倒打
一聽乾隆追問,嫣然便放下杯子,低下頭怎麼也不肯說話,乾隆問得急了她也只是不語。看得乾隆和皇後都是惴惴的。
乾隆不捨得質問女兒,便眼神冷冷地瞪向春藺與秋藺,嚇得兩人立刻跪倒求饒,卻也不敢當著嫣然的面說話。
“皇阿瑪,這事不怨她們,只是太過於匪夷所思了,女兒才……”這時嫣然方說道,神色很是為難,看看乾隆又看看皇後。
乾隆與皇後也不是笨人,知道其中必有緣故,不動聲色間就遣散了所有人,殿內只余他們與嫣然三人。
見人都走了,嫣然也就不再作態,將不知為何在寶月樓裡看到新月,而新月抓著她說了一大堆莫名其妙的話都說了一遍,那新月極想嚷得人人皆知的愛戀,嫣然索性做個好人幫她說了個分明。
“這怎麼可能?”皇後第一個坐不住了,即使這些日子她性子好了許多,也不能容忍這樣的事,一個未婚的格格居然哭著求著給人去做妾,若是別人家她還可說一聲是那家貪慕富貴榮華哄騙了不知世事的格格,可偏偏是富察家,偏偏是傅恆,說出來也沒人信吧。乾隆雖然沒說話,但臉上的表情與皇後是一模一樣。
“皇阿瑪,皇額娘,正因為事情重大,女兒才不敢隱瞞。阿瑪自從自荊州回來後就天天愁眉苦臉唉聲歎氣的,就連額娘都問不出什麼來,一家人都擔著心呢。現在想來就是因為這個,想不到這個新月格格如此大膽,拉著女兒就非要去阿瑪身邊,女兒不答應她就哭得跟什麼似的,還以死相逼,若不是春藺機靈,也就見血了。本來這事女兒也不想污了皇阿瑪的耳,可女兒懷著孩子,實在是沒法了,這個新月已經找過女兒好幾次,就連四姐姐都被纏上過,我們是實在沒法了。”嫣然苦著臉說得一半真一半假,終於也將自己逼出點淚珠兒,拿起帕子暗自拭了拭。
乾隆一向相信嫣然,何況事關她夫家,她絕對不會這樣自攬麻煩的,那麼就是真的了。如此一想,先前忽略的種種都湧上腦海,這樣就解釋了為什麼這個新月在慈寧宮第一次拜見的時候就嘴裡一直提著傅恆,也解釋了為什麼以前只要他宣召就會進宮來的傅恆總是稱病不來。若說傅恆在乘著荊州平叛的機會勾引格格,他是決計不信的,對這個小舅子乾隆還是比較了解的,微小謹慎,不肯多走一步路不可多說一句話,這也是他如此寵信他的理由。何況,乾隆冷哼一聲,這個新月長得干干瘦瘦的,決計不是傅恆喜歡的類型,何況以傅恆的聰明也決計不會惹這種麻煩。那麼就是新月那個女人魔怔了,乾隆的眼瞇起,心如鐵石,被別人的愛情感動的事絕不會發生在帝王身上。他只是想這如何把事情的影響降到最低。
新月和克善是他做給天下人看的,不過做給天下人看其實只要克善也夠了,畢竟他才是端王府的延續。一個倚重的臣子與一個無關緊要的格格,孰輕孰重,乾隆很清楚。
“皇阿瑪。”嫣然看著乾隆變幻莫測的神色,有些緊張,但願自己不是畫蛇添足了。
“去傳新月過來。”乾隆安撫地看了嫣然一眼,然後大聲吩咐,門外很快有人應了聲。
“皇後,等會你問。”乾隆又看向皇後,皇後鄭重地點點頭,就像一個護衛自己信仰不惜生死的戰士。
“皇阿瑪,皇額娘,那女兒先告退了。”嫣然見目的達到,便要告辭,到時候讓蘭馨幫著探探,應該已經把自家摘出去了,幸好只要不扯上香妃,乾隆還不腦殘。
“不,嫣然,你留著看看。”乾隆卻開口留下嫣然,他這時清醒無比,已經在用一個帝王的思維思考一切。富察家舉足輕重,傅恆更是他的左肩右臂,他們一家被一個宗室格格逼得不敢說話,而近來朝中也有不少對上富察家的苗頭,他要嫣然留下來,安富察家的心。
嫣然可不知道乾隆這些彎彎繞繞,只得暗自皺眉,她都打算功成身退了,以新月的腦殘程度,肯定會對著乾隆與皇後來一番真情告白,乾隆與皇後自會去調查,那麼他們一家也就洗清了,一路行來的人都可作證,傅恆躲新月格格是唯恐不及。誰知乾隆居然把她留下,她真的不打算面對這群腦殘了,她還懷著孩子,還要胎教呢。
嫣然撫撫肚子,不甘願地點點頭,對於新月這個定時炸彈,她本來等到孩子生下來以後再跟瑤林商量的,誰知道今日一進宮就被一眾腦殘給惦記上了,她也就腦子一熱,索性想一腳踩死她們,不過,她是不是有些太快了?嫣然皺起眉頭看著哭腫了眼睛的新月畏畏縮縮地進來跪下。
只是皇後這邊還沒開始審問,新月自己先連連磕頭,磕得整個額頭都紅了才停下,然後也不看乾隆與皇後的臉色,一下子竄到嫣然的跟前,大哭道:“為什麼,我只是那麼一點點小小的心願,為什麼你就不肯成全我呢!”
嫣然根本沒想到新月已經到了為了愛情連乾隆都視而不見的地步,沒有心理准備之下嚇了一大跳,向後差點仰倒,好容易才驚魂未定地穩住身子,怒視新月。
“大膽!!”乾隆見狀先是關切地看向嫣然,看嫣然已經穩下來方才一聲厲喝。
新月這才回過神來,看著臉色鐵青的乾隆與皇後,方才有些怕了,但很快她心中的愛情之火戰勝了害怕。其實新月也是最後的瘋狂,不是她看不清而是她根本不敢看清,便自欺欺人一切都還跟以前沒什麼兩樣,她依然是事事順心的新月格格。皇上也好皇後也好,再怎麼高高在上,他們總有一段青春年華,他們總有過一段美麗又遺憾的愛情,只要她好好說,他們一定能理解的。新月就是如此催眠自己,然後鼓足勇氣,大聲嚷嚷了出來:“皇上,皇後娘娘,你們如此高貴如此仁慈如此美好,一定會成全我與傅恆的愛情的!”
乾隆與皇後雖然早有了心理准備,但怎麼也想不到一個未婚的王府格格居然能如此不顧廉恥,端親王是怎麼教女兒的,天下最尊貴的夫妻黑了臉,心底同時咒罵那個早死的端親王。
“你說傅恆?可傅恆絕不會是這樣的人!”乾隆忍不住諷刺道,看她這副樣子,哪個男人會喜歡,你讓我心裡不痛快,我讓你心裡更不痛快。
“不!!他是喜歡我的,我們共乘一騎,我們看月亮賞星星,他說他會愛護我一輩子的。”新月淚流滿面大聲嚷道,眼神中帶了迷醉。
乾隆和皇後同時一愣,不是說傅恆一直在躲避嗎,嫣然聽得差點沖上去砸死新月這個妄想狂,這絕不可能,不然她家婆婆怎麼還能坐得這麼穩?只是她的身份尷尬,真不好說什麼,女兒在父親面前幫公爹說話絕對是大忌,乾隆他就是個小心眼。
乾隆又瞇起眼,雖然他相信傅恆,可是一個未婚格格說出如此話,真的是空穴來風嗎?不由有些遲疑。
嫣然看著乾隆的面部變化,心急不已,卻又想不出該如何化解,她真後悔,自己干嘛趟進來,當時只當自己是木頭人聽著就好了,何必要一時沖動。如此一想,亂七八糟的念頭便一股腦兒地襲來,皺起眉頭,覺得整個人很不舒服。咬咬牙,想要忍住,可肚子突然疼了起來,忍過一陣又是一陣,感覺全身都冒出冷汗來。
“嫣然,你怎麼了?”皇後正好轉頭看到嫣然一手捧著肚子,一手將桌角緊緊摳住,臉上的血色盡褪,嘴唇咬得死死的,登時心裡一驚,最重的規矩都顧不得了,急忙站起驚叫。
乾隆聽得聲音,皺眉轉頭一看,登時變了臉色,急忙也趕到嫣然身邊,扶住她:“嫣然,怎麼了?”
嫣然這時感到身下一股熱流流出,不由得心驚膽戰,不可能的,她才只有七個月而已啊,又痛又悔又急之下眼淚流了出來:“皇阿瑪,我疼。”然後便白著臉痛得暈了過去。
“皇上,嫣然這是見紅了,恐怕要生了。”皇後畢竟生過三個孩子,查看了一番急急道。
“來人!快來人!!”乾隆抱著半昏迷的嫣然,大聲叫道,皇後也急急跑去偏殿布置,挪地方是來不及了,那只能就在坤寧宮生了。
“皇上!”新月已經被這一連串的意外給打擊懵了,看著來來
往往的人群,看著嫣然被抱了出去,看著鐵青著臉色指揮的乾隆與皇後,下意識地喚道。
她不說話還好,這時殿裡的人都忘了她,結果她這麼一叫喚,乾隆便想起嫣然之所以會這樣多半還是眼前這個賤人的緣由,才七個月,早產,聽得乾隆心驚肉跳,看著新月只覺得怒火滿盈,等著等著!!只是這個新月還要自己湊上來哭喊,乾隆終於不顧帝王風范,狠狠地一腳對著新月的胸口踢了過去。他用力極大,新月痛呼一聲就飛了出去,額頭正好撞到柱子上,鮮血流了出去,人也暈了過去。
“來人,將這個女人扔到淑芳齋好好看管!!”乾隆大吼一聲,等到嫣然事了,不管真的假的都別想蹦躂了。
所有人都明白這個新月格格消失是早晚的事,也沒有了什麼顧忌,像拖死狗一般將新月拖走。
嫣然再次被痛醒的時候,她已被安置在坤寧宮的偏殿,周圍圍滿了人,她想問到底怎麼了可是一點力氣都沒有,一波又一波的疼痛又一次襲來,她的全部心神都被抵御疼痛所吸引。
“這究竟是怎麼了?”皇後驚慌的聲音傳來。
“回娘娘,公主雖然見紅了,可還沒到日子。”一旁的穩婆戰戰兢兢地回道,生不出來她們也沒法啊。
皇後一時氣急,又看向太醫,太醫低下頭都不敢說話,直到皇後發火了,方才你推我我推你說不出什麼辦法,似乎只有讓嫣然硬抗到可以生產的時候。
皇後一跺腳,也顧不得責打誰,乾隆還等在外面呢。吩咐了容嬤嬤看好,自己則急急出門,卻發現等在外面的不止是乾隆一個,和親王、紀曉嵐、傅恆夫婦、還有福康安都來了,一個個都面帶希翼地看向她。皇後覺得嘴巴苦極了,但還是硬著頭皮上前將事實說了一遍。
“你的意思是說嫣然就要這麼一直痛到生為止!”乾隆沉下臉。
皇後苦笑,她生三個孩子的時候卻是足月順產,她也不知道,那些穩婆太醫居然也說不出來,真的都該打死。
“皇後娘娘,有說到什麼時候嗎?”紀曉嵐握著大煙斗,滿臉的擔憂。
皇後歎了一聲,搖頭,所有人都沉默了。
“告訴那些人,要是嫣然有個不好,他們也就不用見到明天的太陽了。”乾隆聲音冷酷得就跟地獄裡傳來一樣。
“嫣然最怕疼了,我要去陪她!!”這時一直臉色慘白發愣中的福康安突然攥緊拳頭說道,說完便不理任何人要往偏殿裡闖。
傅恆夫婦急忙一邊一個死命拉住他,瞪向他,這裡不是家裡,何況哪有男人進產房的道理。
“阿瑪,額娘。”福康安說話間第一次帶上了哀求,他的心就跟碾過一樣,痛得麻木。“沒事的,你這樣進去,嫣然怎麼辦!”瓜爾佳氏此時卻很鎮定,輕聲喝道。
福康安也明白,剛才只憑著一腔的擔憂,現在卻被瓜爾佳氏說破,這裡是皇宮,不是家裡,頹然地低下頭,拳頭攥得就要刺破掌心。
傅恆夫婦既擔心兒子又擔心媳婦還擔心孫子,相互苦笑一聲,但願一切都平安吧。
“啊!!”在所有人都束手無策之際,傳來了嫣然一聲痛苦地尖叫,重得穿過偏殿到了眾人的耳裡。所有人都再一次心驚肉跳,想要沖進去卻又不能沖進去,滿心都是焦慮擔憂。
此時阿哥所裡的克善已經得知新月被乾隆的人拖回了淑芳齋,心底一驚,便知道不對了,然後很快和寧公主早產的消息就傳遍了,他不得不把這兩件事情聯系起來。和寧公主有多受寵,他知道得很清楚,這下端王府危在旦夕。
克善將嘴唇都咬出血來,直直看向前方,人一動都不動,為什麼,他費盡了心機才讓情勢稍稍好一點,新月就有本事把大家都打落塵埃裡。克善再堅強他也只是個孩子,終於忍不住,一滴一滴地落下血淚,他該怎麼辦?阿瑪、額娘、哥哥!!
德嬤嬤心痛地看著自家小主子,深恨自己怎麼就不看好了那個禍害,將新月是從骨子裡恨上了,見克善如此急忙勸道:“世子,一切都是新月的錯,小主子你可是端王府的命根子,莫要如此!!”德嬤嬤對新月恨得連尊稱都不叫了。
“端王府,還會有端王府嗎?”克善慘然一笑,整個頹然倒下,他撐不住了,真的好累好累。
“世子!”德嬤嬤急忙扶住他,想起故去福晉的囑咐,狠狠心,狠狠地打了克善一巴掌,喝道,“小主子,你忘了,王爺、福晉、還有小主子你的幾個哥哥是怎麼死的,他們心心念念想著就是讓小主子你逃出去重建端王府,若是小主子就這樣放棄了,他們死不瞑目啊!”
克善被德嬤嬤這一巴掌打愣了,呆呆地聽著德嬤嬤責罵,這責罵很快融入了骨血,冷卻的身子一點一點地熱了起來。是啊,阿瑪、額娘、哥哥們會死不瞑目的,他不能倒下,不能讓他們死都不能安生!!克善重新直起身子,咬緊牙,就算是末日來臨他也要挺住。
生產
克善在下定決心後,馬上擦了擦眼淚,叫德嬤嬤幫他穿上朝服,跪到了養心殿前請罪。只是乾隆此時早已著急上火地等在坤寧宮,哪還管得了這個,聽了稟報也只是微微點頭,新月格格讓和寧公主難產的謠言已傳遍了整個宮裡,明眼人都看得出來端王一系的搖搖欲墜,因此克善跪在那裡足足一個時辰也無人理會,不過一聲歎息。
“你這又是何苦呢?”十一與十二到底念著些情份,不忍地趕來,見克善面色蒼白,整個人搖搖欲墜,不由歎了口氣。
“十一阿哥、十二阿哥、這都是奴才該受的!”克善心裡感激,卻搖搖頭,仍堅持跪在那裡,額頭上已布滿了汗珠,這是他唯一的機會,就是跪死了,只要端王府還在他就還有機會。
十一還待說,卻被十二拉住,搖搖頭,對著克善說道:“若是嫣然姐姐無事,大約你卻無事的。”
克善心底一緊,卻還是點點頭,看著十一被十二給拉走了。
阿瑪、額娘、哥哥,你們一定要保佑和寧公主安然無恙,克善情願減壽十年。
十二卻拉著十一急急奔往了坤寧宮,這個時候他們這兩個養在宮裡的阿哥若是不在,他那個皇阿瑪指不定會如何發作呢。
克善的祈禱顯然一點都幫不了嫣然,即使有著尊貴的公主身份,嫣然依然逃不脫這源源不斷的疼痛,似乎永遠沒有盡頭。她的眼睛不由自主地往旁看去,一屋子的嬤嬤宮女,卻沒有看見那個最想看見的身影,雖然知道這是清朝雖然知道福康安若是跑進來才是不正常的,但心裡還是一酸,黯然地閉眼,一波更強烈的疼痛襲來,也沒有功夫繼續悲秋傷春的了,那些嬤嬤宮女倒是忙得不可開交,一面給她換衣裳拭汗,一面則准備生產的一應工具,太醫早被趕了出去,可是如此也緩解不了嫣然的疼痛,反而隨著她們的忙亂越發的疼起來。慌亂之中嫣然勉強記起以前看到的呼吸法,病急亂投醫地開始一樣照葫蘆,不知是不是心理作用,感覺稍微好了些。
如此又持續了一個時辰,嫣然整個人已經疼得麻木,幾根養得長長的手指甲在絞動床單的時候被扭斷了,一抽一抽地疼,就在嫣然以為自己撐不下去的時候,窗外傳來了乾隆的一聲巨吼,嫣然明顯地感覺到沉重脹痛的□一陣異樣,接著似乎有大量的液體奔湧而出,一陣溫熱襲到了兩腿之間和身下,似乎疼痛在那一刻減輕了一些。嫣然長長地舒了一口氣,那幾個穩婆面上一喜。
“成了。”相互一點頭,總算命保住了,又命一個宮女出去報信去。方才對嫣然說道:“公主,羊水破了,孩子馬上就出來了,公主用力!!”
說著就上前用力地拉開嫣然的雙腿,讓她盡量保持一個最合適的生產姿勢,並且不停在嫣然耳邊嚷道:“用力,用力啊!”
嫣然此時已經痛得除了喘息外沒有任何反應了。一陣陣強烈的痛楚像潮水一般地席卷而來,遍布她的全身,然後漸漸消退,過不了片刻,又會以一種更加猛烈的勢頭重新侵襲而上,周而復始,似乎沒有終結的時刻,時間在這個時候,過得比任何一個時候都艱難萬分,都緩慢異常。嫣然整個人猶如在煉獄中煎熬,似乎永遠看不到黎明的曙光。要是在現代就好了,至少還有剖腹產,至少還有麻醉。如今什麼都沒有,就連這種自然生產也不是很安全,何況她還是早產。嫣然的抱怨只是一閃而過,馬上就又使出全身的勁,用盡一切心力,她就算不要自己的命,也要讓孩子安全地生下來。磨人的孩子,你怎麼還不出來,不要折磨媽媽好嗎,媽媽很想生下健康的你,然後與你與爸爸一同繼續過幸福快樂的日子。
大量的血液伴著羊水一次次從嫣然的體內湧出,將本來整潔的床單濕了一片又一片,雖然看不到,但是感覺卻是如此明顯。嫣然整個人如同從水裡撈出一般。
周圍的人也不好過,雖是深秋,但額上都沁出了密密麻麻的汗珠子。這次和寧公主要是生產不順,他們可要陪上性命。
屋外的人聽著一聲比一聲重的痛呼,看著已經完全暗下來的天色,心吊得高高的,皆是默不作聲。一個人都沒有提起規矩之類的,就是皇後也沒煞風景,是以傅恆一家及紀曉嵐弘晝依然等待著。太後醒來後也不斷地命人來探,若不是有晴兒蘭馨勸著便要親自趕來了。福康安此時心裡越發焦躁難耐,雙手在身後緊緊交握著,唯恐自己一個忍不住便要沖進去。嫣然已經在裡面痛叫了一夜,眼看著暗色的黃昏漸漸變成濃黑的夜晚,心跟著疼得麻木,若是她有事,他怎麼還有勇氣去面對剩下的日子。
屋裡的嫣然經過這一波一波地疼痛,卻越來越冷靜,拼命地跟著穩婆的動作,她不能就這麼死了,然後讓別的女人睡她的男人打她的孩子,也不能讓她的父親們白發人送黑發人,她一定活著,一定要抱著孩子活得比任何人都幸福。這時又是一波撕心裂肺的痛楚傳來。比任何一次都疼。嫣然狠狠地一叫,但這一次的呻吟幾乎耗盡了她全身的氣力,整個人頹然地倒下,當聽到嬰兒響亮的啼哭聲時,嫣然才閉上了眼睛。
穩婆們見狀一驚,差點摔了抱在手裡的孩子,膽戰心驚地上前檢視,發現嫣然只是累極睡著了方才舒了口氣。
早有人飛快去報了乾隆等人,孩子也在打理干淨後抱了出去,待知道嫣然無事,孩子只是稍稍瘦小了點也無事後,一行人皆舒了口氣,產房現在不能進,那孩子就成了所有人都爭奪的寶貝。
“來,讓皇果洛瑪法看看。”最後乾隆仗著身份,搶到了孩子。這孩子生得也怪,別的孩子一出生皺得跟猴子似的,而他卻眉清目秀得很,一下子就得了乾隆的眼緣,愛不釋手,覺得這孩子就是像他才長得如此好。
“皇兄,怎麼著也讓弟弟抱抱不是,好歹我也是果洛瑪法吧。”弘晝見到軟乎乎的孩子覺得心也軟了,跟著湊上去假意要搶。乾隆自然不讓,兩兄弟居然孩子氣地爭奪起來,在黑夜裡憑添了一份溫馨。
紀曉嵐此時卻沒有上前,反而點起了煙斗,舒爽地抽起煙來,夫人,你看見了嗎,我們的小嫣然也做娘了,我們也有小外孫了,可愛得緊呢,一直酸澀的眼眶卻終於悄悄地流下了眼淚。
傅恆夫婦也想抱孫子,可是他們的身份明顯不夠,只得眼巴巴地看著,福康安卻一點都沒有心思看兒子,兩只眼睛只黏著那偏殿,在實實在在看到嫣然之前,他什麼都看不進去。
皇後則在舒了一口氣的同時,風風火火地忙了起來,將十一十二趕回去休息,給太後去報喜訊,又給吩咐小廚房准備宵夜,先前沒一個人有心思吃飯的。
待到嫣然再次睜開眼睛,發覺整個人都舒爽了,身子被擦拭干淨了,衣裳換了,被子褥子都換了,最重要的是右手被人握著,暖暖的,想也不想地喚出聲來:“瑤林。”
福康安一怔,歡喜極了,昨夜裡他求了皇上一定要進來,看著嫣然睡在那裡,淺淺的呼吸,他提著的心卻只放下一半,他害怕嫣然就這麼不見了,一夜都未睡,睜著眼睛呆呆地看著,既怕她醒不來又怕她醒來,如今好了,嫣然沒事孩子沒事,真好,揚起了一抹笑。
“孩子呢?”嫣然下一刻卻馬上略過了他想到了孩子。
福康安聽了心裡頓時不太舒服,但仍悶悶地回道:“在慈寧宮那。”
“怎麼會?”嫣然吃了一驚,連忙追問。
“誰叫咱們兒子討人喜歡。”提起這個福康安忍不住驕傲地抬頭,這個兒子剛出生就長得如同觀音菩薩座下的招財童子一般可愛,誰叫了都放不開手,他這個親生阿瑪倒是往後推了,人人仗著身份,讓他連抱都沒抱上一次。
“是兒子?”嫣然微微一笑,倒也沒太有感覺,在她心裡,兒子女兒都一樣,都是她的寶貝。
“怎麼,你不喜歡?”福康安有些緊張,嫣然似乎說過她喜歡女兒的。
“沒有,無論是兒子女兒我都一樣喜歡。”嫣然笑了笑,在福康安地扶持下起身,靠在他的身上。
“其實有個跟你一樣的女兒,我才歡喜呢。”福康安心一松,笑道,“不若咱們再生一個女兒。”他真的很想要一個跟嫣然的一樣的女兒,他會把她寵上天。
“哼,痛死了,要生你自己生去。”嫣然心中一動,嘴上卻嬌嗔道,狠狠白了福康安一眼。
福康安卻覺得這一白眼的風情無人能敵,心中一熱,一把摟住嫣然,在她的耳邊說道:“嫣然,謝謝你給我一個這麼好的兒子。”
“笨蛋。”嫣然吸吸鼻子,眼眶熱熱的,將他的兩條手臂用力拉到自己的胸前環住,整個人又往福康安的懷裡鑽了鑽。
福康安緊緊地摟住自己的妻子,覺得人生的幸福莫過於如此。
“看看,他笑了。”太後也是愛不釋手地抱著曾外孫子,對著一眾來趕熱鬧的後宮嬪妃炫耀道,至於孩子正經的家人倒是被乾隆太後這對母子給趕出宮去了。
眾後宮嬪妃還能怎樣,雖然心裡嫉妒得要死,但是嘴裡的奉承話卻一個說得比一個漂亮。
“皇上,想好名字嗎?”太後又去看乾隆,他們母子又無情地剝奪了正經家人的取名權。乾隆也是一臉的笑意,理所當然地回道:“還想著呢,朕定會起個好名字。”心裡早憋了一口氣,紀曉嵐他別想仗著什麼文壇領袖之類的以為全天下就他會起名字,像他當初幫和敬的孩子起的名字起得有多好,哼。
這時一旁聽著的晴兒卻是一笑,太後不由好奇道:“晴兒,你笑什麼?”
“太後,晴兒只是突然想起嫣然曾經說過不管是兒子還是女兒都要叫他寶寶呢。”晴兒眼角彎彎笑道。
“寶寶?!”太後和乾隆俱是一愣,乾隆不由笑罵:“嫣然這孩子就會瞎胡鬧。”只是一想到將來這孩子長大頂著一張福康安的臉卻被人寶寶長寶寶短地叫著,自己先掌不住大笑起來。
“其實叫寶寶挺好。”太後卻勾起了一點心事,她當時生下乾隆的時候也想叫他寶寶,可她當時只是格格,哪有什麼資格給自己的兒子取名,如此一想便也不管懷裡的孩子懂不懂,笑問道:“叫寶寶好不好啊?”
也不知是不是心有靈犀,這孩子聽了居然“咯咯咯”地笑了起來,雙手舞動,可愛極了。
“咱們小名就叫寶寶了。”太後大喜,越發喜歡懷裡的孩子了。
乾隆雖覺得不妥,但一想只是小名也無妨,自己再給孩子想個大氣的名字便是了,這就造成了富察雲軒此生最大的暗恨。
太後乾隆都說好了,哪還有人說不好,紛紛地贊歎起來,不管真情還是假意,慈寧宮裡其樂融融。
正在這時,卻聽得有人匆匆地跑來來報,寶月樓裡的香妃娘娘暈倒了,乾隆不由焦急起來,跟太後一說便跑了,也不管太後的臉色一下子沉了下來。
小虐
含香不是令妃,她是真的病倒了。自從昨日裡新月被帶走,她就處於一種惶恐狀態中。一會害怕新月把她的內情和盤托出惹得乾隆大怒,一會又想入非非一向注重感情的乾隆會不會聽了之後成全於她,如此思緒兩相矛盾之中含香還怎麼睡得著,她又沒個消息來源,心是越來越亂,各種想法層出不窮,索性披衣起來靠著寶月摟的陽台吹了一夜的風想了一夜的心事。花為肌膚雪為柔腸的香妃娘娘哪經得住一夜的風吹,等到她兩個回人侍女發現不對,她整個人已經躺下了。
含香雖然在宮裡人緣不好,但是乾隆的寵愛畢竟在那,等到乾隆趕到的時候已經有好幾個太醫在那把脈了。
“怎麼樣了?”乾隆覺得自己得要好好去去霉運,昨兒是寶貝女兒出事,今兒又是寶貝妃子出事。乾隆瞇起眼,想到了新月身上,這個女人可不是掃把星,克夫克母克兄,一進宮誰沾上她真是誰倒霉。先前因為克善跪到昏倒而引起的一點憐憫之意也沒了,決定回去就把新月給處理了。
“回皇上,香妃娘娘傷風了,吃上幾貼藥就沒大礙了。”太醫面對盛怒的乾隆小心翼翼地回道,心裡不住埋怨含香的不知自重,好好的半夜吹什麼風。
乾隆聽了方才放心,又拿了藥方細細地看過,這才點點頭命太醫下去小心煎藥,自己則走到含香的床邊,心疼地看著含香蒼白如紙的臉色。
含香似乎夢到了什麼不好的事情,睡得很不安穩,一個勁地盜汗,乾隆見了拿過一個侍女手裡的帕子溫柔地幫含香拭起汗來。
“蒙丹!蒙丹!!”含香卻以為這溫柔的動作來源於她心心念念的戀人,不由得脫口喊道。
乾隆聞言停下手,眉頭皺起,這個名字怎麼這樣耳熟,是了,是上回瑤林說的逃脫的刺客的名字,似乎從那以後就沒了蹤影,為什麼含香在睡夢中會喊出他的名字?沒有極親密的關系又怎麼會在睡夢之中脫口而出,這似乎跟阿裡和卓與含香說的刺客之說不符?!乾隆的心裡掀起驚濤駭浪,不是刺客,一男一女如此親密地直呼其名,只要不是傻子總能產生一些聯想。
乾隆即使再寵愛含香,也不會忍受這個,雖然現在事情還在雲裡霧裡,但不妨礙他怒火滔天,猛地將手裡的帕子狠狠地扔到地上。
含香向來高傲,看不起宮裡所有人,覺得她們都是庸脂俗粉,因此貼身伺候她的只有她那兩個從小跟著她並且全力支持她與蒙丹愛情的回人侍女。她二人雖然不會說漢語,但也能感覺得到乾隆的萬丈怒火,不由腿一軟,跪倒在地,瑟瑟發抖。
乾隆想要大吼,但看躺在床上似乎奄奄一息的含香又有些不忍,畢竟是他隔了那麼多年後終於又找回的熱情和愛情。不過讓他繼續呆在寶月摟卻是不能,冷哼一聲拂袖而去,看得含香的兩個侍女越加的不安,天子的怒火原來是那麼令人畏懼,那麼公主……
不到一刻,乾隆面帶怒火地從寶月摟出來的消息傳遍了整個後宮,可說是人人出了一口氣,咒罵含香自作自受的同時心裡都舒爽極了。
乾隆回到養心殿心裡仍沒有平靜下來,他滿腦子都在想那個蒙丹究竟與含香是什麼關系,本來他什麼都不會想,含香是阿裡和卓獻給他最大的誠意,乾隆不以為阿裡和卓會這麼傻,只是今日的所見所聞又不容他不想歪。
到底要多親密才會直呼其名?!乾隆越想心裡越是懷疑,越想心裡越是不忿,當初他與孝賢那麼琴瑟和諧也沒達到夢裡都叫著對方名字的地步!
心裡既然起了懷疑,乾隆自然不會就這麼算了,揮手就呼來暗衛,吩咐了幾句方才罷了,他堂堂天子絕不容許任何人糊弄。
只是雖然事情的始末已吩咐暗衛前去調查,乾隆胸口的那口悶氣卻仍然翻滾不停,惹得他整個都是煩躁不已,他急需一個發洩口讓他好好發洩一番。
如此一來本就等死的新月自然被乾隆提上了日程,一想到嫣然痛呼著躺倒在自己身上的情形,乾隆就忍不住怒上加怒。
只是新月說的那些話到底在乾隆心裡灑下一片陰影,因此在對新月暫時下了禁足令的同時又派出一對暗衛將此事的前因後果皆調查個清楚。新月自然也不是如此就逃脫了,一道旨意也隨之而下,新月格格御前無狀,剝奪一切封號。其余的卻要等到暗衛的調查報告出來再作打算。
不過不管此事有無,這個新月都不能留了,如此匪夷所思為皇家抹黑的格格消失了都是她的福氣。只是牽扯到端王府與克善卻有些麻煩。端王府是乾隆豎起的旗幟,若是輕易拿下宗室寒心,他的完美形象也會同時受到破壞,何況端王府的那個小世子著實不錯,他早已決定把他當做下一任皇帝的臂膀來培養,新月這事一出,難免就要影響到克善。若是克善心裡沒有芥蒂也就罷了,若是由此生了芥蒂他就要全力抹去端王府一系,這可不是件小事。乾隆也不能明說是新月看上了傅恆,如此一來富察家這麼多年的好名聲就要受損了,不說傅恆這些年忠心耿耿,單是他兩個女兒都在他們家,乾隆就不可能讓富察家受一點點連累。
竟是不能大動了,新月死就死了,但若是克善鬧起來得不償失,只是單單讓新月如此死了,乾隆又覺得對不起嫣然也對不起自己飽受驚嚇的心靈。乾隆摸著下巴想了半天都不得法,不由煩躁地將滿桌的奏折都推到了地上。
“什麼?!這不可能啊,皇上那麼仁慈怎麼可能這麼做呢!!一定是你這個奴才假傳聖旨!!!”淑芳齋裡新月接了聖旨就軟倒在地,滿臉的不相信與驚慌之色。
“新月姑娘,這話可不能亂說,奴才可當不起!”傳旨的人是高無庸的一個徒弟,哪受過這等委屈,臉色頓時不好起來。
克善見狀心道不好,也顧不得滿心的煩躁與驚慌,拿出一顆龍眼大的寶石塞進那個公公的手裡,又好生賠了禮。
雖然新月是徹底失了聖心,克善還在那擺著,身為乾隆的貼身公公之一自然明白乾隆輕易不會動他,既得回面子又得了實惠,那位公公哼了一聲便罷了。
待到那公公瞪了一眼新月離開後,新月就猛地撲向克善,使勁地開始搖晃他的雙肩,大聲嚷嚷道:“克善,皇上不可能這樣對我的,你去跟皇上說,這一定是弄錯了!!”一邊說著一邊大哭起來,她能與傅恆在一起的唯一希望就是她多羅格格的身份,如今沒了身份她還怎麼跟那位瓜爾佳氏對抗,她的愛情又該怎麼辦?!
克善本就一肚子的火,跪了一夜都沒個結果,心裡正惴惴的,一見新月卻一點悔改都沒有,還自以為是地想要操控他的人生想要將端王府繼續拖入地獄中。她以為她是誰?!
克善本就對新月沒多少姐弟之情,先前種種不過是看在她是他留存的唯一的親人才次次容忍,可是這次他再也忍不下去了。克善身為幼子,也是被端王府一家寵愛著長大的,他先前一直告訴自己他是男孩他是世子,是以對新月的種種行為容忍再容忍,可現在眼看著因為新月之故端王府就要遭受滅頂之災,克善心底最後一點的情誼也化為烏有。
看著新月依然歇斯底裡,想著自己的束手無策和心痛難忍,克善再也忍不住一腳狠狠地踢向新月。新月根本沒有防備,克善這些日子又練武不斷,新月立馬就整個人飛倒在地。
“克善?”新月撲在地上,傻愣愣地抬頭,不可置信地看向突然陌生的弟弟。
克善這一腳踢出了心底隱藏著的肆虐,根本沒理會新月心痛的眼神,刷地沖了過來,用腳不斷地踢打新月,嘴裡狠狠地罵道:“都是你!!都是你!!”要不是你,借著皇家的惻隱之心端王府依然有端王府的風光,沒准還能更上一層樓!要不是你,阿瑪額娘哥哥們也不會白死!克善一邊想著一邊腳下越加用力,踢到新月連連呼痛。
“你瘋了,克善。”新月當然不會再傻愣愣地留著挨打,四肢並爬地爬起身子想要逃跑,克善也不追,只冷冷地看著。
淑芳齋裡的人都已被克善收服,何況新月的所作所為不讓人離心也不可能,她的第一號忠僕雲娃卻已被乾隆扔進了辛者庫,因此根本沒人來幫新月,紛紛避開了,房間裡只有克善與新月兩人。新月的手剛觸到門把手,就被算好時候推門進入的德嬤嬤用力一腳踢倒在地上。
“小主子,這事交給奴婢就好,小主子何必自己動手。”德嬤嬤對著克善安撫道。
克善皺著眉頭,上前對著新月又狠狠踢了幾腳,方才罷了,想了想又回轉書房,開始寫聲淚俱下的請罪折子,反正他對皇上對新月的任何處罰都舉雙手雙腳贊成,若不是怕擔一個不友愛姐妹的名聲,他真想親手結果了新月。
新月見克善出去,心才放了下來,剛才克善就跟魔鬼一般,她整個人都被嚇得瑟瑟發抖。她全身被踢得實在痛得厲害,趴在地上起不了身,見德嬤嬤還立在那兒,便大著膽子喚道:“德嬤嬤,快扶我起來。”
德嬤嬤卻只是陰陰地笑著,也不答話,徑自從身後拿出一個墊子來,放在地上,然後笑瞇瞇地扶起新月,新月還來不及感激就被德嬤嬤按到了墊子上跪下。
“啊!”新月忍不住尖叫,這下眼淚真的下來了,這墊子裡密密麻麻地都是細細的尖針,一根根都毫不留情地刺進新月的膝蓋。
新月慌忙就要跳起來,卻被德嬤嬤大力地再次按下,又換來一陣鑽心的疼,新月紅著眼抬起頭惡狠狠地喝道:“我是格格,你居然敢!!”
“現在居然知道自己是格格了,可惜該知道的時候不知道,不該知道的時候倒得瑟上了。你給我省省力氣吧,你現在可是什麼身份都沒了。”德嬤嬤瞇著眼冷笑,她對新月可說是恨之入骨,在王府的時候就天天哭哭啼啼地給福晉添堵,來到宮裡又一天到晚瘋瘋癲癲地讓小主子傷心難受,新月不該死誰該死。德嬤嬤知道新月那張嘴厲害,活的也能說成死的,是以也不等她開口,徑自拿了只不知哪摸來的臭襪子給塞進新月的嘴裡。
新月差點被熏暈過去,但膝蓋上的疼痛又不允許她暈過去,正是苦不堪言,眼淚越流越凶,可德嬤嬤卻是給鐵石心腸,理也不理她,冷著臉搬來一張椅子,自己坐了上去,兩腳抬起恰恰地擱在新月的兩肩上,讓新月想要爬起都不得,只能生生受著這生不如死的折磨,眼淚幾乎流干都沒換來德嬤嬤一星半點的惻隱之心。
乾隆在心煩意亂之下就信步去了坤寧宮的偏殿,嫣然正在那兒休養,而福康安則陪著她,孩子也總算從在後宮裡輪了一圈後被送了回來。
乾隆進去的時候,嫣然和福康安正興高采烈地逗著孩子,一見乾隆進來慌忙行了禮。
“罷了,朕只是來看看嫣然與孩子。”乾隆小心眼地理都沒理福康安,徑自把他擠出位子,自己對著抱著孩子的嫣然笑。
嫣然看著氣呼呼立在一旁的福康安,安撫地笑笑,心底卻歎了口氣,正好她也有事與乾隆說,她把孩子生在坤寧宮裡已是大不敬,那時還有借口可找。若是再在宮裡待下去,順便把月子也坐了,太後他們是不在意,可難保朝中聲音不斷,本來富察家就已深遭他人所妒,可不能再火上澆油了。
如此一想,嫣然對上乾隆分外熱情,看著乾隆心情不好,抱著寶寶在乾隆面前一邊湊趣一邊好生安慰。待到乾隆心情好轉,嫣然方才提起離宮之事,並且將理由一一列上,福康安一聽自然跟著誠懇請求。乾隆壓根沒想到這個,他當然想嫣然與孩子一道住在宮裡,只是聽嫣然說得也有道理,便默不作聲了,待到想了又想,最終還是答應了,只是要嫣然保證滿月以後得經常回來看看。嫣然與福康安長舒一口氣,自然滿口答應,又說了乾隆好些好話。
乾隆心裡正為新月的事不自在,看女兒女婿都這麼上道,這麼一對比,越發覺得嫣然與福康安好,便道:“嫣然你放心,這事皇阿瑪一定為你討回一個公道。”
嫣然一愣,卻想起新月那日說的話,便道:“皇阿瑪,嫣然也沒什麼,這事皇阿瑪調查清楚了再辦也不遲。”最好調查到這個新月是怎麼無中生有誣蔑美大叔的。
乾隆正是如此想的,又怕嫣然多心,一聽嫣然如此說,更是感動,便脫口而出:“嫣然,你有什麼要求的,皇阿瑪全都滿足。”
嫣然與福康安聽了俱是一驚,但驚過以後嫣然卻是心中一動,抬頭看向乾隆,她真有一樁事相求。又轉頭看了看福康安,福康安自然明白嫣然的意思,沉吟片刻,也點了點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