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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紅樓)紅樓幻夢之天上人間》作者:月色闌珊【完結+番外】

086機緣巧賈敏再現齊心盼血脈覺醒

  如海回到房中,在書桌前疲憊的坐了下來,小如意忽然像是發現了什麼,騰的從玉珮上跳下來,陡然變大身形,嗖的飛到如海的床上,衝著帷幔的一個角落張大的嘴巴做勢要咬……如海極為驚詫,忙走過去問道:「小如意,你發現了什麼?」

  可是如意大張的嘴巴又猛的合上了,只衝著帷幔一角嗚嗚哇哇的大叫。忽然又停了下來,歪著頭,像是在側耳聽著什麼。然後如意便猛的撞向如海,如海不曾防著,竟被它撞到了被褥之上。如意衝著林海使勁的眨巴著眼睛,似是在傳遞著什麼消息,可是林海卻不明白它是什麼意思。只疑惑道:「如意,你要做什麼?」

  小如意急得直撓被子,生把一床雨過天青色的緞面蠶絲被刨得慘不忍睹,片片絲絮飛得滿屋子都是。如海越發不解,自小如意被水沐收服之後,還從沒有過這樣的行為。難怪是它發現了什麼靈異之物不成?

  林海手撫著如意的頭,盡力先讓它安靜下來。才輕聲問道:「如意,你是不是看到什麼我看不到的?」

  如意眼睛猛的一亮,忙不疊的用力點著頭以示確實如此。

  林海又道:「那是個什麼東西呢?是你的同類麼?」

  如意失望的搖搖頭,眼中滿是著急的光。

  林海指指自己,問道:「是我的同類?」說完這話,他自己便笑了起來,這怎麼可能,都是被小如意影響的,竟然會問出這麼荒謬的問題。

  那知小如意竟然拚命的點頭,在床上又蹦又跳,大概是因為終於有人能和它溝通了,他太興奮的原因。

  林海吃驚的瞪大眼睛,忽然想到什麼,忙顫聲問道:「真是的人,是男人還是女人?」

  這個問題有點深奧,小如意歪著腦袋看著林海。林海忙又道:「是像我這樣,還是象玉兒那樣?」

  如意聽了這話,彈起身子撞破淺灰色霞影紗的窗紗,直往黛玉的房間飛去。林海只覺得緊張的喘不過氣,顫抖著伸出手,向帷幔的角落伸去,輕輕的喚道:「敏兒,是你麼?」

  可是回應林海的,卻是一室寂寂。如海失望的垂下頭,低低說道:「怎麼可能呢?」

  小如意咬著黛玉的裙角,將黛玉生拉硬拽了過來。黛玉進了房間,見父親正坐在床上衝著帷幔自言自語,神情極黯然,嚇得奔上前叫道:「爹爹,您這是怎麼了?」

  小如意衝著林海嗚哇兩聲,又咬起黛玉腰間的絲絛,直往帷幔角落裡扯。林海看了,顫聲道:「如意,你是說看見一個象玉兒的人?」

  小如意高興的跳到床上,大舌頭便往林海臉上招呼,真不容易呀,林海總算是明白了它的意思。

  林海激動地把如意拉到一旁,急切的問道:「我怎麼才能看到她?」

  黛玉被父親和小如意弄糊塗了,皺著眉問道:「爹爹,您在說什麼?」

  林海看看黛玉,欲言又止,如意卻跳到黛玉身上,歪著頭向旁邊看去,過了好一陣子,如意點了點頭,又從黛玉身上滑下來,爬到林海的身上,上上下下的打量著,好似在尋找什麼。林海抬起手,正想撫摸如意,如意卻一口咬到了林海的手指頭上,將如海的手指咬了一個小血洞。

  黛玉大驚,喝道:「如意,你做什麼?」

  林海卻擺擺手,對黛玉道:「玉兒,你別說話。」

  小如意咬起林海的衣袖,將他的手拖到空中,只見一滴殷紅微泛金光的血珠滴落下來,只落到半空裡,便不再往下落了,漸漸的,這滴血在空中散開,緩緩的,一個模糊纖弱的女子形狀便出現在林海的黛玉的面前……

  「敏兒!」林海大叫一聲,忘情的撲上前去,結果卻撲了個空,撲倒在床上。

  黛玉捂著嘴,眼中淚水盈盈,身子不住的顫抖著,這女子身形是那般的熟悉,多少次,曾偎在她的身邊,那溫暖柔軟的手輕輕的撫摸著自己,多少次,自己在夢中呼喊著她哭醒過來……娘親,真的是娘親麼!

  林海回頭顛狂的瞪著如意,大叫道:「如意,我碰不到她!」

  如意委屈的看著林海,水汪汪的大眼睛直看著林海的手指。林海頓時明白過來,拔出靴筒裡的匕首,狠狠的將手指劃出一道血口子,使勁的捏著手指把血往外趕。

  一滴一滴的鮮血滴到那模糊的女體之上,漸漸的,那女子的身形容顏都清晰起來,那不是別人,正是仙逝的賈敏!

  黛玉眼見這母親一點一點的清楚起來,不由哭倒在床上,泣道:「娘…」

  那女子雙眼蓄淚,顫抖的雙唇微微張合,好似在說什麼,可是如海和黛玉卻聽不見。

  如海拿著匕首便要向手腕上割去,賈敏拚命的搖著頭,淚花飛落,可林海和黛玉卻不見濕痕。

  如海淚落如雨,摟著黛玉,泣道:「敏兒,我聽不到你,碰不到你,你告訴我,要怎麼辦?」

  賈敏珠淚不斷,急切的說話,可是她的話只有小如意能聽到,林海和黛玉只能看見雙唇在卻什麼都聽不到。

  如意衝著賈敏點了點頭,林海黛玉齊聲喚道:「如意,敏兒(娘親)說了什麼?」

  如意極為難,那麼複雜的意思它要怎麼表現出來呢?想了想,如意又飛出房,直接去找水沐。

  水沐如同黛玉一般,被如意咬著袍子下擺拽了過來。只是如意這一來一去用了不少時間,賈敏的身形幾乎淡得快看不見了。

  如海將另一隻手割破,再次將血滴到賈敏身上,賈敏的身形才又漸漸的清晰起來。

  水沐看到賈敏,並沒有林海和黛玉那般驚奇。他早就感覺到林海房中有什麼靈物,只是不知道是什麼。「師母!」水沐輕聲叫道。

  賈敏對著水沐慈愛的微笑,水沐看到林海用血點在賈敏頭上,他心念一動,也割破手指,一滴濃濃的金紅鮮血一滴到賈敏身上,便立刻籠起一層淡金色的煙霧,俄傾,賈敏的樣子立刻鮮明起來,只見她雙眼蓄淚,輕聲喚道:「如海,玉兒!」

  這聲音,這讓林海魂牽夢繞的聲音,再不想有生之年他還能再次聽到,如海激動的伸出雙手,顫聲道:「敏兒!」

  黛玉早撐不住,撲上前哭著叫道:「娘親!」

  賈敏一手握住林海,一手輕撫著黛玉的頭,輕道:「玉兒長大了好多……」一語未盡,一家三口哭做一團。

  林海激動的叫道:「敏兒,你……你還在這裡……」

  賈敏看著丈夫女兒,輕輕逸出一聲歎息,轉頭對水沐道:「沐兒,我知道你是個不凡的,當日我本被牛頭馬面帶著,還沒到奈何橋,便聽到了你的話,那牛頭馬面不知為何突然變得驚慌,竟將我放了回來,它們還教了我如何借物寄身。如海,為妻其實一直在你身邊。」

  如海聽了這話,急道:「敏兒,那你為何不來見我。」

  賈敏苦笑道:「你我已經陰陽兩隔,你身上陽氣重,我怎麼見你?若不是你服過沐兒的血,體中有了靈氣,便是灑再多的鮮血,為妻也不能顯形的。」

  林海點了點頭,忙問道:「敏兒,你這般,是復活了麼?」

  賈敏搖了搖頭,輕道:「沐兒的血靈氣濃,為妻還能去撐半個時辰,半個時唇之後,為妻又要化為虛影了。」

  水沐聽了忙道:「半個時辰之後再用我的血幫您。」

  賈敏搖了搖頭,對水沐笑道:「沐兒,你的血是先天至靈之物,萬不可如此浪費。」

  水沐搖頭道:「這點血不算什麼。」

  賈敏撫摸著黛玉的臉,輕道:「沐兒,把玉兒托付給你,我很放心。不必那樣浪費你的血,有朝一日你的血脈中的靈氣徹底甦醒,那時你便有了為了重塑肉身的能力,我會耐心等待,等著這一天的到來。」

  水沐急道:「小烏這麼說,您也這麼說,可這血脈到底要怎麼才能全部甦醒?」

  賈敏搖了搖頭道:「這個我也不知道。也許機緣到了便能自然覺醒吧。」

  林海熱切的看著水沐,忽然翻身拜倒,慌得水沐旁跪了下去,急道:「岳父大人,您別拜我。」

  林海急道:「沐兒,求你早一些讓你的血脈覺醒,我已經是年過半百之人,只怕來日無多。」

  黛玉抬起哭紅的雙眼,看著水沐,軟軟的喚道:「沐哥哥。」

  水沐忙扶起林海,又安慰黛玉道:「玉兒,我一定盡力用最短的時間讓血脈覺醒。」

  黛玉聽了這話,拉著賈敏的手撒嬌道:「娘,沐哥哥答應了就一定會做到。」

  賈敏輕輕刮一刮黛玉的小鼻子,親暱的說道:「娘的玉兒已經長成大姑娘了。」

  黛玉伏在賈敏的膝上,如小時候一般,嬌嬌的叫道:「娘……」

  賈敏含淚笑著答應了,林海癡癡的看著賈敏,心情激盪之下,竟不知道說什麼好。賈敏看他那傻呆呆的樣子,撲哧一笑道:「如海,你竟比以前還年輕些。」

  林海看著妻女,一種巨大的幸福感湧上心頭,他伸臂將妻女摟懷中,滿足的長歎一聲:「人生如此,夫復何求!」

  水沐輕輕轉身,正想往外前,讓這一家三口享受這難得的團聚,賈敏卻微笑著向他伸出手道:「沐兒,你來。」

  水沐走上前,賈敏輕輕摸著他的頭道:「沐兒,謝謝你為我照顧他們父女兩個。」

  水沐白淨的臉刷的紅了,不好意思的說道:「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賈敏笑道:「傻孩子,叫了岳父卻不認岳母麼?」

  水沐忙跪下道:「小婿磕見岳母大人。」

  賈敏含笑拉起水沐,輕聲道:「沐兒,快起來。」

  黛玉羞紅了臉,可心裡卻甜絲絲的,將頭埋進賈敏的懷中,羞得不好意思抬頭。

  幸福的時光總是過得很快,半個時辰一會兒就過去了,賈敏的身子開始慢慢變淡,水沐又要取血,卻被賈敏攔住了,她虛弱的說道:「沐兒,你這般是在浪費靈氣,萬萬不可。」

  林海無論如何也受不了賈敏再一次從自己眼前消失,急得雙眼通紅,只拉著賈敏的手不放。賈敏回頭淺淺一笑道:「如海,我其實一直在這裡陪著你。」

  這一句話比什麼都管用,林海慢慢平復了下來,他釋然的望著賈敏,輕道:「兩情若是久長時,又豈在朝朝暮暮。」

  賈敏終是消失不見,黛玉哭倒在床上,一聲聲叫著娘親,水沐看著黛玉哭得那麼傷心,心中又急又恨,直恨自己的血脈還不覺醒,害得黛玉受這樣的分離之苦。

  林海扶起黛玉的身子,輕聲而鄭重的說道:「玉兒,不要哭,娘親一直和我們在一起,我們要堅強的活著,等著沐兒為你娘親重鑄肉身。」

  水沐亦鄭重道:「玉兒,你放心,沐哥哥一定不惜一切代價,早日喚醒這血脈。」

  黛玉紅著眼睛道:「玉兒知道,玉兒就是覺得心裡好難過。」

  水沐看著黛玉這樣傷心,心急如焚,忙道:「玉兒,別哭,我再讓你見見岳母可好?」

  林海卻阻攔道:「沐兒,不要這樣做。」

  黛玉亦低泣著道:「沐哥哥,我不是這個意思,我只是心裡有些難受。」

  在一旁被冷落的很久的小如意忽的把大腦袋伸到黛玉面前,討好的舔著黛玉的手,又扭著身子在空中擺來擺去,好似在跳舞娛樂黛玉一般,看它這麼賣力,黛玉破涕為笑,貼近小如意的頭,在它的臉上輕吻了一下。小如意這下子更來勁了,將身子轉得像只陀螺,跳得更賣力了。

  只是小如意的行為惹火了醋意大發的水沐,到現在為止,黛玉還沒親過他一下呢,這個小東西,就知道搶去黛玉的關注。水沐手一伸,捏住小如意擺得正歡的尾巴,隨手一甩,可憐的小如意就被他甩到院子裡去了。

  黛玉驚呼:「沐哥哥,你做什麼?」

  水沐握著黛玉的雙肩,深深凝視著黛玉的雙眼,沉聲道:「玉兒,不許再親小如意。」

  黛玉不解何意,眨著眼睛問道:「為什麼?」

  如海在一旁呵呵笑了,開心的說道:「沐兒,玉兒還小,慢慢來,別著急。」

  水沐的臉騰的紅了,好似一團火在燒,他剛才只顧不得著吃醋,竟忘了岳父大人還在房中。

  如海好整以暇的說道:「天晚了,沐兒,你送玉兒回房,我要歇息了。」

  水沐紅著臉牽著黛玉的手,出了門向黛玉的院子走去。如海微笑著說道:「敏兒,我們的玉兒一定會很幸福的。」

  小如意從破了個紗窗鑽進來,跳到床上,趴在林海枕邊,歪著頭,眨著大眼睛,那樣子極為可愛。

  林海了無睡意,只摸著小如意的頭道:「謝謝你小如意。」

  小如意扯掉如海傷口上裹著的白布,捲著舌頭輕舔著傷處,一絲絲殘留的血液進入小如意的口中,而林海的手指也以一種快的可以看得見的速度癒合著,不一會兒,那深深的傷口便不見了,林海的手指光滑的如同從沒受過傷一般。對另一隻手也是如法炮製,不多一會兒,林海的手上便再也沒有傷口了。

  見慣了小如意的神奇之處,林海並沒表現驚訝來,他只是輕輕說道:「小如意,你說沐兒的血脈到什麼時候才能覺醒?」小如意眨眨眼睛,這個問題太難了,它還這麼小,怎麼能知道呢。

  林海這會兒看著平靜,心裡卻異常激動,他需要說些什麼來舒緩自己的情緒。一會兒,林海又看著半空中說道:「敏兒,這些年發生了好多事,你都知道麼?哦,你一直在這裡,應該是知道的。你可知道是賈家二太太害了我們的兒子,她還要害玉兒。不過,這仇已經報了。玉兒明年就及笄了,等行過及笄禮,就給她和沐兒行文定之禮,沐兒這些年照顧玉兒比我都精心,咱們的玉兒跟了他,一定會幸福的……」林海說了很久很久,直到東方泛白,才淺淺的睡了一會兒。

  自從見了賈敏,林海便覺得生命充滿了意思,每天努力的鍛煉身體,甚至還向水沐學了一套羅漢拳,每日勤加練習。黛玉也因還能再見到母親,臉上也是愁雲散盡,在林府裡時時都能聽到她快樂的笑聲。紫葉她們幾個丫環私下裡常說:「公主像是變了一個人,每天都開心的不得了。」

  林府的日子過得很快活,可別的府裡便不是這樣了。

  忠順王府裡面終日愁雲慘霧,左昊不告而別,任忠順王怎麼找,都不能得到絲毫關於左昊的消息,而忠順王妃日日以淚洗面,不久便病倒了。忠順王的脾氣越發的暴燥,每日裡只以打人解氣,家下的奴僕一看到忠順王,便嚇得兩股顫顫……

  賈府裡原以為忠順王妃留下探春,便是要讓她給世子做妾室,那知過了許久也沒有消息,又不能上門去打聽,只能在家裡乾熬著。賈母心中煩悶,賈政亦是坐立不安……

  宮中,皇后因為愛弟失蹤,著急傷心之下,也病倒了。水靖趁機以讓皇后養病為由,奪了她管理後宮的權利,後宮中的妃嬪們,又展開了爭奪掌管後宮在權的慘烈鬥爭……


087 枉費心機皇后失權各展手段眾妃爭寵

  娘娘,您好夕進點藥吧!

  皇后身邊最貼心的女官秋凌跪在皇后的床邊,哀聲求道。皇后前些日子受了寒,卻也沒有在意,不成想這症候來得兇猛,不過三五日,她整個人便瘦了兩圈,看著憔悴的很。

  鳳床之上,皇后面色慘白,她微微搖頭道:「不想吃。」

  秋凌含淚道:「娘娘,您吃了藥身子才能好起來。」

  皇后眼中沒了往日的神采,低歎道:「好了又怎麼樣?不過是空守孤燈。」

  秋凌自皇后還是忠順王府的郡主時便跟著她,自是最瞭解近皇后的心思。自皇后生病後,皇上一次都沒來看過,皇后娘娘的心灰了。

  「娘娘,皇上日理萬機,聽說這陣子都獨宿在乾清宮裡。並未召哪位娘娘娘侍寢。」雖然這並不是事實,可是秋凌為了讓皇后吃藥,不得不這麼騙她道。

  「真的?皇上真都沒有召妃子侍寢?」皇后的眼睛一亮,也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竟猛的坐了起來,盯著秋凌問道。

  「是,奴婢是這麼打聽到的。」秋凌忙回答著。皇后的臉上果然露出了笑容,急道:「快給我藥。」秋凌端上一碗黑漆漆的藥汁子,皇后皺著眉頭,一仰脖子便全喝了下去。喝完之後,又喚道:「傳御醫來給本宮診脈。」

  秋凌忙道:「是,奴婢這就去請御醫。」

  少時御醫趕了來,又仔細診了脈開了藥,才對皇后道:「娘娘之病全因憂思過度而起,只要娘娘能放開心懷,這病便能不藥而癒。」

  皇后點頭道:「陳御醫的話本宮記下了。」

  秋凌送陳御醫出門,陳御醫低聲道:「娘娘體內陰陽失衡水火不濟,若再不好生調養,只怕要成大症候,萬不可不在意小心。」

  秋凌低頭應了,心中著實為難,她不過就是個小小女官,怎麼能干涉得了皇上的床第之事,這不是明擺著去找死麼。

  陳御醫搖了搖頭,便回太醫院去了。

  秋凌站在坤寧宮門前想了許久,毅然做了個決定,她轉身回到皇后的寢宮之中,對皇后道:「娘娘請寬心養病,身子養好了才能有力氣去爭。」

  皇后慘然道:「本宮還爭什麼,入宮十多年了,若能爭得來,早就爭到了。」

  秋凌雙頰通紅,低聲道:「娘娘,您如今病著,剛好給了皇上不來的理由,若是您身子好好的,皇上初一十五總是要來的,您不能太矜持,後宮之中,那個妃子不是曲意討好的皇上,皇上也不是不喜美色的,娘娘的容貌本就天下無雙,若是細細妝扮了,還怕迷不住皇上麼?」

  皇后輕撫上自己的臉,低低道:「真的麼?」

  秋凌忙道:「可是您要先將身子養好了才行。」

  皇后點點頭道:「好,本宮聽你的,把身子養好。」

  自此,皇后每日用心吃藥,小心的將養著,不過十來天,果真好了起來。這幾日,秋凌對皇后說了好些她打聽到的皇上的喜好,皇后雖然心中不樂意,可是為了得到皇上的寵愛,少不得也一一照著做了。

  這一日正是十五,照例皇上應當來坤寧宮過夜。水靖看著執事太監,沉聲道:「皇后不是還病著?」

  執事太監忙陪笑道:「皇后娘娘的鳳體已經康復,足以伺候皇上了。」

  水靖皺皺眉,沉聲道:「那好,今夜就歇在坤寧宮。」

  執事太監飛快的跑去坤寧宮向皇后報信兒,皇后重賞了他,便對秋凌道:「果真應了你的話,皇上今兒真的要來,本宮如你說的那樣做,就能留住皇上麼?」

  秋凌知道自己的主子一心都在皇上身上,這會兒是歡喜糊塗了,今天是十五,皇后身子又沒事,皇上再不情願也是得來的。何況皇上久未見皇后,此番一見,定然會讓皇上眼前一亮的,男子有哪個不好色,只是皇后放柔和些,還怕皇上不動心麼。

  秋凌忙安排了香湯沐浴,又精心佈置了茶水晚膳,一切安排妥當,只等皇上前來了。天黑之後,皇上果然坐了肩輿來到坤寧宮。

  皇后大病初癒,自然是清減了幾分,今日又只穿了一襲雪緞抽紗的白玉蘭散花紗衣,臂上纏了玉色雪絲披帛,下身繫著銀絲繡白牡丹的薄水煙逶迤拖地長裙,烏髮散散挽成留仙髻,斜插碧玉瓚鳳長釵,她靜靜的站在薄霧般的月華籠罩之下,很有幾分翩然若仙的味道。

  水靖久未見皇后,今日裡乍一見皇后這樣清麗,也不由得心中一動。皇后輕輕拜倒在玉階前,柔聲道:「臣妾給皇上請安。」

  水靖難得和氣的對她說道:「皇后身子才好,便不要多禮了。」皇后心中大受鼓舞,在秋凌的攙扶下站了起來,垂目柔聲道:「皇上,臣妾備下晚膳,您現在用麼?」

  水靖擺手道:「罷了,下午多吃了幾塊點心,這會子不餓。」

  皇后又恭順的回道:「是。」只命人去撤了晚膳,自己柳腰輕擺,玉色披帛隨風輕揚,她走到水靖面面,微揚起臉,柔聲問道:「皇上,您累了吧,臣妾伺候您沐浴更衣。

  水靖心中頓覺奇怪,皇后入宮十多年,這還是頭一次如此恭順溫柔。不過她這個樣子,倒比平日裡穿了鳳袍戴了鳳冠動人幾分。不免也放緩了聲音道:「朕還不累,先看會折子再歇息。」

  皇后只輕柔的笑道:「是,臣妾伺候皇上看折子。」

  水靖看著站在月光中的皇后,是那般的清新可人,竟把素日的厭惡之心去了五六分,只道:「皇后身子才好,當善自保重才是,夜深霧重,怎也不多穿些衣裳。」

  皇后聽了這話,眼圈不由的紅了,嫁入宮中十多年,這是第一次聽到水靖這樣真切的說出關心自己的話。

  水靖見皇后眼圈忽然泛紅,奇道:「皇后,你是怎麼了?」

  皇后忙掩飾的笑道:「不妨事,只是風迷了眼。」

  皇后那微含了淚珠的樣子極是動人,水靖只覺得有些口乾舌燥,不自然的說道:「外面涼,到裡面說話吧。」

  秋凌一直冷眼觀察著皇上,見他喉頭微動,知道這一招起做用了。心中暗喜,忙去取來早就備下的茶,送到坤寧宮的書房之中。

  水靖急急的喝了一口茶,也沒細品出什麼味道來,只看著皇后道:「皇后,你可怨我?」

  皇后深情款款的看著水靖,輕聲道:「臣妾自二十年前遇到皇上,這顆心便全在皇上身上。臣妾能嫁給皇上,是臣妾幾世修來的福份,臣妾不怨。」

  水靖這會兒看著皇后,只見得她越發美了,不由伸出手撫上皇后的臉,歎道:「朕知道你的性子,如何能不怨。今晚不妨和朕都說出來吧。」

  皇后心中一顫,將手覆在水靖的手上,輕輕撫摸著,淚水緩緩的滑落下來,她泣道:「皇上,臣妾知道您一定要有三宮六院,臣妾沒有怨言,臣妾只求皇上看在十二年的夫妻情份上,偶爾眷顧臣妾一二。」

  便是鐵石心腸,此時此刻聽了皇后此話,亦要為所動的。水靖大掌一拉將皇后拉入懷中,熱氣噴到皇后的臉上,水靖急急的說道:「原來朕的皇后是這般的可人……」

  將皇后推倒在書房中的御榻上,水靖急急的扯去皇后的紗衣長裙,皇后顫抖的手也將皇上的衣服扯下……事隔十二年,皇后終於又嘗到了做女人的滋味。

  秋凌在書房外聽到那急促的喘息和低吼,又羞又喜,還有一絲絲的渴望。不禁想著,若是自己也能這樣承寵,那該有多好。旋即又黯然自傷起來,她生的不美,皇上是根本看不上她的。皇后生得那麼美,也得下了藥,皇上才能這樣對她……算了,還是不想這些了。秋凌只守在門外,聽著那銷魂的聲響,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許是那藥太猛,皇上和皇后竟然整整一夜都沒消停過,直到天色漸亮,秋凌才不得不在門外叫起。

  水靖在皇后身上征伐了一夜,心中的慾火才消下去。他心中暗自警覺,看向皇后那紅暈未消的面龐,沉聲道:「你對朕做了什麼?」

  皇后正閉著眼享受那歡娛的餘韻,忽聽皇上這麼問,錯.愕的張開眼睛,驚道:「皇上?臣妾只伺候皇上,其他的什麼都沒做。」

  看著皇后那驚愕之情,倒不像是假裝的,水靖也有些迷惑,以皇后的驕傲,她是做不出對自己下藥這種事情的,可是昨夜自己為何竟有這樣的興致,素來也沒那個妃子能這般挑起自己的慾火。又看向皇后,見她玉體橫陳,正羞澀的將昨夜扯破的衣裳往身上拉,反而更添了些誘人的味道。水靖心頭一跳,只覺得又要把持不住,他忙站起身來轉過頭去。深深的吸了口氣,卻覺得空氣中也滿是挑情的味道。

  大步走到白玉透雕九轉龍紋薰籠前,水靖的眉頭緊緊皺起,臉色陰沉了下來,他打落薰籠上的白玉蓋,一股濃列的催情的香氣逸滿書房,水靖冷喝道:「皇后,你對朕用這種手段!」

  皇后大驚,忙跑上前跪下道:「皇上,臣妾沒有。」

  水靖冷哼一聲,「若沒你的指使,你宮裡的人敢做這種事。皇后,你竟飢渴到這般田地不成!」

  皇后的臉刷的白了下來,她委身在地,哭道:「皇上,臣妾沒有,真的沒。您要相信臣妾對您是一片真心。」

  水靖又走到桌旁,將昨夜喝剩下的殘茶細細一聞,冷笑道:「看來皇后真是很用心,這茶水裡也下了春藥,皇后,你當朕是什麼人?又當你自己是什麼人?」

  皇后驚得說不出話來,而外面的秋凌聽到房中的動靜,忙進來跪下,拚命的磕頭道:「皇上,這此事情都是奴婢所為,與娘娘無關,求皇上治奴婢的罪,不要怪罪娘娘。

  水靖轉身扯下一件外袍,胡亂的穿了,一腳將秋凌踢飛,喝道:「棄卒保帥,這招朕見的多了,憑你一個奴才,也敢行著大逆不道之事,哼,皇后,你的奴才倒是忠心的很。朕成全你的忠心,來人,將這賤婢拖下去亂棍打死。」

  皇后一聽這話,忙膝行到水靖面前,抱著他的腿道:「皇上,秋凌一心為了臣妾,求皇上饒她一命。」

  水靖踢開皇后,恨聲道:「皇后,你先自求多福吧!」說完大步走出書房。出了坤寧宮門,水靖冷喝道:「不許皇后出宮半步。」

  聽著秋凌哭天喊地的叫聲,皇后只覺得心如刀絞,不多時,那哭喊聲越來越小,再後來只聽到啪啪的聲音,又過了一會兒,聽到有太監在說:「好了,拖出去丟到亂墳崗子喂野狗吧。」皇后又悲又痛,又坐在地上受了寒氣,幾下裡一湊,便昏了過去。

  等她醒來時,已被人抬回床上,身上也換了乾淨的衣服,皇后想坐起來,只覺得四肢無力,只得虛弱的問道:「什麼時辰了?」

  守著她在一旁抹淚的宮女春雨驚道:「娘娘,您可算是醒了!這都三天了……」

  皇后慢慢想起昏迷之前發生的事情,眼淚流了下來,輕聲問道:「秋凌……打發人收斂了沒有?」

  春雨哭道:「沒有,皇上說您病了,不讓咱們宮裡的人出門。」扶著皇后勉力坐起來,春雨又哭道:「娘娘,這兩日各宮的娘娘都來過,後來皇上下了旨意,說是娘娘要靜養,不許她們打擾,還讓娘娘好好休養,這後宮之事由太后暫且代管。」

  皇后一楞,慘笑道:「本宮早該想到的。」

  皇后被軟禁於坤寧宮休養,這個消息如同長了翅膀一般,頃刻就飛遍了整個內宮。

  最先蠢蠢欲動的便是吳貴妃,除了皇后,她是後宮妃子之中份位最高的,她的父親是兵部尚書,兩個兄弟也是手握兵權的將軍,因此,水靖必須給她相當高的名份。

  這吳貴妃生得極嬌媚,天生的一副柔軟的骨子,一沾男人的身子,便軟的如棉花一般,床第之間極有風情,水靖倒是很迷戀這副身子。一個月總有十來天要召吳貴妃侍寢。她見皇后被奪了掌宮之權,便以為這權力必能落到自己手中,那知水靖卻讓太后代管,吳貴妃心不不滿,在侍寢時便撒著嬌媚聲道:「皇上,您好狠心哦……」

  水靖一翻身將吳貴妃壓到身子低下,捏著那團柔軟調笑道:「愛妃,朕如何狠心了?」

  吳貴妃纖指在水靖胸前劃著圈兒,柔聲道:「太后偌大年紀,您還讓她老人家操心,不是狠心又是什麼?」

  水靖眸色一沉,卻笑道:「依愛妃之見,朕當如何?」

  吳貴妃不曾覺察水靖心中的不快,仍嬌聲道:「皇上,臣妾願為您分憂。」

  水靖冷哼一聲,翻身下床,撿起地上的衣服自己穿了,那吳貴妃忙坐起,還撒著嬌道:「皇上……」

  水靖冷喝一聲,「你做好你的本份,朕亦不會虧待了你,若是想著爭權奪勢……那便去冷宮裡好好想想吧。」

  吳貴妃嚇得慌忙下床,不著寸縷的在水靖面前跪下,仰著頭楚楚可憐的說道:「臣妾知錯,求皇上原諒。」

  水靖俯下身子,捏著吳貴妃的下巴道:「你最好真的知錯。」說完便轉身出門,此後足有兩個月沒有召過吳貴妃。其他的妃子見最得寵的貴妃都沒求得掌宮之權,便將那媚惑皇上求取權利的心收了起來,另求他法了。

  貴妃之下,便是周淑妃和鄭德妃二人,周淑妃是太史令的孫女兒,她才學過人,性格恬淡,雖然生得不是很美,可通身有種書卷氣,當日選秀之時水靖一看到她,便有種寧靜的感覺,因此將她選入宮,一入宮便封為淑妃,水靖時不時的也去她的宮中坐上一坐,只是和她談經論詩,兩個之間象朋友倒多過象夫妻。所以周淑妃不是最得寵的,卻是地位最穩的一個。只是她性喜安寧,從不參加宮中的爭權奪勢,因此皇后失權與她來說根本沒有任何關係

  鄭德妃,以琴技高超著稱,她原是個女官,一日裡正彈琴,讓皇上聽見了。一曲高山流水將山的莊嚴和水的清亮呈於水靖眼中,一時如見見那流水之中山峰聳立,一時又見湍急石險,最後又彷彿看到滴水擊石,那清脆的聲音久久不去……當夜水靖便幸了鄭氏,先進貴嬪,累封至德妃。

  鄭德妃不僅彈得好琴,還下得一手好棋,是極有城府之人。只是她極會掩飾,在宮中多年,竟然無人能識破。盤算再三,鄭德妃心道:皇后被奪了權,吳貴妃是個草包,不足為慮,倒是那周淑妃,雖然聖眷不濃,卻也綿長的很,她看著無心,誰知是真是假,若是除了她,這掌宮之權少不得要落在我的手中。周淑妃,對不起了,這宮中本就是有你無我有我無你之地,你若要怨,只怨進了這見不得人的地方吧。她細細的謀劃了,一個針對的周淑妃的陰謀悄然展開……


088 謀大權德妃暗部局求活路元春做棋子

  太后聞言笑道:「清婉真是有心了,給母后帶了什麼好東西快拿過來瞧瞧。」

  黛玉拿出一枝白玉一筆壽字簪笑道:「這簪子是清婉特意為母后選的。」太后接過來一看,見是這簪子是由一塊純淨的羊脂白玉雕成,簪梃即是壽字的最後一筆。這壽字雕的雍容大氣,比宮裡的御作坊中的匠人做得還好些。太后不由的笑道:「果然還是玉兒有孝心。母后很喜歡。」

  黛玉又親自將給周淑妃鄭德妃以及其他的妃子簪子送到她們手中,分另周淑妃得了綠雪含芳簪,鄭德妃得了日永琴書,還有一枝簪梅英采勝簪原是要送給吳貴妃的,可是她稱病沒有來,太后便命人送了過去。

  鄭德妃見太后只攔著黛玉不鬆手,心中暗自著急,總不能和黛玉說上話,她的計劃可就實現不了了。於是便上前道:「母后,難道公主今兒有興致,不如讓周姐姐和臣妾陪著公主在宮裡好好逛逛。」

  太后點頭道:「也好,玉兒這些年也沒好好在宮裡逛過,你們都是做嫂子的,很應該陪陪她。姑嫂們多親近親近才好。」

  黛玉卻拉著太后的手道:「母后娘娘,清婉進宮來是陪母后娘娘的,怎麼能自己去逛。」

  太后喜得捏著黛玉的小臉道:「真真是張會說話的小嘴,讓哀家怎麼能不喜歡,沒事兒,玉兒你自去逛著,回頭到母后這裡來用午膳。母后還要和你王嬸說會兒話,讓她們兩個陪你去吧。」

  鄭德妃上前拉著黛玉,笑道:「聽說公主琴藝極高,回頭還要好好請教呢。」周淑妃溫柔的笑道:「公主,園子裡秋意正濃,倒也值得一賞。」

  黛玉這才笑道:「既如此,便有勞兩位娘娘了。」一時間宮女丫環們簇擁著兩位娘娘一位公主往御花園裡去了。

  御花園的小徑之上,幾片黃葉翻飛,海子裡幾莖殘荷支楞著,周淑妃笑道:「這倒應了那句留得殘荷聽雨聲。」

  黛玉喜道:「娘娘也愛這句?」

  周淑妃淺笑道:「李義山的詩我大都不喜,卻獨愛這句。」

  黛玉大有得遇知音之感,亦笑道:「我也最愛這句。」

  鄭德妃見黛玉和周淑妃談得來,心中生妒,她出身不高,才學上極平常,不過是讀過唐詩三百首罷了,如何能和黛玉周淑妃談詩論詞。忙打岔笑道:「我的才女姐姐才女公主喂,可別再說這個,再說這個我就得羞得跳這海子了。」

  周淑妃溫婉的一笑道:「妹妹何必自謙,你的一手好琴藝宮裡可是沒人能比的上。」

  鄭德妃對黛玉笑道:「聽說公主自小習琴,琴藝必是極好的,不如去我那兒彈上一曲。」

  黛玉淺笑道:「改日吧,母后一會兒就要傳膳了。」

  三人邊說邊走,紫葉柳依她們和其他的宮女一起在後面跟著。剛經過一個小小的垂花門,忽然有人衝了出來,撲到黛玉的腳下,大聲哭求道:「公主,求您救救奴婢吧……」

  黛玉嚇了一跳,本能的後一退,柳依縱身一躍跳到前來護住黛玉,喝道:「你是誰?」

  周淑妃嚇了一跳,轉瞬便定過神來,忙走到黛玉身邊,關切的問道:「公主,可嚇著不曾?」

  黛玉略搖了搖頭,鄭德妃心中暗喜,亦上前道:「公主,要不要傳太醫來?」

  黛玉看了鄭德妃一眼,見她眼中閃過一絲得逞的歡喜,心中頓時起疑,可也不說破,只靜靜的看她怎麼做。

  鄭德妃果然大聲喝道:「你是什麼人,竟敢在此衝撞公主?」

  這忽然衝出來之人衣服破舊,伸出的雙手又乾又粗,還裂著口子,她抬起頭來看著黛玉,絕望的眼中迸出一絲希望之光,只拚命伏地磕頭道:「公主,娘娘,救命呀!」

  黛玉聽這聲音有點耳熟,細細的打量著,驚道:「你是……」

  那人叫道:「奴婢是賈元春,求公主救命呀!」

  周淑妃見賈元春的慘狀,不由皺起了眉頭,溫言道:「你先起來,慢慢說話。」

  鄭德妃卻道:「姐姐,何必理這罪人?」

  周淑妃搖了搖頭,歎息一聲道:「她好歹也是伺候過皇上的人。」

  元春如溺水之人搶到最後一塊浮木,忙撲到周淑妃腳下,哭道:「求娘娘救命呀!」

  周淑妃見她可憐,便道:「你先起來吧,想是浣衣局裡的嬤嬤們欺壓於你,本宮回頭命人去說一聲,將你調去別處也就是了。

  那知元春竟拚命搖頭,對周淑妃道:「求娘娘開恩,將奴婢調到娘娘宮裡,做個灑掃的雜役都行。」

  黛玉見元春六年不見,已經頭髮半白,臉上滿是皺紋,猛一看上去倒像上四五十歲的老嫗,心中覺得她可憐,正在這時,抱琴不知從哪裡跑了來,一手擰著元春的耳朵,一邊陪笑道:「賤人,還想著出去,美死你。」抱琴如今也不是當年的漂亮的女官,她的身子粗得像水桶一般,舉止言行粗魯得讓人看不下去。

  柳依喝道:「你是何人,竟敢在此喧嘩?」

  抱琴忙陪笑道:「奴婢是沈衣處的管事,這個賤人偷懶,奴婢來捉她回去。」

  柳依一個耳光打到抱琴臉上,將她抽了一個趔趄,鄭德妃身邊的宮女亦喝道:「大膽,小小的浣衣處管事也敢在此放肆。」

  抱琴不敢抱怨,跪下道:「奴婢知罪,請娘娘責罰。」

  周淑妃淡淡道:「賈宮人雖然有罪,可將她貶到浣衣處,已經是懲罰她的,當著主子娘娘的面,你還這般欺凌於她,實在太不應該。」

  抱琴忙磕頭道:「是,奴婢謹遵娘的旨意,不再打罵於她。」

  周淑妃對元春溫言道:「賈宮人,你且回去吧,管事嬤嬤若再為難你,只來告訴我就行了。」

  元春忙磕頭道謝,黛玉歎了口氣,說道:「紫葉,將咱們的玉肌散給她一些吧。」

  紫葉依言取出一小盒玉肌散,放到元春的面前,輕道:「每晚取少許抹在手上,十日上你的手就能好了。」

  元春伏地道:「多謝公主,多謝紫葉女官。」然後跟在抱琴身後,進了垂花門,不多時便走得不見了。

  在半路上,元春討好的將藥捧到抱琴面前,卑微的陪笑道:「這藥奴婢不配用,請抱琴姑姑笑納。」

  抱琴哼了一聲,一把壓了過來,低聲道:「你做得不錯.,娘娘自然會賞你的。」

  元春忙道:「多謝抱琴姑姑,多謝娘娘。」

  抱琴哼哼一笑,心道:「幸虧我有眼光,投靠了娘娘,只要辦好娘娘吩咐的事情,便能到娘娘宮中效命,也免得再受那般苦楚。

  這六年裡,小瑤的哥哥三天便來一次,每一次都折磨的抱琴和元春求生不能求死不得,她們倆個也曾經尋死上吊,可總是被小瑤哥哥發現,然後便要承受加倍的處罰,結果到現在,她們連尋死也不敢了。只是苦苦的熬著。直到有一天,一個太監找上她們兩個,聲言只是她們做一件事,這事做好了,便將她們調出浣衣處,給她們安排輕閒自在的活計。

  如今元春和抱琴也不想有什麼輕閒自在的活計,只想著能離開浣衣處,到那一位娘娘的宮裡,也好有個避佑。因此答應了那太監,只求事成之後,能將她們兩個調到娘娘的宮中,無論做什麼都行。

  在回去的路上,鄭德妃輕笑道:「聽說這賈宮人還是公主的表姐?」

  黛玉眉頭微蹙,輕道:「娘娘聽說的沒錯。」

  鄭德妃只笑了笑,卻不再說什麼了,只是看向黛玉的眼光裡多了些說不清的東西。

  周淑妃見了元春的慘狀,心情很沉鬱,一路之上也不說話。鄭德妃便笑道:「周姐姐,如何心情不好起來,莫不是被那機宮人驚嚇著了。」

  周淑妃歎道:「她原也是伺候皇上的人,如今竟落得這般下場,著實可憐。」

  黛玉不好說什麼,也只好就這麼走著,原本不長的小徑忽然變得長了起來,彷彿怎麼走都走不完。

  快到太后宮門之時,正遇上吳貴妃,吳貴妃原是來道謝的,可見周淑妃鄭德妃二人簇擁著一個如花似玉的美人,心頭頓起警覺,上前問道:「二位姐姐,這位是?」

  吳貴妃沒有見過黛玉,黛玉這會兒也沒穿公主的禮服,吳貴妃自然認不出她來。

  「這是咱們的清婉公主,吳妹妹如何不認得?」鄭德妃面上淺笑,眼中卻冷冷的說道。

  吳貴妃上前拉著黛玉的手,嬌聲道:「原來是清婉公主呀,果真是個美人兒,比我們可美多了,幸虧是封了公主哦……」說著便掩嘴輕笑。

  聽了這種話,黛玉臉色微沉,抽出手來淡淡道:「誰不知道吳娘娘貌美如花,清婉如何敢和娘娘相比。」

  吳貴妃嫵媚一笑,轉身對周淑妃道:「平日裡不見周姐姐出門,原來是不屑於和我們這些子俗人來往,如今公主來了,周姐姐可要好好捧著才行。」

  周淑妃心情正不好,又聽到吳貴妃這夾槍帶棒的話,冷冷道:「原來宮裡的人在吳妹妹眼裡都是俗人。」

  吳貴妃臉上的笑容一滯,她仗著皇上寵她,素來說話便是如此,得罪的人多了,可周淑妃卻是唯一一個不給她面子的。

  鄭德妃心中高興,嘴上卻勸道:「都是自家姐妹,說這個做什麼,吳妹妹既來了,我們便一同去伺候太后用膳吧。」

  周淑妃對黛玉歉意的強笑道:「公主,我這會子有些不舒服,便不陪您了。」

  黛玉輕聲道:「淑妃娘娘請自便。」

  周淑妃點了點頭,只帶著宮女回聽竹宮去了。

  吳貴妃臉上有些下不來,扭著腰肢道:「什麼呀,不就是會幾句詩麼,狂什麼?」

  黛玉聽這吳貴妃說的不像話,只微沉了臉,紫葉柳依扶著她逕自往前走了。

  鄭德妃拉一拉吳貴妃,悄悄一指黛玉,輕道:「妹妹,可不敢亂說,她可是太后皇上的心尖子,惹她不高興,你不是給自己找不自在麼?」

  吳貴妃可聽不得這話,不免故意大聲道:「什麼呀,我就看不上那酸文假醋的樣兒,女人麼,會伺候男人就行了!」

  黛玉聽這話說的粗鄙,不由漲紅了臉,頭也不回只快步走了。柳依見吳貴妃這麼諷刺黛玉和周淑妃,心中忿忿,左手向後屈指微彈,一顆小石子便砸到吳貴妃的腿彎上,吳貴妃腿一麻,半個身子歪倒在鄭德妃的身上,鄭德妃只裝著撐不住,也向一旁倒去,倒地之時,她的身子向後微閃,那吳貴妃便向前撲出去,一個粉面正擦到小石徑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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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89 紫葉紫鵑同根源淑妃求情憐元春

  吳貴妃這一摔可摔得巧,其他地方倒沒怎麼傷著,偏那張如花似玉的小臉,很是擦破了一大塊皮,真個是跌得鼻青臉腫。吳貴妃頓時哭得驚天動地,鄭德妃心中大喜,忙上前親自攙扶吳貴妃,故作憐惜的說道:「這可是怎麼回事,妹妹好好的怎麼就摔著了,快別哭了,回頭眼淚淹了傷口,可是會落疤的。」

  吳貴妃一聽這話,哭聲嘎然而止,只用帕子捂著臉,叫道:「蠢材,還不快去請太醫。」

  鄭德妃忙道:『聽說公主的紫葉女官醫術極精,何不請她看看?「

  吳貴妃一手拿著帕子捂臉,一手指向黛玉的方向叫道:「那個紫葉,還不快來給本官治傷。」

  吳貴妃視線不清,好巧不巧偏指向了黛玉,更加巧的便是,水靖下了朝,只帶了齊勝正向安勝宮走來,正好看見吳貴妃用手指著黛玉,好似在叫喊著什麼。

  水靖大怒,快步上前喝道:「放肆!」

  聽到皇上的聲音,眾人都跪倒在地,水靖大步走到黛玉面前,親手將黛玉扶起道:「玉兒,快起來。」

  吳貴妃見皇上來了,跪過去後便站了起來,軟著身子向水靖偎過去,那知水靖將她推到一旁,喝道:「朕讓你起來了麼?」

  吳貴妃忙重又跪好,只捂著臉哭道:「皇上,人家受傷了……」

  水靖這才注意到吳貴妃一直用帕子捂著臉,那帕子上似有點點血跡。才冷聲道:「受了傷便去傳太醫,你指著公主做什麼?」

  吳貴妃忙解釋道:「臣妾不是……」

  鄭德妃卻忽然開口道:「妹妹還不快些傳太醫來看看,回頭落了疤可不好了。」

  吳貴妃聽了這話,狠狠的瞪了鄭德妃一眼,抽抽噎噎的對皇上說道:「皇上……」

  水靖不耐煩的揮手道:「速去傳太醫來看吧。」

  吳貴妃已經水靖冷落了好些日子,也不敢在他面前太任性,只得委委屈屈的在宮女們的攙扶下回宮去了。

  聽到鄭德妃說道:「水靖才看見她,沉聲道:「德妃起來吧。」說完便轉頭對黛玉道:「玉兒,以後見了皇帝哥哥再不用跪的,這地上又涼又硬,看回頭再冰著。那吳貴妃衝撞你,回頭皇帝哥哥一定狠狠罰她。」

  黛玉搖頭輕笑道:「皇帝哥哥,我沒事的。那吳娘娘想是受了傷心裡急,皇帝哥哥便不要怪她了。」

  水靖點了點頭道:「玉兒總是心腸軟,你們幾個,可得照顧好玉兒。」這話是衝著紫葉她們幾個說的,紫葉等人忙低頭稱是,水靖才道:「都起來吧。」

  鄭德妃見水靖對黛玉關懷備至,心頭醋意暗生,她原只是想利用黛玉將周淑妃引出宮。那周淑妃平日除了給太后請安,再就是跟著太后逛逛園子,其他時間根本不出門,鄭德妃沒法子設計她和元春巧遇,因而才攛掇太后將黛玉接進宮來。只有當著太后的面,以陪黛玉逛園子為由,周淑妃才一定會去。果然她成功的讓周淑妃對元春起了同情之心,下一步就好辦了。可如今見水靖對黛玉的關照非比尋常,鄭德妃不免心中起疑,以為水靖對黛玉有意。黛玉原本就是個外姓的,若是水靖納她入宮,也沒什麼不可以,因此鄭德妃便又將黛玉列到了她的算計名單之上。

  「公主,母后還等著您去陪她用膳呢,咱們快些走吧。」鄭德妃輕喚了一聲,上前挽住黛玉的手,表現出和黛玉很親近的樣子,隨著水靖一同進了安壽宮。

  用過午膳,黛玉陪著太后說笑了一陣。見太后有些倦了,便道:「母后娘娘歇會兒中覺吧,清婉先告退了。」

  太后見鄭德妃在旁,便笑道:「德妃,你好生陪著公主。」

  德妃忙屈膝稱是,太后便開開心心的去睡午覺了。

  「才說要向公主請教琴藝的,剛好這會兒有工夫,公主不如去我那兒坐坐?」

  黛玉心思靈慧,已經發現了德妃眼中的一絲算計,便淺淺笑道:「德妃娘娘相邀,原不該辭的,只是清婉中午亦有小睡片刻的習慣,因此不能陪德妃娘娘了。」

  德妃只得說道:「公主只管去歇著,改日再向公主請教。」安壽宮裡的百花殿就是黛玉在宮裡的下榻之處,紫葉等人簇擁著黛玉去了百花殿,德妃看著黛玉的身影,眸色暗了下來,心道,這公主看著極聰穎,她身邊又時時都跟著五六個女官,只怕不好算計。

  紫鵑捧過一襲淡青色皺紗寢衣,對黛玉道:「公主,換了衣裳歇一歇吧,鬧騰了這一上午,可是把您累壞了。」

  黛玉頜首笑道:「原是托辭,可這會子倒真上了困。」

  紫鵑和雪雁兩個幫黛玉換好寢衣,黛玉臥在紫檀雕百花的大床上,合著眼輕道:「你們若是悶了,就在這安壽宮裡轉一轉,可別出去了。」

  雪霏笑道:「這還用公主吩咐,您只放心睡吧,再不用管我們的。」

  紫葉給黛玉掖好被子,放下紗帳,只輕聲對春纖雪雁她們幾個說道:「你們也去歇歇吧,我來守著公主就行。」

  紫鵑走到紫葉身邊輕聲道:「我陪著紫葉姐姐一起守著公主。」

  春纖笑道:「那好,我們就先去躲會兒懶,過會兒再來換你們。」

  紫鵑輕手輕腳的去取了針線來,外間同紫葉一邊小聲說話一邊做起活計來。

  見紫鵑手中正做的是一件杏黃色的宮緞夾紗錦袍,紫葉便笑問道:「給公主做的?」

  紫鵑不好意思的說道:「我也沒什麼本事,也就針線上還算好些,公主明年就及笄了,想給公主做件百花緞袍做賀禮。」

  紫葉拉過袍子下擺,只見上面已經繡了十幾種花兒,針腳細密平滑,朵朵花兒鮮靈靈的,好似真的一般。不由的歎道:「我們幾個,屬你的手最巧,這樣的活計,別人再是做出不出來的。」

  紫鵑紅著臉道:「這算什麼本事,不過是做熟了而已,姐姐才是真有本事的人。」

  紫葉攬著紫鵑的肩笑道:「咱們也別互相吹捧了,說正經的,紫鵑,你還記不記得小時候的事情?」

  紫鵑疑疑惑惑的說道:「自我有記性以來,就是跟著爹娘在賈家裡,我只是個家生子兒,若說是再小些時候,我就不記得了。」

  紫葉算了算,輕道:「通常要三四歲上才能記事,那麼你並不知道自己是不是你爹娘親生的?」

  紫鵑歎了口氣道:「小時候也聽別人悄悄兒議論過,說我是爹娘撿回來的,後來我被選到老太太房裡當差,也就再沒聽到這種話了。不過細想想,倒是讓人有些疑惑,爹娘對我都不親,除了每月來拿走我的例錢,平日裡是什麼都不問的。爹娘都是長臉,偏我是個圓臉,難道我真不是爹娘親生的?」紫鵑只淡淡的說著,並沒有什麼傷心的感覺。

  紫葉拉起紫鵑走到鏡子旁,鏡子裡頓時出現兩個一模一樣的姑娘。紫葉輕道:「這幾年我得空了便想,我們怎麼會長得這麼相像?難道我們是孿生姐妹?」

  紫鵑看著紫葉道:「我也常有種奇怪的感覺,好像腦子裡莫名的便會有些想法,可那些想法根本不可能是我的?」

  紫葉拉出那個從不離身的白色絲袋,放到紫鵑手中,紫鵑渾身一顫,忽然叫道:「天絲暖袋!」

  紫葉大喜,抓著紫鵑道:「你認得這個袋子?」

  紫鵑搖了搖頭,輕道:「不是,只是一碰到這個袋子,我便有種很奇怪的感覺,好似……看到自己的家一般。」

  紫葉激動起來,握著紫鵑的手道:「我知道你是誰了?」

  紫鵑忙問道:「我是誰?」

  紫鵑笑道:「你就我呀。當日紫兒被捲下凡塵,被一道罡風劈散,你我都是紫兒的分身。」

  紫鵑不解的看著紫葉,問道:「紫葉姐姐,你在說什麼?紫兒又是誰?」

  紫葉輕拍額頭,笑道:「我忘記了,紫兒的記憶全在我這裡,你那裡卻沒有。不過沒關係,我們最終是要合為一體的,到時候就你明白了。」

  紫鵑擔憂的用手試試紫葉的額頭,輕道:「不熱呀!」

  紫葉笑著拉下紫鵑的手緊緊握著,紫鵑只覺得一陣旋暈,魂兒好似飛了起來,緊接著她看到一個潔白的袋子在半空裡漂浮,忽然一陣狂風吹來,袋子裡掉出一隻小小的紫色幼鳥,紫鵑見那鳥兒就要摔死了,急得想上前接住,可是她怎麼都動不了,再接下來,那鳥兒被一道罡風劈開,那潔白絲袋飛過來,可只接住了一大部分,還有一小部分凝成一小團,轉瞬便消失在一帶青光之中。

  紫葉鬆開手,無力的撐著桌子道:「我只能帶你看到這裡了。」

  紫鵑回過神來,見紫葉滿頭大汗,身子搖搖欲墜,嚇得忙扶住紫葉,慌道:「紫葉姐姐。」

  紫葉搖了搖手,輕道:「不妨事,我歇一會子就成。」

  紫鵑想著剛才的畫面,忽然心神一動,驚道:「我就是那一小團變的。」

  紫葉笑了笑,輕道:「你是那一小團托生的,原本我們應當直接到人間,可是由於被罡風劈開,你我的力量都不夠,所以都投胎到人間的。我承繼了紫兒大部分的記憶,所以覺醒的早些,但還不是全部,只有我們能合二為一,重變成紫兒,我們才能開啟法力,保護好我們的恩人。」

  紫鵑好奇的問道:「我們的恩人是誰?」

  紫葉笑道:「就是公主呀,在靈河邊公主救了紫兒的命紫兒下凡,就是為了保護公主的。」

  紫鵑點頭道:「原來是這樣,可是我們怎麼才能合成一個呢?」

  紫葉皺眉道:「這個我也不知道,只怕得求教於有大法力的人才行。」

  紫鵑嗯了一聲,輕道:「原來是這樣。紫葉姐姐,不管我們能不能合為一個,擁有法力,我們都要好好保護公主。」

  紫葉道:「說的是,你我既然原是一體,那麼你就能修習我平日裡練的功法。這是一套修仙決,只要練到大成,我們應能擁有法力,可是練起來好難,我練了十年,卻一點成效都沒有。也許是因為沒有找你的原因吧。紫鵑,我們一起來練練看。」

  紫鵑笑著點頭道:「好,我都聽紫葉姐姐的。」

  紫葉將功法背給紫鵑聽,說來也怪,紫鵑只聽了一遍,竟然全都記住了。二紫四心相對,只運行了一個周天,紫葉便鬆開手,喜道:「果然要和你一起練才行,紫鵑,以後我們每天晚上都一起練吧。」

  紫鵑也感受到那種神奇的感覺,開心的說道:「好,我們早些得到法力,就能更好的保護公主了。」

  自此二紫更加親密,照顧黛玉也更加用心,紫鵑也因為修行的原因,整個人的氣質都變了,她現在不論相貌還是氣質,都像極了紫葉,如今這二紫站在一處,便黛玉都分不出來誰是紫葉誰是紫鵑,倒是很鬧了些笑話。而鬧笑話最多的就柳依,直氣得她跑去把紫葉紫鵑的衣服全翻了出來,用她那不算太好的繡工在每一件上都繡了名字,並且強迫二紫必須穿帶著各自名字的衣裳,就這麼著,才像將她們兩個區分開。

  半下午的時候,周淑妃來到百花殿求見黛玉。春纖將周淑妃迎了進來,黛玉起身相迎道:「周娘娘,找清婉有什麼事?」

  周淑妃看著通身氣度不凡的黛玉,輕歎一聲說道:「公主,我來是有事情同您商量的。」

  黛玉笑道:「請周娘娘坐下來慢慢說吧。」又對雪霏道:「用那鬼臉青裡收的水沏茶。」

  雪霏烹好了茶,端著送上來,這茶還沒入口,一股淡淡的荷香便飄散在空中。周淑妃淺吸了一下,輕道:「好乾淨的荷香。」

  黛玉笑道:「請嘗一嘗吧。」

  周淑妃端起豆青釉蓮葉托,在白玉蓮花盞中淺品一小口,微閉上眼睛,慢慢回味了,才緩緩道:「六月清荷露,明前女兒茶,果然與眾不同。「

  黛玉喜道:「就知道淑妃娘娘是懂茶之人,娘娘若是喜歡,回頭帶些回去。」

  周淑妃搖了搖頭,輕道:「這茶,只有高貴如公主才配喝,如今托公主之幸,能品上一回,與願足矣,再不敢奢求。」

  黛玉淡淡笑了,輕道:「不論什麼茶,都是給人來喝的,沒有誰配誰不配,什麼高貴低賤,原不過全在本心罷了。」

  周淑妃心底一震,看向黛玉,黛玉優雅的拿起紫砂小壺為周淑妃續上茶水,只微笑著,也不再說什麼。

  周淑妃看了看黛玉,將要說的話嚥了下去,只笑道:「多謝公主。」

  自此不提來意,只是和黛玉談書論畫,不覺便到了天色漸晚,周淑妃笑道:「打擾公主多時,我也當回去了。」

  黛玉也不虛留,只是送了周淑妃出門,淺笑著和她道別,便折回面花殿了。

  柳依邊收拾茶具邊不解的問道:「公主,這周娘娘看著像是有事找您,可怎麼什麼都不說就回去了?」

  黛玉淡淡道:「她原是想讓我給賈宮人求情的,可能覺得不該說吧,便沒有說出來。」

  柳依翻翻白眼,奇道:「淑妃娘娘也沒有說,公主是怎麼知道的?」

  春纖敲了一下柳依的頭,叫道:「柳依,你就知道練武功,也不知道練練腦子,真是越來越笨了。這都看不出來。」

  柳依不服氣的叫道:「你看出來了你說說呀!」

  春纖手一背,搖頭晃腦的說道:「今日上午,淑妃娘娘見到了當年不可一世的前賈貴人,見她如今落魄到那般田地,一來是動了側隱之心,二來,也有感懷自身的意思,她想幫那前賈貴人一把。可是那賈貴人是皇后娘娘定的罪,她不過就是位淑妃,如何能和皇后娘娘頂著來,雖然皇后娘娘如今有些失勢,可到底還是皇后娘娘不是?所以她就想求咱們公主為前賈貴人在太后皇上面前說幾句好話,讓那前賈貴人的日子好過一些。」

  柳依傻呼呼的「哦」了一聲,又問道:「那她為什麼不說呢?」

  春纖又敲了柳依的頭一下,才道:「動動你的腦子想一想,剛才喝茶裡公主對淑妃娘娘說了什麼?」

  柳依奇道:「公主也沒說不幫忙呀?」

  春纖歎了口氣,翻翻白眼道:「天啊,你還真是直腸子。公主不是說了麼,高低貴賤全在本心。這就是告訴淑妃娘娘,那前賈貴人有今日的下場,原是她本心的問題,別人幫不著她的。「

  柳依似懂非懂的又「哦「了一聲,自個兒坐到一旁慢慢想去了。春纖跳到黛玉面前,討好的笑道:「公主,您是這個意思不?」

  黛玉纖指一點春纖光潔的額頭,笑罵道:「就你會抖小機靈!不過就是一句閒話兒,你也能掰出這些理兒來。」春纖張大眼睛看著黛玉道:「難道公主不是這個意思?可那淑妃娘娘聽了您這話,就不再提求情的事情了。」

  黛玉淡淡一笑,並沒有再理會春纖,想起白日裡的事情,她心頭有種奇怪的感覺,那元春,好像是誰刻意安排的……


090 淑妃心軟反招禍紫鵑護主中劇毒

  賈元春似乎是宮裡的一個禁忌,人們私下裡提到她時什麼樣的神情都有,可是卻沒有人能弄清楚那一夜到底發生過什麼。而周淑妃,也便只知道賈元春是一個曾經為皇上懷過孩子的女人,其他的,她便什麼都不清楚了。

  從百花殿回到聽竹宮後,周淑妃一人獨坐在窗前,天色已暗,可是她卻不想命人掌燈,在這深宮之中,她很寂寞,所以只有不停的讀書,對於皇上的愛,周淑妃從來都不奢求,因為她很清楚,最無情便是帝王家,尊貴如皇后又如何?十二年的夫妻之情,尚且不如一張紙厚,門庭若市的坤寧宮,轉眼便門可羅雀。而她不過是個小小的妃子,生得又不很美,也不曾有過身孕,只怕將來的下場連那賈元春都不如……只是周淑妃不知道,那賈元春落得這般下場,全是她自作自受,若是她安安分分的,再不能是那樣的結局。

  夜色漸漸深了,周淑妃越想心裡越是難過,便屏退了所有的宮女太監,一個人在宮院之中散步。走了一會兒,正想回寢殿歇息,忽然聽到宮門處傳來一陣低低的哀求和侍衛的喝斥聲。那聲音聽著有些像白日見過的賈元春的聲音。

  周淑妃緊一緊身上的白地雲水織錦披風,走到宮門前問道:「何事喧嘩?」

  侍衛還沒來得及說話,周淑妃便聽賈元春哭道:「娘娘救命呀!」

  周淑妃定睛一看,見那賈元春身顫顫微微的站在門前,她好似剛被鞭打過,身上的衣服破成一縷一縷,臉上也有鞭痕,她驚恐的叫道:「娘娘慈悲,請您救救奴婢吧!」

  周淑妃見她著實可憐,便道:「讓她進來吧。」

  侍衛只得將元春架了到宮門內,周淑妃喚來宮女,讓她們把元春抬進偏殿的耳房,又命人取來膳食和藥材,對宮女說道:「你們幫賈宮人上藥,上完藥打發她吃點東西。」

  元春見周淑妃轉身要走,忙撲到地上跪下,連連磕頭道:「奴婢多謝娘娘救命之恩。」

  周淑妃回頭溫和的說道:「賈宮人,你快起來吧,回頭我去向太后娘娘求個恩典,免了你的苦役。」

  賈元春聽了這話,又連連磕了好幾個響頭,周淑妃看著心裡發酸,便對兩個宮女說道:「你們兩個把她扶起來吧。」說完便走了出去。

  兩個宮女也都是進宮才三四年的,也都不知道賈元春的事,只看著元春可憐,倒也盡心的照顧她。

  時隔六年,元春終於再吃到一頓飽飯,再穿上乾淨的衣服蓋上暖和的被子,她摸著光滑的被面,粗糙的手將被面勾出長長的絲線,元春把手伸到眼前,看著上面細密的口子,她那充滿感激的眼神慢慢發生變化,漸漸的,仇恨盈滿了元春的雙眼,她恨,恨這座皇宮,恨這宮裡的每一個人,特別是那個林黛玉,憑什麼她不費吹灰之力便能被封為公主,享盡皇上太后的寵愛,她害得賈家一敗塗地,她害死了自己的親娘,是她,都是她,一定要殺了這個女人,元春這會已近顛狂,她只想報仇,報仇,報仇……卻不想這一切都是賈家和她的貪念造成的,與黛玉並沒有關係。

  次日,周淑妃梳妝打扮了,吩咐元春在宮裡好好待著,哪裡也不要去,只等著她的消息。

  元春滿面感激的答應了。周淑妃也不疑有她,便帶著宮女走了。

  黛玉正陪著太后在御花園裡散步,周淑妃忙上前大禮參拜太后,太后笑道:「快起來吧。「

  周淑妃卻不起來,只說道:「臣妾是來向母后娘娘請罪的。」

  太后奇道:「你有何罪?」

  周淑妃忙道:「昨天晚上賈宮人被人鞭打,她受不住,逃到了臣妾的宮外,臣妾見她實在可憐,便自作主張將她留在宮中,此事尚未回稟母后娘娘,所以臣妾特來請罪。」

  太后疑惑道:「賈宮人?那裡出來個賈宮人?」

  周淑妃心中發寒,一個曾經懷過皇嗣的女子,竟然已經不被人記住了。她磕了一個頭,輕聲道:「回母后娘娘,是賈元春。」

  太后想了一下,身後的李公公忙上前小聲遞話兒:「太后娘娘,就是當年的鳳藻宮儀蘭殿的賈貴人,您曾讓奴才去照顧她的。」

  太后這才明白,淡淡道:「當年是皇后發落她的吧?發到哪兒去了?」

  李公公忙道:「回娘娘,她被發到浣衣處了。」

  太后嗯了一聲,看著周淑妃道:「淑妃,你真的要為她求情?」

  周淑妃忙求道:「求母后娘娘看在她也受了六年苦的份上,饒了她吧。」

  太后深深的看著周淑妃,忽然轉頭問黛玉道:「玉兒,你看呢?」

  黛玉淺淺一笑,輕道:「母后娘娘,這是皇帝哥哥的後宮之事,清婉一個做妹妹的,哪能過問這個,回頭還不讓人笑話死了。母后娘娘睿智仁慈,怎麼發落都是對的。」

  太后聽了這話,不禁笑道:「巧你這丫頭嘴巧的,正的反的全讓你說盡了。」又看向周淑妃,淡淡道:「今兒哀家便給你個面子,免了那賈元春的苦役,將她發到你的宮中,你要負責看管約束於她。」

  周淑妃喜道:「多謝母后娘娘恩典。」

  太后輕輕歎息一聲道:「去吧,這只是給你的面子。」

  周淑妃磕了個頭,站起身來,經過黛玉的身邊時,她微微點頭致意,黛玉淺淺一笑,這後宮裡的水渾的很,還是少說為妙。

  回到宮裡,周淑妃命人傳來元春,對她說道:「太后已經免了你的苦役,並將你發到本宮這裡,你身上有傷,本宮也不要你做什麼,只一條,你好好在這裡住著,不可胡亂走動,更不可出了這聽竹宮。」

  元春喜極而泣,跪下磕頭道:「奴婢多謝娘娘天恩。」

  周淑妃命人將元春拉起來,溫柔的說道:「賈宮人,你只在這宮裡,便不會有人再敢動你,放心吧。」

  元春點頭稱是,神色之間對周淑妃極為恭敬。

  元春剛剛安頓下來,聽竹宮裡便來了一個不速之客,那個找上抱琴的小太監混進聽竹宮,找到元春,冷冷道:「恭敬賈宮人,這麼快就巴上新主子了。」

  元春嚇得一激靈,本能的跪下道:「奴婢一刻也沒有忘記娘娘的旨意,只是奴婢剛安頓下來,還沒來得及去做。」

  那小太監壓低聲音在賈元春耳釁說了幾句話,賈元春竟然面露喜色,毫不猶豫的答應下來。小太監看了元春一眼,元春這才發覺自己竟然是喜形於色,忙收斂了笑容,垂道道:「奴婢記住了。」

  小太監將一包毒藥和一隻淬了巨毒的匕首交給元春,狠狠威脅道:「若是辦不成,這兩樣東西你自己挑著用吧。」說完,便又悄悄的混出了聽竹宮。

  元春趕緊將東西藏好,心裡盤算著要怎麼做才行,她知道,就算她在聽竹宮裡,也是不安全的,那小瑤的哥哥定然有本事找到她,到時候,必又要受那求生不得求死不能之罪。如今,只有聽德妃娘娘的安排,事成之後,她才能給自己一筆錢,將自己送出宮去。想到這些,元春咬了咬牙,又把毒藥找出來貼身放好了,隨時準備找機會下毒。

  將養了兩三日,元春的皮外傷便好得差不多了。她去見周淑妃,求道:「娘娘,奴婢原是公主的表姐,奴婢六年不曾得過家裡的消息,求娘娘帶奴婢去見見公主,好歹也能解一解奴婢的思親之情。」

  周淑妃歎道:「據本宮所知,公主與你們家並不親近,只怕她並不知道你家的消息。」

  元春跪著哭道:「奴婢的娘親糊塗,做下那大逆不道之事,可奴婢的祖母是無辜的,何況公主還是奴婢祖母的親外孫女兒,這血脈相連的骨肉之情,怎麼可能說斷就斷了?求娘娘成全奴婢吧。」

  周淑妃心中有些不快,這賈元春竟然得寸進尺起來了,便沉下臉道:「賈元春,本宮已應你所求,救下你,如今你竟得寸進尺,到底意欲何為?」

  賈元春忙伏在地上,哭道:「娘娘,奴婢只是想見一見公主,真的沒有其他的想法。」

  周淑妃沉聲道:「你不用再說了,本宮是不會答應的。「

  元春只得先下去,這個法子不行,她自然還有別的法子。

  周淑妃心裡發悶,現在她也有些後悔了,救賈元春這事,她做的太急,都沒有好好想過。「一旁的宮女見周淑妃悶悶不樂,便建議道:「娘娘,當年的事情也許公主很清楚,您何不去問問公主?」

  周淑妃歎道:「六年之前,公主才多大,能知道些什麼?罷了,還是不去的好。」

  這宮女卻說道:「聽說公主自小的與眾不同,異乎尋常的聰明,想來她定然是能知道些什麼的。」

  周淑妃輕道:「你這話也有理,去拿些點心來吧,喝了公主的好茶,總當還些好茶點才是。」

  宮女答應一聲便去了,這番對話落入元春的耳朵之中,她想了想,便悄悄跟在去取茶點的宮女身後,尋找機會在茶點裡下毒。

  小宮女拿了各色精巧的茶果子,用烏木銀鑲邊的梅花攢盒裝了,只拎著向外走,剛沿著圍牆走到拐角處,這小宮女一腳踢到一塊尖尖的石頭,她今兒偏穿一雙軟緞子繡鞋,當下疼得將食盒盒隨手一放,便低頭去檢查自己的腳。

  就在這裡,元春飛快的從拐角伸出手來,將食盒蓋子打開,將那無色無味的毒藥灑到雪白的梅花糕上。而另一盤清油開口笑,卻一點都沒的放。那是因為元春知道,黛玉素來不喜油膩之物,有梅花糕,她是不會吃清油開口笑的。將食盒蓋子放心,元春又悄沒聲息的藏了起來。

  那小宮女揉了揉腳,又站起來拎著食盒繼續走。不多時,便跟著周淑妃到了黛玉的百花殿。

  黛玉正寫字,見周淑妃來了,便放下筆,讓雪雁把紙筆都收了。周淑妃笑道:「素聞公主才學過人,怎麼就收了,也當讓我看一看才好。」

  黛玉淺笑道:「胡亂寫的,實在不入方家之眼。」

  周淑妃見黛玉不願,也不強求,只笑道:「昨兒喝了公主的好荷露茶,今兒是來送些茶點給公主的。」

  黛玉笑道:「一點子茶,也不當什麼,還勞娘娘這麼費心。」

  周淑妃笑道:「其實也只是普通的點心,不過是我的小廚房做的,還乾淨些。」

  黛玉笑道:「多謝娘娘的好意,清婉便收下了。」

  柳依上前接過盒子,打開一看,笑道:「是公主最愛吃的梅花糕,娘娘真是有心了。」

  黛玉道:「柳依你把點心擺上,再讓雪霏沏了大紅袍來。」

  柳依去擺點心,雪霏取了山泉水沏茶,不多時,兩杯紅潤艷澤的大紅袍便送了上來。

  周淑妃深深嗅著如蘭的茶香,笑道:「好茶!」

  因大紅袍很是去油,所以周淑妃便取了一塊清油開口笑慢慢的品嚐,而黛玉則把手伸向了梅花糕……

  這裡春突然衝了進來,一把將一盤子梅花糕打翻在地,焦急的叫道:「公主,這糕有毒!」

  周淑妃和黛玉都驚得變了臉色,齊齊站了起來,只見春纖哭道:「剛才紫鵑姐姐試毒,這會兒已經昏迷不醒了。」

  周淑妃腦子嗡的一下子炸開了,她跌坐到凳子上,喃喃道:「怎麼可能有毒?是誰,是誰在害我!」

  黛玉急道:「紫葉姐姐還沒回來麼?」剛才她讓紫葉去給太后送東西,不成想就這麼一會兒她沒在這裡,就出了這種事情。

  春纖哭道:「已經派人去叫了。」

  正說著,紫葉從外面狂奔進來,直撲廂房,見紫鵑面色發青雙唇烏黑,顫抖的手上前一試脈象,紫葉急忙取出金針,飛快的刺入紫鵑體內,護住紫鵑的心脈,暫時控制住毒性的蔓延。然後她轉身衝到正房,衝著周淑妃吼道:「快拿解藥來!」

  周淑妃慌得六神無主,只知道說:「不是我下的毒!「

  紫葉吼道:「給我解藥!」

  黛玉抓住紫葉急急問道:「紫鵑怎麼樣了?」

  紫葉恨恨的看著周淑妃,哭道:「這毒中三蟲七花毒,我必須有這毒藥的配方才能製出解藥來,紫鵑她,最多只能撐三個時辰。」

  周淑妃這會兒已經徹底呆了,也不知道為自己說什麼。正在這時,鄭德妃扶著太后走了過來,太后沉聲道:「是誰中了毒?」

  紫葉滿面淚痕道:「是紫鵑女官。」

  太后看著周淑妃,冷聲道:「淑妃,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周淑妃忙跪下道:「母后,臣妾沒有下毒,求母后明查。」

  鄭德妃在一旁道:「周姐姐,你不曾下毒,那你身邊的人呢,會不會是她們下的毒?」

  周淑妃猛的回頭,指著拿點心的小宮女道:「是你,是你下的毒!「

  小宮女嚇得渾身哆嗦,拚命的搖頭道:「不是奴婢,不是奴婢……」

  紫葉哭求道:「太后娘娘,紫鵑中的三蟲七花毒,奴婢不知毒藥配方,解不了這毒的,求您為紫鵑做主。」

  太后雙眉緊鎖道:「暫將淑妃押到冷宮,命人搜查聽竹宮。」

  周淑妃只跪在地上哀哀痛哭,連說著不是自己下的毒。

  這時鄭德妃開口道:「母后娘娘,臣妾以為這毒並不是淑妃姐姐下的。」

  周淑妃聽了這話,如同得了救命稻草,忙道:「德妃妹妹說的是,這毒不是臣妾下的」

  黛玉輕歎了一聲,含淚說道:「母后娘娘,如今請先將淑妃娘娘和這小宮女囚在這百花殿裡,速速搜查解藥才是。」

  太后點頭道:「玉兒,你放心,母后一定為你的丫頭做主。

  大批侍衛湧入聽竹宮,可是搜遍了也不見什麼配方或是解藥。雪霏春纖雪雁只圍著紫鵑,不錯眼的看著她,柳依急得要去逼問周淑妃,卻讓黛玉攔了下來,黛玉輕聲道:「請把周娘娘宮裡的賈宮人帶來,紫鵑的毒,當落在她的身上。」

  太后點頭道:「玉兒說的是,速去將她來來。」

  一時元春被帶到面花殿中,見黛玉好端端的站著,元春心中極為失望,暗想著:怎麼她竟這般小心,連宮裡的點心都不吃,這可如何是好?不行,我當另想法子殺了她才是。

  元春眼中一閃而過的失望沒有逃過黛玉敏銳的眼睛,她心裡有底了。正想開口問,那知卻讓鄭德妃搶先說道:「賈元春,公主說是你下的毒,你可承認?」

  元春只做出萬分委曲的樣子,伏地哭道:「奴婢得淑妃娘娘搭救才出苦海,報答娘娘為恐不及,如何能做出人神共憤的事情來。公主實實是冤枉奴婢了。」

  柳依上前拎起元春,舉便要打,那知黛玉斷喝道:「柳依住手。」

  鄭德妃似笑非笑的看著柳依道:「柳依女官心掛同伴,自然是好的,可這規矩也是要守的。」

  黛玉淡淡道:「柳依退下,讓我來問問賈宮人。」


091 計中計元春殞命巧中巧二紫歸一

  「賈宮人,你說不是你下的毒,如何你的衣袖上的被刮脫的絲竟會在那烏木鑲銀的梅花攢盒上?」黛玉看著元春淡淡說道。

  元春下意識的手一縮,將衣袖壓到手底下。殊不知她這是做賊心虛,反倒露了行藏。

  黛玉命道:「雪霏把食盒的蓋子拿過來。」

  雪霏送上盒蓋,黛玉指著盒上鏤空雕花處的一條粉紫絲線道:「這食盒今天只有淑妃娘娘的小宮女,雪霏,還有那個下毒的人碰過,雪霏和那個小宮女穿的是淡藍衫子和水綠衫子,而這絲線卻是粉紫色,剛好與賈宮人的衣服顏色一般。」

  元春急道:「淑妃娘娘宮裡也不是只有奴婢一個穿了粉紫色衣服,公主怎麼能一口咬定是奴婢做的。」

  太后喝道:「來人,查這賤人的衣袖。」李公公走上前,拽起元春的衣袖,細細一看,果然有一處勾了絲,與那食盒上的絲線一對,剛好相符。李公公將元春的手一摔,大聲道:「回太后娘娘,公主所言一絲不差。」

  元春急的叫道:「就算奴婢碰過食盒,也不能說是奴婢下的毒。」

  太后大怒,喝道:「來人,將這賤人交與慎刑司,看她招還不招。」那慎刑司簡直就是人間地獄,進去了就不用再想活著出來,元春嚇得大叫道:「太后娘娘饒命呀……」

  鄭德妃這時慢慢開口道:「賈宮人,到底是何人指使你下毒?」

  元春聽了這話,伏地痛哭流涕道:「奴婢有罪,淑妃娘娘慈悲,救奴婢於水火之中,奴婢不忍心見娘娘鬱鬱寡歡,既然知道了娘娘的為何憂心,奴婢自當為娘娘分憂。奴婢認罪,是奴婢悄悄在點心裡下的毒。」

  鄭德妃心頭掠過一絲得意,這元春,果然照著她的安排去說,如此一來,這周淑妃至少要被打入冷宮,而且還往黛玉身上潑了髒水,絕了她時宮的路,至於這元春麼,沒了利用價值,自然可以處理了。到時候宮裡便是自己一人獨大了,再伺候好了皇上,還怕掌宮之權,後位這是些到不了自己的手中麼!

  黛玉叱道:「你從哪裡得到的毒藥,解藥何在?」

  賈元春直起身子,怨毒的瞪著黛玉,瘋狂的叫道:「你這個小賤人,你勾引皇上,害得淑妃娘娘以淚洗面,害得賈家身敗名裂,害得我沒了孩子,害得我日日受煎熬,小賤人,你命真大,卻讓紫鵑那個賤人替你中了毒,哈哈……那個小賤人背主求榮,她該死,還有你,林黛玉,我做鬼也不會放過你!」說完飛快的將一顆藥丸丟進口中,元春雙眼一翻腿一伸,便死了。

  鄭德妃心中大喜她給了元春一顆巨毒的絕魂丹,可是卻騙元春那是假死藥,並且當著元春的面用一顆看上去一模一樣的藥丸試給元春看,元春見那服藥之人死了三個時辰後,真的自動醒了過來,便信以為真,卻不知這是鄭德妃做了手腳,給試藥人服下的才是真正的假死藥,而元春手中的,卻是十足巨毒的絕魂丹,元春還指望著自己三個時辰後能醒過來,卻不知這一吃下去,便要永沉地獄了。

  紫葉大驚,衝上前搖著元春的屍體叫道:「你給我醒來,把配方給我……」可是元春已經死透了,再也不可能回答這個問題。

  誰也沒想到那麼貪生怕死的元春竟然會來這一手,太后驚,黛玉怒,鄭德妃喜,眾丫環悲,紫鵑悠悠醒來,低聲道:「公主……」

  黛玉忙來到紫鵑旁邊,握著紫鵑的手,悲聲道:「紫鵑姐姐……」

  紫鵑虛弱的輕輕笑道:「公主不要哭,紫鵑很值得……」

  一眾丫環們撲上前,圍著紫鵑悲泣不止,紫葉忽然站起身來,走到床邊分開眾人,對黛玉說道:「公主,我們回府,不能讓紫鵑……」

  黛玉點了點頭,轉身對太后說道:「母后娘娘,容兒臣先把紫鵑回府。」

  太后歎了口氣,她知道紫葉的醫術還遠在太醫之上,紫葉說紫鵑沒有救,她便是真的沒有救了。「玉兒,這事母后一定給你一個交代,你先回家,母后一定揪出幕後真兇。」

  黛玉擦了擦淚,輕聲而堅定的說道:「母后娘娘,紫娟的事情,玉兒絕不罷手。」

  太后眼睛微閉,無聲的點了點頭。

  也沒什麼好收拾的,只命人引來車轎,黛玉握著紫鵑的手泣道:「紫鵑姐姐,我們回家。」

  皇上下朝便得知此事,當他趕到安壽宮時,黛玉已經帶著紫鵑回到林府之中。黛玉親將紫鵑送回房,坐在她的床邊泣道:「紫鵑姐姐,你有什麼放心不下的,都告訴我,我一定為你辦到。」

  紫鵑吃力的說道:「沒有什麼放不下的,公主,紫葉姐姐……」

  紫葉握著紫鵑的另一隻手,悲聲道:「我為什麼沒早發覺……」

  紫鵑青白的臉上含著滿足的笑,輕聲道:「能服侍公主,是紫鵑的福氣。」

  紫葉握住紫鵑的手,忽然感覺到有什麼東西往自己體內流,紫葉心念一動,將自己的內息以導引之術向紫鵑體內導去,又將紫鵑的內息引出來。

  如是循行三個來回,黛玉驚喜的發現,紫鵑臉上的青氣漸漸變淡了,她回頭一看紫葉,卻發現紫葉的臉上浮起淡淡青氣,驚得黛玉哭道:「紫葉姐姐,你在做什麼?」

  紫鵑也發現身體裡忽然有了力氣,她一見紫葉臉色發青,便知道紫葉將毒素引到自己體內,硬生生的掙開紫葉,急道:「不要……」

  紫葉抬手擦了擦汗,輕道:「公主,我有辦法救紫鵑。」

  黛玉為難道:「可是紫葉姐姐你……」

  「公主,我是醫者,將這毒引入我的身體,我才知道這毒藥的配方是什麼,才能配出解藥。公主放心,我是不會死的。」紫葉淡淡道。

  黛玉一時猶豫不決,紫葉便又道:「公主,我和紫鵑是一體雙身,這引導之術只有在我們之間施用才能用效。公主,再等等就來不急了。」

  黛玉淚眼迷離的望著紫葉,問道:「紫葉姐姐,你真的不會有事?」

  紫葉點了點頭,黛玉沉重的說道:「那好,紫葉姐姐,你放手做吧,要用什麼我命人準備。」

  紫葉輕道:「公主,您帶著她們出去吧,只留我們兩個人就行。」

  黛玉帶著眼睛哭紅的雪霏柳依她們四個出去,也不敢走遠,就在廊下守著。

  「房間之中,紫葉輕聲對紫鵑道:「紫鵑,還記得我說的合體之事麼?如今只能強行合體,只要合體成功,這毒自然能解。」

  紫鵑卻搖頭道:「不,我們修習尚短,根本不可能成功的。」

  紫葉咬牙道:「成與不成都要一試才行。」說著她將紫鵑抱起來,幫她結成蓮花座,然後紫葉也打好蓮花座,與紫鵑雙掌心相對,兩股內息頓時合為一體,從紫葉左手流向紫鵑體內,在紫鵑身體中循行一周天,再從左手回到紫葉體內,紫鵑的臉色在慢慢變好,而紫葉的臉色卻在變差,紫鵑一感覺輕鬆一點,便催動內息,想把毒素再吸回來,如此循環的越來越快,越來越快……

  漸漸的,紫葉紫鵑的周圍籠上淡淡的青黑之色,這青黑之色慢慢變濃,如一團烏雲將二紫緊緊纏住,烏雲之中,紫葉和紫鵑汗如雨下,面上時青時白時黃,兩個人都覺得體內氣血翻騰,幾欲大叫大跳,紫葉心知不好,這是要走火入魔,忙不顧一切的將內息全往紫鵑身體推去,而紫鵑也是這麼想的,也將自己的內息向紫葉推出,兩股內息交會於緊貼著的雙手之間,頓時生成一股巨大的反推力,只聽轟的一聲,紫鵑紫葉被內息形成的氣團震開,二紫的身體同時變得虛無起來,兩道紫氣從她們的天靈蓋緩緩逸出,朝那團內息飄去。

  就在這時,紫葉腰的的天絲暖黛玉忽然飛了起來,直迎上那團內息,袋口大張,將內息近數吸了進去。

  紫鵑的虛影低歎道:「姐姐,我連累你了。」

  紫葉的影子卻搖頭道:「沒有,你看看天絲暖袋,它收了我們的內息。」

  黛玉和雪雁春纖等四人在廊下急得手足無措,這時如海和水沐剛散朝,才急急的趕了過來。

  如海腰間的小如意一聲清嘯,尾巴勾起水沐黛玉一閃身便瞬移到了房間之中,此時紫鵑紫葉都快化為虛無了,小如意前爪虛抓一把,便將紫鵑紫葉的影子抓起甩進了天絲暖袋。

  咬著天絲暖袋,小如意飄到黛玉和水沐之間,盤著尾巴直著上身坐好,兩隻短短的小前爪向前支楞著,然後看看黛玉,再轉頭看看水沐。

  黛玉被如意突如其來的舉動弄懵了,水沐這會兒倒是心中清明,便問道:「你要我們打坐?」

  如意大大的點了兩下頭,水沐便盤腿坐好,又讓黛玉也坐好了,如意又使勁蹬蹬兩隻小前爪,黛玉忙把手伸出來,掌心向上,問道:「是這樣?」

  如意頭往前一伸,口一鬆,將天絲暖袋放到黛玉手上,黛玉捧著天絲暖袋,問道:「這是什麼?」

  如意又不會說話,只咬著水沐的衣袖,水沐也伸出雙手,如意輕輕咬著黛玉的手,將她的手放到水沐雙掌之中,輕輕一翻,天絲暖袋落入水沐的手中.黛玉的手剛蓋了上去。

  如意又衝著水沐黛玉做出呼氣吐氣的模樣,水沐忙道:「要我們調息?」

  如意使勁兒點點頭,水沐便對黛玉道:「玉兒,你按我說的坐。」水沐緩緩的說道:「呼……吸……呼……吸……」漸漸的,黛玉熟練起來,她的手和水沐的水抱成一個圓球,天絲暖袋便在這圓球之中緩緩的轉動起來。不一會兒,黛玉便驚喜的發現,天絲暖袋裡好像有什麼在蠕動。

  林海等人不知裡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正想衝進房裡看個究竟,那知小如意憑空閃了出來,身子陡然變大,將門死死的堵住,就是不讓開。

  林海知道小如意這麼做定然有原因,便對春纖她們幾個說道:「不用進去了,如意不會害玉兒和沐兒。」我們只在外面守著,不讓人進去就好。「

  小如意聽了這話,忙忙的點頭,然後才縮回身子,又盤到林海的玉珮之上。

  房間之中,黛玉和水沐都感受到一陣血脈相連的悸動,天絲暖袋轉得也越來越快,慢慢的漲大,將黛玉的水沐的手緩緩撐開,一直就這麼漲大著,直到將水沐的手壓到地上,黛玉的手頂到半空裡……

  天絲暖袋忽然放出眩目的紫色光芒,黛玉和水沐都覺得眼前一花,手上一鬆,再睜開眼時,只見一個和二紫生得一模一樣的紫衣姑娘俏生生的站在他們眼前。

  這姑娘在黛玉面前拜倒,輕聲喚道:「公主,我們終於變成紫兒了。」

  黛玉看著她,輕聲問道:「你是紫葉和紫鵑兩個人變的?」

  紫兒含淚笑道:「公主,我們原都是紫兒的一部分,如今合體成功,成了一個人。」

  黛玉喜極而泣,正想說什麼,身子一軟便昏倒在地上。以一凡俗之軀,行仙人之為,黛玉苦撐到現在,已經是奇跡了。

  水沐也累得渾身無力,跌撞著撲到黛玉身邊,將黛玉抱在懷中,焦急的喚道:「玉兒,你快醒醒!」

  紫兒忙拉起黛玉的手,運起仙靈之力為黛玉恢復精神氣力。不多時,黛玉便醒了過來。

  水沐看著紫兒,說道:「你現在是仙麼?」

  紫兒好似很怕水沐,她只垂著頭,看也不敢看水沐一眼,顫聲道:「紫兒只能算是半仙之體。」這也不怪紫兒,她原是一個仙鳥兒,而水沐身內有祖龍之精,那強大的精魂對紫兒這種小蝦米級的上仙來說,是不可想像的存在,這種對上位者的敬畏是發自本能的。

  水沐忙問道:「你可有辦法讓我體內的血脈甦醒?」

  紫兒搖了搖頭,老老實實的說道:「不知道。」

  水沐歎了口氣,黛玉輕聲道:「沐哥哥,別著急,總能找到辦法的。」

  水沐扶著黛玉站起來,黛玉看著紫葉微皺眉笑道:「這可怎麼和她們說呢,說你是紫葉還是紫鵑?」

  紫兒調皮的一笑,輕道:「紫鵑紫葉都是我,不過好像是很不好解釋哦,那還是叫我紫葉吧,畢竟紫鵑中了毒,若還說她活著,紫葉又去哪裡了呢?」

  黛玉也笑道:「紫葉可不是你這個性子。」

  紫兒吐吐舌頭,擠擠眼睛道:「等出去了,紫兒就不這樣啦。」

  紫兒打開門,笑盈盈的站在門前,在門外苦守了三天的雪雁春纖柳依雪霏全都呆住了,柳依瞪大眼睛問道:「你是紫葉姐姐還是紫鵑姐姐?」

  紫兒微笑道:「我兩個都是。」

  這話可讓大家糊塗了,全都不解的看著紫兒。水沐扶著黛玉從紫兒身後走出來,林海一見黛玉面色蒼白,忙上前扶著黛玉,關切的問道:「玉兒,你這是怎麼了?」

  水沐忙道:「我們合力救紫鵑,玉兒累脫力了。」

  林海歎道:「你們三天不吃不喝不睡,當然吃不消,人參粥一直溫著,快吃一些。」

  雪雁趕緊跑去端來人參粥,水沐餓壞了,抱起碗稀里嘩啦便喝了兩大碗,黛玉小口小口喝了一小碗,便不想再吃了。見黛玉眼瞼發青,如海心疼的無以復加,忙讓王嬤嬤帶人伺候著黛玉睡下,又讓水沐就便到他的房中去睡上一覺。

  一切都安排好了,林海才有時間來細問紫兒。「你說你是紫葉也是紫鵑,這是何意?」

  紫兒盈盈拜下,將自己知道的全說給林海聽。林海這才知道,原來自己的女兒竟然是這樣的大有來歷,是天界的仙子下凡,想起賈敏懷黛玉時做的夢,林海道:「怪道她出生之時百花齊放,原來玉兒竟是絳珠仙子。」

  紫兒道:「仙子姐姐現在可不知道她的來歷,您也不能告訴她,否則會給仙子姐姐帶來危險的。」

  林海點頭道:「這個我自然知道。日後你便自稱紫葉吧,紫鵑中了巨毒,按理是不能再活著的。」

  紫兒道:「正是老爺這話,紫葉紫鵑本是一人,如今合而為一,她們倆個的長處紫兒身上都有了,還是能好好的照顧仙子姐姐。」

  林海笑道:「紫葉沉穩,紫鵑溫柔,可是紫兒你卻是淘氣,很不像她們兩個。」

  紫兒一點頭,再揚起臉來,那沉穩的氣度便十成十的象紫葉了,接著她又眨眨眼睛,臉上的表情又是一變,紫鵑那溫柔厚實的笑容便呈現在林海面前。

  林海不禁笑道:「這樣便好,總不至於讓人懷疑了你。玉兒的幾個丫頭你不用瞞著,可在其他的人面前,你只能做紫葉。」

  紫兒忙答應了,便又跑去找雪雁春纖雪霏柳依她們。見了她們,紫兒又說了一遍自己是紫葉紫鵑的合體之事,眾人大為驚奇,春纖笑鬧道:「紫兒,你聽我喊名字哦,喊誰的名字你就要變成誰。」

  春纖紫葉紫鵑的一通亂喊,紫兒一會兒是紫葉的表情,一會兒是紫鵑的表情,直逗得大家哈哈大笑,一掃三日之前的沉悶氣氛。笑鬧了一陣子,紫兒問道:「我被下毒的事情,現在可有個說法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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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2敲山震虎德妃露餡後宮空虛選秀再興

  足足睡了一天一夜,黛玉才睡足了,伸了個懶腰,黛玉便囔了起來:「好餓呀!」

  王嬤嬤笑著走到床邊說道:「公主從來也沒睡過麼久,可不是得餓壞了。」

  黛玉扯著王嬤嬤叫道:「嬤嬤,我要吃東西。」

  紫兒端了一碗香氣四溢的碧梗粥走過來說道:「這粥一直爆著呢,就等公主醒來吃了。」

  黛玉揭被下床,紅撲撲的小臉極是動人,雪雁伺候著擦了牙淨了面,黛玉坐到桌前,大口大口的吃了起來,粥有點兒燙,黛玉不時呼呼吹著氣,王嬤嬤看了又是心疼又是好笑,擦著眼睛說道:「我的小祖宗,這才餓了多會兒,就饞成這樣兒,慢些兒吃,看再燙著。」

  黛玉一會兒便吃完了滿滿一碗碧梗粥,眨著晶亮的眼睛笑道:「好飽哦。」

  雪雁把碗碟等物收了,紫兒一邊給黛玉梳頭髮一邊問道:「公主,什麼時候去幫我討個說法呀,我總不能白中一回三蟲七花毒吧。」

  黛玉笑道:「等你給我梳好了頭就去呀。」

  紫兒雙手翻飛如穿梭一般,看得春纖眼都花了,不一會兒,便梳出一個涵煙芙蓉髻來,春纖棒著釵環盒子過來,紫兒挑了一枝紫晶蜻蜓釵簪在芙蓉髻上,剛好應了那句「小荷才露尖尖角,早有蜻蜓立上頭。」又選了幾朵點鑽花鈿尖綴發間,黛玉看了笑道:「這樣就好了,不用戴的太多。」

  雪霏拿過一套米白交領中衣配淺粉紅杭緞褙子,問黛玉道:「公主,您看這身衣服行麼?」

  黛玉點頭道:「把那條繡鐵線梅的鳳尾裙拿來配上就行了。」

  穿戴了了,黛玉對紫兒道:「從現在開始要象紫葉姐姐了。」

  紫兒忙道:「公主放心,保證一絲兒破綻都不會出的。」柳依笑嘻嘻的,黛玉輕打了一下柳依說道:「回頭再不帶你去的,看你開心成這樣,人家一看就會懷疑了。」

  柳依趕緊繃起臉,可是不過片刻工夫,她又撐不住笑了起來。春纖大搖其頭道:「柳依姐姐再是藏不住事的,她不去還好些。」

  全都收拾好了,黛玉還是帶齊了雪雁春纖雪霏柳依紫兒五個人到了前廳,如海剛下朝回家,見黛玉穿戴了,知道她是要進宮去,便說道:「玉兒,爹爹陪你一起去。」

  這時水沐打從外面走進來,也說道:「玉兒,我也陪你去,今天說什麼也要為紫鵑討個說法。」

  黛玉回頭看看這五個丫環,見她們面上都有哀傷之色,是呵,雖然紫鵑和紫葉合二為一,可到底還是少了一個人,再也不能有亂猜誰是紫鵑誰是紫葉的快樂了。

  水沐騎著馬,護著林海和黛玉的車轎進了宮。水沐和林海去見皇上,黛玉則帶了五個丫環去了太后宮中。

  鄭德妃聽說黛玉進宮了,心裡有些發慌,這幾日皇上雖然說將周淑妃打入冷宮,把聽竹宮的所有宮人關進天牢,卻沒有命人將賈元春的屍體丟到亂墳崗子去,反而命刑部最好的仵作給元春驗屍,至於驗出什麼來,鄭德妃卻打聽不到。

  這幾日皇上一直獨自歇在乾清宮裡,鄭德妃打著送參湯的名義去了乾清宮,卻被齊勝擋了在門外,只說皇上有旨,不見六宮任何嬪妃。鄭德妃心裡發沉,這和她的設想不一樣呀,原想著陷害了周淑妃,捎帶著壞了黛玉的名聲,然後讓太后覺得六宮之事太繁朵,她無力應付,到時這掌宮之權便能落到她的手中了。可看皇上現在的意思,竟是要疏遠了內宮所有的妃子,包括她,鄭德妃。

  黛玉帶著紫兒等五個女官進了安壽宮,大禮參拜過太后,黛玉紅著眼睛泣道:「母后娘娘,紫鵑女官不在了。」

  太后忙拉過黛玉安撫道:「玉兒,母后已經把所有的嫌犯抓了起來,咱們一定找出主使之人,為紫鵑報仇。」

  春纖走上前,跪下道:「請問太后娘娘,您說的嫌犯可是指淑妃娘娘宮裡的人?」

  太后點了點頭。春纖微微搖了搖頭,輕道:「只怕這樣反會讓真兇逃脫。」

  太后鳳目微閉,看著春纖道:「你且說來聽聽。」

  春纖道:「奴婢有點想不明白,從浣衣處到聽竹宮之間,足足隔了十多個宮殿,那賈元春如何就能從從容容的從浣衣處跑了去而不被人發現?而且她為何哪一宮都不進,偏到了位置偏遠的聽竹宮去求救?而且周娘娘剛救下她,短短一天,她又怎麼可能知道其他在周娘娘身邊幾年的宮女都不知道的事情?更何況那幾日我們都看到,周娘娘和公主相談甚歡,便是宮女們都說周娘娘比平日開心了不少,如何那賈元春偏說周娘娘鬱鬱寡歡,這說不通呀?」

  太后看了春纖一眼,淡淡道:「你這丫頭不僅嘴皮子利落,這腦子也好使,哀家到底老了,一時竟想不到這些。」

  春纖忙低頭道:「公主平日裡也教奴婢們讀書識字,奴婢略讀過幾本書,才想得多了些,若是說的不對,請太后原諒。」

  太后淡笑著看向黛玉道:「你這孩子心思細密,調教出來的丫頭也不同一般。這丫頭說的很在理,這麼事,哀家請皇上來,讓這丫頭把這話再說一遍給皇上聽。」

  「母后要說什麼給兒皇聽?」水靖打門外進來,淡然問道。「春纖這丫頭說了一帳篇子的話,哀家也記不清楚,春纖,你再皇上說一遍。」太后微皺了眉吩咐道。

  春纖大大方方的給水靖行過禮,又說了一遍剛才說的話。水靖聽了點頭道:「你說的很是。果然不愧是公主調教出來的。」

  這時鄭德妃從外面進來,見一圈兒禮之後,對皇上道:「皇上,公主的女官不能白死了,這事我們總當給公主一個說法才是。」

  水靖看了眼鄭德妃,沉聲道:「朕自有主張,你無需多言,一旁站下。」

  鄭德妃碰了個釘子,心中越發慌了起來,腦子裡飛快的轉著念頭,這時皇上對太后說道:「母后,這案子兒皇打算讓北靜王來審。」

  太后有些兒遲疑的說道:「這內宮之事……」

  水靖接口道:「北靜王乃朕之堂弟,素有才名,這案子由他來審,定然能審個水落石出。」

  太后想了想,點頭道:「也好,北靜王,這案子你要細細的審,一查到底,不論牽扯到誰,都要把她挖出來。」

  鄭德妃聽著這話說得不像,偷眼瞧了瞧太后,見太后面上雖然是微笑的,可是眼神卻有些冷,好似有些不滿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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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水沐上前道:「臣定不負太后皇上重托,七日之內定破此案。」

  鄭德妃眼睛驀地一跳,七天,查出真相,若是真查出來,只怕自己將給娘家帶來滅門之禍。不行,決不能讓這種事情發生。鄭德妃打定主意,又陪著坐了一會兒,便躬身回道:「回太后,皇上,臣妾有些頭疼,想回宮去了。」

  太后嗯了一聲,皇上只是揮揮手,隨意的說了一聲,「去吧。」也是不很在意的樣子。

  鄭德妃匆忙的走了,水沐臉上微泛起一絲笑容,他這招敲山震虎果然開始生效了。

  鄭德妃匆忙回了宮,叫來心腹太監,對他說道:「你夜就以把那個抱琴殺死丟到井裡去。」這小太監答應了,自下去準備,鄭德妃坐屋子裡仔細回想,看還有什麼紕漏。

  這一切,都被水沐的捕風探子看在眼中。他悄悄的把這消息報給水沐,水沐沉聲道:「你去通知陳玨今天晚上到浣衣局去,將那小太監驚走,將抱琴嚴密看管起來。」捕風探子忙去找陳玨。這陳玨不是別人,正是被元春害死的小瑤的哥哥。陳玨在工部做了一段時間的侍衛,被驚雷看中,選到雷組裡,水沐把他安排到神機營做了校衛,當陳玨得知妹妹是被元春害死之後,求了水沐的同意,才開了長達六年的報復活動。

  當天夜裡,陳玨又到了浣衣處,抱琴一看到他,驚叫道:「你怎麼又來了?」

  陳玨冷喝道:「我來不來竟是你說了算麼?」這話剛說完,陳玨聽到外面有動靜,他縱身一躍便跳上房梁,這時輕輕的敲門聲也響起了,抱琴如逢大赦,跑到門口開門,一見是鄭德妃的心腹小太監,緊繃的身子軟了下來,哭道:「公公,您怎麼才來?」

  那小太監皺眉道:「這話從何說起?」一邊說,他一邊走近抱琴,趁抱琴不備,他一把摀住抱琴的口,另一手舉起藍汪汪的匕首,便要往下刺……

  這時陳玨在房樑上閒閒說道:「慢點兒殺呀!」

  小太監不曾防到樑上有人,嚇得手一抖,匕首「噹啷」一聲掉到地上,陳玨搖了搖頭,歎道:「這麼潮的手藝,也來學人家做刺客,嘖嘖……」小太監嚇壞了,本能的撒腿就跑,陳玨也不去追,只跳下房梁,將抱琴捆了起來,堵上嘴,塞到床底下去了。抱琴嚇得雙眼凸出,不知這個魔頭又要生出什麼花樣來折磨她。

  陳玨出了浣衣處,三縱兩躍便追上小太監,只跟在他身後,那小太監也不曾覺察,狂奔回了鄭德妃的棠梨宮。陳玨見他進了鄭德妃的寢殿,這才打出一支袖箭。這時陪著皇上的水沐突然起身道:「皇上,請您隨臣去看一齣好戲。」

  水靖沉聲道:「可是抓住了?」

  水沐點了點頭。

  水靖怒起,喝道:「走!」

  一行人飛快的到了棠梨宮,水靖不許任何人通報,逕直帶人闖進鄭德妃的寢殿。

  那小太監驚魂未定的喘息道:「娘娘,有人……有人……」

  鄭德妃低喝道:「有什麼人,你快說清楚。」

  小太監使勁兒喘了幾口氣,才道:「奴才奉了娘娘的旨意去殺那個抱琴,可不曾想房樑上竟然有個人……」鄭德妃大驚,扯著小太監的衣領叫道:「你殺了抱琴沒有?」

  小太監見鄭德妃的臉的扭曲了,也不敢說沒殺,只拚命點頭道:「殺了。」

  鄭德妃瞇起眼睛道:「真的殺了?」

  小太監強道:「回娘娘,真的殺了。」

  鄭德妃忽然一笑,撫平小太監的前襟,柔聲道:「很好,小路子你辛苦了。快喝杯茶吧。」

  小路子見德妃笑的有點詭異,只搖頭道:「奴才不渴。」

  鄭德妃卻道:「這麼好的茶,你真的不喝麼?」

  小路子後退兩步,恐懼的說道:「奴才福薄,只怕喝了這茶,就沒命了。」

  鄭德妃臉色一變,沉聲道:「小路子,你說什麼?」

  小路子又退了兩步,直退到門邊上,才道:「娘娘,您把奴才殺了,將來就算是有事,也都算在奴才頭上,您什麼事都沒有,奴才卻要做個替死鬼。」

  鄭德妃猙獰的低聲道:「你喝也得喝,不喝也得喝……」

  「朕不讓他喝,他便不用喝。」

  水靖在門外聽了一陣子,才一腳踢開門,高聲喝道。鄭德妃一見皇上來了,嚇得跪倒在地上,渾身顫慄著說不出話來。「好個德妃,真不愧朕封了你一個『德』字!」水靖怒喝道。德妃這會知道事情已經敗露,她反而不害怕了,緩緩轉過身來,看著皇上輕聲道:「臣妾鬼迷心竅,做下這等惡事,只求皇上念在皇上的體面上,容臣妾自行了斷,饒了臣妾家人一命。這事全是臣妾一人所為,他們毫不知情。」

  水靖看著鄭德妃道:「你想得倒是好,若是這麼輕饒了你,朕如何對得起被你害死的人。」

  鄭德妃頹然跪坐地上,輕聲囈語道:「原來皇上真是對公主有心。」

  水靖聽了這話,大怒道:「惡婦,你還敢胡說。」水沐聽了這話,眼色深沉,冷冷道:「皇上,這案子既然是臣來審,理當讓臣將鄭氏關到大牢去,三堂會審定了罪,才能對得起死去的人。」

  鄭德妃渾身顫抖,叫道:「不……我不要去大牢,皇上,求您賜臣妾自盡吧。」

  水靖冷喝一聲:「住嘴!」劉勝上前將鄭德妃的嘴巴堵了起來,水靖看著鄭德妃沉聲道:「公主是朕唯一的妹妹,朕自當給她的女官一個公道,賤人,你等著三堂會審吧!」

  水沐一揮手,從外面進來兩個侍衛,將鄭德妃用攢豬扣綁了,這種綁法有一個妙處,便那是越掙扎,這扣除就越緊,被綁之人也就越受罪,鄭德妃不知道,只拚命的扭動掙扎,結果被綁得越來越緊,勒得她幾乎無法呼吸……

  第二日還未及用刑,鄭德妃便竹筒倒豆子,把所有的事情全招了,鄭家果然被她連累了,謀害公主,陷害皇妃,這兩條足以讓鄭家被滿門抄斬,午門外的刑場上,鄭家之人哭聲震天,所有的人都在罵鄭德妃,鄭德妃如同行屍走肉一般,被押上刑台,三通炮後,鄭家滿門一百零九口,全部人頭落地……

  水沐只用了一天,便破了這樁投毒案,皇上自然重賞了他,可是太后卻顯得有些不高興。帶著淡淡的悲哀,太后對皇上說道:「皇兒,如今後宮之中皇后正病著,周淑妃也不是個能管事的人,其他的嬪妾貴人更是不值一提,咱們堂堂皇家,竟沒有一個像樣的妃子,這也太丟人了。」

  水靖歎道:「這些王公貴戚家的小姐們,大多自私自利,心裡只想著自家的利益,有誰能真的為我皇家著想的,兒皇有個想法,未知母后同不同意?」

  太后點了點頭,這些也見過不少的貴族小姐,除了黛玉,其他人還真的像水靖說得那樣,都是為了家族利益或是自身利益不惜一切的人,再把這樣的人選進宮來,那還是要繼續為禍宮中的。「皇兒,你想怎麼樣?」太后輕輕問道。

  水靖道:「兒皇想在民間選秀。只選平民女子,凡被選中的女子,一律不封其家人,這樣或可能讓這些女子收斂一些。」

  太后歎道:「這樣……好吧,只是這平民女子,就一定能好麼?」

  水靖輕聲道:「此次選秀,兒皇想請母后和皇妹一起選,只看皇妹身邊幾個女官,就可知皇妹有識人之明。」

  太后點頭道:「如今皇后正病著,也不好讓她太勞累,玉兒的確靈慧,宮裡除了哀家和皇后,便數她最尊貴,她來做這件事卻也合適,只是玉兒到底還小了些,她也沒理過這些事,母后精力也不濟,倒不如請奉國夫人和北靜太妃幫著玉兒,一起為你選妃。母后只看一看最後的人選就行了。」

  水靖道:「可是奉國夫人向心佛事,只怕她不願做這事。」

  太后悵然笑道:「為了你,她會同意的。」

  水靖點了點頭,命人將黛玉,北靜太妃,奉國夫人請入皇宮,與她們說了選秀之事。黛玉首先說道:「皇帝哥哥,清婉年幼,只怕辦不了這件事的。」水靖卻真城的說道:「玉兒,我相信你的眼光,這後宮不穩,我也不能安心理政,你只當是為皇帝哥哥分憂吧。」

  聽水靖這樣說,黛玉只好先勉為其難的答應下來。奉國夫人皺了皺眉頭,雖然面有為難之色,卻果如太后所說,她真的同意了此事。


093妙玉因色失家園賈府求貴接探春

  選民間良家女子以充後宮,這道聖旨一下,朝野震驚。那些家裡有適齡女兒,還想著送女入宮邀寵的官員可全都傻了眼,這道旨意活活兒堵死了這條終南捷徑。

  一時之間反對的折子如雪片般飛往上書房,可是五王府和六部尚書卻沒有人反對,因此雪片般的折子便被水靖壓了下來,過了些日子,官員們見皇上鐵了心要在民間選秀,只好妥協退讓,反對之事自然就不了了之了。

  水靖令各地州牧先於地方上選十名年齡合適品貌出眾的女子送往京城,由宮裡的管教嬤嬤教了規矩,再由黛玉,北靜太妃,奉國夫人初選,最後由皇上,太后,皇后欽選。

  聖旨傳到地方,便如熱油滴進了冷水鍋,幾乎所有的地方官員都把這事當成討好皇上的最大機會,而那此家有花樣女兒的百姓們,也多數想著讓自家女兒攀龍附鳳,他們不禁大肆購置衣衫脂粉釵環,讓成衣鋪子布料鋪子脂粉鋪子首飾鋪子大賺了一筆,還卯起勁兒比著給本地的主選官員送禮,一時之間可是喂肥了不少的心黑手長之人。

  皇帝還有三門草鞋親,何況那些各地官員們。他們見自家的女孩兒沒指望了,便把自己親戚或故交好友家的女孩兒列在入選首位,這樣一來,難免讓那此真正有才有貌的好女子落了選。不禁如此,因這些好女子的畫像送到官府,難免讓有此好色的官員衙內有機可乘,這強娶民女之事,也不在少數。姑蘇城裡有戶富裕人家,這家姓蘇,家中只有一個獨養女兒蘇妙兒,這妙兒自小便體弱多病,捨了多少替身去做姑子都沒有用,最後不得不讓這妙兒帶髮修行,養在佛祖跟前,藉著佛氣壓著,才讓她平安的長大。蘇妙兒法名妙玉,跟著師傅了因師太潛心修行,從不問紅塵之事。了因師太極精於先天演術,她早就算過妙玉的命格,因此不論妙玉怎麼求,了因師太都不肯為妙玉落髮,總是說她塵緣未盡。妙玉只也一直帶髮修行著。一日了因師太忽將妙玉喚來,對她道:「妙玉,為師欲往京城一行,你可願意跟隨?」

  妙玉忙道:「徒兒自然要侍奉於師父左右。」

  了因師太點頭道:「如此我們既刻便動身上路。」

  妙玉驚道:「現在就走?東西都還沒有收拾呀。」

  了因師太輕歎一聲,揮了揮手道:「那你便去收拾吧,一個時辰之後我們便上路。」

  妙玉雖不知師傅為何做出這般決定,可她知道師傅通玄,必是有原由的,便帶著兩個小尼姑和兩個嬤嬤趕緊收拾東西,不多一會兒便收出六隻箱籠來。了因看著妙玉收拾的箱籠,心中暗暗歎了口氣,說道:「便走吧。」

  師徒主僕一行六人,乘了車子急速往北行,她們走了不到半個時辰,蘇州吳府台的公子便帶著家人抬著一乘小轎到了梅花庵中。那公子闖進庵中,一見庵主和妙玉都不在,只一個耳聾眼花的老尼姑並幾個雜役僕婦看守庵院,不由氣得大叫道:「蘇妙兒到哪裡去了?」

  可那老尼姑老的發昏,壓根不能清楚回答這吳公子的問題。一個吳府家人跑來對吳公子道:「公子,庵門外有新新的車撤,想來是咱們走露了風聲,老尼姑帶著蘇姑娘跑了。」

  吳公子叫道:「還楞著做什麼,還不快追。」不知是何人把蘇妙兒的畫像送到府衙備選,這吳公子本就是出了名的好色之徒,見了蘇妙兒的畫像,頓時見色起意,將那畫像抽了出來,打聽得蘇妙兒在梅花庵帶髮修行,便帶人上門來搶。只是來晚了一步,了因師太已帶著蘇妙兒離開了。府衙裡自然養得都是快馬,了因師太和妙玉乘得只是騾車,故而沒有太久,吳公子便追上了蘇妙兒這一行人。吳府打手扯了公鴨嗓子叫道:「我們公子有請蘇姑娘去府上作客。」

  了因歎了口氣,挑開車簾淡淡道:「這車中並無蘇姑娘,吳公子不必費心了。」

  吳公子跟著父親來到蘇州任上時間不是很長,所以並不知道這了因師太的厲害,只狂妄的叫道:「你這賊尼休得胡說,蘇家小娘子就是妙玉,識相的就快人交出來,本公子心情好了,便不與你計較。」

  妙玉在車裡聽到這話,又驚又嚇,淚水默默的落了下來。了因師太輕宣一聲佛號,打出一道靈符,只見風和日麗的大睛天忽然間就狂風肆虐,飛砂走石打得吳公子這一行人哭爹喊娘,這股怪風足足刮了兩刻鐘的時間,等風停了下來,吳公子等人個個鼻青臉腫,再定睛一看,前面只是一片空地,了因師太和車馬統統不見了。吳公子氣得在鞭子抽到身旁的家人身上,怪叫道:「給我追,媽的,老子就不信這小娘皮能跑出老子手心!」

  妙玉坐在車中,只覺得忽然一陣晃動眩暈,接著車子重重落到地上,她直被摔得雙眼茫茫。等車停穩了,妙玉在車中輕聲叫道:「師傅……師傅?」

  一直沒有人回應她,妙玉壯著膽子挑開簾子,卻見了因師太面如金紙,嘴角掛著一絲鮮紅的血絲,妙玉嚇得跳下車,扶著了因師太哭道:「師傅,師傅……」

  過了好一陣子,了因才醒轉過來,她看著妙玉,微微一笑道:「妙玉,為師還能撐得一時三刻,這裡是京城防郊外,你扶為師上車,為師送你最後一程。」

  妙玉哭著把了因扶上車,摔倒在四周的趕車僕役和服侍妙玉的丫環嬤嬤也都攏了過來,了因師太對趕車之人說道:「向北十里,有一座靜虛庵,你速速趕車過去。」

  到了靜虛庵,早有一個白眉老師太站在庵門外迎候,了因對妙玉道:「妙玉,為師壽數已盡,等為師坐化後,你便留在此處,不可回南。日後你的因果只在這裡。」說完,了因師太結坐蓮台,雙目一閉,仙魂西遊而去。妙玉一試師傅氣息斷絕,不由大放悲聲。那白眉老師太高宣佛號,歎道:「師妹已登極樂,蘇姑娘不必悲傷。」

  妙玉跪下哭道:「師伯……」

  那白眉老師太搖搖頭道:「你不是我佛門之人,不必以師伯相稱。了因師妹注定有此劫數,如今只是應劫。蘇姑娘,你暫且在我庵中住下,靜候你的命數便是。」

  妙玉含淚料理了因的後事,了因坐化後結出三枚含利子,白眉老師太了緣歎道:「原來師妹已證大道,可喜可歎。」

  將了因師太的舍利子供奉在七寶套函中,妙玉便在靜虛庵中住了下來,等候著她未知的命數。

  那吳公子在了因這裡吃了虧,便將氣撒在妙玉的父母身上,輕巧巧的捏了個錯處,將蘇氏老夫妻下了大獄,霸佔了蘇家的家產。吳公子在蘇家抄出一隻金累絲攢珠嵌紅寶石雙鳳點翠步搖,這步搖上顆顆珠子有如蓮子大小,那紅寶石更是鮮紅如火,通透如晶,吳知府一見這枝步搖,便道:「這支步搖著實難得,很應該送給你堂姐才是。」吳公子的堂姐不是別人,正是宮裡的吳貴妃。吳知府是吳貴妃的堂叔,正是得吳家之力,他才得了蘇州知府這個肥缺,因此自是要百般的討好吳貴妃的。

  將這枝金累絲攢珠嵌紅寶石雙鳳點翠步搖並一雙祖母綠的龍鳳翡翠鐲子封好,又附上一萬兩的銀票,吳知府打發了體已人快馬送往京城去了。蘇家突逢巨變,閤府之人全被捉了起來,唯獨一個下鄉收帳的帳房先生因雨天耽誤了,沒有及時趕回來,才逃過一劫。這帳房先生姓許,名子由。早年曾受了蘇家老爺不小的恩惠,因此他便帶著剛收到的三百兩銀子,發願要找到小姐,進京告御狀,為蘇家討回公道。

  等吳公子點清蘇家家產,發現少了一個帳房先生時,許子由已經日夜兼程,到了通州境內,吳公子便是再想抓他,也來不急了。許子由一路之上全憑著幫人代寫書信招牌賺點錢支付食宿費用,而那收來三百兩租子卻是分文不動,只換了張銀票,嚴嚴實實的藏了起來,想著將來好一文不少的交給主家。

  京城之中也在選秀,先由各里長將備選姑娘的畫像送到禮部,由禮部初選一次,再由黛玉北靜太妃奉國夫人過目。

  薛寶釵得了這個消息,未免有些動心,她知道如今宮裡皇后失勢,並沒有能管事的妃子,暗自思忖著,以她之才之貌是定然能夠入選的,憑著這些日子忠順王爺對她的調教,定然能將皇上伺候的通體舒泰,到那時,還怕不能高高在上麼?

  這一日忠順王心裡不痛快,又召了寶釵密會。寶釵先伺候得忠順王意亂情迷,才嬌聲嬌氣的說道:「王爺,聽說當今要在民間廣選美女以充後宮?」

  忠順王躺在榻上,斜眼瞥著寶釵,淫笑道:「小騷貨,又想攀高枝兒了?」寶釵忙媚笑道:「看王爺說的,奴婢只想著若是進了宮,同王爺裡應外合,豈不比進北靜王府能更快達到王爺的目的?奴婢心裡只有王爺,您還不知道麼?」說著伸出手輕搔著忠順王的癢處,直癢得忠順王爺神魂飄蕩,喘吁吁的吼道:「小騷娘們兒……」

  寶釵手口並用,又將忠順王爺好好伺候了一回,忠順王爺才道:「這個事麼,本王要好好想一想。」寶釵也不敢逼得太急,只馴服的說道:「奴婢聽王爺的吩咐。」

  薛孝舉聽說宮裡廣選民間女子,不由得也動了心,這寶琴可不就是平民女子,若是她能被選入宮中,亦是一樁美事,到時忠順王爺也不能再逼她做小,自己也能有個靠山。他同薛蝌一說,薛蝌卻不同意,只說道:「妹妹縱然是嫁給平頭百姓,也強於選入宮中。」

  薛孝舉見薛蝌堅決不答應,便也只能做罷,只是心裡覺得有些兒可惜罷了。

  賈母聽了選民間女子入宮的消息,不由喜不自勝。忙打點了車轎去了忠順王府。忠順王妃聽下人通傳,不由冷笑一聲道:「想攀高枝兒,沒那麼容易!」只讓下人去回,就說王妃病了,不見外客。賈母在門上陪笑道:「既是王妃病著,民婦很不敢打擾,只求小哥去請我們家的三姑娘出來見一見。「

  門上的人一臉的納悶,轉身問旁邊的人道:「咱們王府裡有賈府的三姑娘麼?「

  另一個門子也一臉的納悶,搖頭道:「從來沒聽說過。「

  賈母大驚,急道:「王妃娘娘留了我們家的三丫頭給她作伴,已經兩個多月了,如何能說沒有這個人呢?」

  那門子不耐煩的說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這潑婦再要無理攪鬧,莫怪我們把你送官究辦。」

  賈母嚇呆了,再不想富貴還沒攀上,又賠進去一個孫女兒。只哭天抹淚的回了賈府。

  鳳姐一見賈母一個人回來,忙迎上前問道:「老祖宗,三妹妹呢?「

  賈母一把拉住鳳姐,大哭道:「鳳丫頭,你三妹妹讓忠順王府的人給扣下了,他們連門都不許我進。」

  鳳姐驚道:「如何還有這種事情?不是說三妹妹得了王妃的眼,怎麼會這樣?」

  賈母哭道:「這可怎麼辦呀……」

  鳳姐見賈母哭得可憐,忙先扶著她回到正房,賈母一路哭一路偷偷觀察著鳳姐,見鳳姐只是勸自己,卻沒有絲毫出主意的意思,便哭得越發厲害了。

  鳳姐只領著人打手巾板兒,張羅著洗臉水什麼的,卻絕口不提如何想法子接探春。賈母哭得累了,只得停了下來,對鳳姐道:「鳳丫頭,去請你婆婆二老爺寶玉他們過來,我們一起商議個法子把探丫頭接回來。「

  鳳姐答應一聲,分派人去各房請了人到賈母房中。賈政一進門,便問道:「老太太,三丫頭可接回來麼」

  賈母一見賈政,又哭道:「三丫頭讓忠順王府扣下來了,他們連見一面都不讓見。」

  賈政跌足歎道:「怎麼會是這樣,這可如何是好……」寶玉眉頭緊鎖道:「當日裡非要送三妹妹去,如今可接不回來了,看還有什麼法子,咱們家再沒女孩兒可往外送了。」

  賈政氣得劈手便是一耳光,喝道:「畜生!」

  寶玉冷冷道:「我是老爺生養的。」

  賈政被寶玉噎的喘不上氣來,滿面赤紅,指著寶玉說不出話來。賈母沉下臉喝道:「寶玉,你如何能這麼和你父親說話?「

  寶玉看了一眼賈母,忽然淚流滿臉,哭道:「老祖宗,您只當寶兒是個小孩子,可寶玉不是了,自打太太被問斬,寶玉就不再是了。寶玉知道老祖宗想重振賈家,可是咱們家現在什麼都不是,只憑個三妹妹又能怎麼樣?就算是您接了她回來,選上了,進了宮,又如何?當年大姐姐還懷了龍子,結果還不是沒了孩子,被打入賤籍,從此不再是我們家的人。」

  六年之前,賈元春被發配到浣衣處為奴,便入了賤籍,永世不許贖出,再與賈家沒有一絲一毫的關係。否則,只憑她下毒謀害公主陷害皇妃,賈家也得和鄭德妃的娘家一般,要被滿門抄斬。

  賈母無力的喝道:「寶玉,不要胡說。」可是她說得是那般無力,就連虛張聲勢也做不到了。

  賈政緩過勁來,忽然衝著刑夫人鳳姐跪了下來,苦苦求道:「大太太,璉二媳婦,我求你們了。「

  唬得鳳姐扶著刑夫人忙避過一旁,刑夫人忙道:「二老爺,有話好說,寶玉,還不把你老爺扶起來。」

  賈政一把甩開寶玉,一把鼻涕一把淚的求道:「大太太,二弟知道您和外甥女兒還有來往的,求您去同公主說一說,別的不求,只求她把三丫頭接出來。」

  刑夫人忙道:「二老爺如何這麼說,您知道我也是在家裡帶著吉兒,何時又和公主有來往的。您這實在是強人所難。」

  賈政看向鳳姐,只見鳳姐眼觀鼻鼻觀心,一句話都不說。賈政看了看賈母,賈母會意,只得叫道:「鳳丫頭。」

  鳳姐一看這是拖不過去的,便脆聲應道:「老祖宗請吩咐。」

  賈母道:「璉兒和你同林姑爺家很是親近,這我是盡知道的,如今只要你給林姑爺和玉兒帶句話,又不是讓你強要他們去接你三妹妹,如何這般推三阻四,好歹你還是賈家的孫子媳婦。」

  這時賈璉剛從外面回來,一聽賈母責難自己的媳婦,便挑簾進來大聲道:「老祖宗有所不知,這忠順王府裡同林姑夫家一向不睦,他們可怎麼好去忠順王府去要人,這說得好了是去接三妹妹,說不好聽的便是上門興事問罪。忠順王府總也是王府,與公主也是平級的,姑父的級別還在忠順王之下,這事怎麼能辦得?這事情孫子是定然不答應的,也斷不能讓媳婦去傳這話,讓姑父和公主做難!」


094三姑娘心氣全無病皇后驚疑有孕

  「你……你這個不孝的東西……」賈母被賈璉頂的差點兒背過氣去,兩行眼淚順著蒼老的臉滑落下來。賈政怒起,劈手便要去打賈璉,賈璉身子一閃,架住賈政的手沉聲道:「二老爺,侄兒再不肖,也是五品的官身。」

  賈政年老力衰,那裡是年富力強的賈璉的對手,賈璉只捏著他的腕子向旁邊輕輕一送,賈政便跌坐到椅子上了。

  賈母雙淚橫流,拍著扶手哭道:「好好的一家子,怎麼就到了這般田地……」

  寶玉在一旁冷冷道:「從來都不是好好的一家子。「

  賈母哭得伏在扶手上,捶著胸道:「老天爺呀,你怎麼還把我收了去……「鴛鴦一在旁只能輕輕給賈母順著氣,也不敢說什麼。

  賈母忽然坐了起來,眼中閃著幾近顛狂的光,拉著鴛鴦道:「鴛鴦,好孩子,你去參選吧!」這話一出口,這一屋子的人都被老太太驚住了。鴛鴦被嚇得慌忙跪倒搖頭道:「老太太,奴婢是賤籍,不能參選的。「

  賈母大聲道:「誰說你是賤籍,我今兒就給你脫了奴籍,讓二老爺認你做女兒,好鴛鴦,你聽話,乖乖兒去參選,憑你的模樣性情,一定能選上的。你選上了,我們賈家就有希望了。」

  賈璉看著賈母,驚道:「老太太,使不得。」

  賈母瞪著賈璉,大叫道:「憑什麼使不得,難道你還惦記著我的丫頭不成,憑是誰,我也不給的。「

  鴛鴦哭求道:「老太太,鴛鴦只是個奴婢,就算脫了賤籍,也是個奴才,不是良家子,求老太太不要讓奴婢去參選。」

  賈母拉著鴛鴦哭道:「好鴛鴦,我也捨不得你,可是我老了,沒多少日子,你若是選中入了宮,我們賈家才有希望……」

  賈璉急道:「老太太,就算您脫了鴛鴦姑娘的奴籍,她也不能入選的,聖旨有規矩,只選十五到十七歲的良家子,鴛鴦姑娘的年紀過了。」

  賈母聞言大聲大哭:「老天爺,你真的不給我賈家一絲活路麼?「

  鳳姐看到賈母這個樣子,又是心酸又是心寒,原來在她的眼裡,只有賈家二房的才是賈家的正統,而自家這邊的大房,卻從不在她的心裡。賈政忙上前勸賈母道:「老太太,您忘記了還有二丫頭,二丫頭年紀沒過,模樣性情也好……」

  鳳姐忙搶著說道:「二妹妹不能參加選秀,她如今還是官家小姐,不合聖旨的要求。」

  這句話如同一記響亮的耳光打在賈政的臉上,他這才意識到,大哥雖然死了,可並沒有聖意被奪去世襲的尊位,迎春,如今可是正經威烈將軍家的小姐,何況迎春的親哥哥賈璉還有個五品的虛職。賈家兩枝三房,只有他的二房裡什麼都不是。賈政越想心中越疼,咚的一聲栽倒在地,撅了過去。鳳姐嚇得臉兒煞白,慌張的看向賈漣,賈璉悄悄點了點頭,鳳姐放下心來,賈母見賈政撅過去,也嚇著了,顫微微的站起來,鴛鴦忙扶著她走到賈政身邊,寶玉和賈璉已經將賈政扶著坐了起來,寶玉給賈政捋著胸口,賈璉輕敲著後背,好一會兒,賈政這口氣才順了,慢慢醒轉過來。賈政一把抓住賈璉,哀求道:「漣兒,算叔叔求你,把三丫頭接回來吧。」賈璉一臉的為難,輕道:「侄兒不過是五品的虛職,如何有那本事去接三妹妹。「

  賈政哭道:「可也不能不管三丫頭呀,她怎麼說也是你的妹妹,你媳婦也一向和她要好的。」

  鳳姐心中頗有微詞,這三姑娘探春眼中又幾時有過她,正經和她好的,不過是自家的小姑子二姑娘迎春,便是那寧府裡的四姑娘,雖然面子上冷,心裡也是知冷知熱的,這二年走動還多些。

  賈政只扯著賈璉求著,賈母亦是眼淚汪汪的,這倒上賈璉做難了,若是他們頤指氣使的命令,他又好拒絕了,可這麼求著……總是一家人,還有著一份血脈之親。

  刑夫人歎息一聲,輕聲說道:「鴛鴦先扶老太太起來,寶玉,你也把二老爺扶起來,可否聽我說一句?」

  賈母賈政歸了座,也都擦去臉上的淚水,刑夫人慢慢說道:「三丫頭如今被留在忠順王府裡,也不是那麼容易要回來的,璉兒只換了官服送上拜貼,多帶些銀子,看能不能把三丫頭換回來,若是能行那便最好,若是不能行,也當問個清楚,三丫頭現在怎麼樣了,若是三丫頭在王府裡有造化,也不一定非要去參選。」

  賈母忙道:「若是三丫頭不入他們的眼,王府又不放人,那可怎麼辦?」

  刑夫人重重歎息一聲道:「老太太,若真是那樣,咱們就只能認命了。」賈母心底一寒,說來說去,這大房裡是不願意為探春出頭的。便沉了臉道:「先讓璉兒去辦吧,不成回來再商量。」回了房中,鳳姐抱怨道:「老太太就是不死心,非想著讓二房裡再風光起來,可也不想一想,那忠順王府是什麼樣的地方,好好的姑娘進去,出來還不知道怎麼樣了。「

  賈璉歎氣道:「唉,就這麼著吧,明兒備些禮物,我去一趟,好歹三妹妹也是妹妹,只當是我這個做堂兄的也盡心了。「

  鳳姐點頭答應了,因身上的來了,便讓平兒打發著賈璉歇了。忠順王府裡,探春跪在王妃榻前,王妃淡淡道:「賈三姑娘,把頭抬起來,讓本王妃看看。」

  探春乖乖的抬起頭來,未施脂粉的臉兒黃黃的,清瘦了許多,眉眼之間全是馴服之色,王妃滿意的點了點頭。她小的時候聽說老人家講過熬鷹的法子。用在這賈探春身上,還真是有效。探春進府之時,雖然表現的很恭順,可骨子裡的那種高傲卻讓忠順王妃敏銳的捕捉到了。

  當時,忠順王妃打的主意是讓探春給自己的兒子做個小妾,一個合格的小妾必須是恭順的,乖巧的,絕不能有一絲絲的高傲。所以她便將探春軟禁在一個小院子裡,生熬著她。果然,不過兩個月,探春那最後一絲骨子的高傲也被她磨去了。如今的探春,只是個聽話的,合格的奴婢。「你的祖母今兒來接你了,你可要回去?「王妃尖尖的指甲劃過水靈靈的紫葡萄珠兒,淡淡問道。

  探春只跪伏在地上,柔聲道:「奴婢全聽王妃娘娘的吩咐。」王妃眼中略過滿意之色,又問道:「若是本王妃讓你自己決定呢?」

  探春伏在地上,也不敢抬頭,只說道:「奴婢願意留下來伺候娘娘。「

  忠順王妃滿意的一笑,說道:「那好,本王妃就把你留下來吧。「

  這時忠順王爺打外面進來,見王妃榻前跪著人身量苗條的姑娘,還道是那個丫環犯了錯,不耐煩的揮手道:「既了犯了錯的丫頭,拖出去打死就是了。」

  探春嚇得渾身顫抖,只貼到地上不敢抬頭。王妃看了忠順王一眼,恨聲道:「我管我的丫頭,不勞王爺費心。」

  忠順王因有事要與王妃商量,便忍著氣道:「你們都下去。「又看著伏在地上的探春不順眼,一腳踹了過去,將探春踢了個倒仰,探春驚叫一聲,半臥在了地上,忠順王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艷之色,便問道:「這個丫頭是誰,本王怎麼沒見過?」

  忠順王妃瞪了探春一眼,探春忙伏地跪好,一句話都不敢說。忠順王妃方道:「你出去吧。「

  探春出了門,也不知去哪裡好,看向其他的丫環們,可那些人都不理她。秀姑見探春淒惶的樣子,心中歎息一番,輕道:「你跟我來吧。」

  忠順王妃瞪著忠順王道:「你少打這個丫頭的主意,我留著她有大用。」

  忠順王忙陪笑道:「看王妃這話說的,你的丫頭我如何會動。「

  忠順王妃懶得和他多說,只淡漠的問道:「王爺有何事要與我商議?」

  忠順王忙道:「前幾日我遞牌子求見皇后娘娘,可被駁了回來,不得請王妃勞動一趟了。你是娘娘的親娘,他們總不能連你也攔了。「

  忠順王妃聽說是這事,臉色才緩和了些,歎道:「我這陣子病著,也不好進宮,這陣子宮裡發生了那麼多的事情,也不知道對娘娘有沒有影響,也確是應當去看一看。」

  忠順王忙道:「今日天晚了,明天一早就去吧,本王今兒就歇在你這裡。」

  次日一早,忠順王妃便穿戴起朝服朝冠,坐了轎子到宮門上遞了貼子,只說要求見太后娘娘。不多時便有人領著忠順王妃往安壽宮去了。先給太后請了安,陪著閒聊了幾句,忠順王妃便道:「聽說皇后娘娘偶染小恙,臣妾想去探望探望,求太后娘娘成全。」太后淡笑道:「忠順王妃這話可說差了,你們原是母女,去看看是應當的,有什麼成不成全的,你只去就是了。「

  忠順王妃臉上微紅,又閒聊幾句,終是壓不住心裡的擔心,便匆匆辭了太后,往坤寧宮去了。

  李公公看著忠順王妃的身影,輕聲問道:「太后娘娘,您不擔心……」

  太后只微微搖了搖頭。

  忠順王妃一進坤寧宮,便見四處冷冷清清,宮女太監個個都是無精打采的,一個皇后從忠順府帶到宮中的宮女一見忠順王妃,便撲上前跪倒在地,哭道:「王妃,您快救救皇后娘娘吧!」

  忠順王妃大驚,拉起小宮女急切的問道:「紫嫣,出了什麼事?」紫嫣哭道:「上月十五,皇上留宿之後,便命人打死了秋凌姐姐,娘娘也病倒了,皇上不許坤寧宮裡的任何人出宮,也不讓人來探望,還把娘娘的掌宮之權奪了。」

  忠順王妃大驚,拔腿便往皇后的寢殿跑。還沒進門,便聞到空氣裡苦澀的濃濃藥氣。

  推開門,忠順王妃立刻楞住了,床上那個骨瘦如柴的女子是她那風華絕代的女兒麼?

  在皇后床邊伺候的春雨一見忠順王妃,也撲過來哭道:「王妃,您快救救娘娘吧!」

  忠順王妃深吸一口氣,逼回眼中的淚,輕輕走到皇后身邊,扶起皇后的手腕,忠順王妃自小學過些苗醫,簡單的把脈難不著她。一試之下,忠順王妃心中頓生疑惑,從脈象上看,這病並無大礙,可怎麼就瘦成這樣了。皇后迷迷糊糊的感覺有人在給自己把脈,將手一帶,虛弱的說道:「不用你們管我。」

  忠順王妃的眼淚壓框而來,她心疼的叫道:「凌霜,是娘親。」

  皇后驀的坐了起來,瞪大眼睛望著忠順王妃,忽得摟住她的脖子,放聲大哭起來。這一哭直哭了兩柱香的工夫,直把忠順王妃的衣襟全都打濕。忠順王妃摟著女兒,輕輕的拍著她的背,柔聲道:「都哭出來吧,哭出來心裡就敞亮了。」

  春雨見皇后哭了這麼久,心知王妃的衣服一定濕了,忙去找了皇后的不帶有龍鳳紋飾的家常衣服送了來,等皇后不再哭了,忠順王妃才去內殿換了。

  皇后久病體虛,又大哭了一場,不免頭暈目眩,只靠在攢金絲彈墨提花大軟枕上喘息著,綠綺忙送上溫著藥,輕聲勸道:「娘娘,進點藥吧。」

  皇后搖了搖頭,忠順王妃剛好換好衣服出來,便走上前接過藥,哄著皇后道:「凌霜,娘來餵你,吃了藥身子才能好起來。」

  皇后還是搖頭,忠順王看看屋子裡都是從忠順府裡帶來的體已之人,便沉下臉道:「凌霜,娘不知道你為了什麼這樣糟踐自己,可是娘知道,你這條小命是娘給的,娘不允許你糟蹋。」

  皇后心裡一顫,看著忠順王妃叫道:「娘……」

  忠順王妃沉聲道:「什麼都別說,先把藥吃了。」

  皇后輕輕點頭,忠順王妃才一勺一勺的餵著皇后吃了。吃完之後,忠順王妃坐了下來,對皇后道:「出了什麼事,能和娘說麼?」

  皇后淒然搖頭。忠順王妃深深出口氣,拿出一疊銀票道:「這是你爹爹讓給你的。」皇后看著銀票,自嘲的一笑道:「如今女兒也沒處花了。」

  忠順王妃揮手讓春雨綠綺出去,對皇后低聲問道:「到底出了什麼事情?」

  皇后悲傷的說道:「娘,秋凌好心辦了壞事,皇上再也不會原諒女兒了。」忠順王妃摟著女兒,心中苦澀難當,這個女兒隨她,也是癡情倔強的性子,自己因出身不高,只能強忍著刺心之疼,看著忠順王一個又一個的納小老婆,而女兒一顆心全在皇上身上,亦是落花有意逐流水,流花無心戀落花,這份苦,早就注定了。

  皇后喝完藥不久,只覺得胃裡一陣翻騰,忍不住哇的一口全吐了出來,忠順王妃忙喚春雨綠綺進來幫著皇后收拾了,眉頭緊皺的看著皇后,忽然問道:「凌霜,你身上的來了沒有?」

  春雨忙回道:「回王妃,還有兩三天才到日子。」

  王妃哦了一聲,又在皇后身旁做下,對綠綺說道:「去拿個脈枕過來。」坤寧宮裡並沒有脈枕,綠綺忙拿了小腰枕送來,忠順王妃凝神靜氣,仔細的聽了脈,可還是不能確定,便道:「凌霜,娘懷疑你有了身孕,可是還不太能確定,最好傳個御醫來看一看。」

  皇后一楞,眼淚嘩的湧了出來,顫聲道:「娘,可能麼?」

  忠順王妃輕道:「這日子口兒還短,娘不敢確定,可試著象,總有三四成的把握。」

  皇后神情一黯,搖頭道:「不會的。」

  忠順王妃心裡也沒底,打不了包票,只得說道:「橫豎也沒幾日了,若是到了日子身上的沒來,你可要立刻傳御醫,這事大意不得。」

  皇后點了點頭,忠順王妃又道:「這藥不可再吃了,凌霜,你這身子沒大病,只是有些失了調養,這幾日吃點好的補一補就行了。」皇后見忠順王妃說的鄭重,心裡也升起一點希望,忙道:「娘說的是,女兒記住了。」

  忠順王妃只陪著皇后說些子家長裡短,說到賈探春,忠順王妃笑道:「那個賈三姑娘比她的姐姐生好多了,賈家老太太送她到了咱們府上,初來時她還有點兒目下無塵,被我關了兩個月熬著她,如今可老實得很。」

  皇后嗔道:「她一個平民丫頭,您弄回府去做什麼?」

  忠順王妃本想說是要給左昊做妾的,可又怕皇后聽她提起左昊再傷心,便隨意說道:「看那丫頭生得還不錯,留著總有用處。」

  看了看皇后,忠順王妃猶豫了一下,欲言又止,皇后見了她這神情,輕聲問道:「娘,是不是宮裡又添新人了?」

  忠順王妃只好將她打聽到的宮裡這陣子發生的事情說了一遍,又說到如今到處都在廣選民間女子以充後宮。皇后心酸的說道:「是啊,皇上身邊永遠都不會缺了人伺候的。」

  忠順太妃見女兒這副樣子,心疼得不得了,忙摟著她道:「凌霜,憑是誰,也美不過你的,你是皇后,憑哪個妃子也大不過你去。」

  皇后輕歎一聲,手摸著平平的小腹,低低歎道:「宮裡總會有新人來,女兒已經習慣了,如今只盼著這腹中真能有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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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5步搖引出隱秘情蘇妙原是公主身

  吳貴妃頭戴金累絲攢珠嵌紅寶石雙鳳點翠步搖,臂環一雙老坑祖母綠的龍鳳翡翠鐲子,搖搖擺擺的走在御花園中,她許久不曾承寵,心裡有些兒著慌,又聽說要選妃,怕選了新人進來自己更會失寵,便特意戴上家裡才送來的首飾,精心盛裝打扮了,想去找皇上。

  太后宮中的尚容女官采楓在御花園中摘取鮮花供太后選用,剛好看見吳貴妃,忙給吳貴妃見禮,吳貴妃見是太后身邊之人,也不敢太輕慢,只笑著點頭讓采楓起來,采楓起來時吳貴妃正好微垂了頭,讓采楓將那枝金累絲攢珠嵌紅寶石雙鳳點翠步搖看了個正著。采楓原就是專職管理太后的頭面首飾之人,對首飾自然有極遍的敏感度,她一見那金累絲攢珠嵌紅寶石雙鳳點翠步搖,心中不由的怔了一下。

  吳貴妃見采楓身旁滿滿一花籃的各色鮮花,輕笑一下,便伸出纖纖玉手拈了一枝,笑道:「果然是采楓姑姑選的花兒,開得真好。」她這麼一伸手,臂上的老坑祖母綠的龍鳳翡翠鐲子便滑了下來,采楓一見那鐲子極眼熟,心中頓時起疑。

  吳貴妃又搖搖擺擺的走了,采楓也沒了採花的興致,她拎著花籃回到安壽宮中,太后剛起來不久,安雅姑姑正在為太后梳頭。采楓將花籃放下,開了妝盒棒到太后面前,太后看了看,淡淡道:「今兒不想戴那老沉老沉的釵環,撿幾個輕便些的就行。」

  采楓將妝盒一層層移開,從底下找出些輕便的,太后忽一眼看到一枚金累絲攢珠嵌紅寶石龍鳳呈祥閃鑽步搖,便笑道:「這步搖好些年沒帶過了,如今哀家老了,倒襯不起這東西了。」

  采楓心頭豁然一亮,怪不得剛才看著吳貴妃頭上的步搖有熟悉之感,原來那枝步搖同太后的這枝無論做工風格還是寶石,都極一致,不過一個是雙鳳飛舞一個是龍鳳呈祥罷了。「太后娘娘,今兒奴婢看到吳貴妃也戴了一枝金累絲橫珠嵌紅寶石雙鳳點翠步搖和您這枝倒像是一對兒。」采楓隨口笑道。

  太后手中正拿著一枚玉釵把玩,聽了采楓這話,頓時一楞,手一鬆,玉釵便跌在地上,摔成兩半。「你說看到吳貴妃帶了一枝金累絲攢珠嵌紅寶石雙鳳點翠步搖?「太后像個學舌的鳥兒一般,重複著采楓的話。采楓安雅都嚇了一跳,其他的宮女太監更不用說了,慌忙跪了一地,大氣都不敢出。太后掃了一眼眾人,威嚴的說道:「你們都下去了,李福采楓安雅留下。」眾太監宮女忙小心翼翼的退了出去,太后沉聲問道:「采楓,你看到的金步搖是雙鳳飛舞,其他的和這枝步搖都一樣麼?「

  彩楓搖了搖頭,忙道:「不是,吳娘娘頭上那一枝是點翠,這一枝是嵌閃鑽。其他的都一樣,特別是這兩顆紅寶石,都是極品的鴿血紅,而且都大如雀卵。」

  太后點頭道:「看來是確是那一枝金步搖,可這步搖應當在公主那兒,怎麼到了吳貴妃手中?」

  安雅和李公公跟著太后時日長,都知道當年外番進供了兩枚雀卵大小鴿血紅的紅寶石,當時先皇命人內庭造辦處的匠人做了兩枝金步搖,一枝賞給當時的太子正妃,如今的太后,另一枝則賜給賈敏。賈敏如今不在了,她的首飾自當由她唯一的女兒黛玉繼承,林家從未衰落過,而且今日的榮華猶盛當年,斷斷不會把這先皇御賜之物變賣抵當的,那麼吳貴妃又是從何處得來的?

  「李福,你悄悄兒去打聽了,看吳貴妃的步搖從何處得來?「李福忙答應下來。

  采楓想起那雙老坑祖母綠的翡翠龍鳳鐲子,便又道:「太后娘娘,吳娘娘今日還戴了一雙老坑祖母綠的翡翠龍鳳鐲子,看著也有些眼熟,好似在哪裡見過一般。」

  太后聽了說道:「這老坑祖母綠的龍鳳鐲子倒不是什麼稀罕東西,哪一年內庭造辦處都要做上幾對的。」

  采楓微搖頭道:「可吳娘娘戴的那對很不一般,那鳳頭冠子和龍口吐珠各是一團血紅,奴婢這些年都沒看到過這麼精巧的鐲子。「

  安雅了聽忙道:「太后娘娘,當年您不是賞過這樣一對鐲子給奉國夫人麼,當時還是奴婢送過去的。」

  太后點頭道:「安雅這麼一說,哀家想起來了,當年是賞過這樣一對鐲子給奉國夫人。這可真是奇了,如何吳貴妃既有林夫人的首飾又是奉國夫人的首飾,這二人和吳家是從沒來往的,李福,你當好好查查才是。」李福道:「奴才這就去辦。」

  吳貴妃到了交泰殿求見皇上,水靖剛好從殿中向外走,陽光照在那金累絲攢珠嵌紅寶石雙鳳點翠步搖上,直晃得皇上眼花,他不悅的對吳貴妃道:「你到這裡做什麼?」

  吳貴妃身姿曼妙的拜倒在階下,嬌聲道:「臣妾多時不見皇上,心中很是掛念……「她這一低頭,水靖便瞧清楚了她頭上的步搖,當下臉色一變,上前猛的拔下步搖,用手去摸那紅寶石。吳忠妃被他嚇了一大跳,只用雙手捂著心口嬌聲道:「皇上,你嚇死人家了……」

  水靖在那紅寶石上摸到一點小小的四坑,頓時沉下臉來,喝道:「你從何處得的這枝步搖?」

  吳貴妃被嚇住了,雙手按在胸前,楞楞的說道:「是臣妾母親前個兒進宮時送給臣妾的。」她今天穿了一身大朵牡丹翠綠煙紗的廣袖曲倨,雙手一舉起,薄紗袖子便垂了下去,露出兩段雪白的腕子,那一雙翡翠龍鳳甸鐲子便露了出來,襯著雪白的腕子,那又濃又綠的翠色極其醒目。水靖看到那龍口的殷紅之珠,臉色更加冷峻,沉聲命道:「把鐲子褪下來。「

  吳貴妃忙將鐲子褪了下來,棒到水靖面前,嬌聲道:「這鐲子也是母親送來的。」

  水靖仔細的看著鐲子,確定是他自小在奉國夫人那裡見過的一對,便沉聲道:「來人,請奉國夫人進宮。」

  吳貴妃一楞,傻傻的問道:「請她做什麼?」

  水靖冷眼一掃,喝道:「齊勝,送貴妃回宮,不許擅自出入。」吳貴妃這下子可嚇住了,委頓在地,悲悲淒淒的哭了起來。

  水靖拿了步搖和玉鐲徑往安壽宮行去,太后見他拿著方纔還在議論的首飾進來,不免奇道:「皇上,可有什麼事?「

  水靖將步搖和玉鐲交給太后,問道:「母后,您可還記得這三件首飾?」

  太后點頭道:「這步搖是當年先皇賞給先林夫人的,這對玉鐲是哀家賞給奉國夫人的,可如今怎麼都是去了吳貴妃哪裡?」

  水靖便道:「母后有所不知,當年師母早就將這步搖贈於奉國夫人的。」太后道:「原來是這樣,可是吳貴妃又怎麼得到的?」

  這時水靖派出的人已經將奉國夫人云初請進宮來,她拜見過太后皇上之後,一見案上放著的金累絲攢珠嵌紅寶石雙鳳點翠步搖,老坑祖母綠的龍鳳翡翠鐲子,不由激動的渾身直顫,眼淚奪眶而出,顫聲問道:「請問太后娘娘,這步搖和龍鳳鐲子從何處得來?」

  太后見奉國夫人的神色怪異,便問道:「奉國夫人,你的這些東西如何落到別人手中?」

  奉國夫人羞愧的跪下哭道:「回稟太后娘娘,臣妾失德,十七年前曾經生下一個女兒,可是臣妾不能養著女兒,只得將女兒遠送他鄉,這批首飾便是臣妾將女兒送走時一併給她帶上的。」

  太后驚得站了起來,失聲道:「什麼,你還有個女兒?」

  奉國夫人美麗面龐上全是淚水,她輕輕點頭,眼中充滿了思念和後悔。「太后娘娘,是誰將這此首飾帶入宮中的,可是一個十七歲的女孩兒?」奉國夫人急切的問道。

  「是吳貴妃戴了這些首飾,我們才發現的。吳貴妃雙十有餘,不可能是奉國夫人的女兒。據吳貴妃說,這三件東西是她的母親才送進來的。」水靖被奉國夫人的一話驚住了,好一會兒才說道。

  奉國夫人哭倒在地,哀聲道:「我可憐的女兒,定然是遭遇不測了。」

  水靖沉聲吩咐道:「來人,傳吳夫人進宮問話。」又輕聲安慰奉國夫人道:「嬤嬤先別傷心,許是什麼人偷了這東西變賣的,小妹子不會有事的。」

  奉國夫人搖了搖頭,悲聲道:「陳安和玉鳳都是可靠之人,這種東西他們只會嚴密的收藏起來,決不會拿出來的,怎麼會讓人偷了去。當年臣妾生下女兒,將孩子托付給他們,可後來卻沒了他們的消息,臣妾這些年派人找遍天下,都沒有找到他們,這東西既已現世,只怕……」

  太后揮退服侍的人,又讓水靖暫時迴避了,才沉聲問道:「雲初,那孩子是誰的?」

  奉國夫人原就白淨的臉上頓時血色全無。她顫抖著雙唇,半晌才道:「娘娘,還不知道她人在何方,您問這個又何苦?」

  太后長歎一聲道:「雲初,這孩子是皇上的妹妹,對麼?」

  奉國夫人驚懼的抬頭望向太后,面上的神情告訴太后,那個女孩兒正是先太子所出。太后緩步下殿,拉起奉國夫人,輕道:「哀家知道,不怪你,是先太子強要了你。」

  雲初抬頭看著太后,眼淚緩緩的流了下來,淒涼的輕道:「不是,是奴婢心甘情願的,先太子沒有用強。」

  太后輕輕為雲初擦去臉上的淚,愧道:「先太子大行之際,曾經告訴哀家此事,只說讓哀家好好照看你,可……哀家當時心中有恨,也不知道你已經珠胎暗結,否則說什麼也當給你一個交待。後來皇上封你為奉國夫人,哀家想著你也服侍過先太子,也就順水推舟的答應了。」

  奉國夫人伏在高幾上哀哀痛哭,當年之事,是她心底無法癒合的傷口。她十六歲嫁入鎮北侯府,那對老坑祖母綠的龍鳳翡翠鐲子便是當時賞下的賀禮。十七歲上雲初生了一個兒子,此後不久便被選中給皇太孫做奶娘,雲初照顧皇太孫極其用心,不僅將皇太孫養得白白胖胖,還幾次機智的救了皇太孫的小命。可是就在三年後,她自己的親生兒子卻因下人照顧不力而夭折,丈夫也在半年之後於沙場上為國捐軀,一年之間,偌大鎮北侯府,竟然只剩下她一個人。

  只因水靖除了雲初誰都不要,所以雲初才被留下來繼續做水靖的教養嬤嬤,當時先皇和先太子都極重視水靖的教育,所以雲初也時常能見到先太子。先太子起初並沒在意雲初,可是雲初數次救水靖於危難之中,便漸漸得到了先太子的重視。

  雲初沉靜而溫婉,聰明又內斂,很有些像賈敏的性子,先太子不知不覺被她吸引了,而雲初雙十年華便守寡,苦寂的青春中只有先太子這一抹亮色,也悄然動了心。只是礙於禮法,二人並未做出什麼事情來。直到有一次宮宴之中,先太子吃醉了酒,不覺之間竟進了雲初的房間,藉著酒意與雲初行了魚水之歡。

  先太子醒來,說要給雲初名份,可是雲初卻堅決不肯,並以死相挾。先太子只得做罷,可是心裡卻對雲初充滿了歉意。一個月後,雲初發現自己有了身孕,只得稱病請辭,離開皇宮。十月之後,雲初在江南生下一個女兒,原想就此留在江南永不回京。卻驚聞先太子病逝,皇太孫即位,即位方一個月,便遇刺兩次。雲初實在放心不下,就將女兒托付給信得過的下人,自己隻身回京,又回到水靖身邊,幫著他撐過那段最難熬的日子。水靖站穩腳跟之後,雲初便去江南探望女兒,卻發現當年置下的宅子竟然化為一片焦黑的廢墟,她一打聽,原來一年之前,這裡失了盜,又發了一場大火,什麼都燒沒了。雲初心如刀絞,自此深深後悔,便素衣粗食,日夜在佛前許悔,祈禱……

  吳夫人被帶入安壽宮,太后沉著臉高高坐在御榻上,冷聲問道:「吳夫人,這金累絲攢珠嵌紅寶石雙鳳點翠步搖,老坑祖母綠的龍鳳翡翠鐲子,你從何處得來?」

  吳夫人顫微微的回道:「是老爺的堂弟前此天才送來的。」

  水靖坐在下首沉聲問道:「這堂弟叫什麼,他從哪裡得到的這些御制首飾?」

  吳夫人大驚,她是吳家的填房夫人,出身不高,只知道這首飾華貴無比,卻不知竟是御制的。忙竹筒倒豆子,把知道的全都說了。「老爺的堂弟叫吳之榮,上半年才放了蘇州知府,聽說,這是抄了一戶犯了事的人家得的東西,他們特意送到京城來,讓我們轉送給娘娘的。」

  奉國夫人坐在一旁,滿面焦慮之情,水靖看了看她,沉聲吩咐道:「令御前侍衛張良韓青攜朕金牌令箭,快馬趕赴蘇州,將那被抄之家接入京來。一路之上不可慢待。」

  齊勝答應一聲,雙聲接過金牌,高高棒著退出門去,叫來張良韓青,仔細的吩咐了,這二人即刻備馬出京,一刻都不敢耽誤,星夜兼程趕去蘇州。吳之榮和兒子正做著陞官發財的美夢,卻不想宮中突然來了兩個威風凜凜的御前侍衛,二話不說亮了如朕親臨的金牌令箭,去獄中接出蘇家老夫妻和一干家人,便直接往京城裡去了。等吳之榮反應過來,張良韓青已護著蘇家一家人走出老遠。

  吳之榮知道大事不好,忙派人去劫殺蘇家一行,張良韓青拚力苦戰,最後也只保住了蘇家老夫妻的性命,其他的人全都枉死刀下。張良韓青搶得兩匹馬,一人帶了一個,沒命的打馬狂奔,恐有追兵,入夜後也不往客棧裡投宿,只在那破廟古寺山間野外胡亂歇一歇。就這麼日夜兼程,終於將蘇家夫妻平安的護送到了京城。

  奉國夫人一直在宮中等著消息,一聽說接來了,便飛奔上前,到了殿外,奉國夫人往外一瞧,眼淚便湧了出來,她的雙唇顫抖的太厲害,以至於說不出話來。

  蘇家夫妻一見奉國夫人,便跪下來哭著膝行上前,口中稱道:「奴才陳安(奴婢玉鳳)拜見夫人。「

  奉國夫人看著他們兩個,悲喜交加的泣道:「你們去了哪裡,讓我找得好苦!」

  玉鳳磕了個頭,急道:「夫人,您快派人找小姐呀。」奉國夫人一聽這話,心底一寒,身子一歪,水靖便忙住她,輕聲道:「嬤嬤且寬心,朕一定找小妹子找回來。」奉國夫人心中淒苦,已無力支撐自己的身子,只顫聲問道:「她出了什麼事?「

  玉鳳忙道:「小姐自小身子骨便弱,總是生病,捨了多少替身都沒有用,不得已只好讓小姐帶髮修行,拜在了梅花庵了因師太門下。皇上要選秀,不知是誰把小姐的畫像送到府衙,被吳知府的兒子看到了,他帶人到梅花庵搶親,可是了因師太先一步帶著小姐逃走了,那吳公子便硬給奴才們安了個罪名,抄了我們的家。」


096天子怒吏部換血黛玉慧庵院尋妙

  水靖聽了玉鳳的話,已是面色鐵青,冷聲道:「傳吏部尚書御書房見朕。」齊勝忙打發小太監飛跑找。水靖看著奉國夫人道:「嬤嬤放心,朕一定把小妹子找回來,嚴辦一干涉案之人。」

  陳安忙又回道:「夫人,了因師太極精先天演數,有她在小姐身邊,小姐不會有危險的,夫人請放心。」可是不論陳安怎麼說,雲初也不可能安下心來。她看向水靖,輕聲道:「皇上,這選秀之事便偏勞北靜太妃和公主吧,臣妾要回去為妙兒祈福。」

  水靖點了點頭,大聲吩咐道:「從今日起,宮中齋戒七日,為妙兒公主祈福。」齊勝飛快的把旨意傳下去,雲初看著水靖,眼中淚光閃動,水靖握著雲初的手堅定的說道:「嬤嬤,你的女兒就是朕的妹妹。」水靖此時還不知事情的真相,他還以為雲初當年是被誰欺負了,不忍心揭雲初的傷疤,卻不知這蘇妙兒真的是他同父異母的妹妹。

  雲初看著水靖,心中既酸楚又歡喜,女兒本就是金枝玉葉,無奈流落民間,她心裡還是想女兒能有一個正式的身份。

  命齊勝送奉國夫人,陳安玉鳳夫妻回了雲初平日潛修的佛院,玉鳳傷心的哭道:「夫人,這些年您就這麼過得麼?」

  雲初清冷的臉上滿是苦痛,輕輕道:「這比想念妙兒的苦,輕多了。」

  陳安跪倒在地,沉痛的說道:「夫人,都是奴才的罪過,奴才本當帶著小姐在老宅子旁等您。」

  雲初輕輕搖頭道:「不怪你,你保護了妙兒,我當謝你才是。快起來吧。」

  隨著雲初進到佛院之中,兩個清瘦的小尼迎上前,揖首道:「師傅。」

  雲初輕聲道:「去把佛堂旁邊的客房打掃了給他們住。」小尼領命而去。雲初領著陳安玉鳳進入佛堂,問道:「當年我曾回去找你們,可是那宅子竟被燒了,當年究竟發生了什麼事情?」

  玉鳳想起那一夜的凶險,不禁打了個寒顫,陳安不善言辭,只說道:「那一夜不知從何出來了一群劫匪,他們衝進來見人便殺,見東西就搶,家下的人全被他們殺死了,奴才將夫人留下的好多金銀撒在院中,趁他們哄搶之時,只和玉鳳抱了小姐,帶著那枝步搖和一雙翡翠龍鳳鐲逃了出去。」

  玉鳳又補充道:「奴才們想著小姐日後終是要和夫人相認的,萬一我們死了,小姐有個信物,夫人也好認她。」

  雲初拉著玉鳳的手,輕道:「這些年可苦了你們。」

  玉鳳內疚的說道:「小姐受了驚嚇,身子便一直不太好,請了多少名醫都不能讓小姐的身子好起來,奴才們在江南的庵院裡捨了好多的替身,都不管用,後來求到梅花庵了因師太,師太說小姐命中注定幼時坎珂,只有在庵院裡修行,才能保得性命,因此不得不讓小姐帶髮修行,後來小姐的身子果然漸漸好了起來,只是……」

  雲初見玉鳳欲言又止,心裡一緊,忙追問道:「只是怎樣?」

  玉鳳輕道:「小姐自小讀多了佛經,性子有些清冷。」

  雲初鬆了口氣,雙手合什輕道:「阿彌陀佛!」

  吏部尚書剛回府不久,宮裡的小太監便來傳旨,命他即刻到御書房見駕。吏部尚書忙塞了銀子,打聽道:「公公,可是皇上召見所為何事?」

  小太監袖著銀子,估計著差不多有十兩,便道:「楚大人,為了什麼奴才不知道,可是奴才瞧著皇上的臉色兒不對,您可小心點兒。」

  吏部尚書心中發虛,仔細將近日的事在腦中過了一遍,也想出有什麼事情出了紕漏的,只得惴惴的趕緊進宮去。

  御書房中,水靖面色陰沉,這天下太大,他稍有一丁點兒疏漏,便會有大把的人去鑽空子,去年秋決殺了貪墨五十萬兩白銀的蘇州知府,令吏部報上候審官員的名冊,第一個便是這吳之榮,水靖見吳之榮三年的考績都是優,只當他是個好的,便點了他到蘇州去,再想不到他也是個混帳東西,到任不過半年,就這樣欺上瞞下,構陷良善……若是其他地方的官員也都是這樣,天朝還有什麼希望?

  吏部尚書楚大人來到御書房之外,小太監忙進去回稟。不多時,御書房中傳出一聲斷喝:「命他滾進來!」

  楚尚書被皇上吼得腿肚子轉筋肝兒直顫,從來也沒見皇上這樣發火過。可是這滾,又是如何滾法?沒奈何,楚尚書雙膝跪倒,膝行著進了御書房,一進去連連磕頭道:「臣有罪,臣有罪……

  水靖冷眉一挑,沉聲問道:「你有何罪?」

  楚尚書卻被皇上問得懵住了,這皇上震怒臣子請罪是約定俗成之事,他順嘴便說了出來,可真若說有何罪,他還真不知道。見楚尚書說不出來,皇上更加生氣,冷聲問道:「楚尚書,朕來問你,蘇州知府吳之榮今年考績是那一等。」

  楚尚書忙道:「回萬歲,蘇州知府吳之榮的考績為優。」聽皇上這麼一問,他心裡也琢摩出來了,定然是這吳之榮出了紕漏,可是今年的考績才評完,冊子也報上去了,他這會兒就是有心現改也是不能的。只是硬著頭皮回道。

  「看來這吳之榮果然是個能臣,連續四年考績為優,我朝可不多見。」

  水靖將手壓在考績冊子上,冷冷的說道。

  楚尚書的冷汗從額頭流了下來,吧嗒一聲落在青石地面上,暈出一片水痕。

  水靖喝道:「吳之榮妄顧國法,縱子行兇,構陷良善,濫加祖稅,楚尚書,這樣的官員你評的考績為優,朕卻不知,那兩袖清風一身正氣,全心為國為民的官員,你評的是什麼?」

  聽了這話,楚尚書渾身顫抖,全身的骨頭彷彿被誰抽走一般,如一攤爛泥般軟在地上,除了一句:「臣有罪……「便再也不會說別的了。這吏部尚書是靠了忠順王的路子爬上來的,起先還算老實勤勉,雖然才幹一般,卻也不敢做什麼貪贓枉法之事。累官積至吏部尚書,水靖瞧著他也沒什麼大錯,便讓他先幹著,等這幾年取中的進士歷練出來,再尋他個錯處罷了他,那知這楚尚書到了吏部任上,不思為國選賢,反而拿著官職做人情,滿朝的權貴他是一個都不得罪,一時之間竟是人人稱讚。若非出這吳之榮這事,水靖還被死死的蒙在鼓裡。

  「來人,摘了楚向民的頂上烏紗,打入天牢候審。「水靖也不想再和楚尚書多說,直接喝道。

  楚尚書一聽這話,徹底昏死要御書房的地板上。如狼似虎的侍衛將楚尚書拖出御書房,五花大綁的送到天牢裡去了。

  不多時,大學士林海和刑部尚書趙承恩,既先時的刑部郎官趙狗兒,應詔趕到御書房中。

  水靖沉聲道:「前吏部尚書徇私枉法,朕已將他打入天牢,趙尚書,這案子由你主審,凡涉案之人,你皆可拿可審,務必要審個清楚明白。」

  趙尚書大聲道:「臣遵旨。」

  水靖又對林海道:「恩師,這吏部亂成一團,還請恩師多辛苦些,暫領吏部尚書之職,先治吏部,再整頓百官,幫朕澄清吏治,還百姓一個清平之世。」

  林海心知這事辦起來定會處處受阻,可那心繫天下百姓的信念讓他鄭重說道:「臣遵旨。」

  水靖歎了口氣道:「唉,滿朝文武,朕所能信的不過幾人,悲哀啊!「

  趙尚書是個粗人,雖然這些年做的文官,可不改武人脾氣,只大聲道:「皇上放心,臣定然將蛀蟲全都挖出來,林大人多選好官填上,天下便太平了。」

  水靖苦笑道:「若是這麼簡單便又好辦了。如今朝中盤根錯節,牽一髮而動全身,不易啊!」

  林海堅定的看著水靖,把心中的信念傳遞給他,水靖慢慢的被感染了,眼中的憂慮慢慢褪去,一顆心復又清明起來。

  林海即刻便帶著聖旨走馬上任,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勢,將吏部的幾個把持多年的老官油子盡數罷免,趙尚書跟著便將他們抓了起來,等吏部官員們反應過來時,吏部裡已是氣像一新了。

  黛玉聽北靜太妃說奉國夫人云初有一個女兒失散在民間,便上了心,特意去了奉國夫人的佛院,雲初見黛玉來了,清苦的臉上露出此微笑意,黛玉拉著雲初的手叫道:「雲姨,您給玉兒說一說姐姐的事情吧,看玉兒能不能幫上點忙?「

  玉鳳原是雲初的貼身丫環,如今再回到雲初身邊,自然是跟在身邊伺候,雲初念她辛苦,幾次勸她去歇著,可是玉鳳執意不肯,雲初只得讓她伺候了。玉鳳一見黛玉,便看呆了,喃喃道:「原只道我們小姐是生得最好的,再不想這世間有人比小姐生得還好。這位小姐生得好眼熟……「

  雲初忙告訴道:「這是清婉公主,玉鳳,還不快給公主請安。」

  玉鳳忙跪下磕頭道:「奴婢無狀,請公主恕罪。」

  黛玉淺笑道:「玉鳳姨快起來吧。」

  玉鳳慌忙道:「奴婢不敢當。」

  雲初輕道:「玉鳳,你雖是我的丫環,可我一直把你當妹妹看,要不也不會把妙兒托付給你。玉兒喚你一聲姨,原也不為過,她是敏姐姐的女兒。玉鳳恍然大悟,忙道:「怪道奴婢看著公主好生面善,原來是林夫人的千金。看公主這氣度,比林夫人可是有過之而無不及。「

  雲初聽了這話,不禁微微一笑,輕道:「這些年,你也進益了。」玉鳳不好意思的說道:「請了先生來教小姐,奴婢也陪著聽了幾句。」

  黛玉亮晶晶的眼睛看著玉鳳笑著問道:「玉鳳姨,你說妙兒姐姐跟著了因師太修行,你可知那了因師太師出何處,可有什麼師姐師妹?「

  玉鳳想了想,說道:「了因師太性子古怪,從來也沒聽說過她的來歷,只是姑蘇地面上的人都知道她極有道行,其他的再不知道了。」黛玉沉思片刻,輕道:「我們家原也在姑蘇城裡住過,回頭我去問問爹爹,看爹爹知不知道有關了因師太的事。」

  玉鳳又道:「當日那吳公子曾去梅花庵搶小姐,師太先一步帶著小姐走了,後來吳公子帶人追了上去,可師太不知使了個什麼法子,平地裡刮起一股怪風,風住之後,小姐,師太還有車馬都不見了。打那往後,就沒有知道小姐的下落。」

  雲初雙眉緊皺,滿面憂色,黛玉忙道:「雲姨別著急,我們好好想一想,妙兒姐姐到底能在哪些地方。」

  雲初抱著黛玉泣道:「玉兒,雲姨心裡好亂,你妙兒姐姐會不會已經……」

  黛玉忙像個大人似安慰雲初道:「雲姨,不會的,那了因師太既是精通先天演數,又算出妙兒姐姐有這一難,如何能不設法化解了,想必她是將妙兒姐姐藏到什麼妥當的地方了。

  雲初憂心忡忡的說道:「但願應了玉兒的話,我的妙兒能夠平安無事。」

  黛玉心頭靈光一閃,忽然叫道:「雲姨,您可知這京城附近有什麼庵院?「

  雲初也是聰明人,一下便明白了黛玉的意思,急切的說道:「我知道,我知道……咳……咳……」她心裡太急,竟咳了起來。

  玉鳳忙給雲初順著氣,好一會兒,雲初緩過來,便立刻站起身向外走。黛玉忙攔在頭裡,問道:「雲姨,您去哪裡?「

  雲初急道:「我去找妙兒。」

  黛玉忙道:「雲妖,玉兒聽說京城附近有不多庵院,您總不能就這麼一家一家的去找吧。」

  雲初冷靜下來,才道:「玉兒說的是,我太心急了。」

  黛玉把雲初拉回房中坐下,從容說道:「雲姨,您先想想這京城附近有多少庵院,都寫出來,然後讓我們府裡的女眷們一齊出動,幾個人負責找一家,這一天之內也就能找遍了。」

  雲初忙道:「這樣好,就這麼辦。我現在就去寫下那些庵院的名字地址。」

  黛玉又道:「既是避禍,了因師太當不會帶著妙兒姐姐到那些大庵院去,雲姨,咱們先從那些小而無名的庵院找起來。「

  玉鳳欽佩的望著黛玉,歎服道:「果然不愧是林夫人的女兒,竟是這般的聰慧。有公主的幫忙,我們家小姐一定能平安回來。」

  不多時雲初便寫了滿滿一大張紙的庵院名字和地址,黛玉一看也有些吃驚,原也聽說京城附近庵院很多,可從曾想竟然多到這種程度。雲初見黛玉面有驚訝之色,便道:「京城的達貴顯貴之家,都是要建家廟家庵的。」黛玉這才明白過來,不禁微紅了小臉,為自己的孤陋寡聞不好意思起來。將名單上的庵院按著方位劃分了,黛玉先去了北靜王府裡,請北靜太妃吩咐府裡的女人們明日全都出城去,按著地址到各家庵院去尋找一個十七歲的帶髮修行的姑娘。然後又回了府,等到很晚才將林海等回來,又細問了關於了因師太之事,只是林海身為男子,對這些事情素來不上心,因而也沒能給黛玉什麼信息。

  黛玉命管家將府裡的僕婦們聚起來,將她們四個一組四個一組的分派好了,又分別給了要她們尋找的庵院地址和香火銀子,命她們次日城門一開便出城尋找。而黛玉自己也選了一家名為靜虛庵的小小庵院,決定多出一份力。

  黛玉分派完,天色也暗了下來,而那些庵院多數在城外,雲初只得耐著性子等了一夜,這一夜,她一眼也未曾合過,心心念著的全是她的女兒……

  次日天還未大亮,黛玉便起身梳洗了,帶紫兒等丫環,急急的走出繡樓。剛出門便見水沐笑吟吟的站在院中,黛玉驚道:「沐哥哥,你不是應該在上朝麼?」

  水沐笑道:「你今兒要出城,我不放心,特意向皇上告了假,陪你一起去。」

  黛玉笑道:「皇上也肯答應呀?「

  水沐只道:「聽說是陪玉兒去找蘇妙兒姑娘,皇上便答應了,還讓我這幾日都不必上朝,也得幫雲姨找到女兒。」水沐走上前,習慣的幫黛玉緊一緊披風,瞪著紫兒道:「一大早上天涼,也不知道給玉兒換件小毛兒披風,就知道由著她的性子胡來。手爐可備上了?」

  紫兒趕緊縮到柳依身後,脆聲道:「回王爺,都帶啦。」黛玉嗔道:「那裡就凍著我了,她們幾個恨不能把我裹到被子裡去呢。」水沐忙道:「玉兒,你身子弱,素來禁不得寒氣,可不能大意了。」

  其實黛玉這幾年身子已經好多了,只是胎裡生就的弱,不是後天補的回來的,所以水沐總是極小心的呵護著黛玉,冷了熱了的,總是時時掛在心上。

  送黛玉上了輕便的七寶香車,水沐一撥馬頭,一行人便往靜虛庵行去。

  到了城門口,守城官一見是北靜王爺,哪裡還敢查,忙不疊的放行了。水沐沒有注意,在出城之時,忠順府的長史吳明剛好也有事要出城,他見北靜王護著一乘車轎,又見車前掛著林府的標記,知道這必是清婉公主之車,忙命人回府稟報王爺,自己則遠遠的綴了上去,見車轎越行越偏遠,吳明心中極是納悶,只一路留好記號,一直追了下去……   


097水沐偶然救賢良刺客突現遇危機

  車轎一路往京城北郊而去,走了足足一個時辰,還沒有到靜虛庵。黛玉坐在車中氣悶,便問道:「還有多遠才到呀?」

  水沐就騎馬跟在車子旁,聽黛玉不耐煩了,便笑道:「就快了,靜虛庵就在前面的山腳下。」

  黛玉聽了這才沒再說什麼,又走了一會兒,趕車的僕婦見前面路上有一個的倒臥正攔住去路,她忙停下車,回頭說道:「王爺,前面有個倒臥,請您和公主稍等一下,容奴婢將他移開。」

  黛玉聽了奇道:「如今天也不冷,哪裡來倒臥?快去看看還有沒有救。」

  水沐打發兩個小廝上前,小廝將那倒臥的身子扳過來,用手一試,便高聲回道:「王爺,這人還有氣,看著臉色不好,許是病了。」

  水沐知道黛玉一向心善,便說道:「你們倆人將這人送到附近的鎮子上去看大夫。回頭不必去尋本王,直接回府就是。」

  那倒臥不是別人,正是許子由,他也不是病了,而是餓昏了。迷迷糊糊之中,許子由聽到有人自稱本王,身上頓時有了力氣,使勁兒睜開眼,只抓著小廝的衣服道:「煩清帶我見王爺。」

  小廝見許子由醒了,一個人將他扶起,另一個則跑到水沐馬前回道:「王爺,這人要求見您。」

  水沐微皺了眉頭,對黛玉道:「玉兒,你先稍等一下,我去去就來。」

  黛玉輕聲道:「嗯,若他是落難之人,咱們就幫他一幫吧。」

  水沐下馬,走到許子由身邊,這會小廝喂許子由喝了些水,他的精神好了一些,見到一個穿著銀白團龍王服的俊美少年站在自己的面前,許子由忙掏出早就寫好的狀子,跪伏在地上求道:「王爺,草民有莫大冤情,求王爺為草民做主。」

  水沐挑眉打量著許子由,見他雖然衣衫破舊,瘦骨嶙峋,可是眉間卻有一股剛直的凜然正氣,相貌雖不是極出挑,可也生得端正。水沐心裡對這書生已有了淡淡的好感,便接過狀子打開一看,驚道:「你是蘇安家的什麼人?」

  許子由跪在地上,抬頭道:「草民是蘇家的帳房先生,因那日下鄉收租,才逃出生天。可憐我家主人被構陷入獄,小姐也不知所蹤。朗朗青天之下,豈容狗官無法無天。」

  水沐笑了,他對許子由說道:「還未請教先生尊姓大名。」

  許子由忙道:「草民姓許,名嚴,字子由。」

  水沐笑道:「本王正要去尋找蘇妙兒小姐,你且隨本王同行吧。」

  許子心裡想著,老爺夫人雖然身陷囹圄,可好歹有個尋的去處,可小姐不知下落,當趕緊尋到才是。便點頭道:「草民聽從王爺的吩咐。」

  因是來尋找蘇妙兒,所以水沐吩咐多備了一輛空車,便命人將許子由扶到那車上,黛玉聽說了事情經過之後,又命小廝給許子由送了些點心吃食,許子由也是餓的狠了,也顧不得嘗味道,三下五除二便將點心茶水塞了一肚子。一抬頭見小廝抿著嘴笑,不由紅了臉羞慚的說道:「讓小哥見笑了。」緩了口氣,許子由忙問道:「小哥,未知貴主上是哪一位王爺?」

  小廝笑咪咪的說道:「我們主子官拜北靜王,是當今皇上的堂弟。」許子由這才徹底的放下心來,北靜王水沐在民間聲望極佳,為人正直,是可以相信的人。

  轉過山腳下,只見一座小小的青灰色庵院在修竹掩映之間,水沐忙對黛玉道:「玉兒,咱們到了。」

  紫兒為黛戴好面紗,車子也停了下來,貴喜上前輕叩院門,一個小尼姑前來應門,她合什口宣佛號,淡然問道:「施主有何事?」

  貴喜忙道:「我家主子想要前來上香,請小師傅行個方便。」

  那知這小尼姑卻道:「小庵簡陋,不敢污了貴人之目,請貴人另尋大庵院去吧。」

  貴喜一楞,還從沒聽說過庵院把香客往外轟的。正要去回北靜王和黛玉,卻裡面傳來一道蒼桑的聲音,「淨明,讓她們在外面等著,少時她們要尋之人便會出來。」

  淨明忙答應了,只對貴喜說道:「請你們在這裡略等一等,你們要找的人馬上就出來。」

  貴喜嚇了一大跳,心道:「果然是方外高人,這個都能算出來。」

  水沐已經聽到了那個蒼桑的聲音,便低聲對黛玉道:「玉兒,看來咱們是找對地方了。」

  黛玉點點頭,在車中坐好,耐心的等著蘇妙兒出來。

  沒過多久,一個身著重孝帶髮修行的姑娘神情清冷的走了出來,兩個小尼姑和兩個老媽子跟在其後。

  妙玉冷冷的看著眼前眾人,清聲道:「你們是什麼人?找我做甚?」

  紫兒扶著黛玉下車,妙玉只覺得眼前一股清風拂面,黛玉緩步上前,輕柔的說道:「姐姐可是蘇妙兒?」

  妙玉昂首道:「正是。」

  這時水沐命人將許子由帶了過來,許子由一見妙玉,忙上前躬身道:「子由見過小姐。」

  妙玉一驚,忙道:「許先生,您怎麼在這裡?」

  許子由將蘇家之事簡單說了,妙玉再清冷,也不是無情之人,只緊張的問道:「我爹娘如今怎麼樣了?」

  許子由黯然道:「子由逃出蘇州之時,老爺夫人都被下了獄。」

  妙玉的淚落了下來,黛玉忙道:「妙兒姐姐不要著急,蘇家老爺和夫人已經被接到京城,現正在北靜王府住著,那吳知府也正被遞解入京。」

  妙玉疑道:「你是何人?」

  黛玉笑道:「我是姑蘇桃源深處林家之女。」

  妙玉驚道:「你就是在那年百花齊放之際出生的林家小姐,探花家的千金?」

  黛玉微微點了點頭,妙玉驚過之後,又道:「我如何能信你?焉知你不是與人串通了來謀我。」

  黛玉聽了只淡淡道:「姐姐若然不信,便請再回庵中,回頭讓蘇老爺蘇夫人來接就是了。」她原也是為了雲初才肯出這份力,如今人家既然不信,她林黛玉也沒必要上趕著,若說傲,誰比不過誰去。

  妙玉果然轉身便走,水沐聽她那樣懷疑黛玉,心中不快,只沉聲道:「來人,速請奉國夫人來此。」又對黛玉柔聲道:「玉兒,咱們這就回去。」黛玉點了點頭,搭著紫兒的手上了車,心中有些不快。她難得熱心來幫著找人,還找出不是來了。這妙玉雖然生得像奉國夫人,可性子卻差得遠了,便是眼光也不行,連人之好壞都體察不出來。

  林海賈敏中年得女,自是把黛玉看得比眼珠子都珍貴,每日捧在手心裡精心呵護著還怕委屈了她,何曾對黛玉有過一句重話,而水沐對黛玉更是關愛倍至,哪怕黛玉要天上的星星,水沐都願意去為她摘取……這十四年裡,就沒有誰這麼清冷的對黛玉過,黛玉心中不快也是正常。水沐瞭解黛玉,便走到車前輕聲道:「玉兒,反正今兒也請下假了,咱們不回城,沐哥哥帶你去個好去處,保證你喜歡。」黛玉聽了這話,小臉上才露了笑意。

  許子由對水沐深躬到地,感激的說道:「多謝王爺帶草民找到小姐。」

  水沐道:「許先生,你的御狀不用告了,少時你們家老爺夫人便會來接你家小姐。日後安置下了,可到我王府裡來探討學問。」

  計子由深躬著一直沒有起身,言道:「草民多謝王爺美意。」

  水沐笑了笑,將馬頭一帶,護著黛玉便走了。

  許子由正想上前敲門,卻,見門忽然開了,幾個小尼姑將妙玉的箱籠全都搬了出來,隨既,妙玉和四個服侍她的人也走了出來,然後庵門便被彭的一聲重重關上了。

  許子由見妙玉臉上頗有怒氣,忙上前問道「小姐,出了何事?」

  妙玉沉聲道:「庵主命我跟剛才那些人走。」

  許子由忙道:「既如此,子由去追他們。」說著他轉身就跑。

  妙玉卻高聲叫道:「許先生,不必了。」

  許子由停了下來,詫異的看著妙玉問道:「小姐意欲何為?」

  妙玉賭氣道:「天下之在,難道還能沒有我容身之處。不必去求他們。」

  許子由知道妙玉自小性子孤僻,也不好深勸,只歎道:「滿朝之中,這北靜王的口碑風評最佳,小姐不必如此。」

  妙玉冷冷的哼一聲,不理許子由,許子由只得陪在一旁,等著大小姐氣消了再做打算。

  水沐護送黛玉走了一陣子,忽然見忠順府的長史吳明鬼鬼崇崇的露了一頭,他頓時心生驚覺,忙道:「來人,速去靜虛庵周圍,若有人來侵擾,當先保護好蘇妙兒。」

  黛玉歎了口氣,輕道:「沐哥哥,剛才是玉兒意氣用事了,咱們回去吧,若是那蘇妙兒不肯跟咱們走,咱們也當等著雲姨趕過來,若是出了什麼事,可不好向雲姨交待。」

  水沐寵溺的一笑道:「好,全聽玉兒的。」

  一行人又重回靜虛庵,許子由一見北靜王一行回來了,忙迎上前去,喜道:「王爺!」

  水沐掃了一眼放在地上的箱籠,嘴角勾起一絲玩趣味味的笑意,坐在馬上淡淡道:「蘇姑娘,現在可否跟我們回京城了?」

  妙玉冷冷的瞪了水沐一眼,水沐卻只是淡笑著,妙玉沒由來的心頭一顫,清冷的臉上竟然浮起一絲可疑的紅暈。

  黛玉下車,輕聲道:「蘇小姐,上車吧,令尊令堂還在等你。」

  此時剛好起了一陣風,水沐忙跳下馬,握著黛玉的手道:「下車也不把披風披上,回頭著了風又得囔頭疼。」紫兒趕緊將一隻白銀鏨芙蓉的小巧手爐塞過來,嘟囔道:「非要王爺說了才肯聽。」黛玉淘氣的一笑道:「哪裡就凍著我了。」

  妙玉看著這一幕,只覺得心中沒由來的堵得慌。當下冷聲道:「不必了。」

  黛玉可不知這妙玉心裡在想什麼,只是見她這樣冷聲冷氣,便也不高興理她,只上了車,隨手拿起一本詩集打發時間。水沐命人四散警戒了,只專等著奉國夫人一行趕來。

  日頭過午,大家都餓了,車上原來帶了些點心,可幾乎讓許子由一個人吃完了,水沐便派了幾個人去獵些山雞兔子,採些野果蘑菇,這麼一來,他來來原就不多的侍衛又少了幾人。

  黛玉在車上坐的乏了,便下車來走動走動,水沐只陪著黛玉到竹林子裡走一走。剛走了幾步,水沐猿臂一伸,將黛玉摟在懷中,憑空躍起,向後跳出三丈多遠,這時一枝沒羽箭將將擦著水沐的胳膊飛過,將水沐的銀白團龍王袍劃出一道口子。

  緊接著,一陣箭雨撲天蓋地而來,數名侍衛躍至水沐黛玉身前,以身相護,只轉瞬間,便有三四名侍衛中箭倒地身亡。

  水沐一手將黛玉緊緊摟在自己懷中,別一手持劍,擋下所有射向他們的沒羽箭,一邊對身邊的侍衛低喝道:「保護蘇小姐。」

  一輪箭雨過後,二十多個從頭頂蒙到腳後跟的黑衣人跳了出來,為首之人怪叫道:「北靜王爺,清婉公主你們的死期到了。」

  水沐將黛玉護在身後,冷聲道:「想要本王的命,看你有沒有那個本事!」紫兒掠到黛玉身邊,低聲道:「王爺放心迎敵,公主由紫兒保護。」

  水沐點了點頭,清嘯一聲,頓時身化流星,快如閃電,一柄長劍清泓如水,寒光點點閃過,靜虛庵前的黑衣人已經沒有一個活口,每人咽部一點殷紅,個個雙目圓睜,他們死都不信,世上竟然有人能快到這種程度。

  「啪啪啪」三聲清脆的掌聲響起,一個裹著黑袍子帶著銀面俱的人緩緩走了出來,嘶聲道:「北靜王爺果然少年英雄。」

  水沐長劍當胸,喝道:「你是何人?」

  那黑袍中人廝聲道:「我是地獄的勾魂使者。」這黑袍神秘人口中和水沐說話,雙眼卻直盯著紫兒扶著的黛玉,兩道怨毒的目光如同毒蛇一般,緊緊鎖住黛玉。

  這黑袍神秘人手一揮,二十名手執弓箭的黑衣人大步上前,六十枝藍得另人心寒的箭頭直指場中諸人,他們用的竟然是已經失傳的連珠箭。

  這黑袍神秘人得意的哈哈大笑,手往下一劈,狂妄的嘯道:「去死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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098因禍得福紫兒晉級蛛絲馬跡水沐尋蹤

  水沐心中暗自叫苦,若只有他和黛玉兩個人,他自然有本事全身而退,可是現在還有這麼多丫環,還有妙玉一行,他是怎麼都護不過來的。可是他也不能除了黛玉誰都不管。

  就在這時,紫兒清叱一聲,只見一團濃得化不開的紫霧,瞬間便將所有的人籠住。一個溫熱的身子被人推入水沐懷中,水沐聞著那熟悉的清馨之氣,知道是黛玉,手一緊便將黛玉摟入懷中,嚴嚴實實的護了起來。

  這時只見紫色光華盛放,數道光箭四射開去,就在紫色光霧之中,一身黑影如鬼魅一般飄然閃出紫霧籠罩之下,頃刻間便消失的無影無蹤。

  眾人聽到周圍傳來一陣淒厲的嘶吼之聲,過了一陣子,這嘶吼之聲漸息,紫霧漸漸散去,水沐定睛一瞧,只見那些黑衣人全都倒斃在地上,每個人的心口都插了一枚小小的紫色羽毛。再一看,紫兒正躺在他身前七步之處,渾身衣服都被鮮血浸濕透了,水沐大叫一聲:「紫兒!」黛玉聽水沐這般大叫,忙硬掙出來,一見紫兒倒在血泊之中,黛玉也不知從哪裡來的力氣,猛的推開水沐,撲跪到紫兒身邊。

  抱起渾身是血的紫兒,黛玉淚如雨下,哀聲叫道:「紫兒……紫兒……」剛才驚恐中醒過神的雪雁等人,也都撲了上來,齊聲喚道:「紫兒……」

  紫兒微微睜開眼睛,對黛玉吃力的一笑,輕道:「我沒事。」話剛說完,她頭一歪,又昏了過去。

  柳依握著紫兒的手,拚命的把自己的內力輸送過去,可是卻如泥牛入海,根本起不了任何做用,柳依恨得直打自己,春纖摟住她哭道:「柳依,你別這樣……」

  水沐走過來,扶起紫兒的手,紫兒微弱的氣息竟然稍稍強了些,紫兒輕聲道:「公主放心,紫兒沒有性命之憂,只是強行提升,傷了元氣,只要好生修練就行了。」可事實絕不像紫兒說得那樣輕鬆,因為當初二紫強行合體,所以紫兒的能力並沒有全部覺醒,而今日紫兒強行燃燒自己,以生命為代價,將片片羽毛化為利箭,殺死了黑衣人,她自己的燃盡了生命。

  黛玉看著紫兒那滿身的血,知道紫兒是在安慰自己,只哭道:「紫兒…」

  紫兒看著水沐和黛玉,輕輕道:「紫兒不能伺候上神和仙子了。」說完再也支撐不住,昏死了過去。

  紫兒的話讓水沐心頭靈光一現,他忙命柳依上前將紫兒抱起來送到車上,他拉著黛玉亦蹬上車,讓柳依下去守住車子,不許任何人接近。水沐對黛玉道:「玉兒,我能救紫兒,可是救了之後紫兒會變成什麼樣子,我也不知道。」

  黛玉含淚道:「只要紫兒能活著就行。」

  水沐點點頭,將一道渾厚的內力輸入紫兒體中,紫兒身子一震,暫時醒了過來。水沐低聲道:「紫兒,我有法子救你,可是會很痛,你一定要咬牙忍住,不論多疼都不要發出聲音來。」

  紫兒點了點頭。

  水沐又對黛玉道:「玉兒,你要抱緊紫兒的身子。」

  水沐在紫兒身邊盤腿坐好,拚命的回想著當日點化小烏的情形,忽然,一個符印跳了出來,水沐身子一震,左手緩緩抬起,印在紫兒的額頭上,一道火紅的符印打上紫兒的額頭,只見紫兒的身子陡然一顫,黛玉忙將整個身體撲上去,死死抱住紫兒。紫兒不停的抽搐著,身上散發出熾熱的溫度,整個身體如同一個熊熊燃燒的火球,可是這團火球在黛玉面前,卻絲毫威力都沒有,黛玉的本體原是先天至陰之靈,憑什麼樣的火,也不能傷她分毫。如今下世為人,凡間之火能傷害她的肉體,可仙靈之火卻不能給黛玉帶來任何傷害。

  紫兒化身的火球越來越小,也越來越亮,水沐和黛玉聽到一聲清越高亢的嗚叫之聲,再定睛一看,只見一個只有一隻腳的火紅小鳥兒站在墊子上,黑豆似的眼睛緊緊的盯著黛玉,她忽然歡叫一聲,衝入黛玉的懷中。

  黛玉用手托著單足火紅鳥兒,輕聲問道:「你是紫兒麼?」

  眼時若是有仙界之人在此,定然要大為驚詫,這單足火紅鳥兒,正是鳳族失蹤已久的族長畢方,又名朱雀,是天界四靈之一,不過水沐和黛玉現在可不知道。

  畢方那頭頂火紅金羽的小腦袋輕輕點了點,輕盈的飛到黛玉的頭頂,用鮮紅的小嘴將黛玉的凌亂的髮絲一一梳攏,那種感覺就像是紫鵑在給黛玉梳頭,黛玉喜極而泣道:「真的是紫兒,真的是紫兒。」

  水沐欣慰的一笑,整個人往後倒去,這股神奇的力量來得太兇猛,而這具肉身還是弱了些,自然撐不住。

  黛玉驚叫道:「沐哥哥!」撲上前,見水沐面色如常,只是眉間有些疲憊之色,黛玉又試試水沐的氣息,見他氣息順暢,才放下心來。紫兒叫了一聲,變成一枝火晶鳳簪,自動的簪入黛玉發間,

  「竟有這種事?沐兒和玉兒在哪裡,她們有沒有受傷?」黛玉聽到雲初那熟悉的聲音在車廂外響起,忙推開車門,雪雁忙上前扶著她,雲初一見黛玉滿身是血,驚得忙衝上前,扶著黛玉的雙肩急切的問道:「玉兒,你傷到哪裡了?」

  黛玉看看自己身上的血,忙解釋道「雲姨,我沒有受傷,這是別人的血。」因怕雲初追問,便拉著她走到妙玉面前說道:「雲姨,她就是妙兒姐姐。」

  雲初定定的看著妙玉,看著那張和自己極像的臉,一句話都說不出來,眼淚洶湧而出。妙玉原被許子由護在身後,她輕輕推開許子由,上前兩步走到雲初面前,一種既陌生又熟悉的感覺湧上心頭,不知道怎麼的,眼裡一酸,落下點點淚珠,這母女二人對視無視,相看淚眼。陳安和玉鳳忙走上前,玉鳳顫聲道:「小姐,這是你的生身母親。」

  妙玉身子一抖,難以置信的看向玉鳳,嘴唇哆嗦了好一會兒,問道:「娘,您說什麼?」

  陳安扶著身體顫抖的玉鳳,輕道:「您是夫人的親生女兒,我們原是夫人的家奴,夫人當年不得已才將您交由我們照顧,如今可算是找到夫人了。」

  妙玉搖頭叫道:「爹,娘,您們在說什麼?我只是您們的女兒。」

  雲初的淚更加洶湧,她抱住妙玉哭道:「妙兒,娘對不起你……」

  妙玉推開雲初,搖頭道:「夫人,您不是我娘。」

  玉鳳急道:「小姐,她真是您的親娘。」

  妙玉一時之間無法接受這種事實,猛得退後幾步,看著眼前諸人,喃喃道:「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玉鳳忙上前挽住妙玉,輕輕和她說了許多話,妙玉抬頭看看陳安和玉鳳,又看看雲初,心中始信了雲初真得是生母。只是這一聲娘她怎麼都叫不出來,又自傷身世,竟奔到靜虛庵門前,拚命的敲著門叫道:「師伯,開門呀,求您給師侄落發……」

  雲初忙上前拉住妙玉,悲聲道:「孩子,是娘對不起你,可你正是大好年華,萬不能走這條路。」

  妙玉只是哭著拍門,門內遠遠的傳來一聲佛號,了緣師太沉聲道:「你與我佛門緣份已盡,回去罷。」

  玉鳳上前,和雲初一起拉著妙玉,又哄又勸的將她送上了馬車。

  許子由見到自家老爺果然平安無事,忙取出嚴嚴實實收藏著的那張三百兩銀票,上前道:「老爺,是這是那一日我收的租子錢,請老爺查收。」

  陳安一把握住許子由的手,激動的說道:「子由,你這是怎麼來的……」

  許子由笑了笑,說道:「一路之上與人寫寫畫畫,便有路費了。」

  陳安拉著許子由的手,親熱的說道:「子由,這銀子送給你,明春又是大比之年,以你之才定然能夠高中,你就留下來好好讀書吧。」

  許子由忙推辭道:「老爺對子由有厚恩,子由自當忠老爺之事,這銀子子由不能要。」

  玉鳳聽這二人爭執,回頭笑道:「你們在哪裡爭什麼,先回家了再說。」

  陳安一拍腦袋笑道:「這話說的是,子由,咱們回家。」

  安頓好妙玉,雲初走到黛玉面前,黛玉此時已經換下了那身帶血的衣衫。拉著黛玉的手,雲初感激的說道:「玉兒,這讓雲姨怎麼謝你才是。」

  黛玉淺淺笑道:「雲姨不必道謝,都是黛玉應該做的。」這時水沐也醒了過來,他跳下車對雲初說道:「雲姨,此處不可久留,您還是快些回京吧。」

  雲初看了看周圍的屍體,輕聲道:「好,沐兒,當盡早查出是什麼人下的手。」

  雲初帶著妙玉她們先行一步,水沐看著周圍或坐或躺的侍衛,沉聲問道:「我們的傷亡怎麼樣?」

  侍衛首領沉痛的說道:「回王爺,犧牲了六名侍衛,重傷四個,死了三個小廝,四名僕婦,其他的人沒事。」

  水沐臉色沉峻的說道:「通知刑部前來堪驗,將咱們的人收斂起來帶回去。」

  侍衛首領又道:「王爺,屬下查過那些屍體,可是沒有見到那個帶面具之人,屬下懷疑那人逃走了。」

  水沐點了點頭,道:「先回王府再說。」

  雪雁探頭到車上看了一眼,見沒有紫兒,忙跑到黛玉面前問道:「公主,紫兒姐姐……」

  黛玉飛快的攔在頭裡,說道:「紫兒還在歇著,你不要吵她。」

  雪雁心中雖覺奇怪,可也明白過來此處不是說話之地,點了點頭,和雪霏她們幫著一起收拾。從沒見過屍體的她們,強忍著噁心翻胃的感覺,一趟又一趟的搬運的屍體。

  柳依看著庵門緊閉的靜虛庵,怒氣沖沖的說道:「見死不救,這算什麼出家人。」

  黛玉搖了搖頭,水沐見她臉色不好,只拉著她走到一旁,心疼的說道:「玉兒,嚇著你了吧?」

  黛玉歎息著輕道:「玉兒不是害怕,只是難過。我們也曾得罪了誰,到底是什麼人要這樣置我們於死地?」

  水沐一時無言,心中唯感酸楚。黛玉素來深居簡出,的確是沒有什麼敵人,可是他呢,有那麼多的政敵,那些人每一個都盼著他早些死,看來是自己連累了黛玉。水沐想到這此,便心疼的無法呼吸。

  眾人都收拾好了,水沐上了馬護送著黛玉回京。半路上就遇到打馬飛奔而來的林海和數十名風堂護衛高手。林海跳下馬便衝到黛玉的車前,緊張的聲音都變了調,急問道:「玉兒,你怎麼樣了?」

  黛玉挑簾一見父親風塵僕僕的站在窗前,眼淚奪眶而出,跳下車撲到如海懷中,哭道:「爹爹,玉兒差點就見不到您了……」

  林海眼中怒意大盛,手輕拍著黛玉的肩,眼光掃向水沐,水沐內疚的上前道:「林大人,我……」

  如海冷哼一聲,對黛玉道:「玉兒,爹爹帶你回家。」說完便將黛玉送上車,風堂的護衛擁著黛玉的車駕向城中呼嘯而去。

  水沐心中苦澀,他理解林海的心情,因為信任,林海才將自己的掌上明珠托付給自己,可自己是怎麼保護黛玉的?竟陷她於死地,水沐越想越內疚,這滿腔內疚又化為怒火,他調轉馬頭直奔靜虛庵。

  靜虛庵外,他留下來的侍衛正守著那堆屍體,等著刑部堪驗的人過來。見他們的王爺來了,忙都起身問安。水沐冷聲道:「都搜過沒有?」

  他的侍衛副統領低頭道:「搜過了,可是這些人都是死士,身上沒有任何證明身份的物品,就連臉容也毀了,沒有一個能看出本來面目。」

  水沐心底一沉,這此人行事狠辣決絕是他平生未見過的,到底是什麼樣的人培養出這麼一批死士,這樣的行事風格,不是朝中他那幾個政敵包括忠順王爺能做出來的。到底會是誰?難道不是衝著自己來的?那麼會是衝著誰?難道是玉兒,這不可能呀,玉兒素來不見外人,又怎麼可能引來這樣狠厲的死士?水沐一時也想不出來了。信步走到那些屍體之前,定定的看著。

  忽然,他看到其中一具的屍體的右手大拇指焦黃發黑,水沐心念一動,忙命眾侍衛去檢查每一具屍體的右手大拇指。果然見大多數屍體的右手大拇指都是焦黃發黑的。水沐用帕子用力擦了擦其中一具屍體的大拇指,將絲帕放到鼻端聞了聞,心中已有了此眉目,又翻看了幾個人的左手,見他們的手掌上幾乎都有一個圓圓的印子,水沐更加確定了這些人來自何方,也將他們背後之人猜了出來。

  水沐忽然臉色一變,也來不急交待一聲,跳上馬便往京城飛奔而去,一路之上,馬鞭頻甩,打得馬兒奔如閃電。終於在快進城的時候追上了林海他們一行。見林海一行人安然無恙,水沐才鬆了一口氣。暗道,還好,他們還沒下手。

  到了城門口,路旁的一間茶棚中,一個戴著闊邊斗笠的人手中緊緊握著一隻粗瓷碗,怨毒的目光陰陰的注視著林家車馬,看著他們進了城,這人狠狠將粗瓷碗往桌上一頓,那碗立刻入木三分。茶博士還以為客人在叫他,忙跑了過來,那知這人摸出一小錠金子,狠狠的拍進桌案,嘶聲道:「爺賞你的。」聽那口音很雜,有些兒京城口音,又夾雜了些嶺南土音。

  水沐一直護送林海一行回了林府,先命人送黛玉去歇著,又命人熬了定驚的藥給黛玉送過去。水沐才來到林海的書房外,內疚的說道:「兵父大人,小婿求見。」

  林海沉聲讓水沐進去了。水沐回身關好書房之門,跪下道:「岳父大人,沒有保護好玉兒,是小婿之過,請岳父大人責罰。」

  林海歎了口氣,將水沐拉了起來,問道:「這事情已經發生,責罰你也是無用,你去而復返,可是查到了什麼?」

  水沐忙道:「岳父大人,若是小婿所查不錯,這批人當是當年的六王叔所為。」

  「什麼?是他?」林海驚道。

  「小婿檢查了那批殺手,他們都是死士,面部全都毀容了,可是他們中大數人手上都有抽土煙的痕跡。小婿幼時曾去過嶺南,那裡的人喜歡托著竹製大煙筒抽水煙,以避蟲蛇蚊蠅,抽得時間久了,他們的手上必會拇指焦黃發黑,掌中有圓形粗繭。」

  「哦,原來如此。」如海歎息一聲,又道:「是我錯怪你了,原來是我們連累了你。」

  水沐忙搖頭道:「岳父大人萬萬不要如此說,當年皇爺爺將六王叔革了王爵發配嶺南,他對我們才更是恨之入骨。」

  林海拉著水沐坐下來,歎道:「若真是他,只怕便不是只為了報復我們林家而來,只恐他所圖非小。」

  水沐點頭道:「嶺南之人多粗蠻有力,又極精於提取素毒藥,若六王叔真是引了嶺南之人入京生事,京城將陷入凶險之中。」

  林海和水沐同時站了起來,林海道:「沐兒,你速去將此事查清楚,我現在就進宮向皇上回稟此事,也好早做準備。」

  水沐點了點頭,有如意在林海身上,水沐不必為他擔心,可是黛玉怎麼辦,府中雖有侍衛,可是他們未必是那些死士的對手,水沐憂心忡忡的走到黛玉的繡樓,看到黛玉正坐在鞦韆架上發呆,他便走了過來。將手往黛玉肩上一搭,水沐剛要說話,黛玉卻嚇得跳了起來,驚叫道:「啊……」

  水沐心如刀絞,一把將黛玉摟到懷中,柔聲安撫道:「玉兒,是我,是沐哥哥,玉兒別怕。」

  聽到這熟悉的話,黛玉緊繃的身體才鬆了下來。只將頭埋在水沐胸前,帶著哭腔說道:「沐哥哥,玉兒害怕。」

  水沐原就不放心,這下子更不放心了,可一時又找不出兩全齊美的法子來,只得對黛玉道:「玉兒,你聽我說,今天行刺我們的人,可能就是早年被先皇貶去嶺南的六王叔。」

  「是他?可他為什麼要行刺我們?」黛玉不解的問道。

  水沐輕歎了口氣,說道:「玉兒,六王叔因何被貶至嶺南的?」

  黛玉「啊」了一聲,用手捂著嘴,好一會兒,才放下來道:「他要報復我們林家?」

  水沐搖了搖頭,輕道:「只怕不只上林家,我記得皇爺爺曾經說過,當年六王叔被貶出京之前,曾對他怨忿的說過,終有一日,他要回來奪回屬於他的一切。所以當年皇爺爺才下旨令他永世不許回京。」

  黛玉驚道:「他要謀朝篡位。」水沐點了點頭。

  黛玉忙道:「沐哥哥你快去忙正事吧,玉兒沒事。」

  水沐聽摟著黛玉道:「玉兒,如意在恩師那裡,我不用擔心他,可是你這裡怎麼辦,若是我們都不在這裡,六王叔來加害你可如何是好?」

  黛玉強笑著反過來安慰水沐道:「沐哥哥放心吧,玉兒有人保護的。」

  水沐苦笑道:「就那對柳氏兄妹,不行的。」

  黛玉用手指了指頭上的火晶鳳釵,輕聲道:「紫兒會保護我的。」

  水沐搖了搖頭,黛玉頭的火晶鳳釵忽然飛了下來,化為一隻小小的火紅鳥兒,她只是向著池塘對面的大柳樹清嘯一聲,水沐便看見那棵足要三人合抱才能抱過來的大柳樹眨眼間便化為灰燼,快得讓他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

  紫兒得意的衝著水沐張開火紅的翅膀,又變成火晶鳳釵,鑽入黛玉的髮間。

  黛玉手輕撫著火晶鳳釵,歎道:「紫兒告訴我,她得你之助,已經從杜鵑仙鳥晉身成了畢方,四靈之一的朱雀,也要聽她的吩咐。」

  水沐喜道:「真的,這可太好了,有紫兒保護你,我就能放心了。」說著黛玉頭上的火晶鳳釵笑道:「紫兒,要好好保護玉兒。」

  紫兒淘氣的在黛玉頭上昂起鳳頭,顯得高傲不可一世。水沐知道鳳族是最高傲的種族,在畢方是鳳族之長,自然要比變通的鳳鳥還高傲些。便笑了笑,對黛玉道:「玉兒,你自己也要多加小心。沐哥哥先去查案子了。」


099遇北王寶釵碰壁逗黛玉眾人皆贊

  戶部將京城裡候選的女子名冊畫像送進北靜王府,北靜太妃命人將黛玉接到府中,又請了奉國夫人,

  古奉國夫人一見到黛玉,便接著她的手道:「玉兒,若不是為了找妙兒,沐兒和你也不必遭逢劫難,還害得兩府裡的僕人無辜死去,雲姨真是罪孽深重百死莫贖,我這裡還有些銀兩,玉兒你幫雲姨送給那些死難之人的家人。」

  黛玉忙道:「雲姨,您快別這麼說。我們也不能永遠不出門,若有刺客行刺,什麼時候都會有的,與妙兒姐姐無關。您千萬別往心裡去。死難者的後事,都已經安排好了,雲姨不用再拿銀子出來,只是多為他們念幾遍往生經也就是了。」

  北靜太妃道:「玉兒說的是,雲初你不要自責了。我們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交情,不必把這些放在心上的。你們母女重逢,可是一件大喜事,千萬別因為這個鬧得不痛快。」

  雲初苦笑道:「不會的。」妙玉自進了雲初的佛院,便長跪在菩薩面前,誰也不理,任玉鳳夫妻怎麼勸,她就是不能接受雲初是她的生母這一事實。見也不肯再見雲初一面。雲初不敢違了妙玉的心意,只得在佛堂外遠遠的看著妙玉,卻不敢近前一步。這些苦,她沒有辦法說出來,只能自己默默的承受。

  雲初看著黛玉,心思又飄到自己的女兒身上,她不知道,要到何時女兒才肯叫她一聲「娘親。」

  北靜太妃見雲初神色不對,臉上沒有一絲母女重逢的歡喜,便問道:「雲初,你們母女相認了沒有?」

  雲初黯然搖頭,北靜太妃氣道:「怎麼,她不認你?」

  雲初忙道:「妙兒從來也沒聽說過她還有個親娘,不認我也是理當的。」

  黛玉聽了不解的說道:「我日日都盼著和娘親在一起,妙兒姐姐怎麼可以有娘親卻不認。」

  雲初歎了口氣,拉著黛玉的手道:「你自小就跟在敏姐姐身邊,自然是依戀敏姐姐的,可是妙兒生下來還未滿月,我就離開她了,這不一樣的。」

  北靜太妃輕拍著雲初消瘦的肩膀道:「小孩子家家,過一陣子熟悉起來就好了,雲初你不要太傷心。我們家那臭小子剛回到我身邊時,同我也不親的。」

  雲初黯然道:「希望如此吧。」

  三人一路走一路說,不覺便到了映月軒,那是存放京城秀女名冊畫像的地方。看著滿滿一屋子的畫像,黛玉瞪大眼睛驚道:「竟然有這麼多?」

  北靜太妃笑道:「這還算多,早年間選秀的畫像比這要多上十倍。」

  黛玉咋舌道:「那麼多呀,可怎麼看得過來?」

  北靜太妃笑道:「若只我們三個一張張的看,自然是看不過來,所以我想了個法子,咱們命人把這些分成組,每三十幅為一組,在房間裡掛上,讓府裡的丫環媳婦們來選,在她們認為好的旁邊勾起來,每個人只許勾選三十個人,然後將每個人被選中的次數計算出來,咱們只從上往下選三十人進行面選就好了。」

  黛玉笑道:「這個法子好,不如讓我們家的丫環們也還一起勾選,人多些才更公道。」

  雲初淡淡道:「這樣很好。如此便讓她們先來選吧。」

  便是這麼著,林府和北靜王府裡有些頭臉的丫環僕婦也選了七天,才選出三十個初選放圍的女子。戶部將進入復選的女子按名冊通知到各家各戶,薛蝌才愕然的發現,自己的妹妹竟然在復選女子的名單之中。

  薛蝌拿著喜報沉著臉找到薛孝舉,悶聲道:「叔叔,我們不是說好了不送妹妹選秀的麼?」

  薛孝舉驚詫的看著薛蝌,奇道:「我並不曾將琴兒的畫像名冊送上去,我還道是你送的。」

  薛蝌忙道:「這可怪了,侄兒並不曾送過。」

  這時寶釵從外面輕快的走進來,薛孝舉和薛蝌同聲問道:「寶琴,你可知是誰送了你的畫像參選?」

  寶釵淺淺笑道:「是我自己送的。」

  薛蝌大驚,忙道:「妹妹,難道你想去那見不得人的去處?」

  寶釵心裡自然是想的,可是這會兒她還不能和薛家叔侄這麼說,只說道:「我只想知道自己能不能選上。」

  薛蝌怒道:「胡鬧,這皇家選秀之事豈能兒戲,寶琴,你太過份了。」

  寶釵上前拉著薛蝌的衣袖,撒嬌道:「哥哥,如今琴兒過了初選,已經證明了琴兒的能力,大不了復選琴兒故意出個錯子,落選了就是。」

  薛蝌氣得手一甩,揮開寶琴,怒道:「琴兒,你變了。」

  寶釵心裡一驚,忙哭道:「哥哥,琴兒被人退婚,心裡憋著股氣,我只是想證明自己,這也不行麼?」

  薛孝舉忙做起和事佬兒,說道:「蝌兒,如今琴兒既然已經過了初選,也是一件喜事,若她真有造化,能選到宮裡去,也是我們薛家的幸事,琴兒也能狠狠出口惡氣。」

  薛蝌氣得一跺腳道:「妹妹,你……唉!」薛蝌想說你是被退親的人,已經不合良家子的要求,一但被查出來,反是禍事。可又不忍心這樣說妹妹,只得一轉身怒氣沖沖的走了。

  寶釵卻不管薛蝌如何,只對薛孝舉說道:「叔叔,咱們家現在依附著忠順王府,到底也不是個長久之計,若是琴兒能被選進宮,薛家才能真正的站穩腳跟。」

  薛孝舉讚賞的笑道:「琴兒果然有見識,叔叔一定幫你打通關節,助你一臂之力。」

  寶釵笑道:「聽說這次選秀是由清婉公主,北靜太妃和奉國夫人主持,若是能先入了她們三人中任何兩個眼,琴兒便能穩穩被選中了。」

  薛孝舉沉思片刻道:「咱們家雖然領著內庭供奉,可是與這三家卻沒有什麼關係,她們三家也不曾在我們這裡採辦什麼東西,這卻有些為難。」

  寶釵笑道:「聽說奉國夫人潛心向佛,北靜太妃喜好舞刀弄槍,可是清婉公主喜歡什麼,侄女兒就不知道了,叔叔不妨細打聽著,只要咱們投其所好,還怕不能搭上關係麼?」

  薛孝舉捋著鬍子笑道:「若琴兒是個男兒身,可比蝌兒強多了。」

  寶釵微微笑道:「哥哥就是太方正了。叔叔還要多教教他才行。」

  薛孝舉自去打聽著清婉公主喜好些什麼,可是不論他怎麼打聽,都打聽不出來。只得回來同寶釵說道:「琴兒,這清婉公主竟是個迷似的人物,叔叔的人脈也算是廣的,可偏什麼都打聽不出來。」

  寶釵想了想,便道:「叔叔還是給北靜太妃和奉國夫人選禮物吧,清婉公主就由侄女來想辦法。」

  薛孝舉花了重金請了一尊由高僧開光的白玉觀音像,又在海外選了一柄隕鐵打造的七星寶劍,將這兩件東西用極名貴的沉香木盒裝了,只等著讓薛寶釵親自送上門去。

  寶釵想起當年在賈家聽到的關於黛玉的隻言片語和自己親眼所見的,最後決定去購一套孤本宋版書籍送給黛玉,以期自己的選秀之路可以順暢些。只要被選上了,日後想收拾那個狐媚子,有的是機會。

  寶釵仔細想過了,決定先去北靜王府送兵器,她以為北靜太妃是個武人,討好起來應該容易些。

  帶好禮物,寶釵坐了轎子徑去了北靜王府,她也知道自己的身份卑微,故而只去了西角門,命跟轎的文杏重重的奉上門包,哪知北靜王府的的門子看也不看門包一眼,便問道:「請問是那府裡的女眷,可有拜貼?」

  原來北靜王府的規矩與別府裡的都不同,門子是不許收門包的,若有誰敢收,立刻便趕出府去。而且北靜王府的門子全是當日跟著北靜太王出生入死的軍士,做門子不過是打發無聊的日子,也不在乎那幾個錢。

  寶釵再想不到進個北靜王府會這麼難,只得在轎中說道:「小女是皇商薛家之人,特來給太妃請安。」

  那門子環眼一瞪,怒道:「太妃不在家,薛姑娘請回吧。」

  寶釵明知這是人家的推辭,還不得不下了轎,陪著笑臉對門子說道:「原也不敢打擾太妃,只是家叔於海外購得一柄消鐵如泥的七星寶劍,特來獻給太妃,既然太妃娘娘不在家,便請大爺代小女轉呈吧。」

  門子冷笑一聲道:「薛姑娘真是有心,不過我們北靜王府從不收這種來歷不明之物,薛姑娘請回吧。」說完也不接那名貴的沉香劍匣,轉身回府,關門,黑漆油亮的大門當著寶釵的面光噹一聲被關死了。震得寶釵心頭突突直跳。

  文杏不知道所措的問道:「小姐,我們怎麼辦?」

  寶釵怒道:「怎麼辦?你說怎麼辦,還不回家,怕不夠丟人麼!」

  文杏低頭應了,寶釵怨恨的看著黑漆大門,心中暗自發誓,總有一天,她要這北靜王府大開中門跪迎自己進府。

  轎子從西角門繞到北靜王府正門所在的大街,寶釵得從這條大街回薛家去。剛過了正門不遠,寶釵從輕紗轎簾中看到北靜王水沐騎著一匹駿馬,飛快的從她的轎旁奔過。寶釵忙叫道:「快轉回去,追上北靜王爺。」

  轎夫忙轉頭,抬著轎子一路小跑,剛好在北靜王府大門處追上北靜王。寶釵在轎中忙整理了自己的儀容,從容下轎,面含嬌羞的輕聲喚道:「王爺!」

  水沐為查黑衣人之事,熬了幾個通宵,好幾天不曾見過黛玉了,今兒聽說黛玉在自家王府中,便想回來見見黛玉,好好梳洗一番,然後再繼續忙去。哪知剛到府門,便讓寶釵遇見了。

  水沐好幾日沒見黛玉,心中極是想念,正滿心想著黛玉,卻聽到有人在叫自己,回頭一看,見一個穿水紅輕紗裙裝的陌生女子,不免皺眉道:「你是何人,找本王何事?」

  寶釵見水沐幾絲頭髮垂了下來,眼底有著淡淡的疲倦,比那一日見到時還讓人心動,便羞紅了臉,儀態萬方的拜倒在地,柔聲道:「民女薛寶琴拜見王爺。」

  水沐沉聲道:「你這女子有何事?」

  寶釵忙道:「小女素來敬佩太妃娘娘是女中豪傑,剛好小女有一柄隕鐵所製的七星寶劍,特來獻給太妃娘娘,以表敬意。」

  水沐眸色轉深,這個女子讓他有種怪異的不舒服的感覺,只冷聲道:「不必了。」

  寶釵忙道:「王爺,這寶劍削鐵如泥,太妃娘娘若是見了,定然會極喜歡的。」

  水沐懶得再和寶釵說話,只轉身進府,而貴喜則喝斥道:「大膽,太妃娘娘的喜歡也是你能揣測的,還不速速退下。」說完便小跑著去追水沐。門子當著寶釵的面,又一次將北靜王府的大門關上了。

  寶釵抬眼,又怨又恨又不捨得看了看那先皇手書的黑底金字的敕造北靜王府幾個大字,決然轉身上轎,叱道:「回府。」既然這北靜王府的主意不好打,那麼只好將主意放到那林黛玉的身上了。

  水沐剛進王府,便有人報到太妃哪裡,北靜太妃拉著黛玉取笑道:「若不是玉兒在這裡,這個臭小子再不會回來的。」

  黛玉羞紅了臉,鑽到太妃懷裡扭著身子不依的說道:「姨媽又欺負玉兒!」

  太妃拍著黛玉的小臉,輕道:「老太婆哪兒值得喲,我的好玉兒,再叫聲娘親來聽聽。」

  黛玉的小臉紅得像著了火,離了北靜太妃的懷中,拉著雲初的手羞道:「姨媽就會欺負玉兒,雲姨,您可要為玉兒說句話。」

  雲初疼愛的拍拍黛玉的小臉,輕笑道:「玉兒,你小時候可不是管太妃叫娘親麼。」

  北靜太妃朗聲大笑道:「這話說的是,玉兒,快叫一個來聽聽。」

  黛玉可撐不住了,只伏在雲初懷中用手捂著耳朵叫道:「沒聽見沒聽見!」一旁伺候的幾個丫頭全都憋紅了臉,想笑不敢笑,著實的忍得辛苦極了。

  水沐知道黛玉素來愛乾淨,所以先去梳洗了才來見太妃和黛玉她們,一進門便見黛玉俏臉通紅的扭著帕子,還撅著小嘴,水沐不由心疼的說道:「母妃,您又欺負玉兒。」

  北靜太妃隨手拿起一個桶子丟到水沐身上,佯怒道:「你這個臭小子,媳婦兒還沒娶進門就把老娘丟到爪窪國去了。」黛玉這回是真的撐不住了,小腳兒跺,捂著臉跑了出去。春纖她們幾個忙追了去了。

  水沐看著太妃苦笑道:「母妃,您做什麼呢!」

  北靜太妃笑道:「你個臭小子,老娘和兒媳婦開個玩笑都不行麼?瞧瞧,這就巴巴兒護上了。」

  雲初心底的難過被這母子們的玩笑沖淡了許多,只護著水沐道:「沐兒才不是那種人,你只會歪派他。誰不知道沐兒是最孝順的。哪府裡的太妃也比不上你的日子過得舒坦。」

  北靜太妃故意誇張的笑道:「了不得了,如今我可說不得這個臭小子了,護著他的人實在太多。」

  水沐上前深深一躬,笑道:「母親大人饒了兒子一回吧。」

  北靜太妃笑著敲了水沐的腦袋一記:「玉兒都跑了你還快去追,只在我們兩個老太婆面前做什麼,快去,別在這兒礙我們的眼。」

  水沐笑著對雲初道:「雲姨,我先出去了。」

  雲初微笑道:「快去吧。」

  水沐出去之後,雲初羨慕的說道:「沐兒如今比以後貼心多了,還記得他剛回京之時,就是個小冰塊兒。」

  北靜太妃歎道:「這都是玉兒的功勞,自玉兒進京之後,沐兒不知不覺就變了,再不是那麼清冷,臉上的笑容也多了,這可讓我怎麼能不疼玉兒。」

  雲初輕歎一聲道:「是呀,玉兒這孩子雖然平日裡也不太愛說話,可她就是有種力量讓人不知不覺得就開懷起來,當年我心如死灰,可這幾年與玉兒時常的相處,這顆心竟然又活了過來。與其說是我們照顧玉兒,倒不是玉兒給我們帶來快樂。」

  北靜太妃笑道:「這話說的是,倒是讓你的妙兒多和玉兒交往才好,我看著妙兒太清冷了些。」

  雲初想到女兒,苦笑著歎息道:「唉,妙兒也不知怎麼的,好似不喜歡玉兒,那一日玉鳳在她面前只提了一句玉兒,妙兒就甩了臉子給她看。」

  北靜太妃笑道:「許是有什麼誤會,解開也就是了。等選秀的事情完了,我們騰出工夫來,總要和妙兒好生親香親香才是。」

  雲初歎道:「妙兒若是能向玉兒學一學,便是不認我這個親娘,我也認了。」

  黛玉一路小跑,跑到北靜王府的花園中,到底她氣力小,一會兒便跑不動了,柳依春纖雪雁雪霏追了上來,只把笑悶在肚子裡,趕緊上前為黛玉擦汗順氣,整理微顯凌亂的頭髮。

  黛玉見柳依她們四個都憋著笑,不免嘟著嘴道:「要笑就笑吧,何苦憋著。」

  黛玉這話一說,柳依第一個撐不住,捂著肚子哈哈大笑起來,這笑聲會傳染,春纖雪霏也跟著大笑起來,只是雪雁,只抿著嘴輕笑,還在幫黛玉整理頭髮。

  水沐循著笑聲追來,見黛玉小臉兒紅潤潤的,比平時更多了幾分動人,只上前假意喝斥道:「你們幾個,越來越沒規矩了!」

  柳依忙笑道:「是公主許我們笑的。」

  嘻嘻哈哈的笑聲傳到離後園不遠處的佛堂中,妙玉聽到這聲音,輕輕上了二樓,放眼一看,見水沐寵溺的擁著黛玉,幾個丫頭開懷笑著,妙玉心底忽然覺得很不舒服,冷哼一聲,轉身下樓而去。


100違上意寶釵遭罰無妄災寶玉挨打

  水沐和黛玉說了會子話,便覺得心情舒暢,點著黛玉的小鼻子笑道:「玉兒,這幾日就跟著母妃住吧,沐哥哥得空了就回來看你。」

  黛玉看著水沐眼底淺淺的青色,心裡有些難過,拉著不水沐的袖子道:「沐哥哥,你要好好休息才行。」

  水沐笑道:「有玉兒這話,沐哥哥幾天不睡就照樣有精神,玉兒,你要乖乖的,沐哥哥得去忙了。」

  黛玉乖巧的點點頭,拉著水沐的袖子道:「沐哥哥,玉兒送送你。」

  水沐反手握著黛玉的柔荑,兩個人慢慢的向府門口走去。雪雁等四個丫環和貴喜識趣的自覺落到後面,看著前面二人的背影,只覺得是那麼的般配,那麼的合諧,彷彿他們就這麼手牽著手,從亙古走來,永遠的走下去……

  到了二門上,水沐轉身對黛玉笑道:「玉兒,別送了。」

  黛玉強笑道:「沐哥哥,幫玉兒照顧好爹爹,還有,你要早些回來歇著哦。」

  水沐笑道:「玉兒,放心吧。」

  看著水沐的身子走到路頭,轉了過去,黛玉輕歎一聲,悠悠轉身,卻見幾張大臉兀的現在臉上,黛玉唬了一跳,揚手輕輕打過去,嗔道:「你們幾個又要做什麼?」

  春纖擠眉弄眼兒的學著黛玉的聲音道:「你要早些回來歇著哦……」柳依大笑道:「公主,您這可都快成了十八相送了。」春纖她們幾個跟了黛玉這麼多年,早就親近如家人一般,這開開玩笑逗逗黛玉之事,她們素來也沒少做過。只是火候控制的好,從不會讓黛玉惱了就是。

  黛玉腳兒一跺,氣道:「你們就會取笑我,哼,以後可別落到我的手裡。」

  北靜王府上上下下都很喜歡這未來的王妃,看著黛玉同幾個丫環笑鬧,僕婦們的臉上都露出會心的笑容。才向回走了沒幾步,便有北靜太妃的貼身丫環青霜小跑了過來,笑道說道:「公主,太妃請您過去商議選秀的事情。」

  黛玉點頭道:「好,我就這過去。」

  「玉兒,才我細看了看此次入選的三十名女子的畫像,你猜誰也在裡面?」北靜太妃對黛玉說道。

  黛玉略一想,便笑道:「可是賈家的三姑娘探春?」

  雲初笑道:「果然玉兒是最聰慧的,猜的真準,就是她。看這丫頭的畫像,可是出落不錯。」

  黛玉輕歎一聲道:「外祖母總是不甘心的,果然還是把她的名字報了上來,可這三姑娘還在忠順王府裡,復選時還不知道她能不能來。」

  北靜太妃挑眉道:「竟有這種事?」

  黛玉輕道:「聽璉二嫂子說,幾個月前外祖母帶著三姑娘去忠順王府,三姑娘入了王妃的眼,便留了下來,後來因著選秀的事情,外祖母去忠順王府接人,卻沒有接出來。」

  北靜太妃點了點頭,沉聲道:「這賈三姑娘生得倒還不錯,能在這數千人中被選出來,已是不易了。」

  黛玉淡淡道:「這幾年外祖母精心的教養著三姑娘,可不就是想著用三姑娘為賈家謀得富貴麼。可歎她一個清凌凌的姑娘家,生生成了外祖母的棋子。」

  北靜太妃歎道:「若說是相貌,這三姑娘也是好了,只不過她出身賈家,是那賈元春之妹,若是選進宮去,再生出什麼事端來,豈不違了皇上選秀的初衷。」

  黛玉輕道:「既如此,那便將她蠲了罷。」

  北靜太妃點了點頭,歎道:「這樣也好。」

  忽想起剛才門子來回稟之事,北靜太妃便又對黛玉說道:「玉兒,還有一個人,與當年被處決的薛家還有些關係,這人名叫薛寶琴,她也入選了,方纔還上門來,大概是要走走我的路子。」

  黛玉秀眉微皺,輕道:「莫不是與那薛寶釵是一樣的人?」

  北靜太妃找出薛寶琴的畫像打開讓黛玉看,黛玉看了輕道:「這姑娘倒是比那薛寶釵生得還好些,看著也靈秀。」

  北靜太妃道:「看著面相還不錯,只是行事……卻不怎麼樣。方才在西角門上被攆了,竟然又在大門口兒纏著沐兒,沐兒可不曾給她好臉色,將她趕走了。」

  黛玉心中有些不快,只將那畫像捲了起來,說道:「也蠲了吧,皇帝哥哥的後宮可不能要這種善於鑽營之人。」

  北靜太妃心裡偷笑,她是有意讓黛玉吃點兒小醋,要不憑她那個傻兒子的溫吞勁兒,這杯媳婦茶她要等到什麼時候才能喝到。

  賈府裡和薛家還不知道,就這一會兒的工夫,自家候選的姑娘便被內定蠲免了。

  寶釵回到家中,越想在北靜王府門口的遭遇心裡就越氣,這時刀子忽然聽到一個似遠時近,冷冷的聲音在耳邊響起,「賤人,膽敢違逆本御之意。還不去取通靈寶玉和水沐的元氣……」隨著這聲音,寶釵只覺得身體忽然不聽使,變得僵直,慢慢的,她的身體變成簪鋌,只有頭還維持著原樣,寶釵嚇得驚聲尖叫,可是卻叫不出聲來……

  寶釵的雙眼中滿是驚恐,無法說出求饒的話,她只能在心裡想,「仙師,奴婢知錯了,求仙師饒了奴婢這一回,奴婢一定聽仙師的吩咐。」

  「賤人,三日之內你須將賈家寶玉的通靈寶玉拿到手,拿到之後將通靈寶玉送到瓜州渡的山神廟……」一個聲音在寶釵腦中震盪,直震得她頭痛欲裂。

  「仙師饒命呀,奴婢遵命,一定辦到。」寶釵在腦中苦苦哀求著,那讓她頭痛欲裂的聲音才停了下來。

  「本御念你是初犯,且饒你一回,下次再敢不遵本御之命,本御定要將你打得魂飛魄散,永世不得超生。」那道聲音最後威脅一次,才消失無蹤。寶釵發現自己的身子又變了回來,才長出一口氣。再也不敢想什麼選秀之事,一門心思的想著怎麼在三天內竊得賈寶玉的通靈寶玉。

  當初在賈府裡,倒也看過那方玉,確也是個稀罕物事兒,可也不至於稀罕到了仙人都稀罕的份上吧,寶釵想不明白那玉到底有什麼特別之處。

  那方玉原是女媧娘娘煉石補天之時最後餘下的一塊,這玉因自恨無能補天,鬱結之下,隱有墜入魔道之象。是警幻仙子及時發現了,將那方石頭煉化成通靈美玉,命神瑛侍者日夜貼身佩帶,以化戾氣。可是在神瑛侍者投胎人世之時,遭人暗算,神瑛侍者的一道精魂被人抽走了,所以那神瑛侍者托生的賈寶玉,雖然生得一副好相貌,卻失了靈氣。只是個尋常的富家公子哥兒,後來因賈母溺愛,失了教養,真成了一方愚頑的石頭。

  寶釵想起賈寶玉最喜歡漂亮姑娘,便著意打扮了,命人送了一紙薛濤箋到賈府,指明送給賈寶玉。

  小廝將散著淡淡香氣的貼子送到賈家門房,門上忙送去給寶玉,可巧賈政從房中出來,將門子拿著一封貼子,便沉聲問道:「這是什麼?」

  門子忙垂手回道:「剛才有人給寶二爺送了貼子,奴才正要給二爺送過去。」

  賈政沉聲道:「拿來。」

  門子忙雙手遞了過去,也不敢停留,忙回門上去了。

  賈政一拿到貼子,便聞到一股幽幽的清香,他的臉一沉,隨手撕開信封,見裡面是一紙薛濤箋,心中越發生氣,等他看完那邀約的內容,已經氣得七竅生煙,火冒三丈。大吼道:「來人,把寶玉鎖來見我。」

  伺候賈政的小廝見賈政的面色鐵青,氣得手直顫,忙跑去寶玉的書房說道:「二爺,老爺傳您去見他,您這幾日可是做錯了什麼不曾,老爺怎麼氣成那個樣子。」

  寶玉奇道:「我素來也沒出門,只是在書房裡看書,怎麼又惹到老爺生氣了?」

  寶玉房裡的大丫環秋紋慌道:「這可怎麼是好,老爺生氣了,二爺不又要遭殃。」

  睛雯看了秋紋一眼,撇嘴道:「老爺生氣的時候多了,又不是第一遭,有什麼好怕的,二爺,您只管先去見老爺,打發茗煙在二門裡候著,若是老爺氣得狠了為難二爺,就讓他快去請老太太。有老太太在,二爺還能真吃了虧不成。」

  寶玉忙拉著睛雯的手道:「睛雯說的對,我這就去了,你們速叫茗煙在二門聽信兒。」

  睛雯笑道:「二爺,放心吧。」

  寶玉忙小跑著去了賈政的書房,一進書房,見兩旁各有兩個小廝,手裡分別拿著繩索板子等物,不由嚇得腿一軟,跪倒在地,求道:「老爺!」

  賈政一見寶玉那如嬌花美玉般的面龐,氣便不打一處來,他大喝一聲道:「將寶玉捆起來,與我重重的打。」

  兩旁的小廝不敢不聽,上前對寶玉行了個禮道:「二爺,對不住您了,小的們也是聽老爺的命令行事。」

  寶玉慌忙哭道:「老爺,寶玉又做錯了什麼,惹老爺生氣?」

  茗煙在二門處聽到賈政書房裡傳來寶玉的哭聲,忙撒腿便往賈母房間跑。

  賈政也不同寶玉說緣由,只命人將他綁在板凳上,青毛竹做的板子便打了下來。只聽得啪啪之聲,那板子是板板到肉,寶玉頓時放聲大哭。

  賈政聽了怒喝道:「把逆子的嘴堵起來打,給我重重的打,誰都不許手下留情。」

  小廝見賈政氣得臉都變形了,也不敢再手下留情,掄圓了板子,一板一板的打到寶玉的身上。寶玉疼得臉色煞白,豆大的汗珠子辟里啪啦的往下砸,沒熬幾板子,寶玉白眼一翻,便暈了過去。

  茗煙飛快的跑到賈母房中,撲跪到賈母面前,大聲叫道:「老祖宗快去救二爺呀!」

  賈母驚的立起身來,顫微微的問道:「怎麼回事?」

  茗煙慌道:「老爺把二爺拿到書房去,這會兒已經打上板子了。」

  賈母聽慌忙道:「鴛鴦,快,扶我去救寶玉……」

  鴛鴦琥珀忙扶著賈母,急匆匆得趕到賈政的書房,顫聲叫道:「你先打死我……」

  小廝忙丟了板子,珍珠打起書房的簾子,賈母一見寶玉那蔥綠的中衣上滿是觸目驚心的血跡,頭無力的垂在板凳一旁,嚇得魂飛天外,直撲上前叫道:「寶玉……寶玉……」

  這時刑夫人鳳姐李紈她們也都得了信,趕了過來,一見寶玉那副慘樣,都不由得倒吸了一口冷氣,不約而同的想道:這下手也太狠了……

  賈政跪在地上,老淚縱橫的哭道:「母親,這樣的逆子,不要也罷!」

  賈母呸的一下啐到賈政臉上,哭罵道:「他做了什麼,你要這樣打他?可憐他大家公子的出身,也不曾享過幾天福,還要被你這樣的荼毒,你若嫌他礙眼,讓讓他跟著我,不用你管,何苦要將他打成這樣!當年你也不是個好的,你父親幾時這樣打過你!」

  賈政顫抖著手將那張薛濤箋送到賈母面前,哭道:「母親,這樣的逆子,您還護著他做什麼?」

  賈母將那信箋細看了,雙眉緊鎖道:「便是這樣,你只好好問他,何苦將他打成這樣子!」

  小廝將寶玉身上的繩子解開,鳳姐命人抬過春凳,將寶玉小心的挪了上去,小廝一不小心碰到寶玉的傷處,寶玉哎喲一聲痛醒了過來。賈母眼淚花花的哭道:「你這個孽障,可要我怎麼辦才好……」

  寶玉哭道:「老祖宗,寶玉又做錯了什麼?」

  鳳姐見寶玉傷得著實不輕,忙道:「老祖宗,先給寶兄弟治傷才是,不管有什麼,都等寶兄弟傷好了再說吧。」

  賈母哭著點頭道:「璉兒媳婦說的是,快去請大夫來。」又瞪著賈政道:「你還在這裡做什麼,難道非樣看著他死了你才稱心!」

  賈政見寶玉氣若游絲,心中也暗自後悔將寶玉打得狠了,只哭道:「母親,兒子只是想管教好他,並不是……」

  「你不必再說了,我不想聽,有什麼話等寶玉好起來再與我說。」賈母打斷賈政的話,怒道。

  鳳姐張羅著送寶玉回房,睛雯一見寶玉被打得這麼慘,驚叫道:「天爺,怎麼打成這樣!」

  鳳姐平日裡看著睛雯還順眼,便搖了搖頭,睛雯忙擦了淚,迎上前伺候著。一時大夫來了,給寶玉開了內服外用的藥,見那藥都是普通的,賈母長長歎了口氣,哀傷的說道:「如今也只能用這此了。當年……」

  鳳姐只當沒聽到這句話,她知道老太太又在勉懷當年那風光的日子,那時便是府裡一個丫環受傷了,用的也是頂好的上用藥材。可如今不比從前,家中一切開支都是由大房裡供給,雖說有幾個莊子,可進益有限,根本不夠用的。鳳姐也不想將自己的私房錢全貼給二房,所以除非老太太願意出錢,否則一應供給都是尋常的。

  賈母見鳳姐不接這話,也沒有法子,只哭道:「璉兒媳婦,你好歹多照看著寶玉些。」

  鳳姐見話說到這裡了,只得道:「老太太放心,這個大夫專治跌打損傷,極有名的,用了他的藥,用不上一個月,寶兄弟就會好起來。」

  賈母歎了口氣,只在寶玉床邊坐下默默垂淚,心中對鳳姐的怨更深了。

  鳳姐心知肚明,只是面子上裝糊塗,見寶玉用了藥好一些了,便指著吉兒有事,帶著平兒回房了。賈母拉著晴雯的手道:「好孩子,你好好伺候寶玉,我一定不辜負你。」

  睛雯忙道:「伺候二爺是奴婢的本份,奴婢一定用心伺候,請老太太放心。」

  賈母坐在床前看了寶玉一會兒,等寶玉睡了,才起身顫微微的走了,晴雯看著老太太那老太龍鍾的背影,輕輕的歎息了一聲,坐在一旁的粉彩鼓凳上看著趴在床上的寶玉,心中不是個滋味。

  薛寶釵可想不到自己的一封花箋竟然惹出這麼多事情來,她還以為寶玉看了這紙薛濤箋,定然全興高采烈的前來赴會。可是她在約好的茶樓裡從午時等到紅日西斜,也沒等到寶玉。

  寶釵心中納悶,心道:「就算是那賈寶玉轉了性子,也不能不來呀,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他若不來,我可怎麼能拿到那通靈寶玉?」此時天色已晚,寶釵只得先回府去。胡亂歇了一夜,第二日早上,寶釵又命人去賈府求見寶二爺,那知門子一聽說是求見賈寶玉,竟然抄起棍子便打,生將寶釵派去的小廝給打了出來。

  寶釵這下子可真急了,眼看著只剩下一天的時間,她連寶玉的面都沒有見到,可怎麼去偷那通靈寶玉。

  第三天,寶釵實在無計可施,只得穿了男裝,親自去了賈府。門子一見有位生得極俊俏的公子上門來找寶二爺,便指指劃劃起來,任誰都不進去通傳。寶釵忙大撒銀子,門子們看在銀子面上都說道:「這位公子,我們二爺病了,只怕這一兩個月都不能出門,也不能見外客,您請回吧。」

  寶釵再想不到竟然會是這樣,只是沮喪的回到府中,將丫環趕出去,她把門拴好,忙在地上跪了下來,輕聲說道:「仙師,不是奴婢不用心,實是那賈寶玉病了,不能出門,奴婢也進不了賈府,求仙師寬限時日,奴婢一定會把通靈寶玉拿到手。」

  「哼……」寶釵腦子嗡的一下子,裡面好似有什麼東西在絞動,疼得她在地上抱著頭直打滾,足足疼了三柱香的時間,寶釵的身子從牆上撞到床腿上,再彈到桌腿邊,直撞向全身如同散了架一般,這疼痛停下會,那個聲音又道:「本御再給你兩個月的時間,若是再不能拿來通靈寶玉,便沒這麼好過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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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1坤寧宮喜事盈門忠順府門庭若市

  皇后看著眼前色香味俱全的一桌子菜,打心裡生出一種厭煩的感覺,伺候她用膳的宮女太監見皇后神色不好,便分外加了小心,春雨夾起一點子清蒸鰣魚勸道:「娘娘,這魚極新鮮的,您嘗嘗。」

  皇后嗯了一聲,春雨便將刺兒細細的去了,將白淨鮮美的魚肉放到皇后面前的小碟中,皇后一低頭,魚的味道直衝鼻端,她頓覺一陣子噁心,身子一側哇的一聲嘔了起來。

  綠綺紫嫣忙上前伺候著,春雨先一是一楞,繼而喜道:「娘娘,這會可應該是有准信兒了!」

  皇后抬起頭,蒼白的臉上露出一絲絲笑意,點頭道:「去請太醫吧。」

  春雨跑到宮門前,對御林軍說道:「侍衛大哥,娘娘這會子很不舒服,煩請大哥去太醫院請位太醫來。」

  侍衛看看春雨,沉聲道:「姑娘請等一下。」

  春雨在門口站著等了,這侍衛開不多時,便帶了一個身著軟甲的侍衛頭領過來。春雨忙行禮道:「奴婢見過大人,皇后娘娘玉體不適,煩大人去請太醫來。」說著,春雨便一張銀票子悄悄塞了過去。這侍衛想了想,便道:「姑娘先回去照看娘娘,本將這就命人請太醫來。」

  水靖雖然將皇后軟禁在宮中,可還是允許太醫前來診病的,這侍衛不過是舉手之勞,便有豐厚的銀子可拿,自然是樂意之至。

  不多時,今天當值的陳太醫帶著個小藥僮拿著藥箱子便到了坤寧宮。春雨一直在這裡等著,一見陳太醫,忙拉著他向裡走,陳太醫見春雨面上並無擔憂之色,知道皇后沒有大礙,便也放下心來,微笑著問道:「不知皇后娘娘哪裡不適?」

  春雨笑道:「娘娘適才聞了點子魚腥氣,便嘔了起來。」

  陳太醫眉毛一跳,心道:「莫不是皇后娘娘有孕了?」

  進了寢殿,見皇后娘娘臥在重重帷幕之後,陳太醫忙跪下請安,皇后淡淡道:「免禮,綠綺,把陳太醫攙起來吧。」在宮中經歷了多了,皇后也將早年的性子磨去了好多,如今對人和氣了不少。

  陳太醫聽這聲音底氣也還算足,這心情便輕鬆起來,忙笑道:「多謝娘娘。」也不要綠綺來扶,只笑著遞出自己的小脈枕,綠綺接過脈枕,將皇后娘娘的手腕扶著放好,又蓋上輕絹帕子,陳太醫在一旁的繡凳上坐下來,慢慢調勻了氣息,才伸出三指開始把脈。只覺得皇后的脈象往來流利應指圓滑如珠滾玉盤一般。

  陳太醫移開手,跪下笑道:「恭喜娘娘賀喜娘娘,您有身子啦。」

  皇后猛的拉開帷幕,看著陳太醫道:「真的?我真的懷了孩子?」

  陳太醫笑道:「千真萬確,娘娘剛有一個月的身孕,這陣子可要千萬當心些,臣這就開些保胎的藥去。」

  皇后喜極而泣,手輕撫著肚子,喃喃道:「我真的有孩子了。」

  宮女太監們呼啦啦的跪了一地,齊聲道:「恭喜娘娘賀喜娘娘!」

  皇后淚眼迷濛,忙道:「都快起來,綠綺,快賞。」

  陳太醫飛快的寫下方子,交給藥僮讓他去取藥,又躬身皇后道:「娘娘,臣這就去回稟太后娘娘和皇上,這可是宮裡天大的喜事。」

  皇后點頭笑道:「去吧。」

  安壽宮中,太后正在進膳,聽陳太醫求見,忙傳他進來。陳太醫一進門便撩袍跪倒,喜氣洋洋的大聲道:「臣給太后娘娘道喜來了。」

  太后淡淡道:「這宮裡還能有什麼喜事?」

  陳太醫笑道:「真的是天大的喜事,臣才給皇后娘娘請過脈,娘娘已經懷了一個月的身孕……」

  噹啷一聲,太后手中的象牙包金的筷子掉了下來,她起身快步走到陳太醫面前,瞪大眼睛驚問道:「真的,皇后娘娘有了身子?」

  陳太醫笑道:「千真萬確。」

  太后身子一軟,竟然一下子跪倒在地,慌得太醫和眾宮女搶上前來扶。太后輕輕擺手,只抓著陳太醫道:「皇后娘娘真的有身子了?」

  陳太醫肯定的說道:「是,皇后娘娘有身子了。」

  太后雙眼一閉,口中喃喃道:「阿彌陀佛……」

  眾宮女將太后扶起來,太后喜得語無倫次,一疊聲的說道:「哀家要去看皇后,皇上呢,有沒有人去告訴皇上,快去備最上好的補品,請忠順王妃……」

  李公公忙笑道:「太后娘娘,奴才已經命人去向皇上報喜了,這會子還不知道皇后娘娘能吃哪些補品,這事當由太醫來經手才是。皇上在前朝宣佈娘娘有孕的消息,忠順王妃自然要入宮朝賀的,太后娘娘,軟嬌已經備下了,正等著您呢。」

  太后笑的見眉不見眼,急匆匆的就往外走,安雅采楓忙跟上去扶著她,李公公見陳太醫還跪在地上,忙上前笑道:「陳大人,快請起來吧,太后這是喜極了,都沒顧上您。」

  陳太醫捋著鬍子很是得意,他在太醫院裡原也不過是普通太醫,今日診出皇后懷了身孕,這封賞必然少不了的,想到這些,他自然是心裡美滋滋的。

  「皇上,大喜呀!」李公公打發了一個很得他心意的伶俐小太監去向皇上稟報這個好消息。這小太監一見到皇上,便跪下道起賀來。

  皇上看著這個小太監有些兒面熟,想是在安壽宮見過他,便問道:「太后娘娘哪裡有什麼事?」

  小太監忙道:「不是太后娘娘,是皇后娘娘,太醫剛剛診出,皇后娘娘有了一個月的身孕。」

  「什麼?她有了身子?」皇上不禁吃了一驚,心中暗道:「怎麼這麼巧,只一夜就懷上了?」一時之間皇上心裡亂得很,卻不知道要怎麼面對了。

  小太監傻傻的跪在地上,見皇上的大喜和賞賜遲遲不來,不免納悶了起來。

  齊勝最瞭解皇上,他知道皇上這會兒心裡肯定亂,便笑道:「小安子,你這猴崽子倒會討巧,快起來吧。」說著便將自己腰間掛著的一枚玉珮解下來,替皇上賞了小安子。小安子忙磕了個頭,開開心心的接了賞賜,站了起來。

  皇上很快醒過神來,笑道:「你去回稟太后娘娘,就是朕少時便去去看望皇后。」

  小安子答應一聲,高高興興的退了出去。

  「齊勝,她竟有了身子!」皇上說不出自己心裡現在是什麼滋味,高興自然是有的,畢竟他都快三十歲了,心裡也盼望有個孩子的,可偏偏是皇后懷上了,就那麼一夜,怎麼就這樣巧?

  「皇上,老奴瞧著皇后這幾年也變了不少,您何不試過放開心懷接受皇后,那件事老奴私下裡查過了,的確不是皇后娘娘的授意。以娘娘的性子,她斷做不出那種事情,您也罰了娘娘一個月,差不多了。」

  皇上看著這自小便服侍自己的老僕人,輕歎了一聲,說道:「且去看看皇后吧。」

  太后一路催著快些走,軟轎一陣風似的便被抬到了坤寧宮門前,太后下了來,急匆匆的去皇后的寢宮,見皇后半臥在床上,臉色是蒼白的,消瘦了許多,眼中還含著淚……

  皇后一見太后接來,忙要起身下床,太后慌忙上前扶住皇后道:「你快躺著,不用行這些子虛禮,好好養著身子才是。」

  皇后輕聲喚道:「母后!」一語未畢,一陣心酸,淚水如泉湧般滾落下來。

  太后忙給皇后擦了淚,柔聲哄著道:「凌霜,姑媽知道你受委屈了,都是姑媽不好,沒照顧好你。」

  皇后忙收了淚,搖頭道:「姑媽,是我不好。」

  太后在床邊坐下,拉著皇后的手心疼的說道:「看你這小臉兒瘦的,真真讓人心疼。都是姑媽不好,沒好好照顧你。」

  皇后心中有怨,若不是自己懷了身孕,太后再不會來看自己一眼的,可是,這是在宮裡,她只能將這怨深深藏在心裡,還要打起精神來與太后和睦相處,這深宮裡的日子,還得過下去。

  太后心裡卻是真的內疚了,這幾年皇上羽翼日漸豐滿,她這做太后的也不能再像原來那樣處處轄制皇上,總要多讓步一些,因此皇上將皇后禁足,不許後宮這人探視,她便也由了皇上,可是再也沒想到皇上竟然有了身子。

  皇后現在也想開了,這深宮寂寥,她再強,也擰不過皇上的,如今托天之幸竟然有能了身子,只要將這孩子好好生下來,她也算是有了依靠,看在孩子的份上,皇上對她也應該能好一些,還能求什麼呢?

  皇后和太后各有一點傷心,這時外面便響起了太監那尖細的聲音:「皇上駕臨坤寧宮……」

  太后攔著皇后的手道:「凌霜,皇上來看你了,你只在床上養著,看這狠心的孩子有什麼話說。」

  皇后微微搖頭道:「母后,兒臣雖然有了身子,也不能這樣不知禮數。」說著命人扶自己下床,略整儀容,便要跪下迎接。

  皇上已經大步走了起來,正好看到皇后要跪下,忙快步上前雙手扶著皇后正欲跪下的身子,溫言道:「皇后,你有了身子,就不要跪了。」

  皇后眼睛一熱,淚水不由落了下來。這是皇上頭一次對她這麼體貼。那少年時情懷是她終生的心牢,而皇上,就是打開這心牢的唯一鑰匙。不管平日裡心中有多少怨恨,只要皇上對皇后溫柔的說上一句話,所有的怨恨都煙消雲散了,剩下的,只是深深的愛戀。

  水靖見皇后蒼白消瘦的小臉上掛著淚珠,心裡竟然略過一絲心疼的感覺,忙柔聲道:「你身子不好,快到床上歇著吧。」

皇后因皇上這句輕輕的關心,眼睛裡便顯出異樣的神彩,太后在一旁看著,心中又是歎惜又是歡喜,便道:「皇上說的是,皇后要好好將養身子才是。」

  皇上親手扶著皇后到床上躺下,皇后只緊緊抓著皇上的手,生怕自己是在做夢,手一鬆,這夢就醒了。太后看了心裡直髮酸,便道:「皇上,若是前朝事情不忙,你便多陪陪皇后吧。」

  皇上點了點頭,輕聲應道:「好。」

  皇后的臉上浮起霧一般的笑容,輕聲道:「皇上,臣妾這不是在坐夢吧?」

  皇上心中輕歎,握著皇后的手道:「皇后放心,朕會多抽時間過來的。」

  皇后甜甜笑了,閉著眼,將皇上的手拿到自己的小腹上,輕道:「皇上,這裡,是我們的孩子。」

  太后使了個眼色,命眾人輕手輕腳的退出去,只將這帝后二人單獨留下。

  出了坤寧宮寢殿,太后喜氣洋洋的說道:「賞坤寧宮所有宮女太監每人兩個月的月錢,兩套大紅衣裳,其他的宮女太監各賞一個月的月錢,一套大紅衣裳,命各宮主位攜內外命婦明日一早前來朝賀皇后。」

  坤寧宮上下一掃前些日子的沉悶氣象,人人都是揚眉吐氣,特別是貼身伺候皇后娘娘的幾個宮女,前一陣子為了皇后,沒少受氣,現在那些曾給了她們氣受的人也都忙忙的找上門來,賠罪的賠罪,送禮的送禮……一時之間,坤寧宮門庭若市。

  太后打發了李公公到忠順王府去通報皇后有孕的好消息,可巧忠順王府沒在府中,只有王妃在家,聽說皇后真是有了孕,忠順王妃雖然有心裡準備,可也忍不住喜淚如珠。

  忙重賞了李公公,忠順王妃一疊聲叫道:「來人,速請王爺回府。」又命人速速的給家下服侍的人做大紅衣服,發賞錢。

  忠順王這會兒正找了寶釵鬼混,寶釵因得了癩頭和尚的教訓,也不敢再想進宮之事,唯願將忠順王伺候好了,讓他將自己送入北靜王府,也好伺機竊取北靜王的元氣。

  忠順王府的下人沒誰知道王爺去了哪裡,又因王妃下了死命令,只得滿大街的找人,攪得京城人人都知道忠順王府的王爺不知到哪兒去了。忠順王逞了獸慾,這才心滿意足的從密會寶釵的客棧裡出來,一走到街上,便撞到自己府中的下人,僕人們一見忠順王府,便圍上來七嘴八舌的說道:「王爺,娘娘懷了龍子,王妃請您速速回府。」

  忠順王一聽這話,大喜,隨手將錢袋甩給小廝們,讓他們去分,自己則上了馬,飛快的趕回王府。

  寶釵在客棧中將把自己收拾好了,戴著帷帽低著頭從客棧走出來,一聽忠府王府的下人說皇后有了身孕,不由怔住了,皇后,那害她慘死的皇后,竟然還能有了身孕,她薛寶釵絕不答應。薛寶釵低垂的臉上,眸中閃著妖異的光,她打定了主意,無論如何也不能讓這個孩子平安生下來……緊一緊身上的暗青素色大披風,寶釵垂下頭,匆匆進了一條小巷,從小巷子裡轉出去時,已經換了一副打扮,上了不遠處候著的馬車,去了薛家的鋪子。

  忠順王回到王府,將馬韁一扔,大步向內堂走去,忠順王妃這會兒心情正好,也不愛和忠順王再吵,便說道:「王爺,凌霜如今有了身子,我們可一定要給她在外面撐足面子才是。」

  忠順王笑道:「這是自然,皇后有孕可是大事,你帶上十萬兩的銀票,再多準備些上好的補品藥材,不拘什麼,都要最好的,明天進宮朝賀時送給皇后娘娘。」

  忠順王妃滿意的笑道:「王爺這麼著還像個做爹爹的樣子。」夫妻兩人正說著話,便聽長史來報,「王爺,平遠侯寧威侯成國公等諸位公侯大人前來道賀。」

  忠順王妃冷笑道:「見皇后有了身子,他們可又巴結上來,前一陣子也沒見他們這麼慇勤過。」

  忠順王忙道:「你一個婦人家懂什麼?本王正要籠絡這些人,他們來得正好。」然後便對長史說道:「快請諸位侯爺到花廳用茶,就說本王馬上到。」

  長史領命出去,忠順王便讓王妃伺候他換衣服,忠順王妃聞著忠順王身上有淡淡的女兒香,便冷聲道:「王爺,您這尋歡作樂也當有個度。」

  忠順王尷尬道:「沒有沒有。」

  忠順王妃也不再理他,只打發他換了衣服,又道:「如今女兒有了身子,若生下個外孫,日後便是皇儲,你那事就不要再想了!」

  忠順王爺面上升起一層怒色,沉聲道:「你一個婦道人家,少管本王的事,日後少不得你的富貴就是了!」

  忠順王妃冷道:「你若是敢害女兒外孫,我決不放過你。」

  忠順王怒道:「難道那不是我的女兒外孫,要你多言!」說罷拂袖出門,忠順王妃看著那一堆忠順王換下的衣服,恨恨的將之摔到地上,冷道:「家裡有這麼多姨娘,還出去鬼混,當我不知道你的心思。哼,若是讓你如了願,我的孩子們怎麼辦!」說著雙手翻飛,結出一個奇怪的手印,少時,一隻極小的銀色飛蛾落在忠順王換下的衣服上,在衣服裡拱了一會兒,便飛到忠順王妃的手中。王妃咬破手指,將一滴血滴到那銀色飛蛾身上,輕道:「去吧!」這銀色飛蛾拍拍翅膀,便從窗中飛了出去,去尋找與忠順王妃鬼混之人。


102賈母登門求黛玉命婦來朝賀皇后

  「公主,賈府老太太現在正跪在角門上求您見她。」黛玉剛回府時間不長,便聽家人為難的前來稟道。

  雪霏聽了這話,頓時柳眉豎起,怒道:「你們也太沒規矩了,早年就說過不許那賈家人上門,如今全都忘記了?竟還巴巴兒來回公主。」

  門子為難的說道:「我們也好言好語讓她回去,可是她就跪在門前哭,我們也不好……」

  黛玉歎了口氣,輕道:「罷了,我知道她為什麼來,將她帶到偏廳去,我最後再見她一次吧。」門子答應一聲,忙去傳話。

  柳依生氣的說道:「公主,您還見她做什麼?讓奴婢出去打發她不就行了。」

  黛玉笑道:「她必是為了那賈探春而來,與她當面說清楚就是了。」

  賈母見來人領著自己進了偏廳,不由在心中暗想,這一招果然有用,若不是捨了這張老臉,今兒再進不來這林府的。

  小丫環奉上茶,賈母也無心吃,只反覆想著見了黛玉要怎麼求她,好讓她將探春從忠順王府裡接出來,探春既已入了初選,很應該讓黛玉保著她一路順利的被選到宮裡去。

  等了小半個時辰,黛玉才緩緩的走來,賈母抬頭一看,心中不由的一怔,數年不見,如今的黛玉出落的更像賈敏了,當年賈敏在黛玉這個年紀時,和自己是最親的,整日裡粘著自己,自己亦是百般的寵愛著她,那是她一生中最留戀的日子。

  黛玉走到主位上,雪雁重重的咳了一聲,賈母回過神來,忙跪下道:「民婦賈史氏參見公主千歲。」

  黛玉側坐著受了半禮,淡淡道:「外祖母請起來吧。」

  賈母心裡一喜,她還以為黛玉不會再認自己這個外祖母。鴛鴦扶著她站起身來,因黛玉並未賜座,因而也不敢坐,只站在著說道:「公主一向可好?」

  黛玉抬頭看著賈母那花白的頭髮,蒼老的面容,微駝的脊背,心中有些不忍,便道:「外祖母坐下說話吧。」

  賈母忙謝了座,在下首客座坐了,才陪笑著對黛玉說道:「想必公主一定知道,我們家的三丫頭參加選秀,已經過了初選。民婦今天特來求公主的恩典。」

  黛玉眉頭微挑,奇道:「怎麼?外祖母家還沒有接到戶部行文麼,三姑娘並沒有通過初選。」

  賈母大驚,忙道:「這不可能,家中明明收到戶部的通知,三丫頭過了初選,命我們準備參加十日後的復選。」

  黛玉輕輕搖頭,說道:「原來沒有收到,那本宮便告訴老太太一聲,三姑娘原是過了初選,可是復議之時,又被刷下來了。所以三姑娘不必參加十日後的復選。」

  賈母如遭重擊,驚叫道:「這怎麼可能?以三丫頭的品貌,怎麼能不通過?」

  春纖雪雁她們微微搖了搖頭,雪霏脆聲道:「老太太,難不成貴府的三姑娘就是天下間的絕色,再沒人比她生得更好麼!」

  賈母緩緩抬頭,眼睛直盯著黛玉,慢慢問道:「公主,請問賈探春為何被刷下來?公主,你竟絲毫不念著一點親戚情份麼?」

  黛玉淡淡道:「老太太當知道,此次選秀,要選良家子,貴府大姑娘謀害本宮,她的妹妹,還是良家子麼?親情?老太太心裡若還有一絲親情,當初也不會任人謀害於我。」

  賈母身子晃了晃,硬道:「元春入了奴籍,早已經不是賈家之人,如何賈家還要受她的連累?當年之事,都是那惡婦一人所為,民婦是毫不知情的,若是早知道,如何能容得下她。」

  黛玉見賈母心中只有富貴,沒有一絲親情,便也冷聲道:「老太太,候選之人成千上萬,我們為何非要選一個與罪人有千絲萬縷關係的女子入宮。」

  賈母心氣頓失,只哭道:「公主,看在我那苦命的敏兒份上,你就救救三丫頭吧,落選我們也認了,只求公主將三丫頭從忠順王府裡救出來。」

  黛玉聽到賈母提起母親,便氣不打一處來,冷聲道:「賈太夫人不覺得慚愧麼,你有何面目提起娘親?當日若不是你的縱容,母親如何會離我而去?」

  賈母心裡一顫,忙跪下道:「公主這話可是冤枉死民婦了,敏兒是民婦唯一的親生骨肉,如何能害她?都是王氏那個賤人所為,公主也是知道的,我們已經將王氏休出門了。」

  黛玉忍住眼中的淚意,沉聲道:「王氏入門時日不久,若沒了您的同意,她就算是有心,也不能將外人放進府來。」

  賈母聽了這話,身子一歪便跌坐在地上,顫聲道:「你……知道……」

  黛玉冷聲道:「若要人不知,除非已莫為,這道理娘親早就教給黛玉了。」

  賈母黯然,良久,她抬起頭看著黛玉道:「這都是為了敏兒,我是敏兒的親娘,如何能不為她好。她若是聽了我們的,又怎會這樣年紀輕輕便離我而去……」

  「為娘親好?哼,是為了賈家好吧,用娘親去給賈家換富貴,賈太夫人便能穩穩的高高在上,安享兒孫的『孝順,賈家也能過著鮮花著錦烈火烹油的日子,這就是賈太夫人所說的為娘親好,本宮可真沒看出來,那一點是對娘親好?娘親若不是被你們下毒,如何會芳華早逝,賈太夫人,您還真說得出來這種話!」黛玉氣得小臉脹紅,怒視著賈母道。

  賈母再沒想到黛玉竟然有這樣的雷霆性子,整個人散發著高貴逼人的氣勢,令人不由自主的心生懼意。不禁嚅嚅道:「都是那惡婦所為,民婦再不能害自己的親生女兒……」

  「玉兒說的對。」一道沉穩的聲音傳來,林海剛回到府中,聽說賈母上門,恐黛玉應付不來,忙趕了過來,剛好聽到黛玉那擲地有聲的一番話。林海心中極為寬慰,他和敏兒的女兒,真得長大了!

  「姑爺。」賈母軟聲喚道,希望林海能看在賈敏的面子上,給她幾分臉面。

  黛玉站起身來,輕輕喚了一聲「爹爹。」扶著林海在主位坐下,自己才在一旁坐下。

  林海沉聲道:「賈太夫人請起來吧。當年之事我們父女皆已盡知,不過是看在敏兒的份上,才沒有再追究,賈太夫人若是還顧念著敏兒,便不要再來強人所難,為難玉兒。」

  賈母見林海面上滿是堅毅果決,再不是當年那清俊單薄的探花郎,知道自己今日再不能如願了,只得起來身來,抹著眼淚說道:「姑爺這麼說,真真讓老身無處容身,老身亦不敢再求公主,這就去了。」

  林海沉聲道:「賈太夫人好走。」黛玉亦道:「雪雁去送賈太夫人。」

  賈母心中長歎,卻也無計可施,只得轉身蹣跚著走了。

  黛玉抬頭看著林海,含淚道:「為何她們害了娘親卻絲毫沒有愧疚,還這般振振有詞的要女兒為賈家出力?」

  林海輕輕擦去黛玉面上淚,輕道:「玉兒,他們賈家一向把女兒當成謀求富貴的工具,你如今是公主,將主意動到你身上也是自然的,我們林家便是再寒薄,也不會用女兒去換取名利富貴,他們不會懂的。若賈家日後再有人來,直接讓門上趕他們走就是了,不用理會。沒得讓你心情不好。」

  黛玉微蹙頭眉頭道:「可是,她們若又跪在門外,豈不……」

  林海坦然一笑道:「怕什麼?我林府門前也不是什麼人都有資格跪的。這事玉兒不用管了,爹爹會吩咐下去的。」

  「可是爹爹的清名……」黛玉猶豫的說道。

  林海朗聲笑道:「清者自清濁者自濁,爹爹的人品不在外人口中。玉兒,人生在世,能做到問心無愧四字,便已足矣。」

  黛玉淺淺一笑,心結頓時解開了,只笑道:「女兒明白了。」

  林海摸著黛玉的青絲,歎道:「玉兒,你素來聰明,就是心思太細了,爹爹和娘親只得你這一個,我們畢生之願就是你能夠幸福快樂的活著,所以從不拘著你,你也不必拘著你自己,那怕天塌下來,也有爹爹為你撐著。咱們不惹事,可也不怕事,只做你自己就好。」

  黛玉忙道:「玉兒記著爹爹的教誨,以後一定要開開心心的過每一天。」

  林海看著那張越來越像妻子的臉,淺淺笑了,他的女兒,永遠是最靈慧的!忽然想起一事,林海忙道:「玉兒,皇后娘娘有了身有孕,明兒一早內外命婦要入宮朝賀,你只跟著北靜太妃,莫理那些閒雜人等。早去早回來。」

  黛玉輕笑道:「皇帝哥哥要有孩子了,這可真是件喜事呢。不過玉兒是個小孩子家,也就是去說幾句吉祥話兒,誰還能盯著玉兒不成。爹爹放心吧。」

  林海笑道:「是哦,哪朝哪代也沒有未笄的公主便替皇上選秀的。明兒可能會有人指著選秀的事情為難你,你可要小心些。」

  黛玉點頭應了,可並沒把林海的話放到心裡去,她只想著,原是皇上的旨意,她不過是個辦事的,便是怪,也怪不到她的頭上來。

  次日一早,春纖雪雁柳依雪霏忙伺候黛玉穿戴好了朝服,黛玉只苦著臉道:「偏做了這麼一頂大朝冠,這麼重,活活兒壓死人了。」

  王嬤嬤在一旁聽了,忙向外呸了一聲,揮手道:「童言無忌大風吹去,呸呸呸!」才回頭沉著臉對黛玉道:「公主,且不可亂說。」

  黛玉衝著在她面前整理朝冠的雪霏吐吐小舌頭,雪霏還了她一個鬼臉,黛玉方才忍著笑道:「嬤嬤說的是,玉兒記住了。」

  王嬤嬤這才滿意的嗯了一聲,轉身去取血窩粥了。

  看著王嬤嬤走了,黛玉苦著小臉道:「就沒法子把這朝冠弄輕些麼?」

  柳依嘴快,搶道:「若是紫鵑在就好了,她在這上面最有辦法啦。」這話一說完,柳依便後悔了,紫鵑是再也回不來的。這不是徒惹大家傷心麼。

  當日紫兒進化為畢方,不能變成人形,黛玉同柳依她們幾個都說了的,雖然她們為紫兒慶幸,可是想著再也見不到紫兒,這心裡總是有此難過。

  這時只聽一聲悅耳的輕啼,放在妝台上的火晶鳳釵如流星閃過一般,衝進雪霏手中的朝冠,只見那朝冠輕飄飄的落到黛玉的頭上,還左右前後的挪了挪,黛玉驚笑道:「這下輕多了。脖子再不用遭罪啦!」

  堂堂鳳族之首,頂起一個小小朝冠還不是輕而易舉。聽了黛玉的話,春纖歡喜又傷感的說道:「若是紫兒能再變成人,那該多好!」

  黛玉看著黯然的四個丫環,忙道:「紫兒也不是永遠不能化形為人,只她現在還小,能力不夠。」

  這一句話讓春纖雪雁柳依雪霏四人興奮起來,只拉著黛玉道:「公主,紫兒要怎麼才能長大,她要吃什麼?您快告訴我們,我們去做。」

  黛玉不禁笑道:「紫兒要吃的凡間可沒有,聽紫兒說,便是在天上,也很難找到的。這要看紫兒的機緣了。」

  柳依搶著歎了口氣,哀怨的說道:「我好想紫兒。」

  王嬤嬤見四個丫環只圍著黛玉說話,手上的事情都不做了,便嗔道:「你們幾個,越發懶了,還不快給公主收拾好了,讓公主用了膳好進宮。」

  黛玉用了小半碗金絲血燕粥,說什麼都不肯再吃了,只出了門,上了鳳輦,先去了北靜王府,北靜太妃的車輦正在府門外,見黛玉的鳳輦到了,底下伺候的管家媳婦忙回了太妃,兩個人一起動身往宮裡去了。

  到了宮門處,見忠順太妃的轎子也到了,今日給忠順太妃抬轎的轎夫分外的趾高氣揚,遠遠見著公主鳳輦和北靜太妃的車駕,不似往日裡那樣讓一讓,反而加快腳步,搶到黛玉的鳳輦前面入了宮門。

  黛玉在鳳輦裡瞧見了,也不以為意,反而是柳依氣呼呼的說道:「這算什麼?娘娘有了身子便連規矩也不要了?」

  黛玉微微搖頭道:「柳依,不要多言。」

  柳見黛玉發了話,只好暫時忍下這口氣。黛玉命人停下鳳輦,讓北靜太妃的車駕先入宮,自己才跟著進去了。北靜太妃見黛玉越發的謙遜守禮,心中也越來越喜歡黛玉,只恨不得立刻把黛玉娶回去做兒媳婦。

  坤寧宮外,站滿了按品大妝的內外命婦們,為首五人,分別是北靜太妃,南宮太妃,黛玉,東平太妃,忠順王妃,第二行,是後宮諸多的妃嬪,再接著,便是所有在京的公侯官員夫人們,甚至是鳳姐,只因賈璉身上有五品的虛職,也穿起霞帔大帶,站在了最後一排。

  皇后穿起流彩飛花蹙金翬翟褘衣,繫著如意緞繡五彩祥雲朝裙,高坐在坤寧宮正殿的御座上,頭上的東珠朝冠顆顆珠子渾圓瑩潤,一枝純金九翅嵌各色寶石的大鳳釵金光閃閃,晃得人睜不開眼睛。接受了內外命女的三跪九叩,皇后抬起戴了鏤金菱花嵌翡翠粒護甲的手,輕輕放在御座的扶手上,微笑著輕啟朱唇道:「快快請起。」

  象黛玉北靜太妃這樣有名位的,自然可以在一旁列坐,至於那些三品以下的,只能行過禮道過賀送上禮物,便由官女引著領了宴,直接出宮了。

  饒是這麼著,皇后也足足接著了近三個時辰,才接見完所有的內外命婦。

  黛玉在下面坐得心裡悶得慌,又不好起身就走,只微蹙著眉忍耐著。北靜太妃見了,知道黛玉身子弱,頂著那一身足有十幾二十斤的衣服朝冠,定然是吃不消了,便起身笑道:「皇后娘娘初有身孕,當好生休息才是,可不能累著了。」

  忠順太妃正憂心女兒的身子,聽北靜太妃這麼說,倒對她充滿感激的一笑,忙接著說道:「北靜太妃所言極是,皇后當好生保重才是,快請去歇息吧。」

  皇后確實也累了,剛才只是在硬撐著,不想弱了威風,如今正好下台階,便笑道:「原想和妹妹還有幾位太妃好好聊聊,可本宮這身子確也有些乏了,請大家前去用宴吧,本宮少陪了。」

  眾人忙起身,恭送皇后離座進入內殿。北靜太妃自然而然的將黛玉拉到自己的身邊,南安太妃看著心裡酸酸的,東平太妃心頭亦是苦澀的很。其他的命婦們則圍著忠順太妃,那道賀奉承的話流水似的砸向忠順太妃,忠順太妃樂得合不攏嘴,熱絡的招呼著各位夫人,如同主人一般。

  北靜太妃攜著黛玉的手,輕聲問道:「玉兒,累了吧?」

  黛玉微微搖頭,低聲道:「不累,就是有點兒悶了。」

  北靜太妃輕拍著黛玉的手道:「也難為你了。回頭去百花殿好生歇一歇。」

  忠順王妃於人群中看到北靜太妃和黛玉親熱的說著話,心底頓生一股無名之氣,想到自己的兒子現在不知所蹤,都是這個林黛玉害的,便分開眾人,似笑非笑的走到黛玉面前,語帶譏誚的說道:「可見得北靜王爺好福氣,太妃和公主感情竟這般好呢!」

  北靜太妃眉一揚,正要發作,黛玉卻輕輕挽著她的手,淺笑道:「本宮聽不懂忠順王妃的話,這是何意?北靜太妃同先母情同姐妹,本宮也當叫太妃一聲姨媽,自然是要親近的,難道這不行麼?」


103忠順妃口不擇言賈探春意外入宮

  「這……看公主這話說的,自然是行的。原只知道先林夫人艷冠桃李,與眾位皇子王孫交好,卻還真不知道,先林夫人和王妃們也是極好的。」忠順王妃沒想到黛玉竟然這樣直截了當的將自己頂了回來,面子上實在過不去,便口不擇言起來。

  黛玉聽到忠順王妃向自己母親身上潑髒水,大怒,小臉氣得通紅,眼淚直在眼圈裡打晃晃,正要反駁忠順太妃,卻聽一個清冷的聲音淡淡道:「就算當年忠順王爺向敏姐姐求親,被敏姐姐趕了出來,王妃也不必這般記恨吧,何苦又去污了敏姐姐的清名。」

  眾人循聲看去,見說話之人竟是奉國夫人云初,忠順王妃臉上青一陣紅一陣的,著實下不來台,忠順王左常當年向賈敏求親,被賈敏趕了出去,這事就連忠順太妃都不知道,可巧那一日雲初正和賈敏在一起,所以才看了個清楚明白。雲初的聲音清冷響亮,當既便傳遍了整個坤寧宮正殿,還沒去領宴的諸位王妃夫人們聽得清清楚楚,忠順王兩口子的臉,這回可是丟大了。

  就在這時,大殿上又響起一個響亮的聲音:「當年敏姑娘身為先皇的女官,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先皇亦曾有言命諸皇子王孫無論長幼,皆以半師之禮待之,不知這是不是就是忠順王妃的交好之意?」

  黛玉抬眼看去,只見一個英姿颯爽的中年婦人站在坤寧宮大殿之前,看她滿身風塵,顯見得是剛剛趕到。只見這中年婦人頭戴飛鳳簪紅櫻金盔,肩披猩紅的大氅,身穿銀絲鎖子連環金甲,當胸一方明晃晃的護心寶鏡,腰間懸著一柄三尺青鋒寶劍,足蹬一雙細牛皮戰靴,黛玉不知道她是說,可北靜太妃卻喜得奔上前,摟著這婦人叫道:「二嫂,你怎麼回來了?」

  那婦人將北靜王妃重重一摟,然後鬆開手,將她拉到一旁,大步流星的走到黛玉面前,仔細的打量著黛玉,喜道:「你就是敏丫頭的女兒?」

  北靜王妃忙過來對黛玉說道:「這是你二王叔鎮國將軍王的王妃,這些年她一直和二王兄鎮守邊疆。」

  黛玉忙退後一步,行了個萬福禮,輕道:「清婉拜見二王嬸。」

  鎮國將軍王妃一把拉起黛玉,爽朗的笑道:「丫頭,叫姨媽,咱不按他們老水家的論,再不用和我客氣的,你長得還真像敏丫頭。」說著拉起黛玉的手,轉身大聲道:「丫頭,誰敢欺負你,你就告訴姨媽,姨媽帶上三千兵馬,活平了他們!」說完這話,鎮國將軍王妃的一雙利眼向下面一掃,頓時讓那些王妃夫人們遍體生寒。

  鎮國將軍王妃協助夫君鎮守邊疆十數年,一身煞氣無人可擋,忠順王謀劃了這麼多年,還遲遲不敢動手,怕得不是別人,正是這鎮國將軍王夫妻。鎮國將軍王是名儒將,決勝千里不費吹灰之力,鎮國將軍王妃掌中一口長刀,可以說橫掃天下未嘗一敗,再加上他們手底下的二十萬精兵,每每讓忠順王想起來便心頭發顫。若不是因為沒有足夠的糧草支持,再加上擔心忠順王乘機謀反,鎮國將軍王早揮師北上,蕩平草原了。何至於苦守北疆十數年不得還朝。

  忠順太妃一見鎮國將軍王妃,心頭突突直跳,再不敢說什麼了。這位王妃可是性烈如火,即便是當今皇上,也不敢得罪於她,何況她不過是個普通的王妃。見鎮國將軍王妃一雙眼睛鎖住自己,忠順王妃忙陪笑道:「原是我不知內情,請鎮國將軍王妃和公主原諒。」

  鎮國將軍王妃冷哼了一聲道:「罷了,看在這兒宮裡有喜事的份上,便不與你計較。若是再犯,哼……」忠順王妃除了垂首稱是,便什麼也不敢再說了。

  皇后才進了寢宮,便聽小太監來回稟了前面正殿發生之事,皇后不由皺起眉頭,心中暗怪母親亂生事端,想了想,便命人去前面請鎮國將軍王妃,公主,北靜太妃前到去寢殿相見。又面貼心的小宮女去告訴忠順王妃,讓她等一等,過一會兒再去寢殿說話。

  皇后換了舒適的家常衣服,親自迎了鎮國將軍王妃,北靜太妃,黛玉進門,歉意的笑道:「家母傷心舍弟失蹤,對公主多有冒犯,請公主原諒。」

  黛玉心裡雖然恨忠順王妃抵毀母親的名譽,可皇后這麼軟聲軟語相求,她也不好再揪著不放,只得淡淡道:「皇后娘娘也是身為人女,相心能理解清婉的心。」

  皇后默然,只得對鎮國將軍王和北靜太妃道:「本宮母親失禮之處,還請二位王嬸看在本宮薄面上,擔待一二。」

  鎮國將軍王妃手一揮道:「皇后娘娘不必多想了,只好生養胎就是。」

  北靜太妃淡淡道:「二嫂說的是,皇后娘娘安心養胎為重,不可太操心了。」

  見三人都沒有明確的說出原諒忠順太妃的心,皇后心中未免有些不快,雖然這三人身份高貴,可她總也是母儀天下的皇后,這樣低聲下氣,也算給足她們面子了。皇后臉上的笑容微冷了些,又隨便說了幾句,鎮國將軍王妃不耐這假模假勢的對話,便起身告辭,北靜太妃和黛玉亦跟著告辭,皇后也不留,只命人送她們出去,轉身便進了寢殿。

  忠順王妃正行在寢展之中,一見皇后,忙上前拉住她的手道:「女兒,剛才都母親一時氣憤,給我兒添麻煩了。」

  皇后輕輕搖頭道:「母親,女兒知道你因昊兒失蹤而恨公主,可是現在我們得罪不起她們,原來只是有一個北靜太妃,倒還好辦,如今這鎮國將軍王妃還朝,我們便要處處謹慎了,她的性子烈,若真惹了她,她動了打王鑭,咱們非吃虧不行的。」

  忠順太妃歎道:「這我都知道,可是想著昊兒的一片癡心,再看到那個丫頭和北靜太妃這麼親近,我這心裡堵得慌。」

  皇后輕道:「母親,這事您就不要再想了,只等過了年公主及笄,北靜王和公主便要放小定了。」

  忠順王妃長歎一聲道:「女兒,真得再沒有辦法了麼?」

  皇后道:「公主有先皇的聖旨,任何人都不能強迫於她,如今昊兒又不知道哪裡去了,若是他在,或許還能有一絲絲希望……」

  忠順太妃明白了皇后的未盡之意,可是現在自己的兒子不知所蹤,便是有法子除了那北靜王水沐,還不是便宜了別家王府,這事她們是斷斷不肯做的。更何況,北靜王水沐,可不是那容易就能害著的。因此也只能是在心裡想一想了。

  忠順王妃取出一隻小小的錦盒,對皇后道:「這是你父親給你的銀子,你如今有了身子,可要處處小心,寧肯多賞些銀錢出去,也要買個平安。」

  皇后點頭道:「母親說的是,這個孩子無論如何都得平安的生下來才行。」

  忠順王妃忽又想起選秀的事情,便道:「如今你有了身孕,這選秀之事也當停了才是。」

  皇后搖頭道:「母親,這怎麼可能,聖旨已下,豈有收回之理,便是在尋常富貴人家,主母有孕也是要給老爺納妾的,更不必說這宮裡了。女兒雖然滿心不情願,也只能忍了。這次的秀女全都出自民間,等結果出來,母親當想法子拿捏了幾個最出色的,為我們所用,到時女兒便是不能伺候皇上,也能有人時時在皇上那裡為女兒說話,不至於讓皇上忘了女兒。」

  忠順王妃聽了這話,忙道:「那賈家的三丫頭如今還在我們府裡,如今已讓為娘收拾的服服帖帖,與其等選秀結果出來再去拿捏她們,倒不如送了這三姑娘去參選,早知如此,當日那賈老太太來接人,便順手推舟好了。這會子初選已過,卻有些為難了。」

  皇后皺眉道:「這賈家三丫頭能真心實意的聽話麼?」

  忠順王妃笑道:「女兒若不放心,為娘便用些手段也就是了。」

  皇后便道:「如今選秀之事由北靜太妃,公主,奉國夫人在主持,沒有我們的人,也不好就將那賈探春加進去。不如這樣吧,母親將她拿捏穩了,便將她以侍婢的身份送進宮來,我再慢慢的安排著。只一條,母親可得一定保證這賈探春絕對的聽話,可不能像她那姐姐似的,承了寵便反臉不認人。」

  忠順王妃忙道:「皇后娘娘放心。」

  這母女二人商議已定,忠順王妃便忙忙的回府,張羅送探春入宮之事了。叫來賈探春,忠順王妃淡淡道:「賈三姑娘,本王妃賞你一場富貴,你可願意?」

  探春跪伏在地上,柔順的說道:「奴婢聽王妃的吩咐。」

  忠順王妃指著桌上一盞茶水說道:「你既這麼說了,那便喝下這杯茶水。」

  探春暗道:「害死自己與她沒甚好處,這應該不是要命的毒藥。」只把心一橫,端起茶盞一飲而盡。

  忠順王妃見探春聽話,便笑道:「三姑娘,本王妃也告訴你實情,這茶裡下了噬心散,只要你乖乖的聽本王妃的話,你便不會受任何傷害,若是不聽,這萬蟻噬心的滋味可不是那麼好嘗的。」

  探春嚇得面無人色,只跪地哀聲道:「奴婢一定聽王妃的話。」

  忠順王妃微微一笑,有噬心盅在探春體內,她自然不必擔心。其實探春喝的茶裡並沒有什麼噬心散,而絕育散。既然決定將探春送入宮去,她自然要做好一切的準備,再不能讓賈元春的事情重演。

  「你起來吧,皇后娘娘如今有了身孕,本王妃打算將你送進宮去伺候,你可願意?」

  賈探春一聽這話,心中大喜,原想著能攀上忠順王府的世子,便已經能滿足了,如今居然可以進宮去,這簡直是喜從天降,只憑著自己的樣貌才情,還怕入不了皇上的眼麼,想必王妃正是因為皇后有孕,不能伺候皇上,又怕別的妃子乘虛而入,才想起將自己送入宮去。「奴婢聽王妃的吩咐。」探春隱藏住心中的歡喜,柔聲溫馴的說道。

  「你既願意,從此便是我們忠順府的奴婢探春,再不是什麼賈府三姑娘。」忠順王妃淡淡說道。

  探春那裡敢不答應,只得應道:「是,奴婢只是王妃的奴才。」

  忠順王妃滿意的說道:「你回去收拾收拾,明兒本王妃便送你到宮裡去。」次日一早,忠順王妃坐了轎子,探春換了尋常的丫環衣裳,隨著轎子進了皇宮。

  一路行來,只見宮闈深深,森森古木掩映下的夾道宮牆長得彷彿沒有盡頭,初冬的風寒意凜凜,探春在地上走著,寒風吹透薄薄的夾祆,探春身子冰涼,心中卻火熱,只盼著快些到宮裡,早些見到皇上,只要得了皇上的臨幸,自己,賈家,都有希望了……

  進了坤寧宮,皇后還沒起身,探春只低頭跟在忠順王妃身後,沒有人注意這個穿著普通丫環衣裳的小丫環,忠順王妃用眼角的餘光看著探春,見她果然柔順,心中暗自得意。

  站了不知多少時間,探春覺得雙腿發抖,綠綺才從皇后寢殿那邊過來,笑著給穩坐一旁的忠順王妃行禮問安,然後才道:「娘娘命奴婢請王妃過去。」

  忠順王妃起身,探春忙上前一步扶著,跟著綠綺去見皇后。

  屏退了所有的宮女,皇后對探春道:「探春,抬起頭來讓本宮瞧瞧。」

  探春跪在地上,微微抬起頭,皇后看了一驚,心道:「這丫頭果然標緻。只怕皇上見了是一定喜歡的。這樣的人,放到皇上身邊,能行麼?」

  想到這個,皇后抬頭看一眼忠順王妃,忠順王妃微笑著點頭。皇后素知忠順王妃之能,便放下心來,和緩的說道:「探春,你起來吧。本宮裡也沒有什麼重活要你做,你便負責端茶倒水吧,回頭讓綠綺教教你,皇上,太后以及各宮主位們都愛喝些什麼,你只用心記住了。」

  探春忙磕了個頭,輕道:「奴婢遵旨。」

  皇后笑著點了點頭,一搖床邊的金鈴,綠綺和春雨便走了進來。皇后說道:「你們兩個你帶探春姑娘下去梳洗了,綠綺教她如何為主子們準備茶水,教會了再來伺候吧。」

  綠綺春雨忙答應了,自領了探春退了出去。

  皇后對忠順王妃道:「這丫頭果然生得不錯,粗看著倒還真有些像公主,只沒有公主的那份從容清貴的氣度。看來那賈家是著意的讓她學著公主,可惜只學了個皮毛。」

  忠順王妃不高興的說道:「那林丫頭將你弟弟害成那樣,你還說她的好話。」

  皇后搖搖頭道:「母親,女兒和昊兒都隨您的性子,都是死心眼兒,只要認準一個人,便是一生一世。也可怪不得別人。公主的品性樣貌,這宮裡宮外,誰不誇讚的,要不也不能有數家王府求她去做正妃了。如今女兒只當公主是小姑子,皇上當年說過,公主是他唯一的妹妹,那我便對公主好一些,也順了皇上的心意。」

  如今黛玉和水沐眼看著就要放定了,皇后再不用擔心黛玉會入宮爭寵,因此也樂得做個人情,對黛玉好一些,讓皇上對自己滿意一些。可忠順王妃心裡就不是個滋味了,她最愛的兒子因黛玉離家出走,這口氣她怎麼都嚥不下。到現在,忠順王妃也不知道左昊出走的真正原因,她只當是兒子為情所苦,卻不知兒子是無地自容。

  「太后娘娘駕到……」一名太監拖長聲音在門外喊了起來。皇后和忠順王妃忙迎出門去,只見太后坐了一乘暖轎,已經到了寢殿之前。落了轎,太后見皇后迎了出來,忙嗔道:「你這孩子,大冷天兒的,怎麼還出來了,快回屋裡去。」

  皇后輕笑道:「看母后說的,兒臣竟成了雪捏的了,吹一吹還能化了不成,母后來了,兒臣一定要來恭迎的。」

  忠順王妃也上前見禮,太后只拉著皇后的手,笑道:「快請起來吧,難為你這麼冷的天,還早早兒進來看望皇后。」

  忠順王妃笑道:「都是臣妾分內之事。」

  進了寢殿,太后親手將皇后扶到床上,對她說道:「皇后,哀家今兒過來,是有一件事情對你說。」

  皇后淺笑著,心裡卻有些不安,不知太后要說什麼。

  「皇后,你也知道前一陣子宮裡很出了些事情,貶了兩個妃子,現在四宮主位尚缺其三,因此才下了選秀詔書,如今各地初選已畢,入選的秀女眼看著就要就到京城了,母后怕你心裡委屈。」

  皇后一聽是這事,心裡雖然泛酸,可也知道這是不能阻止的事情,便笑道:「母后,按祖制三年遠秀一次,皇上登基十五年,不過選了三次,按說,早就應該再選了。以前兒臣不懂事,總是攔著,實在是兒臣的錯。如今重開選秀,兒臣理當支持才是。並沒有什麼委屈。」

  忠順王妃聽這了話,心中萬分難過,一向心高氣傲的女兒竟然說出這種話來,可見這十幾年來她是怎麼熬的。

  太后寬慰的笑道:「好,皇后能這麼想,真是皇兒的福氣。皇后不用擔心,憑是誰被選進宮來,若敢恃寵而嬌,哀家必然不會輕饒了她。」

  皇后笑道:「母后放心,此次選秀既是由公主,北靜太妃奉國夫人主持,必能為皇上選出德才兼備的好女子,想來也不會做那種目無尊上之事。」

  太后見皇后如同變了一個人,竟然這樣通情達理,心中卻感覺有些兒不真實,人都說泰山易改本性難移,怎麼皇后就能有這麼大的變化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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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4皇后穩坐坤寧宮黛玉巧計選秀女

  探春就此在坤寧宮裡住了下來,每日裡慇勤小心的服侍著皇后,著意的討好著每一個皇后身邊的宮女。綠綺春雨紫嫣是皇后從忠順王府裡帶出來,皆是姿色平平,唯獨探春姿色過人,這三個人多少也猜出來皇后的意思,心中未免有些不平,暗地裡也沒少欺負了探春,可是探春一一咬牙忍了,還總是對她們幾個笑臉相迎。

  過了一段時間,皇后也看出來這探春和自己三個貼已丫頭不同之處。到底是讀過書的,不像綠綺紫嫣春雨三個都是貧寒的小門小戶出身,言談舉止之間還有點了靈慧之氣。探春此時也沒息了那向上攀的心,只是她知道,只有深深的把自己藏起來,才能讓皇后覺得自己是個聽話的,才有可能去服侍皇上。

  探春到了坤寧宮快一個月,也沒見皇上過來一次,不過平日裡皇上的賞賜卻三五日便有上一回,皇上身邊的太監總管也是過幾日便過來問候一番,看上去皇上還是很在意皇后腹中的胎兒。

  一日皇后將探春叫到面前,淡淡道:「探春,你的姿色也不在宮中諸妃之下,本宮倒是有意抬舉於你,你可願意?」

  探春伏地柔順的說道:「奴婢是娘娘的人,一切全憑娘娘吩咐。」

  皇后心中酸楚,口中卻笑道:「你也是個懂事的,明天起不用過來伺候了,好生將養著。」

  探春忙磕頭道:「伺候娘娘是奴婢的職份,奴婢萬萬不敢懈怠。」

  皇后沉聲道:「你不聽本宮的話麼?」

  探春一凜,忙道:「奴婢遵旨。」

  揮手讓探春下去了,皇后叫來綠綺,沉聲問道:「外面的秀女選到什麼火候上了?」

  綠綺忙道:「回娘娘,各地的秀女都已經送進京了,如今正在傳統儲秀宮學規矩,聽說後兒便要開始選了。」

  皇后淒涼的一笑道:「由來只見新人笑,有誰得聞舊人哭,那些個貴嬪貴人常在答應們可有什麼異動?」

  「聽說前兒英貴嬪去了儲秀宮擺威風,可被管事姑姑頂了回去,氣哼哼的鬧了一整天,結果被太后娘娘狠狠現罰了一通,其他的娘娘們才安份了些。」

  皇后冷冷笑道:「蠢才。」然後又吩咐道:「後兒公主北靜太妃奉國夫人便要進宮主持選秀,吩咐下去,要用心伺候著,務必讓公主北靜太妃奉國夫人覺得舒舒服服才行。後兒把太后送來的新鮮蜜桃送過去,只說多謝她們為本宮分憂了。」

  綠綺不情願的嘟囔道:「那是太后送給您的,公主那邊還能缺了不成,娘娘,您怎麼……」

  皇后淡然笑道:「我怎麼這樣賢慧了?」

  綠綺忙跪下道:「奴婢不是這個意思。」

  皇后伸手把綠綺拉起來,動感情的說道:「你們幾個一直陪著我,就在這坤寧宮形如冷宮之時,也沒有動過別的心思,還處處照顧我,我只把你們幾個當妹妹看。沒有外人在,你們說什麼都行。」

  綠綺感動的說道:「娘娘,您如今身懷皇嗣,皇上對您也好多了,如何您還處處讓著她們?」

  皇后輕歎道:「傻丫頭,這不是讓,這是在深宮生存必須做的。北靜太妃是皇上最尊敬的長輩之一,奉國夫人一手把皇上帶大,皇上對她的感情只的比太后還深些,而公主,皇上早就說過,她是唯一的妹妹,那麼她就『是本宮唯一的妹妹,我對她們好,就是在對皇上好。可惜這個道理我懂得太晚了。早年只知道和皇上頂著來,荒廢了那大好的時光。如今老天垂憐,讓我有了這身子,如今我不想再和皇上擰著來,只想和他好好的過日子,只要皇上還讓我做這個皇后,我便做個好皇后吧。」

  皇后口中如是說,心裡卻不是這麼想的,她愛皇上,愛到骨子中,無論北靜太妃,奉國夫人或是黛玉,和皇上只是母子兄妹之情,並不會佔了皇上心中那個他最愛的人的位子,所以,皇后願意對她們好,可是後宮的妃子們,那是要來爭寵奪愛的,皇后怎麼也不會讓她們得逞,為了維護心中的這份愛,她寧願化身修羅。皇上的孩子,只有她才有資格孕育,其他的人,誰都別想再懷上身孕,忠順王妃出身的皇后,怎麼會沒有幾分手段。

  三日轉眼便過,黛玉一早便約齊了北靜太妃奉國夫人一起入宮。此時各地選送上來的秀女們經過一段時間的強化訓練,都已經脫胎換骨,儼然是行動舉止得體的閨秀。

  黛玉到了安壽宮,太后笑著問道:「玉兒,你打算如何來選秀?」

  北靜太妃笑道:「太后,您可不知道,這個孩子心思靈透著呢,回頭您看著吧。」

  奉國夫人也微笑道:「再沒想到公主竟能想出這樣的法子來,真的是很別開生面。」

  太后的興致頓時被勾了起來,便笑道:「哦,那哀家可不能錯過了。」

  黛玉淘氣的眨著眼睛道:「母后娘娘,您若是想看,可得先換身衣服,我們一會兒也要換的。」

  太后奇道:「還要換衣服,玉兒,你在搞什麼鬼?」

  黛玉雙手輕拍,雪霏柳依雪雁春纖各托著一套衣衫走了進來。黛玉笑道:「清婉猜到母后娘娘一定好奇,便多備了一套。」

  一時四個人都換上了黛玉備下的衣服,相互一看,便都笑了。只見太后身上的是一套洗的發白的暗紫色粗綢宮裝,若是將那滿頭珠翠全都摘下,太后就好似一個宮裡再普通不過的老嬤嬤。北靜太妃和奉國夫人也都是如此裝扮。太后笑道:「你這孩子,讓我們打扮這樣做什麼?」

  黛玉一面讓春纖給自己化裝,一面說道:「若想看這些秀女的真實性性,只是扮成普通人甚至是宮裡不入流的下人。」

  太后點頭道:「玉兒這話說的有理。」黛玉一轉頭,嚇了太后北靜太妃和奉國夫人一跳,原本那個清貴可人的黛玉忽然變成臉上生了小麻點兒,臉色暗黃的小宮女,看她衣服上的標緻,還是最低等的小宮女。若非那雙靈秀的眼睛,太后北靜太妃奉國夫人幾乎認不出她來。

  「玉兒,你扮得這麼醜做什麼?」太后忙道。

  黛玉嘻嘻一笑道:「幫皇帝哥哥選秀呀。」換下那繁複的公主服,黛玉倒是淘氣了不少。

  看看時間差不多了,黛玉忙道:「母后,清婉已經讓秀女們在儲秀宮的正殿候著了,到時候我們就……」黛玉低低說了一遍自己的安排,太后不由喜道:「這個法子好!」

  眾人按計而行,兵分幾路去了儲秀宮。黛玉晃了晃手中的玉牌,守宮的侍衛便趕緊恭敬的放行。等黛玉一行四人進入儲秀宮,侍衛揉著眼睛道:「怪事,那個小宮女竟然有皇上的玉牌,後面那個老嬤嬤怎麼和太后那麼象…」

  黛玉也不知從何處弄了一淺盆烏黑的水,只端著盆假作歪歪斜斜的往花廳裡走,這些秀女原是排著隊待選,見黛玉端了那麼一盆髒了吧嘰污水,慌忙閃避,黛玉經過了一多半的秀女,都沒有一個人來幫著黛玉,扶一把的。黛玉心中暗歎,走到一個生得極好看的女子面前,黛玉假做失手,將一盆水都倒在那女子的身上去。

  「哎呀……」黛玉一聲驚呼,只做腳底一滑,兩隻髒手便各扯了旁邊兩個避閃不及的女子的衣服,只見那簇新的衣服上,赫然兩個黑手印,要多難看便多難看。而那個被黛玉潑了一身污水的女子,便濕漉漉的活像個落湯雞。

  「你找死呀!」那個被黛玉的手抹黑衣裙的女子跳起來怒罵道,張開手掌便往黛玉的臉上扇,黛玉將頭一低,便聽有人說道:「秀雲,她這麼單薄,拿不動這盆也是正常,又不是有意的,何必為難她。」

  黛玉抬頭一看,見說話之人正是那個被自己潑濕衣服的姑娘,那姑娘身上來滴著水,卻先把黛玉扶起來,好聲好氣的問道:「姑娘,你可摔著沒有?」

  黛玉心中暗讚,忙起來道:「對不起,奴婢不是故意的,請小主原諒。」

  那姑娘笑道:「姑娘可不必這麼說,你有沒有摔著哪裡?」

  黛玉搖頭道:「多謝小主關心,沒有傷著。」

  這時另兩個被黛玉抓髒了衣服以及幾個身上濺了髒水點子的姑娘不幹了,圍上來指著黛玉罵,有人還要伸手來打,那個衣服全濕了的女子卻將黛玉護到身後,大聲道:「她小小年紀在宮中伺候已是不易,不過是弄髒了衣服,換一件也就是了,何必非要為難於她!」

  黛玉見觀察的差不多了,悄悄給了個暗示,一直在候在門邊的春纖忙進來大聲道:「吵什麼?」見春纖身著四品女官的文雀補子青緞官服,眾秀女忙行禮道:「見過姑姑。」

  春纖見黛玉身上的衣服也濕了幾處,生怕黛玉著涼,忙道:「髒衣服弄髒了的秀女可去換過衣衫,你這小宮女,是那個宮裡的,竟然胡亂闖,還不快跟我去請罪!」

  黛玉忙低頭答應著,便要往外走,忽然有人拉住她的手,黛玉回頭一看,見是那濕了衣服的秀女,她低聲道:「姑娘,你叫什麼名字,會被重罰麼?」

  看著她眼中的關切之情,黛玉輕快的一笑,輕輕對她說道:「姐姐放心,我姨媽是宮裡管事的,她會照顧我的。」

  那濕衣秀女這才放下心來,讓黛玉走了。自己也趕去換衣服。

  黛玉一出門,雪雁便抱著件大紅羽紗白狐皮裡子的披風撲上來,將黛玉嚴嚴實實的裹了起來,口中還不停的嗔怪道:「說了也不聽,什麼不好選偏要拿盆水來,還不讓我們做……」

  黛玉好不容易才從披風裡鑽出個頭來,雙眼亮晶晶的笑道:「好雪雁嬤嬤,人家下次不敢啦,啊……嚏……」黛玉到底身子弱,又從小嬌養的,身上只沾了那麼一小會兒的水,出來讓風一吹,便著涼了。

  雪雁跺腳叫道:「看看,這就著涼了,快去熬濃濃的薑湯來……」說著便擁著黛玉到儲秀宮正殿後的暖閣裡,太后和北靜太妃奉國夫人都等在這裡。

  見黛玉被裹的嚴嚴實實的送進來,北靜太妃忙道:「你這孩子,可是受涼了?」雪霏忙把燒得熱呼呼的粉彩團花小手爐塞到黛玉手中,又試了試額頭,試著不燙,才放心的說道:「還好,沒發燒。」

  其實紫兒在黛玉身邊,衣服濕得再多黛玉都不會受涼,剛才那個噴嚏是因為披風上滾的風毛鑽起黛玉的鼻子裡才打出來的。

  黛玉忙道:「我可沒有受涼。都是雪雁大驚小怪的。」

  柳依上來給黛玉淨了面,只見她小臉兒紅撲撲的,精神好的很,壓根沒有事,大家才放下心來。

  黛玉只笑道:「才試出來一個秀女,生得好,心腸也好,和善又有同情心,一會兒指給母后看看。」

  太后點頭道:「用你這精靈古怪的法子選出來的,一定差不了。下面讓母后怎麼做呢?」

  黛玉笑道:「回頭母后只坐在正殿門口,面前放一張桌子,讓她們每個人進來時,在冊子上寫上自己的名字,母后可別忘記時不時的咳嗽幾聲哦。」

  太后笑道:「好,今兒母后全聽玉兒的。」

  少時秀女們排好隊從花廳向正正殿走來,太后只攔在門前,管事姑姑令秀女們一個一個上前,寫下自己的名字。太后時不時的捂著嘴,使勁的裝咳嗽,好些秀女生怕被傳染了,匆匆寫下名字便丟下筆離得遠遠的,只有少數秀女上前不緊不慢的寫了,儀態萬分的緩緩走到一旁,更少的人在寫下名字後,還能主動問候太后一聲,表示一下關切之情。

  太后素來高高在上,今日裡忽然換了角度,既覺得新鮮,又有所收穫。悄悄將那幾個對她表示過關心的秀女名字勾起,這些人,已經初步得到了太后的認可。

  因秀女人數眾多,因此在儲秀宮正殿門口設了三張桌子,太后居中,北靜太妃和奉國夫人坐於兩側,北靜太妃沒有裝病,只是沉著臉盯著每一個經過她面前的秀女,目光中充滿了嚴苛的威壓,釋放著無形的殺氣,秀女們多數是顫顫兢兢的寫下名字,坦然寫下名字,進退有度的不多。而奉國夫人那邊,則是本色表演,奉國夫人一向清冷,對這些秀女更是如此,只見她面無表情,雙唇緊閉,質疑的看著每一個上來簽名的秀女,看的她們心裡發毛,將自己名字寫錯的不在少數。

  足足用了一個多時辰,所有的秀女才通過正殿門口,在大殿裡排好隊靜靜等著最後的選秀。

  黛玉此時已經換了公主朝服,北靜太妃和奉國夫也也換了衣冠,三人在宮女們的簇擁下緩步走上玉階。黛玉對柳依道:「將剛才選出的名單念了。」

  柳依手拿名冊上前一步大聲道:「念到名字的秀女留下,沒念到的便是落選了。」冊子上的名單不長,柳依很快便念完了,那榜上有名的,也沒見著有幾個狂喜的,而名落孫山的,面上卻滿是忿忿不平之色。

  在落選之人當中,有一個面容嬌好的女子,她上前一步深深拜倒,大聲問道:「奴婢陳蓉有話要說。」

  黛玉同北靜王妃奉國夫人相視一笑,就知道會有這種人冒出來,便淡淡道:「陳姑娘問吧。」

  陳蓉大聲道:「奴婢們進了正殿,也不見公主點選,便直接拿出名冊來念,奴婢斗膽請問公主,這名冊由何而來,奴婢們都是各地府衙選送上來的,若是沒有個說法,奴婢們也無顏回鄉。」

  黛玉細細一看,見這陳蓉正是剛才被她用手抹髒了衣服,揚手欲打她之人。便淡淡道:「選秀當選德容言工皆出眾之人,卻不知陳姑娘這「德」上做得如何?」

  陳蓉面上一紅,強道:「奴婢自問德行無虧。」

  黛玉淡淡道:「見弱小而不助,可為德?出言漫辱於人,可為德?」

  陳蓉的臉騰的紅了,深深拜下道:「奴婢知錯。」說完便起身默默退了出去。其他落選之人見生得極好的陳蓉都退了出去,便也跟著慢慢退下去。不多時,殿內便只剩下在冊的三十個人。

  接下來便是由太后和皇上親選,皇上退了朝,帶著齊勝到了儲秀宮,見了黛玉便笑道:「玉兒,朕才聽齊勝說了,你今兒選秀的法子倒是別出心裁,有意思的很。」

  黛玉笑道:「母后娘娘,北靜姨媽和雲姨都是極有閱歷的人,其實人都是她們選的,可不是玉兒選的。」

  水靖笑道:「可總是你的主意,若是照著宮裡選秀的法子來,只怕選出來的又是和以前的差不多。」

  太后換好衣服走進暖閣,興奮的說道:「玉兒這法子好,一下子就能把那良善的好姑娘選出來了。」

  黛玉突然輕歎一聲道:「也可能有落選的,畢竟這是在宮裡,她們可能會倍加小心,有些人……」

  太后攔住黛玉的話,說道:「若是連在宮裡鎮定自若都做不到,那就更不必選進來了。」

  皇上點頭道:「母后說的是。」

  閒聊了幾句,皇上打頭,太后,黛玉,北靜太妃,奉國夫人便往正殿去,開始最後的決選……


105探春初見天子面黛玉悶鑽牛角尖

  通過了層層篩選的三十名秀女,個個姿色不俗,水靖粗粗掃視一遍,心中倒還滿意。他親點了兩名貴嬪,四名貴人,六名寶林,其他二十人則封了常在和答應,並且給她們指定的居所,這些秀女們跪下謝恩後便當退下,回了各自的房間,等著各官的掌事姑姑來接她們。

  皇后在坤寧宮裡聽到選秀的結果,輕道:「把賞封兒備下,回頭她們來請安時便賞下去,不要慢待了,還有,將王妃送的茶備好,新貴人們來了,務必讓她們喝下去。」

  春雨忙道:「娘娘放心,奴婢們已經備好了。都是比照以前的規矩,不敢錯的。」

  皇后又輕歎了一聲,哀婉的說道:「將前兒王妃送來的補品燉了給皇上送過去,這麼多新人……」皇后眼圈兒紅紅的,心裡著實難過,可又不能不忍著,誰讓她偏生死心踏地的愛上了一個皇上。

  綠綺看著皇后的樣子,也覺得心酸,只得說道:「奴婢遵旨。」

  皇后咬了咬牙,輕道:「回頭你帶著探春給皇上送過去吧,也不要多說什麼。」

  綠綺答應了,命人將補品燉上,冷著臉去找探春,沉聲道:「娘娘命你跟我去給皇上送補品,你可記住了,宮裡規矩多,皇上面前規矩更大,不許多看一眼多說一句。」

  探春心底暗恨,可口上卻柔順的答道:「是,奴婢謹記綠綺姐姐的教導。」

  綠綺說完便走了,探春忙起身整理自己的儀容,雖然只能穿著小宮女的宮服,可探春著意的將腰封紮緊,束出纖纖柳腰,臉上也不多施脂粉,只是淡掃柳眉,微點紅唇,一頭青絲挽成流蘇髻,發間只簪一隻銀色蝴蝶長釵,探春看看銅鏡中的自己清新可人,滿意的點了點頭,忙出去尋找綠綺。

  綠綺見探春並未著意打扮,看著還算樸素,才滿意的說道:「你去拿著食盒,跟我走吧。」

  順著蜿蜒的宮道,走了莫約小半個時辰,才到了勤政殿,在門外當值的侍衛見上坤寧宮裡的人,忙入內回稟,少時便有小太監出來領著綠綺和探春進去了。綠綺不著痕跡的塞了一張銀票給那小太監,小太監才笑道:「綠綺姑姑,皇上這會兒心情不錯。」

  綠綺笑道:「多謝你啦,有工夫到坤寧宮來,我還給你留著好果子點心。」

  小太監忙應了,拐過幾個彎,便進了東暖閣。綠綺探春忙跪了下來,綠綺輕道:「皇后娘娘命奴婢送補品給皇上補身。」

  皇上這會兒正和水沐說話,聽了這話,便淡淡道:「放下吧,皇后這幾日如何?」

  綠綺忙道:「娘娘只是擔心皇上日夜辛苦,時常憂心。」

  皇上淡淡一笑道:「皇后有心了,回去告訴皇后,讓她放寬心,好生將養著。」

  綠綺忙答應著,同探春起身,緩步走到御案前,將豆青釉的九龍戲珠燉盅從食盒中取出來,輕輕放好。水沐不經意間一抬頭,見眼前有個身量苗條的宮女,看那弱柳扶風的感覺,竟有點兒象黛玉。水沐心底不禁失笑,如今宮裡倒是人人都想學黛玉了,便是將腰兒束得再細,沒了黛玉的風度氣質,也是枉然。

  皇上抬頭見水沐面上隱著一絲笑意,便順著他的目光看過去,剛好只看了探春一個側面,但見那乾淨的臉上沒有施什麼脂粉,一彎柳眉纖纖靈巧,看著很是清爽,水靖便開口問道:「你是何人?」

  探春忙跪下,垂頭道:「奴婢探春。」

  水靖看了一眼綠綺,問道:「以前怎麼沒見過她?」

  綠綺忙跪下回道:「她是忠順王妃才送進宮裡伺候娘娘的。」

  皇上點了點頭,想起好像有誰提過一句,便道:「嗯,你們下去吧。」

  綠綺探春站起來,水靖又看了探春一眼,便埋首奏折之中了。探春及時捕捉到皇上眼中飛快掠過的一絲讚賞,心中很是高興,輕快的跟著綠綺回宮去了。綠綺一路上臉色都不太好,雖然她心裡很清楚,探春被送進來的目的就是勾引皇上的,可是這口氣卻一直沒法子順過來。

  水沐對皇上笑道:「皇上,這個叫探春的女子便是那賈無春的異母妹妹。」因為黛玉,水沐從來都沒有放鬆過對賈府的監視,賈家裡的風吹草動水沐都掌握的一清二楚。賈母用心調教探春,將她送到忠順王府,後來又想讓探春參加選秀,賈母求上林府,這些事情水沐都知道。雖然他不知道探春在忠順王裡是怎麼樣的情形,可看到探春出現在宮中,便能將整個事情串起來了。

  水靖眉一挑臉色一沉道:「怎麼,那賈家竟然還有本事折騰?」

  水沐笑道:「賈家算不上什麼,不過是想憑著女兒謀求復職,這給與不給的還不全在皇上的一句話。臣弟猜想,那賈探春是皇后娘娘為皇上準備的禮物。」

  水靖沉沉笑道:「好啊,既是禮物,朕何不受用了。」

  水沐不想在這個事情上多說什麼,便拿了一封密折說道:「嶺南密報,說六王叔並未離開嶺南府第,可臣弟的探子卻在京城吩咐發現了六王叔的蹤跡,這事大有可疑,皇上,這嶺南鎮撫使在嶺南的時間太長了。」

  水靖聽了這話,沉聲道:「王化龍一向忠心,朕才將他安插在嶺南,三日一次的密折亦不曾斷過,每年朕派往嶺南的觀風使給他的考評都不錯,難道……」

  水沐道:「人心易變,王化龍去了嶺南三年未曾回京,他如今是個什麼情形,我們都不清楚。當日在靜虛庵行刺我們的,就是嶺南之人,臣弟密查過六王叔原先在京郊的莊子,前些日子來了一批陌生人,如今卻消失的無影無蹤。臣懷疑,六王叔已經身在京城之中。」

  水靖點頭道:「既如此,那便將王化龍調回京,再另選一個人過去,這人選你看著定吧。」

  水沐哀怨的看了水靖一眼,急道:「這也要我來選,把什麼事情都丟給我,您這皇上可真是悠閒,我都好幾天沒有陪過玉兒了。」

  水靖哈哈大笑道:「小沐兒,朕就是相信你。」水沐悶聲道:「我寧願你不相信我,這麼多事情,忙死我算了。」

  看得水沐那悶悶不樂的樣子,水靖心情大好,這些年他總在水沐那裡吃虧,這次總算是扳回一局。他吃準了水沐的心思,那嶺南的水湛可是要對林家下手的,他才不怕水沐不上心或是撂挑子。

  林海回到家中,聽黛玉說了一番她如何選秀的話,只笑道:「玉兒,若是有人不小心潑了你一身水,你當如何?」

  黛玉想也不想便說道:「自然是不高興的。」一說完黛玉便明白了過來,只拉著林海衣袖道:「爹爹,您說那韓月清是個有心機的人,她刻意的表現出對女兒的關心?」

  林海笑道:「玉兒,話也不能這麼說,那韓姑娘到底是什麼樣的人,不是這麼簡單就能下結論的。深宮之中的事情遠不是你想像的那樣,這次選秀,爹爹之所以放手讓你去做,也只是想讓你多長些見識,多接觸些不同的人。皇上太后北靜太妃奉國夫人,她們那一個不是閱人無數,這次由著你,不過是疼愛你,由著你的性子罷了。」

  黛玉聽了這話,心情有些兒低落,悶悶的說道:「爹爹,玉兒真的很沒用。」

  林海搖搖頭道:「玉兒,爹爹只要你做一個快樂無憂之人,那些暗蓄心機勾心鬥角之事,爹爹希望你一輩子都不用去懂。」

  黛玉心中還是不開心,只悶悶道:「可是玉兒被皇帝哥哥封了公主,就算是再不情原,也總是要與那些人打交道的,以前玉兒小,可以不理會,可如今玉兒長大了,這借口也就沒了,若是不能明白她們想做什麼,若再讓她們給利用了,豈不是很冤枉?」

  林海輕歎一聲道:「玉兒,你多聽北靜太妃和奉國夫人的意見就行了。」林海實在不願宮闈黑暗之事,玷污了黛玉純淨的心靈。可看著黛玉那有些失落的小臉,他又心疼的很,只是將這為難的事情丟給北靜太妃和奉國夫人,特別是奉國夫人,能幫助當今皇上數次脫離險境,絕不能等閒視之。

  「恩師,玉兒。」水沐面帶疲倦之色,走進門來。

  林海見水沐很是疲倦,便說道:「怎麼還不去歇著,你都幾天沒好好休息過了。」

  水沐搖頭道:「我是來辭行的,明天我便要去嶺南一趟。」

  黛玉驚道:「為什麼要去嶺南?」

  林海卻點頭道:「你過去一趟也好。」

  水沐對黛玉笑道:「玉兒,我很快就會回來的。」

  黛玉看著父親和水沐,問道:「是不是水湛真的做亂了?」

  水沐只說道:「嶺南可能已經落入水湛之手,我派紫英去嶺南探查,可是七日前便沒了音信,從嶺南發回的密報一直都說水湛沒有什麼動靜,可前些日子刺殺我們的全是嶺南一帶之人,那逃走的帶頭之人,極有可能是水湛。」

  黛玉忙問道:「既然他在京城,沐哥哥為何還要去嶺南?」

  水沐笑道:「就是因為他在京城,我才要去嶺南,二王嬸回來了,可暫時坐鎮京城,我去嶺南探查清楚水湛的底細,也好和二王嬸一起動手,徹底剷除禍患。」

  黛玉的眼睛氳上一層霧氣,輕道:「你要多久才能回來?」

  水沐笑著安慰黛玉道:「玉兒放心,沐哥哥一定回來陪你過年。」

  黛玉驚道:「要三個月,這麼久?」黛玉一時忘了,嶺南離京城路遠迢迢,水沐三個月裡要打一個來回,還得查明真相,是相當艱難的。

  林海道:「沐兒,你把如意帶上,嶺南多毒物,有如意在還安全些。」

  水沐只搖頭道:「不行,那發下懸賞之人尚未被捉住,如意還是在恩師身邊學生才能放心。」

  黛玉忙道:「如意得跟著爹爹,不如讓紫兒跟著沐哥哥吧。」

  水沐笑道:「玉兒,你見過那個男子頭上戴個火晶鳳釵的。紫兒在你身邊,沐哥哥才能心無掛礙的上路。」

  林海和黛玉都為水沐的嶺南之行擔心,水沐卻不擔心,雖然他身內的祖龍精氣沒有覺醒,可是那種天生的上位者的威嚴,足以讓所有的毒物退避三舍。而且,他心裡有種莫名的感覺,這趟嶺南之行,他將有很大的收穫。

  「沐兒,你既準備去嶺南,很應該先回家多陪陪太妃,然後去的告個假,悄悄的出京。過幾日我會安排風堂之人扮得和你差不多,陸續出城,引開各方的注意力。天機閣五日後有商隊出京,你只扮成小廝混在商隊裡,出了京城再單獨行動。」林海仔細為水沐安排好了,才讓他回北靜王府。

  黛玉見父親指揮若定,水沐每日更是忙碌辛苦,唯有自己什麼都做不了,還總要別人來保護,心中便不自在起來。悶悶的送走水沐,回到自己的小院子,坐在鞦韆架上想心事。

  王嬤嬤見黛玉一個悶坐地鞦韆架上,忙上前說道:「公主,怎麼一個人悶坐在這裡,當心受涼了,快回屋裡去吧。」

  黛玉忽然抱住王嬤嬤,小臉兒貼在她的胸前,悶聲抽泣道:「嬤嬤,玉兒好沒用。」

  王嬤嬤唬了一大跳,忙摟著黛玉心疼的說道:「我的好公主,您這是怎麼了,是誰惹您不開心,嬤嬤幫你教訓她。」

  黛玉擦了擦淚,悶聲道:「沒人惹我,是我自己心裡難受。嬤嬤,我好沒用,誰的忙都幫不上。」

  王嬤嬤忙道:「這是誰說的,我們公主既聰明又美麗,是舉世無雙的好公主,怎麼能說沒有用呢,您幫奉國夫人找到女兒,又為皇上選秀,這些事情可不是隨便那個姑娘呀能做的。」

  黛玉這會子就鑽了牛角尖,只搖頭道:「我懂什麼,全是太后北靜姨媽和雲姨逗我開心的,我可能把最不好的秀女選給皇上哥哥了。」

  王嬤嬤歎了口氣,給黛玉擦淨臉上的淚,輕聲說道:「公主,人是會變的,那怕現在這些秀女心地再好,到了宮中,看多了勾心鬥角爾虞我詐,為了爭寵,她們都會變的,這與公主選了什麼樣的人入宮並無關係。再者說,也不是所有的人都有那彎彎兒繞的心思肚腸,也許就有那心思極純良的,公主又怎麼能斷定您選出來的都一定不好呢,依老奴看,這些都要在往後的日子裡慢慢的觀察,難不成公主您還要一直傷心下去?直到您確定誰是好的誰是壞的。」

  黛玉心頭頓覺敞亮,只揚起臉摟著王嬤嬤的腰撒嬌道:「嬤嬤,人家餓了。」

  王嬤嬤見黛玉心情好了起來,才拉著黛玉一頭向屋裡走一邊說道:「今兒煨了御田胭脂米粥,用香油拌了小菜心,還有五彩雞絲……」

  忠順王妃回府之後想了想,決定還是給賈家一個面子,便打發了一們嬤嬤去了賈府。門上一報上去,賈母慌忙道:「快快快,開大門迎接。」又一疊聲的催著鴛鴦給她換衣裳,戴頭面首飾。又讓人去叫刑夫人賈政……

  鳳姐命人大開中門,少時賈母穿戴了在鴛鴦琥珀的攙扶下飛快的趕過來,在門前躬身道:「嬤嬤請進。」

  忠順王府裡的嬤嬤見賈家這麼上道,給足了自己面子,那冷冷的臉上也浮起幾分笑意,也躬身道:「老太太客氣了。」賈母親自引著這位嬤嬤到了上房,請她上座,奉上香茶之後,才小心的問道:「不知嬤嬤來寒舍有何見教?」

  忠順王府的嬤嬤放下手中的茶,笑道:「王妃使奴婢來府上告訴一聲,貴府的三小姐如今正在宮裡,跟著皇后娘娘。」

  賈母賈政大喜,刑夫人鳳姐有些愕然。賈母忙道:「多謝娘娘,王妃恩典。」

  那嬤嬤又道:「王妃恐老太太惦記著,特特吩咐奴婢還告訴一聲,如今這話兒奴婢帶到了,也當回去伺候王妃娘娘了。」

  賈母恭敬的說道:「嬤嬤是王妃娘娘眼前得力的人兒,咱們不敢耽誤,這小小心意,多謝嬤嬤費心跑這一趟。」說著便將一隻小匣子遞過去,那嬤嬤也是知機的,心知這裡面的銀票不會少,便笑道:「老太太著實太客氣了,貴府的三姑娘樣貌出眾,跟了皇后娘娘,日後必是有出息的,日後少不得還要討老太太一杯喜酒吃。」

  賈母聽了這話,心中大定,滿面堆笑的送這嬤嬤出門,回身之後,對賈政含淚笑道:「三丫頭終於進宮了,咱們家就要有出頭之日了。」

  賈政亦是激動的手直顫,應和道:「老太太說的是,全是老太太的功勞。」

  刑夫人見這母子二人高興的樣子,不禁搖了搖頭,只不過是進宮做了個丫頭,也值得高興成這樣?宮裡的宮女成千上萬,這探春想出頭,哪就那麼容易了。鳳姐心中暗歎,三妹妹到底還是被送進宮了,可別是又一個賈元春,賈家,再禁不起任何風浪了。這件事情必有蹊蹺之處,很應該去林府裡告訴一聲。


106孝心虔黛玉學醫老懷慰醫正收徒

  水沐走後,黛玉很是無聊,冬日裡又冷,她也不願意出門,每日裡悶悶的,只是看看書做一回針線,平日裡因有水沐在,林海也沒覺得女兒會寂寞,如今水沐這一走,黛玉倒顯得孤單了許多,林海看在眼裡急在心裡,他是做父親的,也不好深勸。

  剛巧這一日鎮國將軍王妃過府探望黛玉,林海便說起了自己的擔心。鎮國將軍王妃笑道:「這有什麼,如海你只放心好了,把玉兒交給我,保管還你一個開開心心的女兒。乾脆這樣,就讓玉兒到我那兒去住上幾個月,過年了我再給你送回來,小六子還沒那個膽子到我府上去動手。」

  林海雖然不捨得女兒離開自己身邊,可想著自己公務繁忙,也沒多少時間陪黛玉,又想著黛玉同鎮國將軍王妃多接觸接觸,許能變得開朗一些,便答應了下來。

  將黛玉叫出來,將軍將軍王妃一見黛玉,便驚叫道:「我的玉兒,怎麼這才幾日沒見,就瘦成這樣了,如海,可不是我說你,你統共就這一個寶貝女兒,怎麼還不給她吃不給她喝的,瞧這小臉瘦的,姨媽心疼死了,玉兒,快跟姨媽家去,讓姨媽給你好好補一補。」

  鎮國將軍王妃的話又快又急,黛玉還沒反應過來怎麼回事,便落入一個溫暖的懷抱之中,聽著那一句接似一句關切的話,黛玉笑了,她輕道:「姨媽可是冤枉爹爹了,都是玉兒自己沒有胃口,爹爹正著急呢。」

  鎮國將軍王妃霸道的說道:「那我可不管,他虧待了我的寶貝玉兒,我便不依他。玉兒,跟姨媽家去,姨媽親自給你做好吃的,姨媽從北邊給你帶回好多好玩的東西,還有姨媽的三千女子親衛,玉兒更是應該去看一看。」

  聽鎮國將軍王妃一氣又說了這麼多,林海笑道:「玉兒,你只管去住著,不把你這王妃姨媽吃窮了可別回來。」

  黛玉頭次一次聽父親開這種玩笑,不由瞪大的眼睛看著他,林海笑道:「當年你這位將軍姨媽可沒少欺負爹爹和你娘親,玉兒只當是幫爹娘報仇去了。」難得見林海這麼輕鬆,黛玉知道,這位姨媽與自己的爹娘必是有極深的交情,便笑道:「玉兒聽姨媽的。」

  鎮國將軍王妃喜得在黛玉臉上親了一口,羞得黛玉滿臉通紅,她輕捏著黛玉的小臉道:「真是敏丫頭的女兒,和她一個性子,瞧這小臉紅的。」忽的臉色一變,衝著林海道:「你閒了便過來,將敏丫頭的事情細細說給我聽。」

  林海知道鎮國將軍王妃的意思,點了點頭。鎮國將軍王妃便一陣風似的裹著黛玉出去了,林海笑著搖了搖頭,這位大姐,可真是年紀越大性子越急,竟這麼著把人給帶走了。林海忙去黛玉的院子,命王嬤嬤收拾了黛玉的東西,必備了一輛車,將雪雁春纖柳依雪霏趕緊送到鎮國將軍王府上,黛玉習慣了她們四個的伺候,沒她們幾個在身邊,只怕黛玉不適應。

  林府外,一個頭戴斗笠的玄衣男子見鎮國將軍王妃的車駕從林府裡出來,他不禁雙手緊握,冷聲道:「她怎麼回來了?」說罷,轉身便走。

  因要陪著黛玉,鎮國將軍王妃便沒有騎馬,和黛玉坐了同一輛車子,牢牢的將黛玉摟在懷中,握著黛玉冰冷的小手,不禁埋怨道:「你爹爹可是怎麼虐待你的,看這身子骨瘦的,小手小臉兒都冰涼冰涼的,這可不行。」

  黛玉忙笑道:「玉兒自生下來身體就弱,孫伯伯說玉兒是胎裡便傷了元氣,這些年也不知吃了多少藥,也沒見什麼成效。」

  鎮國將軍王妃手一揮,大聲道:「別聽那個孫老頭子的,他就會用那些子苦藥汁子蒙人,玉兒你只聽姨媽的就行。」

  黛玉伏在鎮國將軍王妃的懷裡抿著嘴笑,這位姨媽可真是有趣兒。鎮國將軍王妃見黛玉笑了,才說道:「玉兒,姨媽跟你姨丈多年鎮守北疆,總跟那個軍士們在一起,說話粗,你可不許笑話姨媽。」

  黛玉抬起頭來欽佩的看著鎮國將軍王妃道:「姨媽,玉兒很佩服您。您為國為民助姨丈鎮守邊關十數年,這百姓們才能過上安穩的日子。可玉兒卻沒用的很,除了拖累大家之外,玉兒什麼都做不了。」

  鎮國將軍王妃將黛玉摟到懷中,輕輕敲了她的小腦袋瓜子,柔聲道:「傻玉兒,姨媽就是為了像你這樣的孩子都能快快樂樂的長大,才甘受北疆風霜之苦,若是沒有你們,姨媽的堅持就沒有意義了。」

  黛玉只覺得鼻頭發酸眼中發澀,偎在鎮國將軍王妃的懷中,拉著她的手,鎮國將軍王妃的手不像其他的王妃之手,她手中佈滿了老繭,又粗又硬。黛玉滾燙的淚滴到鎮國將軍王妃的手上,那淚在她的手上暈開,鎮國將軍王妃忙用袖子去擦黛玉臉上的淚,慌道:「好好兒怎麼哭了?」

  黛玉輕泣道:「姨媽這些年太不容易了。」

  鎮國將軍王妃不以為意的笑道:「玉兒,這沒什麼,快不許哭了,再哭姨媽可不高興了。」

  黛玉忙擦了淚,揚起小臉對鎮國將軍王妃笑道:「姨媽,您能在京城多住些日子麼?」

  鎮國將軍王妃道:「能,這回姨媽能在京城住上一整年。」黛玉聽了歡喜的說道:「玉兒要多陪著姨媽,多孝順姨媽。」鎮國將軍王妃沒有告訴黛玉的是,她此次回京,一來為了防止水湛的異動,二來便是回來治病,北疆苦寒,這十數年鎮守邊陲,鎮國將軍王妃染了一身的風濕,平日裡還能忍受,一到陰天下雨,便會鑽心刺骨的疼。鎮國將軍王再不忍心讓妻子受風霜之苦,才強行將她趕回京來。

  黛玉心很細,見鎮國將軍王妃偶爾會用手去揉一揉膝蓋,又想到北疆苦寒,便只握著鎮國將軍的手,三指悄悄兒搭在她的腕上,早年為了賈敏的病,黛玉讀了不少的醫書,後來紫葉在她身邊,時不時的也會指點黛玉一二,所以把個脈難不倒黛玉。黛玉的臉色越來越暗,把過脈之後,黛玉半跪在地上,將鎮國將軍的雙腿抬起放到座位上,輕輕按揉著。

  鎮國將軍王妃見黛玉如此,忙道:「玉兒快起來,我這沒什麼的,你身子弱,可不能這樣。」

  黛玉含淚搖頭道:「姨媽,讓玉兒盡點心吧。」

  黛玉努力想著紫葉曾經說過的話,認真的按揉著每一個穴位,她人小力弱,一會兒鼻尖便滲出汗來。

  鎮國將軍王妃看著黛玉吃力的樣子,忙將她拉起來道:「玉兒,這都是老毛病了,也不是一時半會兒能好的,快別累著了。姨媽接你回去可不是讓你做小丫頭的。」

  黛玉細細的看著鎮國將軍王妃那滿面風霜之色的臉,堅定的說道:「姨媽,玉兒一定要治好您。」

  鎮國將軍王妃笑著將黛玉摟入懷中,輕道:「好玉兒,姨媽懂你的心思。」

  黛玉這幾日一直覺得自己沒有用,又不知道自己能做什麼,可是看了鎮國將軍王妃,她心裡有些明白了。鎮國將軍王妃是高級將領,都要受那風雪侵骨之苦,那些普通的士兵身上的傷痛更是可想而知了。他們也有妻子兒女,為了國家,他們付出的太多了。一顆名為大善的種子在黛玉的心裡破土而出,漸漸長大。

  到了鎮國將軍王府,黛玉執意要扶著鎮國將軍王妃下車。王府的管家跑上前,恭敬的說道:「回王妃,孫醫正已經等您許久了。」

  鎮國將軍王妃眼一橫,怒道:「等一會兒怕什麼,就用得著你巴巴兒跑來回我。」管家被王妃吼得小心肝兒亂跳,這都快三十年了,他還沒能適應王妃的性子。

  黛玉忙道:「姨媽,玉兒也認得孫伯伯的,不如玉兒陪姨媽一起去瞧瞧他。若他還開苦苦的藥汁子,玉兒幫您揪他的鬍子。」

  鎮國將軍王妃這才轉怒為喜道:「還是我的玉兒說話中聽,好吧,咱們給他個面子,去瞧瞧他。」

  管家欽佩的看著黛玉,心中也有一絲傷感,當年他也是見過賈敏的,那樣風華絕代的女子,怎麼能就留下這麼同樣風華絕代的女兒便撒手人寰。

  孫醫正坐在客廳裡悠悠自得的喝著茶,一見黛玉同鎮國將軍王妃一起走進來,便迎上前笑道:「我道王妃去哪裡了,原來是搶玉兒去了。」

  黛玉輕笑著屈膝行萬福禮道:「孫伯伯好。」

  孫醫正忙搖手道:「可不敢當玉兒這禮,你是公主呢。」

  黛玉笑道:「又不是在宮裡,今兒黛玉只論私交。」

  鎮國將軍王妃自打看到孫醫正,那擰著的眉頭便沒鬆開過,孫醫正早就習慣了她的性子,也不以為意,只說道:「王妃,讓老夫診個脈吧。」

  鎮國將軍王妃狠狠的瞪了孫醫正一眼,大馬金刀的在一旁坐下,將手一伸便放在孫醫正的脈枕上。孫醫正搖了搖頭,對黛玉小聲道:「玉兒,你可別跟王妃學。」

  黛玉被逗得撲哧一笑,鎮國將軍王妃瞪了孫醫正一眼,用另一隻手將黛玉拉到身邊,說道:「玉兒,別理這破老頭。」

  孫醫正沉心靜氣,調息一番後,認真的聽了脈象,他的臉色和黛玉把脈時的一樣,也是越來越沉,兩隻手都聽完,孫醫正冷著臉說道:「你還想不想活下去?」

  鎮國將軍王妃眼一瞪,怒道:「廢話!」

  孫醫正道:「那好,你必須聽我的,三年之內不許再返北疆,每日午時泡一個時辰的藥浴,一日喝三次藥,三餐皆要按我開的方子吃藥膳,三年之後,你體內的寒濕才能盡去。」

  鎮國將軍王妃一拍桌子,怒道:「這怎麼行,他們父子都在邊疆,我怎麼能一個人在這裡。」

  孫醫正冷聲道:「十八年前你在邊關產子,月子裡受了風寒,你如今還能活著就是奇跡,若是不聽老夫之言,你一年都熬不過去。」

  黛玉一聽這話,眼淚如斷了線的珠子一般往下落,慌得鎮國將軍王妃和孫醫正忙一起安慰她道:「玉兒,不哭,這病有得治。」

  黛玉忽然跪倒在孫醫正面前,嚇得孫醫正跳到一旁叫道:「玉兒你這麼做什麼?」

  黛玉堅決的說道:「孫伯伯,玉兒要拜您為師學習醫術。」

  孫醫正忙道:「你想學什麼說就行了,何苦還跪下來,回頭沐小子一定要找我老頭兒算帳的,你快快起來。」

  黛玉起身,對鎮國將軍王妃道:「姨媽,玉兒以後就在王府裡住下了,您可不許嫌玉兒。」

  鎮國將軍王妃懂黛玉的心意,只摟著她道:「好玉兒,姨媽生了三個臭小子,沒一個貼心的,乾脆你給我做女兒好了,我做夢都想有個貼心的女兒。」

  黛玉拉著鎮國將軍王妃的手乾脆的叫道:「娘。」喜得鎮國將軍王妃的淚不住的往外湧,一時在身上亂摸,想要找件信物給黛玉,可她不像那似王妃夫人,身上手上有得是首飾,好一會兒,才找出一柄小巧的匕首,對黛玉道:「玉兒,這是你姨爹,不對……是爹爹,也不對……是你乾爹送娘的禮物,送給你了。」

  孫醫正傻傻的看著,就這麼兩句話的工夫,鎮國王妃便收了黛玉這麼個好女兒,眼紅得他直想跳腳,早知道黛玉這麼好說話,他就是先下手為強了,這麼個精靈似的乖女兒,多讓人眼饞呀!

  黛玉見那匕首秘銀色的鞘上鑲著七顆七種顏色的寶石,排成北斗七星之形,黛玉輕輕拔出匕首,只覺得凜然殺氣撲面而來,黛玉忙道:「多謝娘。」雖然和鎮國將軍王妃相處的時間不久,可是黛玉已經深深瞭解她的性子,若是自己推辭,王妃定然是不高興的。

  見黛玉爽快的收下匕首,鎮國將軍王妃笑道:「好女兒,有娘的性子。」

  孫醫正撇撇嘴,酸不溜丟的說道:「別人生的女兒怎麼就像你的性子了,也不臊得慌。」

  鎮國將軍王妃眼一瞪,看著孫醫正道:「怎麼,不服氣麼?」

  孫醫正那敢惹她呀,天朝第一女煞星,忙道:「不敢不敢,我說王妃,剛才我說的話您可都記住了?」

  鎮國將軍王妃摟著黛玉道:「算了,看在玉兒的面子上,我聽你一回。」

  黛玉忙對孫醫正道:「孫伯伯,您教玉兒吧,玉兒要親手照顧娘。」

  孫醫正捋著鬍子打起小算盤來了,他到現在也沒收到一個好徒弟,黛玉靈慧過人,是個學醫的好材料,若是將這一身醫術傳給她,死也無憾了。於是便一本正經的說道:「玉兒,學醫是一件很辛苦的事情,你一旦要學,便要認認真真的學,不能半途而廢,你能做到麼?」

  黛玉亦正色道:「黛玉一定做到。」

  鎮國將軍王妃看著黛玉堅決的神情,知道黛玉有了自己的方向,寬慰的笑道:「孫老頭兒,我的玉兒可以跟著你學醫,不過不許你給玉兒氣受,別當我不知道,你的幾個徒弟都是被你罵跑的。」

  孫醫正尷尬的笑道:「那能呀,玉兒是什麼人,可是我們大家的心尖子,我那能捨得罵她。」

  鎮國將軍王妃又對孫醫正說道:「現在天冷,你每天過來給玉兒上課,莫讓她風裡雪裡的奔波。」孫醫正點頭稱是。黛玉卻忙道:「娘,這可不行,那有讓先生奔波的道理。」

  鎮國將軍王妃只說道:「玉兒,聽娘的。」黛玉還要堅持,卻見孫醫正偷偷的給她打眼色,黛玉一想,便明白了,於是就答應了下來。自此孫醫正每天上午都到鎮國將軍王府來給王妃診病,教黛玉醫術。

  真是不教不知道一教嚇一跳,黛玉只是沒有多少實踐經驗,若論起讀的醫書,可不比孫醫正這行醫大半輩子的人少,只要孫醫正稍加點拔,黛玉便能融會貫通,她的醫術一日千里,飛速的長進著。

  鎮國將軍王妃身體裡的寒濕極重,隨著黛玉聽脈能力的加深,黛玉也越來越清楚王妃的病情,怪不得孫醫正讓王妃三年不得重返邊關,原來她體內的寒濕已經入侵心臟,若再不好好的治,旦夕之間便可能猝死。

  黛玉遍尋了食補的方子,不錯眼的看著雪雁一一做出來,變著法子勸著王妃吃,每天親自伺候著王妃午時泡藥浴,每日的藥都是她親手煎了端到鎮國將軍王妃的面前,黛玉甚至改良了孫醫正的藥方,讓這藥喝起來不會那麼苦,孫醫正見黛玉改的方子不僅口感好,而且還能增進療效,不由的大加讚歎,黛玉為了鎮國將軍王妃的病,費盡了心思。

  眼見黛玉這麼辛苦,鎮國王妃心中不忍,幾次要黛玉回林府,可又架不住黛玉的撒嬌,這一來二去的,黛玉在鎮國將軍府上便住了將近兩個月。林海也時常來探望黛玉,見黛玉雖然清減了些,可精神比在家裡不知好了多少,他也知道這是黛玉找到方向的原因,自然是大力的支持黛玉,還幫著黛玉一起勸鎮國將軍王妃,讓她安心養病。漸漸的,鎮國將軍王妃習慣了黛玉在身邊,一時看不到黛玉,她便囔著命人去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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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7大年夜水沐歸來團圓宴一家團圓

  轉眼便是年關,黛玉在鎮國將軍王府住了兩個多月,王妃的身子也好了許多。黛玉每日裡管她管得極嚴,早起不許去練功,出 門一步都必須坐暖轎,一日三餐藥膳要定時吃,每日午時的藥浴少泡一盞茶的時間都不行。鎮國將軍王妃知道黛玉的一片心意,雖 然不習慣也努力的去做。直讓孫醫正大為驚歎,直道若是以這樣個速度恢復,有兩年的時間鎮國將軍王妃的身體也就能好起來了。

  聽了他的話,鎮國將軍王妃直拉著黛玉道:「玉兒,這可都是你的功勞黛玉甜甜笑道:「娘,這都是女兒應該做的。」

  娘兒倆正親親熱熱的說著話,北靜太妃頂著一身風雪走了進來,她還沒來得及說話,黛玉便跑到她的身邊,拉著北靜太妃到赤 金海獸葡萄紋大薰籠前站下,飛快的解開北靜太妃身上沾了雪的深綠緙絲緞面狼皮大斗篷,嗔道:「姨媽,看您這一身的雪,再把 寒氣帶進來,春纖快去端滾滾的薑湯來。」說著便將北靜太妃的按到薰籠旁的椅子上,蹲下來便去脫北靜太妃腳上沾了雪的靴子。

  北靜太妃忙道:「玉兒,你這是做什麼,哪就要你來伺候我,叫丫頭們做就行了。」

  黛玉只喊道:「柳依,把前兒新作的羊皮軟靴拿來。」柳依拿著靴子跑過來,蹲下來給太妃穿好。黛玉才站起身來說道:「姨 媽,這大雪天的,您怎麼還出來,回頭受了寒氣可怎麼好?」

  北靜太妃把手在薰籠上薰熱了,才把黛玉拉到懷中,心疼的說道:「看你這孩子說的,我這身子骨可比二王嫂的好多了,玉兒 不用擔心。一點點小風雪,還冷不著我。倒是玉兒你見天兒在這裡照顧二王嫂,整個人都瘦多了,二王嫂,你王妃裡的丫環不夠用 弟媳送你一些也容易,我可不能讓玉兒這麼辛苦,回頭就帶她家去。」

  鎮國將軍王妃雖然捨不得黛玉離開自己身邊,可更捨不得黛玉辛苦,便道:「也好,原說讓玉兒住到我這裡,好好鬆散鬆散的 ,可那想到竟讓她累著了,你帶去了也好。」

  黛玉忙道:「姨媽,人家不放心嘛,玉兒很好呀,您不用擔心。」

  雪霏端著薑湯走過來,聽了兩位王妃的話,便笑道:「如今公主都是親手打點王妃的衣食起居,連我們都不讓插手的。」

  北靜太妃有點兒吃味的對鎮國將軍王妃說道:「二王嫂,玉兒自打入京以來,我們可都是把她當心尖子疼著的,再不捨得讓她 勞動一分的,如今在你這王府,玉兒生成了小丫環了。」

  黛玉笑盈盈的環著北靜太妃的肩,笑道:「姨媽,是玉兒自己願意做的,娘的風濕太重,玉兒不放心別人嘛,好姨媽,等娘好 了,玉兒一定好好陪姨媽。」

  北靜太妃把黛玉拉到懷中,笑道:「我這裡怎麼都好說,只怕回頭咱們家的臭小子回來後是一定不依的。」

  黛玉粉臉暈上一層緋紅,扭著身子道:「姨媽,你又笑人家。」

  北靜太妃接了薑湯喝下去,身上頓時騰起一股子熱氣,轉臉笑著對鎮國將軍王妃道:「王嫂,眼見著要過年了,也當讓玉兒回 家了。往年我都把家裡的事情丟給清兒他們,自己去了林府躲清淨,不知王嫂是怎麼安排的?」

  鎮國將軍王妃手一擺,說道:「往年在邊關,我們一家子都是同士兵們一起過的,也沒有請吃年酒的習慣,今年我一個人在京 城裡,更沒意思了,還不如同你一起去玉兒家裡。」

  正說著,鎮國將軍王妃的貼身女侍冷楓卻抱了一堆請貼走進來,埋怨道:「真不知這些人要做什麼,王妃明明在養病,還下貼 子來請。」

  北靜太妃看了笑道:「這麼多貼子,看來王嫂很是搶手哦。」

  鎮國將軍王妃皺眉道:「這都是什麼人家的,好生麻煩。」

  冷楓將一疊子請貼放下,黛玉隨意抽了一張找開來看,笑道:「這是忠順王府的貼子,請娘初二去吃年酒。」

  鎮國將軍王妃手一擺,「不去。」

  黛玉又翻了翻,說道:「還有南安王府東平王府,綏遠侯府,威寧侯府……嗯,京城裡的王府公侯家,除了姨媽家和我們林府 沒給娘下貼子,其他的都下了。」

  鎮國將軍王妃笑道:「偏我只想吃林府和北靜王府的年酒,你們兩家又不請。」又對冷楓道:「你去告訴管家,全都回了,只 說我在家中靜養,誰家的年酒都不去吃。」

  北靜太妃忙阻攔道,「冷楓且慢去傳。」又轉頭對鎮國將軍王妃道:「王嫂,也不好就這麼回絕了他們,倒不如選一天,將這 些人請到王府了吃一天酒,一則王嫂不至於失禮,二則,涵兒今年都十九了,見天跟著你在邊關上,連個媳婦都沒娶上,王嫂風好 可心相一相京城的千金小姐們,給涵兒挑一個可心的。」

  鎮國將軍王妃點頭道:「你這話說的有理,那便依你,冷楓,去讓管家寫貼子,辭了他們的年酒,請他們初七來王府吃年酒。 」冷楓答應一聲,利落了走了出去,黛玉羨慕的歎道:「冷楓姐姐英姿颯爽,好讓人羨慕哦!」

  鎮國將軍王妃笑道:「你這孩子,莫不是跟了我幾天,也想舞刀弄劍不成?冷楓她們幾個都是我收養的烈士遺孤,自小跟著我 練武,你可學不來的。回頭再把手皮兒磨粗了,你姨媽可不能跟我拚命。」

  黛玉在鎮國將軍王府上直住到臘月二十九,林海才親自過來將她接回家去,林家的規矩與別家不同,女兒也是要參加祭祖活動 的。請了祖宗的畫像,林海同黛玉父女三柱清香遙寄追思,父女二人默默祝禱完畢走出祠堂,黛玉抬眼一看,不禁楞住了。

  水沐滿身風塵,臉上帶著黛玉熟悉的笑容,輕聲說道:「玉兒,我回來了!」

  黛玉瞪大眼睛,難以置信的捂著嘴,眼淚不知怎麼的便湧了出來,林海知道他們小兒女數月不見,定然有數不清的話要說,便 上前拍拍水沐的肩膀,笑道:「沐兒,帶玉兒去屋子裡慢慢說話吧。」說完便背著手緩步走了。

  黛玉看到水沐身上還背著行囊,看樣子他是剛進京城,忙跑上前叫道:「沐哥哥,你是剛到京城?」

  水沐的眼睛緊緊鎖住黛玉,去嶺南三個月,他無時無刻不在思念黛玉,想著黛玉的一顰一笑,想著自己不在黛玉身邊,她會不 會寂寞,會不會難過,他想得太多,可是再見到黛玉,竟然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只是貪婪的看著黛玉,怎麼看都看不夠……黛玉被水沐熾熱的目光看著羞意湧上心頭,只垂下頭用纖指繞著鬢間垂下的青絲,身子微微扭動的著,也說不出話來。

  水沐驀地將黛玉拉入懷中,下巴頂著黛玉柔軟的髮絲,滿足的歎道:「玉兒,我好想你。」

  黛玉伏在水沐懷中,雖然是滿面羞紅,可還是回應道:「沐哥哥,我也想你。」

  水沐大喜,將黛玉抱得更緊,恨不能讓黛玉溶化在他的懷中。良久,黛玉輕輕掙開,看著水沐那一身的風塵,輕道:「沐哥哥 ,累壞了吧?」

  水沐看著黛玉,見她比自己走時清瘦了些,也長高了些,眼中更有神彩,眉間的輕愁盡去,原來的稚氣消失無蹤,黛玉,忽然 間長成了一個大姑娘。水沐拉著黛玉奇道:「玉兒,我不在的日子裡發生了什麼事情,你變了好多。」

  黛玉淺淺一笑道:「沐哥哥,玉兒有好多話想和你說,不過不是現在,現在你應該趕緊去洗一洗,用些吃食,然後回家祭祖。 」

  水沐笑道:「不妨事,原本要十五才能到京城的,早就告訴他們了,今年再不用沒完沒了的吃年酒,好玉兒,且收容沐哥哥半 個月吧。」

  黛玉聽水沐說得可憐,抿嘴一笑道:「行呀,沐哥哥只自己住在這裡好了,明兒爹爹和我便去鎮國將軍王府了。」

  水沐急道:「你去哪兒做什麼?我日夜兼程趕回來,就是要陪你過年的。玉兒,你可不能丟下沐哥哥一個人。」水沐故意把自 己說得好生可憐,惹得黛玉咯咯笑道:「沐哥哥,你堂堂一個王爺,怎麼把自己說得像沒人要的小狗兒似的。」

  兩人一路說著一路去了客房,黛玉笑道:「沐哥哥,你先洗一洗,回頭一起來吃年夜飯。」見貴喜沒跟在水沐身邊,黛玉又去 叫了小廝來伺候水沐盥洗,水沐飛快的洗過了,換了乾淨衣裳,神清氣爽的出現在林家父女面前林海笑道:「沐兒,這一路辛苦了,快坐下吃點東西。」

  水沐忙道:「這些日子最想吃的就是家裡的飯菜,好香啊!」

  黛玉夾起八寶釀梅花參先送到林海面前,然後又夾起一隻放到水沐面前,笑吟吟的說道:「這是玉兒才想出的藥膳,爹爹和沐 哥哥快嘗嘗。」

  水沐一口咬下去,只覺得香軟鮮糯,心頭頓時升起幸福的感覺,他不眠不休的趕回來,不就是為了這團圓的一刻麼。林海笑著 細嚼慢咽,咽盡後欣慰的說道:「玉兒,你真是長大了!」

  水沐忽然想起了什麼,起身便跑。林海和黛玉驚訝的問道:「沐兒(沐哥哥)你做什麼?」

  未幾,水沐引著一個女子走了進來,林海和黛玉一見這女子,眼淚都落了下來,黛玉撲上前,投入那女子的懷中,嬌聲喚道: 「娘親!」

  林海顫抖著雙手上前,輕道:「敏兒……」原來水沐覺得一家團聚不能讓了賈敏,便跑到林海的房中,用自己的血使賈敏顯形 ,將她引到了暖閣之中。

  賈敏含笑撫摸著黛玉的臉,拉著林海的手,輕道:「老爺。」黛玉想到水沐必是又割破了手,忙離開賈敏的懷抱,拉過水沐的 手,見他手指上有條小口子,忙取來金創藥和潔淨的布條,細細的包了起來,水沐見黛玉手法嫻熟,便笑道:「玉兒如今真是越來 越能幹了。」

  林海笑道:「沐兒,你走了這三個月,玉兒可忙得很,如今她可是孫醫正的得意弟子。」

  水沐扶著黛玉的雙肩問道:「真的?玉兒你怎麼想起來學醫了?」

  林海扶著妻子坐下,對水沐笑道:「沐兒,先來吃飯,吃完咱們慢慢聊。」又轉頭問賈敏道:「敏兒,你可能吃些?」

  賈敏微笑著點頭道:「可以的。」

  林海覺得賈敏的手是溫熱的,不像上次那樣冰冷,喜道:「敏兒,你的身子熱了。」

  賈敏笑道:「想來沐兒是有什麼奇遇,這一次顯形,我的身體差不多能維持四個時辰。不過我只能見你們父女和沐兒,不能見 其他的人。」

  林海喜的一滴熱淚落入面前的酒杯之中,他舉起杯對水沐道:「沐兒,謝謝你。」

  水沐忙舉起杯道:「這都是我應該做的。」

  黛玉偎著賈敏,一會兒盛一碗甜湯,一會兒夾幾片百合,忙得不停手,賈敏笑道拉住黛玉道:「玉兒,娘不能吃太多,你自己 要多吃些,娘知道你這些日子很辛苦。」

  黛玉忙道:「娘親,人家沒有累著。玉兒不能看著娘忍受病痛之苦卻無動於衷。」

  水沐徹底被黛玉繞糊塗的,皺眉道:「這話怎麼說?」

  林海笑道:「玉兒認了鎮國將軍王妃做娘。」

  水沐哦了一聲,對於鎮國將軍王一家,水沐心裡只有敬佩,黛玉笑道:「娘的身子好多了,娘親,玉兒學醫學得好開心。」

  賈敏撫著黛玉那花兒一般嬌嫩的小臉,溫柔的笑道:「玉兒開心就好,玉兒要幫娘親好好照顧慕容姐姐。」鎮國將軍王妃娘家 姓慕容,與林海和賈敏有著幾十年的交情,感情自然不同尋常。

  一頓年夜飯吃得溫馨而幸福,黛玉只偎著賈敏,這是六年來,她最開心的一個大年夜,有爹,有娘,還有沐哥哥,這會兒的黛 玉,幸福的如同一隻吃過魚的小貓兒,只偎在賈敏身邊,還沒到子夜,便迷迷糊糊的睡著了。

  水沐自然而然的抱起黛玉,將她送回房去,這些年,黛玉孤單寂寞時,都是他哄著黛玉入睡,然後再送回房的。雖然這於禮不 合,可是憑著林海慣女兒的心性,才不會去約束著水沐和黛玉,因為他相信水沐絕對是個有分寸的孩子,而水沐,也從來沒讓林海 失望過。

  房間裡只剩下林海賈敏夫妻兩個,賈敏靠在林海的肩上,輕聲道:「如海,我再也想不到,還能這樣和你在一起。」

  林海圈著賈敏的身子,愛憐的說道:「敏兒,如果你能永遠在我身邊,那該多好。」夫妻二人相擁圍爐而坐,什麼事情都不做 ,什麼也不去想,只是靜靜享受著這難得的團圓……天色漸亮,賈敏的身子慢慢的變淡,化成虛影,最後消失不見,林海只是默默 的坐著,沒有悲傷,他知道,妻子永遠陪在自己身邊的那一天,不遠了!

  大年初一早晨,黛玉和水沐兩人拉著手開開心心的去給林海拜年,林海穿了一身簇新的暗藍緙絲歲寒三友的貂皮袍子,精神奕 奕的打開門,讓水沐黛玉進來。依著老規矩磕了頭,林海給水沐和黛玉一人一個織錦金荷包,笑道:「玉兒,又長了一歲,已經是 大人了。」

  黛玉笑著挽著父親的手臂說道:「爹爹,玉兒再長大也是玉兒。」

  林海寵溺的拍拍黛玉的手,笑著對水沐道:「沐兒,過陣子請太妃過來,咱們也該議一議了。」

  水沐大喜,激動的忙跪下磕頭,黛玉奇道:「都拜過年了,沐哥哥你怎麼還磕頭?爹爹,姨媽也常來咱們家,怎麼還要特特的 請她來……」黛玉忽然明白過來了,羞紅了一小俏臉,穿著小羊皮靴子的腳兒在地上一跺,羞道:「不理你們了!」說著便扭身飛 快的跑出去。

  林海把水沐拉起來,笑道:「沐兒,二月十二是玉兒的生日,我的意思便是在這一天定下來,也好湊個雙喜臨門,多添些喜氣 。」

  水沐忙道:「全憑岳父大人的安排。」

  黛玉跑出沒幾步,便遇上滿臉笑容的北靜太妃,黛玉羞紅著臉給北靜太妃拜年,北靜太妃忙將黛玉扶起,將壓歲荷包送到黛玉 手中,奇道:「玉兒,怎麼臉兒這麼紅?」

  黛玉只覺得害羞,一頭鑽到北靜太妃懷中,就是不肯說出來。北靜太妃慈愛的拍著黛玉笑道:「玉兒,沐兒那個臭小子是不是 昨天晚上趕回來了?

  黛玉輕輕嗯了一聲,北靜太妃笑道:「我猜就是這樣的。走,咱們去找那個臭小子算帳去。」

  北靜太妃話音未落,林海和水沐便從屋裡走了出來,水沐忙到太妃面前跪下道:「兒子恭祝母妃新春勝意萬事大吉。」

  北靜太妃佯怒道:「嗯,大吉,我的兒子都不認我了,還大吉!」

  水沐忙陪笑道:「娘,兒子這不也是為了您的心願麼……」

  北靜太妃撐不住,也笑了,只嗔道:「你這臭小子。算了,看在玉兒的面子上,不和你這計較了。」

  林海迎上前,深深一躬到地,笑道:「如海給太妃拜年了,祝太妃身體康健,吉祥順意。」

  北靜太妃忙還禮道:「如海你還和我客氣什麼,都是一家人,也祝你過年好。」黛玉聽了太妃這話,臉越發紅了。

  北靜太妃笑道:「今天應該去宮裡拜年的,我先帶著玉兒過去,回頭你們爺倆兒直接去鎮國將軍王府,先我們都說好了的,去 那裡陪王嫂過年。」

108王府宴巧遇水涵後花園冤家路窄

  初七這日,京城裡的公侯夫人們全都帶著自家的女兒打扮的花枝招展,早早兒到了鎮國將軍王府。誰都知道,鎮國將軍王的小 兒子水涵生得一表人才,又有允文允武之能,最最緊要的是,他現在還沒有娶妻。如今鎮國將軍王妃將請年酒的貼子下給各家的夫 人小姐,這意思便極明確了,鎮國將軍王妃要為兒子選妻。

  黛玉恐鎮國王妃受涼,只讓管家說與眾位夫人小姐,只在暖閣裡接見她們。黛玉不喜見外客,親自在暖閣的正座榻上鋪好大狼 皮褥子,請王妃坐下後給她腰後和兩肘下墊了鬆軟的吳緞引枕,然後再從春纖手中接過一條紫貂皮的蓋毯,嚴嚴實實的將王妃圍了 起來。鎮國將軍王妃對北靜太妃笑道:「你看玉兒,竟把我管成這樣,連站都不許我站了。」

  北靜太妃笑道:「玉兒做得對,王嫂,不是弟媳我說你,也只玉兒能管得住你,日後二哥還朝了,可能好好謝謝我們玉兒。」

  鎮國將軍王妃拉著黛玉的手示威的笑道:「玉兒本就是我們家的。」又對黛玉笑道:「玉兒,等你乾爹回來,我讓他給你捕一 頭銀狐玩兒。」

  黛玉笑著把一隻白銀錯金纏枝牡丹紋的手爐塞到王妃手中,歪著頭道:「玉兒不要銀狐,只要乾爹能早些還朝,不用再受北國 風雪之苦。」

  鎮國將軍王妃喜的把黛玉摟到懷中,在她的小臉上親了一口,說道:「玉兒,你乾爹要是見了你,保管嫌我沒給他生出個女兒 來。都說女兒是爹娘的小棉襖,這話再不錯的。」

  黛玉坐起身子,又給鎮國將軍王妃整整頭髮衣裳,掖好了褥子,才笑道:「娘,玉兒不愛跟那些人囉唆,先去後面了,娘只這 麼坐著,不許起來,姨媽,您要幫玉兒看著娘。」北靜太妃看著黛玉這麼體貼,心裡暖暖的,只笑道:「玉兒放心吧,我一定看好 了,再不許她下來走一步的。」黛玉這才帶著幾個丫環從暖閣後面繞出去了。

  不多時,王府的侍女們引著各家夫人小姐依次進入暖閣拜見王妃。黛玉想起王府後園的紅梅前幾日打了花苞,估計著這兩日應 該能開的,便帶了春纖柳依去探梅。

  黛玉那金紅色的羊皮小靴踩在鬆鬆的白雪上,咯吱咯吱的作響,惱得春纖大叫:「不許到雪地裡去。」

  黛玉玩心大起,蹲下來捧起一團雪,攢成一團扔向春纖,咯咯笑道:「春纖柳依我們來扔雪球兒吧。」

  柳依飛身上前,攔腰將黛玉抱起,躍到掃得乾淨的小徑上,大叫道:「我的小姑奶奶,您想看扔雪球,我們去扔就好,那要你 自己動手,見天兒的說王妃一套又一套的,到自己身上就全不做數了。」

  黛玉回身拉著柳依的手邊搖邊討好的叫道:「柳依好姐姐,就讓人家玩一次,好不好,就一次嘛!」

  柳依卻絲毫不為所動,板著臉道:「不行,若是紫葉姐姐還在,由她管著您就行了,可如今……您若是凍著了,柳依沒臉去見 紫葉姐姐。」春纖在一點使勁點頭道:「柳依說的是。」

  黛玉垮下臉來,沮喪的說道:「算了,我去看梅花還不行麼?」

  「小妹子想玩雪便讓她玩,你們倆人拘著她做什麼?」一個好聽的男聲突兀的響起,嚇了黛玉一跳,柳依大驚,和春纖兩個人 本能的擋在黛玉面前,喝道:「是誰?」柳依心中大驚,以她的功力竟然沒有聽到有人來,呆見這人是個非一般的高手。

  黛玉飛快的拿出一方絲巾將臉遮起來。不悅的看著前面一個身穿淡藍色袍子的高個兒年青男子,冷聲道:「這裡是王府後園, 你如何闖起來。」

  那個年青男子看上比水沐略大些,皮肝不白淨,是那種極健康的小麥色,一雙眼睛彎彎的,看上去很愛笑的樣子,那對劍眉斜 插入鬢卻不顯得張揚,這眉眼口鼻看著好面善,黛玉心裡一動,口氣軟和下來可是三哥哥?」

  那男子擊掌笑道:「果然不愧是我們家的女兒,妹妹好聰明。」他正是水涵,鎮國將軍王的第三個兒子,自打王妃收了黛玉做 女兒,哪天不得寫封信到邊關於炫耀,黛玉可不知道,如今她在邊關那兒名氣大了去了,幾乎每個士兵都知道,他們的副帥王妃娘 娘得了一個比天仙還天仙的寶貝女兒,這個仙女似的姑娘竟然能將王妃的病治好。

  「我就是水涵,你的三哥,大哥水潼二哥水澤有事情不能回來,他們讓我帶他們向你問好,多謝你照顧母親。」

  黛玉梨渦輕綻,淺笑道:「都是我應該做的。」

  水涵緩步向黛玉這邊走過來,柳依卻警惕的瞪著水涵道:「你說你是三公子,有什麼憑證,誰知道你是不是真的?」

  水涵失笑,指著自己的臉道:「我,我有什麼可假冒的,妹妹都認我,你一個小丫環倒不認了。」

  黛玉笑著推柳依道:「好柳依姐姐,讓我過去啦。」

  柳依正色道:「公主,你不知道,江湖上有種易容術,扮起來連最親近的人都分辨不出的,我們還是小心些好。」

  黛玉無奈的說道:「三哥哥,你能向柳依姐姐證明自己的身份麼?」黛玉看人看眼看心,一個人無論有多麼高超的易容術,都 不能將自己的眼睛易容,只看那雙含笑的變彎眼晴,黛玉便能確定,這人正的是水涵本尊,而不是什麼人易容的。

  水涵笑著看了看柳依,對這個執著的小丫環頓時有了興趣,好脾氣的笑道:「那好,你同我去見王妃,讓王妃來證明我是不是 水涵,好不好?」

  哪知柳依還不買帳,只說道:「不行,我要在這裡保護公主。」

  黛玉心中頓覺奇怪,素來柳依是個大大咧咧的最好說話在的性子,怎麼今天像是變了一個人。有同樣疑惑的還有春纖,她輕拉 了一下柳依,低聲道:「柳依,公主都說他是三爺,你怎麼還不信。」柳依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了,就是心裡有種奇怪的感覺 ,不想讓那個眼睛會笑的男子離黛玉太近水涵還是不生氣,只笑道:「柳依姑娘若是不相信,那在下便不過去了,等王妃正式給我們引見過了,我再同妹妹說話。」

  柳依輕哼一聲,水涵又笑著對黛玉道:「妹妹,牆邊的老梅開得正好,快去看吧。」

  黛玉笑道:「多謝哥哥指點。」水涵瀟灑的一笑,轉身走了。柳依輕哼了一聲,心裡很有些不高興。

  水涵聽管家說王妃正在暖閣裡接見各家夫人小姐,又看到管家那暖昧的眼神,用腳趾頭想也知道這定然是在為自己選妻子,他 還沒過夠快意的單身生活,因此是有多遠閃多遠,忙躲到王爺的書齋裡去了。

  黛玉去賞了一回紅梅,見那琉璃世界裡一樹紅梅怒放,暗香襲人,只深吸一口這清新的氣息,黛玉歎道:「數萼初含雪,孤標 畫本難。香中別有韻,清極不知寒。」

  春纖搓搓手,呵出一口氣,溶化了落在梅花瓣兒上的一點寒雪,笑道:「那能不知寒的,這會子手都木了。」

  柳依為黛玉緊一緊身上的翠紋織錦羽緞面紫貂皮子斗篷,勸道:「公主,咱們回去吧,這裡寒氣重,您這身子可禁不住。」

  黛玉也覺得有些兒冷,便道:「好,我們這就回去。」

  春纖笑道:「不如折一枝回去插瓶,讓王妃暖暖和和的觀賞。」柳依聽了忙道:「這個主意好,我去折。」說著腳尖輕點,飛 身縱起,轉瞬便折下枝頭最好的一枝紅梅。黛玉笑道:「我記得王爺書房裡有個汝窯美人聳肩瓶,柳依,你的腳程快,去拿一趟吧 ,我和春纖先去王妃的房間。」

  水涵站在書房的窗前,見柳依身輕如絮,功夫相當不錯,不由讚道:「這小丫頭的身手倒是不錯。」見柳依朝書房的方向來, 水涵玩心頓起,有心再試試柳依的身手,便入內換了件袍子,蒙上蒙面巾,藏在書閣子後面,只等柳依進門後,佯做不小心,將一 本書推落到地上。

  柳依警覺的轉身,雙手格於胸前,喝道:「什麼人?」

  水涵從書閣後躍出,打破與柳依相反方向的窗子,躍了出去。柳依斷喝一聲,一個魚躍追了上去,雙腳落地之時,一條銀白的 軟練已經繞在手臂之上,水涵跳下之後並不跑,一見那銀白軟練,不由驚道:「繞指柔,你是寒天師太的什麼人?」

  柳依也不答話,一條軟練如靈蛇般鎖向水涵,水涵知道繞指柔的厲害,忙和柳依游鬥到一處,越打水涵越興奮,真沒看出來, 柳依這丫頭的功夫這麼老道,他好久沒打得這麼過癮了。柳依久戰不下,心裡又怕這人是來偷盜機密的,把心一橫,使了一招醉臥 沙場,欲敗中求勝,水涵雖然知道這是柳依用計,可又不忍心讓柳依真就摔在硬梆梆的地面上,當下向前一衝,將自己送入柳依的 繞指柔中,藉著一股後綴之力,將柳依拉了到身邊。

  柳依反手扯下水涵的蒙面巾,一見是他,柳依氣不打一處來,手上暗用力道,將水涵牢牢的捆了起來。怒道:「你到底是什麼 人?」

  水涵笑道:「我真的是這家的三兒子。」

  柳依啐了一聲,大聲道:「誰信你,還不從實招來,你在書房裡偷了什麼?」

  水涵仍是笑道:「那是我父王的書房,我要看什麼拿就是,哪裡要去偷柳依哼了一聲,也不知從哪裡變出牛筋繩來,將水涵五花大綁的捆在院中的老松樹上,氣呼呼的說道:「回頭等客人散了,再 將王妃發落你。」說完便轉身上了書房,抱了汝窯美人聳肩瓶子去王妃房間找黛玉了。

  黛玉帶著春纖抱著紅梅向王妃的房間走去,正走著,忽然聽到一個跋扈的聲音叫道:「喂,你們倆個站住。」

  黛玉詫異的停下來,轉身看過去,見舞蝶郡主南宮小蝶帶著一幫花枝招展的小姐們正朝她們這邊走來,那喊叫之人正是南宮小 蝶。

  「這枝紅梅本郡主看中了,你們再去折一枝吧。」南宮小蝶大喇喇的說道,好似讓黛玉把紅梅給她,是給了她多大的面子似的 。黛玉面上還籠著面紗,因此南宮小蝶也沒認出她來。

  黛玉眉頭蹙起,冷聲道:「這裡是王府內院,非請不得入內,郡主請止步。」

  南宮小蝶大聲道:「你這丫頭是從哪兒冒出來的,見了本郡主不下跪,還敢阻攔本郡主,真真該死。」說著一巴掌便打向黛玉 ,春纖忙把黛玉向旁邊一拉,舉手抓住南宮小蝶的手腕道:「住手!」

  南宮小蝶心頭大怒,她身後還有十幾位公侯家的小姐,她無論如何都不能丟這個面子,發起性子來,將春纖向地上重重一推, 春纖站不穩.,正摔到小徑邊上的花石牙子上,只疼的春纖不住的抽氣……黛玉大怒,冷冷的瞪著南宮小蝶喝道:「大膽南宮小蝶,本宮的人你也敢動!」

  南宮小蝶聽了這話,才想起這聲音是清婉公主林黛玉的,心中更恨,下巴一揚,不屑的說道:「不過是個外姓的公主,張揚什 麼,本郡主還是先皇御封的。」

  黛玉冷冷的看著南宮小蝶喝道:「舞蝶郡主,本宮命你將春纖女官扶起來。」

  南宮小蝶粉面脹得通紅,她身後的那些公侯小姐已經跪倒在地了,誰不知清婉公主極得皇家寵愛,連給皇上選妃這種事情她都 能做主的。其中有一個穿大紅衣裳的姑娘暗暗瞪了黛玉一眼,低聲對南宮小蝶道:「郡主,人家是公主,您還是聽人家的,把那個 奴才扶起來吧。」

  南宮小蝶聽了這話火氣更大,冷哼道:「一個奴才,也配本郡主去扶。」說著便上前一腳踢向春纖,春纖已經坐起身子了,見 南宮小蝶一腳踢來,將身子一彎把南宮小蝶閃到一旁。南宮小蝶力氣用得太大,一時收不住,整個人都跌進堆在路旁的雪堆之中。

  黛玉見了不心中暗笑,南宮小蝶的丫環忙上前去拉出自家郡主,只見南宮小蝶滿頭滿臉都是雪,手爐也不知摔到哪裡去了,冷 的直打哆嗦。春纖忍著疼站起身來,黛玉輕聲問道:「可摔傷了沒有?」

  春纖這些日子也跟著黛玉學了些醫術,自己試了試,回道:「回公主,骨頭沒傷著,可能擦破了皮。」

  南宮小蝶氣得大叫道:「林黛玉,不要以為你是公主我就怕你。」她這話一出口,背後響起一片抽氣聲,那些公侯的小姐們大 驚,都覺得這舞蝶郡主是腦子進水了,且不說南宮小蝶的份位比公主低得多,單只是皇上和北靜王府對她的呵護,便足夠南宮小蝶 受的了。

  黛玉不理南宮小蝶的叫囂,只對跪著的眾家小姐淡淡道:「諸位小姐請起,還是到別處逛逛吧。」

  眾家小姐謝恩起身,那穿著一襲大紅衣服,頭戴金絲累鳳釵,胸前掛著一隻金麟麟的姑娘走到南宮小蝶身邊,輕聲道:「郡主 ,她可是公主,您和她硬碰硬,可沒好處的。」

  南宮小蝶見眾家小姐都離得自己遠遠的,心中正惱的慌,見這位姑娘還能站在自己這邊,心中極感安慰,只說道:「史小姐不 用怕,不過就是連自己親外祖母都不認的人,有什麼資格說我。」

  眾家小姐們三三兩兩的退出後院,只有南宮小蝶和那史家小姐不動,黛玉冷聲道:「本宮如何,南宮郡主還沒有資格評價,你 傷了我的女官,就得向她陪禮道歉。」

  南宮小蝶嗆聲道:「憑什麼,一個奴才殃子,本郡主打便打了,你奈我何!」

  黛玉朗聲道:「依本朝律法,毆打朝庭命官,視情節輕重,處以斬刑以下監刑半年以上的刑罰,再加上冒犯公主,南宮郡主, 你認為你應該判什麼刑?」

  南宮小蝶一滯,沒想到黛玉竟然搬出律法來說話,頓時氣焰全消,她原以為黛玉是個軟性子,沒想到她竟然如此剛強,可又不 能在史家小姐面前墜了威風,只硬頂著說道:「我不過是教訓一個不聽話的奴才,如何能治我的罪。能不成本郡主管個奴才都不行 了。」

  黛玉冷聲道:「春纖女官是正四品,你不過是個正四品的郡主,她與你同級,你動身打她,便是毆打朝庭命官。」

  南宮小蝶嚇了一跳,她是真不知道黛玉身邊的一個女官都是正四品,當下臉色灰暗下來,黛玉冷聲道:「南宮郡主最好主動去 請罪,否則本宮告上刑部,那便不是這麼好說話了。」說完只扶著春纖說道:「春纖姐姐,我們走。」

  南宮小蝶看著黛玉的背影,又氣又恨,硬嗆聲道:「本郡主偏不去,有本事就讓刑部到南安王府來拿我好了!」

  那史家小姐只挽著南宮小蝶道:「郡主,您還是忍一時之氣吧,人家是公主,咱們擰不過她的。」南宮小蝶聽了這話,心中更 恨黛玉。

109為春纖黛玉立威紅鸞動涵依生情

  走不遠便是鎮國將軍王妃的房間,在廊下伺候的小丫環們一見黛玉扶著春纖走來,忙迎上前問道:「公主,春纖姐姐這是怎麼 了?」說著便將春纖接過去扶著。

  春纖強笑道:「沒事,剛才在園子裡摔了一跤。」

  小丫環將將春纖扶進籠了地龍的耳房裡坐下,將春袖的衣袖褲管拉高,黛玉見春纖的肘上和膝上都有觸目驚心的紫青淤痕,忙 找出藥酒親手給春纖揉散,小丫環們見黛玉對一個侍女都這麼好,心中也越發喜歡這平易近人的公主,只圍上前道:「公主,還是 讓我們來吧,您歇一會兒。」

  黛玉搖頭道:「不礙的,你們去瞧著些,看到柳依就讓她到這兒。」

  一個小丫環忙走出去,不多時,便見柳依一在煞氣的闖了進來。她沉著臉問道:「公主,是誰傷了春纖?」春纖平時裡很是穩 重,好好的走著路,根本就不可能摔傷。

  黛玉給春纖揉散了淤青,起身把藥酒塞到柳依的手中,嗔道:「你且安份些,憑什麼事還有我呢。」

  柳依急道:「公主,到底是誰害得春纖受傷,您快告訴我呀。」

  春纖忙道:「柳依你別急,坐下來聽我慢慢說。」柳依坐到春纖旁邊,拉過她的胳膊輕輕揉著,春纖將在後園遇到南宮小蝶之 事說了一遍,柳依怒道:「這個南宮小蝶,早先跑到我們府裡鬧事,害得公主傷心,我還沒找她算帳,如今竟敢欺負到我們頭上來 了,公主,這事可不能就這麼算了。」

  黛玉看著春纖身上的傷,冷聲道:「當然不能這麼算了。」

  南宮小蝶頭髮散亂,金釵零落,一身簇新的宮裝也沾染了雪水污泥,她慌裡慌張的闖進暖閣,看上去像極了被誰按倒在雪地裡 打了一頓。南安太妃大驚,上前拉住南宮小蝶叫道:「小蝶,你這是怎麼回事?」

  南宮小蝶哭道:「母妃,眾位王妃娘娘,請您們為小蝶做主呀!」

  鎮國將軍王妃皺眉道:「南宮郡主,出了什麼事?」

  南宮小蝶哭道:「回王妃娘娘,小蝶見到一個丫環手中拿的紅梅開得極好,便好聲好氣請她將紅梅送給王妃娘娘賞玩,誰知那 小丫環非但不給,反將我推倒在雪地裡,欺負我。」

  鎮國將軍王妃臉色一沉,眼睛微微瞇起,冷聲道:「竟有這種事,看來我們王府裡的真是太沒有規矩了。不過南宮郡主身邊也 是有丫環婆子伺候的,怎麼生讓我們王府裡的一個小丫環欺負了去?」

  南宮小蝶一滯,只哭道:「王妃娘娘,求您給小蝶做主呀!」

  南宮太妃心疼的摟著南宮小蝶道:「小蝶,可傷著哪裡沒有?」

  鎮國將軍王妃看著南宮小蝶那有些躲閃的目光,淡淡道:「冷楓,命管家查一查,看是哪一個丫頭如此大膽,竟敢對南宮郡主 無禮,查清了把她帶到這裡來。」

  北靜太妃銳利的眼睛掃視南宮小蝶,忽然說道:「不知南宮郡主是在哪裡被丫環衝撞了?」

  南宮小蝶也沒細想,話便衝口而出,「在後園。」

  北靜太妃淡淡笑道:「哦,原來是後園,我好像記得王府後園是不許客人入內的。」

  南宮小蝶面上一紅,強說道:「是在後園門口。」

  就在說話的工夫,冷楓回來了,她對鎮國將軍王妃輕聲道:「王妃,咱們府裡並沒有人衝撞了南宮郡主,可郡主卻傷了公主的 貼身女官春纖。」

  鎮國將軍王妃臉色一冷,掃了南宮小蝶一眼,冷聲道:「來人,將春纖女官抬到暖閣來。」

  南宮小蝶一聽鎮國將軍王妃這樣說,臉上頓時沒了血色,忙拉著南宮太妃道:「母妃,孩兒有些不適,我們回家吧。」

  南宮太妃見女兒神色不對,也猜出幾分來,忙起身尷尬的說道:「王妃,家裡還有事,我們就這先告辭了。」

  鎮國將軍王妃淡淡一笑,那笑意不及眼底,沉聲道:「南安太妃且坐一坐,南宮郡主在我們王府裡被個小丫環欺負了,本王妃 總要給她一個說法才是。」

  南安太妃忙道:「小孩子家家的,一時淘氣失了手也是有的,大年下的我們就不計較了。」

  鎮國將軍王妃沉聲道:「不行,這若是傳了出去,豈不是壞了我鎮國將軍王府的名聲。」

  不多時春纖被冷楓安排的兩名女子親衛用軟椅抬了起來。柳依扶著黛玉,緊隨其後也走了進來。春纖側臥在軟椅上,身上蓋了 一床小羊皮的褥子,冷楓上前揭開褥子,只見春纖的手肘和腿都被包了起來,包著的布上還滲了著血色……鎮國將軍王妃看了看南宮小蝶,問道:「南宮郡主,就是這個小丫環打傷你麼?」

  南宮小蝶自看到春纖被抬進來,臉色就變了,期期艾艾的說不出話來。春纖自軟椅支起身子行禮道:「王妃恕罪,奴婢有傷在 身,不能全禮了。」

  柳依扶著黛玉走上前,黛玉轉身面向大家,那些公侯夫人和小姐都忙俯身下拜,黛玉將目光在站著不動的南宮小蝶和不情不願 拜下去的史家小姐身上掃過,也不說話,只那麼看著。看得南宮小蝶心裡發毛,南安太妃忙推了推南宮小蝶,她才心不甘情不願的 跪了下來,說道:「參見公主。」

  黛玉淡淡道:「原來南宮郡主還知道本宮是公主,並不是個小丫環。」

  南安王妃一聽這話,再看看春纖的傷,知道定然是女兒去尋公主的麻煩,公主的女官忠心護主,反被自己女兒打傷了。忙上前 陪笑道:「公主,小女少不更事,若是衝撞了公主,還請公主海量汪涵。」

  鎮國將軍王妃冷聲道:「才聽太妃說郡主正是二八之年,還比公主大上兩歲,如何又少不更事了?」

  南安太妃不想鎮國將軍王妃竟然這樣護著黛玉,一時倒不知怎麼說才好,只得陪笑道:「公主智慧過人,我們豈能攀比。」

  黛玉淡淡道:「太妃言重了,郡主只當本宮是那六親不認的鄉野丫頭,如何當得著智慧過人四字。」

  南安太妃狠狠瞪了南宮小蝶一眼,只好再陪罪道:「都是我教女無方,這便帶她回去好好管教,管教了再來向公主請罪。」

  鎮國將軍王妃卻冷聲道:「南安太妃且不急著走,還當讓本王妃細問一問這到底是怎麼一回子事才是。」不等南安太妃說話, 鎮國將軍王妃便問春纖道:「春纖女官,你來說說到底發生了什麼事情?」

  春纖只將事情原原本本的說了一遍,亦不曾添油加醋,眾王妃夫人小姐聽了,都知道這是南宮小蝶跋扈在先,復又惡語相向拳 腳相加,不免將身子離得南安太妃和南宮小蝶遠一些,生怕被連累了。只有那史家小姐卻一動不動的跪在南宮小蝶的側後方,這史 家小姐的嬸嬸見了,又不好叫她到一邊去,不免心裡暗暗著急。

  鎮國將軍五妃的臉色陰沉下來,沉聲道:「南安太妃,令千金毆打朝庭命官,出言辱及公主,這事當上報皇上,由皇上定奪。 」

  南安太妃大驚,她可知道黛玉在皇家有多得寵,忙賠笑道:「王妃,這不過是小孩子的玩笑,何必驚動皇上,小蝶,還不給公 主磕頭賠罪。」

  南宮小蝶胡亂的磕了個頭,黛玉冷聲道:「我的女官便被白打了不成?

  南宮小蝶忍無可忍,猛得站起來叫道:「你要怎麼樣?我錯也認了頭也磕了,難道還本郡主向一個賤丫頭賠低做小不成!」

  南安太妃大驚,一巴掌打在南宮小蝶臉上,氣道:「住口。」

  黛玉走到春纖身邊,大聲道:「眾位王妃夫人小姐都知道,春纖女官是御封的四品女官,南宮郡主如此不把皇上放在眼中,難 怪會說本宮是那外四路的公主,不及她那先皇御封的郡主尊貴。原來在南宮郡主眼中,皇上封的官職不足一提。」

  黛玉這話一出口,南安太妃身上冷汗都下來了,若說南宮小蝶只是打傷了春纖,她還有法子轉圜,可黛玉生把這事上升到藐視 皇上的安度上來,那便麻煩了。她忙對南宮小蝶喝道:「還不給春纖女官磕頭陪罪。」

  南宮小蝶此時也回過神來,清楚的事情的嚴重,只得到春纖面前磕頭賠罪。黛玉所爭的不過是這一口氣,春纖見黛玉微微點頭 ,方道:「南宮郡主請起。」

  南宮小蝶含恨起身站到一旁,臉臊得血紅,心中更是將黛玉恨到骨子裡去了。眾家夫人小姐起身後,有意無意的遠著南宮小蝶 ,唯有那史家小姐卻不避嫌,只站在南宮小蝶身側,倒似南宮小蝶有丫環一般。忠鼎侯史夫人恨得向史家小姐瞪眼,可史家小姐只 是垂著頭,當沒看見。

  南安太妃也呆不住了,只說了幾句場面話,便帶著南宮小蝶告辭而去。眾夫人小姐去送南安太妃和南宮小蝶時,那史家小姐低 低對南宮小蝶道:「郡主,今日之事您別往心裡去,都是那個公主生事,不是您的錯。」

  南宮小蝶大感知遇知音,拉著史家小姐的手道:「史小姐,只有你明白我。」

  史家小姐忙道:「郡主叫我湘雲就好了。」

  南宮小蝶拉著史湘雲的手道:「湘雲,你得空了就去我們王府玩。」

  史湘雲趕緊回道:「多謝郡主,我一定去王府拜訪郡主。」

  史侯夫人暗暗拉了一下湘雲,可她還是親熱得和南宮小蝶道別,而南宮太妃見眾人對自家都有些兒冷淡,唯有這穿著一身在紅 衣裳的史家小姐並不避諱,不免多看了她幾眼,又動起了心思。

  暖閣裡,鎮國將軍王妃拉著黛玉的手道:「玉兒,這口氣出了沒有?」

  黛玉輕道:「她若是早肯向春纖道歉,玉兒也不這麼鬧了。」

  鎮國王妃笑道:「鬧便鬧了,忙什麼,有娘的二十萬大軍給你撐腰,你什麼都不用顧忌。」

  北靜太妃笑道:「這可好,玉兒如今成了最不能惹的人了,誰若敢來惹你,這二十萬大軍嚇也得把她們嚇死。」

  柳依忽然想起書房外的大樹上她還綁著個奸細,忙上前道:「回王妃娘娘,奴婢才拿了一個奸細,還綁在書房外的樹上。」

  鎮國將軍王妃皺眉道:「奸細?這話從何說起。」

  黛玉忽然想到水涵,瞪大眼睛看著柳依道:「不會是我們在後園遇到的那個人吧?」

  柳依忙點頭道:「就是他!」

  黛玉跺腳道:「我的柳依姐姐,你怎麼就相信他是三哥哥呢?」

  鎮國將軍王妃被這兩人說糊塗了,忙問道:「玉兒,這從哪兒又冒出個三哥哥?」北靜太妃心中警鈴大作,也追問道:「玉兒 ,這三哥哥是什麼人黛玉笑道:「是水涵三哥哥呀,娘,快讓冷楓去把他解下來。」

  鎮國將軍王妃頓時大笑了起來,指著柳依道:「你把涵兒綁到樹上去了?哈哈哈哈……」

  冷楓忙跑出去,不多時便領了水涵進了暖閣,鎮國將軍王妃一看到他,便放聲大笑道:「柳依丫頭,好樣的!這臭小子平日裡 狂得很,很該給他個教訓。」

  柳依一聽這話,確認這是真的水涵,不由羞得滿臉慚紅,她上前對水涵抱拳躬身道:「奴婢冒犯三公子,請三公子責罰。」

  水涵雖然被綁了許久,可那是他自己願意的,心裡也不惱,只笑道:「姑娘可別這麼說,是我不該起心戲弄姑娘。」

  鎮國王妃聽了水涵的話,心裡一動,不由細細聽打量起柳依來。越看心裡越喜歡,北靜太妃笑道:「難得涵兒好脾氣,柳依, 還不謝謝三公子。」

  柳依單膝跪下,大聲道:「多謝三公子寬宏大量。」

  水涵忙去扶起柳依,他在邊關呆得久了,於男女大防上也不在意,只去拉柳依的手,柳依雖然性子大大咧咧,可到底是女兒家 ,又在黛玉身邊這麼多年,自與那江湖兒女有所不同的,臉微紅,把手抽出來,順勢站了起來。水涵的手從柳依手上滑過,那細微 的柔美觸感讓他不由心神一蕩。

  黛玉這會兒還不是太懂情事,可鎮國將軍王妃和北靜太妃都是過來人,心裡清楚的很,鎮國將軍王妃心道:「難道這丫頭就是 涵兒的意中人?」

  水涵小麥色的臉上也微微泛紅,他忙大步走到鎮國將軍王妃面前,單膝跪下道:「阿娘,涵兒回來看您了。」又向北靜太妃拜 下道:「王嬸,侄兒給您請安。」

  鎮國將軍王妃敲了水涵一記,笑罵道:「回來看我也不來見我,你這小子就會耍滑頭。見過你玉兒妹妹沒有?」

  水涵笑道:「見是見了,可柳依姑娘攔在頭裡,把兒子當賊防著。」他這話逗得大家哈哈大笑。柳依卻越發不好意思起來,只 玩著自己的一縷青絲,倒比平時添了幾分嬌羞。黛玉上前,向水涵行了個萬福之禮,盈盈笑道:「玉兒拜見三哥哥。」

  水涵忙躬身還禮,一雙彎彎的眼睛笑咪咪的。黛玉只覺得這個三哥哥極可親,他身上有種讓人安心的感覺。水涵笑道:「玉兒 妹妹,父王前陣子專門出城去給你捕銀狐,可惜那小東西太狡猾,竟讓它逃了。不過我們還是捕了一頭小白虎,我這趟回來,一是 看望阿娘,再就是給你送小白虎來了。」

  北靜太妃忙道:「你們這一家子也真是的,玉兒一個姑娘家家的,養隻老虎做什麼?」

  鎮國將軍王妃笑道:「玉兒是我們家的姑娘,養隻老虎怕什麼。」

  水涵笑道:「其實這只白虎不能算是我們捕到的,它好似故意尋著我們,說它自投羅網可一點兒都不差。」

  北靜太妃忙道:「不行不行,這虎可不比狐狸,那凶性子一發……太危險了。」

  水涵忙道:「王嬸,這只白虎與眾不同,再不能傷著玉兒妹妹的。」說著從袖子裡取出一隻小巧的籠子,籠子裡有一隻如同初 生小貓一般的小白虎。眾人一下子看呆了,老虎也見過不少,可就是沒看到這麼小的白虎,難怪水涵說它不會傷害到黛玉。

  那白虎可愛至極的伸出粉嫩的小舌頭,懶洋洋的舔舔爪子,黛玉立刻被這隻小白虎吸引住了,她走上前,纖纖玉指輕輕靠近籠 子,那小白虎便倚了過來,隔著籠子用頭頂著黛玉的手,那柔軟的觸感讓黛玉歡喜的笑道:「它好可愛。」

  水涵將籠子遞給黛玉,笑道:「玉兒妹妹,送給你啦。」

  黛玉接過籠子對水涵道:「多謝三哥哥。」

  水涵正笑起,忽然聽到遠處有腳步聲,細一聽,還有女子的說話之聲,忙對鎮國將軍太妃道:「阿娘,兒子還有事,一會再來 陪您。」說著一溜煙兒的從暖閣後面跑開了。跑之前還對黛玉飛快的說道:「玉兒妹妹,那些千金小姐極沒意思的,不如出來和三 哥哥一起逗白虎。」

  黛玉聽了這話,忙說道:「娘,姨媽,玉兒也先出去了。」說完便帶著柳依趕緊走人。

  冷楓也帶著人將春纖從暖閣後門送出去,一進後院,春纖便從軟椅上下來,對冷楓笑道:「冷楓姐姐,我演得還成吧。」

  冷楓笑道:「演得不錯,就是要給那不知天高地厚的郡主一個教訓。看她還敢不敢囂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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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0怒氣生南王罰郡主情絲系湘雲念賈府

  南安太妃帶著南宮小蝶灰頭土臉的回了南安王府,在車上,南宮小蝶一直哭個不停,南安太妃心中又是氣女兒不懂事,又是恨 黛玉讓她下不來台,在眾多誥命夫人千金小姐面前丟了臉面。二者相較,倒是恨黛玉更多一些,看著哭得如淚人一般的女兒,南安 太妃卻不忍心再責備於她。

  南宮小蝶哭了一陣子,偷眼觀察了南安太妃的臉色,見她好似不那麼生自己的氣了,便靠上前拉著南安太妃的胳膊委屈的說道 :「母妃,難道就這麼算了?憑什麼那個丫頭就能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北靜王那麼高貴的人品,姓林的賤丫頭配不上他,娘,你一 定要為女兒做主呀!若是南安王府能和北靜王府聯姻,咱們就再不必看別人的臉色了。」

  南安太妃眼色深沉道:「你沒見北靜太妃對那個丫頭的樣子麼?分明是把她當成兒媳婦了,小蝶,這北靜王你便不要再想了, 正經選個郡馬,不能耽誤了你的終身。」

  南宮小蝶聽了這話,咬著牙道:「不,除了北靜王,女兒誰都不嫁。」

  南安太妃斥道:「你這是什麼話,難不成你要去給他做小?」

  南宮小蝶恨聲道:「不,我不做小,我要做北靜王正妃,娘,你一定有辦法的。」

  南安太妃氣道:「我有辦法?我若是有辦法就不用捨著老臉去求人家饒了你。小蝶,人家是公主,又有先皇的旨意,這滿朝的 青年才俊,她想選誰便選誰,你怎麼同她比,聽娘的話,不要再想那些沒用的。」

  南宮小蝶咬牙道:「不,縱然我做不成北靜王府的正妃,也決不能讓那個賤人做。」

  南安太妃嚇了一大跳,按住南宮小蝶的手道:「你想做什麼?」

  南宮小蝶的眼中狠厲之色一閃而過,只委屈的哭道:「娘,女兒能做什麼,女兒不過是想一想罷了,那個賤人有那麼多人護著 ,女兒有什麼辦法,怨只怨女兒沒有做公主的命,反讓個鄉野丫頭欺負著。」

  南安太妃心裡本就氣不平,又讓南宮小蝶這麼一哭鬧,再想起自己那癡心的兒子,因此對黛玉的恨越發深了。

  母女二人剛回到南安王府,便見南宮離沉著臉坐在正堂,南宮小蝶從來也沒見到哥哥這般神情,不由得心裡發虛,向南安太妃 靠了靠,小聲道:「娘,王兄看上去好嚇人。」

  南宮離臉色鐵青,冷森森的喝道:「南宮小蝶,你好本事!」

  南宮小蝶嚇得身子瑟縮,忙躲到南安太妃身後,低聲道:「娘……」

  南安太妃沉下臉道:「阿離,這大年下的你要做什麼?」

  南宮離冷道:「我做什麼?我不過是要保住南安王府。舞蝶郡主毆打清婉公主的女官,對公主出言不遜,如今京城裡都傳遍了 。我倒是想問問尊貴的舞蝶郡主,你可是本事見長,撒潑無禮都撒到鎮國將軍王府去了,公主何等清貴,你也敢冒犯她。」

  南安太妃大驚道:「你怎麼知道?」

  黛玉身邊總有水沐安排的隱衛,一但有什麼風吹草動威脅到黛玉之事,水沐總能在第一時間知道。這一次也不例外,雖然水沐 知道黛玉沒有受到什麼實質的傷害,可是但凡有人給黛玉受了一丁點兒氣,水沐都要百倍的討還回來。既然是南安王府的郡主生事 ,那自然要由南安王爺南宮離來出面解決了。水沐只命人將隱衛送來的報告往南宮離那裡一送,話都不說上一句,南宮離便知道應 該怎麼做了。因此才急急的辭了年酒,匆匆趕回王府坐等南宮小蝶回來。

  南宮離冷聲道:「請母妃先去歇著吧,此事讓小蝶自己來對我說。」

  南宮太妃薄怒道:「你待怎樣?她是你的親妹妹,你難道為了一個外人還責罰自己的親妹妹不成。」

  南宮離恨聲道:「若她不是我的妹妹,此刻我已經將她送到天牢去了。

  南宮小蝶嚇得直哭,她知道南宮離一但發起脾氣,就算是太妃求情,也是救不了自己的,忙雙膝跪倒在地,哭道:「王兄,你 一定是聽了別人的謠言,妹妹實在是冤枉的。」

  南宮太妃忙道:「離兒,你妹妹已經受了委屈,你不要再為難她了。」

  「母妃,您不能再這麼縱著她,小蝶已經十六了,不是小孩子,她應該負起應負的責任。」

  南安太妃被南宮離頂了回來,心心中卻不怪自己的兒子,反又怪上了黛玉,她只恨黛玉勾去了兒子的心神,讓兒子這般鬼迷心 竅。

  南宮小蝶跪在地上哭道:「哥哥,先時妹妹並不知道那是公主,只是看著那紅梅開得好,想要來送給鎮國將軍王妃,她若是喜 歡了,對咱們王府也有好好處的。若不是她的丫環無禮,妹妹也不會將那個丫環推倒的。」

  南宮離冷喝道:「還敢當面撒謊,分明是你欲對公主無禮,春纖女官忠心護主,才被你打了的。」

  一聽這話,南宮小蝶頓時跌坐在地,驚得說不出話來,南安太妃見兒子知道的這麼清楚,不免沉下臉來說道:「離兒,你又不 曾親眼看見,如何便這麼肯定,焉知不是別人有意挑拔你們兄妹之間的關係。我一生只有你們兩個,再不能看著你們兄妹反目。你 告訴我,是誰這麼告訴你的?」

  南宮離歎息一聲道:「母妃,您太小看您的兒子了,若是連這點小事兒子都不能弄清楚,這南安王兒子也做到頭了。」說完便 對南宮小蝶說冷聲道:「從現在起,罰你禁足半年,抄寫女誡三百遍,若是有人偷偷放你出來,被我發現一次便加罰禁足一個月, 抄寫女誡百遍。」

  南宮小蝶頓時大哭道:「不要啊哥哥,我不要禁足……」

  南宮離冷冷道:「不要禁足,可以,那就改成在祠堂罰跪半年吧。」

  南宮小蝶身子一顫,忙哭道:「哥哥,小蝶知錯了,小蝶這就回房禁足南宮離手一招,兩個看著眼生的婢女走上來,對南宮太妃南宮小蝶福身道:「婢子雙成(雙環)拜見太妃,拜見郡主。」

  南宮離說道:「這是我新選的兩個婢女,你們兩個這半年好好伺候郡主,不許她出門一步,若是吵鬧不休,許你們便宜從事。 」

  南宮小蝶傻眼了,她原想著等風頭過了,撒個小嬌,自己也就能自由了,可不成想南宮離這次如此認真,竟然還找了人來看著 。當下只覺得心中委屈,立時大哭了起來。

  南安太妃見南宮離如此果決,幾欲開口,可還是沒有把話說出來。雖然這是自己的兒子,可是夫死從子,她若是反對,便是不 守三從四德,何況讓南宮小蝶禁半年修身養性也是好事。這半年裡找個合適的人家,一解除禁足便把她嫁出去,也能了了一樁心事 。

  南宮離也不去管南宮小蝶的哭鬧,只是說道:「雙成雙環,把郡主送回房去。」雙成雙環答應一聲,上前將南宮小蝶扶起,南 宮小蝶只覺得臂像是被鐵鉗鋏住一般,怎麼都掙不開的,只能哭鬧著讓雙成雙環將她送回房間。雙成雙環身上都是有功夫的,對付 手無縛雞之力的南宮小蝶,簡直不費吹灰之力。

  南安太妃看著女兒遠去,對南宮離道:「離兒,我……」

  南宮離歎了口氣,打斷南安太妃的話道:「母妃,兒子還得去準備禮物,替小蝶賠禮道歉,若是公主心裡的氣不平,小蝶只怕 還要到大牢裡走一趟南安太妃此時也有些後悔,若是早對南宮小蝶管教的嚴一些,也不能出今天的事。只得點頭道:「我那裡還有些好東西,你拿 了送給公主吧。」

  鎮國將軍王妃的年酒散了,一眾夫人小姐各自回府,忠鼎侯夫人一回到府中,便去了史湘雲的繡房,沉著臉喝道:「湘雲,你 過來。」

  史湘雲正換衣服,聽了史侯夫人的話,只得停下,脆聲道:「嬸嬸有什麼話吩咐?」

  史侯夫人將翠縷攆出去,冷笑著說道:「我哪敢吩咐你,不過白問一句,今日為何偏跟那舞蝶郡主站在一處?」

  史湘雲倒也痛快,直接說道:「我看不慣那勞什子公主仗勢欺人。」

  史侯夫人氣得拍著桌子喊道:「你懂什麼?分明是舞蝶郡主欺公主在先,你這不知裡外的丫頭,咱們家和公主還有親戚關係, 你不說去和公主套近乎,反而胳膊肘向外拐,你到底在想什麼?」

  史湘雲冷笑道:「親戚?嬸娘快別這麼說了,那公主連親外祖母都不認,還會認史家這門親戚?」

  忠鼎侯夫人怒道:「你懂什麼?如今公主正得寵,若是和公主攀上關係,你叔叔的日子還能好過些。我們外放了這麼多年,好 不容易才回到京城,絕不能因為你壞了事。」

  史湘雲氣得臉通紅,大叫道:「你們為了富貴權勢,什麼都不要了,回了京也不許我去看姑奶奶,賈家當初沒有落敗之時,你 們一年裡倒有大半年將我放在那裡,如今倒是躲什麼似的躲著賈家。這也叫親戚。」

  「你……你……我全是為了你好,給你做了親衣服,帶你去鎮國將軍王府,也是想讓你入了王妃的眼,日後有好日子過,我們 怎麼對不起你了,你偏巴著賈家不放。嫁出門的女兒潑出門的水中,你姑奶奶都出門子幾十年了,以前也沒幫過我們什麼,難不成 如今我們史家還要陪著她們賈家一起受苦受難不成。」忠鼎侯夫人氣得哭罵道。湘雲雖然不是她生的,可這些年養在身邊,多少也 有有感情的,雖然有私心,可到底也是盼著湘雲好。

  湘雲亦哭道:「姑奶奶怎麼對不起史家了,當年大姐姐在宮裡的時候,你和叔叔不也沒少巴結賈家,如今卻像躲什麼似的躲著 她們,這能不叫人寒心麼?」

  忠鼎侯夫人氣道:「我也不同你說這些沒用的,打今兒起你那裡都不許去,只老老實實的在家裡呆著,回頭我就找官媒來給你 說人家,把你嫁出去我也了了心事。」

  史湘雲一聽這話,急得哭道:「我不要嫁人……」

  忠鼎侯夫人冷聲道:「嫁不嫁由不得你,到時候不會少了你的嫁妝就是。」說著轉身便走。

  史湘雲哭倒在地上,叫道:「嬸嬸,嬸嬸,你聽我說呀……」可忠鼎侯夫人只命人將湘雲看管起來,再不肯聽她一句,逕自走 了。

  湘雲見忠鼎侯夫人頭也不回的走了,只氣得跺腳叫道:「翠縷……」

  翠縷忙快步走進來,轉身把門關好,小聲問道:「小姐有什麼吩咐?」

  湘雲小聲道:「你回頭找個空子只說去買絲線,到賈府裡去一趟。去看看姑奶奶和愛哥哥還好麼?」

  翠縷忙小聲道:「小姐,老爺太太不會同意的。」

  湘雲眼一瞪,怒道:「你只聽我的,又沒讓你回明瞭說去賈家,不會偷偷去麼。」

  翠縷為難的說道:「可是小姐,若是讓老爺太太知道了,要打死奴婢的湘雲沉下臉來道:「你好歹出是賈家出來的,怎這麼不念著舊主子。你偷偷的去,有誰能知道。」

  翠縷只得答應下來,湘雲便賞了她半串錢,讓翠縷先出去候著,她還想寫封信給寶玉,又怕翠縷辦事不牢靠,白落到別人手中 ,必又生出禍端,想了半天,才從針線盒子裡挑出兩個打得極勻淨好看的絡子,並兩個春夏用的扇套包好了,才叫翠縷進來拿了, 伺機一起送到賈府交給賈寶玉。

  忠鼎侯夫人氣呼呼的回房,卻見忠鼎侯匆匆走進來,一見她便問道:「你聽說了沒有?」

  史夫人忙問道:「老爺說的是什麼事?」

  史侯爺喝了口茶,說道:「我今兒同忠順府裡的長史一起在邱大人家吃年酒,無意中聽他說起,那賈府裡的三姑娘探春如今竟 然進了宮,在皇后娘娘身邊伺候著。」

  史夫人驚道:「竟有這種事?妾身怎麼一絲兒風聲都沒有聽到?」

  史侯爺又道:「聽長史那意思,這三姑娘被送到宮裡,明為伺候皇后娘娘,實際上卻是娘娘給皇上準備的。」

  史夫人驚道:「當真,她們也不怕重蹈了賈家大姑娘的覆轍?那小姑娘以前我也見過,可是個機精明的。」

  史侯爺歎道:「想不到賈家竟然還有這樣的本事,說不得過段日子便能復起了。如今也不好和賈家太生分了,明兒你備些禮物 ,帶著湘雲去賈家一趟,也不可斷了這親戚的情分。」

  史夫人為難的說道:「我才說了湘雲,又要帶她去賈家,豈不活打了嘴忠鼎侯氣道:「你又說她做什麼?早和你說了多少次,這丫頭生得好,便是不能進宮,也能嫁個好人家扶持咱們家,眼見著四 大家裡就剩下咱們家了,總要攀上有權勢的,咱們才能支撐下去。」

  史夫人忙道:「不是我想說她,實在是這個丫頭不省心,今兒在鎮國將軍王府上,舞蝶郡主得罪了清婉公主,人家都離的遠遠 的,偏湘雲非和舞蝶郡主站在一處,生怕別人不知道她立場似的。我氣不過,回家說了她幾句,她倒和我鬧上了,說什麼賈家沒有 對不起我們,我們貪富貴……」

  忠鼎侯歎了口氣道:「這丫頭小時候跟在姑太太身邊的日子多,難免對賈家有感情,你也別太生氣了,好歹她也到了嫁人的年 紀,再生分了反而不好。」

  史夫人點頭道:「老爺說的是,回頭我就去哄哄她,這丫頭聽說咱們讓她去賈家,估計什麼氣都消了。姑太太也是,有這麼得 寵的外孫女兒,偏還得罪了,讓賈家落到那般田地。」

  「可歎姑太太一輩子精明,偏在公主這事上做錯了,當年咱們是沒在京裡,若是在京裡,斷不能讓她把公主得罪成這樣。說起 來,我與公主也是血親,正經論起來,公主的生母可是我的親表姐,咱們府裡可比那賈家二老爺和公主近得多。可都是讓姑太太害 的,如今想去林府拜見都沒有臉面。」忠鼎侯先是歎息,後來便有些憤慨了,若是不得罪林家,只要公主輕描淡寫的為他在皇上那 兒說上一兩句,他也能早些調回京裡來了。這些年外放,去的都是窮山惡水之處,非但沒有什麼油水,還賠了不少銀錢進去,還真 不如就在京城做個太平侯爺,一年的冰敬炭敬便是一大注銀子。

  夫妻二人商議好了,這才收拾了睡下。翠縷因為門上看的嚴,也沒能偷空兒跑出去,湘雲悶悶的數落了翠縷一通,也只能歇下 來。次日一早,湘雲正想讓翠縷出門,史夫人卻帶著丫環們來了,她只笑著說道:「湘雲,你叔叔昨兒說了我一通,說不管怎麼著 也當去看看姑太太,賈家再落敗那也是親家,親戚之間原就應該多走動才是,這是我一大早就備下禮物,車子也套好了,你趕緊把 昨兒的那身衣服穿戴起來,我們這就去了。

111見水涵北王醋意生撞湘雲寶釵誣黛玉

   「堂哥,你怎麼回來了?」水沐見水涵和黛玉兩個人有說有笑的逗著一隻貓兒似的小白虎,不禁黑著臉沉聲說道,他只覺得心 裡酸澀得很,黛玉和水涵兩個人看上去和諧得讓他有火沒地方發。

  水涵抬頭見是水沐,笑著迎上來對水沐便是一個熊抱,拍著他的肩爽朗笑道:「小木頭,好幾年沒見你長大了。」

  水沐一把將水涵推開,惱道:「都說了不許再叫我小木頭。」

  黛玉抱著小白虎笑盈盈的走過來,甜甜的叫道:「三哥哥,原來小木頭這個名字就你起的呀!」

  黛玉叫得越甜水沐的臉色就越難看,他從黛玉懷中搶下小白虎,不高興的說道:「玉兒,臭貓髒兮兮的,別要了。」

  小白虎在水沐手中直發抖,那可憐樣兒勾起黛玉最大的憐惜之情,她忙將小白虎從水沐手中救下來,愛憐的撫弄著小白虎的頭 ,還以柔聲安慰著:「小白不要怕哦,玉兒姐姐會保護你的。」

  水涵見水沐的臉色越來越難看,不由笑道:「小木頭,這隻小白虎極有靈性,跟著玉兒還能保護玉兒。」

  水沐冷哼一聲道:「就那個小不點,還保護玉兒,聲音大點都能被嚇著水涵看到小白虎是真的害怕的發抖,不由奇道:「這只白虎在黑河邊上獨自一個橫掃了一群狼,這可是我親眼看見的,那一群 狼足有二十多頭,我們正婉惜著不能把它捉來送給玉兒,那知這小白虎好似聽懂了我們的話,竟然主動跑到我的面前來,好似它知 道我就是那個要回京的人一般。父王說這白虎大有來歷,說不好就是上天為玉兒準備的。才讓我趁著過年趕緊送過來。怎麼它見了 你,竟然怕成這樣。」

  水沐掃了一眼在黛玉懷中發抖的小白虎,實在是不能想像它能打敗一群狼,不由冷哼了一聲,一股無形的威壓直向小白虎湧過 去。小白虎身子抖得更厲害,黛玉心疼的將小白虎摟到懷中,嗔道:「沐哥哥,你做什麼又嚇小白。」水涵站在水沐身邊,也覺得 有什麼壓得自己透不過氣來。直到黛玉發了話,這種壓力才消失不見。

  水涵驚訝的看著水沐,認真說道:「沐弟,你變了。」

  水沐沒好氣的瞪了水涵一眼道:「我變什麼了?」

  水涵皺眉道:「氣勢,你的氣勢變了。你身上有王者之氣。」

  黛玉嗔道:「三哥哥,你可別亂說。」

  水涵笑道:「沒事,這是在自己家裡,不怕的。不過我說沐兒,你可得注意收斂一些,平時還好,你一生氣,這種王者之氣便 好明顯,莫讓有心人造了什麼謠言出來。」

  黛玉也點頭道:「三哥哥說的是,沐哥哥從嶺南回來後我也有這種感覺。沐哥哥,你在嶺南發生了什麼事情麼?」

  水沐只一言帶過,淡淡道:「嶺南一行,我好似悟到一些東西。」

  水涵擔心的說道:「沐兒,我不知道你悟到什麼,可是你必須收斂這種氣息,否則必有大禍。」水沐點了點頭,他和水涵曾經 共同抗敵,在血與火之間拼出來的感情深厚無比。剛才只是吃點小醋,真有大事,這兄弟情還是放在頭裡的。

  水沐收斂了氣息,小白虎才敢探出頭來,委屈的衝著黛玉嗚嗚直叫,黛玉忽然想起紫兒和她說過的話,一個大膽的想法跳入她 的腦海之中,她把小白虎舉起來,看著它的眼睛說道:「你是白虎?」

  小白的尾巴輕甩,琥珀似的虎眼不屑一顧的翻了翻,黛玉又道:「白虎是你的手下?」

  小白這才眨了眨眼睛。水沐聽明白了,他搶身到黛玉身邊,看著小白虎道:「白虎是你的手下?」

  小白虎還是有些怕水沐,乖乖的點了點頭。水涵被黛玉和水沐的話弄糊塗的,忙問道:「你們兩個在說什麼?小白就是白虎呀 !」

  水沐讓黛玉把小白虎放到地上,沉聲道:「施展你的手段吧,讓我看看你這白虎之靈有什麼本事。」

  小白猶豫的看了看水沐和黛玉,仰頭嗚嗚的叫了兩聲,那聲音還沒有小貓的喵喵叫響。可是奇跡卻發生了,只見天上辟里啪啦 往下落各種飛鳥。這些鳥全都無一生還,全都死了。

  黛玉見了那麼多的死鳥,被腥氣一薰,胃裡頓時翻滾開了,只難受的轉身便吐。水沐慌忙將黛玉摟到懷中,輕拍著她的背,柔 聲道歉道:「對不起白虎好像知道自己做錯事了,耷拉著尾巴跑到黛玉裙邊,咬著黛玉的裙角直哼哼。水沐怒道:「一邊去。」說著抱起黛玉便飛 躍而去,只給水涵留下一道聲音:「堂哥,這些鳥兒送你了。」

  白虎一見黛玉被抱走,頓時身化流光,嗖的追了上去,比之水涵初見它時,快了不知多少倍。水涵只覺得眼前兩道影子閃過, 水沐黛玉小白虎都沒了蹤影。院中只剩下他和一地鳥屍。

  白虎主殺,他沒有花梢的招數,每動一步便是至敵死地,水沐又偏又讓它顯顯本事,沒法子,它只能犧牲那些無辜的鳥兒了。

  將黛玉送到房中,水沐看著黛玉蒼白的小臉,懊悔的說道:「都怪我,我忘了白虎主殺,還讓它當著你的面顯露本事。玉兒, 你這會子好受一點沒有?」

  沒有血腥之氣撲鼻,黛玉感覺好多了,扯出一個笑容道:「我沒事,沐哥哥,你別再嚇著小白了。」黛玉只覺得手底下有什麼 東西毛絨絨的正往上拱,她垂目一看,不由笑道:「小白!」忙將小白捧到面前,柔聲道:「小白,不許亂顯本事。」

  小白深金色的虎眼眨了眨,任憑白虎是怎麼樣威武神聖的存在,可那身體一但縮小到只有巴掌大小的時候,所有的威武都不見 了,只剩下可愛。此時房中只有黛玉和水沐,再無其他的人,紫兒歡叫一聲從黛玉的頭上飛下來,化做一隻只有手指大小的單足鳥 兒,親親熱熱的落到白虎面前,白虎一見紫兒,歡喜的用尾巴將紫兒輕輕圈起來,好似擁抱紫兒一般,紫兒嘰嘰喳喳衝著白虎叫了 一通,而白虎臉上的表情好似它聽懂了一般。

  黛玉對水沐笑道:「沐哥哥,她們兩個認識呢。」

  水沐看著黛玉開心的小臉,心中忽然有什麼落了下來,想起自己剛才吃醋的樣子,不由和自嘲的笑了起來,為什麼要擔心的, 玉兒那麼純淨,她全心的信任著自己,自己為什麼不給她同樣的信任?想到這裡,水沐拉起黛玉,對她輕聲道:「玉兒,對不起。 」

  黛玉不解的歪頭看著水沐,奇道:「沐哥哥,你為什麼道歉呀?」

  水沐難得不好意思的說道:「我不該亂發脾氣。」

  黛玉笑著拉起水沐的手輕聲說道:「沐哥哥,玉兒知道你做什麼都是為了玉兒好。」

  水沐心中一震,將黛玉摟入懷中,也不說話,只是緊緊的摟著,黛玉安靜的任水沐抱在懷中,感覺象回到小時候一樣,小時候 ,每當自己難過的時候,沐哥哥總是這麼抱著自己。

  「沐兒,玉兒好些了沒有?」水涵爽朗的聲音從廊下傳來,紫兒咻地飛回黛玉頭上,小白不解的瞪著眼睛,水沐忙道:「玉兒 好多了。」黛玉紅著臉推開水沐,不好意思的別過頭整理自己微有些凌亂的衣裳。這時便聽柳依在門口攔住水涵道:「三公子,你 怎麼能亂闖!」

  水涵好脾氣的笑道:「柳依姑娘,這裡是我家,裡面的一個是我堂弟一個是我妹妹,我這能算是亂闖麼?」

  柳依手底下功夫好,可是嘴上的功夫卻不行,一時被水涵堵得說不出話來,只攔著門就是不讓水涵進去。水涵笑道:「你這小 姑娘真真有趣兒,你倒是說說看,為什麼不讓我進去?」

  黛玉知道柳依說不過水涵的,便高聲道:「柳依姐姐,讓三哥哥進來吧。」柳依瞪了水涵一眼,才不高興的把路讓開,水涵搖 頭笑了笑,才走了進「沐兒,六王叔真的不在嶺南?」水涵進屋之後問道。

  水沐點頭道:「嶺南的水湛是個替身,我悄悄試過了。」

  水涵皺擔憂道:「如此說來,他真是要反了。」

  水沐沉聲道:「他還沒的拉起反旗起兵謀反,從我們查到蛛絲馬跡來看,他也沒有做起兵的準備。」

  水涵道:「這卻奇了,總不可能他逃出嶺南只為了在靜虛庵行刺你們吧?這說不通呀?」

  黛玉的小臉黯了下來,內疚的說道:「他可能就是衝著我們林家來的,沐哥哥,是玉兒連累你了。」

  水沐忙道:「玉兒,不許胡說,我們打小兒就在一起,說什麼連累不連累的,你的事就是沐哥哥的事。」

  水涵也將大掌放到黛玉肩上,沉聲道:「玉兒,林家的事就是水家的事,你別怕,我們手中的二十萬精兵可不是吃素的,誰敢 動你一絲一毫,這二十萬人每人吐口口水也淹得死他。」

  黛玉心裡暖暖的,抬起頭看著水涵道:「謝謝三哥哥。」

  水涵笑著拍拍黛玉的肩道:「傻丫頭,都是一家人還說這麼外道的話。

  水沐雖然想明白了不要吃醋,可是看著水涵對黛玉那麼親暱,心裡還是忍不住泛酸,忙將黛玉拉離水涵的「魔掌」,不高興的 說道:「堂兄,你的手重,也不怕玉兒吃不消。」

  水涵也聽說了水沐和黛玉將要定親之事,只一拳擊在水沐的肩窩,笑道:「咱們老水家,就數你小子有福氣。」

  水沐只將黛玉拉到身邊,驕傲的說道:「那是自然。」

  黛玉知道水涵還要和水沐商議水湛之事,便笑道:「你們慢慢說吧,我去看看娘,過會她該吃藥了。」說完便帶著小白盈盈出 門而去。

  薛寶釵這些日子什麼事也顧不上了,只想著怎麼快點弄到通靈寶玉,可是那賈寶玉自被賈政重打之後,便一直病著,他不出門 ,薛寶釵也進不去,這一來二去的,便拖到了過年。其間,癩頭和尚又懲罰了寶釵兩次,一次比一次重,寶釵只疼得整個人往牆上 撞,每次都撞得頭破血流,可是處罰結束後,她又變得完好無損,渾身上下連一絲絲傷痕都沒有。忍受了三次痛苦的煎熬,薛寶釵 再也不敢不聽癩頭和尚的話。

  寶釵每日裡都去賈府外盯著,只要寶玉一出門,她就膺|有機可乘。可是賈寶玉沒被她盼出來,那史湘雲卻被寶釵盼到了。當 日暫住賈府時,寶釵也是見過湘雲的,她知道,湘雲其實就是個二傻子,好糊弄的很,因此便將主意打到了湘雲身上。

  薛寶釵裝做路過榮國府大門前的樣子,正撞在剛下轎的湘雲身上,湘雲還是穿了那身簇新的大紅遍地海棠的銀鼠皮襖,繫著石 榴紅的棉稜裙子,乍一看就像是誰家的新媳婦梳了個姑娘的髮型。因地上有積雪,而薛寶釵這麼一撞,便將湘雲那石榴紅的棉綾裙 子污了。史家家境並不是很好,湘雲一年難得做幾套新衣服,如今見新裙子被人弄髒了,氣得叫道:「沒長眼睛呀,怎麼生往人身 上撞?」

  薛寶釵忙賠禮道:「對不起小姐,我有急事趕回家,不想衝撞了您。小女家中正是開衣裳鋪子的,不如小姐到小店去選一套新 衣服,權當小女給您賠罪了。」

  湘雲定睛一看,驚叫道:「寶姐姐……不,你不是寶姐姐,你比她長得還好看。」

  史夫人也下了轎子,聽到湘雲在跟人說話,便走上前問道:「湘雲,出了什麼事?」

  薛寶釵忙向史夫人行了個萬福禮,歉意的說道:「對不起夫人,小女剛才衝撞了小姐,將小姐的衣服弄髒了。」

  史夫人聞言皺起眉頭,這都到了賈府門前,難不成還回家換衣服去,便是去回去換,湘雲也沒有新衣服可換了。

  薛寶釵忙道:「夫人,原是小女的過錯,就夫人和小姐到小女家的鋪子裡選兩套新衣服,小女家裡的鋪子離這裡不遠。」

  史夫人聽了這話,細細打量了寶釵,見寶釵生得極美麗可人,看樣子也不是什麼壞人,況且貪小便宜的心佔了上風,只問道: 「不知這位姑娘家的鋪子是?」

  寶釵笑道:「恆祥記便是小女家裡的。」

  史夫人知道京城裡的恆祥記是專門給達官貴人做衣裳的鋪子,那裡一件尋常的衣裳也比外面貴得多,出門穿件恆祥記的衣服是 很有面子的事情,只是因為太貴了,她一直沒捨得給湘雲買。如今見恆祥記家的小姐主動送上門來,她若不要豈不是傻子。便笑道 :「原來是恆祥記,那便去看看吧。」

  湘雲當日在賈府裡,便對寶釵印象不錯,後來她跟著叔叔到任上去了,也不知道薛家後來發生的事情,因此見了象寶釵的姑娘 ,心裡很是高興。只拉著寶釵道:「姑娘,我還沒問你姓什麼叫什麼?」

  寶釵笑道:「我姓薛,名叫寶琴,姐姐呢?」

  湘雲驚道:「呀,你和寶姐姐的名字只差一個字,你可識得一位名叫薛寶釵的姑娘?」

  寶釵笑道:「若是小女想的不錯,你是史家大小姐史湘雲,我曾聽寶釵堂姐說起過的。」

  湘雲喜道:「原來你是寶姐姐的堂妹,怪道我看著你好面善,琴妹妹,你堂姐如今在哪裡?」

  薛寶釵眸色一暗,低聲道:「湘雲姐姐,堂姐被人陷害,如今一家子都被殺了。」

  史湘雲嚇了一大跳,史夫人挑開轎簾催道:「湘雲,快上轎吧。」

  湘雲拉著寶琴一同坐進她的轎子,輕聲問道:「寶琴妹妹,你可知當年發生了什麼事,如何賈家被貶就被貶了?」

  薛寶釵歎了口氣,低聲道:「湘雲姐姐,這事說來話長,日後若有機會我們再慢慢說吧,說起來賈家可真倒霉,別人家若是出 個了被封為公主的外孫女兒,自然是無比榮光的,可偏賈家……出了個做公主的外孫女兒,反賠上了一大家子的富貴,便是那在宮 裡有了身子貴人娘娘,也不知讓那公主用了什麼邪術,生沒了孩子,前一陣子聽說公主又說那賈家大姑娘下毒害她,賈家大姑娘生 被冤殺了。」

  湘雲聽了這話,氣得雙頰通紅,怒道:「看她柔柔弱弱的樣子,卻不想竟然是如此的蛇蠍心腸,寶琴妹妹,若不是你告訴,我 可要被蒙在鼓裡了。」寶釵心裡冷冷一笑,暗道:「這蠢人倒是可以利用一下,她總是頂著公侯家小姐的名頭,壞一壞那狐媚子的 名聲,我也能出口惡氣,若是這壞名聲傳開了,說不定北靜王府就不要她了。到時憑我的姿色,還怕勾引不了北靜王麼?」

  寶釵忙輕輕捂著湘雲的嘴,壓低聲音道:「湘雲姐姐,你小聲些,人家是公主,你可要當心。」

  湘雲小了些,只怒道:「我原以為她就是富貴了不認親外祖母,再不想她竟然是這樣的狠毒,我既然知道了,便不能不管。」

  寶琴忙道:「湘雲姐姐,可不能這麼說,她是極得寵的公主,你可千萬不能去惹她,若是再像我堂姐那樣被人陷害,我的罪過 可就太大了。」

112薛寶釵二入榮國府賈寶玉重敘姐妹情

   「寶琴妹妹,我記住你的話了。」湘雲只把寶琴當成知己,卻不知這冒牌薛寶琴心腸不是一般的狠毒。

  薛寶釵心中得意的暗笑,面上卻極和氣的說道:「湘雲姐姐,我也聽堂姐說過,你是極好的。可憐堂姐被害死了,若不然你們 能再見一見,那有多好。」

  湘雲用帕子拭了拭淚道:「當日裡寶姐姐對我也是極好的。我只拿她當親姐姐看,誰成想……若有朝一日我有了能為,一定替 寶姐姐報仇。」

  寶琴忙道:「湘雲姐姐你別傷心了,都是我不好,不該告訴你堂姐的事情。咱們不說這個了,就快到我們鋪子了,我一定幫姐 姐選幾身最好看的衣服。」

  湘雲不好意思的紅了臉,輕聲道:「寶琴妹妹,你只選那普通的棉稜裙子就行,嬸嬸她不會給錢的。」

  薛寶釵低聲輕道:「湘雲姐姐放心,憑多少,都是妹妹送姐姐的一點子心意。」

  湘雲忙道:「這可不好,你家裡大人要怪你的。」

  寶釵笑道:「這鋪子是我管著的,也就是幾句話的事,姐姐不用放在心上。」

  湘雲心裡頓時對這個寶琴妹妹充滿了好感,只親親熱熱的叫著妹妹,還貼著她的耳朵低聲道:「原本我這嬸嬸不許不我來賈府 ,可聽說她們府上的三姑娘進了宮,又巴巴兒趕著來了。」

  薛寶釵一怔,驚道:「什麼,賈探春竟然進宮了?她不是在初選就被蠲了麼?」

  選秀之時湘雲還沒到京城,也不清楚這裡面的事情,只將從叔叔空嬸嬸那裡聽來的告訴給寶釵,寶釵一聽說是忠順王府送探春 進了宮,心中不由暗惱,直恨忠順王那個老色鬼只想著佔她的便宜,一點用都不中的。想到自己比那賈探春長得好多了,卻不進能 宮去,寶釵心中就似滾油澆過一般難受。

  見寶釵臉色忽變,湘雲還以為她不舒服,忙搖著寶釵叫道:「寶琴妹妹,你這是怎麼了?」

  薛寶釵回過神來,忙強笑道:「沒事,我正想著那一套衣服最襯湘雲姐姐。」

  不過是一句敷衍的話,卻讓湘雲紅了眼圈,只拉著寶釵道:「寶琴妹妹,再不想你和寶姐姐竟是一樣的人品,我看著你,如同 看到寶姐姐一樣。」

  一時到了恆祥記,掌櫃的和夥計一見是小姐親自陪著來的,忙拿出最好的衣裳給史夫人和湘雲挑選,史夫人因想著不用自己花 錢,便著實去選那最好的。只是眼光時不時的會到那婦人的衣裳上溜一圈,寶釵見了心中暗笑,只說道:「把那套八團喜相逢厚錦 鑲銀鼠皮緞服拿來,伺候夫人試一試。」

  史夫人忙笑道:「不必了。」

  寶釵只笑著將史夫人拉到內間,親手為她試了衣裳,史夫人只見自己穿上這套八團喜相逢厚錦鑲銀鼠皮緞服,整個人都顯得富 貴萬方,很有大家夫人的氣派,便問道:「薛姑娘,這件衣裳多少銀子?」

  寶釵笑道:「夫人這就見外了,原說好了是我送夫人和湘雲姐姐的,這會子夫人問價錢,豈不是活打了我的嘴。可讓我們以後 怎麼在京城裡做生意史夫人喜道:「看薛姑娘這張小嘴巧得,竟讓你說得我沒話說了,若一心不收下,反駁了你的好意。」

  寶釵笑道:「夫人收下才是賞寶琴面子,不如就這麼穿著吧,我給您把這換下的衣裳包起來。」史夫人自然是高興的答應了。 寶釵又給湘雲挑了兩套衣裳,也讓她換下身上那大紅的。

  一時娘兒倆人都收拾好了,史夫人對寶釵笑道:「薛姑娘,說起來你與賈府裡也有些關係,不如就和我們一起去吧。」史夫人 也不是笨人,知道寶釵如此重禮相贈,必有所求,既是在賈府門前遇到她的,想必她是想進賈府去,不如做個順水人情,倒還便宜 。

  湘雲笑道:「寶琴妹妹,正是這話,你和我們一起去賈府吧。」寶釵也不推辭,只笑道:「那便多謝夫人了賈家是大家子,若 是攀上關係,也能照應我們的生意。」史夫人聽了這話,安下心來,臉上浮起高貴的微笑,輕道:「那便一起去吧。湘雲,你還和 薛姑娘坐一頂轎子。」

  到了賈府門前,史夫人命人將忠鼎侯的拜貼送上去,不多時,大門開了,刑夫人領著李紈鳳發姐熱絡的迎了出來。史夫人見賈 母並未出迎,心中便有幾分不高興,心道:「我堂堂侯爺夫人前來,你一個平民百姓迎都不迎,也太托大了。」

  刑夫人上前笑道:「未知侯爺夫人大駕光臨,也不曾遠迎,還請侯爺夫人恕罪。」

  史夫人故作大度的笑道:「大太太客氣了,都是一家子親戚,那裡還用迎的。」

  鳳姐上前拉著湘雲的手道:「這幾年不見,雲妹妹出落的越發標緻了,真真像個仙女兒似的。」忽一眼看到湘雲身後的寶釵, 鳳姐不由得一怔,問道:「雲妹妹,這位姑娘是?」

  寶釵上前大大方方的行了個萬福禮,淡淡笑道:「小女薛寶琴,見過二奶奶。」

  鳳姐心是咯登一下子,薛寶琴,她不是薛寶釵的堂妹麼?史家把她帶來,想做什麼?忙笑著問道:「薛姑娘看著面善,不知……」

  湘雲搶著說道:「她就是寶姐姐的堂妹,如今的皇商薛家就是她的三叔家。」

  鳳姐點了點頭,對寶釵笑道:「過府是客,薛姑娘裡面請。」

  寶釵知道這鳳姐不是個好相與的,忙賠笑道:「蒙侯爺夫人不棄,帶小女來認個門子,以後也好請太太奶奶們照顧我們的生意 。」

  鳳姐笑道:「裡面請吧,老太太正等著舅太太。」並不接寶釵的話,寶釵只是笑笑,也不在意。

  湘雲跑到房中,一頭扎進賈母的懷中,摟著她哭道:「老太太,雲兒來看您了。」

  賈母摟著這從小跟在自己身邊的侄孫女兒,不由喜淚點點,連說了幾聲好,便哽咽著說不下去了。史夫人當堂福身道:「姑太 太大安。」

  賈母忙指著鳳姐道:「璉兒媳婦快扶著你舅太太。」這會兒,賈母竟找回些當初做賈家老祖宗的感覺。一時見禮畢了,寶釵款 步上前,盈盈拜倒在地,說道:「小女薛寶琴請老太太安,請大太太安。」

  賈母年老眼花,看不真切,只是聽到薛寶琴這個名字,不由心頭一跳,忙叫人拿眼鏡過來,刑夫人這才注意到薛寶釵,心中奇 道:這丫頭生得那個薛寶釵好像。

  賈母拿著眼鏡細細的看了寶釵,驚問道:「你叫什麼?」

  寶釵鎮靜自若的說道:「小女薛寶琴,老太太許是瞧著我眼熟,當年小女的堂姐薛寶釵有幸在府上住過一陣子的。」

  賈母心頭突的一跳,不知這薛寶琴來意為何。鳳姐上前扶起寶釵,對賈母說道:「老太太,如今的皇商還是薛家,不過是這位 薛姑娘的三叔。聽說薛老爺無兒無女,便將二房裡的一雙兒女領到身邊過活。」

  賈母點了點頭,歎道:「原來是這樣。唉……看著你,老身不禁想你那姐姐,怪可憐見的一個小人兒,偏就沒了。」

  刑夫人忙道:「老太太,大年下的,咱們不說這個,今兒她舅太太來了,很應該熱鬧熱鬧。」

  賈母忙道:「你說的很是,便讓璉兒媳婦料理吧,去叫寶玉出來,拜見他嬸嬸。」

  湘雲自進了賈府,那顆心便飛到寶玉那裡去了,聽得賈母喚寶玉兒,湘雲不禁緊張的扯一扯衣裳,臉頰飛紅,平添了幾分嬌羞 之感。

  寶玉大步走了進來,寶琴的偷偷看著他頸上掛著的通靈寶玉,腦子裡飛快的轉著,想著怎樣才能將這塊玉偷到手。而湘雲一見 寶玉,便站了起來,一雙俏眼裡蘊著淚,直盯著寶玉,好似要把這幾年的空缺全看回來。

  寶玉見賈母房裡坐著兩個如花似玉的姑娘,兩個看著都那麼眼熟,還當自己是做夢,暗暗使勁兒掐了自己一下,真疼,看來不 是做夢,是真的。

  賈母叫道:「寶玉,快來拜見你史家嬸嬸。」

  寶玉忙上前打著千兒說道:「寶玉給嬸嬸請安。」

  史夫人見寶玉依舊是面如滿月鬢若刀裁,雙目如點墨一般,仍然是那麼的俊美,不由喜得將他拉到懷中,笑道:「跟著老爺走 了那麼多地方,可再沒看到比寶哥兒生得更好的公子了。」

  賈母笑道:「寶玉這幾年只在家裡安心讀書,也少出門,越發像個女孩兒了。」

  湘雲見寶玉還不如自己說話,忙起身上前福了一福道:「愛哥哥,你還認識我麼?」

  寶玉早就想去和湘雲廝認,只是被史夫人拉住,動不得罷了。史夫人一鬆手,寶玉忙還禮笑道:「雲妹妹,我怎麼能不記得你 ,這幾年不見雲妹妹都成大姑娘了。」寶玉見湘雲如海棠花兒一般嬌艷,不由看得癡了,怔怔道:「雲妹妹,你可真好看。」

  鳳姐聽著這話不像,忙打岔道:「寶玉,這位是薛家的寶琴姑娘,你也見一見。」

  寶玉轉身,見寶琴生得比湘雲還好,喜得忙上前道:「寶玉見過寶琴姑娘。」

  寶釵含笑還禮,頭略低下時悄悄兒向寶玉飛了個眼兒,寶玉這幾年一直素得很,襲人被自己老爹送人了,睛雯又一直不讓他得 手,其他的丫環因此一見寶琴這樣勾人,魂兒都飛了。

  寶釵抬起頭,見寶玉怔怔的,不由掩嘴輕笑道:「寶二爺可是瞧著我有些像寶釵堂姐?」

  寶玉忙說道:「怪不得我總覺得面熟,原來你就是寶姐姐說過的寶琴妹妹。」

  史夫人笑道:「寶哥兒還是這樣,最喜歡姐姐妹妹們。」然後又對湘雲說道:「雲兒,你總說想見姑奶奶,如今可見著了,還 不好好陪姑奶奶聊聊賈母卻笑道:「雲丫頭好久沒來了,璉兒媳婦,如何不請二丫頭和四丫頭過來,她們都是小時候的玩伴兒,經年不見,必是有 好多體已話可說。」又對史夫人道:「當日雲兒和她們幾個感情極好的,若不是三丫頭得了皇后的眼被接進宮去,這會小姐妹幾個 也能齊了。

  史夫人心裡一怔,知道老太太這話是說給自己聽的,暗著敲打自己呢。忙笑道:「老太太真是有福氣,不只大孫女兒被選上, 連三孫女兒也是不落後的,可見得老太太會調教人。」

  賈母歎道:「她們幾個雖好,可到底比不得敏兒,敏兒才是最好的。」

  寶玉聽了馬上問道:「老祖宗,如今三妹妹進了宮,咱們家又是皇親了,為何林妹妹卻不來?」

  賈母心裡氣不打一出來,又不好發作出來,到底寶玉是她最疼的孫子。只得忍著氣說道:「你林妹妹是公主,哪是想出來就出 來的。皇家的規矩多著呢。」

  史夫人心裡暗笑,你賈家把人林家得罪狠了,這會兒還想著公主能再登你賈家的門,真真可笑。

  沒過多會兒,迎春帶著丫環婆子們走了過來,史夫人一見迎春穿著一襲粉紅色繡折枝迎春花的閃亮宮緞褙子,底下是鵝黃的棉 綾裙子,頭上朝雲近香髻,正中帶著攢絲金鳳釵,鬢邊一枝垂珠望月步搖,頸上戴著赤金纓絡,臉上帶著溫柔的微笑。那氣度和以 前大不一樣。數年以前的迎春是怯懦的,人稱二木頭,拿錐子扎一下都扎不出聲來,如今看上去,只見迎春行動大方,舉手投足間 完全是有氣度的大家小姐,沒有一絲一毫的受氣懦小姐的樣子。迎春上前笑著拜下去,史夫人忙雙手扶起,只讚道:「二姑娘竟像 變了個人似的,這才是真正的大家小姐。」

  迎春拜見過史夫人,又見過賈母刑夫人李紈鳳姐,行動間一絲兒不錯,看得史夫人心中歡喜的很。賈母雖然也是笑著,可史夫 人看得出,那笑容裡頗有點兒勉強,她心道:「看來這賈府的人心散了。」

  湘雲和迎春廝見過,湘雲只一派天真的笑道:「愛姐姐,我們好久沒下過棋了。」

  迎春淺笑道:「雲妹妹,若是你喜歡,我什麼時候都能陪你下。」

  這話兒還沒說完,只見一大群丫環僕婦擁著一個秀麗清新的小姐走了進來,湘雲一見便撲上前叫道:「惜春妹妹!」

  來的正是惜春,見湘雲撲上來,惜春並沒有湘雲想像中的激動,只是淡淡道:「雲姐姐。」

  湘雲一腔熱情撲了個空,只得自圓臉面的說道:「四妹妹還是和以前一樣,那麼清清冷冷的。」

  史夫人見惜春面上雖有笑神色卻冷,看上去倒有幾分高貴的感覺,便笑道:「果然是老太太的孫女兒,一個賽著一個,這麼一 看,我們雲兒倒是最醜的了。」

  賈母呵呵笑道:「這幾個丫頭不過是頭臉兒略整齊罷了,雲兒可是正經的公侯小姐。」

  惜春聽了這話,臉上更冷,見過禮後便坐在一旁,無人問時便一句話都不說,有人問了也只是簡單答兩句。賈母見惜春這麼不 給自己做臉,心中很是不快。幸而不會兒惜春的嫂子尤氏也趕了過來,陪著抹了一會子骨牌,才將氣氛弄得熱絡起來。

  平日裡賈政看得緊,寶玉難得和姐妹們在一起,如今一下子來了這麼多的姐姐妹妹,喜得他都不知道要和哪一個說話好了。迎 春見寶玉興成那樣兒,不由微皺了皺眉頭,寶玉叫道:「我們不如去暖閣子裡玩兒,不在這裡鬧老祖宗她們。」

  湘雲拍手笑道:「好呀好呀。」

  賈母便笑道:「璉兒媳婦,不如就在外面暖閣子裡設一席讓她們小姐妹們玩去,也不必在這裡拘著。」

  鳳姐命平兒去安排了,不多時,寶玉拉著湘雲寶釵喊著迎春惜春去了暖閣子。

  一見暖閣子裡是單設的各種高幾,几上放著各色美味佳餚,還各有一把小小的烏銀梅花自斟壺,寶玉便喜道:「這樣擺最好! 」說著便拉著湘雲寶釵入座。迎春惜春都嫌寶玉鬧騰,便遠遠的在門口坐了,姐妹兩個小聲的說著話兒,慢慢的磕點兒瓜子,也不 去理寶玉她們三個。

  湘雲離了史夫人的眼,也是活猴子一隻,她只把袖子擼起來,同寶玉行起了酒令。寶釵只在一旁看著。寶玉的通靈寶玉就在她 眼前晃動,有幾次她的手甚至都碰到那通靈寶玉了,只是寶釵思之再三,想著現在不是偷這寶玉的時候,便忍了下來。

  「迎春姐姐,惜春小妹妹。」寶釵搖搖走到迎春惜春的旁邊笑著叫道。

  迎春淡淡笑道:「薛姑娘請坐。」

  寶釵只和迎春惜春隨意的聊著,聊到首飾時,寶釵只隨口提到,清婉公主有一枝沉香獨珠釵,迎春心裡一驚,暗道:公主素來 不見外人,她是如何知道公主數年之前戴過的一件首飾?這人到底是誰?寶釵說過之後才驚覺失言,只是這會兒也不太好描補了, 只得笑道:「我們家是皇商,與各府裡也有交往,也都是聽她們這麼說的。寶釵不描補還好些,一描補迎春心裡反而更疑惑了。她 只隨意指了一事,拉著惜春出了暖閣,去了自己的房中。不管寶玉和湘雲寶釵她們如何鬧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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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13心事深賈府初論親精算計寶釵偷寶玉

  迎春惜春走了,寶請將在跟前伺候的丫環攆到外間去,和湘雲寶釵三個更加任意妄為,不多會兒寶玉和寶釵便混得極熟,只哥 哥妹妹的亂叫了起來。湘雲好酒,一會兒工夫便吃了兩三壺,兩頰酡紅煞是好看,寶玉的眼睛都看直了,只指著湘雲笑道:「雲妹 妹這樣最好看。」

  寶釵表面是和寶玉湘雲劃著拳一杯一杯的喝,實際上卻是暗暗將酒吐到帕子上,寶玉亂花迷眼,湘雲熏熏欲醉,都沒有注意到 。

  寶釵見寶玉有了五六分酒意,便說道:「寶哥哥,聽說你那塊玉是胎裡帶來的,給我見識見識可好?」

  寶玉蠻不在乎的扯下通靈寶玉,隨意的交給寶釵,寶釵只伸手去接,不防那通靈寶玉忽然射出一道紅光直打在寶釵的胸口,將 寶釵從雕花靠背椅上擊到地上,寶釵只覺得喉頭腥甜,血氣一陣翻湧,若不是她死死的閉緊嘴,只怕這一口鮮血吐出,非嚇著寶玉 湘雲不成。

  寶玉忙上前來扶寶釵,一握到那雪白的柔荑,寶玉只覺得心頭似火燒一般,有什麼東西在身體裡奔騰,極想渲瀉出來。寶玉的 眼睛暈起迷濛之色,不由地把寶釵的手拉到唇邊,輕輕的親了上去。

  湘雲在一旁已經醉倒,剛好沒看見這一幕,寶釵心思百變,立刻便做出不勝嬌羞的樣子,微垂了頭,寶玉慢慢的靠近她的臉, 近得連寶釵臉上細細的絨毛都能看得清楚……就在這時,湘雲忽然迷迷糊糊的叫道:「愛哥哥……」寶玉一驚,忙縮回頭,將 寶釵扶了起來。寶釵直氣湘雲破壞了她的好事。自從她被忠順王開發之後,寶釵便對這事樂此不疲,除了謹守元陰不破之外,其他 的什麼事情她都做了,如今遇到寶玉這麼個好皮囊的男子,勾引他,都成了寶釵的習慣。

  寶釵起身,嬌聲道:「寶哥哥,你把那玉用帕子托著給我看看。」

  美人有命,寶玉自然是照辦。他忙取出自已的帕子,托著通靈寶玉送到寶釵面前,寶釵伸手去接,還是被通靈寶玉震開,寶玉 奇道:「怪了,往日裡誰拿這東西都不會這樣的。」

  寶釵心裡一急,生怕寶玉起疑,忙道:「許是今日我不潔淨,還是改日再看吧。」事實上她心裡清楚,這通靈寶玉必是知道自 己是妖物所化,所以不讓自己近身。看來要取這通靈寶玉,還要再想辦法。

  寶玉忙點頭應和道:「這勞什子破東西,連人之高上都不擇,若不是胎裡帶來的,我早就將他扔了。」

  寶釵知道今日是得不到通靈寶玉了,便安下心來曲意奉承寶玉,直哄得寶玉把寶釵當成天下第一知已,又見寶釵容貌極美,比 湘雲還要美上幾分,不免動了心。

  湘雲醉搖搖晃晃的走過來,只拉著寶玉的手愛嬌的喚道:「愛哥哥……」寶玉看看如海棠花兒一般的湘雲,又看看如牡丹花兒 一般的寶釵,想到若是能享齊人之福,他這輩子的心思也就完了。

  鳳姐到底不放寶玉她們在外面,便打發了平兒來看看,平兒一見小丫環們在外間吃飯,心中不免覺得有些不對勁,挑簾一看, 只見寶玉坐在正中,湘雲倚著個大引枕側臥在榻上,寶琴坐在湘雲身邊,一雙眼睛漾著水波的望著寶玉。

  平兒心中暗惱,便走了進去,笑道:「就知道沒人看著不成,瞧瞧這才多會子,雲姑娘就喝醉了,二姑娘四姑娘怕是受不了你 的酒氣,被薰跑了。小紅,快去拿醒酒石過來。」

  寶玉見平兒走進來,忙坐好了,陪笑道:「平嫂子,我們沒有吃多少。」寶玉也知道,這一大家其實是由賈璉供奉著的,因此 對平兒也有幾分敬畏平兒淡淡道:「寶二爺,雖說是老太太許你寬泛一日,可老爺明兒還是要查你的功課,二爺還是少吃一些,晚上再去看幾頁子 書,免得被老爺責罰寶玉忙道:「平嫂子說的是,寶玉記住了。」

  湘雲暈乎乎的伸手拉了寶玉道:「愛哥哥,再和雲兒喝一杯……」

  平兒看著湘雲那不成體統的樣子直搖頭,這也是大家子的小姐,怎麼竟是這副樣子。忙給湘雲含了醒酒石,又命廚房裡煎了濃 濃的醒酒湯給她灌了下去。好一陣子,湘雲才清醒了過來。平兒只微沉聲道:「雲姑娘,今兒不能再吃酒了,老太太哪裡再有半個 時辰也差不多散了,你嬸嬸才還問起你。

  湘雲小聲嘟囔了幾句,誰也沒聽清她說的是什麼。寶釵忙起身笑道:「雲姐姐,我幫你整整衣服頭髮吧。」平兒又命人打了水 來讓湘雲寶釵淨面,剛收拾好便見上房裡的小丫頭過來說道:「二爺,雲姑娘,薛姑娘,老太太請您們過去。」

  湘雲心裡直叫好險,她知道若是讓嬸嬸看了她剛才的樣子,還不知道要怎麼罰自己呢。幾人忙去了上房,史夫人攥著湘雲的手 笑著對賈母說道:「姑太太,我們娘兒倆個這就回去了。」

  賈母雖然有心留住湘雲,可現在的賈家不是當年的賈家,只得看著湘雲跟著史夫人走了。寶釵自然也當跟著一起走,寶玉見兩 個好妹妹都要走,不免眼圈紅紅的說道:「雲妹妹,寶妹妹,可要常來呀。」

  寶釵只落後半步,趁人不備拉了拉寶玉的手,低低道:「寶哥哥,過幾日就是南城廟會,你若是能出來,便到恆祥記和夥計說 一聲,只要告訴掌櫃的你的名字和去處,我必來尋你。」

  寶玉聽了這話,眼睛一亮道:「好,我必去尋你。」這會兒什麼西廝廂記牡丹亭裡的情景全跳到寶玉的腦子裡,他不禁興奮的 面紅耳赤,只恨不得明天就到南城廟會的日子。

  鳳姐和平兒張羅著讓人收拾好上房,賈母意猶未盡的說道:「雲兒真是長成大姑娘了,眼看著也該找婆家了。」

  刑夫人鳳姐都知道賈母的意思,無非是想將湘雲聘給寶玉做媳婦,只是湘雲現在還是公侯小姐,而寶玉不過就是個平民子弟, 史家說什麼都不可能答應的。因此也只當沒聽到賈母的話,沒人接這個話頭。

  賈母見沒人接茬兒,不免故意歎氣道:「唉,寶玉一來二去的也大了,我也老了,他老子又不上心,眼看著也沒人管,連個媳 婦也娶不上。」

  刑夫人不得不接口道:「老太太既是想給寶玉議親事,很應該請二老爺一起商議著,到底二老爺是寶玉的正經老子。」

  賈母聽了這話,臉一沉,她知道這是刑夫人不滿年前自己提起的,將迎春送給忠順王爺做小之事,這會子是借題發揮。在她眼 中,迎春不過就是一個庶出的姑娘,若是能嫁給忠順王爺做妾,還能拉拔了賈家,縱不能讓賈政官復原職,至少也能給寶玉捐個官 身。如今皇后娘娘有了身孕,探春又是她們府裡給送進宮的,忠順府不過是個外姓人家,比黛玉對賈家還好些,因此她也存了用迎 春去答謝忠順王的意思。

  只是賈母剛提了個頭,便被賈璉擋了回去。如今刑夫人這話,便是有意說給她聽的。

  鳳姐在一旁笑道:「太太說的是,二老爺一直用心栽培寶兄弟,想必是有打算的,況且老太太先前還說過寶兄弟命裡不該早娶 ,如今他才十五,等兩年也不急。何況若是三妹妹在宮裡得了濟,寶兄弟還能娶個好的。」

  賈母聽了這話,還覺得順耳一些,便也道:「這也是,那過兩年再說吧,只是有一條,你們可都得留心些,看誰家有好女孩兒 ,到時遣人求親,也好有個譜。」

  刑夫人鳳姐只是嘴上隨意答應了,並沒有記到心裡去。二房裡的事情,她們還是不摻合的好,那賈政賈二老爺,如今的脾氣越 發古怪了,刑夫人可不想自己一番好意卻換來一通抱怨。

  回到房中,平兒伺候著鳳姐寬了大衣裳,一邊幫她換著一邊說道:「沒想到雲姑娘越大越不像樣子,奶奶是沒看見,才我去看 他們,就看見雲姑娘吃醉了,只臥在榻上,寶二爺緊緊的挨著她,那個薛姑娘也不是個好的,三個人看上去倒似做了親一般。估計 二姑娘四姑娘是看不下去,先走了。」

  鳳姐皺眉道:「竟是這樣,以後告訴門上,那薛姑娘若是再來,只推了不許進門。我看她也不像什麼好的。二妹妹還好說,是 自己家人,可不該衝撞了四妹妹,回頭還得去給四妹妹道惱去。」

  平兒答應一聲,便聽外面有人輕聲叫道:「嫂子在家麼?」

  鳳姐一聽是迎春,便笑道:「在家,妹妹快進來吧。」

  迎春只帶了繡橘一個人過來,風姐忙拉著迎春的手道:「妹妹,都是嫂子沒照顧好你,不該讓你和四妹妹同她們一起吃酒的。 」

  迎春溫柔的笑道:「嫂子,我不是為這事來的。今天聽薛姑娘說話,她竟然知道公主有一枝獨珠沉香釵,妹妹覺得有些不對勁 ,只來和嫂子說一聲,嫂子得空了說給公主,雖然那薛姑娘沒什麼可能見到公主,可到底有個防備好一些。」

  鳳姐聽了這話,不由的沉思起來。她與黛玉常來常往,知道那枝獨珠沉香釵是黛玉守孝時戴的,除服之後,黛玉再也沒有戴過 ,這薛姑娘聽說是進京不過半年,怎麼她竟能知道。黛玉有什麼首飾,便是她這個常來往的,也不能盡知的,更不要說其他那些和 黛玉不來往的公侯夫人小姐們,這薛姑娘再不能從那個夫人小姐口裡得知的。若說是她的堂姐薛寶釵告訴她的,還情有可原。

  想罷,鳳姐笑道:「妹妹,不如過幾日你和我一起去拜見公主,你將這事親自告訴她。公主性子極好的,你又下得一手好棋, 她見了你一定喜歡。」鳳姐想著迎春過完年就十六了,也當論論親事。可是以賈家現在的境況,沒有那戶正經官宦之家願意聘了去 ,倒不如去求求黛玉,還能給迎春一門好的親事。迎春溫柔可親,黛玉見了一定會喜歡她的。

  迎春知道鳳姐的意思,不好意思的低頭道:「嫂子,這不好吧。」

  鳳姐笑道:「怕什麼,只當是走親戚了,你素來也不出門,只當出去逛逛散心。」

  迎春心裡自是想去的,便答應下來。又和鳳姐說了一會兒話,將她給吉兒做的一套衣服放下,才告辭而去。

  惜春還在迎春房裡看經書,見迎春回來了,便問道:「告訴二嫂子了?

  迎春點點頭,又道:「嫂子說過幾日要帶我去林府拜見公主,叫我自己告訴公主。」

  惜春想著清靈靈的黛玉,不由放下經書歎道:「若她不是公主,倒是很可以交一交,可惜她是公主。」

  迎春笑道:「四妹妹,你又說傻話了不成,無論是不是公主,她都是林姑媽的女兒,是和我們一樣的清靜女兒家。」

  惜春眼睛一亮道:「對啊,二姐姐說的是,你這麼一說,我還真想見見她了。唉……賈家做了這麼些對不起她的事,真沒臉去 見呢。」

  迎春拉著惜春的手道:「四妹妹,我知道你心裡的苦處,等我去見過公主,看她變沒變,若是沒變,她一定會見你的。」

  姐妹二人說著貼心話兒,不多時便有尤氏的大丫環珮鳳來請惜春,惜春只冷冷道:「你去告訴我嫂子,只說我要在二姐姐這裡 住幾日。」

  佩鳳去回了尤氏,尤氏原就覺得惜春不順眼,見她主動要留下,也樂得自在,只帶了丫環們回東府裡去了。

  過了幾日正是南城廟會,寶玉千求萬求,總算是求了賈母的同意,讓他出去逛逛。賈政因是在大正月裡,便也答應了。寶玉一 早爬了起來,囔著讓睛雯伺候他淨面擦牙穿衣服,睛雯只當他一心想去逛廟會,卻不知寶玉興奮是因為佳人有約。

  草草吃了早飯,回了賈母和賈政,寶玉帶了李貴茗煙兩個小廝騎馬出了府,李貴將寶玉撥馬往西去,忙叫道:「二爺,走錯了 ,往南走才對。」

  寶玉暢快的笑道:「錯不了,我要先去買點東西。」他早就打發茗煙問清楚了恆祥記的所在,這會兒直接奔那兒去了。

  在恆祥記下了馬,寶玉親自進去找了掌櫃的說道:「掌櫃的,在下賈寶玉,這就往南城廟會去,回頭會歇在鴻升茶樓歇腳。」 那掌櫃的被寶玉說的一頭霧水,看寶玉轉身就走,忙叫道:「這位小爺,您這是什麼意思?」

  寶釵在內裡已經聽到寶玉的話,將簾子挑起一條小縫兒,見寶玉胸前掛著通靈寶玉,心中暗喜。只走了出來假意問道:「什麼 事?」

  掌櫃的搖著頭將寶玉的又說了一遍,寶釵笑道:「許是個糊塗人,掌櫃的,不用理他。」掌櫃的也笑道:「姑娘說的是。」

  過了一陣子,寶釵找了個借口出門去,換了一身男裝,去書寓裡請了一個身段苗條面容嬌好的花娘,將她帶到鴻升茶樓,要了 個雅間,細細的吩咐了一遍。那花娘見了白花花的一百兩銀子,如何能不聽話,只滿口答應了下來。

  沒過多久,寶玉便到了鴻升茶樓,一個才留頭的小丫頭上前問道:「我家主人請二爺到雅間一見。」

  寶玉抬腿便要上樓,李貴卻攔著他道:「二爺,您這是要去見誰?」

  寶玉笑道:「去見了朋友,一會兒就下來,茗煙,陪李哥哥好好吃杯辛苦茶。」

  茗煙忙拉著李貴道:「李哥哥,籠共就這一個樓梯,你還怕誰把二爺綁了不成。」李貴一想辦法也是,如今賈家什麼也不是, 除了賈母,誰還稀罕這賈寶玉,便放心的坐下來喝茶聽曲。

  小丫環引著寶玉上了樓,指著一扇門道:「二爺,我家姑娘在這裡等您寶玉推門進去,只見四處都是昏暗的,兩條靈蛇似的手臂纏了上來,寶玉最喜歡的女兒香氣撲鼻而來,寶玉頓時覺得口乾舌燥 ,當下不管不顧,扯下撲入懷中女子的衣衫,入了巷做了那事。

  良久,寶玉才完了事,鬆鬆的躺在榻上,倦怠的閉了眼,柔聲喚道:「寶妹妹放心,我回家就和老祖宗說,讓她遣人去你們家 提親。」

  可是沒有回答他,寶玉提高聲音又喚了兩聲,還是沒有理他,寶玉忙坐了起來,胡亂的穿好衣服,拉開窗簾,卻見室內只有自 己一個人。寶玉嚇得忙繫了汗巾子,慌忙跑出去,也沒注意到自己頸上的通靈寶玉不見了。

  寶玉慌慌張張跑下樓,叫了李貴和茗煙,直囔著要回家,李貴和茗煙素來在那個穿戴佩飾上也不在意,因此也沒有人發現寶玉 的通靈寶玉不見了。只擁著他回了賈府。

  在隔壁的雅間裡,一個妖嬈的花娘將一隻烏黑的小盒子遞給穿了男裝的寶釵,還風情萬種的說道:「爺,要不要奴家伺候伺候 您?」

  寶釵丟給她一錠銀子,故意粗聲道:「滾。」

  花娘將銀子放在嘴裡咬了一下,確定是真的銀子,便笑著走了。還沒走回書寓,這花娘便突然臉色發青,倒在地上抽搐幾下便 死了過去。跟著她的小丫頭嚇壞了,當即搶了那錠銀子拔腿便跑,自此,再沒人知道她的下落。

114失通靈賈母求迎春急求救姑嫂赴林府

  寶釵將那裝了通靈寶玉的黑盒子鎖入一口內壁畫滿符咒的小箱子,得意的離開了鴻升茶樓。

  寶玉騎在馬上,還暈呼呼的回味著的滋味,不覺便到了賈府,上房裡的小丫環一見寶玉回來,忙飛跑去向賈母回稟,自寶玉走 後,賈母便一直心神不寧,眼皮子直跳,她生怕寶玉在外面出事,已經派了好幾撥人出去找,只是那些人全去了南城廟會,可寶玉 早離了那裡,所以都沒找到。賈母正在上房裡哭天抹淚,心肝兒肉的喊著,忽聽小丫頭子還說寶玉好端端的回來了,忙親自迎上前 來,一把將寶玉抱進懷中,哭道:「你這孩子到底去了哪裡?這麼多人都沒找著你,可把我嚇死了。」

  寶玉忙笑道:「老祖宗放心,寶玉沒有事,因廟會上人太多,寶玉便早早兒離了那裡,去茶樓喝了點茶歇腳才回來的。」

  賈母見寶玉平安無事,方擦了淚喜道:「沒事就好沒事就好。」邊說邊用手拍寶玉的胸前,一下子沒有拍到那塊通靈寶玉,賈 母心裡一驚,擦了擦眼睛,仔細一看,見寶玉胸前果真是空空都什麼都沒有,當下大驚道:「寶玉,你的玉呢?」

  寶玉不在意的說道:「在這裡。」說著便向胸前一抓,可抓了個空,寶玉忙叫道:「玉呢?剛才還在的。」

  賈母嚇了一大跳,忙命人傳晴雯李貴茗煙。這三人小跑了進來,賈母沉聲問道:「晴雯,寶玉出門時帶了玉沒有?」

  晴雯忙回道:「回老太太的話,二爺出門時帶了玉的。」寶玉也道:「出門前我還特意讓麝月給我換了石青的絡子,確是帶著 的。」

  賈母看著李貴,問道:「李貴,這玉哪裡去了?」

  李貴急忙說道:「回老太太,離了南城廟會,奴才還看見二爺的玉。」茗煙也說道:「奴才也見著的。」

  賈母沉著臉喝道:「那玉呢,難不成自己長腿飛了?」

  李貴和茗煙對看了一眼,李貴忙道:「回老太太,二爺喝茶的時候是去的雅間兒,沒要奴才們伺候。」

  賈母看著寶玉,急道:「寶玉,你在雅間裡可拿下玉來?」

  寶玉的臉騰的紅了,賈母見了忙命眾人下去,自己將寶玉拉到內間裡詢問。「寶玉,你告訴我,到底見了什麼人,有沒有解下 玉?」

  寶玉紅著臉嚅嚅道:「我……我見了寶琴妹妹。」

  賈母急問道:「有沒有解下你的玉?」

  當時寶玉精蟲上腦,根本就記不清有沒有解下玉,如今賈母逼問,他只得說道:「沒有。」

  賈母情急之下,不禁高聲道:「既是沒有解下,你的玉如何不見了?」

  寶玉上了性子,只扭著身子叫道:「不就是一快破石頭,連人之高下都不擇,那破東西丟了便丟了,老祖宗不用放在心上。」

  賈母見寶玉這樣,氣得哭道:「你這孽障,那是你的命根子,如何能說不要就不要了,你實話實說,同那薛姑娘見面,都做了 什麼事?是不是把玉送給她了?」

  寶玉忙跪下抱著賈母的腿求道:「老祖宗,寶玉喜歡寶琴妹妹,您不是說要給寶玉娶房媳婦麼,就娶她吧。」

  賈母氣得心肝亂顫,鐵青著臉道:「你休想,她一個商家之女,我死也不讓你娶她。」

  寶玉急得叫道:「老祖宗,寶琴妹妹已經是我的人了。」

  這話一說出口,賈母劈手便是一記耳光,打得寶玉捂著臉驚愕的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的叫道:「老祖宗,您打我……」

  賈母氣道:「孽障,你怎麼能做出這種事情來,你房裡有的是丫頭,非要去做下那等醜事……寶玉,是那薛寶琴引誘你的,對 不對?」

  寶玉想一想,倒真是她先摟著自己的,便沒有說話。賈母好似抓住救命稻草似的,忙道:「寶玉你看,她一個商人家的女兒, 就是會算計,她就是想進我們賈家,才設計你的。這樣有心機的女子,你斷斷不要要的。定然是她乘機偷了你的玉,哼,這個小賤 人,我饒不了她。」

  寶玉忙道:「老祖宗,寶琴妹妹生得那麼好,若是您不讓她做正房奶奶,做個姨娘也行,老祖宗,求求您了。」

  賈母斷然拒絕道:「寶玉,如今你三妹妹進了宮,日後她若是出息了,你還怕沒有娶不到好的,那薛姑娘心機太深,我不許你 再見她。」

  寶玉還想說什麼,可是賈母沉聲命李貴茗煙進來,強把寶玉送給房去了賈母再三的思量著,那薛家如今還擔著皇商的名頭,必是有後台的,自己也不好就派人上門去索要通靈寶玉,必得找一個有權 勢的人去要才行。她先是想到林海,可是她清楚林海再不會管這件事的,便又想到忠順王府。可是才蒙了人家的情將探春送進宮去 ,再上門去求,必得有一件像樣的禮物才行。她素知忠順王極好女色,便將主意再次打到迎春的身上。

  命鴛鴦去請迎春過來,迎春正和惜春下棋,忽聽老太太叫自己,暗覺奇怪,便問道:「老太太怎麼想起來要我過去?」

  鴛鴦道:「老太太沒說什麼事,只說是請二姑娘過去。」

  惜春便道:「二姐姐,我陪你一起去吧。」說著也站起身來帶了入畫同迎春一起去了上房。

  賈母一見惜春來了,不由皺起眉頭來,只說道:「鴛鴦陪四丫頭玩一會兒,我和二丫頭單獨說會子話。」

  說著便攜了迎春去了內室。迎春惜春同時心中生疑,惜春忙問鴛鴦道:「鴛鴦姐姐,老太太到底有什麼事?」

  賈母拉著迎春進了內室,立刻老淚縱橫,哭道:「二丫頭,你救救寶玉吧!」

  迎春忙問道:「老太太,寶玉又怎麼了?」

  賈母哭道:「寶玉的玉被人騙了去,迎丫頭,如今只有你才能把這玉要回來。」

  迎春奇道:「是什麼人騙了寶玉的玉?我一個弱質女子,又怎麼有本事要得到這玉?老太太,你這話孫女不懂。」

  賈母哭道:「那玉是被前幾日來的薛家那個丫頭騙了去,那薛家是皇商,我們現在是平民,也得罪不起她們,想來想去,只有 求你了。二丫頭,只要你答應嫁給忠順王爺,我們就能求王爺出面,將玉要回來。」

  迎春一聽這話,心頭寒意頓生,她後退幾步,冷著臉看著賈母道:「你要用我一個活生生的人,去換一塊玉?」

  賈母只哭道:「寶玉可是我們賈家的希望,何況嫁到王府去,也是你的造化,難道你不願意救寶玉?」

  迎春冷聲道:「老太太,寶玉雖沒了玉,可也沒怎麼樣,你卻要用我的終身去換那塊可有可無的玉,雖然我是庶出的,可也是 正經的威烈將軍小姐,您卻要我去做那不知第多少房的小妾?我爹爹雖然沒了,可還有嫡母,還有哥哥,我的終身大事,請老太太 不要操心了。」

  賈母見迎春這樣,腿一軟,跪倒在地,哭道:「二丫頭,看在我照看你許多年的份上,你便答應了吧。」

  迎春見賈母跪著自己,忙跪下哭道:「老太太,婚姻之事由父母做主,您和我一個女孩兒說做什麼。」

  賈母不管不顧,只哭著要迎春先答應她。就在這祖孫二人對哭之時,刑夫人在外面高聲叫道:「老太太!」

  賈母忙站起身來,無論如何她也得在兒媳婦面前撐著做婆婆的架子。擦乾了淚,賈母沉聲道:「進來吧。」

  刑夫人急急的走了進來,見迎春還跪在地上,一臉清淚,便說道:「二丫頭可是惹老太太生氣了,還不快回去閉門思過。」

  迎春低著頭退了出來,正迎上惜春關切的目光,迎春心頭一酸,只拉著惜春的手道:「四妹妹……」

  惜春拉著迎春轉身就走,直出了上房,惜春才道:「二姐姐,你只不答應她,大太太是我請來的,她一聽說老太太為難你,急 得什麼似的,可見她是真心為你的。」

  迎春含淚道:「我知道,我心裡只把她當親娘看待。」

  鳳姐得了信兒,忙趕過來,見迎春正哭,忙道:「妹妹不用怕,萬事有我們的,再不會讓你受那種委屈的。」

  迎春撲到鳳姐的懷中,哭道:「嫂子……」

  上房裡,刑夫人似笑非笑的對賈母道:「老太太,迎丫頭不懂事,您可別生她的氣。全是媳婦沒有教好,你只責怪媳婦吧。」

  賈母想了想,索性公開說道:「大太太,我想讓二丫頭嫁到忠順王府去刑夫人故做不解的問道:「忠順王世子失蹤了,這事大家都知道,二丫頭怎麼嫁?」

  賈母哼一聲道:「憑她一個庶出的,還想嫁給世子,我說的是忠順王爺,年前他才沒了一個小妾,迎丫頭正好補上去。」

  刑夫人沉下臉說道:「老太太,二丫頭雖然是庶出的,可是堂堂正正的將軍小姐,憑她的品貌,便做不得正房奶奶麼,偏要去 嫁個年過半百的忠順王爺,還是不知第多少房的小妾,雖然她沒了親娘,可我這個嫡母也不能這樣糟賤她。這事媳婦斷斷不能答應 。」

  賈母怒道:「她不過是個女孩子,竟比寶玉還金貴不成,我也實話告訴你,寶玉的玉被人騙了,我要求王爺把這玉追回來,所 以二丫頭非嫁不可。政兒是她的叔叔,赦兒不在了,政兒自然能做她的主。我也不過白和你們說一聲。」

  刑夫人被賈母的話氣得渾聲直顫,再不想賈家二房敗落後,這老太太竟然變成這樣子。原先的慈愛可親全都是假的,這才露出 真面目來。刑夫人也沉聲道:「這事我們斷不會同意。」說完轉身便走。

  賈母氣得拍著椅子扶手直叫:「反了反了,簡直沒了王法……」氣過之後,忙叫鴛鴦去喊賈政過來。

115寶玉失玉迷心竅二人密謀奪江

  山黛玉笑道:「這不才開始學麼,義母為國盡忠,苦守北疆幾十年,落了一身的風濕,我只有學好了醫術,才能照顧好義母。」

  迎春感慨道:「林妹妹,我只當你是嬌弱的閨閣女子,再不想你竟然有這樣的慈悲之心。」

  黛玉笑道:「二姐姐過譽了,我不過是略盡綿力,真正有慈悲之心的,是那些護國安民的將士們。聽義母說邊關上的將士們爬 冰臥雪,平日裡想吃上滾熱的飯菜都不容易,可就是他們保護著國家,讓我們能有平安的日子。

  迎春歎道:「林妹妹說得是,。」

  雪雁端了一張棋盤走進來,笑道:「聽說二姑娘棋藝極高的,不如和我們公主手談一局。」

  迎春見春纖走進來,忙站起身,春纖的四品的女官,她理當如此。春纖笑道:「二姑娘千萬別這樣,不過是沾了公主的光,誰 還真當個什麼。」

  黛玉也笑道:「二姐姐,快坐下吧,你若只這麼站來站去的,這一天都不用做別的了。」

  迎春溫柔的笑笑,雪雁安好棋坪,迎春執白,一拈棋子,只覺得入手溫潤,迎春驚道:「這是暖玉雲子。」

  黛玉笑道:「二姐姐真是個識家,正是暖玉雲子。」

  迎春不好意思的笑了笑,與黛玉手談起來。不過幾步,迎春的心神就全都沉到棋局之中,黛玉見迎春那認真思考的樣子,不禁 微笑了起來,這樣的賈迎春,她有些兒喜歡。

  迎春長日寂寥,唯以棋為伴,在這上面很是下了一番功夫,而黛玉只是興之所至才學一學,水沐怕下棋傷神,所以不許黛玉用 太多心思,因而這一局棋沒有下太長的時間便結束了。迎春略贏了幾目。

  黛玉起身笑道:「二姐姐讓著我了。」

  迎春溫柔的笑道:「林妹妹的棋風靈動飄逸,我不過是僥倖罷了。」

  鳳姐回到家中,還沒進房,賈母房中的琥珀便攔著她道:「二奶奶,老太太請您過去。」

  鳳姐一進上房,只見賈母賈政俱是鐵青著臉,寶玉正躺在賈母的榻上,沉沉的睡著,看不出有什麼異樣。刑夫人坐一在旁,面 沉如水,小丫環們全都打發出去了,鳳姐知道必又是為了迎春之事,不過她有林海的話,因此心裡也不怕,只上前見禮道:「請老 太太太太安,請二老爺安。」

  賈母沉聲道:「你把二丫頭藏到哪裡去了?」

  鳳姐淡淡道:「才去林姑父家看望公主,公主將二妹妹留下來陪她了。

  賈母氣得指著鳳姐道:「你如今越發膽子大了,竟然私自帶著二丫頭出門,連回都不回一聲。」

  鳳姐並不害怕,抬頭平聲靜氣的說道:「老太太可是忘記了,您曾經吩咐過的,要孫子媳婦帶著妹妹們多與林姑父家走動走動 。孫子媳婦只是按老太太的吩咐去做罷了。」

  賈母氣得說不出話來,賈政忙說道:「探望過了很應該把二丫頭帶回來,我們家的姑娘怎麼能住到別人家去。」

  鳳姐嘴角勾起,微微笑道:「二老爺可是忘記了,三妹妹年前可在忠順王府裡住了幾個月。」

  賈母一拍臥榻扶手喝道:「反了,有你這麼和長輩說話的麼?我命你立刻將迎丫頭接回來。」

  刑夫人見鳳姐還跪在地上,便道:「璉兒媳婦,你起來說話吧。」鳳姐就便站了起來,刑夫人才道:「迎丫頭也難得出門作客 ,如今公主才留了她,我們便去接,豈不是讓公主難堪。迎丫頭也是個好性子,讓她陪陪公主,也算我們盡點兒心意。」

  寶玉被吵醒了,揉著眼睛傻乎乎的問道:「你們是什麼人,在我這吵什麼!」

  鳳姐被寶玉嚇了一大跳,只見他目光渾濁一臉的呆傻之氣,原先還有那一絲絲的清俊,如今再也看不見了。

  賈母指著寶玉哭道:「你們看寶玉現在都成了這樣,還只護著迎丫頭,寶玉才是賈家的希望,你們怎麼能這麼狠心……」賈政 一聲接一聲的歎氣,如果找不回通靈寶玉,寶玉就成了傻子,他重振家門的心願再也不能實現了刑夫人見寶玉這副模樣,心裡也不好受,可是讓她搭上迎春去救寶玉,那也是萬萬不能的。鳳姐雖然可惜寶玉蒙塵,可心裡更 疼迎春一些,這個話不多行事溫柔的小姑子很得她的心意。因此這婆媳二人只沉默不語,沒誰去接賈母的話。

  賈政看著刑夫人,忽然說道:「大嫂,既便是忠順王府的側室,也是尊貴的很,我們也不是要害迎丫頭,她若是嫁過去必能得 了王爺的歡心,那時於整個賈家都是有利的。」

  好一會兒沒說話的鳳姐忽然說道:「老太太,您只說是那皇商薛家的姑娘騙了寶玉的玉,可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您倒是說說 清楚。」

  賈母賈政臉上都有尷尬之色,就算是那薛寶釵勾引了寶玉,可說到底還是寶玉佔了人家姑娘的便宜。這話,可怎麼說得出口。

  刑夫人一看這情形,便說道:「莫不是寶玉將玉送給薛家姑娘做了定情的信物?」

  賈母怒道:「胡說,那姓薛的賤人是個什麼東西,她也配!」

  刑夫人和鳳姐明白了,若不是寶玉不知自愛,人家再不能騙到這玉的。刑夫人起身行過禮,說道:「媳婦告退。」說完便帶著 鳳姐出了上房回了大房的院子。

  賈母看著寶玉嘴邊流下的口涎,哀聲道:「我這是做了什麼孽喲!」賈政只垂頭歎息,連看寶玉一眼的勇氣都沒有了。

  賈母忽然站了起來,對賈政道:「政兒,去請媒人到薛家提親。既然那薛家賤人想嫁進我們賈家,我便成全.她。」賈母這話 說的陰氣森森,賈政也不由得打了個冷顫。

  遣了媒人去了薛府,薛孝舉和薛蝌聽說賈府為寶玉求取薛寶琴,二人不由的楞住了,他們素與賈府裡沒有來往,如何卻突兀的 上門求親。這賈府二房如今不過就是平頭百姓,而薛家怎麼說也是皇商,因此薛孝舉便不想答應這門親事。薛蝌則是想問問妹妹的 意思,便命人找來寶琴。私下裡問了問。那知寶琴一聽說是賈府來求親,忙對薛蝌道:「這事妹妹斷不能答應的。素聞那賈寶玉是 個金玉其外敗絮若的人,妹妹若是嫁了他,豈不是自己往火坑裡跳。」

  薛蝌便出來對薛孝舉搖了搖頭,薛孝舉微笑著回絕了這門親事。媒人只得去回了賈母,賈母一聽薛寶琴還看不上寶玉,氣不打 一出來,恨得直咬牙,使了個小丫環去叫刑夫人和鳳姐,意欲讓這有官誥的婆媳二人再去薛府裡說親。意欲點明薛寶琴失德之事。

  鳳姐聽了忙道:「老太太,不知寶兄弟可有什麼信物,若是有,咱們也好做個憑據,若是沒有,我們豈不成了空口白牙的誣人 清白。

  寶玉這會兒已經是傻頭傻腦,那裡還能問的出來。沒有任何憑據,刑夫人鳳姐再不肯出面保這個媒,賈母再生氣,也拿她們沒 有辦法。這條路走不能,她還是把主意打到了忠順王爺身上。

  忠順王爺正躺在羅漢床上得意的哼著小曲兒,兩名艷婢一左一右的給他捶腿,一個小妾正風情萬種在下面跳舞,忽然一種風掃 過,忠順王的小妾和美婢都昏了過去,忠順王大駭,跳起來喝道:「來……」可那個「人」字還沒出口,一柄寒光四射的匕首便頂 住了他的咽喉。

  忠順王嚇得再不敢言語,驚懼的看著面前從天而降的黑袍面具人,那面具做成九幽惡鬼之形,極為恐怖。

  「王爺不用怕,本座有樁好賣買要同王爺做。」一個嘶啞的聲音低低的響起,忠順王也不敢說話,只是拼合的眨眼睛表示明白 。

  「王爺只要不出聲,本座連根豪毛都不會傷著王爺。」黑袍面具人又說道。同時將匕首撤開一些。

  忠順王微微點頭,他可不敢動作太大,那泛著藍光的匕首還沒離開他的身子。

  「王爺放心,這樁生意絕對是王爺極喜歡的。」黑袍面具人又道。

  忠順王小聲說道:「既然是生意,何不坐下來慢慢談,尊駕這般用匕首抵著本王,可不是談生意的路數。」

  那黑袍面具人手一閃,匕首便不見了,他隨意的坐在忠順王對面,嘶聲道:「本座知道王爺有九五之志。」

  忠順王心中大為驚駭,面上卻紋絲不露聲色,只義憤填膺道:「本王一片忠心日月可鑒,尊駕不要血口噴人。」

  黑袍面具人冷笑數聲,淡淡說道:「王爺忠心事君?哈哈……那吳順去銅陵礦做什麼?」

  忠順王驚得差點兒從羅漢床上摔下來,吳順奉了他的秘令,去銅陵私自製造兵器甲冑,這件事除了他和吳順,再無第三個人知 道,可這黑袍面具人怎麼知道的?

  忠順王爺的雙目微微瞇起,熟悉他的人都知道,這是忠順王動了殺心。

  忠順王哈哈一笑道:「尊駕在說什麼,本王怎麼聽不明白?」

  黑袍面具人亦哈哈笑道:「吳順,三十二歲,十二歲投身左教武將軍麾下,由普通士兵累積軍功至驍騎都尉,二十八歲強姦民 女,被革職查辦,判斬監候,暴卒於獄中,其家人收屍下葬,三日後,屍體不翼而飛。王爺,前教武將軍,本座說得可對。」

  忠順王只覺得身上冷汗涔涔,吳順這件事,他自問做得天衣無縫,不想這黑袍面具人竟然知道的這麼清楚。忠順王沉聲道:「 尊駕到底是何人,既是談生意,何不以真面目示人。」

  那黑袍面具人沉聲道:「王爺帶路,到密室之中,本座自當以真面目見你。」

  忠順王心中冷笑,到了密室,本王便有法子擒下你,既然你自投死路,本王也不能攔著你。便說道:「好,請尊駕隨本王來。 」

  忠順王緩步繞到書架旁,將一部厚厚的資治通鑒拿開,在書架上敲了三下,然後不知按了什麼一下,只見書架緩緩移開,露出 一條深長的台階,忠順王回頭道:「尊駕請。」

  那黑袍面具人緊緊跟在忠順王身後,兩人治階而下,忠順王按了按牆上的陰陽魚,書架又回到了原處。

  向下走了約一刻鐘,黑袍面具人一直如同貼在忠順王身上一般,忠順王見無機可乘,便領著那人向左一拐,進了一間石室。石 室之中只有一張寒玉床,一張逍遙椅,忠順王回頭道:「尊駕現在可以以真面目相見了吧?」

  那黑袍面具人緩緩抬起手,慢慢除下面具,忠順王一見,大驚失色的叫道:「你怎麼來了?」這人不是別人,正是被流放嶺南 ,永不許返京的水湛。他原本也算清俊的臉上,從左上到右下,斜著一道深深的疤痕,暗黑色的肉芽向外翻著,看上去醜陋無比可 怕無比。

  水湛在那寒玉床上坐了,沉聲道:「想不到吧,你我還有再見之日。」當年水湛和左常交情不錯,倆人一起喝過無數次花酒, 嫖過京城所有的名妓。後來水湛被貶去嶺南,才斷了音信。

  忠順王忙在逍遙椅上坐了,急問道:「你遇到了什麼事?怎麼成了這個樣子?」

  水湛嘶聲道:「嶺南多毒物,我這面上便是被毒液噴得,若是不得高人相救,這條命早就沒了。」

  左常歎道:「你這是何苦,為了一個女人,值得麼?」

  水湛恨聲道:「若是得到那個女人,那怕是再苦十倍,也值得,可是,我沒有得到那個女人,林家,我絕不放過。」

  左常心機一動,便道:「你可知她還有個女兒?」

  水湛哼了一聲,說道:「我見過了。」

  左常忙道:「靜虛庵之事,是你做的?」

  水湛冷道:「憑你那個長史,能做什麼事。可恨那個丫頭身邊竟有高人護持,白折了我三十名手下。」

  左常笑道:「六皇子,那個丫頭生得可像極了她的娘,當年你沒得手,如今倒不如擒了她,愛怎麼折磨都行,若就殺了她,豈 不便宜了。」

  水湛眼中閃過寒光,冷冷道:「左兄一石二鳥,好心計呀!「左常也不和水湛打馬虎眼,只說道:「六皇子,你此番進京,真是只為了對付林家,只是所圖非小吧!」

  水湛沉聲道:「我要這天下。」

  忠順王笑道:「六皇子要奪天下便奪,找到我做什麼?」

  水湛冷道:「我知道你也要這天下,不如你我聯手,得了天下便裂土而治。」

  忠順王笑道:「如今我的女兒是皇后,還懷了身孕,將來天下便是我外孫的,我為何要同你合作?」

  水湛看著忠順王虛張聲勢,只冷笑道:「左兄,這外孫的天下和自己的天下到底不一樣,沒有那個外孫會把外祖父供入祖廟。 」

  忠順王心裡想著傚法王莽,並不想和水湛二分天下,水湛又道:「水靖那個小子極為相信林家和北靜王府,我雖在嶺南,可是 消息還是很靈通的,聽說世侄為了那個林家丫頭離家出走,至今下落不明,你忠順王府裡也不能把小小的林府怎麼樣,這口窩囊氣 ,你是受定了。」

  忠順王大怒,冷聲道:「水湛,你待怎樣?」

  水湛反而慢了下來,只說道:「左兄,你們合力,奪取天下,然後分而治之,不過,這林家父女一定要由我來發落。」

  忠順王冷笑道:「分治,如何分治?」

  水湛將一幅絲絹帛畫鋪在寒玉床上,忠順王一看,赦然是天朝地圖。地圖之上以黃河為界,水湛道:「左兄,為表誠意,便由 你先選。」

  左常看了看,指著黃河以北說道:「我要這裡,還得加上姓林的丫頭。

  水湛冷聲道:「姓林的丫頭不能給你,她母親加諸於我的羞辱,我要從她身上百倍的討還回來。你得了天下,還怕沒有兒子? 何必非與我爭,黃河之南物產豐饒,面積也大,我情願要黃河以北和林家父女。」

  忠順王見水湛神情幾近顛狂,便笑道:「好,就依六皇子,我取黃河之南,你得林家和黃河之北。」他們兩個人狂妄得好似已 經得了天下和林家,竟先在這裡瓜分起來了。

  水湛點了點頭,忠順王也點了點頭,兩人相視哈哈大笑,他們其實都存了同樣的心思,一旦得了天下,最先要做的事情便是除 掉對方,獨吞天下。

  忠順王和水湛擊掌為盟,約定之後,左常問道:「六皇子,你打算怎麼做?」

  水湛沉聲道:「起兵這條路很難走通,二皇兄二皇嫂坐擁二十萬鐵甲精兵,一旦起兵,只怕不是對手。因此我想著脅持水靖, 逼他退位,傳位於你我。」

  忠順王聽這話說的彆扭,一個皇位,兩個人,到底是傳給誰呀!水湛也覺得不妥,忙改口道:「傳位給左兄便是。左兄是信人 ,我自是信得過你的忠順王笑道:「其實也不是不能起兵,鎮國將軍王之所以一直鎮守邊關,就是因為北邊不安穩,若是聯絡他們同時起兵,鎮國 將軍王必是無暇旁顧。我們只要在京城伏下一支精兵,有兩萬人,便足以奪下京城。」

  水湛道:「若是二皇兄分兵十萬勤王救駕,又當如何?」

  忠順王笑道:「那便用上六皇子剛才說的話,挾天子以令諸侯。」

  二人密議已定,便分頭行動。在黛玉及笄這一年,一張黑幕緩緩拉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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