很好,他也只當這是他一個多余的愛好,從來沒想過會發展成他未來的副業甚至是主業。
證券公司的繼承人一邊看股票K線一邊看新款女裝,跡部秀吾就覺得渾身汗毛倒豎。
他深知自己的孫子是組織者,統籌的是一個大局,在這個過程裡從來不會親力親為那些細化的東西。
於是他施加壓力,中斷了所有和跡部景吾有合作的公司,讓他處處碰壁,猶如保留了他的腦,卻斷了他的手腳。
人有腦無四肢便只能思考,不能行動。
長此以往,思想沒有行動作支撐,沒法量化,看不到希望,便慢慢擱淺了。
一腔熱血也會被時間衝淡,輕而易舉就冷卻了,也就不提了。
但他到底是小瞧了跡部景吾的耐力。
他孫子從來就不是一個會輕易認輸的人,可以一次一次地去撞南牆,只要南牆後面有他認定的東西。
後來跡部秀吾只能妥協,放松對他的限管,只要不影響他的學業和繼承家族事業的決心。
但跡部景吾自己反而拒絕了原先那些設計公司,任憑對方如何道歉,他也再不合作。
不是生氣,他的氣早消了。他才不會為了那麼無聊的事生那麼長時間的氣。
他只是覺得一被他祖父施壓就寧願毀約失信的人,別說合作了,就是當他的對手,他都覺得臉上沒光。
昨天可以因為他祖父違約,以後也可以因為別人而違約。
他不喜歡沒有骨氣的人,何況他可以找到更優秀的合作方。
他永遠值得更好的。
在恩師芙莎繪的指導下,他從創作理念,這些年的感悟,一點點梳理,一點點回憶自己的初衷。
心中有了大概的雛形。
……只是缺少具有震撼力的展示方式。
普通的發布會要想取得轟動的效果,不是請國際名模走秀就是請國際巨星到場坐鎮。
這兩種,跡部都請得起,都做得到。
可一旦這麼做,所有的目光都會集中在模特和明星身上,沒人會去注意他的產品。
大家看的是跡部景吾的嚎氣,而不是跡部景吾的才華。
辦一場喧賓奪主的party,只是徒增笑料罷了。
可不請名模和明星,誰會來看呢?
連觀眾估計都沒有,只有親朋好友到場。
那樣連徒增笑料的機會都沒有。
即使衝著他的名聲來看,也真的是來看展秀的嗎?
他想得頭有點疼,但沒有想到什麼好主意。
三井唯將下午看到的樹影隨風在白床單上晃動的場景描繪了出來。
她語言表達能力有限,說的有點雲裡霧裡。
但跡部聽懂了。
他需要的是震撼的,吸人眼球的方式。
何為震撼?不走尋常路,讓觀眾內心受到強烈的衝擊。首先,必須是視覺衝擊。
眼睛長在最前面,先看到了,受到了視覺衝擊,才會有興趣去了解背後的故事。
才有後面的事。
他想到過全息投影的技術,運用在展秀上,必然能創造出吸人眼球的場景。
但他卻沒有三井唯想得那麼大膽。
這家伙竟然想把全息技術運用在衣服上。
「比方說,春有櫻,夏有蟬和煙花,秋有紅葉,冬有雪,這些不同的場景如果投射在衣服上,在影像裡再做出邊邊角角的套裝模板,就像我以前做的那些玩具球一樣,不是應該就能實現快速換裝了嗎?有一點像我在中華街看到過的中國京劇裡的變臉。」三井唯想了想,又說,「畢竟現實生活中能瞬間換裝的就只有怪盜基德了。但那樣的話,人人就可以體驗一下當怪盜的感受了。」
「……可是那樣,還樣畢竟沒有實體的東西。」
」沒關系,就當展秀是免費試穿,等看中了再下單訂貨也不遲,先收一筆訂金,交貨了再付尾款。否則做了一大堆衣服賣不出怎麼辦?你要自產自銷冰帝人手百件嗎?人力物力的成本是必須要考慮和核算的問題。這樣即使人家臨時不要東西了,我們也有訂金可以拿,貨品能賣就賣,不能賣就印刷logo和鼓勵的語言,作為物資捐贈給北海道的貧困地區或者被台風侵襲的地區,這可比送千紙鶴給災區有實際意義多了,而且也算是免費的廣告了……」
三井唯說著說著,突然意識到自己竟然得意忘形到在跡部面前起滔滔不絕起了做生意的事。
……丟人,跡部商人世家,能不懂這些?
她在班門弄斧個什麼勁?
跡部倒是聽得很專心,並沒有取笑她。
「抱歉啊,都是我想像的,其實估計沒有什麼實際價值。」
「雖然不具備太多的可行性,但是謝謝你,三井唯。」跡部望著她的眼睛,認真地說道,「謝謝你,願意替我著想,你的建議對我來說很重要。」
此刻的跡部誠摯而坦然,甚至連名帶姓的稱呼她,沒有任何調笑和不耐煩的意味,沒有把她的話當成笑話聽。
是真的聽了進去,並認真考慮了。
她像是受到了極大的鼓勵,繼續說著自己的想法。
從天上遙遠的星辰,到海洋裡的生物,太陽黑子,哈雷彗星,到日本歷史,再到生態環境中的各類生物,似乎每一樣都能被用上,幫助人們更好的理解生活,理解自我,理解自然世界。
她不善言辭,說了平生最多的一番話。
盡管她知道也許一條都不能幫上跡部,但她還是從他那裡感受到了深深的尊重。
她不善言辭的原因,很大一部分是因為沒人要聽她說話。
她的建議和想法對別人來說不重要。
三井奈奈子從來不問她想去哪家游樂園,三井御人也不會問她想去哪所學校,三井壽變成不良少年也沒有通知她,沒人會和她商量。家裡大小事務,都輪不到她做主。
輪到她做主的,又根本無人過問。
甚至連三井奈奈子和三井御人離婚都沒有通知她。
她很想問他們究竟有沒有把她當做家庭成員看待,或者……有沒有把她當成一個完整的人看待。
榊太郎打電話懇求她接受奈奈子的道歉,請她原諒自己不算靠譜的父母。
她拒絕了。
她坦白說,她可能一輩子沒辦法原諒他們。
畢竟連身體上的傷疤都沒有全部消失,就更別提心靈上的創傷了。
看到三井御人伸出手,她能想到的是他會抽她會揍她,而絕不是撫摸。如果是撫摸,那手上肯定有硫酸。
——你看,都變成這樣了,何必再提原諒呢?
但是此時此刻,她看著跡部的眼睛,突然決定不計較了。
是不再和自己計較了。
是不再和生活計較了。
生養之恩,會以金錢的方式報答,他們曾為她付出這些,她一定會還。
但今後是哭是笑,都和他們無關了。
跡部不知道三井唯心中強烈的感受,只覺得夜已經深了,他該讓她休息了。
他摸了摸她細軟的頭發,說:「這事不急,你慢慢想,我們改天再討論,我也把我的思路講給你聽。」
「……嗯。」
他向門口走去:「那晚安了,唯。」
三井唯看著他離開,目光落在桌子上她今天戴的那頂遮陽帽上——那是跡部讓給她的。
他大爺那麼愛美,注重防曬,還是毫不猶豫把帽子戴在了她的頭上。
連瓶蓋都是擰開了才把水遞給她。
他一伸手,她就知道他會撫摸她的頭發和臉頰,以最溫柔的方式。
「跡部——」
她在跡部走到門口時,衝過去從背後抱住了他,狠狠地抱住了他,臉埋在他的衣服上。
跡部停下腳步,任由她抱了片刻,半開玩笑道:「既然你這麼不舍得分開,要不本大爺今晚就留這裡吧。」
「跡部——」
「算啦,床太小,要是兩個人睡塌了,明天要被笑死。」
「跡部——」
她不說別的話,只是重復著他的姓氏。
「怎麼了?在島上一個人不敢睡嗎?那我去叫桃井過來陪你睡。」
「跡部——」
「不要她嗎?那我留在這裡看著你睡著再走吧。」
「跡部景吾——」
她叫了他完整的名字。
「我喜歡你。」
——跡部景吾,我喜歡你。
空氣停滯了很長時間。
跡部好半天才回過神來,但他發現等到這一刻,自己竟然出奇的平靜。
他慢慢轉過身,眼裡帶著溫和的笑意。
「終於被本大爺華麗的美貌征服了嗎?啊嗯?」
他伸手捧起她的臉,看到她眼睛紅紅的,有水光,剛才肯定哭過了。
並且還有再往下落的趨勢。
「女孩子的眼淚,只能喜極而泣……好吧,雖然向我表白也是件喜事,但我真的不太想看到你哭。」
他捏住她的兩邊嘴角,輕輕往上提了提:「來,給本大爺笑一個。」
她聽著他頗有街頭流氓風範的經典台詞,慢慢的,慢慢的,終於露出了笑容。
幸村說的沒錯,真正的笑容是發自內心的。
真的不用練習。
作者有話說
潛水的不出來寫點評論就就就氣哭我了啊。
第98章 我找到很好的男生了
他到底應該怎麼辦呢?
這是跡部此時平靜表相下內心過於艱難的抉擇。
比起今天用哪瓶香水,系哪條領帶, 帶上哪支唇膏更加難以決定。
毫無疑問, 他是傾向於前者的。
三井唯的一番表白幾乎已經讓他感覺……功德圓滿了。
她望著他, 眼神裡滿是溫柔。一只手撫在他的臉上, 輕輕地擦過他的嘴唇。
「跡部你真可愛。」
她的生理期已經過了, 此為天時。這裡空間小巧, 只有他們兩個人, 此為地利。他們算是相互喜歡相互吸引吧, 此為人和。
占盡天時、地利、人和,他再不主動難道還等著女孩子自己主動?
況且, 人家已經足夠主動了。
眼角余光瞥見房間裡的榻榻米, 居然只有榻榻米!
……這也太氣了, 也不夠華麗。
兩個人的話可能會有點勉強, 但是瑕不掩瑜,不想放棄這個機會,大不了……動作稍微輕點唄。
聊聊天什麼的……
他捧住她的臉, 吻住她的雙唇,柔軟濕潤的觸感讓他從心底油然而生一種滿足感。
「你想要知道戀人之間的其他事情嗎?」
不用他具體說明是什麼事, 她就秒懂了。
她的眼睛像溢滿了水汽說:「你確定這樣能行嗎?」
「相信本大爺(*//▽//*)。」
等到兩人真的擠在了榻榻米上, 跡部立刻覺得自己打臉了。
……赤司征十郎那個守財奴,既然已經買下了這座海島, 就是不做任何島上資源開發, 也應該好好修一修這裡的民宿吧。
他大爺最珍貴的回憶, 難道要交代在這種破地方嗎?
可比起環境的不如人意, 更讓他突然察覺而不得不在關鍵時候改變決定的是——這裡沒有小雨傘。
他從游輪上下來時,看到房間裡擺放精致的各色小雨傘,還想著估計目前階段還用不到這玩意,就沒拿,沒想到他居然提前修成正果了。自己的身上從來沒准備過這種東西,而在這種孤島上也不會有自動販賣機。
三井唯單手撐在他的肩膀上,問道:「跡部,你怎麼了?」
跡部揉了揉太陽穴,感覺有些頭疼,人果然不能對自己的決定太過自信。
「……失算了,我抱歉,小唯。」
她大概明白了什麼,想了一下說:「那就不用吧。」
跡部抬起視線看她。
三井唯平靜地說:「這裡又沒有的賣,你總不能讓你家裡的僕人開直升機送過來吧。」
這種隱私的東西,跡部當然不好意思打電話安排,傳出去他要被人笑死。家僕興師動眾地開直升機過來海島上就為了給他送一只小雨傘,別人會猜想他到底是有多傻缺啊。
不不不,絕對不可以,他不要面子的啊。
「……沒有采取安全措施,這種事還是要慎重。」
跡部在這件事上出乎意料的認真謹慎,倒讓三井唯頗感意外,將臉貼在了他的心口。
「你的心跳的好快,我覺得你現在很緊張,很急切。」三井唯淡聲說道,「呼吸也跟平常不同。」
但他卻停下了動作。
她在他的懷裡抬起頭:「你是怕現在會一次中招嗎?」
跡部不語,伸手攬住她的肩膀,下巴輕輕抵在她的頭發上,讓兩個人貼的更近。
沉默了半晌,他才問了一句:「那你現在喜歡小孩嗎?如果有了孩子,你有信心養好他嗎?告訴我實話。」
「不喜歡」三井唯誠實地回答,「我不太會和小孩相處,很沒有耐心,看到他們歇斯底裡的哭叫就覺得很煩,就想……揍他們,揍到他們閉嘴。」
「我也沒有那個信心。因為我……根本沒有心理准備。」
跡部默然,心想她是在那種暴力教育下長大的,會有這種想法也不奇怪。
原生家庭的氛圍對於一個人的成長實在是太重要了,小時候受到的傷害,長大了要用很多很多的愛去彌補,都未必能補上。
她其實內心一直在害怕吧。
有很多很多的不安。
因為自己的父母是那樣的人,就更擔心自己會成為那樣的人。
「我也知道這樣不好,但我——」
「不急,你才十八歲,還小呢。」他揉了揉她柔軟的頭發,輕聲打斷她的話,「現在這不是重點,以後再慢慢調整心態。本大爺也才十八歲啊。」
「……嗯。」
她靠在他的肩上,內心慢慢平靜了下來,故作輕描淡寫地說了一個故事,「我認識一個人,他和不喜歡的人在一起,沒有喝酒意識清醒卻沒有采取安全措施,後來有了孩子就生了下來,但是並沒有教好,一輩子也沒教好,大概是他們沒做好心理准備吧。」
她沒有告訴跡部的是,這個故事裡的主人公就是她的父母。
為人父母,最可怕的就是不需要通過任何考試,只要擁有生育能力,只要一男一女,十個月就可以了。
可那也只是生理上的父母。
生而不教,這也是她無法阻止的事。
跡部在聽完這個故事後沒說話,只是一下一下的,拍了拍她的背部,像是在安慰她的情緒又像是在細心的調情。
三井唯感覺跡部手上的溫度燙的驚人,往他的臉上瞄了一眼:「真的不要繼續嗎?你不難受嗎?」
「哦?本大爺是不是還要感謝你如此體貼?」
跡部挑了挑眉,嘴不饒人,但在心底卻無聲地嘆了口氣,這已經是他第三次開假車了。
第一次開假車是在花園酒店,那麼華麗高雅優美的環境,只有他們兩個人,連助興的付費節目和無酒香檳都有,天時又地利……可惜她那時不喜歡他,他要是真做了,培養出一個不走心的三井唯,他就徹底完蛋了。
第二次開假車是在游輪上,天時地不利,情意正濃可惜中途被人打斷。
現在天時地利人也和,可沒有安全工具。雖然也能事後吃藥,但那種方式不太健康,尤其是她這種生理期都不穩定的女生,更需要調養。如果連藥都不吃,不幸中招了,那麼別問他自己目前能不能適應其他角色,三井唯必然不能承擔那麼重的責任。
下次吧。
還是下次吧,他在心裡對自己說,下次一定是真車,還得把前三次的補上,否則他就去狗帶!
想到這裡,他又覺得有些不滿,都開三次假車了,太過分了,他在她的耳朵後面狠狠地吻了吻:「這次先饒過你,下次你做好覺悟。」
被他吻到耳後的三井唯抖了一下,忍不住伸手推開他的臉:「……癢。」
跡部微微一愣,隨即臉上綻開孩子般得意的笑容:「原來如此。」
「原來不是天生不怕癢,是地方沒找對啊。」他壓著她的手臂不讓她亂動,戳了戳她耳後的部分,戲謔地說道,「真會藏啊,腰都不怕癢,怕癢的在這裡啊。」
「跡部,別……別……唔……」
三井唯只覺得從耳朵後面傳來有點癢的感覺,直往大腦裡鑽,整個人都提不起半點力氣。
「這個時候叫我跡部?我們全家都是跡部,你以後也是。」他拂開她耳邊的頭發,惡劣地吹了吹熱氣,「還叫我跡部,過份了啊。」
……過份的到底是誰啊?!三井唯當然不能把這句實話喊出來,只能順著跡部的心意叫道:「景吾……」
「別鬧了……景吾……」
昏暗的橘色壁燈下,他看到身旁少女漂亮的臉上再無平日的半點冷漠淡然,溢滿水汽而略顯嫵媚和可愛的金色眼眸,看上去楚楚可憐,嘴裡又叫著他的名字。
時光無限好,可惜沒有T。
跡部心中五味雜陳,恨赤司征十郎那個坑貨招待不周,更恨自己考慮不周。
「景吾……我真的怕癢……」
三井唯的聲音也不似平時的清冷平靜,變得軟糯柔和,末尾音還帶著求饒般的一絲顫音。
……反而,反而讓他更不想停手了。
這樣狀態的三井唯,除了他,世界上沒有其他人看過。
真好啊……是只屬於他一個人的。
「真乖,看在你這麼聽話地叫我的名字的份上,我應該給你一點獎勵。」
他惡劣極了,再次深深地吻住了她的耳後,不重不輕地咬了一下前方柔軟的耳垂。
這個瞬間,三井唯只覺得腦子裡一片空白。
不知是癢,還是別的感覺。
她覺得自己像是漂浮在深沉的海水中,周圍的一切都化為虛無,她找不到方向,僅有的一點力氣,除了抱緊身上這塊浮木,根本毫無辦法。
「怎麼辦,我好像更喜歡你了……」
跡部的聲音從海浪的盡頭浮出了水面,在她的唇上落下一吻,封住了連她自己都捉摸不透的心情。
於是整片海洋裡都是他的味道。
……
他似乎是真的放過了她,抱著她沒再動作,她的心跳卻亂七八糟的,過了很久都沒能平靜下來。
「跡……景吾,你身體難受嗎?」
「下次吧,以後機會多的是……不要在這種事上考驗我的耐力,我是個男人。」
三井唯「噫」了一聲,真的乖乖躺好不動了。
夜晚窗外的風吹進來,有些微的涼意,一點點吹散了兩人身心的欲望。
跡部拿出手機看了一下時間,夜裡十二點半。
距離他過來查房,已經過去兩個多小時了。
他嘴角抽了抽,開個假車居然能耗這麼久,以後開真車豈不是要開一天?
他都佩服自己,厲害死了。
他大爺果然是王者。
他看了看躺在身側的少女,心想,這也是因為真的很喜歡她吧。
因為真的喜歡,所以即使只有擁抱撫摸和親吻,他也得到了極大的滿足。
還有三井唯尤為認真地問他的那一句:「為什麼你能在最後控制住自己呢?」
跡部摸了摸下巴,其實他也不想停,至少身體不想停。但他怕一時貪圖身體上的享受,沒有采取安全措施,會給她帶來長遠的不良影響。
在這種關系乃至整個男女關系裡,女性本來就是弱勢的一方,既要承擔疼痛,又要心憂意外懷孕的風險,會有每月不適的生理期,以後還要承擔分娩的重責,因此每個女孩都應該被細心的珍視和呵護。
既然喜歡她,就更要負責。不止是嘴上說說而已,行動才是關鍵。
這些憂慮和關心他當然不會告訴三井唯,他只是聳了聳肩,若無其事地說著流氓話:「因為這破床太不華麗了,本大爺下次要選一個絕佳的地點,讓你心甘情願的臣服。」
從以前的土味情話到如今的流氓騷話,三井唯也聽習慣了,揚了揚唇角,說:「是麼。」
*
夜裡,三井唯聽到窗外清晰的敲擊聲。
身旁的跡部已經回自己房間了,倒不是他自願的,而是供睡覺的榻榻米太擠,她睡覺又不踏實,竟然踢到了熟睡中的跡部。
跡部被踢醒,第一次原諒了她,可睡著後又被踢醒一次之後,就有些惱火了。
他舍不得怪自己的女朋友,小姑娘今天也折騰累了,他只能怪赤司摳門舍不得花錢整修民宿,他大爺還是第一次睡這麼破的地方。
要不是這裡是免費住處,他一定要狠狠地去相關部門投訴。
他替熟睡中的三井唯掖好被子,又在她的嘴唇上吻了吻,揩夠油後才輕手輕腳地離開。
跡部走了以後,三井唯睜開眼睛,眼裡毫無睡意。
她掀開枕頭,底下是一個藍色的小盒子,顯然是一盒小雨傘。
她順手將盒子放進了包裡,拉上了拉鏈。
這是她自從認識月見山玲之後,被教育出來的習慣。
從她是個蘿莉開始,他就在她的包裡放小雨傘和零花錢了,他平日裡極為散漫,唯獨在這件事上格外上心,每次不管她害不害羞,都會語重心長地提醒她:「唯啊,以後要是交了男朋友,一定要擦亮眼睛……不過渣男很難分辨,你年紀太小,不懂那些,可能也沒有經驗,所以你只有先學會保護自己了。如果遇到了渣男,記得告訴我,我會揍扁他……」
盡管她從未交過男朋友,也從未用到過這種東西,但一直留著。
她穿好衣服和鞋子,帶著桌子上白日裡摘好的一束花,獨自去了西邊的海灘。
夜裡是漲潮時間,海風吹得她有點冷,但跡部留下的外套讓她覺得安心許多,她覺得心裡好受多了。
斷崖旁的那塊大岩石被海浪衝擊著,上面的刻痕在月光下清晰可辨。
【三井玲這輩子都喜歡三井唯。】
【三井玲下輩子也喜歡三井唯。】
……三井玲永遠都要喜歡三井唯麼?
她回憶起那個善良勇敢的少年,慢慢蹲下身體,撫摸著岩石上深沉的字跡,輕聲自語:「哥哥,我找到一個很好的男生了,他是真的會為我考慮,我想如果你見到他,也會認可他的。」
又一陣海風吹過,嗚嗚咽咽的,像是誰給她的回應。
【……嗯。】
……哥哥知道啦。
作者有話說
和……諧……
第99章 黑傑克醫生
深夜是漲潮的時間。
風越吹越大, 海水也越漲越高。
三井唯所在的地方是半礁岩的盡頭,三界島在凌晨兩點漲潮後會被完全淹沒的危險區域。
此時的海水已經浸沒到了她的小腿肚, 衝刷在皮膚上,冰冰涼涼的。
她轉過身, 對著背後的人影說道:「出來吧, 跟了我一路, 這麼有耐心啊。」
「啊嘞, 被你發現了呢。」
桃井五月從礁石後面探出一張嬌俏的笑臉。她散著粉色長發, 穿著一件薄荷綠的外套。
「我夜裡起來喝水,剛好看到你出來,我有些不放心, 就跟來看看了。你怎麼半夜一個人跑出來了?」
三井唯微微斂眸, 沒有說話,她腳程不算慢,能一路跟著她, 又穿戴整齊,根本不像半夜醒來喝水,倒像是根本沒有睡覺。
桃井五月極擅長察言觀色,但她從三井唯寡淡的臉上看不出多少情緒。她對三井唯心有好奇,要說這個女生很難接近吧, 她基本上有求必應, 要說容易親近, 又從來不主動與別人搭話。
「你不想說沒關系的, 要是心情不好的話, 我可以陪你散散步。」
「我沒有心情不好。」三井唯頓了頓,揚起了唇角,「剛好相反,我心情很好。」
「這樣啊……」完全看不出來呢。
桃井有些不明所以,三井唯突然上前一步,鄭重地說道:「謝謝你關心我,桃井桑。」
她突然覺得跡部說的話有點道理,少交一些男性朋友,多交一些女性朋友。最起碼她從這個名叫桃井五月的漂亮女生眼裡,看到了誠摯和善意。
「不…不用這麼客氣啦。其實我也是睡不著,我在想你跟我說的那些話。」
桃井五月指的是三井唯說的關於黑子哲也和青峰大輝的分析,女孩子柔柔軟軟的心事在黑夜裡總是格外敏感。
「那些話聽聽就可以了,不要放在心上,我也沒什麼經驗。」
三井唯並不希望自己順口胡扯的話影響了別人的判斷,畢竟這種事只有當事人自己心裡真正清楚,何況她自己在感情方面還是個初學者。
「……有一個問題想問你。」桃井猶豫了一下,問道,「你真的在和跡部交往嗎?」
她其實是想問,幸村是不是真的沒戲了?但沒好意思問的太直白。
三井唯剛要回答,突然看向了某處,桃井也順著她的視線看了過去:「是誰在那裡?」
綠色海藻頭的高大男人從陰影處走出來,朝她們揮了揮手:「小唯和小桃子這麼晚都還沒睡啊。」
夜晚的源太一較之白日略有不同,黝黑無奇的臉上浮現出一絲森冷的氣息。
「嗯,難得來這麼漂亮的小島,所以想過來看看。在都市裡很少能用肉眼看到這麼清晰的星星了。」三井唯不動聲色地將桃井擋在身後,淡然的目光落在源太一的身上。她又對身後的人說道,「桃井桑,我想和太一哥去祭拜空次叔叔,你先回去吧,注意安全。」
「……好。」
祭拜的事桃井不好去湊熱鬧,只能先行離開,但在與三井唯擦肩而過的時候,仿佛錯覺,聽到她輕聲嘆了口氣。
*
三井唯與源太一並排走在海灘上,礁石小路越走越偏,月光反而愈來愈亮。
「太一哥,我有筆賬還沒跟你算呢。」三井唯跳下一塊礁石,提起裙子的兩側,防止被已經漫及膝蓋的潮水弄髒裙子。
源太一眯起眼睛:「哦?」
「上次我來這裡玩,在海灘上捉到的紅皇後龜,寄養在你那裡,怎麼這次都沒看到?是不是都讓你養死了所以不告訴我?」
源太一摸了摸下巴:「抱歉啊,我已經不記得了,龜雖然好養但難免也有例外嘛。」
「是麼?」
「下次保證不會出這種狀況了。」
三井唯「噫」了一聲:「可是太一哥,紅皇後龜是淡水龜啊,這個名字是你取的不是麼?那時候你養的烏龜就是黑傑克醫生從東京帶過來的淡水龜啊。」
源太一眉角抽了一下,仍然笑道:「時間過去太久,我不記得了呢。現在獨身慣了,已經不養任何小動物了。」
三井唯見他仍然在裝蒜,繼續說道:「作為島上最後一名漁夫,最基本的素養就是提醒游客的安全,可你從頭到尾都沒有叮囑我們不要來西邊的海灘,要知道這片海灘可是被稱為毒物樂園。我以前就曾被太一哥拎著耳朵提醒,他說他自己就在這片海灘上吃過虧。吶,即使知道已經暴露,也仍然要演下去,這種敬業精神確實感人。」
源太一不笑了,面色漸漸沉凝。
默了許久才輕聲說道:「原本是希望讓你離開的毫無痛苦,你為什麼要這麼清醒呢?」
三井唯漠然地看著他從袖口裡的拿出來的手.槍,淡淡地說:「總是被你們坑害,我怎麼能到現在都還不警覺?」
黑洞洞的槍口陰森可怖,但三井唯面上沒有露出慌亂的神色:「先生,你要想清楚,如果你現在開槍,槍聲是不太可能把他們吸引過來,但是按照赤司謹慎的性格,不會找不到我就離開三界島的。你駕駛的漁船已經被我弄壞了,抱歉,傍晚的時候發覺事情不太對,我就先做了手腳了。」
她說這話時鎮定自若,讓人分辨不出真假虛實。源太一不怒反笑:「你倒是比你哥強。」
「死裡逃生那麼多次,警惕性當然要強一點了。不過你剛才說的我哥,指的是哪一位呢?」
她有兩位兄長,一位是眾所周知的籃球運動員三井壽,一位是只與她有過幾年短短緣分的……三井玲。
三井唯是在彩虹島事件之後才猜出三井玲與她之間的血緣關系,但也不知道他本人知不知道。
源太一說:「他們兩個都不如你。三井壽不如你聰明,三井玲不如你勇敢,一個有勇無謀,一個有謀無勇……」
三井唯耐心地聽著,來自於別人對她的兩位兄長的評價。
他講三井玲比較多,但三井唯知道,對於三井玲本人來說,可能一輩子都不想提起這個名字。他給自己改名字叫月見山玲。玲是明亮而美好的意思,是他珍愛的母親取的,所以舍不得拋棄,而來自於父輩的姓氏三井,則被他永遠停用了,被三井御人拋棄的恨意使他一輩子都不能原諒他。
月見山是一個極為罕見的姓氏,讓人過目不忘。
三井唯心想,他用這個高調的姓氏,又千方百計地接近自己,也許一開始是為了報復重新娶妻生女的三井御人。
但後來發現她和他一樣可憐。
那個時候三井唯對自己的現狀很不滿,時常向他抱怨自己的家庭:冷漠得眼裡只有工作的父親、只關注父親毫無自我的母親和變成不良少年整天不回家的哥哥。
當時她還小,一肚子火很容易就能發泄出來,她最不滿的當然還是三井御人。
「我爸真的很討厭,全世界他可能最差了。」
跟忍足吐槽時,忍足還會幫她爸說幾句好話,理解家長,管好自己不要闖禍什麼的,小大人的作風讓她更為光火。
三井玲卻從來不安慰她,也從來不幫她爸說好話,只跟她說:「我爸還拋棄了我媽和我還有我妹,那他豈不是更差?」
「然後呢?你找到他要養育費了嗎?」
「沒有。我媽被拋棄時就死了,我妹還在她肚子裡,也死了。我僥幸撿回一條命……所以,你看,是不是我爸比較差?」
「你爸那不是差,是人渣了,說起來我爸比你爸好多了。」
三井唯沒想到的是,兩個人用來比差比渣的父親,本來就是同一個人。
她問過三井玲要不要找他的父親報仇。
三井玲摸摸她的頭:「不報仇了。」
「那你決定原諒他嗎?」
「死都不會原諒……我只是放過我自己了,我不和自己計較了。我現在過得很好,我還有你啊。」
那時還不理解他心裡努力壓抑下去的濃烈悲傷,還說過其實很傷他的話:「雖然我爸也不怎麼樣,但比你爸還是要好一些的,怎麼樣,不介意的話認他當干爸爸吧,我來安排。」
……
所以雖然到現在她還不明白三井玲到底背負了什麼,但也明白,他一輩子都不會承認三井這個姓氏,也一輩子沒有叫過她三井唯。
站在那塊寫了【三井玲下輩子也喜歡三井唯】的岩石下,她說了什麼話呢?
她說:「即使知道不是你寫的東西,我也寧願相信你是借別人的手,告訴我你的心意啊。」
她看向源太一,認真地道謝:「謝謝你的表揚,也謝謝你以前照顧玲桑。」
源太一對於她的後一句話倒是頗為意外:「誒,你怎麼知道我和他認識?」
「……岩石上的刻痕字跡和他很像,但刻工比他還成熟,看得出來以前是他模仿你。而且你對他又如此了解,必然是和他曾經相識吧。」頓了頓,她又說,「你們一次又一次地將我趕盡殺絕,也是為了他吧,還有你的同伙,赤司家的僕人結木樹美。」
源太一嘖嘖稱贊:「多麼聰明的小姑娘啊,連結木的身份都能發現。要不是你姓三井,我都想好好養著你了。說說看,你是怎麼猜到的?」
他越說越興奮,直接扣下扳機,往三井唯的腳邊開了一槍,打中了一塊礁石,礁石碎裂開來,迸濺在她的腳背上,刮開了數道小口子。
三井唯心裡雖然緊張的要命,但忍著沒動。
「崩於泰山而面色不改,你是真的很優秀了……說說看是怎麼發現結木身份的。」
三井唯搖了搖頭:「這個你要去問赤司了,他早就跟我透露過了。」
「你竟然不懷疑赤司是幕後黑手,也算是很精明了,虧結木還精心設了那麼多局。我早說過沒必要的。」源太一倒也是大大方方地承認了,緩緩扣下扳機,「反正沒打算留你到最後。」
三井唯緩緩抬起視線。
千鈞一發之際,一把銀光閃閃的手術刀突然向源太一刺來。
他騰出右手瀟灑地接住,銳利的刀鋒割破了他的食指,鮮血順著虎口往下流。
「呵,終於舍得現身了……」
源太一從口袋裡拿出手帕,擦了擦手指,漫不經心地打量著來人,「我等你很久了,黑傑克醫生。」
這是三井唯第一次見到傳說中的怪醫黑傑克,尚不知他們之間將有半生的羈絆。
他比她幾年前在報紙上看到的還要滄桑和英俊,面容冷峻。
依然是一身黑衣,全身沒有多余的任何一種顏色,目光裡有中年人的沉穩,卻比中年人要冷漠的多。
就是這樣從未有過一面之緣的人,讓她逐漸放下心來——她選擇相信三井玲相信的人。
「把槍扔了。」黑傑克用不容置疑的語氣命令道,手裡的另一把手術刀已經抵在了源太一的脖子上,「你可以試試你快還是我快。」
源太一絲毫不慌張,似乎是有些痛心和遺憾:「原來黑傑克醫生,也會有這麼一天,手裡的手術刀不再是為了救人,而是為了殺人。」
面對他的挑釁,黑傑克毫不猶豫地劃開了他的皮膚:「你們這些社會的毒瘤,一樣可以切。」
他已經一無所有,又有何懼?
只是眼下,他必須得盡力保護舊友的妹妹,這是他作出的承諾。
「好吧,我扔。但是你們真的沒有勝算了。」源太一扔掉了手·槍,神色仍不見慌張。
黑傑克不知從哪裡找出了一根繩子,將源太一牢牢地捆成了一團,還在他頭頂打了個蝴蝶結。
三井唯默默地收起了手·槍,站在一旁看著,不得不感嘆醫生的捆綁手法確實不同於常人。
「謝謝你,黑傑克醫生。」
「不必。」黑傑克不多話,也沒有任何親近的表情,「我欠你哥哥一個人情。」
源太一被捆著也要插話:「醫生不如說是欠她哥哥十條命吧,不對,應該是十一條,還要算上您的助手皮諾可——」
他的話還沒有說完,黑傑克手裡的手術刀已經抵在了他的舌尖上。
只要再往前一點,他的舌頭就會被戳破了。
源太一終於閉了嘴。
「對了,我還不知道這家伙長什麼樣子。」
三井唯伸手在源太一的臉上摸了摸,果然摸到了偽裝的仿真面具,撕開來,底下是一張年輕俊美,蒼白到沒有任何血色的臉。
……但是,不認識。
她又摸了摸,直到把源太一的臉扯紅了,確定沒有偽裝了。
「醫生,你認識他嗎?」
黑傑克搖了搖頭:「不知道他的名字,只知道他是月見山玲的養父。」
養父一詞既出,讓三井唯驚愕不已,即使是不間斷注射各種延緩衰老的藥物,也不可能把超過四十歲的身體控制在這種只有十七八歲、幾乎和她同齡的容貌上。
且他的臉光滑細膩,根本不像是做過醫學美容的。
連他的眼睛,牙齒,也依然保持著年輕人的活力。
源太一被三井唯又是扯臉又是拉開嘴唇,卻沒有生氣,反而主動介紹起自己的情況:「我與你父親三井御人是同一年出生的,你若是真想知道我的名字,不妨去問問他……」
「問問他這輩子最對不起的人叫什麼名字?」
三井唯冷笑道:「他這輩子對不起的人太多了,我們全家他都對不起。」
「錯啦,孩子。」源太一笑道,「你這個女兒,他可從來沒覺得虧欠,畢竟不在他的計劃範圍內,要不是當時你母親的身體不適合墮胎,他早就拿掉你了,後來他立刻給自己做了絕育手術,所以你看看這麼多年,他對三井壽多好,對你的態度是不是不如家裡的一條狗?」
「比狗稍微好一點,有一次藥水灑進眼睛裡,他先救了我,然後才去救狗的。」三井唯認真地糾正道,她攔住了黑傑克,示意他讓源太一說完。
她現在壓根不在意三井御人對她的態度,說到底不就是他們之間尚有血緣關系嗎?
可這玩意究竟能代表什麼呢?
她在不知道三井玲和她有血緣關系之前,她愛三井玲;她在知道三井壽和她沒有血緣之後,她依然很愛三井壽。
跡部對她是極盡所能的好,不二也很照顧她,幸村也是,連僅僅相識幾天的桃井五月都關心她,還有鐵男,櫻木,向日他們……
這世上現在還對她好的人,都和她沒有任何血緣關系。
她還和自己計較什麼呢?
她應該感動才對呀。別人本可以不對她這麼好。
作者有話說
距離不二周助回來,還有兩章。
提前劇透:
【……
幸村說完那番話,三井唯已經震驚了。
她單手撐在旁邊的車子上,沒曾想那車子居然響了兩聲喇叭。
車窗緩緩打開,是不二的熊臉。
幸村:「不二,你不是說後天晚上才回來嗎?」
不二看著幸村,平靜地說:「我應該在車底,不應該在車裡。」】
第100章 要本大爺何用
源太一見三井唯神態若常, 並沒有被那番話刺激到,不禁感慨道:「比起以前, 你好像是成熟冷靜了許多。」
「謝謝你的贊美。」
「但終究只是三井家的一條狗。」
源太一雖然身處劣勢,但兩片薄薄的嘴唇卻一刻也沒停下吐露刻薄的字眼。
「我和三井家族的人沒有血緣以外的關系, 隨便你如何評價。」
「是麼?那可真是太遺憾了。」
源太一微微笑道, 「看來你是真的攀附上跡部家那棵稚嫩的小樹了, 是叫跡部景吾吧。你是覺得這棵小樹能為你遮風擋雨嗎?」
他的眼神晦暗深沉, 說話語速又很慢, 輕而易舉給人一種斯文敗類的感覺。
三井唯盯著他,眼裡閃出寒光。
「你信不信,小樹的樹枝, 輕易就能折斷的——」
下一秒, 她的手就掐在了他的脖子上,一字一頓地警告道:「你動他一下試試。」
源太一不急不惱,氣定神閑道:「剛誇你兩句, 就又原形畢露。看吧,還是不成熟。」
三井唯慢慢收緊掐在他脖子上的手,後者還在不斷地挑釁她:「被人瞧出弱點可不好。小狼狗,你和以前一樣,一點都沒變。」
黑傑克默默拾起一塊有棱角的礁石, 塞進了源太一的嘴裡, 世界才徹底清靜下來。
他用手指在三井唯的手背上輕輕點了一下, 示意她松開源太一:「不必放在心上, 把他當成死人看待就行。」
「……是。」
即使已經不再像以前那樣暴躁衝動, 以為自己改變了許多,到頭來還是被源太一三言兩語就挑撥了情緒。
不能不說她心裡是懊惱的,她恨自己的不爭氣。
對方對她的情況和性格都了若指掌,她卻對對方幾乎算是一無所知。磕磕絆絆這麼幾年下來,總是被當成猴子一樣耍弄。即使現在身處上風,氣勢上卻比處在下風的要弱的多。
要是只有自己一個人,也就算了。
她怕別人又因她被卷入其中。
風吹得她有點冷,不由裹緊了身上的外套。鼻子嗅到衣服上淡淡的薄荷和西柚混合的中性風格的味道。
這是跡部身上的香水味。
她將臉深深地埋在外套裡,抱著雙臂,就好像被跡部溫柔地抱著。
他這個人愛極了玫瑰,但她一聞到玫瑰香就犯惡心、打噴嚏,那是來自於心理上的問題。跡部知道,就沒在她面前再用過玫瑰味的香水。甚至那次在她去酒店前,他處理了原本房間裡擺放的所有玫瑰花。
那麼細心體貼的跡部,那麼溫柔善良的跡部,有點霸道又有點孩子氣,正因為遇到了他,她才開始隱隱期待以後的生活。
說好了轉專業去學物理,以後再找一份體面的工作。
也想去看看他從小居住的英國城堡,想去曬曬南太平洋島嶼上的陽光,品一品湯加的咖啡,在心形的紅樹林裡談天說地。
還想等到成年以後,喝他珍藏的拉菲紅酒。
去做很多還沒有做的事情,體驗更多的美好。
這才是真正意義上的生活吧。以前充其量就是渾渾噩噩地熬日子,因為沒有期待。
過一天是一天,和過一天想一天,是兩種完全不同的概念。
絕對不能就這樣結束!
不想,也不能再活在這樣的命運裡了。
「醫生。」三井唯抬起頭,視線落在盯著手術刀的黑傑克身上,「您知道我哥哥究竟是做什麼的嗎?」
黑傑克放下手術刀,倒也沒打算隱瞞她:「具體內容不清楚,但他以前是個臥底,幫這家伙做盡了壞事。」他指的是地上的源太一。「我也是他們的目標之一,他們需要我幫忙去做人.體實驗。後來他放了我,作為交換條件,委托我照看你,但是很抱歉,之後的幾年我自身難保,無暇顧及你。」
在黑傑克的回憶裡,月見山玲壓根算不上好人,抓他的人是他,他平靜的行醫生活因此被徹底畫上句號。但後來放了他的人,也還是他。
也許是浪子回頭,也許是良心未泯。他能夠活到現在,月見山玲功不可沒。
「不怪醫生,能找到你真是太好了,我看到您在窗戶上留下的印記才確定,那是我哥以前跟我提過的東西……」
三井唯不客氣地將源太一的後背當成了墊子,一屁股坐在了上面,將他的一條胳膊當成腳墊踩在了上面。「雖然我現在過得還算不錯,但是也想永絕後患。」
永絕後患這個詞是她第一次有決心也有勇氣地說出來。
勇氣時常有,但決心實屬罕見。
她曾被逼入絕境之地,在命運的夾縫中艱難生存,後來有一道光照了進去。
於是她幡然醒悟。
她有想要的東西了。她想要活在他的世界裡。
……
三井唯捏起源太一的下巴,迫使他與自己視線齊平,繼續說道:「不管你是和三井御人有仇還是和三井玲有仇,都不應該算到我頭上來。你和三井御人有仇,可以去找他,你和三井玲有仇,他已經不在了。但是我和你之間的新仇舊賬都要開始清算了。」
源太一嘴裡含著石頭,表情被迫誇張,眼睛卻一眨不眨。
「小唯~」
這個聲音是——
三井唯順著聲音的源頭看過去,下一秒就捏緊了源太一的下巴。
結木樹美單手拎著桃井五月,另一只手提著槍正指著她的左胸口。
他平日裡散落的一頭金發束成了短馬尾,白色的男僕裝換成了黑色的風衣,額頭受了傷,鮮血順著額角往下流。
「我真的很感動呢,你現在敢跟我們叫板了。一直以來,逆來順受的你,好像第一次不那麼像一條狗了。」結木樹美抬了抬下巴,話鋒一轉,吐出更讓人糟心的話,「可我就是喜歡狗啊,我就是喜歡看到你要死不死的樣子。」
如果不是因為桃井五月在結木樹美的手上,三井唯估計早就撲過去干掉結木樹美了。
「放開桃井桑。」
三井唯也有槍,剛才被源太一丟下的那把槍就被她攥在手裡。
她也裝模作樣地舉槍對准了源太一的太陽穴。
雙方各有人質,一時之間倒也相安無事。
被結木樹美拎在手裡的桃井五月心中憤然,原本她已經回到了房間准備休息,卻被結木樹美以赤司受傷需要包扎為由敲門叫了出來。
誰知道剛看到被打傷至昏迷的赤司後,她就被捂住了嘴巴。
然後被威脅帶到了外面。
她猜想結木樹美可能是認為其他人不太好控制脅迫,而除了三井唯,她是島上唯一的女生了。
雖然不明白結木樹美和赤司以及三井唯有什麼仇,但卷進來就是卷進來了。自從她大學認識了毛利蘭和鈴木園子,並成為朋友之後,就經常卷入各種殺人案和綁架案。一開始還十分害怕地尖叫,後來倒也有點習以為常了。
老實說被當成人質居然也不是第一次了。
她唯一慶幸的是,她在半夜為結木樹美這個算不上熟悉的男子開門前,發了一條消息給青峰大輝。
那是她作為女性的直覺和警覺。
如果青峰睡得不是很死,那他應該很快就能看到,如果青峰睡得很死……桃井不想往下想了。
但她仍然鎮定自若,給了三井唯一個安慰的眼神。
「不如我們來做個交換吧。」結木樹美突然說道,「我放了小桃子,小唯你去跳海。一命換一命,是不是很公平?」
三井唯靜靜聽完,然後「呸」了一聲。
「不要忘了,這家伙還在我們手上。」黑傑克不用槍,永遠只用手術刀,他用一把刀抵在了源太一的脖子上,警告道,「 談判的也請看清局勢再妄言。」
結木樹美的注意力終於被久未露面的黑傑克吸引了。
「喲,這不是傳說中的怪醫黑傑克嗎?聽說你的小助手皮諾可被你弄丟了……」他神秘一笑,慢慢說道,「她在臨死前還掙扎著告訴我,她不是個小孩子,她早就十八歲了呢。」
「醫生!黑傑克醫生!」
三井唯趕緊拉住黑傑克,她看到他眼裡迸發出強烈的恨意,手裡的手術刀幾乎要控制不住地捅進源太一的喉嚨裡。
那是一種決絕到不顧一切的瘋狂。
明知道是激將法,但總是屢試不爽。
也難怪。
……總歸是珍視之人被害死了。
誰也無法絕對的,保持冷靜。
黑傑克默了半天,才輕聲說道:「……我沒事。」
他看向三井唯,她有著他的皮諾可一直羨慕的身材和容貌,十八歲的少女真正意義上的長相。
「小心!」
桃井五月的提醒終究是慢了一步。
結木樹美朝三井唯扣下了扳機。
三井唯沒有任何時間去躲,意識到非躲不可時,危險已經過來了。
黑傑克擋在了她的面前將她撲倒,子.彈不偏不倚,打進了他的右手臂。
「醫生!」
她踉蹌著扶住黑傑克,想要給他止血。
「給你手帕。」
有人遞過一方雪白的手帕,三井唯緩緩抬頭,是源太一那張燦爛的笑臉。
他舉著剛才被她摔在地上的手.槍,身上的繩子已經全部解開了,應該是剛才他們被結木樹美吸引注意時偷偷解開的。
局勢一下子扭轉了。
從雙方皆有人質變成了一方全部淪為人質,其中一個還受了槍傷。
結木樹美嘲諷道:「小唯,剛才讓你選你不選,是不是很後悔?現在他們都要給陪葬。」
冷靜!
一定要冷靜!
三井唯心想,她總是一被刺激就失去冷靜,那麼她有什麼辦法可以刺激到結木樹美,將他的注意力都吸引到自己身上,然後讓桃井趁機逃脫呢?
目前為止,先逃一個再說吧。
結木對她的憎惡程度較之源太一更甚,月見山玲是源太一的養子,和結木應該是認識的,加上結木又一直埋伏在和月見山玲長相酷似又有血緣關系的赤司征十郎身邊,一路上各種撒嬌打鬧……這讓三井唯腦中有了一個大膽的想法。
「結木君,你很在意月見山玲吧。」
結木樹美的眼睛瞬間眯起,額頭上的鮮血流了大半,糊住了半張臉,看起來陰森可怖,他卻也不擦一下。
「可惜我哥到死也不在意你,他心裡想著的人,永遠只有我一個。」
……對不起啊,玲桑,這個時候還把你給搬出來了。但是倘若你在天有靈,請保佑保佑我吧,我真的想活下去,三井唯默默地祈禱著。
「閉嘴!」
「我哥他可是為了我——」
「我叫你閉嘴!」
結木樹美似是被戳中了痛處,一點也聽不得和月見山玲有關的任何事情。
三井唯心裡有些欣慰,總算是瞎貓碰到死老鼠,摸到一點門路了。
她和桃井迅速交換了一個眼神,桃井張口咬住了結木樹美的手臂,膝蓋往上猛的一頂,趁機逃離了他的牽制範圍。
與此同時,三井唯也狠狠地撞向了源太一。
但是很遺憾,想從兩位大佬手下逃脫,幾乎是不可能的。
桃井五月被震怒的結木樹美一腳踢下礁岩,源太一則是毫不猶豫地卸下了三井唯的胳膊。
「學會耍心眼了,真是不小的長進。」
三井唯胳膊處的關節被卸,疼的要命,但還好她抗外力擊打的能力比較強。她的另一手攥著黑傑克的手術刀,用力捅進了源太一的後腰。
隔著薄薄的衣料,血流如注。
「竟然敢毀男人的腎,真是惡毒的孩子,看來我要毀了你的兩只手才能放心啊。」
源太一捏緊了她的手腕,力道大的出奇。
結木樹美朝她走過來:「叔叔,這種事當然要交給我啊。」
「停手吧。」
黑傑克捂著手臂從地上坐起來,已經恢復了平日的冷漠自持,「既然你們的目標是我,現在我也已經出來了,那就放了她吧。」
「否則我絕不會配合你們的研究。你們知道我從不受人脅迫,而那些手術試驗也只有我才能做。」
這話倒也是說對了,對於源太一,不,應該說是對於德川真武來說,他才是目標,否則也不會花費這麼多代價來逼出躲藏在三界島密林的怪醫黑傑克了。
「五年了,能讓你點頭不容易。」源太一同意了交換條件,手指一用力,替三井唯又接上了胳膊,「黑傑克,跟我們走吧。」
三井唯被重重地踢翻在地,眼睜睜地看著負傷的黑傑克被帶走。
黑傑克深深地看了她一眼,留下一句話:「放心,他們有求於我,我不會有事。」
她掙扎著站起身來,撿起地上的手術刀。
誠如黑傑克所說,即使她現在追過去,也救不了他……他現在應該是安全的,而且對於那兩位來說相當重要,否則結木樹美不會不惜暴露身份也要逼出他,並且也不會暫時選擇放過她了。
她往桃井五月剛才掉落的懸崖走去,懸崖不高,但現在是漲潮時間,海水很快會浸沒所有礁石的高度。
三井唯很快下去懸崖,找到了桃井五月。幸運的是,桃井五月並沒有受傷,而底下的海水已經沒過了兩人的腰部。
「桃井桑,我們快點上去吧。」
「恐怕不行。」桃井笑得有點尷尬,「剛才我掉下來的時候,位置不巧,腳被一只蝦姑貝的貝殼夾住了。」
「貝殼?」
三井唯彎下腰鑽進水裡摸索了幾下,摸到一只很大的貝類,而桃井的腳就卡在其中。
「你能嘗試著拔·出來嗎?」
「不行,已經試過了,這貝殼咬得太緊了。」桃井五月在看到三井唯手裡的刀時,說,「我在書上看到過,貝類一般是靠貝柱咬合,這種蝦姑貝的體內兩端各有一根貝柱,只要割斷它們……」
話雖如此,實踐起來卻很麻煩。
三井唯的手術刀剛一碰到蝦姑貝的肉,兩扇貝殼就狠狠往內收緊,桃井吃痛地叫出聲來。
「輕點啊……」
「抱歉,桃井桑。」
可不想辦法分開貝殼,又怎麼將手伸進去割斷貝柱呢。
她越是用力,貝殼就收得越緊。
桃井幾次慘叫之後,終於有個人影出現了。
「五月!」
——是青峰大輝。
桃井一看到青峰,鼻子一酸,眼淚終於落了下來。
她所信任的那個青年,終於來了。
也不算晚啊。
「阿大,你怎麼才來。」
「抱歉,五月,我剛看到消息,你沒事吧。」
青峰一邊安慰桃井,一邊向三井唯了解情況,「要怎麼做才能打開貝殼。」
他不敢徒手亂掰,怕掰得更緊,讓桃井更難受。
三井唯說:「需要有個硬一點的東西卡住貝口,我把手伸進去摸到貝柱,然後再用手術刀割開。」
旅館裡有很多工具,但是眼下這裡什麼都沒有,且海水已經漲到了三井唯和桃井五月的胸口處。
應該不到二十分鐘,這裡就會被全部淹沒了。
青峰沒有猶豫,直接將自己粗壯結實的手臂伸了進去,充當卡住貝口的工具。
「好了。」青峰問三井唯,「三井,你水性怎麼樣?」
「我在鐮倉的海邊長大,水性當然很好。放心吧,我還會潛泳呢。」
三井唯一本正經地撒完謊,深深地吸了一口氣,然後屏住呼吸,潛了下去。
事實上她非常討厭水,在家裡也只洗淋浴不泡澡。
被四面八方的水包圍時,總有一種逃不掉的感覺。
所以至今也沒學會游泳。
來自水的壓力,壓迫著全身的神經,她還沒摸索到貝柱時,呼吸已經困難了,立刻浮出水面張嘴大口呼吸。
青峰趕緊問她:「怎麼樣?」
「快了。」
她每潛一次就會說一次快了,事實上時間太短,根本沒有摸到,而海水也終於沒過了桃井的下巴。
青峰有些急了,催促道:「你到底有沒有好啊?」
「抱歉,馬上就好。」
三井唯心裡也很急,還沒來得及深吸一口氣,就又潛了下去。
……不行。
……不能放棄。
……桃井五月,是朋友啊。
她憋氣憋的難受極了,又看不到東西,摸了很久終於摸到了一根貝柱……
「三井,你快點,五月快撐不住了。」
水面上傳來青峰的聲音,三井唯割斷一根貝柱時,也已經筋疲力盡。
……不行了,來不及換氣了。
她伸手去摸另一根貝柱。
終於因為憋氣太難受,張開了嘴。
大口的海水灌進了嘴裡,幾乎要嗆進肺裡。
她用盡力氣,割斷了貝柱。
兩根貝柱都被切斷,蝦姑貝終於張開了貝口。
她聽到青峰大輝說:「五月,沒事了,沒事了……」終於放下心來,但因為體力不支,沒能再浮出水面。
青峰大輝在將已經因為嗆水昏迷的桃井五月送上岸後,發現三井唯並沒有跟上來。
海浪一浪高過一浪,就是看不到她的身影,青峰突然有了不詳的預感。
「三井!快點上來啊!三井!」
他想跳下去找,可壓根看不到她在哪裡。
正在這時,接到青峰通知的黃瀨涼太,也拖著幸村精市一起來了,看到桃井昏迷趕緊采取了急救措施,並撥了電話給救護人員。
青峰自己都不知道究竟發生了什麼,只能撿重點說:「三井說她水性不錯,還會潛泳,但是她到現在還沒上來。」
幸村:「她不會游泳!她根本就不會游泳啊!」
「你說什麼!」
幸村剛想跳進海裡救人,被黃瀨攔住了:「幸村,現在海水太急了,視線又不清楚,需要先看到她的位置再——」
「噗通——」
已經有人毫不猶豫地跳下去了。
「跡部!你太亂來了!」
但是誰也沒能阻止的了最後到來的跡部。
他已經跳下去了。
明明是最後一個來,卻是第一個跳了下去。
他才不管海浪有多急,海水有多深,他心中只有一個念頭,他不能讓他的女孩出事。
*
三井唯覺得自己好像做了一個夢。
四周都是水。
她被水纏住了,腳抽筋了,力氣也沒了,以為自己快要狗帶了,卻被一個人抓住了手。
那人救了她。
恍惚間,她還聽到他說:「要是在你遇到危險時不能保護你,那麼要本大爺有何用?」
——要是在你遇到危險時不能保護你,那麼要本大爺何用?
不用想也知道是誰。
她一下子清醒過來。
鼻腔裡嗅到消毒水的味道。
……好像是醫院。
四周是白色的牆壁,映入眼簾的是紅腫著眼睛的跡部柊希。
——跡部景吾的媽媽。
「三井小姐,你醒了,感覺怎麼樣?」
「我沒事,伯母,跡部君他——」
跡部柊希搖了搖頭,眼圈更紅了。
三井唯頓時嚇白了一張臉,難道跡部景吾救了她然後自己淹死了嗎?
不是吧。
跡部柊希輕輕拉開旁邊的簾子,三井唯看到旁邊床上躺著的正在睡覺的跡部景吾。
「他睡得夠久啦,你溫柔一點叫醒他吧。」
說完她將時間和空間都留給了三井唯,離開了病房。
整個房間只剩下了三井唯和跡部兩人。
三井唯看著跡部翹起的嘴唇,心想誰不知道他已經醒了啊?
還要溫柔一點的方式叫醒他?
溫柔的方式?
三井唯慢慢走過去,低下頭,在他的嘴唇上輕輕親了一下。
跡部睜開眼睛,眼底都是笑意:「在彩虹塔時,你就是這麼奪走本大爺的初吻的。」
三井唯不明所以:「啊?」
跡部以為她忘了,提醒道:「在彩虹塔溺水時,你幫本大爺做了人工呼吸,那是……初吻呢。」講起來有點心酸苦逼又有點甜蜜,他的初吻竟然不是在浪漫華麗的花前月下,而是在被青蛙包圍的塔裡。
但總歸是個美好的開端,他勾起唇角,「三井唯,本大爺就是從那時開始喜歡你了。」
「不,你誤會了。」三井唯搖了搖頭,「當時幫你做人工呼吸的是小島元太。」
所以大爺,你是不是愛錯了人?
作者有話說
滿一百章紀念一下。
不知不覺啊,都100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