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76擒綁匪致遠揚威尋死路南府被抄
水靖並不想張揚,因此並未擺出皇帝出行的儀仗,只乘了小致遠的馬車出了宮門,直往北靜王府趕去。
南安太妃派出的探子急急回報,南安太妃立刻將待命的心腹之人盡數派了出去,命他們於避靜之處將那小皇子劫了來,務必不能傷其性命。
從皇宮到北靜王府全是大路,人來人往的好不熱鬧,是以南安太妃的心腹直跟著快到了北靜王府,都沒有機會下手。給小皇子趕車的是林海從風堂裡精選的好手,他發覺情形不對,回身低低向齊勝說了幾句,齊勝回了水靖,水靖面色沉沉,怒道:「朗朗乾坤之下,竟有人敢打小皇子的主意,簡直不知死活,先不去北靜王府,只將車趕到七道口,讓他們自己跳出來。
車伕應了一聲,馬鞭兒一甩轉彎向七道口駛去。南安王府之人心中大喜,忙緊跟了上去。七道口是京城裡極僻靜的一條街,那裡除了幾棟廢宅之外什麼都沒有,而且傳說這裡鬧鬼,大日頭底下也沒人敢過來。
馬車一進七道口,南安太妃的心腹便跳了出來將馬車團團圍住,人人手持利刀,看上去倒像那麼回事。
「呔,你等聽了,大爺手上不寬綽,特來借幾個錢花花。」
風堂出身的車伕淡淡笑道:「兄弟,要多少銀子,說一句,這舞刀弄棒的也不怕閃著腰。」
南安王府之人氣得怪叫,揮著刀便往上砍。車廂之中,小致遠趴在水靖的耳邊嘀咕了幾句,水靖連連點頭,只緊閉著嘴不說話。小致遠醞釀好了情緒,立刻放聲大哭起來。南安王府之人聽到哭聲,斷定致遠就在車裡,越發的起勁,奈何那車伕的一條馬鞭使得出神入化,這些人竟然不能衝入馬車一丈以內。南安王府之人大急,不顧一切的向前衝,拼著受了車伕一鞭,終於衝到馬車之前。車伕得了齊勝的傳音入秘,便放心的躍下馬車,將其他人引到一旁,一條九節軟鋼鞭如靈蛇出洞,不過十數招便將那些南安王府的打手全都放倒,車伕將這些人的綁成一串,又將他們的面巾扯下塞入他們的口中。完成之後,車伕回頭一看,不禁笑了出來。
那南安王府帶頭之人衝到車廂前扯下轎簾,只見當今皇上大馬金刀的坐在正中,一個精靈似的小孩子坐在他的懷中,張著嘴放聲大哭,可臉上一滴淚珠都沒有。一個鬚髮斑白的老太監側坐一旁,正用憐憫的眼神看著這不知死活的南安王府手下。
「呔,你這大人聽了,小爺手上不寬綽,特來借幾個錢花花。」小致遠將這人的語氣學了個十成十,水靖面上露出寵愛的笑意,齊勝則是死命憋著,他似乎已經預見到自己將來會怎麼死了,鐵定是讓這小主子給逗得笑死。
「呃……」南安王府之人一楞,他從來沒見到這麼小的孩子這樣精怪,一時無語,做發呆狀。
「父皇,他不會是個傻子吧,哎呀,太沒意思了,好不容易綁上個綁匪還是個傻子,不好玩!」小致遠失望的叫道。又衝著那綁匪道:「喂,你專業一點好不好!連句切口都不說,好不專業哦!」
水靖臉色頓時黑了下來,他竟不知道自己兒子已經連這些都懂了。只輕打了一下致遠的小屁股,薄怒道:「不許胡說。」
小致遠眨著無辜的大眼睛望著水靖,卻讓水靖生把責備的話嚥了回去。
南宮王府那人才回過神來,拔腿便跑,齊勝拂塵一揮,銀絲分上下兩路纏住那人的頸子和腰,生把他拽了回來。
「喂,你是誰,是誰派你來綁架小爺的?」致遠站了起來叉著腰大聲問道。
那南安王府之人死咬著嘴不說話,小致遠大叫道:「老齊公公搜他的身,要象小劉公公搜小宮女一樣哦!」
水靖臉色大黑,齊勝面上頓時尷尬的不行,直恨死小劉子做事不當心,竟讓這小爺看了去。而那南安王府之人聽了這話,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的,顯見得正在做劇烈的思想鬥爭,宮裡太監的變態是盡人皆知的。想到一雙瘦了吧嘰噁心的要死的手在自己身上亂摸,這人便不寒而粟。
看著這人打了個哆嗦,水靖淡淡道:「說出你的幕後主使,朕可饒你一命。」
這句話立刻催垮了南安王府之人的最後一點心理防線,他撲通一聲跪倒在地,竹筒倒豆子,痛快的將所有的事情都說了出來。齊勝權充錄供官,細細的錄了口供,又命這人畫了押按了手印才呈給水靖御覽。水沐看過之後沉聲道:「先將他們關到天牢裡去,今天去看玉兒是正經。齊勝,你去忠順王府走一趟,只說南安太妃欲脅持致遠威脅於朕,令忠順王爺將南安王府圍起來,不許走脫了一個。」
齊勝躍下車往忠順王府裡去了,水靖則帶著小致遠去了北靜王府,雖然相信水沐有能力保護好黛玉,可是沒親眼見著,水靖總是不太放心。
到了北靜王府,小致遠興奮的尖叫著撲向黛玉的小院子,水沐聽到這尖叫聲,急急走了出來,他一把撈住小致遠的身子,小致遠只在空中張牙舞爪的揮動著四肢大叫道:「姑夫放我下來姑夫放我下來……姑姑救命呀!」
雪雁春纖扶著黛玉走到門口,黛玉含笑道:「致遠還小,快別閃著他。」
水沐放下致遠,第一百零一次的囑咐著:「姑姑有身孕,你可你別撞著她。」
致遠翻翻白眼,覺得姑夫不是一般的囉唆,也不愛理他,只跑到黛玉的身邊,抱著黛玉腿嘰嘰呱呱說了一通,他說得既快又清楚,不得水靖趕過來阻止,便將整件事情匯報完了。黛玉臉色頓時蒼白起來,水沐大驚飛身過來抱住黛玉道:「玉兒,沒事的,你看這小子活蹦亂跳的,連點兒驚嚇都沒受。」
水靖才走了過來便吃了水沐一記白眼,水沐一手拎起小致遠,堪堪甩到水靖的懷中,惱道:「看好你的兒子。」
水靖抱著兒子笑咪咪的說道:「玉兒放心,皇兄我的身手可不是一般人能比得上的,還能護不了自己的兒子。」
黛玉緩了口氣,低聲說道:「致遠還不到兩歲,皇帝哥哥也太不在意了。說起來,都是我連累了致遠。那南安太妃欲脅持致遠,必是為了南宮小蝶之事。」
水沐忙摟著黛玉撫慰道:「玉兒,你可別多想,這事同你沒關係的。」
水靖亦道:「就是,南宮小蝶謀害王妃本就是死罪一條,水王弟只重傷了她,已經給南安王府留了臉面,只她自尋死路,並不怪你的。」
致遠虎著臉大聲叫道:「敢對我的姑姑下黑手,致遠決不放過她,姑姑,致遠一定好好給你出氣。」說著便扭著身子滑了下來跑到黛玉的身邊。
黛玉撲哧一笑,蹲下身子點著致遠的鼻頭道:「等你長大了再來保護姑姑吧。」致遠扭著身小小聲的懇求道:「姑姑,致遠今天可以跟著你睡麼,父皇打呼嚕的聲音好響。」
水沐急道:「不行!」
黛玉看著致遠可憐巴巴的小模樣,卻是不忍心,只笑道:「好呀。」致遠聽了這話,立刻歡呼著跳了起來,剛才的那可憐兮兮的小模樣咻的飛走了,只衝進房裡大叫道:「雪霏姨姨,快把致遠的被褥拿出來……」
水靖無奈的搖頭笑道:「我們真是太慣著他了。」
水沐可沒好臉色,黛玉卻笑道:「致遠自小就跟著我,我聽說這一個多月他睡的都不安穩,他還這麼小,沐哥哥,我們再帶一帶他吧。」
水沐雖然心裡不願意,可是更不願意違背黛玉的心願,只臉臭臭的點了點頭。
聽到致遠在房中大叫:「姑姑快來呀!」黛玉臉上泛起母性的微笑,看著水沐眼都直了,水靖也險些迷失在那笑容之中。
「嗯……王弟,咱們去議一議如何處置南安王府吧,那老虔婆著實可恨,定然不能輕饒了她。」
忠順王府得了齊勝的信兒,立刻陰沉著臉點齊府兵,浩浩蕩盪開往南安王府。南安太妃正在府裡焦灼的等著,一等不來二等不來,心裡便惶恐起來,只強撐著給自己打氣。忽然,她聽到府外好像有嘈雜的腳步聲,緊接著,家院慌張的跑來回稟道:「太妃娘娘不好啦,左王爺帶了好些人將我們王府圍了起來。」
南安太妃心裡一沉,只強道:「慌什麼,去請忠順王爺進來問個清楚就是了。」
南安太妃一面飛快的想著到底出了什麼漏子,一面換了見客的大衣服。忠順王爺一身戎裝大步走進南安王府,面色黑沉的如烏鐵一般。
「左王爺,為何帶兵圍了我們南安王府?」南安太妃強做鎮定的問道。
忠順王冷哼一聲道:「你自己做的事自己清楚,南安太妃,你的太妃也做到頭了。」
南安太妃臉上頓失血色,只問道:「左王爺,此話從何說起?」
忠順王瞥了南安太妃一眼,冷聲道:「南宮太妃果然是女中豪傑,連劫持皇子這種事情也做得出來,竟然還問本王,真真是可笑。」
南安太妃大驚道:「左王爺不可污蔑本太妃。好好的我去劫持小皇子做什麼?」
忠順王徑在大廳裡坐了,只說道:「那便要問王妃自己了。這南安王府確是要好好整治整治,也太沒規矩了,這會子連杯茶都不上。」
南安太妃忙命人上茶,然後遣退了所有服侍的下人,對忠順王道:「我素知左王爺有大聲,是,我的確是命人去請小皇子,可是我沒有絲毫對小皇子不利的意思,只不過想求個公道,北靜王打傷小女,皇上又護著他們,小女便讓他們白打了不成,若是有人這樣欺負左王爺的孩子,想必左王爺出手會比我更重。」
忠順王心裡微歎,他也是做人家爹爹的,自然是能體會南安太妃的心情,可是千不該萬不該,南安太妃不該把主意打到小致遠身上,忠順王自沒了那篡位之心後,就變成超級護犢子的人,誰敢動他的孩子了,他就要動誰的全家,再沒有什麼道理可講。
「本王怎麼聽說是南宮郡主企圖謀害有孕在身的王妃,北王爺才憤然出手的。」忠順王淡淡說著,正擊中了南安太妃心裡最虛的一點。
南宮離自外面回來,一見忠順王府的府兵將自家王府圍得水洩不通,心知不好,定然是母親不聽自己的勸,行了悖逆之事。他轉身欲走,一個忠順王府的家將偏認出他來,只上前說道:「喲,這不是南安王爺麼,給王爺請安,王爺怎麼到了家門口卻又轉身了,咱們可不是來擋著不讓王爺回家的,王爺請。」
南宮離歎了口氣,邁著沉重的腳步進了王府。王府大廳之上,南安太妃猶自叫道:「左王爺,我們王府可是世襲罔替的鐵帽子王,便是皇上也不能抄了我們。」
忠順王只冷笑一聲,也懶得和這蠢婦多說,慢慢品著茶,等著皇上進一步的旨意。
南宮離走入大廳,神情雖然凝重,可是卻透出一絲輕鬆,若是被抄了家,不做這個王爺,倒也能輕鬆一些,不用總是提心吊膽的防著母親和妹妹又做出什麼事情來。見忠順王在堂前坐著,南宮離淡淡施禮道:「見過左王爺,請左王爺按聖上的旨意做吧,南宮離不會反抗。」
忠順王頗為驚訝,只皺眉道:「南宮王爺可知道發生了什麼事情?」
南宮點頭道:「舍妹謀刺北靜王妃,理當受國法制裁。」
忠順王爺沉聲道:「這只是其一,令堂派人脅持小皇子,被皇上抓了個正著,如今他們全都招認了,皇上才命本王前來。」
南宮離大驚,難以置信的瞪著南安太妃道:「母親,你竟做出這種事情,難道你非要南宮家被誅九族才肯放手麼?為了南宮小蝶一個人,陪上南宮家上上下下百多條人命,值得麼?」
南安太妃幾乎要瘋了,只尖聲叫道:「她是郡主,為了她做什麼都是應該的。」
南宮離搖頭道:「她是郡主,是你的女兒,那我呢,我不是南安王爺?不是你的兒子?我再三勸你們,你們卻一意孤行,以致惹下此等滔天大禍,你對得起南宮家的列祖列宗麼?」
南宮離激奮的聲音傳出好遠,直傳到了廳外的花園之中,一個在角落裡發呆的蒼老婦人聽了南宮離的話,身子陡然一震,昏暗的眼睛亮了起來,只見她走進屋子,過了一會兒,一個身著蔥綠繡蘭花緞面長褙子,青菱花湖皺長裙頭挽一枝青玉簪子的中年女子走了出來。
南安王府裡正亂著,也沒有人來阻攔她,竟讓她直走進了正廳。南安太妃最先看到這個女子,頓時臉色大變,只「啊」的尖叫一聲便昏了過去。
忠順王和南宮離看向這名女子,南宮離只覺得心裡有一種異樣的感覺,好似他生來就應該認識這個陌生的女子一般。
「左王爺,您還認得我麼?」那女子對著忠順王行萬福禮,軟軟的問道。
忠順王打量著這名綠衣女子,疑惑的問道:「你是……你是青青?」
這中年女子輕歎了一聲,淚珠了從眼角滑落下來,低低道:「難道王爺還記得妾身。」
忠順王激動的站了起來,大步走到青青面前,顫聲道:「你不是已經……你怎麼會在這裡?」
青青淒然搖頭道:「是啊,當年我們王爺和左王爺出征,一去就是半年,這半年,發生的事情太多了。王爺可有耐心聽妾身慢慢說。」
「當年王爺出征之時妾身和王妃都有了身孕,王爺走後,王妃雖然人前對妾身極為照顧,可是在人後卻死命的折磨妾身。是妾身的孩子命大,才沒有掉下來,後來妾身早產,生下一個男孩。」
忠順王本能的看了南宮離一眼,當日班師回朝便聽說南安王的側室青青難產而死,她只生下一個女嬰,生下來便夭折了,難道這是當年的南安王刀偷梁換柱一手遮天?
南宮離怔怔的,他從來都沒有聽說過這回事。青青溫柔的看著南宮離,眼裡滿是愛憐,忠順王再細細打量南宮離,這才發現他的確有幾分像青青,再想想南宮離素來的性子,那更是像極了青青。便問道:「後來呢?」
「王妃命人送來一碗補湯,妾身知道這湯就是那催命湯,只假裝喝了下去,做出七竊流血的樣子,王妃並未親自檢查,只命她的心腹將妾身丟到亂墳崗子去,妾身才撿回一條命。後來妾身聽說王妃也生了一個男孩,生怕王妃對妾身的孩子不利,便裝扮了,賣身到南安王府做了園丁。後來我才打聽出來,原來妾身被害那一日,王妃小產了。她才將我的兒子養在身邊,這一養就是近二十年。」
「你說你是我親娘?」南宮離疑惑的問道,這個消息對他來說實在是太震憾了,以致於他沒有辦法相信。
「你一吃梅子便全身癢癢,還出紅點,是不是?」青青柔聲問道。
南宮離一驚,急道:「你怎麼知道的?」
青青輕歎一聲道:「我就是這樣啊,我們家裡的女人都不能吃梅子,可是生下的女孩卻不會有這怪毛病,只有男孩才會如此。」
忠順王爺忙道:「確是如此,這一點我可以做證。當年南宮兄娶青青時,青青的娘親便說過此事。」
177雪沉冤太妃現形齊求情忠順悔悟
「你竟然是我的親娘?」南宮搖搖頭,這消息實在來得太過震撼,他一時之間根本無法接受。
青青淚如雨下,只泣道:「孩子,你的大腿內側有一顆硃砂痣,是水滴形的。」南宮離楞住了,這顆硃砂痣便是貼身伺候的小廝都不知道,眼前這中年女人竟然知道,看來她所言不虛。
忠順王長歎一聲道:「南宮王爺,當年本王與你父王也是交好的,我視青青如妹,青青出身不高,當時的老太妃不允她做正妃,你父王只得讓她做了側妃。當年我們從戰場上歸來,聽得青青的死訊,我才和你父王鬧僵了。老天垂憐,青青你還活著,太好了!青青,你為何不來找我?」
青青含淚道:「左大哥,我怕王妃加害我的孩子,這些年一直不敢露面,只在花園裡守著,三五不時的也能看上他一眼,王爺在戰場上受了傷,身子一直不好,府裡所有的事情都是王妃做主,我不敢冒險呀!」
忠順王看了看南宮離,沉聲道:「南宮王爺,你還不認自己的親娘麼?」
南宮離木木的向青青跪了下去,青青撲上前抱住南宮離大哭不止,直將這二十年的委屈全都哭了出來。南宮離的淚水也落了下來,只哽咽著喚了一聲:「娘!」母子兩個抱頭痛哭,看得一旁的忠順王心酸不已。
哭了許久,南宮離忽然將青青推開,急道:「你不是我娘,不是,你快走!」
青青一楞,忠順王亦是一楞,怒道:「你這不孝子,連親娘都不認。」南宮離只痛苦的搖著頭道:「你不是我娘,你快走呀!」說著轉身向忠順王磕頭,艱難的說道:「王爺,左王叔,請放她走吧,她只是個下人……」
忠順王若有所悟,凌厲的眼神緩和了下來,青青撲上前抱住南宮離大哭道:「孩子,娘不怕。」
忠順王歎了口氣道:「我會如實上奏皇上,盡力保下你們母子。」
青青急道:「左大哥,那郡主不是王爺的骨肉,王妃早就犯下七出之條,若是我說了出來,離兒能不能免罪?」
「賤人,你找死!」不知何時甦醒過來的南安太妃一聽這話,面目猙獰的撲向青青,尖尖的指甲向青青臉上抓去。
南宮離撲到青青身上抱著青青就地一滾避開南安太妃,忠順王跟著便一腳將南安太妃踢飛,直撞到廳中的柱子,又被反彈了回來。忠順王這一腳是含恨踢出,直踢掉了南安王妃的半條命,只見她吐了一大口鮮血,怨毒的眼光死死的瞪著青青,讓人不寒而粟。
「青青,你細細說來,只要那郡主不是南宮王兄的骨肉,阿離就不會有事的。」忠順王爺對青青說著,眼睛卻瞪著南安太妃,時刻防著她再爆起傷人。
「王爺回王府之後很少到王妃房中去,有一日夜間我偷偷去看離兒,卻在王妃房間看到一個陌生的男子,那男子和王妃極為親熱,後來我便留了心,那男子隔上三五日就會到王妃這裡過夜,一直持續了好多年。王爺回府後總是獨自歇在我的房間裡,有一夜王妃送了壺酒給王爺,他們就在我的房中……後來就傳出王妃有喜的消息,王妃生下郡主之後,那男子又來了,我親耳聽到王妃對他說郡主不是王爺的骨肉。」
南安太妃喘息著叫道:「你這賤人胡說八道,不許你污蔑本王妃。賤人,當日我就應該將你剁了餵狗,也不會留下你的禍根!」
青青悲憤的說道:「當日你不想麼,不過是因為你做孽太多小產了才顧不上處置於我。」
忠順王狠狠瞪了一眼南安王妃,冷聲道:「到底是誰的骨血,讓太醫一驗便知。」
南安太妃頓時極為慌張的大叫道:「不行,小蝶身為郡主,你們不能這樣對她!」
忠順王卻不理她,只高聲道:「來人!」
一個家將小跑進來,忠順王只說道:「速請程太醫到此。」
南安太妃恨恨的剜了青青一眼,那程太醫早年就曾經幫助刑部斷過類似的案子,為貴人家裡正過血脈。忽然,她指著南宮離大叫道:「他才不是王爺的孩子,他是你這賤人與人私通生下的孽種。」
忠順王大喝道:「休得胡言,阿離與南宮王兄極為相像,滿朝老臣們那一個不知道。」程太醫很快就來了,忠順王與他細說情形之後,程太醫淡淡道:「老王爺雖然已經過世,卻也有法子驗出來,只是老王爺早已入土為安,這動土開墳之事……」
忠順王道:「這好辦,本王既刻去請旨,相信皇上和老王爺都想為南安王府一正血統。」
南安太妃嘶喊道:「不許,我不許你們去老王爺的骨殖。」
忠順王理也不理南安太妃,只喝道:「來人,將南安太妃看管起來,不許四處行走。」
進了宮,忠順王將南安王府之事細細說了一遍,水靖很是驚訝,只說道:「既然有些事,自當調查清楚,相信南安老王爺也是願意的。今日便擇時開棺吧。」
有了皇上的話,程太醫取了南宮離和南宮小蝶的血去了南安老王爺的墳上。開棺之後,大家都愣住了,南宮老王爺的屍骨青黑,顯然是中毒而死,忠順王大怒,也不等驗親結果出來,飛身上馬衝到南安王府,一進門便聽家將來報,「王爺,那南安太妃自尋短見,屬下才將她救了下來。」
忠順王怒喝道:「想死,沒這麼容易!去,將她綁起來押往宗正寺,謀害王爺的罪名可不是一死便能了之的。」
進了大廳,青青和南宮離站起身來,青青問道:「左大哥,可驗證了?」
忠順王點了點頭,對南宮離道:「阿離,你父王不是病死的,剛才啟棺後,我見你父王的骨殖青黑,顯然是中毒而死。」
聽了這話,反應最強烈的是青青,她撲上前抓著忠順王的手臂急道:「左大哥,這是真的麼,王爺竟是被人毒死的,一定是她,是王妃,除了她再不會有旁人。」
忠順王點了點頭道:「青妹,你放心,南宮王兄的仇我一定為你報,阿離,南宮小蝶的確不是你的妹妹,你們兩個並無半點血緣關係。你才是南宮王兄嫡親的血脈。」
南宮離搖了搖頭,一日之間,他的整個世界都崩塌了,想起過往的種種,南宮離現在終於明白了。為何南安太妃事事順著南宮小蝶,自己只要不順著她的意思,南安太妃便大加責罵,原來她根本不是自己的親娘,只有南宮小蝶才是她的心頭肉。
「阿離,不要難過了,她們母女犯下滔天大罪,幸而有青妹說出真相,南安王府才有保全下來的機會,當今皇上不是狠心之人,你一向又與北靜王爺交好,朝中也沒有什麼政敵,會平安過去的。」
南宮離向忠順王深深拜下道:「左王叔,小侄以往多有失禮之處,請左王叔寬恕。」
忠順王笑道:「都過去了,以前是本王誤會了南宮王兄,以番能為南宮王兄報仇,也可稍減我心中的內疚之情。阿離,你且在家裡等著,我就這去皇上那裡為你求情。你可有信得過的家人,打發他去找北靜王爺和王妃,他們夫妻在皇上那裡比我有份量。」
南宮離點了點頭,正要使喚人,卻聽得外面響著爭吵之聲,南宮離細細一聽,忙道:「左王叔,是東平王兄來了。」
忠順王笑道:「難得他也是個仗義的。來人,請東平王爺進來。」
東平王莫遠進門後沉著臉道:「左王爺的家丁好威風!」
南宮離忙道:「莫王兄,你誤會了。原是皇上下的旨意,不怪左王叔。」
「阿離,到底出了什麼事情?皇上怎麼就把你們王府圈起來了?」
「莫王兄,唉,這真是一言難盡,總之,太妃不是我的生母,南宮小蝶不是我的親妹妹,她意圖謀害北靜王妃,太妃又命人劫持小皇子。如今已經查驗清楚了,莫王兄,請你速去北靜王府傳信,請北靜王爺去皇上那裡為小弟辯白一二。」南宮急急的說道。他可以不做王爺,但是不能讓親娘受連累,也不能眼看著闔府的家人流離失所。
莫遠弄清楚來龍去脈,便急急去了北靜王府,聽了這一波三折的經過之後,水沐歎道:「原來竟是這樣,我才在想如何救下阿離,既是這樣,便有話好說了。」
黛玉的輕泣之聲從後面傳出來,水沐慌忙跑進去,見黛玉淚流滿面,急道:「玉兒,你怎麼哭了,可是哪裡不舒服,快告訴沐哥哥!」坐在外面的莫遠聽了水沐這樣關懷備至的話,一陣心酸,他知道自己永遠都不會有機會讓水沐如此對待。
黛玉用帕子拭著淚,泣道:「沐哥哥,南宮王爺好可憐,那個青青也好可憐,我同你一起進宮吧,我也幫他求皇帝哥哥。」
莫遠聽了這話,暗暗稱讚道:「果然是個善良的。」
水沐瞭解黛玉的性子,可是又擔心黛玉的身子,便說道:「玉兒,不如我先去,若是皇兄不允,你再去求,可好?」
黛玉執拗的搖頭道:「沐哥哥,我身子好得很,你不要為我擔心,這可是人命關天的大事,你就讓我去吧,也算為咱們的孩子兒積福了。」
水沐歎道:「那好,你等一會兒,我去準備馬車。」說完水沐便走了出去,對莫遠道:「阿遠,你先去宮裡,我隨後就到。」
莫遠掩住眼中的失落,只點頭道:「好,我在宮裡等你們。」
水沐親自檢查了馬車,車廂四壁已經鋪厚實的蠶絲錦諉,不論從哪個角度撞過去都不會有受到絲毫的傷害,可是水沐還覺得不妥當,一又在車裡鋪了厚厚的貂絨褥子,用銀絲雪炭烘了熱乎乎的才讓黛玉上車。到底還是不放心,便也棄馬乘車,將黛玉牢牢的圈在自己懷中,這才算放下心來。快到宮門處,水沐打發貴喜先去通稟一聲。不多時就見齊勝快宮馬飛快的趕了過來迎接,直將馬車接到御書房前的石子路口才停了下來。
黛玉不安的低聲道:「沐哥哥,這樣也太過份了。」
水沐笑道:「傻玉兒,這是皇兄的一片心意,咱們也不是那心懷叵測之人,身正不怕影子歪,沒事的。」
水沐下了車,如托珍寶一般將黛玉抱在懷中,大步進了御書房才將黛玉放下來,小心翼翼的扶著,好似對待一個雪娃娃一般。
水靖已然迎了下來,只笑道:「玉兒怎麼也來了,有什麼叫小妹夫來說一聲,這若是動了胎氣,豈不是皇兄我的罪過。」
黛玉淺淺福身,水靖急忙扶住她道:「看你,還和皇兄見外,行這勞什子虛禮做什麼,快快坐下,才給你換了新貂絨坐墊,烘過了,正熱乎著。」
忠順王爺和東平王爺看著水靖那慇勤備至的樣子,不由大吃一驚,再不想這林黛玉在皇上心中竟然如此重要。同時也放下心來,黛玉心腸極軟,只要她開口求情,依著皇上對她的態度,再沒有不答應的道理。
水沐板著臉看著皇上親自張羅著,終於忍不住說道:「皇上,臣弟有事回稟。」
水靖一擺手道:「憑什麼也不能比讓玉兒舒服重要,等玉兒安置好了再說。」
黛玉輕聲軟語道:「皇上哥哥,按說玉兒不能干政的,可是南安王爺委實太可憐了,是南安太妃企圖脅持小皇子,是南宮小蝶加害於我,可是這都於南安王爺無關,請皇上看上玉兒的薄面上,饒了南安王爺的性命。」
水靖皺眉道:「朕幾時說過要殺他了?」
黛玉一楞,不由得看向莫遠,水靖的眼刀嗖的殺了過去,沉聲道:「東平王爺,朕何時下過這種旨意?」
莫遠一楞,細想一想,的確是沒有這種旨意,便又看了看忠順王爺,忠順王爺尷尬的一笑道:「這個……老臣以為……按律……」他吱唔了半天,也沒說出一句完整的話。的確是關心則亂,他也急糊塗了。
水靖歎了口氣道:「所有的事情南安王俱不知情,況南安太妃婦德有虧,又是毒殺南安老王爺的疑凶,那南宮小蝶也不是南安王的親妹,朕如何會胡亂牽連?」
忠順王忙跪下道:「老臣替南安王謝皇上開恩。」
水靖皺眉看著忠順王,靜靜的,並不說話,忠順王知道為君者最忌諱臣下相互勾結,急忙道:「皇上,老臣當年與南宮王兄相交莫逆,老臣義妹是南宮王兄的側妃,當年義妹死得不明不白,才臣才和南宮王兄交惡,如今義妹尚在,一切事情都是她知道老臣的,老臣才知道錯了南宮王兄,南宮王爺是南宮王兄和義妹唯一的骨血,老臣斷不能袖手旁觀。」這忠順王爺說起來也算是個義氣之人,既然是錯怪了南宮老王爺,他自然要盡力彌補。
忠順王又道:「老臣深知失而復得的滋味,義妹死裡逃生,如今才母子相認又要受南安太妃連累,老臣心中實實不忍。」
水靖淡淡道:「好,只憑老王爺這句不忍,你起來吧。朕自有決斷。」
沐見黛玉策微微搖頭,眼中亦有不忍之色,便道:「皇上,此事不如交由臣弟來審理,臣弟定然會大最短時間裡審結此案。」
水靖只向黛玉看了看,笑道:「也好,你在家裡窩的時間也不短了,很應該出來做點子事情。」
忠順王爺和莫遠心中大定,水沐來審此案,南宮離定然不會有事的。水靖笑道:「四王府共同進退,倒是難得。」
水沐莫遠心中坦蕩,聽了這話也沒什麼,唯有忠順王聽了,心裡頗不是滋味,一直以來,他的忠順王府與另三府總是隔閡著,如今為了南安王府,第一次和這三府站到一起,這種不孤單的感覺不錯,為什麼自己要到現在才發現,人這一輩子,功名富貴其實沒那麼重要,有守望相助的朋友親人,才是最重要的。
忠順王想到這裡,撩袍跪倒,面帶慚色的對黛玉拜了下去,黛玉驚道:「左王爺,您這是做什麼?沐哥哥,你快把左王爺扶起來。」
「林姑娘,老夫對不住你。」忠順王低聲沉痛的說道。他也是想到哪裡就做到哪裡,全然不想黛玉現在的身子是不是受得住劇烈的情緒變化。
「左王爺,您要說的事情我都知道,這都是過去的事情了,雖然黛玉恨左王爺,可是……佛說放下屠刀立地成佛,黛玉雖然沒有佛的境界,可是也懂得寬恕二字。」黛玉慢慢的說著,忠順王聽了這一席話,心裡反而更加難過,更加無法原諒自己。而黛玉卻因為賈敏復生,心裡已經沒有恨了。恨,比愛更耗心神,現在的她,只想平平靜靜的生下寶寶,安安寧寧的過日子。
「左王爺,請起來吧。」水沐淡淡說道,親手扶起了忠順王,忠順王縱然使出千斤墜,也無法再跪下去,只讓水沐輕鬆了扶了起來。
忠順王轉身又向水靖跪下,誠心誠意的說道:「皇上,臣請自削王爵,以贖前罪。」
178水落石出罪人伏法柳暗花明傲霜得救
忠順王此言一出,滿座皆驚,水靖亦極感意外。忠順王又道:「皇上,臣絕非虛言,臣這半生如入泥潭,今日雖得公主寬恕,臣卻更知罪孿深重,再無顏忝居王位,臣但求做一平民百姓,盡後半生之力,盡力做些善事以贖前罪。」
水靖歎道:「罷了,你之心意朕已盡知,可你到底是先皇后之生父,小皇子的外公,真若將你削職罷官,於小皇子也不好看。」
忠順王黯然無語,他自己可以不在乎這些,左昊也不會在意這個,小左昱他也有辦法安排妥當,可是小致遠,到底是天家骨血,若是沒有一個有力的外家支持著,於他將來只有害無利。只是如今他確也沒有面目在站立朝堂,若是能做些什麼來彌補自己的過錯,這心裡也還能安寧一些。
水沐見水靖無意處置南宮離,便對黛玉和聲道:「玉兒,我先送你回家去。」
水靖搖頭歎道:「王弟呀,你就如此不相信皇兄我麼,玉兒難得進宮,我還沒好好跟玉兒說會子話,偏你就急著送她回去。你且去宗正寺審案子,我們兄妹兩個好好說會子話,等你審完了再接玉兒一起家去也不遲。」
黛玉只是微笑著,並不說什麼,水沐也知道自己這些日子一直拘著黛玉,她確也悶壞了,便說道:「這也使得,只是皇兄莫讓玉兒勞神。」
水靖笑罵道:「就你囉唆,快些去吧。」
水沐出門細細叮囑了春纖雪雁柳依雪霏四個丫環,才趕去了宗正寺。南安太妃得知自己被被奪了太妃之位,立刻變得瘋顛起來,憑誰說話她都是毫不答理,連眼睛都不轉一下。水沐提審之時,她竟雙腳叉開的坐在公堂之下,如那鄉野傻婦一般。
水沐知道南安太妃侯氏是假裝的,企圖借此逃過應受的懲罰,便也不問她,只淡淡道:「侯氏既然已經瘋顛,便把南宮小蝶拖上堂來,審她亦是一樣。」
侯氏面色頓變,南宮小蝶可是她的心尖子,否則她也不能為了南宮小蝶做出那般瘋狂的事情來。水沐看在眼裡卻不答理於她,一時四個拎著南宮小蝶的四肢將她帶了進來,只見南宮小蝶的腰間已滲滿了鮮血,南宮小蝶痛苦的大聲喊娘,侯氏再也裝不下去了,瘋了一般的撲到南宮小蝶面前,抱住她的身子哭喊道:「水王爺,您行行好,小蝶身上有傷呀!」
南宮小蝶聽到「水王爺」三個字,立刻抬起頭來,臉上竟然露出笑容,只迷醉一般的說道:「王爺,您到底來接小蝶了。」
侯氏大哭道:「小蝶,你醒一醒,他是來要咱們母女性命的。」
南宮小蝶似乎忘記了所有的疼痛,只說道:「才不是,王爺定然是想明白了,只有小蝶才是最合適的王妃人選。王爺放心,小蝶才不是那個狐媚子,矯揉造作的很,小蝶一定會好好照顧王爺,給王爺生好多好多孩子,王爺想要多少個都行……」
「住口!」水沐暴喝一聲,他最聽不得別人誣蔑黛玉,如今南宮小蝶說到當年,是絕不可饒恕的。
侯氏向著水沐磕頭如搗蒜,只哀求道:「王爺,小蝶病糊塗了,她說的全是瘋話,您可千萬不要相信呀!」
南宮小蝶卻叫道:「娘,我沒有瘋,我說的全是心裡話。是真的,那個狐媚子有什麼好的,王爺那麼迷戀她,哥哥也迷戀她,憑什麼,她生得瘦小乾枯,那樣醜,怎麼能配得上王爺!」南宮小蝶如同中了邪一般,絮絮叨叨的將心裡最隱密的話全都說了出來。只嚇得侯氏膽顫心寒,臉色如死灰一般。
水沐卻冷冷的看著這母女二人,示意書吏將南宮小蝶的話盡數錄下來,南宮小蝶說得差不多了,才有人來回稟:「回王爺,屬下已將馬逐楫拿歸案。」。
侯氏頓時跌坐在地上,再也說不出一句話來。她知道無論如何自己都逃不脫了。這馬逐就是南宮小蝶的生父,沒想到她將馬逐藏得那般嚴實,竟然也讓水沐的手下搜捕到了。這馬逐也不知道為了什麼,竟然一五一十的將所有的事情說了出來,包括他和侯氏的姦情被南宮老王爺查覺,侯氏是如何毒死南宮老王爺的細節也無一遺露。
錄罷供狀,馬逐畫了押,水沐只淡淡道:「侯氏,你可有話說?」
侯氏無力的搖了搖頭,水沐命書吏另寫一份供狀,侯氏順從的簽字畫押,最後,她看了看南宮小蝶,顫聲道:「小蝶為情所困,求王爺念她一片真情,從輕發落她吧。」
水沐冷聲道:「你知道謀害親王妃是什麼樣的罪名,何況本王王妃還有孕在身,便要再一條謀害王儲之罪,兩罪並罰,南宮小蝶只有一顆頭,還不夠本王砍的。」
侯氏愛憐的看著南宮小蝶,淒然道:「小蝶,是娘害了你!」
南宮小蝶這會兒好似醒了過來,看到自己身在大堂,只尖叫著:「娘,我們怎麼在這裡?王爺?娘,我們犯了什麼事?」
侯氏搖頭道:「小蝶,娘對不起你,黃泉路上,娘會陪著你。你不要怕。」
水沐示意書吏將南宮小蝶的供狀給南宮小蝶看了,南宮小蝶倒是痛快的承認了,簽字畫押之後,南宮小蝶恨聲道:「水沐,我一片癡心對你,你竟負我,我做鬼也饒不了你和那賤人。」
水沐雙眼微閉,再睜開時瞳孔裡便閃著暗金的光,這光只有南宮小蝶能夠看見,只聽她慘叫一聲,直挺挺昏了過去,被救醒後,便成了傻子一個,不會哭不會笑也沒有表情。原來水沐極恨南宮小蝶如此惡毒,先將南宮小蝶的靈魂打散,如今南宮小蝶只是沒有靈魂的行屍走肉。將來處決之後,她便是形神俱滅,如那薛寶釵一般。
攜著三份供狀趕回御書房時,水靖正和黛玉相談甚歡,致遠那個小傢伙也跑了過來,只趴在黛玉的腿上,黛玉用手指輕輕梳攏著他的黑亮的頭髮,致遠愜意的如同小貓兒一般,鼻子裡還發出嗯嗯的哼哼聲。
見水沐這麼快回來了,水靖奇道:「審完了?」
水沐沉聲道:「審完了。」
水靖笑道:「果然還是王弟厲害,若是換了其他的人,再不能這樣快結案的。」
水沐沒好氣的將所有的供狀拍到水靖的御書案上,對黛玉道:「玉兒,咱們回家。」
小致遠原本只是裝睡,一聽這話,一骨碌爬了起來,只抱著黛玉的手臂撒嬌道:「姑姑,致遠也要跟著你回去。」
水靖輕拍了致遠的小屁股一下,笑罵道:「你只纏著你姑姑,可沒看見你姑夫象門神似的,也不怕你的小屁股遭殃。」
小致遠很狗腿的討好道:「姑夫放心啦,致遠保證很乖乖的,絕對不會淘氣,致遠還會教小弟弟說話哦。」
致遠的話逗樂了一屋子的大人,水沐也撐不住笑了起來,他很帶了致遠不少時日,對致遠也是極有感情的,平日裡慣著致遠的,他可也算得上頭一號。
黛玉笑道:「好吧,致遠可以跟姑姑回去,但是要自己睡一張床哦。」
小致遠很挫敗的眨著大眼睛討價還價道:「這床可不可以放在姑姑房間裡。」
黛玉點了點頭,致遠才露出些笑臉,雙手一張便撲向水沐,他知道這會子姑姑是不能抱他的,而且討好了姑夫,才有可能多跟姑姑待一會兒。
看著致遠毫不留戀的撲到水沐懷中,水靖不禁酸溜溜的說道:「這小子對你們兩口子可比跟我親多了。」
致遠頭一歪,只在水靖臉上重重的親了一下子,水靖這才笑開了花,便說道:「時候不早了,我也不虛留你們,你們這便回去吧。」
將致遠交給水靖,水沐抱起黛玉走了出去,將她在馬車上安置好後,才轉身抱了致遠上車,夫妻兩個帶著致遠回了北靜王府,只留下空落落的水靖批著乏味的折子。批示過水沐的裁決意見之後,水靖再也坐不住了,只煩燥的起身來回踱步。冥冥之中,遠處有什麼在召喚著他,讓他出宮去。
水靖寫了幾封信,用火漆封了裝在密匣之中,又將密匣藏了起來,然後在御案上留下一封火漆封印的信,信上寫明北靜王水沐親啟。做好這一切後,留下一個心腹太監看著御書房不許人進入,便換了便裝同齊勝兩個人悄悄的離開了黑洞一般的皇宮。
次日早朝之時,一個小太監自御書房出來,去了金殿之前大聲宣佈道:「皇上有旨,宣北靜王御書房見駕,其他諸臣各自散去。」
水沐進了御書房,卻見其中空無一人,那個小太監忙上前道:「皇上有信給王爺,就在御書案上。」
水沐將信拿了過來拆開一看,頓時臉色陰沉了下來。這皇兄倒是能享清閒,竟然將整個江山社稷甩給他擔著,自己卻溜之大吉了。看完信,水沐沉聲道:「皇上走之前可還留了什麼話?」
小太監忙道:「皇上說他相信王爺一定能辦好信上交代之事。」
水沐鬱悶的歎了口氣道:「他倒是輕省。」又對小太監道:「本王知道了,有關皇上之事,你萬不可洩露半句。」
小太監忙道:「奴才一定緊緊閉著嘴,什麼都不說。」
水沐依著信上所說的暗語找出那只密匣,將信全都取了出來,只見那信分別是給鎮國將軍王忠順王南安王東平王的,水沐皺眉忖道:「皇上這是要很在外面逗留一陣子,他只帶了齊勝斷斷不行的,當先派人暗中保護著才是,可惱的是皇上竟也不留個方向,天下如此之大,倒要他去哪裡大海撈針。」
苗山之上,晴雯才繡好一幅鴛鴦戲水的喜帳,剛伸了個懶腰,卻見窗外人影一晃,晴雯心裡一緊,順手抄起鋒利的剪刀踮著腳走到門邊,側耳靜靜的聽了,只聽到咕咚一聲,好似有什麼人摔倒在地上,遠處影影綽綽傳來了紛雜的腳步聲。
晴雯拉開門一看,只見一個年輕後生倒在門前,前胸中了一枝箭,卻沒有多少血絲滲出來。聽到那些腳步聲越來越近,晴雯隱約能聽到有人在叫:「那人往柳翠姑娘的房子跑去了……」柳翠正是如今晴雯的名字。
晴雯見那男子眉清目秀,很有些面善,便將他拖進房中,又草草掩蓋了他留下的痕跡。剛做完這些,那群人便跑到了近前。
「柳姑娘,可看到一個年青男子,身上中了箭的。」一個圓臉的苗家後生高聲叫道,他是晴雯的愛慕者之一,每到月圓之夜,總會在晴雯的吊角樓下唱情歌的。
「白大哥,我一直在這裡繡花,剛才有個人影閃過,向後山跑去了,你去看看有沒有吧。」
這白姓後生不疑有他,只笑嘻嘻的喊道:「柳姑娘,我妹子讓問一聲,她的喜帳子繡好沒有,若是繡好了,她便要來拿。」
晴雯忙道:「還沒呢,等繡好了我給白姑娘送過去,放心,不會誤了她的好日子。」
白姓後生信以為真,便帶著眾人向後山跑去了。晴雯輕舒了一口氣,只將門關好,急急去看那年輕後生。那後生正傷在胸口,晴雯飛快的用剪刀剪開他身上的布,卻嚇了一跳,這後生胸前竟然裹著厚實的白布。難道他是個姑娘呀?晴雯腦子裡想著,手下飛快的將布剪斷,果然見一對玉兔跳了出來。晴雯反而歡喜起來,若真是男子,救起來倒是不方便的很。
那箭穿過厚厚的白布,只是淺淺傷了外皮。按說不至於讓這姑娘昏過去的。晴雯將這姑娘的傷口簡單處理了,又給她穿好衣服,再找來些鼻煙在這姑娘鼻子底下,那濃烈的煙味嗆得這姑娘狠狠的打了個噴嚏,自然醒轉過來。
晴雯和聲問道:「姑娘,你是誰,怎麼到了這裡?」
那姑娘大驚用手捂著腦口瞪著晴雯,戒備的問道:「你是誰?」
晴雯淡笑道:「我是救你的人。」
那姑娘看晴雯眉眼之間極爽利,也不像那種兇惡之人,便輕聲道:「我叫傲霜,不知姑娘高姓大名。」
晴雯只說道:「我叫柳翠,這裡的人都叫我柳姑娘。傲霜姑娘,聽你口音倒像是京城之人,你怎麼到了這裡?」
傲霜面色微變,只低聲道:「我被人所害,流落他鄉,如今已經十二年了。不想還有故鄉口音。」
晴雯看著傲霜,覺得她頂多二十歲,若說是十二年前被害,那當時她不才七八歲麼,一個七八歲的孩子怎麼可能獨立生存到現在?晴雯頓覺傲霜有意欺瞞於她,便淡淡道:「姑娘的傷不重,我已經給你包好了,我這裡還有些碎銀子,你拿去做盤纏吧。」
傲霜歎了口氣,當年她被陷害後,好不容易才逃出升天,卻別有一番際遇,所以雖然她已經三十歲了,可看上去卻和二十歲一般,可是這種話,她怎麼可能和一個初見面的陌生女子說。
「多謝姑娘的救命之恩,傲霜並不缺銀兩,我這裡有一股玉釵,倒與姑娘很配,便送於姑娘做答謝之禮吧。」傲霜果然不愧一個「傲」字,再不肯白受人家一點恩惠的。
晴雯冷下臉道:「我救你又不是圖你的東西。你但走便是。」
傲霜也不解釋,只輕輕將玉釵放到桌上,整好身上的衣服便邁步出門。晴雯抓起桌上的玉釵正欲丟還給傲霜,卻楞住了,這樣的玉釵她在忠順王妃的頭上看到過,據忠順王妃所說,還有一枝在她的女兒傲霜頭上,傲霜……晴雯一驚,急叫道:「你站住。」
傲霜停了下來,回頭看著晴雯,晴雯急問道:「你是左傲霜,忠順王妃的大女兒?」
傲霜一楞,無言的點了點頭。晴雯正要細問她,卻聽得外面傳來腳步聲,是那白姓後生帶著人從後山裡出來了,正向這邊走來。傲霜臉色一變,晴雯急忙拉著傲霜道:「忠順王妃於我有恩,傲霜姑娘且隨我來,先避過一時再說。」說著便引著傲霜藏了起來。
傲霜剛剛藏好,那白姓後生就大叫了起來:「柳姑娘,柳姑娘……柳姑娘快開門。」
晴雯將衣服收拾好,走過去將門打開,冷著臉道:「什麼事?」
白姓後生見晴雯氣勢洶洶,不由先弱了幾分,只說道:「後山並無任何蹤跡,想是姑娘看錯了,我們特意來問問。」說著便悄悄向屋子裡瞧了瞧,晴雯的屋子不算大,一眼便能看過來,也沒有瞧到什麼。白姓後生忙說道:「實在對不起,只因那賊子偷了洞主的靈藥,我們這才來搜捕他的。姑娘忙吧,我們不打擾了。」
晴雯冷聲道:「你確定了,要不要再進來搜一搜?」
那白姓後生忙道:「不必了不必了,已經很打擾姑娘了。」
晴雯只道:「若要搜便進來搜,若是不搜就休要再來,莫壞了我柳翠的名聲!」
白姓後生陪著不是走遠了,晴雯看著他們轉過山角,才關了門,將左傲霜放了出來。左傲霜輕聲道:「多謝柳姑娘。」
晴雯只拉著左傲霜坐了下來,輕道:「傲霜姑娘,方便告訴我發生了什麼事情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