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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尋秦記)尋秦記趙雅》作者:無話詔曰【完結】

趙盤的控訴
  趙盤果然和裕叟在一起,是趙雅府的人順著邯鄲往長城李牧營地的方向去攔到的。說公子盤態度強硬,不肯回來,他們不敢用強,只能截住他苦勸。正巧趕上烏家去找烏廷芳的人,烏家堡騎手連忙回來報訊。
  趙雅先是感謝了烏家堡,便直接喚了隨從急急去追趙盤。
  項少龍沉吟了一下,對聽到消息走過來的烏應元道:“烏堡主,我看這公子盤十有**就是王子政。”說到這裡,他不由想起趙盤平日的囂張跋扈甚至蠻不講理,更覺與歷史書上的秦始皇神似。
  事實是項少龍本是對那個懦弱怕人的假嬴政十分失望,此刻又因著趙盤有可能是真秦始皇的猜想,導致他現在越看趙盤越像秦始皇。
  秦始皇有哪些特徵?
  1、能力高。他小小年紀就搞出了治蝗之策,能力有吧?(雖說趙盤確實出了力,也出了名,但是到底計策還是脫胎于徐光啟的《農政全書》。可惜香港仔項少龍自己歷史不好,於是自然認定是趙盤有能力。)
  2、軍事水準出眾。趙盤現在掛名在軍事世家趙括名下,祖父是名將趙奢,父親雖然菜些,但當年也是軍事天才,而且在與齊國的麥丘之戰也打得相當不錯。這種家庭養大,自然兵書少不了看的。
  3、囂張跋扈。這點項少龍深有感觸,而且雅夫人對公子盤無法無天的放縱是邯鄲出了名的。(其實,由於趙雅被穿了,趙盤已經收斂很多了。可惜項聖父總是看不慣等級社會裡的貴公子行徑)
  4、好色。項少龍不得不腦補,這雅夫人雖然在自己眼裡挺正常的,現代社會嘛,一個寡婦又不能改嫁,找幾個男朋友很正常。但在古代社會就是淫/婦。有其母必有其子。(趙雅拍飛~那是原身趙雅好不?而且那女人還是挺苦的,不是天生缺男人)當然項少龍才不管,只要趙盤好色,他就滿足了。
  於是篤定道,“公子盤手裡確有朱姬夫人的印信,現在又和當年收養王子的裕叟在一起。王子政的身份還有什麼可疑的?堡主,事不宜遲,我們不如也去追人吧。那個雅夫人恐怕不會這麼容易就把兒子讓出來。”雖然方才趙雅默認趙盤就是嬴政的事,但女人素來感情用事,他生怕她不顧歷史,做出什麼不可挽救的蠢事。
  烏應元也沉吟,“不錯,雅夫人對公子盤在邯鄲出了名的溺愛。要她一個寡婦把養了這麼多年的兒子讓出來,確實不太容易。少龍,我們快些去,以免王子的事又出意外。”
  烏應元帶著心腹陶方以及一群秦國營救朱姬母子的死士,跟著項少龍匆匆跨上馬,策馬揚鞭直奔趙盤所在的位置。
  趙雅到底是馬車,比不上為趙王專門飼養戰馬,不一會就被項少龍他們追上了。
  “雅夫人,趙穆那廝越獄出逃,你們母子在城外安危難以保證,烏某帶領烏家堡上下特來保護。”
  趙雅先是一愣,又有些為難道:“有勞烏堡主了。”心裡冷笑,不就是認定趙盤是嬴政,怕自己把他藏起來麼。
  項少龍見趙雅的表情,知她不情願,念在同是穿越老鄉的份上,撥馬靠近趙雅的車窗,“夫人,我老家信佛的老人家每次佛誕啊,反正就是那種亂七八糟的節日,他們總要放生。一般呢,有錢的放放山鷹啊,羚羊什麼的,沒錢的就放放鯉魚。”
  趙雅聽得一頭霧水,好笑地看項少龍,“你到底想說什麼?”這項少龍在原著中喜歡給女人講故事,沒想到自己今天也碰上了。
  項少龍有些訕訕,“我是說,你現在放的是一條鯉魚,看上去很普通,是一條魚。你在自己家池子裡養了他很大,過兩年等他更大些,你會把他放到家門口的小溪裡養。看他生更多的小魚,你們永遠在一起,很開心……”見趙雅臉色越來越不耐,連忙道:“但是,你養的不是一條魚,是一條龍啊,夫人!他在海裡、在天空能興風作雨,但是你現在把他栓在池子小溪裡,不說他是不是真的開心,就是真開心,一條魚的開心,能跟翱翔九霄的龍比嗎?
  哎哎,你別總這樣板著臉。唉,我也知道你現在心情不好……”
  “我明白你要說什麼。”趙雅道,眼圈帶著方才大哭的紅腫,配上楚楚動人的面容,分外惹人憐惜,只把項少龍看得憐惜又有些不好意思。
  “我與你一樣是現代人,改變歷史的事情,我不會做。你放心好了。”說吧掉過頭,不再理他。
  項少龍見趙雅這樣,想來心裡難過,也不勸她,讓她靜一靜,反正她已經答應不會阻攔嬴政回秦國。
  這樣沉悶地走了很長一段路程,終於看到雅夫人府的人圍著一老一少,糾纏苦勸的樣子。
  烏應元和項少龍興奮起來,立即策馬上前,驅開眾人,見到正在包圍圈裡粗著脖子與眾人抗拒的趙盤。
  “項少龍?!”趙盤向來是看項少龍不順眼,上次結的仇還沒化解,此刻自己正一身落魄,被他看到豈不是丟面子的很?
  這句話,配上趙盤桀驁不馴的態度和猙獰的表情,看得項少龍內心一陣舒爽。什麼是王八之氣?這才是王八之氣,比從趙穆府救出來的那個冒牌貨像多了。嗯~自己還曾經動手教訓過他,哈,自己教訓過秦始皇,回現代有的吹了!
  烏應元見兩人不對盤,面上有些尷尬和疑惑,還是決定正事要緊,連忙拿出手裡的白玉戒指,“公子盤可認得這枚戒指?”
  趙盤一見這戒指,臉色慘白,“我明明丟在……是哪個小廝做事馬虎,給本公子弄丟了。怎麼會在你手裡?”
  烏應元心中大定,此時他拿出來的是朱姬的那枚。
  又問裕叟,“老丈可是牛大叔?”
  裕叟想搖頭,又想起那牛家村既然已經被賞賜給自己養老了,自己自然是姓牛。便點點頭。
  見狀,項少龍看向趙盤的眼神更加熾熱了,直把趙盤看得惡寒。
  烏應元繼續道:“十多年前(無話忘記了),曾經有個女人把一個嬰兒送給你收養。並且留下了這個戒指作為認回的信物。今天我們受她所托,來認回嬰兒。不知當年那個孩子,如今何在?”
  裕叟一愣,看向趙盤。夫人半年前就叫自己去牛家村等人尋親,到時候便把公子說出來。這樣自己等了大半年,卻也沒有什麼動靜,只好把從一座新墳裡刨出的白玉戒指先上交。沒想到,偶然間碰上出城打獵的公子,見他把這死人身上的東西掛在脖子裡,便上前提醒。公子臉色突變,非說夫人要害他,這才拉著自己逃跑。
  沒想到,這種時候居然真有人尋親。
  難道夫人沒騙自己?
  可是公子說……
  裕叟這番動作表情,在烏應元和項少龍看來,便是承認趙盤就是朱姬送來的孩子。當下,兩人一個激動,喊道:“屬下參見王子!”
  隨著他們,後面緩緩護送趙雅來的死士們,這時也聽到了,連忙歡呼道:“屬下參見王子!”說不高興是騙人的,他們被呂不韋派在趙國當臥底,含辛茹苦這麼多年,終於完成了任務,馬上就可以回家,一家團圓,還能升官發財!能不興奮不激動麼?
  趙盤被這突發事件弄得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什麼王子?本公子是趙盤!大王是我親舅舅,我娘是大王一母同胞的親妹雅夫人!你們膽敢耍弄本公子,等本公子回了邯鄲,要你們好看!”
  同樣的一句話,一個月之前趙盤與趙德在酒樓裡爭姑娘也說過,當時項少龍百般不爽,狠狠K了他一頓。此番聽起來卻是全身幾百個毛孔一齊擴張,秦始皇嘛,就得霸氣外露!
  趙雅從馬車上下來,看到的便是趙盤與裕叟兩人。一身破爛民工裝(髒破的短打),被眾人包圍著,一個面紅耳赤粗脖子訓斥項少龍等,一個怯怯怕生的老實模樣。
  趙雅微微一笑,“盤兒。”
  趙盤本來義憤填膺,聽到這輕輕柔柔的兩個字,身子一抖,轉過頭,看到一個五官清麗的貴婦向自己優雅地走過來,一顰一笑帶著魅惑無限,有些清瘦的身體被傍晚山風吹得,更顯得腰臀曲線誘人之極,偏生她膚色極白,在日暮中眾人面孔都模糊一團看不清的時刻,她卻亮堂,容貌畢現。
  這一出馬車,趙盤便聽到四周有不少人咽口水的聲音,雖看不清都是哪些人,也不知道他們的表情,但想來必定是大多數人的眼珠子都黏在她身上了。
  當下,方才的畏懼,又被熱血沖到,“你們這些個狗東西!我娘也是你們瞧得?”
  若是平時,趙盤想來,自己這種話,對烏家堡上下算是不客氣,必有一鬧。到時,趁趙雅與烏應元交涉,自己正好逃掉。或者,自己拼了這條命不要,和他們打一架。總之是,他不要回去。
  哪知道,烏家上下頓時,拜倒:“屬下死罪,請王子責罰!”當然除了項少龍。
  “混帳!本公子是趙盤!王子嘉在邯鄲城!烏堡主,你們這是耍弄本公子麼?”趙盤被他們給搞的煩躁不堪。
  烏應元和項少龍互看一眼,點點頭。
  項少龍上前道:“公子盤,你其實是秦王留在趙國的王子。你的名字是嬴政……”
  話沒說完,趙盤就發飆了,“你們好大膽,你們,你們是秦國奸細不成?你們想坑害本公子?娘……”說著就向趙雅走來,想問個清楚,但又像是想到什麼,走了兩步,便停下了,看著趙雅驚疑不定。
  趙雅其實從一開始趙盤與裕叟失蹤的時候便有些懷疑,趙盤是不是猜到什麼了。此可見趙盤如此作態,心裡便有了不好的預感。難道趙盤不是想去外面見世面?
  項少龍看趙盤如此不配合,不相信他們,便看趙雅,向她使眼色。
  趙雅了然,這是提醒自己別改變歷史。其實,這什麼狗屁歷史,歷史上秦始皇12歲就登基做秦王了,趙盤都十四五歲還在這裡瞎晃。就是一本書的世界。項少龍不能改變“歷史”,她無所謂。
  便道:“烏堡主,我與盤兒談一談,你們給我們點時間。”
  說著上前拉趙盤,趙盤身型一滯,還是僵硬地順從了趙雅,隨她上了馬車。
  馬車粼粼啟動的時候,烏家堡的死士自然跟上“保護”,裕叟當然也跟著自家公子,抱著行李包袱,跟著馬車跑。
  一路上,誰都沒講話。
  下了車,進了府,來到茶室,關了門,趙盤才賭氣般地往地席上一躺。
  趙雅道,“你這是怎麼了?”
  趙盤翻身,給了她一個後背。
  “怎麼?你翅膀長硬了?竟然不聲不響拐帶家僕跑去長城打擾你乾爺爺打匈奴。你眼裡還有沒有我這個娘?!”
  趙盤騰地坐起,看著趙雅的眸子黑如深淵,低吼道,“你根本不是我娘!”
  “你說什麼?”趙雅心往下一沉。
  趙盤噬人的眸子盯著趙雅,“我娘是邯鄲城裡的淫/婦,”說著他笑了,有點苦澀,“她什麼都不會,只會和男人賣弄風騷,只會在她不成器的兒子闖了禍的時候哭。她如此聲名狼藉,”說到這,趙盤站起來,走向趙雅,低聲嘶喊,“你為什麼要冒充她?!”
  趙盤的聲音如同受傷的野獸,越是嘶喊越是難受。
  趙雅無法直視他那雙黑眸,唰地拂袖側過身,呵斥,“混帳!趙盤,你究竟是聽了哪個小人的挑撥?在此說這些挖人腦子的話?我不是你娘,哼,誰是?你找出來!”
  “怎麼?心虛了?”趙盤又重新走到趙雅面前,一張黑臉貼近她的,鼻息噴在她臉上,冷笑“小人?我身邊還有小人嗎?小容是我娘最親近信任的人,你怕她發現你的秘密,於是你殺了她!”
  “荒謬!小容好好地在封地的一個地方秘養珍珠。”
  “荒天下之大吉!”趙盤自是不信珍珠可以人工養殖,“接著是服侍歷代家主的裕叟,你剛到樂平就把他派了出去,一直不許他和任何人來往!”
  “那是因為……”為了設計讓烏家堡的人相信他是牛大叔。
  趙盤打斷她,繼續說,“就連原本在夫人府的下僕,不是被你設計被馬賊殺了,就是被送去趙穆府。呵呵”他又笑,“現在能發現你不對勁的只有本公子了吧?妖孽!”
  妖孽!
  妖孽!
  趙雅看著近在咫尺放大的一張臉,黑眸裡盡是厭惡與憎恨。
  心又酸又澀,她一開始穿過來,就遇見這個男孩,這個與自己身體有血緣關係的人。不管是把他當累贅也好,然後逐漸地隨著自身感情對他好,為他打算也罷,直到有了相依為命的想法,自己一向都沒想讓他討厭自己。卻沒想到自己身份這樣就被看穿了。
  畢竟母子這樣近的關係。先前沒發現是因為兩人關係不好,在自己這半年多時間的努力下,終於和趙盤重歸於好。都怪自己以為兩人和好,便放鬆了警惕,沒想到母子間不是說冒充就能冒充得了的!
  “趙盤……我……”趙雅不知道說什麼,是挽留他,還是給他解釋求他諒解。不得不承認,小容裕叟以及那些下僕的安排或多或少都有他說的因素在。但她並沒有殺人!
  只是,把熟悉趙雅的人調走了而已。
  趙盤見她這樣的表情,還有什麼不明白?“我娘她死了是不是?”
  “……”
  趙盤嗅了下鼻子,側過臉,斂了眼眸,睫毛投下的陰影似是把傷感都掩去了。他嘴角一扯,拉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退後兩步,轉過身,聲音悶悶的,“她就這樣死了?我……”
  “趙盤……”趙雅走過去,看他這副樣子,想說什麼,又覺得自己沒有立場。
  趙盤跌坐在地上,“其實,最可笑的,竟然是……竟然是,我從來沒有體會過的母愛竟然在別人身上得到了……我是不是很可笑?”
  趙雅低下頭看趙盤望著自己,眉宇間是從沒見過的哀戚,那黑魆魆的眸子,之前還亮晶晶地對自己說過要永遠與自己在一起,此刻卻是隱隱泛著茫然的淚。
  “趙盤,我……我不會害……唔……”唇上柔軟溫潤,眼前是趙盤放大的緊閉的雙眼。
  作者有話要說:有些晚,這張字數比較多所以,就不雙更啦~~
  
                  雨夜
  趙雅睜大了眼睛,一瞬間大腦空白,全身的神經末梢都集中到唇上,“你幹什麼!”趙雅猛地推開他。這小子竟然!竟然……
  趙盤原本是跪直了身子,被趙雅一推,跌在地上,見趙雅氣紅了臉,有些茫然,“怎地我還沒死?”
  想了想,看著她瞪圓了的眼睛,眸子裡閃過一絲苦笑,“妖孽,原來你不是吸人精氣的鬼怪,卻是挖人心肝吃的?可憐本公子原還想著能留個全屍,”說著雙手唰地一拉衣襟,赫然露出胸口兩點,“來吧!”
  趙雅看著趙盤的舉動,從開始的驚怒不定,到現在的哭笑不得,一時不知該如何作態。兩人就這麼僵持著。
  趙盤閉著眼睛,挺著胸膛,等著剜心之痛的降臨,他都想好了,就是疼死也絕對不叫出來,堂堂公子盤豈是貪生怕死之輩!反正……反正自己都被抓回來了,就是此刻伏低做小,哀求連連,那妖精也得吃掉自己,與其被嚇得屁滾尿流,死前還丟人,不如慷慨就義!
  沒想到等了半天,那痛楚並沒有等到,趙盤不禁生出一絲希翼,偷偷睜開一隻眼。想像中那借屍還魂的精怪並沒有現出猙獰的原形,還是他娘那溫柔的面容,在渾濁的油燈下看著自己。溫婉的樣子,就好像這是以前很普通的一天。
  趙盤不禁心裡一酸,繼而感到面頰上涼涼的一點,猛地趕緊抬胳膊擦。真的是眼淚!趙盤大恨又是羞愧,喊道:“你還不快吃本公子?本公子……本公子……”
  趙雅原本被趙盤看穿,一時之間不知該拿什麼面目和態度來對待他,又是難過又是心疼。他方才看自己的眼神,說的話,把趙雅傷得體無完膚,一瞬間甚至都想跑出去,再也不出現才好。
  此刻看趙盤,方才一瞬間的英勇盡褪,那副又怕又倔的模樣,分明就是自己剛穿過來時的模樣。趙雅不由笑了。
  趙盤看趙雅笑,更加發窘,繼而把胸膛挺得更高:“本公子剛才不是貪生怕死,是……是想起我娘。”聲音越來越小。
  趙雅見狀,歎了口氣,“我不是吸人精氣的鬼怪,也不是吃人心肝的妖精。小容、裕叟都活得好好的,你隨時可以見他們。不管你信不信,反正我信了。”說完,趙雅徑直穿過尚敞著懷的趙盤,推開茶室的竹門,便要往外走。
  趙盤見趙雅削瘦的身影就要溶進無盡的黑暗中了,方才松了一口氣的心裡沒來由有些發沉,下意識道:“你去哪裡?”
  趙雅停住腳步,頓了頓,想說什麼,卻什麼也沒說,接著繼續走。
  迎著晚間深秋的涼風,趙雅衣袂翻飛,腦子更加清醒了,自己從一穿越就想著法利用這句身體所有的資源,去為自己創造更好的生活。就算現在自己設計了趙穆,為原身趙雅報了仇,但是趙盤呢?
  先是把他當累贅敲打他,再者是受他的少年壯志啟發,想利用他成全自己的“太后夢”。卻從沒想過趙盤願不願意。
  是了,趙盤不願意的。
  電視劇上,趙盤肯假冒嬴政,是聽項少龍蠱惑,想利用秦國的地位為生母向趙穆報仇。等報了仇之後,趙盤還是想回趙國繼續做他逍遙自在的公子盤。
  自己好像真的是太自私了。
  明知道趙盤最怕孤獨,卻一而再再而三地除去熟悉他們母子的人。
  “夫人,要出去麼?”十七和十九問道。
  “嗯,本夫人有重要的事情要外出,你們不用跟著了。”趙雅看到十七十九面色的黯然。作為貼身侍婢不能跟隨,對於她們來說的確心裡很難過。可是自己這是要離開雅夫人府,以後不再是夫人了,又豈能讓她們跟著吃苦?
  揮退了要準備車輛的車夫,趙雅慢慢走出府門。
  最後看了眼府門口載著的兩棵半死不活的破桃樹,加緊了腳步,頭也不回地走了。
  一直走到邯鄲城門,出示了權杖,不理那些守城的衛兵如何猜測,趙雅沿著大道一路緩行。
  漫無目的的。
  一步一步。
  也不知走了多久。
  夜深了。
  趙雅感到有些冷,這才發現,不知不覺中已經走到一片茂林。除了西北風的呼呼聲,一切靜悄悄,透著股生冷。
  趙雅暗惱,方才只顧著走得瀟灑,卻連裕叟都不如,連個路費都不知道拿。這沒遮沒蓋的,自己又困又累,難不成在這裡打地鋪?
  不管了,隨便找個樹根靠一晚上,等天亮了再說。自己要是實在挨不過,偷偷溜去樂平那裡拿路費就是。
  這麼想著,趙雅撥開草叢,想找個粗點的樹,好靠。
  哪知忽聽有依稀的人聲。
  趙雅精神一震,便要去找,有人就有生活必需品,指不定還能有帳篷乾糧的。自己大不了拿身上的首飾換就是了。想到首飾又是一陣心疼,出來的突然,只有一根簪子一對耳環,連個手鐲都沒帶。更何況自己靠彩票發了筆大財,才打了兩套首飾頭面,都是精緻值錢的啊!便宜趙盤那小子了!
  只不過匆匆幾步,趙雅又停了下來。不對,此刻戰國時代實行宵禁,晚上出來的人打死不論。因為不是流氓就是作奸犯科。正常人誰大晚上沒事瞎晃?此地離邯鄲不遠,就是趕路的,走快那麼幾步就能趕在白天進城,走慢點的大不了在附近的驛站,又豈會在這密林裡?(趙雅自己是想事情瞎走進來的)
  這麼一想,趙雅腳步慢了下來,悄悄貓著腰,慢慢靠近那夥人。
  近了,看見火光了。
  近了,聽清他們的講話了。
  近了,依稀看見他們的身影。
  趙雅縮在一棵大樹背後的草窩裡,聽。若是良善人迷了路,自己就上前求助。若是作奸犯科的宵小,自己也不會被發現。
  “侯爺放心,那個淫/婦包在我們兄弟身上。”一個粗啞的聲音淫/笑。
  趙雅一聽就一頭大,聽聲音就不像好人。也不知哪個侯爺這麼墮落和這種草莽勾搭,又是哪個淫、婦這麼倒楣。
  “侯爺,聽說那雅夫人,可是趙王妹,現在得寵的緊?。咱兄弟的賞銀是不是?哎…嘿嘿?”另一個奸邪的聲音。
  雅夫人!
  趙雅心一揪。這夥人實在密謀對付自己!下意識把身體縮得更緊。
  “本候給的賞銀已經很高了,你們可別得寸進尺!”
  是趙穆!
  趙穆的聲音!
  趙雅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
  他怎會在此?他逃獄出來怎麼不逃回楚國,反而要買兇殺自己?!
  許是那些草莽動了怒。趙穆又道:“本候如今落魄,賞銀再多也拿不出來了。不過,說道賞,你們有份天大的賞,比這些死物要貴重有趣得多了。”
  “哦,侯爺莫非說的是雅夫人?”帶著濃重村音的聲音。
  “不錯,”趙穆淫/笑道,“那淫婦雖然滿肚子鬼主意黑心腸,皮膚卻是光滑白嫩的緊。包你們眾位兄弟愛不釋手啊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娘也,我等為盜十來年,列國什麼貨色都嘗過,就是沒嘗過公主,巨鹿候,你放心!”
  “哈哈哈哈……”
  “……”
  趙雅狠狠咬住下唇,她已經萬分後悔,當初使人換掉連晉屍體時,何必估計趙王態度,直接毒殺了趙穆才是。
  他定然是想通了自己的毒計,所以不向死對頭烏家堡報仇,而是直接找上了自己!
  若是被他們發現,自己恐怕會比電視劇裡的趙雅死得還慘!
  趙雅給自己鼓鼓勁,想再次悄然無聲地離開。
  卻沒想到天有不測風雲,方才還星空萬里,此刻一道閃電劃過,繼而雷鳴陣陣,瞬息之間就傾盆大雨澆下。
  剛剛那道閃電照的一片明亮,還好趙雅藏身之處,秋草高長,她又嬌小,這才沒被發現。雖然被雨澆了一身,趙雅還是幸運地後怕。
  趙穆等人罵罵咧咧開始架帳篷躲雨,並且派了幾個人到處去拾柴生火。
  趙雅縮的更緊了,團成了球狀,生怕被人發現。
  那秋雨冰冷,趙地又處北方,一年一度的雨帶就要南移,秋雨更是不要命地往下砸,大顆大顆。凍得趙雅緊緊捂住嘴,生怕牙齒被凍得嘎吱聲被人聽見。
  好在拾柴的人也不要這些被雨打濕的草,倒是沒發現她。
  趙雅松了一口氣後,也不敢動作,畢竟到處是水,容易發出腳步聲。
  只縮在濕草裡,等趙穆等人離開。
  漸漸地,冰冷的身體有些熱。
  熱的厲害。
  頭也開始發昏。
  有點疼。
  接著有些困。
  趙雅昏昏沉沉,掐了自己好幾下,清醒了一陣,接著又昏沉沉,繼續掐……
  這樣不知道過了多久。
  久到她連掐的力氣都沒有了。
  陷入一片冰冷的黑暗。
  迷迷糊糊中,感到有些顛簸,一個柔韌的席夢思大床墊抬著自己。嗯,還鋪了電熱毯。趙雅舒服地一聲喟歎,抱緊了床墊。
  明天睡醒,記得去買個大點的,這床墊有點小,自己一抱就抱一圈了。
  一圈?
  不對!
  趙雅唰地睜開眼,明亮刺眼的天。
  水洗過的蒼綠樹木。
  水滘滘的草地。
  一顆黑色人頭。
  人頭!
  “喂,你……咳咳……”趙雅這才發現講句話這麼費力氣,還有嗓子好痛。
  “本公子還以為你有什麼好去處,沒想到卻是草窩。莫非你的原形是麻雀?”
  作者有話要說:不知道汐汐趕不趕得上看~~
  *
  趁家長不在家,上網,望天,我想到了自己的童年~~
  
                  關係的轉變
  “本公子還以為你有何好去處,沒想到卻是草窩。莫非你的原形是雉?”
  是趙盤啊。
  趙雅莫名地安下了心,一股酸氣沖上眼鼻。
  懊惱地捶了他後背一下,“你才是豬!咳!”
  “豬?”趙盤一愣,“豬是何物?”說著話,已經出了密林,太陽直射下來,視線所及,白花花一片,比林子裡亮堂多了。
  大道上一輛雕漆馬車正停著,套車的馬直打響鼻,呼出白濁的霧氣。天氣很是寒冷。
  趙盤把趙雅放在馬車上,拉下車門簾,“裡面有幹的衣服,嗯,從你衣櫃裡拿的。”
  車廂內的光線昏暗,趙雅也瞧得出,這套幹衣是自己最喜歡的一件,在雅夫人府常穿的。頓時心下一暖,又迸發出一陣喜悅,趙盤並沒有厭惡自己,還擔心自己來找自己了!
  這麼一想,原本混沌的腦子清晰起來:“盤兒,快駕車離開此處!昨日我碰見了趙穆才如此狼狽!”
  趙盤雖一直不知為何趙穆突然下馬,但自己在趙穆落馬之後,卻是得到好處多多。不說自己在官署如何被人奉承,做事如何順心如意,就連王子嘉和趙德都對自己開始客氣起來。近日來更連背後譏笑自己,說雅夫人淫/婦的話語都不見了蹤跡,反倒是多了不少仰慕自己娘親畫技彩票賺錢什麼的。
  聯想到趙雅現在是趙王最為寵信之人,此刻又如此懼怕越獄的趙穆,趙盤心神一凜,二話不說,抽起馬鞭,嘴裡喊著:“駕——”
  馬車?遛?遛跑起來,窗外的風景快速地後移。
  放下窗簾,趙雅還是不安心,也不敢就這樣換衣服,只擦了擦頭髮,披了一件大袖衫。
  不過見趙盤駕車很是緊張,兩次險些翻車,知他也心存懼怕了,便出言分散注意道:“你怎麼出來找我了?”
  趙盤聽了,半餉不說話,半天才道,“你昨晚明明可以殺了我,這樣就沒人知道你是假的了。可是你沒有,想來,想來,你以前對本公子的好,不是假的。”
  趙雅心下默然,沒想到趙盤的理由如此……卑微。對你好,你便連妖精也要留在自己身邊?
  “哼,本公子,本公子是同情你,你要是法力高強,定去迷惑那君王,就好比那褒姒妲己驪姬。現在淪落到冒充我娘,必然是無處可去的可憐蟲。”
  “撲哧——咳咳咳……”趙雅沒忍住。
  “你!”趙盤大惱,狠狠抽了一馬鞭,馬吃痛,嗖地加了速。
  趙雅猝不及防,撞上車廂後壁,發出“咚”的一聲。便聽到趙盤的悶笑。
  齜牙道:“你個臭小子,不怕我惱羞成怒害你了?”
  趙盤道:“昨晚是本公子誤會了你,以為你把那死人的戒指給我是要魘鎮本公子。可是後來烏應元帶了個女人來,也拿出個戒指非要認本公子是什麼嬴政。那,雖然本公子不知道你做這些事是為什麼,但料來你不是在害人。嗯,是個好妖精。”
  趙雅徹底無語了,這個小子完全陷入了神秘主義深淵,看樣子是拉不回來了。
  趙盤一路趕車,見趙雅不說話,有些擔心趙雅還在生氣,“額……你放心,現在你是妖精的事情,只有本公子一個人知道。只要你一直對本公子好,聽本公子的話,那本公子就讓你,當本公子的娘好了。”
  ……
  這是在示好?
  怎麼聽著這麼彆扭呢?
  趙雅見趙盤已經認定自己是妖精了,再怎麼反駁他都不會相信。
  也是,自己大概就是個借屍還魂的鬼怪,妖精總比鬼要來的好些吧。要是讓他知道了自己占了他娘的身體,說不定還得找自己拼命,說不得,像昨晚上那樣走出來,都不可能了。
  好吧,誤會就誤會吧。
  這麼安慰自己中,大道上行人漸漸稠密起來。人一多,便放了心,趙穆找來的那些宵小再膽大也不敢在人煙稠密處動手。
  此時趙雅這才發現,自己昨晚走了這麼長的路。自己一定是瘋了!趙雅想,就算趙盤昨晚發難,自己把他堵上嘴關起來,教訓一頓,再做計較是否去留就是。何必傻乎乎地大晚上遠遁呢?若是一個不小心,原身趙雅的慘劇就要發生在自己身上了。
  自己向來不是把這尋秦記的人物當做遊戲麼?只顧著自己。什麼時候開始在乎趙盤的情緒和想法呢?被他那厭惡的眼神,激烈的話語給弄得心如百孔,難過得要死。只想著走了,遠離才好。
  何必在乎?趙盤、項少龍、烏應元、陶方、趙穆……全部是一堆文字而已,只有自己是真實的。
  趙雅不禁打了個寒顫,這些想法原本是自己堅信的,此刻想來卻是渾身發冷,“趙盤!”
  “嗯?”
  趙盤也是真實的。他能回應自己。
  趙雅揪起的心落下,因整個世界不過是一個叫黃易的人寫成書而帶來的虛無感,頓時被趙盤那公鴨嗓子破壞了。
  “趙盤。”
  “何事?”趙盤的聲音有些不耐煩。
  聽在趙雅耳朵裡,卻是有溫度的,滿心歡喜,嘴角都開始上翹。
  “無事。”
  “無事,你叫本公子消遣麼?”趙盤脾氣向來不好。以前對著自己娘,還老頂撞,滑頭。現在知道車裡的不是自己娘,一下子說話就隨便多了,自然帶上了一貫的頤指氣使。
  人的說話做事,向來是跟著身份來的。
  趙雅不得不承認,難怪項少龍看趙盤不爽,很是有些原因的。
  不過她也沒覺得有什麼不對,自然身份說開了,自己不是人家媽,當然也沒那立場去要求人家畢恭畢敬。
  快到邯鄲城門了,行人來回如梭,車輛也多了起來。趙盤被堵得,不耐煩地來回撥馬頭。
  突然間,趙盤眼看到了趙德在城門口東張西望。
  想到近日來,他對自己客氣了不少,趙盤便想著既然邯鄲城防是少原君趙德負責,那麼讓他派些人來開道也是輕而易舉,要知道自己可是大王最寵信的王妹之子。
  便把這話給趙雅說了。
  趙雅嘴角一抽,這不就是戰國版的城管行為麼?為了領導出行,把占道的都給打出去。
  不過趙盤作為貴族,自然不覺得有什麼不對,這些個賤民生來就是給自己等人奴役納賦的。
  “你在這等著,我去找趙德。”馬車過不去,趙盤跳下車來。
  趙雅好生奇怪,這少原君大清早的跑來城門口東張西望的,等什麼?
  這城防都是他家的勢力了,如果真找什麼,等什麼,自有衛兵報告,他何必苦巴巴跑出來受這風吹日曬?
  趙德苦著臉皺著眉,趴在城樓往下張望。那個王子嘉非說自己得了密信,雅夫人和趙盤兩人分別昨晚和今天早上出了城。屁!他才不信,就趙盤那日上三竿才去官署的模樣,他也不是沒見過。要說那雅夫人大晚上出城與人私會倒是可信些。難不成趙盤是去捉女幹?
  突然眼前一亮,趙德大喜,“公子盤!”卻是看見了趙盤在一輛馬車旁與車內人說什麼。一邊喊,一邊跑下城樓,往趙盤那擠。
  苦等了這麼久,終於等到了,完了事,自己還要與新買的女奴溫存。
  看著趙德直剌剌往自己這沖,趙盤鄙笑,“此人如此前倨後恭,不就是看在大王寵信我們。真是丟他父親的臉!平原夫人不會教子!”
  趙雅見趙盤那樣子,分外倨傲,心中好笑。
  但是看到少原君如此熱情,她還是有些覺得突然,“盤兒,不可背後如此評論長輩。咳!”平原君和平原夫人在趙國還是很有勢力的。等下,平原夫人!
  趙盤見趙雅還端著母親的姿態教訓自己,有些氣惱,便要說話。卻見趙雅臉色一變。
  不由軟聲道:“怎麼了?可是病得難受?我方才便覺著你挺熱的。”
  趙雅低聲道:“趙德這事有蹊蹺,我懷疑他與趙穆有勾結,你一會抓住他!”說著把發簪拔出遞于趙盤,“必要時,讓他出點血。咳咳咳……”
  趙盤見趙雅神色如此凝重,點了點頭,反正自己一向與他不合,打架鬥毆是常態。
  “公子盤,大清早在城外相見,真是有緣?。車上可是雅夫人?我母親可是非常喜歡夫人的工筆劃,可否容小侄拜見?”
  趙盤奇怪這趙德怎麼一上來也不與自己口角,反倒是要見自己娘。趙雅卻心思清明了,這趙德定然是受人囑咐要讓自己露出面目。聯繫到那趙穆招來的宵小,淨是為禍列國的慣犯,不是邯鄲城本土武裝,自然是不認識自己的。那麼趙德大清早跑來城樓東張西望等自己母子,恐怕就是為那群宵小認人的!
  想到此處,趙雅再一次確信,趙穆此次越獄與少原君府脫不了干係!
  平原夫人果然如電視劇中一般手段非常、機智過人,且心存顛覆趙國之謀啊。
  “盤兒,拿下此人!”
  作者有話要說:讀者11說得非常有道理,從麻雀改成了香豔的“雞”=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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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德慘遇
  趙雅的話雖是壓低了聲音,但趙德離得極近,卻是聽得清清楚楚。不過他認為趙穆與自己娘的計畫依然完備,趙雅在他眼裡不過死人罷了,而趙盤,從來都是他和王子嘉的手下敗將,此刻還不是土雞瓦狗?
  當下,手伸向車窗簾,嘴裡帶著隨意的口氣說道:“夫人,小侄受母命,想向夫人當面求畫,以顯誠意,阿——”卻是被趙盤一手擰折了那伸向車簾的手!
  趙德慘叫一聲,看向趙盤那副蔑視興奮的表情,顯是這一手讓他打上了癮。趙德沒想到趙盤現如今竟然如此厲害,不然他才不敢單槍匹馬地來!此刻一懼怕,加上本身心裡有鬼,還不掉頭就跑?
  可剛轉頭,身子還沒轉,腳下就被趙盤追上一絆,身體失重往前傾倒。擁擠的人群四向退散,趙德因驚訝露出的門牙直磕到泥地上。昨夜剛下過雨,地面潮濕,那地方方才還有只毛驢大號過,又臭又髒!
  趙德怒火中燒,羞憤不已,嘴裡含著污泥含糊罵道:“趙盤……”待要爬起與趙盤廝打,“唔……”卻是又被重物壓住後腰。
  “趙德,你跑什麼?!本公子還沒問你話呢。”趙盤騎在趙德的身上,揮動拳頭猛力地往下砸。雖然趙盤不像電視劇中那樣拜項少龍為師,但是之前通過跟善柔學習一些基礎的殺手招數,後來又和李牧派來的軍士學了沙場殺敵的實用武功,狠練了氣力。所以此時武功比電視劇中項少龍花裡胡哨的拳擊墨家劍法什麼的,還要實用乾脆些,畢竟他學習的對象都是以殺人為生。
  於是趙德碰上釘子了。趙德本是志得意滿,如此小事,還不輕而易舉馬到成功?哪知道雅夫人如此小心精明,渾不似娘所說的胸大無腦,空有美貌。那麼說不定根本不像大家揣測的那樣,雅夫人背後有什麼高手謀劃,或者李園、項少龍等助力,完全是她自己扳倒的趙穆!
  “雅夫人饒命啊。”趙德喊,趙盤這廝半年沒和他打過架,怎麼突然力氣變得好大?雖然在大庭廣眾之下,很是丟臉,但自己可是少原君,先脫身再找趙盤麻煩!更何況,背後還有王子嘉。
  邯鄲城守是少原君府的人,此時見自家君上受苦,連忙大隊人趕了過來,分開人流。
  普通百姓和行人,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見守城將士均趕來,連忙嚇的四處躲避。
  “雅夫人,公子盤,不知我家君上如何得罪二位。請二位看在我家夫人的面子上得過且過。”城守倒是不卑不亢。
  “混帳!你們快把趙盤和這個賤人抓起來!沒見本君唔……”卻是被趙盤一拳打在嘴上,鮮血直流。
  城守為難,沒有看泣血的趙德,只盯著車簾裡模糊的女子影像。
  “城守大人,本夫人出城為王兄辦事,回城卻看到爾等不顧邯鄲城池安危,反而過來看小兒打架的熱鬧。若是有好事者把此事向王兄稟報,不知王兄會如何震怒?國家養士,可不是為了一姓私事,不知城守大人以為然否?”
  趙雅輕飄飄的話,卻是費了好大力氣,才壓住那咳嗽的衝動。
  城守本想即便是武力動用也要把趙德救出,此刻卻動搖了。眼前這個女人可是如今趙王最信任的王妹,若她真向大王說些什麼,那自己這好不容易得來的城守一職必然要沒了。
  相反,少原君趙德。雖說自己是他的家將,可此刻一來,趙德與趙盤打架的事情,邯鄲城沒見過七回也見過八回。想來也不是什麼大事。
  二來,他少原君府,雖有魏國信陵君為助力,但也算是孤兒寡母。自己在少原君府擁有兵權,也不是什麼任他們搓揉捏扁的角色。
  想通此節,城守便揮了揮手,讓士兵都回到自己崗位上。自己繼續為趙德求情,“雅夫人,方才多有得罪。只不過,既然是小兒打架,還是請夫人讓令公子高抬貴手放了我家君上吧。”
  趙德本看士兵回去了城防,剛要大罵,又見城守為自己求情,便咽了聲,想先脫身再與那城守計較。
  趙雅見這城守輕而易舉的妥協作態,又與趙德並不恭謹的互動,心裡邊了然,此人定不是平原夫人和少原君的心腹,也不知道他們勾結趙穆想殺自己的計畫。
  放了心道:“既然城守大人求情,本夫人就大人不記小人過。少原君冒犯本夫人的事情,就此罷了。盤兒,還不請少原君上車?你下手不知輕重,娘還得為你補救。少原君還請上車移步本夫人府,本夫人親自替你療傷。”
  “是,娘!”趙盤高興一聲答應了。
  自從半年前離開邯鄲,自己努力練武至今,還沒好生打一架。誰知不出手不知道,一出手就打得以前的死對頭沒有還手之力。連忙把趙德拉起,用方才趙雅給他的簪子抵住他的腰眼,湊到他耳邊說:“老實點,告訴城守,說你自願送我們回府,請罪。”
  趙德本來被趙盤揍得後腰極疼,此刻又被簪子一抵,那地方神經叫囂起來,“本君,是自願送雅夫人和,和趙盤,呃,公子盤回府。請罪。你們讓開。”
  趙德這幅樣子,讓城守有些沒面子,又心裡一片輕鬆,這可是你自己自願要走的,自家聽吩咐而已。反倒是對雅夫人母子做事體恤下屬,高看一眼。
  “放行!”城守一聲令下,兵士移開城門前的拒馬。
  趙盤把趙德雙手用衣袖綁好,扔進車廂。自己架起馬車,得意洋洋地緩緩駛進邯鄲城。至於車廂內趙雅是否對付得了,年輕力壯還有雙腳可動的趙德,趙盤表示毫無擔心,她很厲害的。
  趙雅卻是被趙盤這沒輕沒重的舉動給弄得手忙腳亂。她現在病的厲害,頭昏腦脹,還要用金簪脅迫趙德,笑話!
  於是可憐的趙德,再被趙盤扔進來的時候,就被趙雅一根車衡量連敲好幾下才暈了。
  車緩緩駛進雅夫人府,眾僕下對於公子夫人以及暈了的少原君從一輛車上下來,雖然驚異,但無人敢表現出什麼其他表情。算是人員清洗過兩輪的功效吧。
  倒是烏家堡派來保護王子政的死士,一臉驚異。沒想到趙盤竟然從他們眼皮子底下跑出去了。
  見這幅樣子,趙雅想來這趙盤必是又從他床底的地道跑出來的。
  十七趕緊扶住病弱的趙雅,“夫人,怎生如此病重?”
  趙雅擺擺手,示意她扶自己回房,叮囑趙盤,“好生看顧好少原君。”
  趙盤點點頭,待趙雅走了,直接叫人把趙德扔進廁所旁邊的柴房。
  趙雅喝了姜湯,洗了熱水澡,便鑽進被子裡養病。好舒服,昨夜那大雨完全不是人受的。
  迷迷糊糊睡了會,醒來,感覺出了一身汗,頭也不那麼熱了。想喊十七給自己倒水,卻聽見趙盤的聲音。
  “十七姐姐,一會夫人醒了,千萬別讓她知道楚國國舅來過的事。”
  “是,公子。”
  李園?
  趙雅頭昏昏地想,李園怎麼還沒走?
  接著,又昏昏沉沉睡去。
  這次卻是被十七搖醒的。
  “夫人,平原夫人來了。”
  “讓她喝茶等著,待本夫人梳洗打扮一番再見她。”
  十七答應一聲,吩咐了門外的小婢。
  小婢趕去大廳通報了平原夫人,又讓人殷勤地上了茶。
  平原夫人咬碎一口銀牙,這趙雅!
  她可是魏國信陵君的妹妹,趙國前丞相平原君的遺孀,是趙國的救過恩人!又是寡婦守節的典範!她趙雅是什麼人?
  罪人的妻子,邯鄲的淫/婦!
  以前哪次不是畢恭畢敬對待自己,別說德兒冒犯了,就是德兒不分青紅皂白欺負了趙盤,也是她登門向自己道歉。
  如今可好,自己親自上門來,她不迎到大門口也就罷了,竟然給自己擺架子,裝病,讓自己等著。連傳話的都是個小丫鬟!
  平原夫人幾次想走,但還是礙于兒子在人家手中,不得不留下來幹坐。
  趙雅進來的時候,看到的就是平原夫人一臉寒霜坐在主座上。
  她咯咯一笑,“平原夫人,真是貴客。可是第一次來本夫人府裡做客吧。”
  平原夫人冷笑道:“不敢。你雅夫人府可是好地方,本夫人是寡婦,輕易並不出門,怕髒了別人的地方。”
  這是反諷,趙雅一個寡婦不守婦道,地方髒汙。
  趙雅不和她計較,一個寡婦,守寡時間長了,心態不是正常人理解的。動輒真發怒來,後果她們這些人可吃不消。
  正巧,趙盤從門外進來,一身廣袖峨冠,魁梧挺拔。
  “娘。”趙盤見平原夫人在,維持了與趙雅的母子之禮,又關心道,“你早上病得那麼厲害,怎麼就起來了?”
  趙雅輕睨了平原夫人一下,“有貴客臨門。”
  平原夫人看這母慈子孝的場面,心中更加擔心趙德,更是刺眼,“不敢。還想請問,公子盤,你把德兒如何了?”
  趙盤嘻嘻一笑,“少原君在一個好地方療傷呢。”
  趙雅看趙盤這模樣,就知道他肯定對趙德沒好意。
  平原夫人也如是想,不過料來,自己面子夠大,趙德身份夠尊貴,趙雅母子也不敢得罪狠了自己。便道:“本夫人不會教兒子,得罪了兩位。不過請看在他父親和舅舅為了趙國鞠躬盡瘁的面子上,不要與他計較。”
  什麼叫打人打臉,罵人揭短?
  平原夫人當著趙括遺孀孤子說自己家的榮耀,當下趙盤就勃然大怒,一張黑臉紅彤彤。
  趙雅看趙盤如此衝動,怕他壞事。畢竟平原君在趙國的地位隆重。連忙拉住他衣袖,繞到他身前,“平原夫人,那就請你好好管教少原君。盤兒,還不快帶平原夫人接少原君回府?”
  趙盤見趙雅如是說,雖憋著氣,但一想到趙德在廁所邊熏了一上午,還是心裡一樂,道:“平原夫人這邊請。”
  戰國時代的廁所,比之解放前農村的旱廁還要簡陋。於是趙雅向來是不用的。寧可讓丫鬟天天去倒馬桶也不肯移步。貌似是曾經有個齊國國君因為上廁所,被糞池淹死了。
  還沒到廁所,那積年已久的臭氣熏天,養的牲畜的嘶叫轟鳴。(戰國時代廁所和牲畜在一塊)
  平原夫人臉色就變了,不過實在太臭了,她沒有講話,而是黑著臉,跟著趙盤。
  趙盤用袖子捂住鼻子,叫僕役打開柴房的門,便拽著趙雅的袖子拔腿要走。趙雅表示很無奈,好臭啊!
  還沒走兩步,傳來平原夫人淒厲的哭罵:“趙雅——”
  趙雅一愣看向趙盤,趙盤也摸不著頭腦,這熏暈了也不用這樣激動吧?兩人停下腳步。
  平原夫人雙眼掛淚,沖過來就要和趙雅廝打。
  趙盤一個箭步上前,拉住平原夫人。
  平原夫人行狀若顛,被趙盤孔武有力的手拉著,無法動彈,“趙盤你個小兔崽子!你爹坑害了趙國四十萬大軍,你就坑害恩人兒子!我可憐的德兒啊!”
  趙雅見狀一驚,也顧不得臭了,連忙跑去柴房,卻見趙德仰躺在地上,雙腿鮮血淋淋。其狀慘不忍睹。
  見了這樣的情景,趙雅也怒了,趙盤好不曉事。趙德雖然可惡,但其勢力還不是自己可以扳動的!
  “不是我!”趙盤慌了,“當真不是我。我真不知道他為何如此。我把他扔進來就去了官署。他們”他指了指身後跟隨的童僕,“他們都可以作證,你一定要信我!”
  胳膊被趙盤抓著,趙雅感到有點疼,不過確實不大像趙盤做出的事。趙盤雖然胡鬧,但也不會如此過分。
  “我信你。”
  “本夫人不信!本夫人這就請大王做主,讓你趙盤賠我的德兒一雙腿!”平原夫人擦了擦眼淚,紅著眼圈,命隨身婢女抱起趙德。
  趙德臉色慘白,嘴裡呻吟,看到自己娘,立馬就哭了出來。
  平原夫人一行走後,趙盤就驚慌失措,“一定是趙穆!他以前和平原君府就不睦,此時又與我們結仇,勢必讓我們鷸蚌相爭,他好漁翁得利!”
  趙雅不答,突然上前狠狠扇了烏家堡死士頭領一巴掌,“你們好大的計謀啊!”
  
                  事有變
  趙雅那一掌抽得極突然極響,那些死士與趙盤均是一愣。【 ]聽了趙雅的話,趙盤猛地認識到了,指著那死士頭目,“你們為了讓本公子去當什麼嬴政,竟然陷害本公子!”
  那死士頭目面露愧色,但還是堅定地跪倒說,“王子,請隨我等回國。”
  “混帳!本公子在趙國逍遙快活得很,去什麼秦國!”趙盤一臉不屑,沖趙雅道,“此計必是項少龍那廝所出,陷害本公子。你以後莫要再與他往來。”
  說完,趙盤見趙雅一副不以為然的樣子,知她與項少龍關係不一般。便也不再多說,還是擔心平原夫人的事。
  “只是這計策好生歹毒,恐怕大王真會同意平原夫人她……”
  趙雅道:“誰打傷了平原君,誰把腿賠給他就是。”說罷斜睨了那死士頭目一眼,果見他雙腿微抖。
  趙盤一聽,立即眉開眼笑,“不錯!少原君為秦國細作所傷也算是為國捐軀了。喂,你們不是說向本公子誓死效力麼?現在到你們表忠心的時候了。烏家堡竟然想誣陷本公子,也不看看黃曆!”
  事情既然解決了,趙盤道:“我肚子好餓……快些用膳吧。”拽著趙雅的袖子就往飯堂走,邊走邊說,“你病剛好,就不要吃什麼葷腥。我叫庖廚做了許多素膳,我娘……你以前很喜歡的。”
  原來原身趙雅喜歡吃素菜,趙雅黯然了,自己與原身差別太大,難怪如此努力適應都被趙盤這麼就發現了。
  看著碗裡堆積成小山狀的各種不知名蔬菜,趙雅感到壓力很大。
  瞧著一旁吃酸梅糖醋排骨吃得正憨的趙盤,她夾起一根白色發黃的像大蔥根的蔬菜避開十七的注意,悄聲問道:“此為何物?像是蔥白,卻毫不辛辣,反而爽口甘甜。”
  趙盤看了眼,又盯著她端詳半天,小聲道:“此物名蒲。你怎地連此物都不認識?”
  這東西能吃麼?
  趙雅為難地看了看,確定不是野蔥。
  趙盤見趙雅擰著眉頭那副樣子,分外可笑,伸手捏起那根“蔥白”塞進滿是排骨油的嘴裡,嚼了嚼,沖她翻了白眼,“本公子還能害你?”
  蒲菜直到唐朝還是上至宮廷下至百姓家中必備的蔬菜作物,生長在水中河畔,後來氣候變遷(唐朝那暴露的衣服打扮就知道那天氣很熱啦)加上新物種蔬菜的引進,蒲菜漸漸消失在飯桌上,只有淮揚菜中尚存開陽蒲菜一道。【 ]可惜,趙雅沒見過,鬧了個烏龍。
  吃完了飯,趙盤自去休憩一番。
  看趙盤大步流星邁進正午日光中的樣子,趙雅心中像是塞滿了棉花絮。
  他只問過他娘死了沒有。
  為什麼不問死因?
  為什麼他這麼肯定原身趙雅不是被自己這個“妖精”害死的?
  其實從早上見到他起,她就一直想問,可是病得難受,所以一直沒問。方才看氣氛那麼好,又不忍心破壞。
  可是,這些疑問縈繞在她心裡堵得慌。
  十七道:“夫人,你現在身上還熱著。還是再休息會吧。”
  趙雅點點頭,也覺得自己自找麻煩,既然趙盤不懷疑自己,也不問自己,那自己何必自尋煩惱?
  這麼一想,就覺得自己大腦更昏了。便點點頭,讓她扶自己去休息。
  但臨睡前,還是叫十九去把項少龍叫來。
  牧場。
  烏家堡。
  “什麼!真是你們做的?”項少龍誇張地大叫。
  烏應元和陶方眼觀鼻鼻觀心,默不作聲。
  “做得好啊。”項少龍一拍烏應元肩膀,“你不知道我多怕嬴政那小子當太平公子當慣了,不肯去秦國。這下,平原君府不會放過他們母子了。只不過,你們有沒有把握把她們倆平安送出趙國?”
  “項兄放心,我家堡主二十年前剛到趙國就開始挖地道,現如今已經完成,可以從烏家直通邯鄲城外。”陶方笑道。
  烏應元還是憂心忡忡,“只不過王子政始終不肯認朱姬這個母親,讓我等著實為難。少龍,你素來足智多謀,可否有辦法?”
  項少龍為難道:“我老家有句話叫:生恩不如養恩大。這雅夫人不管怎麼樣都養了他十幾年,母子倆感情好很正常。要是嬴政他不認雅夫人反倒認朱姬,那才有問題。”看來現在嬴政還沒有養成暴戾六親不認殘忍的性格,項少龍很欣慰,他認為只要自己和嬴政多接觸,在他身邊作為一個重要的角色,將來一定能影響他,避免成為一代暴君。(此男已經起/點種馬YY附身,完全忘記了烏博士的警告)
  “可是,朱姬才是他的生身母親,將來他們母子要和大王團聚。總不能老夾著個雅夫人吧?”陶方斟酌道。
  “這樣吧。我和雅夫人比較熟,我去勸勸她,讓她給嬴政多做些思想工作。你們呢,就帶著朱姬去和嬴政來幾次偶然相遇。”項少龍成竹在胸,“他們畢竟是血濃於水,母子感應。接觸多了,總會接受的。”
  “如此,就照少龍說的辦。”烏應元道。
  正巧,十九這時來找項少龍。
  項少龍心道真是瞌睡送枕頭,便高興答應,這邊去見趙雅。走的時候向烏應元陶方比了個V。
  聽說項少龍到了,趙雅梳了梳頭發,整理了衣服,就出來。
  果然,項少龍上來就是一通老生常談的動之以情曉之以理,讓趙雅幫忙勸趙盤認朱姬。
  趙雅聽了,一笑,不置可否。
  項少龍徹底熄氣,“噯……你們女人想來是感性。我知道怎麼說你心裡總有疙瘩,我到底要怎麼做,你才肯幫我啊?”
  趙雅道:“很簡單。誅殺趙穆,我需要你們的幫忙。”
  項少龍一吸氣,對於趙穆這個從前欣賞過自己才能還想招攬自己的人,他雖然因立場與其敵對。但是項少龍打心眼裡,不想對趙穆痛打落水狗。
  “夫人,這趙穆雖然越獄出逃,但是他一個?君之人,現在不容於列國,你又何必趕盡殺絕呢?”
  趙雅搖搖頭,“男人對男人,哪怕是彼此有深仇大恨,卻總是惺惺相惜。可惜對女人,只要傷害過自己,便恨不得使其生死不能,順帶尊嚴侮辱。”
  項少龍想想,卻是如此。歎口氣道:“好吧,夫人確實有道理。”
  趙雅笑了,向項少龍舉杯,“多謝項少俠鼎力相助。日後盤兒榮登九五,必不會忘記你的相助之情。”
  得到趙雅的保證,想到秦始皇感激自己,項少龍心中豪情四射,舉杯大喝一口:“幹!”
  趙盤從官署回來,便聽僕從說烏家堡的項少龍來過,還與夫人喝了酒。當下臉色就不好看,走過廳堂,見十七端了姜湯,便從她手中搶過,說是自己親自去送予娘親。
  十七嘻嘻一笑,誇讚了趙盤。
  趙盤笑了笑,待十七走了,才沉著臉推開趙雅的房門。
  趙雅剛睡下,還沒睡熟。被開門聲吵醒,便揉著惺忪睡眼,看門口出現的是趙盤。
  正奇怪,這趙盤以前從不出現在自己房間。不過待看到他手上的湯藥,便心中一片柔軟。
  “盤兒,娘好生感動呢。”趙雅自動把枕頭放在腰後,坐起,笑眯眯伸出手要接那湯藥。
  趙盤卻是徑直走了過來,往趙雅塌邊一跪坐,手上的湯藥並沒遞給趙雅,而是放在了一邊。
  趙雅這才看他臉色不對。
  收回手,“你這是怎麼了?”
  趙盤道:“太燙,晾一會。”
  趙雅“哦”了一聲,見趙盤彆扭著臉,不說話,也不主動。
  這孩子又來了。半年前剛離開邯鄲的時候就這樣好些日子。
  半餉,趙盤見趙雅不開口,終於打破沉默,“你以後不許和別的男人往來,尤其是項少龍和李園。”
  唉?
  這是什麼話。
  以前趙盤也表達過這樣的話,當時還是剛回邯鄲的第一天晚上,從大王宮中招待李園的宴席上回來,在車裡很是鬧過一回。還是基於作為他孀居母親的身份。
  現在自己已經和他說開了,根本不是他媽。
  當下趙雅不高興起來,臉一沉,根本就不搭理趙盤。
  趙盤急了,搖了搖她的胳膊,“快些答應呀。我一定會待你好的,你有本公子一個男人就夠了。”
  嘎!
  一個男人!
  只有他一個男人!
  這話說的!
  “盤兒,你知道的,我並不是你娘。”
  趙盤放了手,別過臉道:“本公子不管。既然你已經冒充本公子的娘了,就永遠是!”
  原來是這樣,嚇死了。趙雅撇撇嘴。
  不過在這個陌生世界,被一個血脈相連的人,如此依賴,趙雅雖然不滿意趙盤的霸道,但是還是感動地稀裡糊塗。“趙盤……”
  誰知她這表情,卻被趙盤嫌棄了,“你果然不是我娘。我娘從來不會哭得這麼醜。反正,反正,本公子當你答應了!”說罷,一溜煙跑了。
  死小子!
  趙雅喝著溫熱的湯藥,覺得病也好的差不多了。
  喝完了藥,趙雅繼續養病,一覺睡到大天亮,直到十七喊她,說,大王宣她進宮。
  趙雅料來是趙盤與趙德的事情。胸有成竹地收拾打扮停當,便乘車去了。
  到了王宮,趙雅還待前往趙王的正殿,卻見前番心系李園的霖公主翩翩走來。
  “姑姑安好。”
  “托公主的福。”
  “不久後,本公主將嫁于魏國太子,還勞姑姑相送。”
  嗯?趙雅奇怪,要嫁給魏國太子的不是趙倩公主麼?怎麼劇情改變這麼多?
  趙霖顯是從趙雅的臉色看出她的想法,吟吟一笑,“倩兒是我的媵人。”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謝肉肉的長評
                  哪來的故人
  趙霖說完,一副後知後覺的樣子,“姑姑,父王還在等你吧。【 ]霖兒就不打攪了。”帶著笑與趙雅擦肩而過。
  趙雅側頭看過趙霖的背影,分外覺得好笑,這女孩因為賭氣,搶著嫁給一個品德敗壞、自己又不喜歡的人,究竟是懲罰別人啊,還是懲罰自己?
  到了大殿,只有趙王和一個身材頎長、留著山羊鬍鬚的美中年在一起鑒賞和氏璧。
  見趙雅來了,趙王笑道:“王妹何姍姍來遲?”
  趙雅本擔心平原夫人如何潑辣,在趙王面前頗多衝撞,此可見趙王態度和善,便放了心,笑答,“王兄一派人來傳,小雅便急忙趕來。只是住的地方實在太遠。”
  趙王一笑,“唔……寡人來給你介紹一下。”指著那美中年,道,“此人名叫郭開。原是奸臣趙穆的門客,不過對寡人忠心耿耿。向寡人舉證了趙穆那狗賊犯下的大大小小三十多條罪名。”
  郭開?
  趙雅看向那美中年,郭開避開趙雅的眼神,低頭行了一禮,端的是謙謙儒雅,讓人心生好感。這個郭開,趙雅並不認識,想來是在她回樂平後,趙穆才招攬過來的。如此能在這樣短短半年內搜羅到趙穆這麼多罪證,可謂能力非常,也是趙穆極信任的。
  而,趙王稱趙穆為奸臣、狗賊,也不知是不是在他的影響下。不過總之是好事,趙穆越獄後,如果趙王還寵信,恐怕會讓他捲土重來。現在,明顯趙王把趙穆棄之敝履。
  趙雅收回審視的眼神,她現在還是對曠世奇珍和氏璧感興趣。
  “王兄,這便是烏家堡送回來交換秦國質子的和氏璧?”
  “不錯。”趙王笑道,“王妹,你從封底回來這些天,發生了好些事情。一時寡人忙的也忘記了你尚未見過此寶。”說著就把和氏璧小心翼翼放進了趙雅手裡。
  趙雅摸到那溫潤的玉璧,那觸感溫度仿若人體,分外神奇。更令她沒想到的是,趙王如此愛惜此寶,據外界言,他與之前得到和氏璧的秦王一般天天擁和氏璧入睡,旁人不得觸碰,就連方才新寵郭開一起鑒寶都是只能用眼看。而自己不過一句話,趙王就把和氏璧整個塞自己手上了,趙王真的很信任關愛自己啊。
  趙雅看著趙王被酒色掏空血色的臉上一雙死魚腫泡眼,緊張地看著自己手上的玉璧,第一次對他出於真心道:“王兄,聽說這玉璧養人,人也養玉,人越健康,這玉璧越溫潤。想要這和氏璧光彩,王兄也要好好保重身體啊。”
  趙王擺擺手,滿不在乎,“王妹,為兄身體好得很。【 ]”像是突然想起什麼,又道,“對了,方才平原夫人帶著少原君來過,說是盤兒打斷了少原君的腿。叫寡人給她做主,寡人便答應了讓盤兒賠一雙腿給他。”
  什麼?!
  方才才對趙王升起的親情,突然間被打得粉碎。
  趙盤怎麼說都是他親外甥。他親妹妹的唯一兒子。就這麼輕描淡寫,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
  是了,趙雅心道,這趙王對親生女兒趙倩的命都想拿去換《魯公密錄》,對寵信了十幾年的寵臣趙穆都毫不留情,自己方才真是傻了才以為他對自己特別,對自己有什麼兄妹之情。
  如果真有什麼兄妹之情,趙雅在自己沒穿來之前過的是什麼日子?他要是有點兄妹之情,又怎麼會被蒙蔽。說到底還是對自己不在乎的事毫不關心罷了。
  隨性,喜歡你、寵信你,能讓你權傾朝野,和氏璧也是隨便賞玩。不喜歡你,就如同廢棄的抹布扔到十萬八千里。
  好比之前的趙雅,現在的趙穆。趙王此人根本是沒有感情的冷血,隨性而為。
  如此一想,趙雅剛冒點小火花的兄妹之情,瞬間熄了。她把和氏璧遞給趙王,“撲通”一聲拜倒,“王兄,盤兒冤枉。此事另有內情!”
  “哦,你說。”趙王抱著和氏璧,對著東邊窗戶斜射過來的陽光,摩挲。
  “此事是秦國奸細所為,此舉是破壞大王的威名。平原君府在我趙國是何等地位權勢,于我大趙立下多大的功勞,而堂堂繼承人少原君被大王的外甥打斷了腿,豈不是讓大王威信受損?盤兒與少原君橫遭此禍?盤兒是大王新封的農官,少原君是未來的丞相,兩人均是年輕有為國之俊才。此二人也是王兄看著長大的,怎麼會相互廝殺到如此地步呢?”
  趙王沉吟了,“可是平原夫人言之鑿鑿……”
  “大王,臣下有話要說。”原本旁聽當背景的郭開突然插話。
  “哦?”趙王示意他說下去。
  “下臣敢問雅夫人,那秦國奸細何在?為何夫人認為他是奸細?”郭開一副公事公辦不卑不亢的樣子。
  “那奸細是被本夫人府上侍衛擒獲。他自己招認的。現如今就在殿外,我已經打斷他的雙腿,請王兄明鑒。”
  “那麼大王事情真相大白了。那少原君的確是被秦國奸細所傷。平原夫人孀居已久,不通外人,見識短淺,以為只是小兒打鬥所致。完全想不到此事背後的圈套,是針對大王的江山社稷。”郭開一臉沉重,慷慨陳詞。
  趙雅驚訝地看向他,對方卻絲毫沒有任何不對的表情,顯得光明磊落。
  趙雅原本準備的一肚子詭辯現在毫無用處,她現在受到趙王另眼相待,投靠巴結的人也有不少,但這樣突然的投誠,也太意外了。
  趙王看上去真的很重信這個新寵郭開,連連道:“不錯。秦人虎狼也,日夜覬覦寡人的江山。王妹你這次擒獲秦國奸細,郭開也洞悉秦人陰謀,你們倆都有功于趙。寡人好好賞賜你們。”
  離開王宮的時候,趙雅和郭開各自得了三百戶食邑。
  “郭大夫,此番事情,多謝你了。”趙雅知道郭開並不像他表面那副中直的樣子,也不知他為什麼要幫自己。投靠?用不著吧,趙王對他很是不錯。
  “雅夫人,不必客氣。在下也是受了夫人的故人所托。”郭開擺擺手。
  “故人?不知姓何名誰?”不會是原身趙雅的“老相好”吧?
  “夫人明日去後山清風亭便知。”說吧郭開就向趙雅一拱手,上車而行。
  郭開如此作態,趙雅心神不定。也不知這“故人”是什麼樣的人,是敵是友。
  “姑姑!”
  趙雅剛想上車,回頭一看是趙倩。想起趙霖說的話,知道這跟自己關係還不錯的女孩要去做媵人,心裡也不好過。
  下了車來,道:“公主。”
  趙倩面色明顯不如以前,甚至還不如趙雅這個三十出頭婦人的皮膚紅潤。趙雅知她心裡不好受,這個趙霖被人寵壞了,以後一輩子在她手下,肯定日子不好過。一時也不知該說些什麼,想起方才趙霖對自己的語氣,想來,這趙倩還是受了自己的牽連呢。
  “姑姑,我……倩兒,可否去姑姑府上小住幾日?”趙倩弱弱地說,“宮裡都在準備霖公主的出嫁,倩兒……”
  是了,這結婚主角成了配角,原本屬於主角的東西還要給別人。
  “好吧,姑姑這就去跟你父王說,你在此稍等,待會姑姑就帶你走。”趙王對趙倩這個小配角估計沒什麼在乎,趙雅還是能打包票的。既然是自己的原因導致別人的悲劇,還是努力為她做些事吧。
  果然趙王對這種小事一點興趣都沒有,趙雅一提就答應了。
  趙倩能夠離開王宮,高興地稍微有了少女的樣子,“要是廷芳在就好了。廷芳好久都沒有進宮看倩兒,也不知道她和那個項少龍如何了。”
  趙倩的話,讓趙雅打了個寒戰,這個劇情啊,你再弱些行嗎?自己還是讓趙倩來自己家住了,難道真能讓她再碰上項少龍?
  回到府裡,卻見不遠處廳堂裡人聲鼎沸。侍衛小廝忙個不停。
  趙倩從沒見過如此情景,又是興奮又是擔心,“姑姑究竟發生了何事?”
  趙雅也奇怪,不過想來在府裡能搞出這樣事的只有趙盤了。
  “該是你盤表哥在搞什麼吧,姑姑也管不住他。”
  趙倩一聽,好奇地提著裙角走在前邊進廳堂,見趙盤大塊吃肉大碗喝酒,與一幫侍衛說得唾液橫飛,樂了,“盤表哥,你們在做什麼?”
  趙盤喝的雖多,但是因為高興,倒也不算醉,“倩兒?你怎麼……我娘帶你回來的。正好!”看到後面進來的趙雅,趙盤跳下主座,“快來看,可否認得此人?”說著拽著趙雅走到一個角落。
  角落裡一個粗壯中年刀疤臉被捆得結結實實。
  趙雅看了看,記憶裡沒有這號人出現過,搖了搖頭。
  趙盤懊惱,“怎麼會?本公子費了大力抓回來的!”
  趙雅看趙盤這幅孩子氣的樣子,很是可愛,開玩笑道:“你為何抓他回來呀?莫非抓回來煉丹?”
  趙盤聽了煉丹二字,眼前一亮,後又湮滅了,“你以前講的王質的故事,我還記得。長生不老也沒什麼好的。不過肉身飛天倒是不錯。”見趙雅一副不愉的樣子,道:“今日你去王宮的時候,此人鬼鬼祟祟跟在後面,我便抓了他。我猜此人必是趙穆餘黨。”
  聽到趙穆餘黨,趙雅心神一凜,“讓他說話。”
  趙盤叫人拔下他口中的抹布。
  那人粗粗喘了幾口氣,就喊:“冤枉啊夫人,小的只是看夫人車上的紋飾很是華貴,小的是一個木匠想學了回去雕刻。”邊喊邊向趙雅看,他想好了,除了劍客殺手之外手上有刀繭的還有木匠。
  可惜,趙雅一聽此人說話,滿嘴的村音,就是那雨夜中,趙穆一夥說話的第三個人。
  “盤兒你又胡鬧。”趙雅道,“還不快把人放了。”
  那刀疤臉面上一喜。
  趙盤不樂意了,“此人尚未用刑審查,我本想等你回來一起給他上刑的,你倒要放了他?!”
  “盤表哥,你別胡鬧了,聽姑姑的吧。”趙倩也幫腔。
  刀疤臉本看到趙雅的嫵媚姿容就有些把持不住,此可又見一粉嫩少女,心頭更是一喜。
  趙盤本是不想聽趙雅的,可無奈趙倩在,還得扮孝子,怒道:“好了好了,聽你們的!婦人之仁!”
  趙雅高興起來,拍了拍趙盤的胳膊以示安撫,叫下人帶這個刀疤臉出去,又派烏家堡來的死士通知項少龍。
  二十一世紀的特警,追蹤是必修課!
  
                  趙穆之死
  “趙穆他們就在這個村子裡。”項少龍從邯鄲城外一個村落旁的一個土坡裡鑽出來。
  “那等什麼?”趙盤倨傲道:“來人,進去給我搜!”
  “是。”烏家死士和趙雅府侍衛異口同聲,便要持刀進入。
  “慢著,”項少龍一攔,“裡面有很多平民百姓,我們這麼進去,趙穆餘黨跳牆,什麼都幹得出來。”
  “那怎麼辦?”趙盤不屑道,“莫非項少龍你與趙穆有所勾結密謀造反?”
  項少龍一聽誇張地一跳,“哇哇哇,這罪名好大。別說你現在不是秦王,就是以後你真的當上秦王也不能無憑無據亂冤枉人。”
  項少龍知趙雅這次帶來的必是心腹人等,並不怕把趙盤的事洩露出去。
  趙盤恨聲道,“本公子也不稀罕什麼秦王。項少龍,你阻攔本公子捉拿眸逆罪犯,還有何好說?”
  “好了不要吵了。”趙雅不禁暗自埋怨項少龍,明知趙盤向來囂張慣了,就不能讓讓他,跟他一個小孩計較什麼。
  “我們如此這般……”趙雅低聲道。
  趙盤聽了黑眼珠一亮,笑得意味深長。
  項少龍直接豎了個大拇指,“金庸的書果然影響廣泛。”
  再說那刀疤臉被雅夫人府的隨從送出了府門,就一路繞了好幾個圈把那偷偷跟上的隨從甩了老遠。得意地回到了這個聚集點——租村民的民房。
  “大哥,侯爺,某回來了。”刀疤臉一敲門就被拽了進去。
  見盜賊頭目緊張地趴在門縫盯著他身後,刀疤臉有點不忿,“大哥,某家的本事你還不瞭解?”
  頭目見果真沒有什麼跟蹤痕跡,才放心坐回趙穆身邊。
  “你為何一身狼狽?”趙穆喝道。
  刀疤臉對趙穆向來不買帳,一個通緝的落魄子罷了。向頭目道,“大哥,我今日假意被趙盤那臭小子抓進府去,終於見到了雅夫人。果真騷的很。包管大哥你見了都流口水……”
  “你是怎麼出來的?”趙穆打斷他的話。
  “雅夫人放的我。”刀疤臉也不吹什麼自己逃跑的牛。
  趙穆喝道,“趙雅那女人向來敏感多疑,近來又心黑手辣,怎麼會放了你?你定是做了叛徒!”他現在對趙雅是恨之愈深,看之愈重,若非他沒有武功,還會用這幫蠢材報仇雪恨?
  刀疤臉剛想反駁,便聽見村口一聲銅鑼響,接著大門就被人咚咚敲了起來。當下臉色一白,真被人跟蹤了?
  趙穆與一眾盜賊皆是心驚膽戰,便操起武器,要誓死突圍。
  卻聽門外村裡正聲音,“官爺,我們村真的沒有什麼採花大盜啊。都是知根知底的。”
  “不對啊,裡正叔,你那空屋子最近不是租給了一個公子和他的家僕?”“公子”便是趙穆了。
  “哪有採花大盜還帶家僕的?小三子,你別瞎說,那公子路引齊全著呢,還是平原君府出來的。”
  聽到這裡,趙穆等人放鬆了,這年月平民百姓日子都不好過,這樣的官兵找藉口進村裡搜刮,他們自從住進來已經經歷過不下三次了。便一個個放了武器,懶懶散散地喝酒,想等人走了在審刀疤臉。
  突然門被推開,一眾官兵湧入,把他們三三兩兩隔開。
  趙穆了然自在地從懷裡討平原夫人給開的路引,邊道:“眾位官爺,在下是平原君府的食客。這是在下的路引。”說著遞過去一張薄薄的布帛,外加幾個鏟幣。
  果然那長官接過了鏟幣和路引,笑眯眯指著趙穆道,“這路引是假的,他就是採花大盜。”
  什麼?!
  趙穆狠道,這群官兵真是貪得無厭。便又從袖子裡掏出一小塊金餅,強笑,“長官,這才是在下的路引,方才拿錯了。”
  那長官又接在手裡,但還是慢條斯理道,“假的。”
  趙穆怒了,“你這芝麻綠豆大的狗官,張開你的狗眼看看,這可是平原君府的印章!敢說這是假的,你不要命了麼?”
  趙穆的恐嚇並沒有帶來效果,那長官也並沒像他想的那樣睜大了狗眼看清平原君府的牌子,反倒是各個越來越走近他們。
  “你們可以去邯鄲城打聽打聽,這是否是真的。”趙穆不通武功,所以看不出這些官兵其實散發著死士的嗜血氣息,他只當這些是剛從戰場上換下來的土?士兵,不識好歹。並且以為自己招來的盜賊等夠殺了他們,只不過殺官到底是造反,他還打算在這裡潛伏一段時間,怎能小不忍亂大謀?
  突然一個熟悉的聲音帶著冷意傳來,“本公子說它假的,就是全邯鄲城說它真,它也是假的。”趙穆一看,卻是趙盤手扶佩劍,廣袖博帶,意氣風發地走進來。
  “趙盤!是你?”趙穆此刻還有什麼不明白?立刻要盜賊們動手。
  只可惜,轉頭一看,盜賊們被官兵三三兩兩控制住,連武器都沒能摸上。
  “趙穆你束手就擒,說不定本公子還能饒你一條狗命。”趙盤倨傲地看著被刀劍架在脖頸的趙穆。
  趙穆從來是欺軟怕硬,形勢比人強,倒也不含糊,甚至撲通一聲跪倒,“公子盤,本侯,小的以前多有得罪,小的給你賠罪了。”他想來,自己要殺趙雅的陰謀沒有敗露,只是趙王的通緝犯而已,趙盤真有可能放過自己。
  果然趙盤笑了,“來人挑斷他兩隻胳膊一條腿,就放了他吧。”
  趙穆雖恨趙盤惡毒,但也一陣竊喜,最後在肚子裡把趙雅罵了一千遍,惡毒的婆娘養的兒子也毒。
  卻說,趙雅和項少龍把事情交給趙盤,兩人在邯鄲城門口等。這次趙盤帶去的死士是呂不韋一手訓練,可謂是秦國精英中的精英,要是連區區逃竄各國的盜賊都贏不了,簡直滑稽。所以,趙雅也放心鍛煉一下趙盤。
  “不是我說啊,你那寶貝兒子真得好好管管了,不然以後肯定是個暴君。你沒見剛才他給我羅織罪名,那熟練程度,估計平時沒少在邯鄲欺負老百姓。”項少龍坐在亭子欄杆上吃著老農販賣的脆梨,滿嘴汁水,含糊道。
  趙雅笑笑,“那麼少龍你願不願意給盤兒做師傅,教他武功?”項少龍能力還是有的,趙盤去了秦國,人生地不熟,有他在也算加了一層保險。
  項少龍一聽,古怪地笑笑,“好啊。”
  趙雅知他定是又興奮又自感責任重大。
  這時,正好看見趙盤大搖大擺走過來。
  “盤兒,事情可辦好了?”
  趙盤笑呵呵地低下頭在雅袖子上蹭蹭,“嗯,差不多了。”
  趙雅嫌棄地一躲,這臭小子拿她袖子擦汗!還待要罵。
  項少龍道:“辦好了就辦好了,沒辦好就沒辦好。什麼叫差不多。”
  這正式拜師還沒開始,項少龍就進入角色了。
  趙盤還不知道呢,自然與項少龍不對付,對趙雅道,“娘,盤兒是來請你看出好戲。”
  “好戲?”
  趙雅與項少龍在奇怪中,被趙盤領到方才的村口。
  “盤兒,什麼好戲?趙穆究竟抓到沒有?”趙雅實在忍不住了。
  趙盤向她神秘眨眨眼,招來一個死士,“趙穆那斷腿狗在哪爬呢?”
  死士道:“屬下等按王子的吩咐,把他往林子裡趕了。”又討好道:“野狗定然喜歡。”
  項少龍臉色一變,剛想說他應該把趙穆找回來給趙王審訊,但又一想,這樣趙穆說不定能逃過一命,便不再開口了。
  趙雅卻急了,這戰國時代,處處是打不死的小強,廁所裡的殘廢最後成為一國宰相都是有的,何況連連晉都能從路邊快餓死的殘廢搖身一變成了長信侯嫪毐。趙穆不能不斬草除根。
  “盤兒你給我看的好戲就是這個?”趙雅恨鐵不成鋼,這趙盤什麼時候仁義起來了?雖然她不知道原身趙雅是怎麼死的,但生前一直被趙穆欺負確實不假的。現在趙盤竟然放了他。
  趙盤湊到趙雅耳邊道,“你怎麼也如此恨趙穆?不過,好戲剛剛開始。”
  不等趙雅反應過來,就拉著她,隨死士往那林子走。
  到了林子邊,笑道:“娘,盤兒今日讓趙穆給你唱一齣<燒藤甲兵>!”說罷,點了火把就往林子裡一仍。
  秋高草枯,瞬間火焰直冒,燎原千里。
  趙雅等人甚至被著火光沖天,熱力滾滾逼得退了好幾步。項少龍也被這一幕驚得也忘記問問趙盤如何得知的“火燒藤甲兵”,不過料來也是趙雅的功勞很快便聽到不遠處一個淒厲的聲音,“趙盤!本侯做鬼也不會放過你!”
  是趙穆!
  項少龍心存不忍,“還不快救火救人?!”
  “項少俠,這火太大了,救不了。”隨從道。
  項少龍冷漠地看了一眼趙盤,見他尚顯稚嫩青澀的面容上獰笑的表情,被這火光映襯得仿若地域魔魅。他低低道:“雅夫人,我做不來嬴政的師傅。先告辭了。”
  其實趙雅也在震驚中,趙盤這是?
  這樣的兇殘!
  這樣的殘忍!
  趙穆雖可恨,若非他念念不忘要殺自己,她也不會想誅殺他。
  可趙盤這樣是在虐殺!
  看著趙盤猙獰的表情,趙雅有點陌生。
  想離他遠些,但,趙雅邁不動步子。
  突然趙盤笑了,低低的,“娘,盤兒今日終於為你報仇了。”
  趙雅,“嗯?”自己不是好好的麼?
  突然意識到這是在說他的親娘,原身趙雅。
  莫非?
  趙雅大駭。
  “你們退後警戒,不得上前打擾。”趙雅吩咐完死士和侍衛,才小心地靠近趙盤。
  趙盤的背影很模糊,像是快被火光吞噬。
  趙雅想叫他退後一下,畢竟那熱流那麼厲害。但是,不敢。
  輕聲喚了一聲,“趙盤?你還好吧?
  趙盤不回應。
  趙雅這才發現,不知不覺中,趙盤的背已經不是大半年年前的單薄稚嫩了,帶著股長成的渾厚。
  “趙盤……”趙雅想了想還是說,“你是不是有什麼事瞞著我?”
  “有。”趙盤低聲道。
  “什麼事?跟你娘有關麼?”
  “嗯。”
  這樣一個字一個字的,顯然是心情不好,趙雅乾脆就不問了,等他那天緩過來再說吧。
  便道:“那你一個人靜一下。我去村子裡等你。”
  “別走。”
  “唉?”
  “我娘她,死了大半年了。”
  廢話,你媽沒死,我怎麼站在這的?趙雅腹誹。
  “其實,她死的那天我在,可是因為怕,所以我跑了。可第二天醒來,你卻好好站在我面前,我,我以為那是我在做夢。直到……直到你親口承認,你不是……”
  “她是……是因為趙穆嗎?”
  “…………”趙盤回應的是沉默。
  好久才道:“你……很好。”
  = =|||趙雅心道,這什麼話。
  “趙盤,天快黑了,我們快些走吧。”趙雅決定還是不要呆在這了,近前的林木雜草只剩下黑乎乎的灰燼,火光往遠處擴散。剛才趙穆的叫喊還仿佛迴響在耳邊。
  “不要。”
  “?”
  “你去打盆水來給本公子。”趙盤粗聲道。
  “咦?”趙雅不厚道地湊近他,低歪這頭看他臉,卻被他一側臉,看到個後腦勺。
  “切,還什麼羞。難道你又哭鼻子了?”趙雅惡意道,逗他讓他不要再沉湎於悲傷。
  趙盤果然耐不住激將,刺啦轉過臉靠近,卻見一煤礦小工,只剩兩眼珠有點白。
  趙雅一愣,這破林子背景配上傍晚暗沉沉的天,真TM有恐怖片的趕腳。
  “哈哈哈哈。”趙盤惡意笑起來,一口白森森的牙,“你這個表情活像見了鬼!”
  趙盤剛才靠火那麼近,被熏得前半邊全黑了。
  趙雅哼了一聲,“你看你不就是一活鬼!不理你了,嚇我?!”說著就往村子走。
  趙盤卻興致來了,張開大袖子喊“鬼來咯!”追著趙雅做鬼臉。
  趙雅突然覺得,方才看他後背渾厚長成個屁,分明是冬天穿衣服厚給撐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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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園的聘禮
  去王宮和晶王后商量完趙霖的婚禮,趙雅的車輛行駛在邯鄲街頭,挑選禮物。
  一來是為了此次趙霖出嫁,連同陪嫁的,共好幾家要人情來往。當然趙倩那個沒娘的孩子也得好好準備份厚點的添妝。
  之前找裕叟問了這種喜事,各府夫人往年人情來往出多少比較合適。到底是資深老管家,雖然各種不變通,不靠譜,但對於這些卻是最清楚的。
  裕叟見了趙雅各種不自然,公子已經跟他講過了,那死人戒指的事情是誤會,夫人不是那種人。於是裕叟自覺愧對趙雅,連之前得來的牛家村都不肯要了,成天拼命幹活,還躲著趙雅。這回被趙雅帶出來挑選禮物,分外精心。
  二來是給郭開挑謝禮上次少原君的事情多虧了他。雖說什麼故人,什麼城外後山,趙雅不想惹麻煩,還是決定備好禮物直接答謝郭開,並請他再把另一份禮物轉交那個“故人”。
  突然馬一聲嘶鳴,馬車驟然停止。
  十七問道:“發生何事?”
  一個虯髯漢子攔在路口,道:“我家主人請雅夫人樓上相見。”
  趙雅一看,這漢子有些眼熟,但是自己並不認識。正疑惑間,抬頭看見自己馬車正停在一間酒樓下。
  十七道:“你家主人是何人?”
  虯髯漢子道:“大夫郭開。”
  趙雅點了點頭,十七掀起車簾,扶趙雅下車。
  吩咐車夫在此等候,帶著侍衛、裕叟和十七上樓。
  虯髯漢子引著他們上樓,這間酒樓客人眾多,人聲鼎沸,倒是生意興隆。
  趙雅等人一路向上,到了一間包間。虯髯漢子攔住了十七裕叟以及一眾侍衛。
  趙雅眉頭一皺,“郭大夫好大的官威啊。”
  虯髯漢子還是堅持,“夫人,在下只是奉命行事。”
  趙雅白了他一眼,一拂袖子轉身道:“十七裕叟,回府。”說著就要往下走。
  虯髯漢子急了,連忙攔住她,“夫人,在下並無惡意,主人只是不方便露面所以才……”
  趙雅一挑眉,郭開怕什麼?
  還是裡面根本不是郭開?!
  “你究竟是何人?”趙雅厲聲問。
  虯髯大漢不回答,猶自急的直冒汗。
  忽然包間門內傳來一個熟悉的聲音:“雅夫人,是在下在此請求夫人相見。”
  是李園!
  郭開與李園到底什麼關係?
  莫非那故人就是李園?
  能夠再次見到李園,趙雅還是很高興的。
  之前趙穆得勢的時候,多虧他明著暗著幫助自己,雖說是合作關係,但是她能夠平安無恙扳倒趙穆,李園功不可沒。
  她沖裕叟等人點了點頭,推開包間門。
  倒不是她不小心,而是,李園沒有理由害自己,而且他本身劍術高超又有宗師級劍客羊師傍身,憑十七侍衛根本抵擋不住。
  趙雅一進房門,便看到李園一身廣袖華服,白日光從窗邊斜射到他端坐著的身體上,像是很溫暖。他也眼眸含笑看著她。
  門被關上的瞬間,趙雅有些尷尬,本以為他身邊還帶著羊師的,結果現在弄成孤男寡女共處一室了。
  不過既然已經進來了,趙雅也不矯情,走到李園面前的幾案前跪坐好,將手中準備好的謝禮推了過去。
  “國舅,上次少原君的事情,多謝你了。”
  李園並沒有像趙雅想的那樣接過禮物放在一邊,而是直接打開匣子,纖長白皙的手指輕捏鎖扣。令趙雅甚至有些自慚形穢,最近是不是懶惰沒注重手指保養?
  “唔……是玉璧啊。”李園笑了,“很漂亮。”
  這件禮物,因為是謝禮,所以價格重卻缺乏心意。趙雅看李園鄭重其事舉著玉璧欣賞的模樣,突然有些發窘,其實這玉璧算不得多珍貴,珍品一般都被權貴私藏,街上買來的也就這樣吧。
  李園欣賞完玉璧,對趙雅道:“園這裡也有份禮物送與夫人。”見趙雅欲推辭的樣子,又道:“此次夫人替我誅殺趙穆,實在有功于我王,區區禮物不成敬意。”
  趙雅這才答應了。
  李園站起去了屏風後面。
  屏風是織錦鳳鳥紋,很厚實,即便陽光充沛,也看不到對面的人影。
  從屏風後出來時,李元手持一個雕花檀木匣子,帶著和煦的笑,遞給趙雅。
  趙雅接過,道了句謝,心想著這算兩清了吧。
  隨後兩人交談了些,趙穆的事情。趙雅便離開了。
  廚房門的時候看到那虯髯漢子,不禁覺得有些物是人非,原本那瀟灑賤格的連晉,如今成了李園身邊見不得光的死士,也真是世事弄人。要是連晉知道若非自己出手“相助”,他日後會成為秦國長信侯,會不會後悔?
  “夫人小心。”連晉扶了一把心不在焉的趙雅。
  趙雅這才停止胡思亂想,走樓梯都能踉蹌。下了樓來帶上眾人上了馬車,向趙雅府駛去。
  “夫人,那郭開真是好大的架子。”十七不住地在車上說。
  趙雅也不解釋,聽她抱怨,郭開便是代替趙穆的楚國細作了吧?李園也真是,不怕自己上報趙王麼?這麼信任自己?
  回到府裡,見跟著趙盤的小廝說,公子出城與王子嘉等人打獵,不回來用膳。趙雅便自己吃了。
  正好,趙盤不回來,自己來個全葷。這兩天吃素都快吃成兔子了。
  “姑姑,今日膳食,好生油膩。”趙倩倒是不買帳。
  “沒有啊。”趙雅吃得很香。
  “姑姑是久未見葷腥,自然不覺得。”趙倩笑說。
  到底還是讓廚房上了個冬瓜湯解油。
  吃完了飯,趙雅便把給趙倩買的那份添妝給她看,足足十擔,且都是金銀玉器,很是厚重。把趙倩感動的都快哭了。
  “姑姑,倩兒自幼失母,平日多有賴姑姑照拂。現今出嫁還讓姑姑操心,真是不該。”
  “說的哪裡話,你我感情豈是一般姑侄可比?快別說這些見外的話。”
  “是。”
  趙倩猶自翻看添妝,心忖,姑姑對自己真心好,這些東西雖數量不多卻很是貴重,進了魏國王宮,不論擺放還是人情往來都是極拿得出手的。再加上父王給自己的嫁妝,竟不比趙霖差什麼。
  趙雅也是財大氣粗,她的彩票事業現在在邯鄲搞得紅紅火火。先前有個平民中了項少龍勝連晉十五招無死傷,的了五十金,這了不起的財富讓他一夜暴富。趙雅的極力宣傳,也讓這彩票事業蒸蒸日上。就連遠在軍隊的李牧也為趙雅籌錢的能力佩服,畢竟這錢很大一部分是給軍隊做軍餉的。趙王更好,以後不愁沒軍費了,把國庫裡的錢花了個開開心心。總之是有了趙王和軍隊的支持,趙雅母子可謂是財富聚集得像坐直升機。
  自然不吝嗇給趙倩多買些東西。
  “夫人,這個東西是?”十七將馬車裡的匣子捧出來。
  趙雅一看是李園的贈品,還沒來得及打開,如果形制合適,便給了趙倩也好。看那小丫頭興奮地在添妝擔子中轉來看去,活像暴發戶。
  叩開匣蓋,那瑩潤的一片白鵝湖便映入眼簾,盈盈水波,在初冬陽光下仿若溫泉。
  這是?
  趙雅摸了摸這玉璧,溫潤的觸感表示它的尊貴、高潔。
  “夫人這是?”十七也兩眼冒星星地盯著那玉璧。她在趙雅府這陣子也開了眼界,趙盤如同當時代男子一般均是喜好佩玉,自從趙雅在樂平賺錢開始,趙盤就沒少過好玉佩戴,十七日日見到早就對玉免疫了。卻沒想到今日夫人手中這塊大個的玉璧竟如是物寶光華。
  趙倩也被十七的聲音吸引來了,一瞧見那白玉壁,也頓時失聲,如此寶物,好生了得。姑姑竟富有至此!
  趙雅看到這白玉壁,摸到這白玉壁,心頭就開始狂跳,這這這,這不是趙王日夜抱在懷中連碰都不給別人碰的和氏璧麼!
  怎會?怎會被李園送給自己?
  趙雅立刻推醒被寶物迷惑的十七,“還不快去被馬車,本夫人要出去。”
  溫言撫慰了趙倩,趙雅就急急忙忙向方才見李園的酒樓趕。
  到了酒樓,被店家告知方才包間的客人已經往城東走了。又調轉馬頭向東,終於在靠近城門的一間茶肆看到打扮成虯髯大漢的連晉和一個頭戴幃帽的公子。那衣服身形分明是李園。
  “李公子!”趙雅知道李園此時潛伏在趙國,又帶著幃帽隱藏身份,必不想被人知道。
  “夫人?”李園的聲音帶著疑惑。
  趙雅讓十七在一旁等候,連晉也得了李園的示意離得遠些。
  趙雅將和氏璧推到李園面前,“此是何物?”
  “和氏璧。”李園很乾脆。
  趙雅倒吸一口氣,“你偷了和氏璧,還給我栽贓?”
  李園輕笑出聲,“夫人以為園是雞鳴狗盜之徒?”
  那不是偷,難道趙王送給你的?
  “不錯,正是趙王賜予郭開,郭開獻給園的。”李園看出趙雅心裡所想。
  趙雅把和氏璧再往李園面前推進,“既然來路清白,國舅還是小心保存,此物甚是貴重。”沒想到前些日子連碰和氏璧都沒資格的郭開,短短時日便得到趙王的歡心如此。趙王果真是心無定性呢,喜歡和厭惡都是來得快去得也快。
  李園卻道:“夫人覺得此物貴重?”
  趙雅理所當然點頭。
  “那麼就作為園送給夫人的聘禮如何?”
  什麼?!
  趙雅一驚,下意識問:“為什麼?”李園開玩笑的吧。自己頂了趙雅的名,雖說今日有錢有權以勢壓人,邯鄲人不敢再像以前那般肆無忌憚地鄙夷自己,可那淫/婦的名頭,是人人心裡都明白的。不是趙雅自己貶低自己,這李園前途遠大,何必找個綠油油閃閃亮的帽子戴呢?何況貌似他比趙雅還小上幾歲。
  李園羊脂白玉色的手指輕叩幾案,“以前園以為自己看重夫人,是因為夫人擁有墨家技藝,因為夫人善於經營,因為夫人以小博大乾淨俐落地扳倒了權臣趙穆。但是,後來園日夜想念夫人,眼前總有夫人的音容笑貌,園便以為自己看上了夫人的美色。”說到這裡,趙雅一時臉上紅暈驟出,不知該做什麼回應合適。
  李園將和氏璧推回趙雅面前,“其實,今日園細細想來與夫人不多的幾次相處,卻越發覺得,園與夫人甚是相配。”
  
                  逛街
  “娘?”趙盤打了一天的獵,餓得很,吃得飛快。待兩碗栗米飯下肚,桌上的菜掃了大半才停下來。在趙倩好笑的眼神下,有些尷尬地看向趙雅,卻見她方才發愣得幾乎沒吃多少。
  趙雅從酒肆出來,就有些混混沌沌。李園突然對自己說這些,有這樣的美男看上,趙雅除了驚訝之外還多了絲羞澀歡喜。自己有多久沒談戀愛了呢?好像從大二甩掉的那個魔獸男開始,她就一直單身來著,等著二十五歲後找七大姑八大姨介紹結婚物件。現在竟然有個優質鑽石王老五捧著和氏璧向自己求婚!
  雖然不知道李園到底是何打算,但趙雅卻願意相信他並非出於惡意。一來自己沒什麼好讓他圖的,所有的不過是淫/婦的名聲,一個拖油瓶兒子。二來,李園既然對自己下聘,那麼就是正妻,一榮俱榮一損俱損。
  穿到古代果然行情開始走俏了?趙雅想了想,自己在現代就是一剛進社會的臭丫頭,到了這古代才有了些許成功,又兼披著一張美女皮。要是李園是現代人肯定看不上自己。趙雅想到這,有些洩氣。
  “歸矣,吾聘汝。”李園開玩笑的樣子,星眸閃爍得笑意都能隱約透過黑紗。趙雅也莞爾一樂,這句話是楚國前臣屈巫對當初聲名狼藉的夏姬所說,最後兩人夫唱婦隨過得甚是美滿。李園這句話既然說出口,不僅是讓趙雅對他放心,也對開放的楚國放心。
  “有何喜事發生麼?”趙盤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又看向趙倩,“到底發生何事了?為何我娘一個勁地傻笑?”
  趙倩想了想道:“盤表哥,今日姑姑得了件曠世奇珍。”
  “哦,”趙盤素知趙雅表面裝得一副清高,實則貪財得很。也沒多想,不過能讓趙雅高興這麼久的寶貝估摸著得非比尋常,腆著臉,蹭了下趙雅,“娘,你既得了件好東西,與其獨樂樂,不如拿出來給我們大家眾樂樂?”
  被趙盤這一碰,趙雅才晃過神,“啊?”
  趙盤看趙雅這副暴發戶小家子氣模樣,氣不打一處來,這趙倩還在旁邊呢,就露馬腳!也怪自己跟她通了氣,讓她越發不肯再裝雅夫人。
  低聲湊到她耳旁,低聲道:“你剛剛想什麼呢?本公子叫你好幾聲了!”
  趙雅沒出息地掩飾道:“沒什麼,沒什麼。”
  “還裝,不就是件寶物麼?至於麼?”趙盤說到這,坐直了身體,恢復常態,“倩兒說娘你得了件好東西,盤兒想一睹為快。”
  趙雅愣了一下,反應過來,他倆指的是和氏璧。不是她小氣,這東西如此不凡,傳了出去,她跟郭開李園的“勾結”可就要曝光了。依了趙盤的性子又要鬧,又要以為自己跟野男人廝混。倒不是趙雅怕趙盤,實在是不想在來回鬥氣,三天兩頭鬧一次,總是累。而且平原君府原本就已經與自己交惡,現在有了個“中立”的郭開,還能吸引他們主意,若是自己大張旗鼓和郭開聯手,不說平原君府就是朝野、趙王都要懷疑自己了吧。
  當下笑道:“什麼寶貝不寶貝的。盤兒,你才是娘最大的寶貝。”說著放下飯碗,趙雅伸了個懶腰“用過膳總是懶散,你們兩個小的長身體多吃點,我回房了。”自說自話地離開了。
  趙盤看著趙雅這一行為,目瞪口呆,這大寶貝……如此肉麻,騰地面紅耳赤。
  趙倩一瞧,嘻嘻笑起來,直把趙盤笑得不好意思逃竄回房,才停下。
  趙雅回了房,也睡不著,翻開羊皮地圖,靠著枕頭,用手指細細描繪李園的封地。竟然位處後世的杭州,那西湖就是他家的。
  只不過現在西湖十景要等上個以前來年才能初具規模。趙雅在後世,就極喜歡杭州這個城市,總覺得靈氣秀美人物文質。或許跟李園去楚國也是個不錯的選擇。趙雅翻了個身,眯起眼想,一汪碧波上自己身處一條華彩大船,學那元代倪瓚雅士,畫畫作詩,提前一兩千年成就天下第一清高的美名。而那俊秀美男李園就在流鶯紛飛柳浪波濤中,站在岸邊向自己含笑矚目,等待自己臨幸。
  哈哈,真的很棒!
  不過要是太湖那就更好了!倪瓚是在太湖當“楚留香”的。嗯,那就等李園控制楚國之後換封地,先在西湖住,過幾年再去太湖。這日子想起來就美。
  趙雅抱著軟枕做了好一大場白日夢,快醒的時候,那女版楚留香美夢成了噩夢。夢見李園像歷史上一樣沒執國多久就被人砍死,楚國又被秦國攻陷。
  她一驚,清醒過來。傍晚了,竟睡了一下午!
  一睜眼便看到趙盤,已經從官署回來了?他怎麼又進來了?
  自己好歹未婚女青年!
  “趙盤你有事?”趙雅有些不悅,放下帳子隔開只著單衣的她與外界的趙盤。
  趙盤倒是極沒眼色,竟掀起了帳子,一屁股坐在了榻上,還一臉喜色。
  趙雅反射性地拽高了被子,只露個腦袋。
  趙盤見趙雅這般,愣了愣,仿佛吃驚,又有些黯然受傷。
  趙雅卻是不好意思了,這占了人家媽,當了人家媽,把人家母子關係弄成這樣。
  “呃……”趙雅故作輕鬆狀,“這天氣好冷啊。”還裝著發抖,把被子裹得更緊了。
  見趙盤還杵在那坐著,趙雅故作親近,伸腳踢了他一下,在他驚訝表情中,一副大媽口氣,“你媽都凍成這樣了,還不把炭盆撥撥,看火是不是熄了?”
  “哦,哦。”趙盤起身,卻沒走兩步,又折回來,“你要撥炭盆找丫鬟,本公子豈是做這粗活的人?!”
  丫!
  趙雅心裡比了個中指,裝著凍得不輕,直嗅鼻子,“你找我有事?”
  趙盤輕咳了一聲,“自然是有。小事一樁,本公子見這幾日天氣極好,便想著帶你跟倩兒去散散心,買買東西。咳……本公子今日發了俸祿。”
  “啊!真噠?”趙雅也興奮起來,這是趙盤第一次領到俸祿。他做的是王官,自然跟分封土地的不一樣。趙國與其他七國一樣,進行過變法後,一部分中央集權郡縣制,給官吏發俸祿。另一部分保持著西周以來傳統的分封制。
  戰國七雄中,以西秦變法最為徹底,幾乎完全郡縣制了,實力最強。又以楚國分封制遺留最多,導致其雖被幾次三番被攻破國度,但因地方割據勢力強大總能複國。
  看趙雅高興,趙盤陡然也自認挑起了一家之主的責任,抬著下巴道:“你們女人總是這樣大驚小怪,沒個穩重。咳咳,後日出去的時候,有什麼想買的想要的,都給本公子說,本公子給你們買!”嘴上雖嫌棄趙雅大驚小怪,但趙盤心裡卻極喜歡的。他一向熱衷被人依靠的感覺,當初在樂平做好事,現在給趙雅趙倩花錢,覺得比給自己花還爽。
  “你小子既然大方一回,我也就不給你客氣了,到時候別心疼大出血就好。”趙雅開心得很,以前都是自己掙錢自己花,現在終於花到別人錢了,這感覺比花自己錢要爽多了。不過,“後天不行,明天如何?”她後天與李園約了要給他的求親個答覆,李園大後天就真回楚國了。
  趙盤以為趙雅是等不及了,呵呵一笑,“本公子後日才沐休,你且等等,又不是猴子,這麼猴急做什麼。”
  卻是鄙視了。
  趙雅無法,趙盤畢竟是自己“兒子”,不能厚此薄彼,還是先陪兒子。到時候讓十七去李園那通知等一會就是。
  便高興地答應了趙盤。
  趙盤一副家長的模樣,贊許的眼神讓趙雅直膈應。
  “好了,你快去給你倩兒表妹說說,讓她也高興高興。”趙雅打發他走。
  趙盤卻站了起來,優哉遊哉地走到窗邊撥弄趙雅花瓶裡的一大把銀杏枝葉,嘴裡嘟囔著,“已經跟她說過了。唉,這破葉子甚是寒酸,我看有婦人頭上戴的絹花倒是雅致好看,本公子命人給你弄來一束如何?”
  趙雅此時正趁趙盤不在跟前,急急忙忙套衣服,聽到趙盤是先通知趙倩後通知的自己,莫明心裡一酸,有些委屈。一時也不明白怎麼會有這種情緒,跟趙倩吃趙盤這臭小子的醋?算了,看開些,兒子總會娶兒媳婦忘了娘,這般想著,趙雅看向趙盤的目光越發慈愛了。
  正巧趙盤也看過來,撇了嘴,“你這什麼眼神?看得人毛骨悚然。”摸摸胳膊,“本公子被你看的得喝碗熱湯暖和暖和。”說著就逃也似地跑了。
  後天到了,趙盤沐休,把官俸全帶上了,本著有多少花多少的目的。趙雅趙盤趙倩,出了門。對於趙盤大手大腳的行為,趙雅也不管,能花才能掙麼。再說她自己本身就是個大手腳的典型,數落趙盤也落不著立場。
  東逛西顛地,趙盤如數家珍地給趙雅姑侄介紹邯鄲好玩好看好吃的好去處,幾乎連街上鋪的青石都能講出道道來,熟門熟路,那臉上的得意和舒適透露出這個十五歲的青春洋溢。
  吃飽喝足也買了大包小包的趙雅,看著這樣的趙盤,不禁有種,放任趙盤在趙國開心地過下去的想法了。
  秦始皇該如何風光快樂,趙雅不知道也想像不出,但此刻趙盤的開心卻是歷歷在目,真實可見的。
  原本答應項少龍的勸誡,也被她咽了下去。
  “姑姑,怎麼了?”趙倩被趙盤逗得開開心心,轉臉卻見自己姑姑一臉深思。
  趙盤也注意到了,有些不滿,“你這兩天怎麼老這樣神神秘秘想東想西的?問你又不說,自己一個人偷樂也就罷了,現在本……盤兒帶你逛街,還這樣。”
  趙雅連忙道:“我是在想,邯鄲城盤兒你如此熟悉,可否厭煩了呢?齊國臨淄、秦國咸陽,甚至楚國郢陳,都聽說是天下繁華所在。不知比之邯鄲又是何光景?”
  聽了趙雅的話,趙盤有些奇怪,趙倩卻道:“姑姑你曾隨姑父遊歷過列國,這些地方你都去過的啊,比邯鄲又如何?”
  趙雅都快被這雅夫人的身份給弄得破綻百出了,這人閱歷也太多了吧!
  趙盤連忙打馬虎眼,“娘也是十幾年前去的,單邯鄲比十幾年也是變化良多,更何況是那些都城?”終於把趙倩糊弄過去了,趙盤又對趙雅道:“正如盤兒所述,邯鄲變化良多,所以盤兒不會厭煩,相信娘也不會。”
  這是,在拒絕之前自己的安排,正式告知自己他不會去做嬴政了麼?
  
                  憤怒
  “項兄,你看是公子盤與雅夫人。【 ]”陶方從一間衣飾店探出頭。
  項少龍兀自挑選著腰帶扣,定了個類似四羊方尊上羊頭造型的扣子,漫不經心道:“他們母子倆出來逛街有什麼稀奇?”
  “不是啊,項兄你究竟跟雅夫人怎麼說的,我看公子盤現在跟她一點生疏的感覺都沒有。雅夫人會不會是利用你殺趙穆,其實根本不想幫我們。”陶方憂慮道。
  項少龍一縮脖子一歪嘴,“不會吧。她可是……”不過,女人真說不準。
  “我一會找她談談。”項少龍想了想。
  陶方卻道:“項兄,這次不如讓我與堡主出馬試試?”
  “試試?。”項少龍挑眉僵笑重複陶方的話。他雖與烏家堡人交好,但從來都是自己為主導,他們作為輔助。沒有自己烏家堡不能成事。自己可是穿越人。
  “你們等著,我給你們買些梨來。”趙盤讓趙雅趙倩在茶肆等,自己快速跑出去對面的牆根小販那買梨。這茶肆是雅夫人府的產業,所以也不懼有什麼危險,更何況隨身還帶著侍衛。
  紅泥小炭爐,一幾一榻,竹簾半掩,窗前臨街,一靜一動,很有大隱隱於市的感覺。
  “姑姑,這茶肆好生雅致。”趙倩雖也喝茶,卻從沒想過茶水可以和酒一樣,在集市上開店。
  趙雅把煮好的茶水給兩人各倒了一杯,又把一盤葵花籽推到趙倩面前,“嘗嘗這個。”
  趙倩一笑,撚了一顆,丟進嘴裡,吐出殼,道:“姑姑,這葵花籽怎地味道這樣怪?”
  時下,炒瓜子還未發明,時人都是直接吃曬乾的生葵花籽。
  “怪?不好吃?”這裡掌櫃的跟自己說,這茶肆瓜子、點心賣得都不錯啊。
  “雖然很怪,但是很好吃。”趙倩又撚了一顆丟進嘴裡。
  趙雅也就著茶水吃綠豆糕。她原本在樂平封地就是“發明“了包子饅頭燒賣有條燒餅等等,現在在邯鄲,自然要做些精細的點心。綠豆糕受眾廣泛、價格便宜、做法簡單,可謂首當其衝。
  綠豆泡好蒸熟,研磨成泥裝。兌上油和麵粉做外皮,裡麵包上綠豆泥,揉出團狀,放進模具裡壓成方形、圓形或者梅花型。上籠蒸熟便是香噴噴的綠豆糕。
  唔……再等天涼些,就可以開門做火鍋的生意了。趙雅想。
  “那,”趙盤把用布包著的梨放在幾案上,“真可惡,太子嘉什麼時候宴客不好,非現在去,還說什麼就差我一個人。”方才出去買個梨,被一個跑得快斷氣的閹人追上,傳達太子趙嘉的話。
  趙雅看看天色,也差不多能有下午三四點的樣子了,李園還在等自己呢,便道:“太子嘉既然特地邀你去,也不好掃了他的面子。那你便去吧,我和倩兒也逛得差不多了。”
  “那好。”趙盤灌了一口茶,“我走了。”便打馬而去。
  趙盤走後,趙雅也不多留,見趙倩喜歡茶肆的東西,便讓掌櫃的每樣吃食包一點給她帶回去。讓十九帶一半的侍衛送趙倩回府,她帶著十七與剩下的侍衛,乘馬車往邯鄲城外的後山趕。
  後山的旁邊有個挺大的湖泊,初秋的時候,趙雅與李園還乘船密謀對付趙穆,此刻寒風瑟瑟,青山枯黃。【 ]人也變了。
  趙雅看著山腰上一個隱約的模糊身影,那一派閒適長身玉立,不是李園還是誰?
  想著這事情有些尷尬,趙雅讓十七等人在下面等自己,她獨自一步一步拾階而上。
  李園看到趙雅,笑了笑,“園等了許久,差點以為夫人不來了。”
  趙雅也有點不好意思,“讓你久等了。很冷吧?”客氣地關心了下。
  李園卻真道:“是啊,好冷。園快被凍死了,如果夫人再來晚些。”
  趙雅= -
  這李園在撒嬌?
  好詭異。
  “那個……”趙雅想了想還是開門見山,畢竟前天李園也是直截了當的,自己也不是什麼拖泥帶水的人,“前日你說的話,我想過了。”
  李園不復方才的輕鬆,看著趙雅。
  “我,我還沒想清楚。讓我再想想。”
  “撲哧”李園笑了,一時間如玉山將崩,百媚橫生。
  趙雅也驚覺自己的話像廢話,“我的意思是:你的話,我仔細考慮過,但是主意還沒有定好。所以這次給你的答覆是,我,對你的提親有些心動,但是沒有徹底。而且最近我有件大事要處理,處理完了,如果你還願意向我提親,我……應該會答應吧。”
  趙盤不管是去秦國也好,還是留在趙國,這個年紀也快要娶親了。自己總是要孤身一人。這個時間空間,趙雅總覺得不真實,但孤獨總是真實的。自己需要人陪,慰藉孤獨也好,年紀到了想結婚也罷,目前對趙雅來說,李園恐怕是最合適的人選了。
  長得帥有錢聰明,不介意自己頂的淫/婦頭銜,之前的合作也看得出看性格不錯。錯過了他,自己恐怕不是繼續守寡就只能找那些鰥夫或者老掉牙的權貴了。
  李園本是保持與趙雅三步的安全距離,此刻聽了趙雅的回復,倒是湊近了些,“夫人這是在暗示園過段時間再正式向趙王提親麼?”
  趙雅有些不好意思了,這李園幹嘛每次都這麼直接說,“我沒暗示,你自己理解吧。”說罷,掉頭就走。
  李園失笑,這個雅夫人挺有意思的。跟之前的冷靜睿智完全不同,與資料上說的風騷入骨也不像,倒是彆扭好玩的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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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趙盤告別趙雅與趙倩,去趙嘉指定的地點赴宴,卻沒成想,那趙嘉等人竟如此無恥淫/靡,大白天的在荒郊野嶺,一堆人左擁右抱衣不蔽體地淫樂。見自己來了,還邀請自己!
  此等事,豈是趙盤以前接觸過的?
  他不過是一街頭問題少年,調戲小姑娘不過是偶爾意氣之爭的小菜,打架逞勇才是主要。這面紅耳赤的畫面,讓趙盤逃也似地跑出來,依稀還能聽見身後趙嘉等公子王孫的嘲笑。
  “呸!紈?!”趙盤心道,男兒志在沙場、朝堂,豈能與婦人為樂,耽擱自個兒?!
  此刻趙盤想來,這趙嘉雖最近因為趙德廢了,只能好好待自己,但還是熱衷於耍弄自己,就比方這次。
  打馬走了幾步,趙盤想起那些不堪入目的畫面,就想吐,抽著鞭子呼喝小廝侍衛給他圍堵野物,他公子盤要獵個野豬再回府。
  小廝侍衛素知公子盤脾氣極大地,在邯鄲又從來是囂張跋扈,隨著雅夫人地位的直線上升,公子盤的脾氣也越來越大,於是一個個都極聽話趕著去圍堵。
  趙盤射了幾隻兔子之後,還沒見著野豬,看看天,已經有晚霞了,便心灰意懶地要收拾回府。
  卻見前面黑壓壓一群人向自己方向而來。
  趙盤眯起了眼睛,想看看是敵是友,卻沒想到是那煩不勝煩的烏家堡眾人。
  當下好不囉嗦,收好了弓便呼喝侍從走。
  “政兒!”朱姬遠遠地就看到趙盤神氣活現地騎在馬上射箭,那一箭射中野兔的英武讓她激動地想哭。想當初,她把他送走的時候,軟軟地只會在她懷裡哭,現在長這麼大,這麼威武神氣!
  趙盤聽了,眉頭一皺,又是那個瘋女人,又來做什麼?拉著自己哭?
  烏應元見朱姬情緒激動,連忙勸道:“夫人,克制啊。”
  朱姬逼回淚水,點點頭,“烏堡主放心,奴家不會再壞事了。”上次在雅夫人府,第一次見到政兒,話都沒說上幾句,兒子就被自己哭煩了。(還記得雨夜那章不?)
  陶方自街上碰見趙盤,就派人尾隨,並通知烏應元和朱姬來堵截,勢必要讓母子相認。
  可惜,趙盤根本與朱姬沒有母子相通的心意,“烏應元,你又想做什麼?上次在官署,本公子給你客氣,你倒來了福氣,跟蹤本公子!”這夥人目標明確,又是荒山野嶺不可能沒事跑來,定是派人跟蹤,趙盤很不爽。
  “政兒,我是娘啊,政兒。”朱姬迫不及待地向趙盤跑去,直到被對方的侍衛攔住。
  趙盤不耐煩道:“要本公子說幾遍,你們才肯相信?本公子是趙盤,趙王是我舅舅,雅夫人是我娘,根本不是什麼嬴政!那個白玉戒指,是裕叟翻新房的時候,從地下一個墳裡挖出來的,那嬴政早死了。”他都說幾遍了,這夥人愣是不信,偏信那妖女造的鬼話。
  “政兒,你怎麼能這樣傷娘的心?娘懷胎十月把你生下來,被趙穆囚禁的這十幾年,天天都掛念你吃的好不好,睡得好不好,有沒有吃苦。你卻不僅不認我,還說自己死了。”朱姬淚流滿面,“雅夫人對你好,娘很感謝她,不會拆散你們的……”
  看了看默不作聲的烏應元、陶方以及一堆死士,再看看哭哭啼啼的朱姬,趙盤煩躁地,一抽馬鞭,“懶得理你們。”
  猶自賓士過去,掀起一路塵土。小廝侍衛也趕緊突圍追自家公子。
  趙盤漫無目標地跑出來,一時也沒分清方向,便朝南邊走,邯鄲城在南邊。
  走了一會,隱隱看到一個人在山腳警戒,那那身情形有些眼熟。
  是羊師!
  他怎麼還沒走?
  趙盤想不明白,也不想探聽,便撥了馬頭準備繞道。
  又圍著山走了一會,卻是看到自家的馬車還有趙雅的貼身侍婢十七。
  “十七!”
  “公子?”
  “娘呢?”
  “夫人在,”十七頓了頓,看趙盤的臉色似乎不好,不知道是不是該隱瞞。
  趙盤見十七這樣更來氣,“吞吞吐吐做什麼?夫人何在?”
  十七想來夫人是母親,也用不著瞞兒子,何況自己根本瞞不住,“夫人在山上和友人話別。”
  趙盤眉頭一皺,想起趙雅最近古古怪怪,又想起裕叟說的話。
  難道是郭開?
  趙盤甩甩頭,把這個荒唐地想法扔出腦外,催馬上山。
  果然看到趙雅一蹦一跳地下山來,還兀自傻笑。
  當下,趙盤腦袋一炸。
  李園還是郭開?
  “趙盤?你怎麼在這?”趙雅奇怪,不是去赴宴了麼?
  “你,你,你”趙盤說了三個你,就說不下去了。
  趙雅丈二和尚摸不著頭腦,見趙盤不說話,倒是想起方才的主意,“盤兒,你年紀不小了,有沒有心意的姑娘,娘給你做媒?”
  趙盤臉色更差了,反問道:“你得的那個了不起的寶貝是不是郭開送的?”
  趙雅覺得李園的事還是瞞著好,點頭道:“是啊。”
  “撒謊。”趙盤指著她右眼,“你一撒謊就眨眼。”
  有嗎?趙雅覺得有些不大可能,自己眨右眼了?
  “看吧,被我說中了。你要是沒撒謊,早反駁了。告訴你,你右眼根本沒眨。”趙盤哼了一聲,“不是郭開,就是李園了。”
  趙雅不幹了,這趙盤跟吃了槍子一樣,找茬呢這是?
  “好了,你都猜對了。行了?”
  “你,竟對我如此說話!”
  “就這麼說了。”趙雅別過頭。
  “你答應過要和本公子永遠在一起的,還一直只對我一個人好。現在你竟然背著本公子和李園私會?!”趙盤怒了。
  趙雅差點吐血,這趙盤說的什麼話!
  “那是,娘跟兒子,自然是永遠一起,打斷骨頭連著筋。什麼叫背著你私會?我可沒答應過你永遠守寡。不對,我還沒結過婚,連丈夫都沒有,守哪門子的寡。”反正趙盤都知道自己不是他娘,自己何必再遷就他?而且這控制親人的歪風邪氣得制止!不能放任了,不然趙盤越演越烈,自己還要不要自由了?
  “喔----你早就打算改嫁了,難怪當初設計讓我冒充嬴政,你便可以甩開我,跟李園雙宿雙棲了是吧?!”趙盤氣地臉紅脖子粗。
  趙雅不理他,自顧往前走,自從身份說穿了以後,趙盤對自己越來越不尊重了,控制欲卻絲毫沒變化。她氣的很。
  剛走兩步就被趙盤一個箭步趕上抓住胳膊。
  “惱羞成怒了?說中了?”趙盤冷笑,“告訴你……”卻是說不下去了,趙雅胳膊被他拽著疼,便要掙扎。
  趙盤卻向趙雅身後看了一眼,嘴角一勾,低下頭,擒住趙雅的唇。
  趙雅腦子一轟,這是什麼個情況?!上次是什麼鬼怪攝魂,這次算什麼?趙雅就算傻了也不會認為趙盤這是迷信。他真的在親自己!
  趙雅越想越害怕,那唇上的纏綿轉側卻是越來越重。“唔……”趙雅死命地要掙脫趙盤,卻被他大手一握,抱得動彈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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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盤是嬴政了
  趙盤的動作既熟練又帶著粗魯,趙雅被他吻得很疼,無奈這小子力氣很大箍得她掙扎不得。難道趙盤喜歡自己?
  趙雅被這個想法給嚇到了。
  偏生隨著趙盤越來越大力,趙雅呼吸間的空氣越來越稀薄,腦子裡漿糊一片,卻在這時,唇舌間麻癢之感蔓延到頭皮,出現了一股奇異的感覺。
  趙雅對這感覺給駭住了,這個感覺既歡喜又苦澀,極快樂又酸痛。
  她也不是一次戀愛沒談過的初中女生,這份感覺,是極熟悉的。
  沉浸在趙盤氣息中的,還有她腦中的畫面,從開始的叛逆小兒,到後來對自己的依戀,再到那個被拆穿身份的雨夜,她伏在他背上,聽他腳步沉重地踏在水滘滘的草地上,發出的聲音敲在她心尖上。
  這個世界,她不是孤獨一人。
  趙盤也同樣孤獨。
  那麼就相互依賴吧。
  陪著他也陪著自己。
  哪怕只以母親的身份。
  好久,又仿佛一瞬,趙盤放開了她。
  趙雅看向他,卻見他一臉得意地看向自己身後。
  難道?
  趙雅陡然轉頭,李園大跨步遠走的背影!
  “你!”原來,原來是這樣!
  趙雅盯著一臉得意的趙盤,捂著嘴,心裡酸澀憤怒,“你……”
  趙盤卻沖她一眨眼,帶著純真和得逞的笑,“以後李園不會來騙你了,本公子聰明吧?”
  “蠢貨!”趙雅帶著哽咽怒吼,什麼喜歡自己?原來只是自己一廂情願。還糾結什麼母子的身份,趙盤他根本就不是因為□而親吻。這麼功利而幼稚的吻,偏自己還動情了。
  趙盤被趙雅這一吼,愣了愣,也氣了,“你為了李園吼我?”
  “蠢貨!”趙雅鼻子一酸,眼淚都飆出來了,自己才是蠢,蠢到這個時候才明白自己早就喜歡上了面前這個莽撞不懂事還心眼多的臭小子!
  蠢到還以為他也喜歡自己。
  蠢到以為他的依戀是對自己,不是對母親。
  “喂,你別哭啊。那個李園有何優點?不過長了張招人的面皮而已。你別喜歡他……本公子真的會對你好的。雖然暫時,本公子還只是個農官,不過將來,我會努力當上丞相,至少也要像先前趙穆那樣的權勢。你喜歡錢,喜歡珠寶,喜歡什麼,我都會給你的。別想李園了,好麼?”
  趙盤被趙雅哭得手足無措,軟聲安慰。
  可,方才明白心意的趙雅卻是聽得更加心絞,只覺得自己可笑又可悲。
  趙盤從沒見趙雅哭成這樣,又不說話,不搭理自己,心中一慌,蹲下來,“你真的生氣了?好吧,剛才本公子的法子是不高明,但是一時情急,只想到這個了。你要是氣這個,你就罵我吧。”
  趙雅看著一臉無辜的表情的趙盤,只氣苦,側身避過趙盤的身體,大步往山下走。
  趙盤見趙雅哭著跑走,還是不理會自己,一時不明白為什麼,但是又真怕她不理自己了,還是站起身追上她,“做本公子的娘,就這麼不好麼?!”
  趙雅立住了,轉頭一臉淚痕地狠狠盯著趙盤,把趙盤看得瑟縮了一下。
  “你怎麼了……”趙盤強笑,這趙雅變臉也太快了,方才還梨花帶雨呢,現在就一副狠絕的模樣。
  “你也知道我是你娘?”趙雅幾乎是一個字一個字咬出來的。
  “盤兒是情急之下沒法子了,盤兒不想娘跟別的男人走。你要是生氣就罵我或者,輕輕打也行。”趙盤討好道。他跟趙雅相處這麼久,最知道她心軟,尤其是當自己裝柔弱的時候。
  可惜,趙雅臉色並沒有好轉,而是低聲冷冷問他,“你知道為什麼□犯和縱火犯,最容易落網麼?”
  趙盤一時沒反應過來,怎麼突然提這個?
  趙雅繼續說,“那是因為,□犯和縱火犯的心理都是一樣的病態,他們有極強烈控制欲和佔有欲,但是卻受限於各種原因得不到。那麼,他們就會產生一種得不到就把她/它毀掉,以證明自己的病態想法。所以官府只需要從這類男人下手,往往很快就能破案。”
  趙盤語塞,她是在說自己與那些劣跡斑斑的罪犯一樣病態麼?是了,自己是不想讓她改嫁,想讓她陪著自己,永遠當自己娘。怎麼了?很難麼?
  李園難道就比自己高明很多麼?為什麼女人一定要男人呢?有兒子不就夠了麼?
  趙盤不服氣道:“那女人也有縱火的呢?”
  “女人縱火殺人,不是為了得到,而是報復!為了報復禍害她幸福的人。是不計成本,哪怕同歸於盡的報復心理。”
  天要黑不黑,幾乎掉光葉子的樹枝陰影在趙雅黯淡的臉上隨呼呼的冷風搖曳,配合那冰冷的話語,和死盯著自己的眼神,趙盤心裡有些突突的。
  這,她不會真的在暗示什麼吧。
  趙盤強笑了下,笑聲在曠野裡顯得更突兀。於是他閉上了嘴。
  趙雅自嘲地笑了,白了他一眼,便繼續朝山下走。
  到了山下,徑直上了馬路,吩咐啟程,也不顧趙盤跟著後面不敢靠近的忐忑樣子。
  隨後的幾天,趙倩也回了王宮,忙她的婚事。
  而趙雅一直沒有理會趙盤。
  趙盤百般討好都沒用,遂也失去耐性,與趙雅冷戰起來。總之恢復了趙雅剛穿越過來時的狀態。
  趙雅冷眼看趙盤的行為,不斷地在心裡嘲笑他幼稚,自己跟他不只是有代溝,這兩千多年的跨度,按三年一溝來算,比得上喜馬拉雅山的等高線密集程度。
  而既然婚事籌備這麼長時間,趙王的旨意也下了,任命比武中獲勝的項少龍為送嫁大將軍,陪同王妹雅夫人一起護送嫡公主趙霖一行去魏國國都大樑,與魏太子完婚。當然趙王更看重的是,項少龍和趙雅能把《魯公密錄》盜出。
  項少龍很高興,回去和烏家堡的人商量了一下,回頭找到趙雅,說,正好借送嫁的機會,拐道送朱姬和嬴政去秦國。
  趙雅也同意,只不過否定了他們半路扔掉趙國公主的行為。畢竟她們都算自己的親戚,否則自己以後走到哪都要被人戳脊樑骨。
  《魯公密錄》她不相偷,但是送嫁是要送到位的。
  還有,按照劇情,這次能碰上鄒衍和琴清兩個的才士辯論大會,李園會來吧。不論怎樣,趙雅都想把事情解釋清楚,不關結果,總不能平白蒙冤。
  烏家堡聯絡的人一走,趙盤就闖了進來。
  趙雅繼續不理他,抱了捆竹簡看。
  趙盤倒是開門見山,一點都不為前幾日的冷戰由他結束而有絲毫不好意思,“你竟然跟烏家堡的人私下定了本公子的去留?!”
  趙雅不說話,竹簡一放,伸了個懶腰,便吹燈上床。這是逐客了。
  趙盤怒了,“本公子跟你說過,本公子只相當趙盤,根本不想去什麼秦國,當什麼秦王,秦始皇!”
  趙雅倒是涼涼一笑,雖側躺著面朝內牆,卻回應了,“委屈啦?上次你不是也不顧我的心意,就私定了我的將來?”
  “你!”趙盤氣焰小了下去,“你這是在跟我鬥氣麼?”
  “不是。”趙雅想了想還是和盤托出吧,何必跟個小孩鬥嘴?
  “趙國,你待下去的,不會有出頭之日的。先不說你王舅因為你父族的關係,不會看顧你。就是太子嘉和趙德,他們將來也不會讓你有好日子過。而秦國則不一樣,朱姬是秦王的寵姬,權相呂不韋也會鼎力支持你。還有烏家、項少龍。你的力量會不斷壯大。”
  趙盤聽了倒是高興起來,“我還以為你再不會對我好了,呵呵,你倒是一直對本公子最上心。這次的事情,本公子就不怪你了。”趙盤自以為得意地,坐到趙雅床上,伸手拍拍她的肩,“其實,你在意本公子,多過李園吧?”
  “不是,我只是暫時沒地方去的可憐蟲。”趙雅悶在被子裡。
  趙盤語塞,這“可憐蟲”的定義,還是他下的,現在她倒是拿來反駁了。
  “如果,如果,本公子答應你去秦國,你會一直只跟我在一起吧?”趙盤沉默了會,還是道,聲音裡帶著忐忑。
  趙雅不出聲。
  趙盤氣惱了,又喊她,卻得不到任何回應。仔細一看卻是睡著了。暗自罵了聲“豬”,趙盤悻悻回了房。
  其實,趙盤也不傻,自己上次被烏家堡陷害,現在和平原君府是不死不休的狀態了,跟太子趙嘉關係也不好,現在在趙國的逍遙,不過是看在趙雅的權勢上。但別的不說,就烏家堡那些呂不韋派來的死士麼,若自己始終不配合,恐怕真的會綁架著自己去秦國。
  秦國。
  那個人人聞之喪膽的虎狼之國。
  與父親在長平一戰,坑殺四十萬趙軍,連累自己父族被連坐的軍事大國。
  人生地不熟的陌生地方,趙盤很忐忑。如果趙雅不陪在身邊,他真的不想去。
  項少龍聽陶方說,公子盤約了自己和烏家眾人在邯鄲城內一間酒樓。
  倒真是破天荒。
  烏應元吃不准這王子是什麼意思,前兩天還一副不合作的樣子,現在就要和自己等人見面,莫非是要耍什麼花招?
  項少龍想了想,否定了這一想法。畢竟自己已經和趙雅越好,趁此次送嫁拐道送嬴政母子去秦國。或許趙盤被說通了也不一定。
  雖各種想法都有,烏家和項少龍還是去了趙盤指定的酒樓。
  意料之外,趙盤不僅沒耍花招,反而一派貴族氣度地禮賢下士。
  烏應元等人受寵若驚,連稱不敢。
  項少龍倒是一語道破,“王子是不是有什麼事情要吩咐。”
  “項少俠倒是快人快語。不錯,本公……王子,的確是有一事相求。我養母雅夫人膝下無子,一直待我視如己出。如今我隨諸位歸秦,獨留寡母于趙,實心不忍。還請允許政攜養母回國贍養,以報養育之恩。”
  
                  和好
  對於趙盤的要求,烏家堡自無不允。【 ]但是在趙雅這邊,趙盤並沒有告知她,想著到時候去秦國連哄帶勸地把她弄過去就是,免得事先說不妥,到時候出岔子。
  與此同時趙魏兩國聯姻,也準備得差不多,即日起程了。
  因為嫁的是嫡公主,排場甚是宏大,趙霖、趙倩以及一干貴女,自天沒亮就排成一隊,緩緩去了宗廟朝拜。
  趙王裝模作樣地送到邯鄲城門,說了幾句冠冕堂皇的話,就讓項少龍與趙雅負責整個婚嫁隊伍了。
  能夠出國,放鬆心情,趙雅的確是很愜意,不過自己車裡多出來的這個風騷中年婢女是怎麼回事?
  “雅夫人,我給你們介紹一下,這是王子嬴政的親娘,朱姬夫人。這是王子的養母,趙王妹,雅夫人。”
  “朱姬夫人。”趙雅沖朱姬點點頭,原來她長得這個樣子,倒是個挺能魅惑人的。溫婉的面容有著小家碧玉的溫順,偏嘴唇厚了點,倒是風騷不少。
  “雅夫人。”朱姬溫柔地看著趙雅,“政兒在趙國有賴夫人照顧,日後我們母子回到秦國,定會給夫人以厚報。”
  趙雅笑笑不語,她雖不是真的趙雅,但自問對趙盤好,不是為了什麼厚報。要是真趙雅聽到定然勃然大怒。朱姬這話,說的太過小氣。好歹雅夫人是王妹,身份尊貴,一輩子錦衣玉食,不缺錢,哪裡需要她這個小小商賈姬妾的厚報?便是秦王,在諸國中也算不得富裕,至少沒趙王有錢。
  既然是朱姬,趙雅自不能慢待,車內只留了十七服侍,其他婢女趕了出去,騰出地方。
  不過她還是趁著紮營的空隙,找到項少龍。
  “你是問為什麼讓朱姬放在你那裡?”項少龍驚訝的表情有些誇張,“夫人,除了你那裡,朱姬還能放哪?難道跟我們這些臭男人一起?總不能讓她跟平原夫人、趙國公主待在一起吧。”
  這次平原夫人跟電視劇裡的劇情一樣,還是跟著他們一起去魏國,打的旗號同樣還是,回國探親。不同的是,電視劇裡要□趙倩的趙德,此刻斷了雙腿,只能靠人抬著行動。
  趙盤因要歸秦,以伺候母親的名義向趙王請了假,得到了允許,也跟了來。於是趙盤趙德兩個冤家一聚頭,趙雅很是擔心。
  趙盤倒是乖覺,知道現在不是惹麻煩的時候,只要趙德出現,就絕不出挑,一副路人甲的做派。而趙德也不知怎地,跟平原夫人平時不是在車廂,就是在房間,很少出來。【 ]非常沒有存在感。
  完全不似電視劇裡,陰陽怪氣,挑三揀四,動不動裝病要照顧要減速慢行的樣子。
  趙雅也沒空去想平原夫人,她現在成天面對朱姬,不知道該怎樣相處。自己的處境和身分,該跟朱姬講什麼呢?
  一天到晚面對來和自己搶“兒子”的女人,是人都不舒服吧。更何況這個女人還曾同樣被趙穆控制,和自己這副身體,擁有過一個男人。想想都膈應得慌。
  朱姬常年被關在密室,很少與人交流,一整天不說話也不覺得壓抑,而趙雅就不同了,好容易把周圍人都清洗過,剩下了心腹,可以暢所欲言,現在卻要整天整天地裝啞巴。
  “少龍,不是我嬌氣,實在是,想著朱姬要把盤兒帶走。此刻還要和她朝夕相處,你,這讓我情何以堪?”
  項少龍歎了口氣,“我也理解你。其實朱姬也很可憐,到現在嬴政還不肯跟她親近。”
  “不錯,你說的很對,不管怎樣,盤兒以後都要叫她娘,不如讓她和盤兒一車,培養培養感情?”
  項少龍驚喜了,他其實一開始就想這樣做的,但估計趙雅的態度,才如此安排。現在趙雅自己提出,那何樂而不為?“雅夫人,你真是慈母之心。”
  項少龍高興地走了。
  可是不一會兒,趙盤黑著臉來了。
  此時趙雅正跟趙倩在用晚膳,雖是郊野,但兵精糧足,晚膳還是很豐盛。
  吃完了自己喜歡的幾樣肉,又隨便吃了點蔬菜水果,趙盤就來了。
  趙倩一見趙盤這風塵僕僕,就知道盤表哥定是有急事,挨個營帳找姑姑來著。連忙有顏色地,帶著侍婢,出去逛逛,把屋子留給他們母子倆。
  “說說。”
  “說什麼?”
  “那個女人,是你放過來跟我一起的?”趙盤氣得眼珠子都要瞪出來。
  烏家堡分兩隊,一隊從密道偷運假嬴政(就是跟朱姬一起被關的那個)去秦國,一隊護送趙盤朱姬跟著送嫁隊伍。
  趙盤都是知道的,在聽說朱姬被安排和趙雅一車,他還有些得意,想趙雅這下得緊張自己了,還不得快些來向自己示好。
  哪知才過幾日,那個女瘋子(朱姬)就被送到自己這來培養母子情了,他虛與委蛇地臉都綠了,這才怒氣衝天地來找趙雅算帳。
  “不錯,是我讓她去你那的。朱姬可是秦王的心頭好,你把她哄好了,好處多多。”
  “你!”趙盤泄了氣,看趙雅明明吃飽了,還裝作不想搭理自己猶自吃得意猶未盡的樣子,心中一動,坐到在地,蹭了過來,雙手環住趙雅的一隻胳膊,“娘,盤兒誰都不想哄,就想哄娘。娘也不用給盤兒好處,只要別不理盤兒,別不對盤兒笑就行了。”
  趙雅被趙盤逗樂了,似笑非笑地把手從趙盤懷裡抽出來,“公子盤,你娘我可做不來。我就是一懷春少女,還貪錢。”
  “你!”趙盤騰地站了起來,指著趙雅,“你非跟本公子鬧是不是?本公子是對不起你,但是,你捫心自問,本公子對你是不是比對任何人都好?本公子從沒對任何一個人這樣用心,這樣好過,你倒來嫌三嫌四!”
  趙雅也火了,趙盤這是做什麼,手指著自己聲討嗎?“我捫心自問?那你也捫心自問一下,本姑娘對你是不是也比對其他人好?我哪點又對不起你了?來我這大吵大鬧!”
  趙盤倒是笑了,“本公子自是知道你對我最好,但是,怕你自己不記得了。現在你說出來,本公子就放心啦。”
  什麼嘛!
  什麼人?!
  趙雅徹底無語了。
  “那個朱姬現在對本公子好得很,好得,要不是本公子心裡掛念你,都想和她一起生活了。”趙盤扯過趙雅面前的盤子,撈到面前就吃。
  “哦,她對你這麼好,你還餓成這樣?”趙雅好笑。趙盤一看就是和朱姬不對盤,連飯都沒吃就跑過來了。
  趙盤鼻子哼了一聲,不理趙雅,繼續吃。
  “哎,你慢點吃,又不是什麼好的。”趙雅看趙盤那餓死鬼投胎的樣子,有些好笑。這些都是她與趙倩吃剩下的東西了。她這個人挑食得很,無肉不歡,跟趙盤的食譜喜好差不多。現在經過她的掃蕩,剩下的她不喜歡,趙盤也不喜歡的東西了。
  “要不是這些天跟我鬧彆扭,我能餓成這樣麼?我都瘦了!”趙盤沒好氣。
  趙雅倒是覺得心裡暖暖的,趙盤這小子雖然自私了點,但也是,重視自己得很。
  但也沒好臉色,敲了趙盤一記爆栗,“吃你的飯,還惡人先告狀!”
  “哎呀,娘虐待兒子了!娘虐待兒子了!疼!”趙盤嬉皮笑臉放下飯,去呵趙雅癢癢。
  “你!哈哈!你住手,嘻嘻!”趙雅被趙盤這一鬧,倒是也忍不住之前的冷意了,鬧成一團。
  “臭小子,三天不打上房揭瓦!”趙雅作勢要去打他。
  趙盤裝作驚嚇到,推門就跑,邊跑邊回頭喊:“娘,要打就來啊。”
  卻是撞倒一個人。
  低頭一看,是一臉黯然,的朱姬。
  趙雅趙盤一陣尷尬。
  朱姬站起來,向趙雅行了一禮,“雅夫人。”不忍看見自己兒子,朱姬轉過身就捂著嘴嗚嗚跑開了。
  “盤兒。”
  “幹嘛?”
  “你快跟過去哄哄她吧。”
  “不要。”
  “快去。”
  “好吧。只要你捨得,本公子有什麼放不開的。”趙盤大大咧咧去追朱姬去了。
  第二天,趙雅再看到朱姬,她倒是挺開朗的樣子了。看來趙盤哄人倒是一高手。做秦始皇可惜了,該去做陪聊的MB才對,就是形象差了點。
  這天行路沒多久,趙霖就喊太累了要歇息。
  趙雅估計是她有些恐婚,見大樑城越來越近,慌亂了而已。
  所以,趙霖不肯瞧大夫,她也不勉強。
  吃飯的時候,趙雅還是跟趙倩吃,趙霖自己在房中,平原夫人母子一起,而趙盤項少龍一干男人聚在一堆。
  眾人鬧哄哄的,趙盤也是跟李牧派來的軍士相處過,知道這些底層士兵的所知所想,也在樂平與平民百姓熱鬧過,這次放□段來,說幾句,倒是讓這些兵痞刮目相看,各個跟趙盤相見恨晚。喝酒吹牛好不快活。
  項少龍從沒見過這樣的趙盤,本來他還擔心趙盤這個貴公子,向來都是自己一個人吃飯,今天突然跑來要和大夥一塊吃會龜毛得很,沒想到還挺會來事的。三兩句這些人就對他交心了。
  莫非這就是王八之氣?項少龍看著趙盤若有所思。
  其是趙盤呢,哪裡是為了收買人心?只不過實在受不了朱姬的“慈母”眼光,出來透透氣。
  “今天的牛肉湯不錯啊。”趙盤隨口道,“你們都喝,都喝。這牛肉湯本公子平日都喝不上呢。”
  項少龍陰陽怪氣道,“大王可是你公子盤的親舅舅,怎麼可能連牛肉湯都喝不上?”結果說完,發現大夥一起奇怪地看著他。
  “怎麼了,我臉上長花了。”
  “項將軍,耕牛是農家的勞力,跟人一樣對待,哪裡能吃?”趙盤解釋,“你們牧場自是不通農事,也難怪。”
  項少龍語塞,這才想起,趙盤是趙王欽命的農官。這嬴政倒真有兩下子。
  這時,趙雅從裡面急匆匆跑過來,“牛肉湯!牛肉湯誰喝了?!”
  趙盤愣愣道:“我喝了,挺好喝的。娘,沒人給你們送湯麼?”
  趙雅眼前差點一黑,“牛肉湯有毒!”
  
                  弓雖奸還是通姦?
  趙雅話音剛落,趙盤就應聲倒下,臉上還帶著迷茫。
  接著大廳裡眾侍衛也紛紛歪歪扭扭晃了晃,七零八落。項少龍也不例外,懷裡猶自抱著喝了兩口的湯碗。
  趙雅暗恨這些人不小心。又自責自己怎麼就忘了劇情,若非今日發現牛肉湯聞起來奇怪,她都想不起來。如今耕牛不許宰殺,所以時人吃牛肉少,哪裡分辨得出牛肉湯有異?而趙雅從小嗜肉,牛肉更是喜歡,這麼一聞,就聞了出來。
  看著大廳裡,橫七豎八躺著的眾人,趙雅心道,還好,方才自己發現有問題,就把自己與趙倩那份牛肉湯和平原夫人母子的那份調換了。如今也不怕他們起什麼么蛾子,禍害趙倩。按劇情,這湯裡下的該是蒙汗藥。
  這般想著,就想去弄盆水來,把眾人澆醒。趙雅提起裙擺,跨過地上的人,去井邊打水。
  端著水桶回來的時候,依稀聽見大廳有動靜,趙雅一驚,莫非?
  便矮了身子,躲在窗地往裡窺視。
  卻見霖公主正與其貼身侍婢在搬動趙盤的身體。
  趙盤雖年幼,卻天生高大,又長期鍛煉,十分魁梧,趙霖和那個侍婢兩人累的氣喘吁吁,卻不肯放棄。
  趙霖踢開擋道的幾個侍衛的身體,呵斥侍婢趕緊把趙盤拖出來。
  兩人磨磨蹭蹭,半天才把趙盤給弄到自己寢室。
  趙雅心中一動,轉身隱匿了身形。
  趙霖和侍婢此時在寢室裡,氣喘吁吁,歇了一會,趙霖便道:“你一會就出去,等本宮事了,就用水把那廳裡的蠢貨還有雅夫人那個淫/婦潑醒,帶他們過來看看趙盤做了什麼好事。”
  侍婢怯懦地看了一臉猙獰的趙霖一眼,“公主,可是魏國太子……”
  趙霖道:“表姨(平原夫人)的親兄信陵君才是未來的魏王,那個做不了幾天的太子,本宮豈能毀在他手裡。只要握住趙盤的把柄,趙雅、項少龍還不任本宮擺佈?”
  侍婢仍堅持道:“王后臨行前,吩咐過奴婢,一定要勸公主三思而後行。這平原夫人即便利用趙雅項少龍刺殺魏王,可公主你,你也毀了啊。”
  趙霖一笑,“誰知道?這送嫁隊伍裡,誰會說出去?送親不成,公主反被弓雖女幹,這群人不想活了麼?何況,趙盤雖父輩式微,但總比魏國那個荒淫無道的太子高上不少吧?本宮回趙國後還拿捏不住趙雅母子麼?”
  趙霖看侍婢還待喋喋不休,立刻喝道:“你再囉嗦,本宮殺了你。”
  侍婢抿了嘴,只得應是。
  便要出門。
  卻沒想到,門吱嘎開了。
  門口進來一華服女子,粉面含霜。正是趙雅!
  “姑……姑”趙霖一驚。她怎麼沒被迷倒?
  趙雅徑直走過來,唰地給了趙霖一個巴掌。趙霖剛一痛呼,便要掙扎,卻被十七制住,而那邊那侍婢也被十九按在地上不可動彈。
  趙霖心知事敗,冷笑道:“姑姑何來也?方才盤表弟在本宮這喝了點酒,本宮剛想送他回去。”這是死不承認了。
  趙雅一笑不與她分辯,“沒什麼,聽平原夫人說今晚牛肉湯好喝得很,本夫人特地給你端了一碗。”
  趙霖一驚,看向旁邊一直不做聲的趙倩,果然看見她手裡顫巍巍端著一碗牛肉湯。
  她怒喊:“趙雅,你想做什麼?!想對本宮做什麼?!”
  趙雅微微一笑,“沒什麼,公主想做本夫人的兒媳婦,本夫人自忖高攀,想給公主介紹門好親事。倩兒!”
  趙倩端著湯,看趙霖被十七抓的毫無動彈能力,那臉上的表情扭曲著恐懼,但那一雙眸子卻怨毒地瞪視自己。心中一狠,想著過去她對自己的種種欺淩,趙倩也放開手腳把湯給趙霖灌了下去。
  趙霖第二天迷迷糊糊醒來,發現四周安靜地詭異,有人聲,但很小,有議論但嗡嗡地聽不清。
  她拍拍額頭,睜開眼,卻見藍藍的天,太陽直灑下光來,刺眼。
  四周嗡嗡議論的卻是送嫁的侍衛僕從們,依稀遠處還有幾個駐足向自己探視的貴女,那是自己的媵人。
  她直起身子,頤指氣使地便要呵斥。
  卻一下子看見自己光著身子,在驛站的露天花園裡,“啊”地叫了起來。
  當下,方才的嗡嗡聲更大了,灼熱的目光肆無忌憚地在她光潔的身體上猥褻地流連。遠處那幾個媵人更是有說有笑。
  趙霖又羞又怒,騰地想起了昨晚最後的記憶。
  “想給公主介紹門好親。”
  她轉過頭,果然見身邊躺著個衣不蔽體的男子,卻是斷了腿的表兄趙德!
  她頭皮有些發麻,雙手捏緊,趙雅!
  “你們!”趙霖也不遮掩自己的身體,大喇喇站起來,手指著那圈圍著自己的侍衛,“不想死的話,現在就把你們的眼珠子挖出來!”
  侍衛們一驚,面面相覷。
  卻沒有人動手。
  趙霖更怒了,“你們不動手,本宮會讓你們死的很難看。”
  面對發怒癲狂的趙霖,那幾個媵人貴女立馬四散,侍衛呆立原地。
  趙雅看戲看得差不多了,才從一排屋子後面閃身出來,“這些侍衛,是王兄指派給本夫人與項將軍,另有任務在身的,並不歸公主你的指揮。至於那些僕從,倒真是你的陪嫁,你挖了他們的眼珠子也沒什麼,只不過入大樑城,惹人笑話而已。”
  “是你害的我!”趙霖便要上來與趙雅拼命,卻被十九制住。
  趙雅笑道:“是你自己害人不成,自食惡果。”又道:“不過你放心,你與少原君的事情,畢竟是兩情相悅,本夫人以及一干侍衛,不會做這棒打鴛鴦的惡人,只要你以後謹言慎行!”
  卻聽平原夫人從遠處跌跌撞撞跑來,“德兒!德兒!”
  趙德本莫名其妙,現在見自己娘過了來,立馬找到了救命稻草,“娘!”
  趙雅一禮,“平原夫人。”
  平原夫人鼻孔朝天,表情嚴肅,“不敢。不知我家德兒又犯了什麼錯,讓夫人在此教訓?”
  趙雅暗笑,這平原夫人果然老奸巨猾,揣著明白裝糊塗了。
  “本夫人也是聽到有動靜剛來呢。這不正在問麼?”
  平原夫人一皺眉,“德兒,你腿腳不好,到底是誰把你背過來陷害你的?!”嘴裡是問趙德,眼睛卻盯著趙雅。
  趙雅也毫不退讓地與她對視。
  這首惡的義正言辭,她有什麼好心虛的?
  趙德一聽,立馬會心道:“是,是趙盤!趙盤陷害的我!我怎麼會不識大體到跟霖公主鬼混?!”
  話音一落,趙雅還未開口,眾侍衛卻七嘴八舌起來,“瞎說八道!公子盤昨晚被人下藥,到現在還在大廳昏睡,我們大夥都可作證!”
  “就是,我們昨晚都被人在牛肉湯下了藥,除了這個少原君,別的男人都是在一起的!”
  “就是……”
  “公子盤是好兄弟!”
  ……
  ……
  聽著這話,趙雅雖困惑他們跟趙盤這麼快就好成這樣,但也高興,善惡到頭終有報,黑白不是兩片嘴皮子就可以顛倒的。
  當下趙雅就發作了,“少原君!現在你還有什麼好說?弓雖女幹公主,誣陷無辜!”
  平原夫人沒想到這些人證如此向著趙盤,本來想著趙雅母子一向人緣不佳,而自己為亡夫平原君守節,輿論會向著自己,自己再渾水摸魚顛倒黑白,就可以反敗為勝。
  沒想到……
  平原夫人便道:“雅夫人,德兒年輕不懂事。又因為腿腳與公子盤不對付,並不是有意栽贓。你別跟他計較。”又道,“至於弓雖公主,雅夫人,此話不可如此說來。若是弓雖女幹,德兒何必在這光天化日?直接去公主寢室不是正理兒?”
  趙雅無視一旁趙霖漲的紅裡透黑的臉色,似笑非笑地問平原夫人,“那以夫人之見,這是?”
  平原夫人此刻只能打落牙齒往肚裡吞,“年輕人血氣方剛,又是青梅竹馬……”
  趙雅笑道:“夫人不必憂心,此事唯有在場的諸位知曉,必不會外傳。”
  平原夫人看看在場這上百號人,心下一陣叫苦,又毫無辦法。只得看著趙雅春風滿面地帶著一干人等離開,還倒欠她一個好大人情。
  此處只剩平原夫人、趙霖、趙德,以及跟著平原夫人來的兩個侍婢。
  在趙霖穿衣服的時候,趙德就抱怨了,“娘,剛剛為何要承認什麼青梅竹馬!孩兒是被陷害的!”趙德真是什麼都不知道,這件事由始至終都是她和趙霖密謀,對這個斷腿的兒子,什麼都沒要他參與。
  平原夫人不耐煩道:“行了。弓雖女幹聯姻公主可是要殺頭,不論魏趙皆不會放過你!哼,這個趙雅好生陰毒!”完全忘記了這個計策是自己定來陷害趙盤的。只不過現在搬起石頭砸了自己腳。
  “那娘,現在怎麼辦?”
  “為今只有走一步看一步了。”
  趙霖卻插話過來,“表姨,為何你昨日未按約定幫助與我?害我……害我……如今可如何是好?”
  平原夫人見趙霖對自己已經無用處,哪裡還給她好臉色看:“你自己天生□,勾引我家德兒,壞他名聲,真是可恥可恨!”
  趙霖不可置信地看向平原夫人,“你說什麼?”
  平原夫人鄙夷一笑,“要不然是什麼?難道是你下毒迷惑公子盤不成,反而對我家德兒下手?”
  趙霖身型一震,是啊,她什麼證據也沒有。說是平原夫人指使的,說穿了也沒人信。“本宮拼個打入冷宮也要告訴太子,本宮被你兒子弓雖女幹!”
  平原夫人扶著趙德爬上一個小涼轎,兩人便離開了。理都沒理趙霖的威脅。
  方才在場的人太多了,都認為他們無媒苟合。事發地點又不在公主寢室,如何令人信服趙霖的弓雖女幹之說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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項少龍豔遇
  項少龍醒來,一陣後怕,還好是蒙汗藥。也不知道是誰搞的惡作劇。
  基於擔心嬴政和朱姬,他還是第一時間去看了他們。
  朱姬還好,趙盤因為喝湯喝得多,藥效還沒過,又不能像對待那些侍衛般,潑涼水。也不知道什麼時候醒。
  和朱姬隨便說幾句,出來後,就看到不少侍衛從西南角的花園裡出來,三三兩兩一臉淫/笑,邊走邊竊竊私語。
  項少龍正想問個清楚,便看到平原夫人帶著少原君趙德怒氣衝衝地也從西南角出了來。
  發生了什麼事了麼?
  項少龍輕手輕腳地往西南角走,卻不期然聽見有少女嚶嚶哭泣之聲。
  他定睛一看,那少女如瀑布般的黑髮披肩散落。蹲在地上抱著自己哭得悲慟不已。明顯不合身的衣服穿的很匆忙,顯露出纖細的身材。尤其那水蜜桃型的臀部在清晨露水中格外誘人。
  項少龍當下口乾舌燥,心道,不好,那玩意硬了!
  剛想走,卻不小心踩到了樹枝。
  那少女被驚動,側眼瞪視過來。
  卻是霖公主。
  項少龍胡亂行了一禮,也不敢直起身子,因為□的帳篷未免太過明顯。
  趙霖本待發作,突然眼波流轉,向項少龍濕漉漉看過來。
  項少龍本來對這個不大?頭露面的霖公主,多有些好奇,幾次見面都覺得她過於清冷。此時一看卻是楚楚可憐。
  他蹲□來,臉上顯出一種傻笑,柔聲問:“你,沒事吧?”
  趙霖要站起來,卻在起身地一瞬裝作腿麻,一個委頓就要跌倒。項少龍趕忙把她拉進懷裡。
  這下四目相接,王八對綠豆,天雷勾地火,一雙癡兒女,乾柴燒烈火。
  趙霖正準備再行勾引之計時,項少龍卻戀戀不捨地放開她一副正人君子模樣“sorry。我忘了你們這裡男女授受不親。”
  趙霖暗啐一口,那下面方才都頂的自己直膈應,現在扯什麼授受不親起來!
  項少龍見趙霖一副淒悽楚楚的樣子,心一軟,“我送你回去吧。”雖然不知道出了什麼事,項少龍下意識想保護這個女孩,盡自己的紳士風度。
  自從烏廷芳走後,他一直沒遇上豔遇。
  也不對,那個趙倩公主,貌似就是之前自己在王宮遇見的那個宮女。
  趙霖在項少龍的護送下,緩緩穿過庭院,一路上眾人的目光竊竊私語都讓她表面上故作的高貴和嚴肅,在手心冷汗中不斷喪失。
  項少龍雖奇怪和不明就已,但一時也不方便詢問。
  終於在進入寢室,趙霖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項少龍適時地詢問,被趙霖撲進懷裡,哭訴起來。
  在趙霖的敘述中,她同樣昨晚也被牛肉湯迷昏,醒來就被人剝了衣服與趙德放在一起。她想不明白為什麼有人要陷害她。
  項少龍大驚,沒想到昨晚竟然會發生這種事!
  他可是正經的送嫁大將軍,公主被人□,發生在自己眼皮子底下,他深感對不住趙霖。
  趙霖吃不准項少龍與趙雅關係如何,只請他幫忙還她清白。
  項少龍一口答應。
  懷揣著鬱悶和不解,項少龍去找人調查。
  侍衛和僕役口供一致:霖公主與少原君通姦,已經被雅夫人處置了。
  平原夫人和少原君趙德被趙雅軟禁在房間,不許任何人探視,也不許他們和自己的僕從接觸。
  項少龍找到趙雅的時候,她正和趙盤趙倩一起用午膳。因為霖公主的事情,他們今日不趕路了。
  “項將軍?”趙盤放下手中的烤肉,抬著下巴說得很慢。表達了他對無故闖入者的不歡迎。
  項少龍心裡揣著事,又因為他是嬴政,也不還嘴,“雅夫人,聽說平原夫人和少原君被你軟禁了?”
  趙雅點點頭,走下幾案,到項少龍面前來,“我正打算找你商量呢。不如你也坐下來邊吃邊說。盤兒和倩兒都不是外人。”
  項少龍看向趙倩的時候,見這青春少女一臉羞澀,不禁胸中一蕩,“好啊。”
  項少龍胡亂扒了兩口飯,總算從趙雅口中理清了趙霖、平原夫人母子、晶王后的關係,又聽說他們受信陵君指使要誣陷趙盤,要脅自己和趙雅,幫忙殺魏王。
  “現在平原夫人母子與信陵君的計畫被我們破悉,為免打草驚蛇,引起信陵君的反擊,我把他們軟禁在這裡的驛站,不跟我們一起去大樑。”趙雅道。
  項少龍點點頭,確實應當。
  吃完飯,項少龍心裡不時想趙雅與趙霖的話,一時分辨不清誰的話是真的。
  如果趙霖是真話,那麼害她清白,誣陷少原君的就是雅夫人了。而雅夫人也有理由這麼做,她與晶王后關係向來不好,又與平原君府因為趙盤結仇,此番一舉兩得,就是以後回到趙國都是保住權勢的好手段。
  如果趙雅說的是真的,那麼趙霖為什麼要騙自己?
  可她那麼高貴聖潔的樣子,對陌生人的自己有什麼理由要欺騙?
  項少龍的心不由自主地偏向了趙霖,畢竟一段時間以來,對趙雅在趙國各種計策手段,他有了很深的印象。
  “項將軍?”
  一個嬌嫩羞澀的聲音。
  項少龍從亂序的思緒中回神,回頭看去,那一襲桃粉色宮裝,一臉嬌羞的少女,正是趙倩公主。
  項少龍眼前一亮,“是你啊。小兔。”
  “小兔?”趙倩好奇了,走近了兩步。
  “上次在趙王宮,我們見過一次,我當時以為你是宮女,到處抓兔子。”項少龍熱絡非常。
  趙倩撲哧一笑,“你叫我小兔,我叫你什麼?”
  “叫我大牛哥吧,我又黑又壯的。”項少龍也喜歡和少女的調笑。雖然趙雅很美豔,但是自己在她面前從來不似跟其他戰國少女相處得輕鬆。
  項少龍想,女人還是單純點可愛啊。
  項少龍帶著現代的幽默和西方電影的紳士以及地攤黃色文學的邪魅,把趙倩這個涉世未深的小女孩哄得開心的同時,也把那個哭哭啼啼的趙霖給拋到腦後了。
  接下來的幾天,緊趕慢趕,終於來到了大樑城下。
  趙霖也沒有動作了。
  就是有小動作,趙雅也不擔心,自己手裡這麼多人證,趙霖她敢?!
  “夫人,信陵君已經在大樑城外等候多時了。”侍衛稟報。
  “信陵君?”項少龍來了興趣,仔細看了看遠處門口正在交談的兩個華衣男子。
  雖看不清面容,但那遠遠的風姿就令人折服。
  不知哪個是那個大名鼎鼎竊符救趙的戰國四公子之首信陵君魏無忌。
  車隊漸漸近了。
  兩個華服男子之一的略顯中年的美男子,俊朗面容上全是一副外交笑容,“這位可是趙國送嫁大將軍?久仰。”禮賢下士是他的拿手好戲。
  可惜項少龍是香港仔,不識禮數,當下敷衍地拱拱手,“久仰久仰”,絲毫沒表現出什麼激動。
  不過信陵君也不把項少龍這個無名小卒放在心上,對他的無禮,蔑視的感覺都不想發,徑直走到正在下車的趙雅面前,扶了她一把,“夫人,多年未見,夫人面容更勝往昔。只是越發清減了。”聲音低沉用心,眼神驚喜癡戀。
  趙雅心漏一跳,這信陵君對原身趙雅可是愛慕喜歡得緊,自己可不要這樣。
  連忙把手抽回來,裝作略顯尷尬的神情道:“見過侯爺。盤兒,你也來見過信陵君。”
  趙盤見趙雅不被信陵君“美色”迷惑,動作標準合格,心裡也高興,跳下車來,“盤,見過信陵君。”
  信陵君一見趙盤,就知道為什麼趙雅方才尷尬了,心下不禁有些洩氣,好容易趙雅來一趟,卻只能幹看著,嘴上敷衍道:“公子盤果然是年輕俊傑。”
  這邊趙雅母子與信陵君交談冷淡,那邊項少龍與另一個年輕華服男子卻是熱絡非常。
  那華服男子,果真美人,他的美不似李園的清雋,也不似信陵君的威儀俊朗,卻是一種近似女子的陰柔之美。
  “我知道,有不少奸邪小人嫉妒本君才華,又不敢當面與本君爭鬥,只能在背後重傷本君與大王的關係。”那年輕人憤怒,桃花眼卻水波淋漓地看向項少龍道,“本君行得正坐得直,根本不懼這些流言蜚語。項兄如此人傑,想必也不會聽信流言吧?”
  “那是那是。”項少龍尷尬一笑,還是離那年輕人遠了些,怕那人心生不滿,連忙插話題,“方才我見你和信陵君好像有些爭執,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
  年輕人道,“信陵君一大早就關閉城門,為迎接趙國公主,卻連累百姓進出城門,在這寒風中饑餓受凍!”
  “師兄,我等在此等候發現不少老人孩童支撐不住。就是乾爹在車中都不耐嚴寒。”一個女聲,溫柔輕緩,如一股清流。
  “清兒,不必如此。老夫還撐得住。只可惜那些連車都沒得做的百姓老人。”
  趙雅在旁聽得明白,這年輕人哪裡是為了什麼百姓,分明是自己師妹和老師被堵在門口,來接人的。這三個人一夥,一唱一和矯揉造作,明明自私,卻說的好似十分為國為民似的。信陵君作為一國丞相反倒不如他憂國憂民一般。
  趙國公主出嫁對三晉聯姻合縱抗秦,意義非凡,兩國俱是隆重對待。到了這人嘴裡,倒仿佛是一般貴族出遊一般隨意。
  就是以前楚國李園回趙國老家祭祖,趙穆不也封了城門,等候以示尊重麼?
  這是禮節。
  趙雅出聲問:“此人是?”如此女裡女氣,大概是傳說中有名的斷袖分桃龍陽君吧。
  “此人是大王新寵,龍陽君。家世卑微不通禮節,夫人不要計較。”信陵君也背著一肚子氣。
  作者有話要說:二更~~~
  三更因為大姨媽突然來臨,難產了
                  宴請
  大樑城比邯鄲城建築的雅致,更顯綺麗纖細。樓簷窗櫺空靈小巧得多,色彩也濃郁濕潤,街道窄小,鋪設的石板卻更平整細膩。魏國是六國中面積最小,卻是兵器最為犀利的,這也體現在大樑城建上,處處建築設施小而精細,哪怕是一磚一瓦都有繁複的花紋,獨具匠心。
  趙國送嫁的隊伍被信陵君安排在他的一所空置別院,臨著的是魏國的賓館,專為各國貴客入住。
  自趙國使團進駐後,便可以時常看見對面的賓館車水馬龍,熱鬧非凡。
  此番韓趙魏三晉,又一次聯姻,除秦國外,列國都派使者前來觀禮,以示對合縱抗秦之事的重視。
  趙雅在入駐時,看到李園的車駕從賓館裡駛出,連晉為車駕。就這麼與趙國使團擦肩而過。馬車噠噠噠的聲音,一直敲在趙雅心上。
  她瞅著那青色紗曼下隱約的峻拔身影,隱隱歡喜,隱隱緊張,他還在誤會自己?還是會想明白趙盤的劣計?
  直到那馬車遠去,被趙盤沉著臉拉了一把,回過神來,才落寞地一想,那李園不會再像邯鄲時突然給自己一個笑臉:夫人,園回來了。
  掩飾著心裡的苦澀,也不想對趙盤發脾氣,推說自己累了,便回了房休息。
  不多一會,項少龍就派人告知,說魏王在宮中設宴,款待趙國送嫁使團,以及列國觀禮使者。
  趙雅這才打起精神,梳妝打扮了一下,便和項少龍進宮。
  到了宮門,卻見趙盤竟也是一身廣袖華服,頭戴高冠,要跟著進宮。
  只說,他既然要去當嬴政,到了秦國與王子成蛟爭太子之位,現在見一見魏國高官貴族,探探虛實,也是一種資歷。
  項少龍很興奮,連忙答應了,他越來越看好趙盤。
  趙雅瞥了趙盤一眼,見他臉上並無異狀,恐是自己太敏感,處處以為趙盤看著自己。
  也就點頭讓他跟著了。
  魏國王宮延續了三晉中原貴族氣象,也是九層土台,聳入雲際,如山如階,倚階而建的房舍纖巧空明,奇麗別致。如不是冬日,必定鬱鬱蔥蔥如仙山福地。
  “也是,冬日太過苦悶枯燥了。”趙盤隨口一應,讓趙雅反應過來,自己方才脫口而出了心中所想。
  “呵呵,不過盤兒是農官,也知道冬日農閒,農人可以休息也是很歡喜的。”趙雅道。
  趙盤卻一皺眉頭,“農民太過清閒,一身骨頭養到春耕都懶了,還要我等官吏去催耕,不然總誤了農時。若是,忙時耕種,閒時操練征戰技巧,不僅可以減去懶骨頭,還能為國家添些兵源。”卻是越說越眉開眼笑。
  項少龍適時插了一句,“王……公子,秦國的商鞅變法就是實行了這一條耕戰之法,使得秦國富強,如今國力據七國之首。”
  趙盤卻臉一拉,“本公子還以為這法子是本公子剛想出的呢,真沒勁。”
  趙雅好笑,拉拉趙盤的袖子,“盤兒能想到自是厲害的,那些直接知道耕戰之法的人或許看上去不費吹灰之力就理解了,不過這思考的過程或許他們一輩子都得不到。
  孔子贊顏回的舉一反三,好似很難得,但是如盤兒這樣處處善於思考,積累這樣的思考過程多了,自然能夠做到。而那些看似討巧直接知道的人,卻永遠是填鴨式,一就是一,永遠做不到舉一反三。”
  “說得好。”
  趙盤正消化趙雅的話時,後面傳來一個和煦蒼老的聲音。
  轉頭一看,是鄒衍、琴清和龍陽君。
  各人行過禮後,趙雅笑道:“鄒夫子謬贊了。”
  鄒衍摸了一把花白的大鬍子,笑道:“夫人太過謙虛。其實世人認為拜得名師就能學得一身學識,但是,學出來後總有高低,於是就認為是學生的資質有高低。但,其實不然,勤學好問,其實就是一個思考的過程。思考得多,問得多,自然會觸類旁通,舉一反三。”
  趙盤乖覺一禮道:“趙盤謝鄒夫子教導。”
  琴清走到趙雅面前,清澈的眼神十分真摯,“雅夫人,琴清素來佩服有見識的女子,如今能結識夫人,真是琴清之幸。”
  “能得琴才女一句誇讚,本夫人也榮幸得很。”要不是以前看電視劇,對琴清的做作不喜得很,加上之前在城門口看見她滿嘴仁愛,實則謀私趙雅現在都要忍不住對她心生好感了。
  “你們二人就不要互相誇獎了,老夫腹中甚饑也。”鄒衍一句話,逗得大家直樂。
  除了項少龍。
  琴清也發現了,項少龍自看到自己後,兩隻賊眼就沒離開過自己的臉,當下帶著自矜和清冷的語氣道:“項將軍,為何盯著琴清看?可是琴清有什麼不得體的裝扮?”
  趙雅這才注意到項少龍,這人果真是把琴清認作現代的前女友秦青了。
  “小青?真的是你?”項少龍不置可信地驚喜出聲。
  趙雅怕項少龍做出什麼丟臉的事情,連忙道:“少龍,這是秦國的琴才女,是列國有名鄒衍夫子的乾女兒。不是你老家的那位姑娘。”
  項少龍回過神,看了看趙雅,又看了看琴清,“可是,可是……真是太像了。”
  趙雅已經側過身,擋在項少龍和琴清中間,向龍陽君三人道:“三位請入殿吧。”
  鄒衍也覺得項少龍在搭訕自己乾女兒,在列國這樣的人多不勝數,一方面不勝其擾,一方面也覺得倍兒有面兒。
  當下帶著龍陽君,護著琴清入了大殿。
  見三人走了,趙盤陰陽怪氣道:“項將軍,你也太過風流了吧,連琴才女也想沾手?”
  項少龍卻拉住趙雅道:“你說,會不會是小青也過來了,只是還在生我的氣,不肯認我??——”
  卻是趙盤一把拽出項少龍的手,“被對我娘動手動腳。”
  項少龍忙道:“不好意思,我只是,太激動了。”
  趙雅揉揉發紅的手脖,“沒事。不過琴才女確實不是你的那個小青。”
  趙盤嗤笑:“那個小青姑娘是項將軍的心上人?項將軍真是粗心,連兩個不同的人都能認錯。如果真是心中所愛,哪怕長得一模一樣,也能第一眼認出。”卻是看向趙雅。
  趙雅接觸到趙盤的眼神,暗歎了一聲,趙盤說的真沒錯。自己占了人家媽的身體,都被認出來了。
  項少龍不理趙盤的諷刺,還是想去證實,便急急往殿內去。
  趙雅也帶著趙盤慢慢入殿。
  入殿時,趙雅便感到不少目光往自己身上打量,甚至有些放肆。
  她猛地抬頭,卻抓住了魏王渾濁目光中一閃而過的淫邪。
  不由自主抓住旁邊趙盤的手。
  “嗯?”趙盤疑惑。
  “沒事。”趙雅深吸口氣,她可是肩負合縱聯姻趙國送嫁正使,也不懼這些人。看就看,反正穿得嚴實。
  走到趙國使團的位置,即是魏王最近的上位,坐下。
  對面的信陵君便當先向趙雅遙敬一杯,目光柔和溫暖。
  趙雅也舉杯應和。
  果然,這兩人一互動,盯在趙雅身上的淫邪目光立刻消失了,連魏王都端正起來。
  趙雅舒了口氣,雖說忌憚信陵君,但好歹此人是真心愛慕趙雅,又有權勢。
  趙盤卻是在下垂衣袖中的手握得緊緊的。
  此回,可不是趙雅招蜂引蝶,而是這些人太過肆意。
  他看向趙雅,卻一時,惶然,此婦人顏色殊麗,面容如同二十出頭,一顰一笑帶著天然的純真。一點都不是自己母親。
  趙雅驀地心中一揪,自己怎麼會開始還去試探?這明顯的差別,差別到,他不用看,哪怕只是待在她身邊,都能感到這氛圍,與母親的不同。
  趙盤沉默了。
  這一次,他突然覺得,娘真正沒了。
  趙雅與項少龍和幾個權貴禮節性地相互祝酒,聽魏地別有風味的祝酒歌,才發現趙盤的情緒有些不對。
  不過人聲鼎沸,你來我往,趙雅一時也顧不上,只想著回去問問就是,反正這孩子老這樣。
  這時,門口的太監捏著嗓子,長喝一聲:“楚國國舅到————”
  殿中安靜了一下。
  趙雅卻是僵硬地扭過頭來,看那人略顯清瘦的高高個子,穿一身廣袖長袍,長身玉立在冬日傍晚的殘陽下,整個人看不清,輪廓卻明晰耀眼。
  天地俱靜。
  趙雅看他從容不迫,帶著一抹閒適的笑,大步走到魏王跟前,側對自己,向魏王行禮,奉上禮品。
  才轉身看向自己,“雅夫人,邯鄲一別,如今又見了。”溫文有禮,笑不及眼底。
  官方、禮節。
  趙雅心中一沉,也低頭回禮,“是啊。”
  倒是項少龍,跟李園說說笑笑幾句。
  趙雅看向趙盤,想和趙盤說什麼,可是,耳朵裡淨是李園的話,不大不小,塞的趙雅聽不到別的聲音,也想不起自己要講什麼。
  張張嘴,又閉了上去。
  趙盤也是一腹心事,見趙雅的表情,也不說什麼,只是臉色更差了。
  趙雅終覺無趣,便撿了桌上的果子吃,刻意不去注意李園。
  她覺得有點熱,有點餓。
  接下來,宴會上的歌舞昇平,信陵君時有時無的接觸示好,趙雅總入不了神,也反映慢半拍。
  一個太監送菜的時候,突然遞給趙雅一個竹簡。
  趙雅手中一涼,有些忐忑和期待地偷偷摸摸看了眼,是李園!
  他叫自己殿外側園中松樹下見。
  這,是,趙雅激動起來,這是願意給自己個解釋的機會還是他其實早就看破趙盤的陷害了?
  她看向李園,見其正和琴清相談甚歡,不由有些苦悶,但手中握緊的涼意也如仙家寶物,快樂如香煙般,一絲一絲地注滿心膛,擠走苦悶。
  她瞥了眼趙盤,見他還在滿腹心事,喝酒不說話。
  便悄悄起身,往殿外走。
  走到臺階下,向李園處看了看,正好四目相對。
  趙雅與他溫潤的眉目一對,卻是很沒出息地低下頭,匆匆趕去松樹。
  等了一會,趙雅被這冬日冷風,吹得酒有些醒了。
  不過肩膀也僵了。
  李園還沒來。
  這?
  趙雅擔心地又掏出竹簡,卻聽有腳步聲由遠及近。
  黑暗中只看到他高高的個字,廣袖峨冠。
  正待趙雅出聲詢問。
  來人卻道:“聽到李園叫你,你便來了?你知不知道你剛剛在殿上那副魂不守舍的樣子,有多丟人?跟你說話,聽不見,拉你也沒感覺。可是,李園呢,他根本看都不看你,只顧著跟琴才女相談甚歡。你沒有自尊心麼?!”
  是趙盤!
  作者有話要說:有點遲了,方才停電
                  魯公秘錄被盜
  趙雅原本的忐忑和旖旎在見到趙盤的一瞬,全部消失,取而代之的是羞惱,“趙盤你設計耍弄我?!”
  趙盤側過身,仰起下巴,垂下眼角,睨視她,“這計策如此破綻百出,你都輕信而來。【 ]你是傻瓜嗎?若不是我,而是別人,你此刻豈非危險?”
  趙雅在趙盤出現的時候就已經發現那破綻了,李園若是想見自己,機會多的是,自己又非未嫁女兒。根本不必要偷偷摸摸跑這裡來。此刻兩人俱是正大光明的使者,不像在邯鄲,不是避開趙穆就是李園潛伏。但是趙盤的諷刺太過刺耳。
  趙雅便道:“別人也沒你這麼無聊設計於我,不過,你這是在關心我?”趙盤在意她,她清楚,但是,今天卻是頭一會這麼關心她的安全,向來,這小子對她個人安危放心得很,個人操守就是另說了。
  趙盤聽了前半句還張口就想反駁,但等後半句一出來,就仿佛被人掐了脖子,氣喘不過來,臉也漲熱。
  “本公子哪裡關心你,只不過這魏國君臣上下人等俱是好色之徒,你又……你岔什麼話題?!本公子在警告你別和李園唔……”
  卻是被趙雅欺身而上,捂住嘴,柔媚的面容近在咫尺,月光下白皙的肌膚仿若一汪泉水般剔透,若有似無還有股溫香。趙盤一時心亂,想呵斥她放開,卻聽她小聲道:“噓!有人過來。”這一聲輕氣呵在耳邊,癢癢的,好生不舒服。但趙盤還是不動了,集中精神向來人的細微聲望去。
  趙雅見趙盤不掙扎了,也放開他。緊張地望向那人。
  只見一個黑衣蒙面人,左顧右盼,身體輕盈地往宮牆出一躍而出。
  趙雅和趙盤對視一眼,從對方眼中皆看到危險的意味。
  這黑衣人如此鬼祟,必是目的隱秘,被人發現定要滅口。而且不知道他是否還有同黨。還是及早離開是非之地為妙。
  便輕手輕腳由趙盤拉著,急匆匆趕回大殿。
  到位置上坐好,信陵君便問:“夫人何故臉色如此蒼白?可是方才發生了什麼事?”
  “無事!”趙雅還未及回答,趙盤就搶先道,“我娘她只不過是旅途勞頓未休息好,方才又喝了點酒罷了。”
  見趙盤這般說來,趙雅也點頭不像有事的樣子,信陵君便放了心,隨口讓她休息下,也吩咐魏國還想過來給趙雅敬酒的大臣退下。【 ]信陵君如此作態,趙雅心裡感謝,向他笑了笑。
  趙盤卻是剛放下的心又糾結起來。
  這時,趙雅再看向李園,卻不復方才的緊張了。只是失落的多。
  “雅夫人,若是不勝酒力便和我一同飲茶吧。”琴清一臉關切,“這茶水雖不如美酒綿醇,卻也是回味無窮。最是適合心境清淨了。”
  琴清的話,雖然很溫暖人心,但,不知為何,趙雅總覺得這話裡有些不對勁兒。但苦笑,不會是自己因為嫉妒她吧?
  “琴姑娘,這茶葉是我娘製作而成的。你手上的這杯茶,用的還是我們樂平城夫人府裡古井旁的那棵茶樹的葉子。最是香濃。也是今年我家大王送予魏國的禮物之一。”趙盤侃侃而談。
  琴清卻是一臉尷尬的笑,“我倒是班門弄斧了。雅夫人可不要笑話。”
  趙雅笑笑表示不會。
  不過趙盤的話,倒是在殿上引起眾人議論紛紛,看向趙雅的目光也不再是清一色的欲念,而多帶了審視和驚奇。
  這茶水和茶點,在列國間一經出現就引得無數雅士青睞,寧可食無肉,不可飲無茶。而現在這極雅致的茶與面前豔光四射的淫/婦,卻連在了一起,如何讓人不奇?
  趙盤享受了一番與有榮焉,“其實,我樂平出產,除了茶葉茶點,還有可用於平日佐餐的果酒,以及會自動鳴唱的音樂盒。”
  倒是在六國使者面前作起了廣告。
  趙雅暗自好笑,卻不期然,一直未與自己講過話的龍陽君插話過來,“雅夫人,未知你方才在殿外可見過貴國的送嫁大將軍項將軍?”
  趙雅不知道龍陽君怎麼這麼問,但還是才發現,項少龍不知道跑哪裡去了。
  這琴清還坐在這,他總不會再去別的地方吧?
  “未曾。本夫人方才喝多了去殿外醒酒,回來便沒再見過項將軍。想來可能有事牽拌住了。不知龍陽君可有事找他。本夫人可以回駐地告之。”
  龍陽君一笑,有些意味深長,“無事。”
  趙雅未及細想這意味深長,那邊一直主持宴會的信陵君站了起來,臉色鐵青。一旁站著的一身戎裝漢子是剛來報信的欣陵君座下四大劍客之一囂魏謀。
  “信陵君可有事?”魏王有些幸災樂禍,這個弟弟實在太過優秀,以至於人人皆知魏國有信陵君,而非他魏王。
  信陵君強笑一下,“大王,下臣家中遭竊,下臣要趕回去。還望大王恕罪。”
  說罷,也不等魏王發話,便帶著囂魏謀等一干爪牙離去,囂張不可一世。
  信陵君如此緊張急切,令殿內人等慌張起來,紛紛猜測他丟了何物。
  趙盤捉了趙雅的衣袖,輕聲道:“魯公密錄?”
  趙雅一下子,反抓趙盤的手,急切問:“你怎麼知道?”
  趙盤撇嘴,“就是知道。那項少龍,他?”
  趙雅道,“不知道。”
  她根本不想偷什麼《魯公密錄》,這玩意對她也沒什麼用,甚至她都想寫本《雅夫人密錄》來玩。而且之前已經跟項少龍透過氣,他們這次只是來送嫁,其他什麼都不管。項少龍吃飽撐著了?
  那麼其他人,還有誰想偷?
  掃視了一遍殿上人,覺得人人有可能。
  宴會拖延了一會,沒了信陵君這個主持人,眾人也沒了興致,紛紛向魏王告退。使得魏王更加對信陵君心生不滿。
  趙雅也和趙盤離席回到別苑。
  一進來就打聽,項少龍回來沒有?
  僕從告之,尚未。
  趙盤急了,“莫非真是項少龍?他,好大膽子!莫要連累我們才好。”
  趙雅安慰了他幾句,自己心裡也擔心起來,這項少龍搞什麼飛機啊。
  催趙盤回去睡覺,趙雅想弄些果汁醒醒酒,剛進了廚房,便看到一黑衣人從院牆上跳下來。
  她剛想喊,那黑衣人一拉面罩,露出臉,“是我啊,項少龍。”
  “你?!”趙雅又急又氣,“是不是你去偷信陵君的魯公秘錄了?!”
  項少龍一邊脫黑衣一邊往裡走,“這件事情與你無關,你別管了。”
  趙雅氣急,“之前不是已經說好,只是送嫁,不……”
  “夫人,夫人,信陵君帶人闖進來了!”一個僕從惶惶張張跑過來。
  項少龍面色凝重,“夫人你去前面拖一下。”
  趙雅知道現在不是吵架的時候,只得,先去前面堵信陵君。
  信陵君也不復之前對趙雅的溫和,而是凝重嚴肅,“雅夫人,有竊賊從我府上逃竄到此處。還請夫人見諒。”說罷一揮手,身後爪牙一湧而進。
  趙雅卻是連句話也沒撈到說。
  見一眾人等進去翻箱倒櫃,趙雅故做關心問:“不知君上府中可曾丟失物件?”
  信陵君道:“並無丟失,只不過此賊竟敢到我府上作惡,實在可恨!”
  趙雅有一搭沒一搭和信陵君說話,也不是很擔心項少龍。他可是有主角光環。只要別讓她當炮灰就好。
  不一會,囂魏謀來報,“君上,並無查獲。”
  信陵君一皺眉,“可是一處一處俱查探過?”
  囂魏謀道:“只有兩位公主處並未查探。”
  於是,趙雅按劇情不斷地說什麼“公主未嫁之身”“金枝玉葉”“不可闖入”等等廢話,還是讓信陵君進了趙倩的閨房。
  只不過大出趙雅意料之外的是,項少龍並未在此上演香豔鏡頭,而只有趙倩一人驚恐地抱住自己。
  安慰了趙倩兩句,信陵君也抱歉了一番。
  眾人又往趙霖房間去了。
  果然項少龍與趙霖衣冠不整抱在一起在床上滾。
  這逼真得趙雅都看不出來他們在演戲。
  於是,信陵君果如劇情所演,認為自己拿捏住項少龍的命脈,與他密談去了。
  趙雅與被驚醒的趙盤、趙倩,以及剛“滾完床單”的趙霖,在大廳等著。
  趙雅、趙盤、趙倩在一起竊竊私語,而趙霖獨自沉默。
  按劇情,此時項少龍應該被信陵君拿捏去,同意放了平原夫人母子和刺殺魏王,代價是放趙霖離開。
  果然不一會兒,信陵君和項少龍仿佛情人般濃情蜜意地手把手從裡面出來。
  正待告別,一直沉默的趙霖突然道:“表舅(信陵君),可是在追捕一名黑衣人?”
  廢話,這信陵君一來,手下俱是在盤問,有沒有人看到黑衣人。
  信陵君眼一眯看向只著單衣:“莫非你看見了?”
  趙雅等人也擔心地看向趙霖,她剛才陪項少龍演了一齣戲,沒理由現在再出賣他吧?
  趙霖道:“我並未看見。”
  卻在眾人歇了一口氣的時候,又補充道:“不過盤表弟武功高強,平日裡也喜好穿黑衣。”
  這一句話如一石激起千層浪。
  信陵君想起,方才趙盤的的確確有一段時間消失,和他一起消失的還有雅夫人。
  
                  朱姬的心思
  趙雅見信陵君審視的眼光掃射過來,連忙道:“霖公主,你這是什麼意思?盤兒武功如何你在深宮又如何得知?再說盤兒向來好美衣,即便是黑衣也是廣袖博帶,怎有盜賊穿這等衣服行竊?而且,我雅夫人府什麼珍奇異寶沒有,又何須上他人府上偷?!”
  “不錯,公子盤品性我信得過,不可能做出這種事。”項少龍也急急幫腔。
  信陵君還是遊移不定。
  身處漩渦之中的趙盤卻是一笑,聲音尖刻:“怎麼趙霖,上次你給我下藥,想要□本公子不成,現在攀上了項將軍,便想借刀殺人,誣陷本公子,便以為沒人知道你的醜事了麼?!”
  “你!趙盤,你莫要血口噴人!”趙霖不甘示弱,又可憐巴巴望向項少龍。
  項少龍剛受過趙霖的恩惠,而且在這件事上,也傾向于相信趙霖所說,恐怕她是被人陷害,以達到對付平原夫人和少原君的目的。而陷害她的估計就是雅夫人。
  當下道:“公子盤,這種牽涉女兒家閨譽的事情怎麼能胡說?”
  趙盤倒是想把這汪水攪渾,“她還有女兒家閨譽?”這話說的,令趙霖和項少龍皆是臉上漲紅,方才他們的事情都被眾人看去了,此刻再提仿佛自己打臉一般。
  趙盤還不依不饒,“項少龍,你現在做了她的入幕之賓,自然為她說話。哎,說不定,那個黑衣盜賊就是你,她幫你脫罪呢!”
  這現場亂了起來,信陵君手下爪牙均是以為趙霖平素就是個淫/娃,與趙盤、項少龍皆是糾纏不清。現在有了新歡,就想置舊愛於死地,果真心狠。
  信陵君聽了他們的口水仗,也倍感無趣。
  這趙盤如此年輕氣盛,氣息不穩,武功根本達不到趙霖說的“高強”,估計真就是爭風吃醋的污蔑。
  當下對眾人道:“今晚之事,多有得罪。項將軍咱們不打不相識,勿怪。雅夫人,這等小兒女情事,也不必憂心,萬事有本君幫你。”
  這是在寬慰趙雅,不必擔心趙盤被污蔑,他根本不相信趙盤的罪名了。
  趙雅心裡撇撇嘴,還是受了信陵君的好意,“如此,多謝君上了。”
  信陵君見趙雅比之上次見面還要年輕柔美的臉龐,婀娜的腰肢,在昏黃的燈下,籠著一層若有似無的昏黃光暈,越發動人,好似,回到了十年前,自己旅居趙國的時節。
  新寡無依的雅公主與自己燕好之後,萬分拜託自己照拂兒子的模樣,也是這一句“如此,多謝君上了。”(趙盤父系均被連坐,只剩趙盤一人,不可謂沒有救國英雄信陵君的幫忙)
  只是,時日已過,美人依舊,而自己曾經氣吞萬象的少年志氣已煙消雲散,兩鬢染霜。
  “夫人,客氣了。”信陵君心中一動,上前靠近,輕托趙雅的手臂。
  趙雅一驚,急忙退後一步。
  信陵君卻一人沉浸在十年前得回憶裡,不以為杵,那個時候雅公主也是如此驚慌,青澀。
  只不過,這突然沖在自己面前,把美人護在身後的小子,已從小小孩童,長成少年了。
  望著面前愣頭青小子的黑臉,信陵君嘿嘿一笑,仿若當年般,輕輕摸了摸趙盤的頭:“小子,這麼大了。”
  趙盤惱羞成怒:“信陵君!”
  信陵君從回憶裡出來,自嘲地笑了笑,“夫人,本君告辭了。”
  趙雅也覺得信陵君此人夠精分,方才懷疑他們母子偷盜《魯公秘笈》時,一副視如草芥的神情,現在又扮什麼追憶往事的溫情模樣!
  信陵君一走,趙雅和趙盤就堵住項少龍,追問。
  項少龍合盤托出,是呂不韋下令讓他盜書,以作為王子政回國登上太子之位的籌碼。
  畢竟,王子成蛟一直在國內幫助秦王理政,功勞和苦勞都不少,如今嬴政入秦卻無尺寸之功,恐怕宗族老臣不許。
  趙雅聽了卻嗤笑:“呂不韋太過謹慎了,想盤兒在趙為質子十幾年,怎可謂無功于秦?甚至秦王心中會更加憐惜才對。而且秀麗夫人年老色衰,而朱姬美貌,只消幾句讒言,便可以讓盤兒登上太子之位。而朝內有呂不韋一黨壓制,還有誰敢說什麼?”
  趙盤見趙雅說的如此順溜,卻是把自己一輩子都給安排好了,心頭一時不知所想。
  而項少龍卻道:“不論如何,呂不韋既然這麼說了,也對王子有好處,我們還有什麼理由不做呢?”
  哪知項少龍這話,激得趙盤喝罵:“對本公子有好處?那方才趙霖誣陷本公子,你怎麼反而偏幫那個賤人?!”
  項少龍也氣了,轉頭吸了口氣,又面對趙盤,“霖公主為什麼誣陷你,你去問你娘!”說罷,看了趙雅一眼,兀自氣衝衝走了。
  趙盤掉過頭,看向趙雅。
  趙雅沒想到這項少龍真的信了趙霖的鬼話,“這人昏了頭了。被女人騙了還幫人出頭!”
  趙盤若有所思,“就像你剛才說的,秦王厭惡秀麗夫人。所以只要朱姬幾句讒言,就可以讓我當太子?秦王和項少龍都是好色之徒?”
  “嗯。”趙雅點頭,“這些人色令智昏了。你可不能學他們。”
  說完就想到,秦始皇一輩子女人不少,卻連皇后都沒立,也沒和那個有名有姓的女人傳過緋聞。不像其他同名氣的漢武、唐太宗什麼的一堆豔史。
  人一生還得有愛情什麼的,不然也太可憐了點。
  於是,又連忙轉口道:“這個,女人也有好壞。民間也常說,聽老婆的話才會發財。好女人的話要聽,壞女人就不能聽。就好比自古聖君親賢臣而遠小人的道理一樣。”
  趙盤卻是嘻嘻一笑,“方才你說朱姬的話會讓秦王色令智昏,現在又說好女人的話要聽,壞女人的話不能聽。這不是在標榜你是好女人,而朱姬是壞女人?”
  趙雅語塞,還待解釋。
  趙盤卻是高高興興地跑開了,“行啦,我只聽你一個人的話。別妒忌了!說別人壞話不好。”
  “這!”趙雅哭笑不得,這什麼啊,繞來繞去砸到自己腳。
  趙雅回到寢室,睡了一會,終究還是頭疼得醒來了。
  今天魏王招待用的酒,後勁可真大。
  趙雅翻身起來,對著馬桶吐了一回,什麼也沒吐出來,就是覺得心悶,頭疼。便想著自己出去院子裡轉轉,順帶去廚房把之前煮的醒酒湯繼續煮了。
  於是也不帶十七十九,自己披了外袍,便往廚房走。
  到了門口,看見裡面燈亮著,也不知是誰大晚上還在忙活。
  趙雅心道若是趙盤貪嘴叫僕役做夜宵,她可不許,這大晚上的容易積食。
  進了門,卻看一婢女打扮的妖嬈女子,灰頭土臉地煮什麼。
  “咳咳。”趙雅走進。
  那女子一愣,見是趙雅,放鬆下來,行了個禮,“雅夫人。”
  “朱姬夫人?”趙雅奇怪,“有什麼粗活讓下人做就是了,你何必親自,這大晚上的。”
  朱姬笑道,帶著慈祥的光,“政兒喝多了酒,只直嚷難受。我不忍心看他就這麼睡了,於是便來煮些醒酒湯。”
  趙雅往桌上一掃,卻是一排好幾個罐子。
  細細一聞,卻是醋、濃茶,還有姜湯?!
  醋、茶解酒,她知道,可這姜湯是怎麼回事?
  朱姬看出趙雅所想,“方才信陵君來,政兒沒穿外衣就從床上跑出來,我看他吹了點風,於是就……”
  看朱姬如此,趙雅有些愧赧,自己好似從沒這麼關心過趙盤。不過趙盤貌似在宴會上也沒怎麼喝酒,估計是不想和朱姬多接觸,裝醉的吧。
  這下,看朱姬忙忙碌碌地忙活的樣子,趙雅覺得,她很是可憐。
  “哎呀,”朱姬一跳腳,眼圈都紅了,在滿是黑灰的臉上,分外可憐。
  “怎麼了?”趙雅忙問。
  朱姬苦澀道;“我太過沒用,這湯煮了一個時辰,火熄了好幾次。都沒煮好。”
  趙雅心道,難怪她一臉黑灰呢,這土灶確實不好掌握火候,“我來幫你吧。”說著就要去生火。她從小在鄉下奶奶家住過,生個火還是沒問題的。
  哪想朱姬卻搶先去了灶邊,“雅夫人,這事還是我來吧。”
  趙雅笑道:“夫人不必客氣。我也經常下廚房的。”
  朱姬悶悶道:“夫人,我被囚十來年,從未給政兒做過什麼。所以政兒與我疏遠,我雖是難過,但也很想為他做些事情,哪怕很小很小……”
  “哦,”趙雅尷尬地笑了下,“你往灶裡不要塞太多柴,沒了空隙,火也起不來。”
  提點了朱姬,趙雅便到另一個灶臺上給自己煮湯。
  她不喜歡醋、濃茶來醒酒,最好的醒酒湯是鮮榨的富含維c的果汁。現在沒有柳丁,她便用橘子代替。沒有榨汁機,就用瓦罐,放了水、自產甘蔗糖、放入不剝皮的橘子切片、水梨肉,煮糖水喝。
  朱姬好奇趙雅在做什麼,不過也沒問,這時在趙雅提點下,火很快就升好了,她倒是有些感謝,有些慚愧。
  趙雅做好了糖水,看朱姬望向自己,便道:“朱姬夫人,一起來吃點吧。”便端著碗遞給她。
  朱姬接過,看這碗裡,晶瑩的果肉,泛著甜香,令人喉頭聳動,嘗了一口果然是香甜。
  “雅夫人,好手藝。想必趙括將軍與夫人感情很好吧。”朱姬想來,趙雅守寡這麼多年,寧可收養政兒,都不肯改嫁,該是少年夫妻感情濃。而她也是,這麼多年還念著呂不韋。都是女人最苦。
  趙雅看朱姬表情,不得不裝作追憶往事的模樣,“先夫的確對我很好。”
  女人最是感性,尤其是朱姬這種以愛情為生命的女子,見趙雅如此,立馬感同身受,抓住趙雅的手,給她安慰,“雅夫人,對不住,勾起你傷心事了。其實,朱姬也同樣明白這種感受。”
  趙雅只得配合演戲,“沒關係。這麼多年,我已經好多了。”
  朱姬卻是心中一動,“雅夫人,其實,女人一輩子還是依附男人。男人好,我們女人就好,男人不好,女人就跟著受罪。夫人,這麼多年,你想必過得很辛苦吧。”
  趙雅想想原身趙雅,確實過得不好,一時也感同身受。
  朱姬道:“項將軍有一句話叫”有花堪折直須折,莫待無花空折枝”,夫人,我觀你上次與楚國國舅的馬車擦身而過之時,神情甚為落寞。若是兩人有請,何不在一起?自己折磨自己才是最痛苦的事情。我與大王分隔兩地,相見難,也不忍心他人跟我受一樣的罪。呵,雅夫人,朱姬一時感慨,話有些多了。”
  趙雅卻是大感尷尬,自己跟李園不過擦肩而過,就被人看出自己心事了?難怪趙盤罵自己了,這也太明顯了,連朱姬這樣不知前因後果的都看出來了。
  慌忙應付幾句,趙雅就回去了。
  卻是不知道,朱姬雖是依附男人的小女人,卻也是,歡場上的高手,這眼力可不是一般人可比。不然她一個小小歌姬,怎能讓閱盡春色的大商賈呂不韋和親王看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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趙盤的幻夢
  是夜,趙盤一身單衣只披了外袍地跑出去堵信陵君,回來後,少少吹了風,不過他並沒在意。讓喋喋不休的朱姬出去為自己煮醒酒湯,自己便裝醉躺下。
  躺了一會,似乎有涼風吹來,身子發輕,頭卻重了。
  趙盤迷糊著眼,睜開,掀開帳子,卻是看到了自己很久以前丟失的小刀掛在窗邊。
  他一個欣喜,跳下床,搶過小刀握緊在手,生怕它再丟了。
  小心地拔出刀刃,雪亮一片在黑夜中如同芒星。
  正高興著,不知為何,芒星不見了,黑夜烏壓壓蓋下來,趙盤一個驚嚇,推開窗子去尋找天地間那一抹亮色,卻不期然,無數星星點點的幽亮破窗而入,浩若繁星,然後又繞過他,往遠方去了。
  趙盤卻是突然覺得很孤單了,如同迷路的孩子般,追著這群螢火蟲,跑過遊廊,小橋,棧道,亭台……
  螢火蟲悠悠蕩蕩,他起了玩鬧的心思,如孩童般,不時跳起,用兩隻寬大的袖子去撲那群星點,那群繁星被驚嚇,四散而去。
  趙盤覺得有點累,頭上也出了汗,四周又重新黑暗下來,他有些害怕,放眼望去,面前熟悉的可不是邯鄲府邸的寢室?
  他依稀聽得有人聲,便一個矮身,如同以前千百次極順溜蹭了過去,躲在屏風後,偷聽。
  正得意,一個人影挑起珠簾,把他拉了出來。
  燈影憧憧,娘親雅夫人正一臉嗔怪地給自己擦額上的汗水,她耳畔的墜子遊蕩好似方才自己抓不住的螢火蟲。
  爹爹盤踞在塌幾上,周圍堆積著成山簡牘,他年輕硬挺的面容陰沉似水,皺著眉,對著掛在牆上的地圖沉思。
  趙盤揉了揉眼睛,爹爹,他,不是已經死在長平了麼?
  卻聽娘親說,“夫君,今日是盤兒生日,我答應了他,你會陪他練習刀法。”
  趙括轉過頭看向這對母子,道,“盤兒已經會用刀了?”
  趙盤使勁地點點頭,還把一直攥在手裡的小刀舉起來。
  趙括笑了笑,走過來,摸摸他的頭,卻順手把小刀擲進臨窗的池塘。
  “咕咚”一聲。
  趙盤想起了,小刀是被爹爹扔掉的,並不是後來自己對自己說的,弄丟了。
  娘親哭了,“將軍,盤兒只是個孩子。”
  爹爹的聲音響在耳邊,“我家再不需要會打仗的孩子,學什麼刀法?”
  趙盤想哭,扁了扁嘴,邁起小短腿,沖出去,找他的小刀。可是,跑了一半,又折回來,他想起,記憶中,父親這句話是對自己說的最後一句話了。
  父親要去長平了!
  趙盤一急,使勁往回跑,跑,跑,跑。
  路卻越跑越遠。
  趙盤一個發急,跌倒在地。
  沮喪地疼得只想哭,趙盤噙著眼淚,慢慢往前爬,一個婦人的裙裾出現在面前。
  他抬頭一看,娘正站著,溫婉地對自己笑。
  娘!
  趙盤掙扎著站起,張開雙臂要去抱她,膝蓋卻一酸,再次跌倒,“噗通”一聲,竟是自己跌入了池塘,如同之前那把小刀一樣!
  黑水淹沒了一切,四周俱寂。
  什麼也看不到,聽不到。
  趙盤大喊:“娘!娘——”
  “娘在這裡,政兒。”正在追問大夫,趙盤病情的朱姬連忙撲過來。
  哪知趙盤一睜眼看到自己,卻恐懼地往後躲了一下。
  朱姬心中一痛,面上卻強笑,“政兒,可還不舒服?大夫開了藥,你喝了就好了。”說著端起一旁婢女奉上的湯藥,要一勺一勺親自喂兒子。
  看到朱姬,趙盤暫時的恐懼消失了,繼而是無盡的空虛,他僵笑了一下,接過湯碗,“咕嚕”一口全吞了,“我沒事了,不過是風寒而已,你快休息去吧。”
  朱姬不肯走,“娘在這看著你,等你好全了。”
  趙盤卻是發怒,“走啊,你們當初既然都不要我,現在為何又來找我?!”
  朱姬被趙盤這一吼,嚇住了,她看著面前不再疏離有禮的兒子,一副受傷野獸的樣子,她不知所措。
  趙盤見朱姬如此,心內冷笑了一下,下了床榻,頓時眼前一黑,天旋地轉,掙扎著扶住床沿,卻看見朱姬一臉擔心,卻不敢上前扶住自己的可憐模樣。趙盤不再看她,徑直出了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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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夫人,這是什麼?”十七看著趙雅手中幾塊發出幽幽光芒的石頭,發問。
  “螢石啊。”趙雅把這幾塊石頭放進十九端來的銅盆裡,螢石在水中隨著水紋搖曳著瑰麗的光。
  《宮心計》裡,劉三好為某個小宮妃打造的發釵,便是用的螢石。
  她在現代去安徽?濟村旅遊時曾買過一串螢石手鏈,戴在手上,于萬家燈火之時遊走在村頭一條直往山上而去青石板街,仿若隨身攜帶了一叢螢火蟲。
  沒想到,去廚房煮了個糖水,還在柴堆處發現幾顆螢石,只待洗乾淨,交予匠人做些東西來玩玩。
  “夫人,我去熄了燈吧。”十七最是活潑,也最好奇這些奇怪的東西。見石頭能發光,便興沖沖要熄燈。
  一旁的十九,長期被趙雅派在外面工作,倒不似十七般少見多怪。
  趙雅見十七興致這樣高,也哈皮起來,反正醒著無聊,又睡不著,便同意了。
  果然,一熄燈,螢石的幽光更加耀眼,若非數目太少,就是星漢也不過如此引人入勝。
  趙盤自出了房門,便漫無目的地走了起來,冬日的空氣陰冷非常,風也猛烈,刺骨,卻讓他混沌的頭腦清晰起來。
  他仰頭看天,星光璀璨,卻毫不顧及地上的黑暗,兀自閃耀。
  就好像,她。
  自己已經是一個人了。
  趙盤抱緊自己逐漸冰冷的身體,他從未如此感受過寒冷。寒冰徹骨。
  放眼望去,不知該往哪裡去。
  跟著螢火蟲走的自己,只存在于那個小孩子的夢中罷了。
  只落一夜寒霜。
  趙盤蹲下來,他覺得更加冷了,卻不經意發現,不遠處一棟房子窗邊,似有幽光點點。
  他揉了揉眼睛,再看去,那幽光還在!
  這寒冬臘月,怎麼會有?!
  趙盤站起來,不管是不是還在做夢,他跌跌撞撞,往那幽光處跑,仿若夢中的追逐般。
  他眯起眼睛,朦朦朧朧,放任自己如同夢裡的孩子。
  到了窗子近前,趙盤用力“啪”地猛推開窗,破窗而出的不僅是幽光點點遊蕩,映照出一片澄明。
  還有,一張吃驚的臉。
  近在咫尺,極熟悉極陌生。
  趙盤鼻子一酸,一時間分不清是夢還是現實,只知道傾身抱住她。
  卻“?當”打翻了水盆,流星四散,跌落在地,兩人身上皆是潮濕一片。
  趙雅被趙盤大半夜搞的烏龍嚇得不輕,但見他燒得黑臉通紅一片,嘴唇烏紫,情緒不穩的樣子,倒也不好發作,連連喊十七十九過來幫忙。
  三人七手八腳,終於把“壯漢”趙盤搬上床,期間趙盤死也不肯放鬆對趙雅的手,只得多費些功夫。
  “公子燒得好厲害啊。”十七一摸,一驚。
  趙雅也被趙盤這模樣給駭到了,這怎麼前腳朱姬說他吹了風,後腳人就燒給自己看了?
  趕緊叫十九去喊大夫。
  大夫來後,照例給趙盤開了藥,囑咐了多休息。趙雅便讓十九送走了大夫,十七去廚房煮藥。
  自己無奈被趙盤這臭小子抓住不放手,只能留下來看他。
  想起來酒精揮發快,便用手帕沾了酒水給他擦動脈。
  分別是脖子、腋下、手肘、腿肘。
  幾下一擦,趙盤舒服地哼了一聲。趙雅倒是累壞了。
  嘴裡強調著,“現在老娘伺候你,你以後當了秦始皇可要孝順我,把杭州賜給我,還有太湖!對了,面首什麼的也不許少!”
  趙盤昏昏沉沉的,腦子放空,心裡卻放鬆起來。莫名的愉悅充實了內心,很奇怪卻很滿很安心。
  迷迷糊糊中有人跟自己說話,有點凶,聽不清楚,可卻止不住地高興,放心。他把頭往那溫暖處蹭了蹭,凶巴巴的聲音小了,好像還有雙柔軟溫暖的手撫摸自己。
  趙盤放心地睡了。
  也不知睡了多久,好似全身出了很多汗,好像剛從水裡撈出來似的,粘津津,很不舒服。他難受地睜開眼,想如往常般發一頓起床氣,卻不期然,一眼瞥見面前一張柔美得讓他心揪,也讓他安心的臉。
  他伸出手指,顫巍巍地努力地摸上這張臉。
  滑軟,細膩。
  卻不復記憶中的溫柔。
  在自己一觸之下,這張臉上,兩隻眼睛睜得大大地瞪著自己。
  趙盤失笑,也不如同往常般和她大小聲,反是問了一句,“你叫什麼名字?”
  她愣了一下。
  趙盤問完,自己也愣了。接著恢復過來,一瞬不瞬地看著她,兩隻黑眸盛滿了認真。
  趙雅沒想到趙盤醒來第一句話,會是這個。一般人不是該要喝水什麼的麼?
  再說,這麼長時間一來,他都沒有問過自己,怎麼今天一起來就問?
  不過,有問必答,又不是什麼機密。
  “我叫趙雅。”
  “不是,我是問你,你本名叫什麼。”
  “趙,雅。跟雅夫人同名同姓。”宅女趙雅很是鬱悶,估計是當初因為同名同姓才會穿成這個悲催的雅夫人的吧。
  趙盤聽了這話,如吃了蒼蠅般,一張黑臉黑似鍋底。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有點遲啊~~有人在嗎?
  *
  *
  對鳥,剛剛看《紫禁驚雷》,裡面用紫凝冒充格格的橋段,- =,跟我的趙盤冒充嬴政那塊是好驚人的雷同哦TT。。。。氮素,我寫的比它播放的早很多?=。。=
  
                  魏王父子
  趙盤聽了這話,如吃了蒼蠅般,一張黑臉黑似鍋底。
  “那,以後你改姓政吧。”
  “姓鄭?”
  “是啊,”趙盤理所當然道:“本公子以後叫嬴政,你自然跟著我叫政姬。”
  “還人參汽鍋雞呢!”趙雅鄙夷了一下,一巴掌拍在趙盤肩膀上,疼得他齜牙咧嘴,“快起來洗漱吃飯!別跟老娘裝虛弱,剛剛我摸過,你燒早退了。”
  趙盤期期艾艾一番,卻見趙雅自個兒坐在幾案邊吃著燒雞,喝著甜湯,好不快活,絲毫不注意自己這邊的作怪。也趕緊從被窩爬出來,套上外套,蹭了過去,大嚼起來。
  “慢點,又沒人跟你搶。”
  “是這燒雞太好吃了。”趙盤滿嘴流油,“你做的?”
  趙雅搖搖頭,“是朱姬。她昨晚連柴火都不會燒,今天看你病了,一大早就跟廚娘學,你吃的已經是她做的第六只雞了。”
  趙盤聽聞,放下燒雞,往窗外望瞭望,冬日的暖陽透過枯丫亂枝灑下來,懶洋洋的。
  “哦,已經過了午時,我睡了好久,難怪這麼餓,自然吃什麼都好吃。”
  趙雅笑?道:“你這小子,用不著這樣討好我。我又不會胡亂吃醋。”
  “吃醋?”
  “就是嫉妒。”趙雅解釋,“其實朱姬挺可憐的,對你也好。你就好好待她……”
  “知道了——”趙盤不耐煩,“對了你說昨晚她連柴都不會燒,這麼說,昨晚她去煮醒酒湯時,你也在廚房?可是做了什麼好吃的?”
  趙雅點點頭,去窗臺旁端了個小?子過來,因為天冷,甜湯倒也不怕壞掉。
  給趙盤盛了一小碗,“我以前有個東北的同窗,她說她們那邊有生病吃水果罐頭的習俗。不過,現在是冬天,你又兩頓沒吃飯,還是少吃點吧。”
  趙盤看著碗裡晶瑩剔透的果肉,觸手冰涼,聞著甜香,用勺子嘗了,涼絲絲,甜絲絲的,倒是好吃。他嘗了兩口,道:“東北的同窗?”
  趙雅“嗯”了一聲,“就是我的一個師姐/妹,她家是住在燕國北面的。那裡人生病了總會買水果罐頭吃。就是你現在吃的這個。”
  趙盤笑道:“是那裡的妖吧。你們的師父收了很多妖精嗎?”
  趙雅囧了,這個神秘主義者。好吧,她自己也解釋不清穿越是什麼。
  一頭黑線地說,“是啊很多,白素貞、辛十四娘、聶小倩都是我同窗。”
  趙盤來了興趣,“那白素貞、辛十四娘、聶小倩,都是什麼妖精啊?”
  趙雅見趙盤兩眼亮晶晶,壞心笑道:“白素貞是千年蛇妖,光她那個蛇頭,咱們這間房子都裝不下。辛十四娘是化身為美女的狐狸精。聶小倩是死了一百多年的女鬼。你……怕不怕?”
  哪知,趙盤一臉無謂道:“不怕。”
  趙雅洩氣了,這孩子不是最怕這些東西的麼。
  “不是有你在麼。”趙盤奇怪道。
  “切,”趙雅的惡趣味沒達成。
  趙盤倒是笑了,“你倒挺好玩的。之前裝我娘,裝的很辛苦吧?”
  趙雅=,=
  “不說我以前,就是現在朱姬,也很辛苦啊。盤兒,你昨晚耍她,讓她煮那麼多種醒酒湯。今天人家還給你學做飯。你就對人家好點唄。”
  趙盤想了想道,“好吧,我對她好,可都是因為你。”
  趙雅見趙盤態度好,也不跟他吵什麼因為我。見趙盤好了不少,也跟他商量了,讓朱姬過來接他回去。
  朱姬來的時候,先是著緊地摸摸趙盤還燒不燒,又跟他道歉說什麼沒照顧好他,接著跟趙雅道謝,只是說說眼睛又紅了。
  最後還是趙雅勸了她幾句,又讓趙盤說了軟話,才把兩人打發走。
  接下來幾天,朱姬和趙盤關係是好上不少,至少,趙盤不會欺負她了。
  項少龍卻是神龍見尾不見首。
  不過這點除了趙霖和趙倩還在意,其他人沒人關心。
  就在趙霖趙倩互相看不順眼的時候,魏王派太監過來傳話,要接公主入宮。
  “接公主入宮?”趙雅奇怪道,“婚期不是定在下月初一麼?”
  “是啊,可是太子殿下說這魏趙兩國姻親通好,是越快越好。大王也同意了。夫人還是快些準備下,即刻隨小的送公主入宮吧。”
  “好吧。”趙雅同意了,總之快些把送嫁的差事了了,也好早日輕鬆。而且電視劇裡,的確也是提前入的宮。
  隨著趙雅一聲令下,早就做好準備的僕從立刻張羅起來,別院很快裝飾一新,彩綢紅妝。
  這時,項少龍也回來了。
  看他風塵滿面的樣子,趙雅估摸著這娃還是為《魯公密錄》忙活著。
  聽說魏王下旨讓公主提前入宮,項少龍不滿起來,“兩國姻親如此大事,怎麼能倉促改時間呢?”
  “也不算倉促了,咱們進大樑城都有半月之余,六國使者也為觀禮而來,滯留此地也日久。”趙雅解釋,項少龍如此捨不得公主,難不成他還想把公主劫走?不過最近趙倩那娃確實有點不大對勁。
  哪知項少龍道:“六國使者或許是為觀禮而來,但滯留日久,我覺得是因為琴清姑娘。”
  趙雅一口老血差點沒吐出來,合著,這琴清面子比兩國聯姻六國合縱抗秦更重要?
  這這就是種馬男的思維。難怪後來,為了烏廷芳,讓趙盤一個人去雍都對付呂不韋。
  也不想想,連晉會殺烏廷芳?
  不多時,魏國太子親迎來了。
  趙雅也不跟項少龍多說,帶著趙倩、趙霖往王宮去了。
  按照往年的規矩,婚禮是在第二天黃昏舉行,因為太子娶妻,所以之前還要祭天酬神問卜等等,總之,就是第二天很忙。
  趙雅把兩位公主安頓好,還沒撈到喝口水,就聽太監又來傳,說大王召見。
  想著自己是送嫁正使,的確明日有很多事情要注意,便隨太監去了。
  走過幾層土台,便要往魏王的第九層走去,趙雅注意到前面兩個引路太監邊走邊竊竊私語,邊偷笑,甚至還偷偷打量自己。
  毫不莊重!
  趙雅怒了,“你們兩個閹人,誰給你們膽子在本夫人面前無禮?!”
  太監嚇了一跳,連忙給趙雅磕頭道歉,才收斂了。
  五人一行,很快到了魏王宮殿,兩個引路太監攔住十七十九,“夫人,大王在殿中,只傳喚了夫人一人進去。”
  趙雅點頭,這規矩她懂,就是在趙國,也不存在帶婢女上殿的。
  只不過這兩個太監的行為前後表現,讓她不由有些擔心,雖然不知擔心從何而來,但,不帶著十七十九,總是慌慌的。
  咬了咬牙,脫了鞋子,入殿。(劍履上殿是奸臣幹滴)
  殿內,倒是旖旎一片。
  入眼的便是八對十六人的舞女,雖是天寒地凍,卻穿得美麗凍人。在暖烘烘的大殿上舞動年輕的腰肢,劃動斑斕的舞裙。
  舞曲奔放,舞姬也誘人。
  趙雅更加覺得不對,這明日是婚禮,怎麼如今不該淨身休憩以備明日去宗廟告拜麼?
  她抬頭看去,殿上的魏王著常服,衣衫不整,懷抱美人,眼神迷離。
  那美人有些眼熟,好似以前見過。
  正躊躇著要不要轉身而去,還是跟神智迷亂的魏王打個招呼時,身後傳來一個陰騖的聲音,“夫人來的好生遲也。”
  趙雅訝異轉身,卻是看到魏國太子穿著一身喜服,從側殿轉了進來。
  尤其是看到魏國太子一臉淫邪的表情,雙眼直勾勾盯著自己,仿佛自己未著絲縷,趙雅不由額角冒汗。覺得不對勁了。
  “恐怕是小太監傳錯了旨意,我這便告退了。”趙雅強笑一下,轉身就要奪門而逃。
  卻在經過魏國太子身邊被一把抱住。
  “夫人,你可沒來錯,這歌舞好看麼?父王特地為你招來的呢。”魏國太子的聲音近在耳邊,甚至他口腔中的糯濕都能感知。趙雅的耳朵立馬就通紅一片,死命推開這個酒囊飯袋的太子。便要再跑。
  卻聽魏王懷裡的美人開腔了,“雅夫人,何必如此惺惺作態?誰人不知你是趙國第一淫/婦,一天都離不了男人。何故推開太子殿下?莫非嫌棄太子殿下?”
  這略帶沙啞的柔媚聲音,鳳菲!
  聞名列國的名妓鳳菲。
  在邯鄲倒追李園的鳳菲。
  趙雅想起來了。
  那鳳菲見趙雅的表情,冷哼一聲,“雅夫人真是貴人多忘事,這麼快就忘記小妹了。”
  趙雅穩了穩心神,“大王,聽太監說,你傳召本使,有事相商。本使奉我家大王之命,前來送嫁,其餘事物,不敢涉及。若無事,在下告辭。”說罷轉身就走。
  魏國太子攔住她。
  魏王也開口了,“雅夫人,何必如此心急?聽聞你色藝絕佳,不如你也跳一曲,讓寡人看看,你與鳳菲誰舞藝更妙。”
  趙雅冷笑道:“大王,本夫人是趙王親妹,送嫁正使。在這魏國、在這大樑城,本使代表著的是我家大王。大王讓本夫人跳一曲,也就是讓趙國大王為你跳一曲!”
  魏王清醒了點,猶豫地看向魏國太子。
  魏國太子道:“夫人何必如此見外?魏趙兩國世代通好,說起來,大家都是親戚。關上門來是一家人不是?”
  趙雅正色道:“即便是親戚,也有過門是客的道理。這些,就是堂堂魏國的待客之道麼?”
  魏王放開懷中的鳳菲,整了整衣衫,軟語溫言:“雅夫人,這倒是寡人的不是了。你莫生氣。”
  魏國太子卻突然叫囂:“父王何必與這淫/婦周旋?兒臣倒是今晚要嘗嘗趙國第一淫/婦的滋味,不然明日對付那青澀的小丫頭卻是沒滋沒味!”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在琴行,看到二弦琴(月琴),很是貴氣、實料,卻只賣不到300塊RMB。
  挺可憐得。
  琴行裡一沒教授二弦的老師,二沒書籍資料,只有一把琴。
  放置多年,無人問津,便賤賣了。
  貌似明末,二弦風靡一時,號稱世上最容易彈出動聽樂曲的樂器了*
  但是,雖然容易動聽,但是因為容易了所以悲劇了以前看鄭成功傳記的時候,上面描寫他在金陵的風流史。二弦琴是連妓女都不如的月娘才彈。那些妓女彈琵琶、阮,因為難度高,名師教導花費巨大。
  所以,二弦琴這種沒什麼難度的樂器,都是貧困的月娘就是白吟霜之流的賣唱女邊走邊彈的地位很低可憐的樂器
                  相配
  魏國太子話說完,就要來抓趙雅。
  趙雅退後兩步,嗖地拔下頭上最大的一根金簪,粗粗的簪柄從發間拔出,尖尖的簪尾散發出冰冷的意味。
  殿上原本舞蹈的舞姬四散開來,殿中魏國太子與趙雅對峙。
  “雅夫人,你可別敬酒不吃吃罰酒。”魏國太子獰笑,“不過這樣也別有一番情趣,本太子喜歡。”趙雅拔下的簪子是支撐髮髻的主簪,這一拔,秀髮披散,更顯清麗動人,他色心更勝。
  趙雅看了看手上的金簪,頗有些躊躇。
  她可不是想學貞潔烈女以死相挾,一來她怕死,二來她頂著淫/婦的名頭,這樣做別人根本不信,反而徒增笑柄。
  這金簪,是她最後的防身武器。
  簪柄仿照日本侵略軍的三菱刺,也就是項少龍忽悠善柔給她彩虹的三棱狀,只不過一頭漸漸過渡成尖銳,只要紮進人的身體,除非手術縫合,不然不會自動癒合,讓人失血而死!(有首歌歌詞叫什麼頂著敵人的刺刀?總之很厲害的)
  趙雅手心漸漸出汗,只要紮進魏國太子的脖子,他十有八九是活不成了。
  可,自己深陷大樑,魏國勢力範圍,他死不要緊,自己恐怕也會陪葬。
  “太子殿下,你位高權重,年輕有為,什麼樣的美女沒有,何必與本夫人開這種玩笑?”趙雅做最後的勸說。
  魏王也想說些什麼,但最終嘴唇動了動,什麼也沒說,反倒精神奕奕地看太子的舉動。鳳菲掛在他胳膊上,唇邊掛著一絲冷笑。上次邯鄲向楚國國舅示愛失敗,使她淪為笑柄,身價暴跌,之前任何一國君王都捨不得動的她,成了連魏王這樣的弱國國君都能染指。罪魁禍首不過也是個娼/妓般的女人!
  魏國太子得到父王默許,立馬欺身而來,便要抱住趙雅上下其手。
  他呼出的酒肉臭味,直熏得趙雅噁心,趙雅死命掙扎,卻聽魏國太子獰笑道:“父王,這淫/婦好生夠勁,兒臣把她馴服了,你再來!”
  趙雅從未受過這等侮辱,即便是趙穆也從未這樣對過她,此刻聽魏國太子的話,再看到魏王垂垂老矣的鬆弛肉臉一副垂涎的模樣,她忍不住想吐。
  這下,她不再抱有任何幻想,便手中用力便要紮進魏國太子的脖子!
  哪知,魏國太子卻是性急,一把把趙雅推倒在地,便撕扯起她衣服來。
  趙雅嚇得心神俱裂之下,一把紮進魏國太子身上。
  卻是在腰腹間。
  魏國太子本不在意,不過一根發簪而已,看到腰間只剩簪頭露在外面的發簪,笑了笑,一巴掌扇在趙雅臉上。
  趙雅臉上一同,被打偏向一邊,嘴角碰在牙齒上,一股腥甜,顯是破了口子。
  趙雅也顧不得疼痛,拔出魏國太子腹上的簪子,便要再次紮他脖子,卻聽門外一陣亂糟糟的聲音。
  門外太監匆忙奔進來,“大王,楚國國舅李園求見。”
  “李園?”魏王皺了皺眉。
  “他來做什麼?!”魏國太子僵了一下,從趙雅身上爬起。
  趙雅身上一輕,手中握緊的發簪收回袖中,猶自顫抖,心跳得厲害。勇氣一盡,全身僵硬起來,甚至在魏太子起來後,都使不上力氣。
  “王兒,這李園見還是不見?”魏王一輩子沒個主見,年少時聽父王的,長大了聽信陵君的,現在兒子大了,聽兒子的。
  魏太子捂了捂腰間的傷口,這一簪子紮下去,雖傷口不大,卻委實疼得緊。不過此時貴族均是熱好騎獵,甚至打仗都或多或少參加過,所以這點小傷,還不在魏太子眼裡。
  他瞪了才從地上爬起的趙雅,道:“今年旱災蝗災頗重,多虧楚國援助糧食,否則我等便如韓國那般到處乞食狀可憐。既是楚國使臣,我們還是見見吧。”
  “王兒言之有理。”魏王笑道,“這李園也是個風流人物,寡人甚至歡喜。便讓他進來吧。”
  鳳菲聽了,嘟著嘴,扭著腰表示不喜,不過魏王已是色迷心竅,哪還管她?
  看了看嬌媚妖嬈的趙雅,又望向門外風姿絕世的李園,魏王心中想到這世間絕美的二人若是一同伺候自己,該是多麼享受?
  龍陽君雖是美麗,鳳菲雖多情,但終究比不上這二人的。魏王想了想,說不出,這二人外表有什麼超出龍陽君和鳳菲的地方,但終是感覺不一樣。
  “楚國李園拜見魏國大王。”
  李園一身淺灰素常服,也不帶冠,風塵僕僕,穿著鞋子徑直大跨步進來,一路留下泥印。即便是這樣,他絕世風姿也惹得殿內舞姬顧盼,竊竊私語。
  鳳菲更是眯著眼看著李園,一動不動。
  趙雅側頭看向殿門,本是眼巴巴的欣喜,但在接觸他那一雙寒霜滿布的雙眼時,她如觸電般,低下頭,心胸彌漫了苦澀。
  上次是與親兒淫/亂,這次是與魏王父子穢亂,趙雅難過得想笑,怎麼自己倒楣的時候總是被他看到?
  魏國大王道:“國舅,何必如此匆匆?”
  李園尚未回答,魏太子卻眯著眼睛,懶洋洋插話:“國舅如此失禮,莫不是依仗大國勢力不把我魏國放在眼裡吧。”
  李園卻是冷著臉,毫無表情,眼內寒霜,走向瑟縮在角落狼狽不堪的趙雅。
  自李園入殿,趙雅就瑟縮著想找個地縫鑽進去。
  那人一身風塵還掩飾不住的絕世風姿,而自己如此落魄的畫面被他看見。
  直到,那淺灰色身影立在眼前,一隻玉手放在她面前。
  趙雅訝異抬頭,一眼便看盡李園眼底的寒霜。
  李園見趙雅只呆呆地看著自己,便一把拉過她,站在自己身邊。沖迷惑訝異的魏王父子道:“雅公主是李園的未婚妻,在下早在邯鄲便已下聘。還請兩位以禮相待。”說罷,拍拍手,從殿外走進十名舞姬,穿著的舞衣十分精緻輕薄,人人凍得臉色發青也難掩麗色,顯然是從宴會上匆忙拉來的。
  李園道:“此十名美姬,是楚國李園為太子新婚特地備上的賀禮,還望笑納。”
  冷冰冰硬邦邦地說完,李園拉著趙雅揚長而去。
  兩人身影出了殿門,魏王猶自驚訝地說不出話來。
  半餉才道:“王兒,王兒,他,她,李園竟然要娶趙雅那個淫/婦!”
  魏太子陰沉著臉,快走了兩步,抓過魏王身邊的鳳菲,一巴掌把她扇倒在地,“賤婦!你早就知道是不是?所以設了圈套讓我們與楚國交惡?說!你是何人派來的奸細?信陵君?!”
  鳳菲嚇得魂飛魄散,甚至不敢擦嘴角的血跡,連忙趴在地上拉住魏太子的裙角,拼命叩首喊冤,“太子,饒命?,鳳菲真的不知!又怎會是信陵君派來的細作?”
  魏太子冷笑兩聲,狠狠踹了鳳菲一腳,“方才我注意你的表情,李園說趙雅是他未婚妻,你絲毫沒有驚訝。父王,這個賤人,膽敢欺君,其罪當誅。”
  魏王期期艾艾,望著可憐巴巴的鳳菲,又看看一臉陰沉的兒子,末了軟弱道:“王兒,她任你處置吧。”
  魏太子點頭叫人把兀自叫冤不止的鳳菲拉了下去。
  這對父子還是魂不附體,棲棲不安。
  他們與信陵君爭鬥的事情,已成白熱化。若不是年初與李園密謀,放出《魯公密錄》在信陵君手裡的風聲,給信陵君惹了不少麻煩,同時又因年災從楚國買了低價糧得了些聲望,恐怕此時早已被趕下臺去。
  此刻哪敢與李園因為女人再起齷齪?
  鳳菲這個女人真該死!
  魏太子隔著老遠,隱隱還能看見衣衫不整的趙雅,婀娜的身姿,腹上的傷更加疼痛了。
  這婦人,與傳聞相差太遠。
  到了殿外,寒風一吹,蒼白的天際,竟洋洋灑灑下起雪來。
  暖暖的冬日陽光被雲一遮,濛濛得感覺不到溫度。
  就好像拉著自己的,李園的手。
  雪下的很快,從九層土台往下,才堪堪走到第八層,白雪就已經把地面覆蓋住了。
  李園走得很快,趙雅甚至能不看見他因疾走而氣息不穩呼出來的白氣被吹散。
  嗚嗚的風聲,冰涼的雪片,天地間,壓抑的寧靜。唯一存在的雜音便是自己咚咚咚咚的心跳聲。
  李園一直不說話,可正是這樣,趙雅小跑地跟上,一路的雪,好似踏在自己心上。千萬個念頭閃過。
  一個踉蹌跌倒在地。
  李園也被帶晃了身子,他鬆開手,轉過身,低頭凝視地上的女人。
  趙雅忍著膝蓋的疼痛,爬起來,看向李園。
  在他意味不明的灼灼目光下,一時情緒複雜,她側過臉,把腫起的那一側臉藏起來,行了個禮,道:“方才,多謝你的救命之恩。我,會記得一輩子,謝謝你。”
  說罷,趙雅,便越過李園繼續往宮門方向走。
  擦身而過。
  她,不知道李園為什麼突然出現。
  甚至為什麼願意來救她。
  只知道,自己這番不堪的處境總是配不上他的。
  他也,終是遇上了琴清。
  總之,她得救了,剛才真的以為自己這回死定了,這種死裡逃生的感覺,又是想笑,又是想哭。
  “救命之恩?”李園沖著趙雅的背影緩緩道:“你方才,想過尋死?”
  李園的這句話,趙雅一時,心裡堵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她頓了頓腳步,走地更快。
  是,她是淫/婦,這種烈女的行為,徒惹嘲笑而已。
  李園快步走上前來,拉住她的胳膊,低下頭看她的臉。卻見淚水已經順著蒼白的面頰滑落到尖尖的下巴上。
  李園一怔,“你?”
  趙雅側過臉,仰頭,吸了口氣,壓制住繼續噴薄的眼淚,“我是趙國第一淫/婦,怎麼會尋死?這太好笑了。”趙雅笑得很難看,抿了抿唇,哽咽著喉嚨終是低聲道:“你信麼?若非你來得及時,魏太子恐怕已經被我殺了。那樣,那樣我終是要抵命的。”
  她抬頭看向李園,看向他深如黑潭的眼睛。
  很久。
  李園開口,“你在找什麼?不相信?懷疑?嘲笑?我的眼睛裡都沒有。”說罷,笑了笑,一時,寒冰退去,眉目似畫。
  趙雅傻乎乎地看李園變臉。
  他這話是,在向自己表示什麼?
  一時,兩人無話。
  李園打量著趙雅,眼神緊緊地盯著,神色複雜。
  趙雅側過臉,避過他的眼神,又想起臉上腫起的難看,複羞愧舉起袖子遮住。
  李園顯是心情很好,道:“夫人這是第三次對園舉袖了。”
  這話說得,趙雅也想起,在邯鄲兩次見面,總是這般,一時,有些好笑。
  她低了頭,問:“你為什麼相信我?要知道,我可是……”
  李園不說話,拉著趙雅慢慢往土台下的宮門走。
  走的很慢,很慢,雪越下越大了。
  宮門口,十七十九一見趙雅,連忙撲過來。眼見她衣衫不整,頭髮披散,嚇了一跳,“夫人,這,這,這是怎麼了?”
  十七急的眼淚都快掉下來了。
  李園道:“你們夫人與公主話別,總是難捨難分,一時傷心。”
  十九一向英氣,看不得趙霖趙倩的較弱,尤其是一肚子鬼話卻又腦子拎不清的趙霖,“定是那霖公主,趁著哭嫁,故意中傷夫人,使得夫人形象不存。”
  趙雅也不解釋,催著十七十九上車。
  李園幫趙雅把車簾拉上時,突然低聲道:“我在邯鄲曾說過,我與夫人很是相配。所以,相信夫人如同相信自己一般。”
  趙雅一愣。
  “駕——”車夫一聲高喝,馬車輪滾在青石板道上,咕嚕咕嚕咕嚕咕嚕……
  十七邊給趙雅梳頭邊道:“夫人,這楚國國舅好生奇怪,我聽在門口等他的大鬍子說,他本是在龍陽君的水榭參加琴才女的才士論政大賽,結果剛進去不一會,就強要了龍陽君正在表演的舞姬出來。”
  十九道:“是啊是啊,這舞姬要了,也不帶回家,反倒一轉手送進宮。十七,夫人說過,這一手叫什麼的?”
  十七笑道:“借花獻佛。真是個小氣的人。”
  趙雅轉過身,隔著竹簾看向車後,李園的身影那麼矗立在風雪之中,長身玉立,越來越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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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魏國
  馬車粼粼,緩慢而沉悶的聲音,在越來越大的風雪中漸漸聽不清。風雪也把李園削瘦的身姿掩埋。
  可是,趙雅望著那個身影,遠遠地,即便是這麼遠的距離,這麼漫天的風雪,也遮不住他的光華。是明月青松那般的高潔,仿若天上的謫仙,卻遠比仙人溫暖。那種溫暖的光華,即便是拒人千里之外的表情,亦或是寒霜滿布的雙眼,都無法阻隔。
  這樣的美男子,于千萬人中,只一眼便可看到。
  這樣的美男子,何等風華絕代,驚才絕豔。
  他說,與我極是相配。
  他說,信我如同信他自己。
  趙雅,你何德何能?
  她漸漸眼睛迷蒙了,在這個世界,惟有一人,得知自己有這種劫難,不去嘲笑,反而一身風塵僕僕,只為來救她。
  她自穿越到這異世,步步算盡,只為自保。人人都認為她心機頗深,才智無雙。可又哪知,她不過是一個剛進社會的莽撞丫頭?不過是熟知劇情,躊躇無日無之,才一子破局,得到今日的局面。
  而方才碰到的狀況,不在劇情中,她雖有警覺,卻毫無辦法。她只是普通人,在戰國梟雄四起,才士頻出的時代,沒有絲毫還手之力!
  趙雅看了看自己的手心,因用力握簪,壓出來的印子,漸漸消失。雙手白嫩如同羊脂白玉散發著渾然天成的光亮。
  她深吸了一口吹進車廂內冰冷的寒風,和那其中夾雜雪花味道的水汽。
  活著真好。
  有人保護的感覺真好。
  馬車粼粼而動,很久,又仿佛一瞬,車夫一聲“籲——”,車停了。
  別院到了。
  十九當先跳下車,接著,十七在車上,十九在車下撐著傘,扶著趙雅下來。
  剛一下車,門內就跑出一個婦人來。
  “雅夫人,可有看見政兒?”朱姬焦急地相問,雖是穿著狐裘,卻也凍得臉蛋微紅,顯是在這等了好一會。
  趙雅疑惑,“他不在別院?”
  朱姬急得眼淚都快掉了,“都是我的錯。我見那迎親的魏太子神色不對,恐怕對你不利。便把這猜測告訴了楚國國舅,可等我與項將軍從水榭回來,你都沒到,我一時情急就又告訴了政兒。他不管不顧地沖了出去,項將軍去追他了,可到現在……這冰天雪地的……”
  “是你告訴的李園?”趙雅看著朱姬神色複雜。
  朱姬含淚點頭,“我只是瞎猜,如今見你無礙,我這便是妄作了。”
  趙雅俯身向朱姬行了一禮,“朱姬夫人,今日我得你相救,內心實感激不盡。這救命大恩,若是言謝便是輕了,但,我真的多謝你。”
  趙雅說完,十七十九一駭,她們都沒想到,趙雅這次是今生最為兇險的事情。夫人向來的未卜先知,英明睿智,早已深入她們的心髓。
  朱姬慌忙扶住趙雅,“雅夫人,何必言謝?你為我撫養政兒多年,我自是也感激的。”
  兩人說說熱絡起來。
  趙雅道:“政兒有項將軍跟隨,必是無事,夫人不比擔心。”
  朱姬點點頭,“夫人也這麼認為,我自是安心了。”
  送走了朱姬,趙雅回了房,細細梳頭,看著銅鏡裡尚算清晰影子。
  十七十九皆是跪倒在地,請罪。
  趙雅道:“不必了,此事也是我不小心所致。”
  “夫人,我們姐妹倆托庇夫人方能在這亂世存活,如今卻讓夫人涉險,我們……”十七拜倒在地。
  趙雅拉她們倆起來,“事情已經發生了,所幸我也無礙。只不過,方才聽朱姬的意思,似是不少人都知道魏太子的事。眼下這流言蜚語,你們要替我辦好了。”
  十七點點頭。
  十九卻道:“夫人,這個朱姬不像個簡單的。楚國國舅還知道替夫人掩飾一二,而那朱姬卻當著大門眾多僕從的面,就點出來,她……”
  “好了,”趙雅揮揮手,“你們先下去。”
  趙雅也覺得蹊蹺,這個朱姬本是歡場中人,上次一眼看出自己對李園有情,這次看出魏太子對自己不懷好意,也是正常的。只不過,她為什麼不告訴趙國副使項少龍,反而捨近求遠去找了楚國李園救自己。
  況且,連自己都不知道李園對自己是否還在意的情況下,她憑什麼有把握李園肯定會冒著得罪魏王父子的險去救自己呢?
  正思慮著,十七敲門進來,道:“公子回來了。”
  趙雅點頭,“那讓他進來吧。”趙盤這小子不知得多擔心自己呢,她想。
  十七卻道:“公子他,並沒有來,他一回來聽說夫人沒事,就把自己關在寢房裡。是朱姬夫人請夫人過去勸勸公子。”
  “告訴朱姬,我已經睡下了,請她見諒。”
  “是。”
  朱姬攥著手絹站在臺階下,不一會看見十七出來,急忙問道:“雅夫人如何說?”
  十七道:“朱姬夫人,我家夫人已經睡下了。”
  朱姬臉色黯然了一下,複又討好笑笑,“那等雅夫人醒了,你不用跟她說我來過。省得她再添煩惱。”
  說罷朱姬撐著傘娉娉婷婷沿著沿著林間小道慢慢往回走。
  走到趙盤寢房外,卻見項少龍拄著他那把李牧送的大鐵劍,站在亭子裡。
  “項將軍。”
  項少龍轉臉看向她,“朱姬夫人。”
  “項將軍有話對奴家說?”朱姬一雙圓圓的杏眼,帶著點孩子氣得純真,與她略厚的紅唇,顯出了少女和成熟婦人融合在一起的風韻。看得項少龍直覺面善。
  “啊,對。夫人,其實,也也不是什麼大事。”項少龍笑了笑,“只是,在下有一事不明,希望夫人如實相告。”
  “你說。”
  “方才我陪王子去魏王宮,在宮外碰見楚國國舅,他告訴我,是你在水榭的才士論政上請他去救雅夫人。”
  “不錯,雅夫人跟奴家雖相處時日不多,卻很是投緣。剛到大樑時,我見她與楚國國舅神色有異,後來得知他們早已有情。所以,奴家才……”
  “那麼為什麼後來又告訴王子呢?王子他素來與雅夫人母子情深,很可能不顧及自己實力,莽撞地就去救人的。”項少龍越說越心裡發急,當時若不是有李園在前面救了人,趙盤甚至可能帶著他闖宮。
  “奴家一時沒想到,只擔心雅夫人的安危……”朱姬委屈道,“項將軍,你方才說你們看見了楚國國舅?那麼是不是政兒也知道了雅夫人與國舅的事情?”
  項少龍深深看了朱姬一眼,“其實這件事,邯鄲城不少人都知道。王子自是早已知道的。只不過夫人一直被囚于趙穆府,所以……”
  朱姬被項少龍看得有些不自在,“朱姬並不是硬心腸的女子。對於雅夫人撫養政兒,也是心存感念的。只不過,項將軍,你可知道母親的心思?總之,雅夫人沒事就好。”
  項少龍道:“在下並不是指責夫人。其實雅夫人這次還多虧了夫人。”
  朱姬笑了笑,看向趙盤的房門,漸漸嘴角有些苦澀。
  送走了朱姬,項少龍敲了敲趙盤的門。
  本以為會被無視,不想,趙盤卻推開門,把他讓了進來。
  項少龍頗有些受寵若驚,趙盤對他向來一直不大對盤,今日卻?
  趙盤躊躇了一下,道:“項將軍,曾經對我說過,我以後會成為太子,秦王?”
  項少龍道:“何止秦王,你以後會滅六國,統一天下,成為秦始皇帝!”
  “秦始皇帝?”趙盤有點招架不住,這個他從來沒想過,哪怕是周天子也可憐落魄的時代,哪裡能想像得到一統江山之主該是何等光景。
  “是,我看好你哦!”
  趙盤皮笑肉不笑,“如果盤,政兒能當上秦王,一定封將軍為太尉,統領天下兵馬。”
  項少龍本是看趙盤的表情,似是不出真心,但這話語實在受用,聽到時,心裡也趁機小YY了一下,末了還是嚴肅道:“我根本不通兵法,當這個什麼天下兵馬大元帥,恐怕不能勝任。不過,太傅什麼的倒是不錯。”
  趙盤陪笑了兩下,倒是不以為杵,也沒與他繼續扯皮封官的事,“只不過,為何項將軍如此肯定我日後必能成此大業呢?我觀你也並非恭維邀寵的奸邪之徒。”
  “我,我是根據,其實,你知道鄒衍那個老頭會觀星象,他算出不出二十年,秦國就會一統天下。而你是秦王,自然是你滅六國了。”項少龍覺得還是不要太過標新立異說什麼二十一世紀什麼的。
  趙盤“哦”了一聲,又道:“本王子在趙地生活了十幾年,此去秦國卻是人生地不熟,雖有娘和呂丞相相助,仍比不得成蛟在秦國經營多年。還請項將軍屆時助本王子一臂之力。”
  其實不說,項少龍也會幫忙,不過有嬴政這句話,至少在他登基為王之前,項少龍是下定決心爭取得些大功勞,大名聲,日後回到現代他也算沒白忙活。
  “王子放心,項少龍一定竭盡所能。”
  趙盤哈哈大笑,如那些成年貴族般,拍了拍項少龍的肩,只不過眼底終究是一片陰靄。
  是夜,趙國使團,只留下點花架子僕從侍衛,其他人以及烏家堡死士,喬裝折道往西秦方向狂奔。
  天濛濛亮時,行到韓魏邊境,項少龍把《魯公密錄》交給朱姬,讓烏家死士務必保護朱姬母子前往秦國。
  他自己卻要趕回大樑,援救趙霖公主。
  趙雅拉住他:“本夫人是送嫁正使,你如此作為,讓本夫人回去如何向王兄交代?!”
  
                  送一程
  “項將軍,信陵君現在肯定也是回過味來了,是我們偷的《魯公密錄》,現在大樑城勢必猶如鐵桶,進去就出不來了!”朱姬急急道,“況且,項將軍你才士無雙,有勇有謀,前途無量,何必為了區區一個女子,甘冒此險?日後我們母子還需要你相助。”
  趙雅看了看朱姬,倒是個聰明的女子,也能把握大局,這韓魏兩國素來與秦國敵對,要從韓國取道秦國,卻是要有個能人領隊。這點,項少龍還是能辦到的。
  “少龍,你三思。“趙雅繼續勸說,“我不僅僅是為了向王兄交代,才不讓你帶走霖公主。你想想,你就算把她帶出來了,以後你會娶她?還是養活她一輩子?如果不能,你讓她一個人沒有父兄沒有夫家,怎麼活下來?”
  以前看電視劇,趙雅就覺得項少龍很多事。趙倩公主再不喜歡魏國太子,但總是太子妃,錦衣玉食,背後有趙國有三晉聯姻抗秦的大義,總不會受欺負。而他呢 ,既不喜歡公主又不肯拒絕,救出她以後一直拖著,也不知道他腦子裡想什麼。
  項少龍猶豫了一下,還是說,“不論如何,我答應過她,總要做到。以後該怎麼生活應該讓她自己決定,至少現在她不選擇嫁給魏太子。”
  趙雅氣極,“嫁給魏太子也是她自己決定的,生生把趙倩公主擠下去當了媵人,現在後悔了就讓你帶她走。如果以後她後悔跟你走,你怎麼陪個太子妃給她?!她年紀小腦子不清楚,你也跟著她瘋嗎?”
  項少龍皺眉道:“雅夫人,我知道你素來跟晶王后不和,但霖公主只是個小女孩,你何必毀她名譽?她怎麼會明知火坑還往裡跳?也不會對趙倩公主這樣的!”說的斬釘截鐵。
  趙雅都被項少龍氣笑了,“那麼怎麼辦?項將軍這樣,本夫人無法交差。丟了公主,《魯公密錄》也沒偷到,本夫人是不是該逃亡啊?”
  朱姬道:“項將軍,你聽奴家一言。趙霖公主就讓她在魏國吧,對她對雅夫人都是好的。”聽雅夫人的意思,是並不打算跟著政兒,而是繼續待在趙國。如果項少龍這麼做,恐怕她趙國待不下去,肯定會纏著政兒。朱姬心道。
  項少龍被兩人這麼一勸,思量了下,確實也對不住趙雅,但還是放心不下趙霖。看了眼趙盤,道:“雅夫人,你何必回趙國?其實王子在邯鄲就跟我們有協議……”
  一直在一旁的趙盤突然開口打斷:“項將軍!趙霖公主之事,自有少原君趙德。你又不是她情郎,管那麼多做什麼?”
  趙盤這麼一說,趙雅差點笑出聲。
  這項少龍過了這麼多日該聽到那些侍衛僕從的流言蜚語了吧,要是此刻他還認定是她謀害趙霖,就實在太沒腦子了。
  果然項少龍臉上綠了綠。
  朱姬趁熱打鐵:“是啊,項將軍,你當初因為利用趙霖公主作掩護,與信陵君達成協議,要幫他刺殺魏王。此刻前去正好信陵君新仇舊恨一起算,若救不成公主,還會毀她名節。”
  項少龍考慮了一會,還是決定先去秦國再說。畢竟趙霖雖可憐,但至少沒有性命之憂。而秦始皇一日不登基,他以及後世整個世界都有毀滅之險。
  “那麼雅夫人?”項少龍看向趙盤,他之前可是把帶雅夫人一同赴秦當做條件的。
  沒想到趙盤卻對朱姬道:“娘,雅夫人要回趙國,政兒送她一程吧。”
  這還是趙盤第一次在兩個母親都在場的情況下喊她“娘”。朱姬高興地有些發愣,連忙答應了,整個人都暈乎乎的了。
  趙雅卻心裡不斷地酸澀。雖然明知趙盤不可能不認自己,可還是像被人搶去了寶貝似的難過。
  匆匆向項少龍和朱姬告了別,一身百姓尋常婦人打扮的趙雅上了個簡陋的馬車,輕裝簡從。
  趙盤牽著馬,與趙雅的破馬車並排走。
  昨日的一場大雪掩蓋了他們出魏國的足跡。
  今日的地上厚厚的雪,走起來吱嘎吱嘎響。刺耳心驚。
  趙雅不知道該跟趙盤說些什麼。
  她知道趙盤粘她,依戀她,可是卻不得不把他一個人推去秦國。
  朱姬此刻看起來聰明得很,而在劇中一直腦殘,想來是因為愛情沖昏了頭腦。為了愛情,為了男人,什麼都可以拋卻。
  一開始對呂不韋愛之深,後來對付他毫不手軟。
  對秦王,雖有不忍,但為了情郎嫪毐,與呂不韋合謀將之毒殺。
  而對於趙盤,先是當做心肝來的,趙雅此刻也看得出來朱姬對趙盤的關愛。只不過,後來有了和嫪毐的孽種,對趙盤也毫不留情。
  這樣的菟絲花女人,沒有自我,為了愛而生,為了愛而死,可以溫柔如水,也可以兇狠似狼。
  趙雅原本還在隨趙盤去秦國還是留在趙國等李園提親徘徊,現在面對這樣的朱姬,在其最為在意兒子嬴政的時候,她決定還是先回趙地。
  沒有她在身邊,朱姬會更關愛趙盤,至少在當上秦王之前,趙盤的安全不必擔心。
  走了一會兒,她倚在車窗上,看趙盤凝重表情的臉上隱隱有了汗意浸出,便道:“盤兒,你上馬來送我吧。”
  趙盤搖搖頭,依舊大步前進,衣袖被寒風擺動,一步深一步淺地在雪地上踩出吱嘎吱嘎聲。
  見趙盤如此,趙雅心底也黯然,雪那麼深,中原貴族又不慣穿靴,趙盤小腿一下下,想來已濕冷了。
  強笑道:“盤兒莫不是要這樣步行送娘到邯鄲不成?”
  趙盤聽聞,怔了下,看向趙雅:“不必到邯鄲,總要再送一程。我,騎馬太快了些。”
  趙雅悵然,看著趙盤呼出白氣的頻率越來越短促,也不知該如何勸他,這分別的苦澀倒是自己也滿腹。
  太陽漸漸升高了,雪也開融了。
  趙雅再次勸道:“盤兒,快些上馬,不然腳凍壞了。”
  趙盤點了點頭,卻是把馬交給一旁的僕從,自己卻走近了,拉住馬車窗,喊車夫停下。
  “很冷麼?”他問。抓過趙雅放在車窗上的手,攏在雙手裡,往裡呵氣,輕輕揉搓。趙盤的手因為方才一直走路的緣故,很熱。
  “不冷了。”趙雅喉嚨也有些澀了。要說趙盤以前對她,即便是身份揭破之前的時候,都沒這麼好過。
  “那,我走啦。”趙盤笑了笑,比哭還難看,放開趙雅的手,轉身向馬走去。
  趙雅看著趙盤的背影,也不知何時,他這麼高大了,而且公鴨嗓的變聲期也結束了,聲音有了成年男子的低沉。
  這般的趙盤,讓她有些恍如隔世的感覺。
  她雙手合攏,手上還殘留趙盤的余溫,心下一片溫暖。也不知道下一次再見到他,會是什麼樣子。
  威風凜凜吧應該。秦始皇該是多麼威儀?
  或者,已經有了大鬍子。
  總不會是兩鬢斑白吧。
  趙雅眼睛一酸,收回目光,看著腳下鋪的地毯。暗沉的色調,簡易的花紋,粗糙的手工。
  突然眼前一片明亮,卻是趙盤掀了車簾,站在車前,古怪笑道:“你捨不得我,想我怎麼辦?”
  趙雅嘴角抽了抽,又是難過又是好笑,“你,不是走了嗎?”
  趙盤道:“我怕你會哭,所以……哎,你,總之你一定要等我。跟大王交了差事,就回樂平城,我一定會去接你的!”
  趙雅看著趙盤認真的表情,思緒萬千,她知道趙盤這個人是說到做到。可,自己雖然捨不得他,但也不能一輩子跟著他,給他做娘,這話該怎麼說出口呢?你別來了?說不出。
  “怎麼了?”趙盤催促道:“快些答應我,我該走了。”
  “盤兒,我,”趙雅不想騙他,可是看著這樣的趙盤,她說不出來。
  突然地,胳膊一緊,身體前傾,被擁在懷裡。
  趙盤的心跳得很快。
  “你?!”趙雅想掙出來。
  “我會按你的意思去做嬴政,當秦王。你不是喜歡園林宮殿嗎?到時候你喜歡哪裡,我就在哪裡給你蓋宮殿好不好?要那裡不在秦國,我就去打給你。還有金銀珠寶也是,我全都給你。不夠,就去搶給你。也會護著你,不會再發生魏國的事了。你,也答應我吧。”
  “趙盤……我,”趙雅聽趙盤討好的、小心翼翼的話,不住地心疼,這個孩子只有自己了。她回擁住趙盤,“盤兒,不管以後我在哪,我都會一直關注你。”
  說完,感覺到懷裡的身體一僵。趙雅放開趙盤抬頭看他的臉。
  卻見他似笑非笑地盯著自己,好不詭異。
  趙雅心下一緊,“怎,怎麼了?”
  趙盤道:“其實,你早就想把我一腳踢開,好和你的國舅一起過逍遙的日子了吧?”
  趙雅有些著怒,什麼叫一腳踢開?
  “你怎麼這樣說?我什麼時候想把你踢開了?更何況,我與國舅男未婚女未嫁,怎麼就不能在一起了?”
  趙盤笑道:“只可惜,你嫁不了他了。”
  趙雅警鐘一鳴,“什麼意思?”自從她于魏王宮回來後,趙盤就一直不大對勁。
  趙盤道:“李園他此刻應該被信陵君追殺,自顧不暇,有沒有命還另說,談什麼嫁娶?”
  “你做了什麼?!”
  “盤兒可是什麼也沒做,不過李園做了什麼,我可不知道了。”趙盤嘻嘻一笑。
  
                  傻瓜
  “你!”趙雅一貫只當他頑劣,沒想到現在還會害人了,“李園他跟你無冤無仇,你為何要處處針對他?你怎麼會變成這個樣子?”
  趙盤梗著脖子道:“你明知故問。”
  趙雅一氣,不理他,招來十七:“十九可有消息了?”昨夜臨行匆匆,留下十九給李園送信辭別。不論如何,他總算救命恩人,不能不打招呼就離開。
  十七一臉擔心焦急:“不曾。”
  趙雅也焦急起來,大樑城裡到底怎麼樣了。
  趙盤嘴角勾了勾,直起身來,迎著暖暖的陽光,唇上剛長出的談黃色絨毛清晰可見,一雙劍眉皺起使得他面相凶了些。整個人給人的感覺是矛盾的,勃勃生機又充滿抑鬱。
  “本公子走了。如你不在樂平等我,就是踏平楚國,本公子也會把你找出來!”擲地有聲。
  趙盤傾身騎上馬,一揮馬鞭,頭也不回。隨身的侍從也紛紛上馬追隨而去。徒留趙雅的破馬車在雪地裡。
  趙雅神色複雜地看著那賓士而去的馬隊,覺得這暖陽也突然晃眼得很。
  “夫人?”
  “沒事,可能沒有休息好,有些頭暈。”
  到了前面約好的城鎮,等了十九一整天,還是沒有消息來。
  十七擔心極了,“夫人,十九會不會,會不會……”
  “不會的。”嘴上答得乾脆,其實趙雅心裡也沒有底,有派出的探路回報,大樑城如今戒備森嚴,楚國國舅人間蒸發,全城帶甲。
  但問到,楚國國舅到底所犯何事。俱是打聽不到隻字片語。令趙雅無所適從。
  “咄!”發簪紮進幾案。
  趙雅揉了揉發麻的頭皮,這假髻戴的她頭皮生疼。
  “夫人,”十七白了白臉,“夫人不必急躁,可能十九其實好好的,只因為大樑太過戒嚴,現在出不來而已。”
  如此,等了又半天。再不走恐怕信陵君的人會追來。趙雅便下令,整裝離開,留下書信讓小鎮的店家,交代十九自行趕去邯鄲即可。
  一路破車顛簸行了兩天,到快到韓趙邊境的時候,嚮導向趙雅道:“夫人,此地距離夫人封地樂平也不是很遠,是否先回樂平,再啟程去邯鄲?”
  趙雅搖搖頭,“哪有不去述職,反倒先回家的?我不在邯鄲這幾日,定有奸邪小人進讒言離間我們兄妹,大王又向來是個耳根軟的,我再如此作為定讓某些人抓住把柄攻殲。”
  其實趙雅是近鄉情怯。
  此時,障眼法烏家堡早已帶著假嬴政離開,並且臨走時毒死他們為趙國牧養的上萬匹好馬。對於剛從長平之戰中得到喘息的趙國來說,可謂是雪上加霜。更何況近年來匈奴蠢蠢欲動,戰事頻繁。
  趙雅用腳趾頭想都知道趙王快抓狂了。而她,卻“任務失敗”並未偷到讓趙國兵力攻進一步的《魯公密錄》。
  若還讓晶王后等人抓住這個禮節上的毛病,定然十分危險。
  “我們折道秦國上黨,再去邯鄲。”
  上党本是韓國故地,秦國欲東進,第一個對付的就是相鄰的韓國。十年前,秦國攻打韓國上党,韓國恐懼,便將上党送給趙國。當時的趙王即是趙雅的父親,與丞相平原君(少原君趙德之父)財迷心竅,送到嘴邊的肉不要白不要,一口吞了。
  導致秦國老羞成怒,直接派白起攻打上黨。
  繼而在齊趙麥丘之戰、秦趙闕與之戰中大放異彩、榮獲首功的少年軍事天才趙括臨危受命,結果發生了歷史上有名的長平之戰。
  秦國最終得到了上黨。
  趙國二十年不得恢復生機。
  韓國……苟延殘喘。
  “夫人?”十七雖是後來進府的,卻也知道自家夫人過世的夫君與上党的冤孽。
  “上黨,我從未來過。”趙雅假意露出感傷的表情,“夫君卻是長眠此地十年矣。十年生死相隔,相逢應不識,塵滿面,鬢如霜……”
  “夫人節哀。”嚮導勸道:“只不過秦國地險人凶,恐怕再生波折。”
  趙雅笑了笑,“就這麼定了吧。”
  嚮導嘴動了動,還是前往探路。
  嚮導一走,趙雅就派兩名籍貫樂平城的僕役悄悄跟上他。
  自第一次帶著趙盤從邯鄲回封地,遇上馬賊,趙雅本能地對嚮導不信任。尤其是當自己改變路線時,還遭到反對這樣的情況。
  很快,那兩個僕役就抓了嚮導回來。
  看見趙雅,嚮導不停地喊冤。
  僕役道,這個嚮導探路時,不停東張西望,卻是在等一個黑衣人。被他們發現,黑衣人逃走,於是抓了嚮導來。
  趙雅讓十七給了嚮導心窩兩腳,用了刑準備讓他再開口時,發現他竟咬斷舌頭自盡了。
  趙雅心驚,這得多麼死忠才能如此?
  問了嚮導來歷,並無可疑之處,卻是烏家堡在趙國就送來的。
  敵人滲入,卻無法確定是誰的黑手,趙雅府的人都陷入沉寂。人人自危。
  趙雅拍了拍手,“不論如何,這種害群之馬挑出來,總是好的。既然改掉路線,大家這幾日當心些,就會沒事的。到了趙國,本夫人重重有賞。”
  這樣隊伍才氣致高昂了些,又開始了枯燥的趕路。
  一路緊趕慢趕,又走了大半日,快天黑了,才到的上黨。
  列國往來商貿頻繁,只要不靠近軍事重地,顯出權貴家人的身份,倒也不會被為難。
  趙雅他們明面的身份就是趙國雅夫人府的採買。
  尋了個驛站歇下,因著白天趕路的困頓,眾人除幾個巡夜的意外,均是累的倒床就睡。
  睡了不一會,驛站一片喧鬧聲,似是有個男人在吵。
  趙雅揉揉眼皮,吩咐同樣惺忪睡眼的十七,出去看看。
  很快,十七就跑回來,帶著驚慌。
  “怎麼了?好好說。”
  “夫人。公子受傷了,項將軍趕過來請夫人快去看看。”
  聽了這個,趙雅一下子睡意全沒了。
  趙盤,他,受傷了?前兩天還好好的,還活蹦亂跳,還……
  “小婢現在就服侍夫人梳洗。”
  也來不及多想,甚至甩開了十七的服侍,趙雅胡亂挽了發,套上衣服,圾拉著鞋子就往外沖。
  到了大廳,燈火通明,青煙熏得直眯眼睛。正中赫然站著一個一臉焦急的男子,正是項少龍。
  只見他風霜滿面,頭髮也淩亂了,顯是急忙趕過來的。
  項少龍這樣,趙盤豈不是?
  “盤兒他怎麼樣了?怎麼會受傷了呢?你們不是已經去秦國了麼?”劇情怎麼又出現不一樣了?
  項少龍一見趙雅,連忙抓著她就往外跑,邊跑邊道:“來不及了,快點上馬,路上跟你說!”
  十七一急要拽住夫人。
  趙雅倒沖十七搖搖頭。跟著項少龍上了馬。
  她絲毫不擔心項少龍會害她。
  項少龍誰啊?聖父!主角!光偉正!
  只不過她不會騎馬,項少龍一急,“坐馬車趕不及了,你我共乘一騎吧!”
  趙雅見項少龍這樣,實則心急如焚,對趙盤更著急了,莫非生命危險?不然項少龍怎麼會如此失態?這樣一想,眼淚都快急出來了,哪還管什麼與男人騎馬?何況她又不是古代人,平時裝樣子罷了!
  兩人上得馬來,項少龍一拉馬韁,馬兒嘶鳴一聲,猛力地跑起來。
  這匹馬是好馬,至少比趙雅那裝樣子的輛破馬車挽的駑馬好上很多。
  但是對於坐慣現代交通工具的二人,均是覺得太慢。
  項少龍道:“你們今天改道,我找了好幾條路才找到你們。”
  “盤兒究竟發生什麼事?!你這麼急著找我?”
  “是朱姬,她聯繫了刺客要刺殺你,被嬴政撞破,於是他就來救你來了。可沒想到,你們臨時改道,嬴政卻在原路上被伏擊。”項少龍騎在馬前,嗆著冷風道。
  趙雅一急,抓緊項少龍,卻聽他悶哼一聲,顯然是抓他肉裡去了,縮回手,還是迭聲問:“他要不要緊?他怎麼樣了?他……”
  項少龍道:“你別擔心。他是嬴政嘛,以後要當秦始皇。雖然現在傷的嚴重,但肯定會好起來的。要不然怎麼統一全國?我們不還是都活得好好的嗎。”
  項少龍這麼一說,趙雅更心焦了。
  趙盤是不是嬴政,她最清楚。
  便是真的嬴政,也早就在一年前死了。
  哪有什麼歷史?哪有什麼宿命?!
  嬴政可以是趙盤也可以是其他任何一人!
  要是趙盤,要是……她不敢想了。
  她眨眨眼睛,被冷風刺的生疼。
  呼呼的風聲,吹進骨髓,冰凍四肢百骸。
  若是,若是,她怎麼會最後對他說的是:你怎麼變成這個樣子?
  抓著項少龍的後腰,她想著那句“我會護著你”,鼻子酸了又酸。繼而整個胃開始酸了,想嘔出來。
  雖是兩人一騎,卻也比趙雅那輛破車快多了,本來大半日的車程,騎馬用了三個多小時。
  在一個村子前,馬停了下來。
  果然是原本路線上必經的小村。
  趙雅從馬上翻下來,也顧不得顛簸的頭暈目眩想吐。
  項少龍大步走到一戶農家前,示意後面小跑跟上的趙雅快些進去。
  趙雅一推開門,便看見昏暗的燈光下,朱姬雙目垂淚地端坐著。
  也不知哭了幾時,那眼淚把妝容糊了一片,趁上她有些發黃的蒼白膚色,在這種豆油燈下狀似鬼魅。
  趙雅不去看朱姬,這個女人的佔有欲的恨厲,已經超過她的認知了。她盡力了,退讓了,卻還要被置之死地。
  她把眼光投向木床上的趙盤。雙眼黯淡望著頭頂,不知道在想什麼。
  蒼白的,唇上一點血色都沒有,趙盤的臉本黝黑,帶著健康的光澤,成天裡鬥雞走狗,往往一頭大汗,眼珠靈活一轉就是一個捉弄人的鬼主意。幾時見他這等模樣。
  “盤兒……”趙雅道,卻是像有只手緊緊卡住她的脖子,說不出來。
  她走過去,見趙盤毫無反應,不由得一嚇。用手伸向他空洞的眼前。
  突然,她被用力一推,猝不及防跌倒在地。
  側頭一看卻是,朱姬歇斯底里:“你走開!別碰我的政兒!”項少龍聞聲,闖進來,拉住朱姬。
  道:“雅夫人,王子一直嚷著要見你,否則不肯療傷,你快些勸勸他。”
  說罷,一邊勸一邊把朱姬拖出去。
  朱姬猶自罵著,叫著,掙扎著。
  趙雅感激地沖項少龍點點頭。他能不顧朱姬這麼做,可算是全了穿越同仁之義了。
  “你來了。”沙啞低沉的聲音,有些急促也有些軟弱。
  趙雅一愣,看向床上的趙盤,只見他眼珠還是黯淡,仿佛剛剛那句話是憑空而來的。
  “盤兒?”趙雅再走向趙盤時,腳步竟然有些踉蹌。
  趙盤黯淡的眼珠轉過來,蒼白的臉上,浮現出一絲笑意,有點,傻。
  趙雅強笑了笑,看到趙盤的慘狀,下一秒卻迸出眼淚來:“你笑什麼?傷了還不肯治療,等我做什麼啊。”
  趙盤別過眼,不再看她。
  趙雅急了,“盤兒,是不是很疼?那便不說話了。我叫人進來給你療傷吧。”
  趙盤搖搖頭,再轉過來,卻是兩眼濕漉漉的,“我……以為這回終於能……終於能救到你了,可是……我真傻,你這麼聰明,怎麼會……次次要人救?”
  作者有話要說:點遲啊

TOP

煎豆腐
  “盤兒把手抬起來,大夫好給你換藥。”
  “好。”
  趙盤肋下深深一道傷口,幾欲見骨,看得人心驚肉跳,不過所幸被骨頭所擋,沒有傷到內臟,雖然很嚴重,但總是皮外傷。
  養了幾日,他又年輕健康,總算氣色不錯。
  只不過,他那雙恢復神采的黑眸裡,總是戀戀不捨,讓趙雅心裡也不好受。
  說到底,他還是個不到15歲的小孩。
  就要獨自去秦國那種虎狼之國,面對無數兇險詭秘,才能達到萬人之上。
  現在的趙雅已經不為李園的事情生氣了,不管怎麼樣,得來的消息總是李園失蹤,好歹沒被信陵君怎麼樣,想來也該逃脫了。
  趙盤不管做什麼,也是因為自己,因為年紀小,如今又傷成這樣,讓她心疼多過責怪了。
  “夫人,湯來了。”十七端了陶盂,推門進來,帶進一絲冷風。
  趙雅接過,“盤兒,這是野菜湯。農家也沒什麼吃的,就是有些肉食,你如今傷了,也不能吃。將就吃點。”說著用勺子舀著喂他。
  趙盤受傷的地方,一動右胳膊就牽動,現在好容易結了伽,不論什麼都要人伺候。
  他皺皺眉,嫌棄地看了眼野菜湯,但還是就著趙雅的手,喝了兩口。
  “再喝點,別看這野菜不起眼,在有些地方可貴著呢。”因著十七在,趙雅也不能說在她老家什麼的話。
  趙盤斜睨了趙雅一眼,一副不信的表情,“野菜能貴到哪去?總不會比栗米貴吧。”
  “切,栗米在我,項將軍老家都是用來喂鳥的。”趙雅以為他能用什麼作對比呢,沒想到是栗米。栗米在戰國比小麥什麼的貴多了,是貴族的主要糧食。
  “喂鳥?!”趙盤嗆住了。
  “是啊,公園裡老頭沒事遛鳥,全喂這個。除了個別養生的,沒人吃。”
  “你又知道了?項少龍家什麼樣,你倒是清楚。”趙盤臉一拉。
  “好了好了,你看你,好端端地又這個樣子。以後,我還能跟你說什麼?”趙雅無奈了,自己看上去這麼不可靠,好似隨時跟男人跑不要他似的。
  好笑地伸出手指戳了戳趙盤的腮,“乖,笑個。”
  趙盤訝異地看了看趙雅,“我是男子。”
  趙雅:。。。。
  有代溝!
  趙盤伸出左手,摸了摸趙雅手裡的陶盂,“這盂手工是粗糙了些,倒也有些野趣。要是肉羹就好了。”
  趙雅囧了一下,思維跳躍真大。
  “也是,光吃素,沒有蛋白質,總是不舒服。我也是,只吃素,怎麼都感覺像是沒吃飽。”趙雅想了想,“你等著,娘做樣你沒吃過的。”
  趙盤張張嘴,想說什麼,礙著十七在,咽了下去。眼看著趙雅興沖沖跑出去,要給自己做好吃的,他倒是挺開心了。
  看了看灰撲撲的小窗戶,光線似乎透不過來似地,陰暗,但內心卻是快活的。
  趙盤道:“十七,你以前在齊國被曹秋道一夥收養的時候,住過這種房子麼?”
  十七看了看這個局促的房舍,低矮潮濕陰暗,道:“其實對於殺手來說,執行任務時,有塊瓦片遮頭已經算很好的了。很多時候,我們甚至連休息都不敢挑有人煙的地方。”
  趙盤道:“本公子也覺得這裡不錯。”
  沉默了一會,趙盤又問道:“那十七,如果這樣的地方,你住很久,可以忍受麼?”
  十七有些迷茫,“為什麼住很久啊?公子你的傷好了,我們就走了啊。而且房主夫妻倆被我們趕到牛棚住,很是不高興呢。”
  趙盤道:“不是這裡。本公子的意思是,如果有這麼一個房子,我,夫人,還有你們姐妹倆,住很久,你能忍受麼?”
  十七更奇怪了:“可是,為什麼呢?這裡這麼小,就是公子日常穿的衣服也放不下呀。”
  趙盤啞然。
  熄了聊天的興趣,趙盤又是個好動坐不住的人,現在只能在床上幹躺著,連翻身都不能。不一會就煩了。
  “夫人這麼久還沒回來?你去看看她在幹嘛。說什麼弄好吃的,本公子都餓扁了。”
  “哦。”十七連忙出去。
  趙盤躺在床上,看著頭頂山脊一樣三個三角形稱其的房梁,灰撲撲的,漆色早看不清了。
  回想起前兩天的事情。
  他接到李園逃出生天的消息時,萬分氣惱。隨行的一個機靈僕從問他有什麼煩心事。
  他不知怎地,問了句:“如果想把一個女人留在身邊,該如何做?”
  哪知那僕從一臉□:“王子想要哪個女人,是哪個女人祖墳冒青煙。納了就是。”
  納了就是。。。。納了就是。。。。。。可是。。。可是,她是。。。
  趙盤苦惱地習慣性抬手揉眉心,一下子扯到傷口,倒吸一口冷氣。
  為什麼女人一定要嫁人呢?
  他想,看我,本公子現在就不想娶人,她留在身邊照顧我就夠了。做什麼要嫁人呢?
  趙盤想不通。
  突然門外一陣腳步,“盤兒,我進來啦。”是她來了。
  趙盤“哦”了一聲,也不知該叫她什麼。
  趙雅端了個同樣粗糙的陶簋進來,笑眯眯道:“盤兒,嘗嘗看。你肯定沒吃過。”
  趙盤撇撇嘴,“十七扶我。”她做的東西都是奇奇怪怪的,“本公子現在想吃紅燒肉。”
  “沒有紅燒肉,煎豆腐一樣好吃。”見趙盤已經被十七扶起來半坐著,趙雅夾了塊豆腐送到他嘴邊。
  趙盤卻是各種懷疑,“這個是什麼?能吃嗎?不會是這鄉民的粗野吃食吧?本公子最近脾胃虛弱,你可不能折騰我。啊!”
  趙雅拍了他一下頭,“當然能吃了!毒不死你,快張嘴!”
  趙盤被趙雅一拍,老實了,莫名的心底的不安也消失了不少。張嘴咬了一口,外皮酥脆,內裡滑嫩入嘴即化,很是鮮香。
  他眼睛一亮,又一口吞了整塊豆腐進嘴裡,卻是被燙到了。
  “呼呼……”仰著脖子,含著豆腐直吸氣。
  十七“噗~~”笑了。
  趙盤見十七笑了,趙雅也在嘴角直抽憋笑,臉騰地紅了。他自小在貴族圈子長大,雖是缺乏管教,也禮儀不廢。從未這般難為情過。
  他情急之下不顧燙,一口吞了豆腐,還沒等喘口氣呢,“嗝!”
  趙雅終於憋不住了,哈哈笑起來。
  趙盤急忙喝道:“有何好嗝……笑的!不許嗝……笑!喂!嗝……”
  見趙盤真惱了,趙雅也不笑他了,端了水給他:“快壓一下。”
  趙盤喝了水,卻還是“嗝……嗝……”不斷。
  見十七還在旁邊憋不住笑,趙盤臉紅裡透黑,趙雅叫十七出去煮藥,別在這惹趙盤了。
  十七走了,趙盤還滿臉通紅。
  趙雅好笑:“幹嘛?跟我也不好意思??噯——我可是你娘哎。”又夾了一塊,吹了吹,遞給他,“這塊不燙了。”
  趙盤方才一直看她紅唇湊近煎豆腐,吹氣的樣子,倒是好看。
  讓人心裡暖暖的,趙盤被這想法嚇了一跳,這有什麼好看的?女人該是鳳菲那樣子風情萬種,或是琴才女的不食人間煙火才是好看的。自己眼睛是不是出毛病了?
  吹豆腐?
  “喂,發什麼愣?”趙雅不爽了,這小子有人餵飯還走神!
  趙盤卻道:“你才不是我嗝……娘。”說完發現自己還在打嗝,氣惱道:“你嗝……你出去,等本公子好嗝……好了,再進來。”
  趙雅出了房門,憋笑憋到肚子疼,這孩子好搞笑,還害羞呢。
  關了門,轉身卻看到了朱姬。
  這幾日,趙盤與朱姬關係降到冰點。任朱姬如何懺悔,如何討好,都沒用。
  朱姬看到趙雅出來,湊上前來,“雅夫人,先前是奴家鬼迷心竅,都是奴家的錯。”說著說著眼淚就要下來,“幸好政兒沒事,否則……否則……”
  趙雅歎了口氣,拉著朱姬到了旁邊的廚房,遞了帕子給她。
  “雅夫人,你原諒我了?你可不可以幫我跟政兒說說……”朱姬抓住趙雅遞帕子的手。
  趙雅道:“其實,朱姬夫人,咱們倆並沒什麼不可調和的矛盾。甚至先前相處還不錯,我與政兒除了趙牧,你又曾在魏國救過我。為何,現在搞成這樣?”
  朱姬低了頭,聲音苦澀,“是我鬼迷心竅,總想著,政兒是我唯一的孩子,十幾年了,我從沒進過母親的責任。如今,我們母子相認,終於可以補償他,可他卻,卻有了另一個母親。”
  趙雅沉默了,朱姬這一路上為趙盤做了很多很多,任他辜負心意,甚至耍弄。若是她知道了,真的嬴政早就死了,現在的趙盤是雅夫人的親生兒子,來冒充的。她這麼做倒也不算過分了。
  好吧,趙雅一瞬間聖母了。
  “可是,我都回趙國了。”說完趙雅發現自己說的是廢話,這個女人後來連用嫪毐孽種取代嬴政這種異想天開的事都做得出來,何況現在呢。朱姬對感情向來是偏執的。
  那麼,就是自己與她們不再往來,想必朱姬在乎嬴政一天,想起自己都是根刺。無論自己在那裡,電視劇中朱姬不是還纏著秦王派了項少龍來刺殺趙穆了麼。根本躲不掉!
  既然如此,“朱姬夫人,其實王子政可以只有你一個母親。不過看你出多少價錢了。”
  
                  趙盤的提議
  “這又是什麼?豆腐?不吃!”趙盤自從上次吃豆腐出醜,再不肯吃。【 ]可是趙雅把這戶農家所有的黃豆都熬成豆漿,點成豆腐了。不吃太浪費。
  “不是豆腐,是豆腐腦。”趙雅把託盤左邊放的幾樣小醃菜加了點進陶盂裡,遞過來。
  “嘁,豆腐腦還不是豆腐!”趙盤嚷,“本公子要吃紅燒肉。”
  趙雅拍了他的頭,“嚷什麼嚷!這個小村子哪吃得起肉?沒有!”
  趙盤想了想,“其實,吃不吃肉也無所謂。”
  趙雅撇他一眼,無所謂剛才還嚷什麼。
  趙盤卻是張大了嘴:“啊——快些喂我。吃完飯,十七還等著給本公子洗頭髮。”
  趙雅見趙盤這突然變了主意,喂了他幾勺子豆腐腦,商量道:“盤兒,不如我跟你去秦國吧?”
  趙盤立馬咽了嘴裡的豆腐腦,“不行!這次朱姬這麼害你,你還跑到她眼皮子底下?你乖乖待在封地,我做了秦王再去接你。唔~~”趙盤展顏一笑,露出大白牙:“本公子還擔心來著,沒想到你這麼粘人,捨不得我……這下放心了。”說著說著臉還紅了。
  趙雅- 。=
  趙盤突然眼珠一轉,“要不然,我們都別去秦國了,找個地方隱居。我打獵,你做,怎麼樣?”
  趙雅疑惑道:“打獵做飯什麼的,在邯鄲不一直這麼過的麼?幹嘛去隱居?”
  “不一樣,不一樣。”趙盤推開陶盂,興沖沖比劃著,“?,你看在邯鄲,總有那麼多煩心事,你不去找麻煩,麻煩都來找你。再者,你不是說秦國統一六國,各國王族難免於難麼,隱居深山正好避難。到時候,我們也蓋個這麼樣的房子,唔~~窗戶要大些,頂子也要再高些,還有院子要好好休整一番……”
  趙雅看著興高采烈的趙盤無語了,“可是你的雄心壯志呢?你不是要為你父親正名麼?”
  趙盤愣了一下,神色雖是黯然,依舊理直氣壯,“可是,李園那廝成日裡不懷好意,定會趁我不在邯鄲,用詭計誘拐你。還有……也不知何年何月才能登基,接你進宮。”
  “接我進宮?”趙雅雖對趙盤污蔑李園不爽,可此論調聽多了也自動遮罩,可為什麼接她進宮?難不成也奉她做太后?她有些暈忽忽的了,秦國王太后啊——
  “自然,不管你是人也好,妖精也好,都是本公子的。【 ]當然要呆在本公子身邊。”
  趙雅做夢似地說:“也沒幾年就可以登基了,可是封我做太后,會不會被人反對啊?”
  趙盤見趙雅兩眼發直的模樣,學她平日的做法,上前拍了她的頭,惡狠狠道:“做什麼白日夢!?”
  趙雅吃痛,捂住頭,罵道:“不封我做太后,接我進宮幹嘛?難不成,要我去做嬤嬤?你不孝順!”
  趙盤語塞,對啊,接她進宮做什麼?宮裡除了太后只有妃子了。
  看她捂著頭,趙盤撇撇嘴,拉開她的手,給她揉了揉,“知道疼了吧?以後不許隨便打我。”複又補充道:“你又不是我娘,談什麼孝不孝順的。”
  趙雅蹦了起來,這小子真是想她去做深宮老嬤嬤!
  腦海中容嬤嬤桂嬤嬤的形象立馬清晰起來,“別人眼裡,我就是你娘!你讓我去宮裡伺候人,就是不孝順!”
  趙盤卻眼睛一亮,突然覺得天開地闊起來,仿佛這麼多天困擾都煙消雲散,“對啊,等我們找到適合隱居的地方。你就現真身吧,反正深山之中,只有我跟你,也沒有什麼別人,你也不必擔心被人發現原形。到時候,我跟你學法術,本公子不嫌你法力低微。”
  戰國時代,妖和仙界限還不明顯。中國古代傳說中,那些神仙幾乎全是動物變的。大約在宋代,妖精才被人從神壇上請下來。
  見趙雅臉色各種複雜難看,趙盤又道:“你就別想著李園了。這樣,你不是想嫁人麼?雖說本公子現在不想成親,但若你答應隱居的話,本公子就勉為其難,娶你好了。”
  趙雅聞言,如遭雷劈,“什麼?!你再說一遍!”
  趙盤還兀自自得,“你不是因為想嫁人才要離開本公子麼?那本公子娶了你,你不就不用走了?”
  趙雅看著笑得得意又純真的趙盤,試探道:“你,知道成親是什麼意思麼?”
  趙盤“嘁”了一聲,“本公子又不是孩童,自是知道。”
  趙雅站起來,倒退兩步,臉白了白“那你,你,怎麼可以對我……”
  趙盤卻是想通了,笑得毫無先前的抑鬱,“若是去秦國,你又不敢現真身,還得扮成我娘,這樣也不能把你接進宮。所以,不如,我們趁今夜走吧。”卻是說幹就幹,風風火火,便要收拾東西。
  轉頭見趙雅臉色十分難看,問道:“你怎麼了?莫非是這兩天沒肉吃,所以一臉菜色?沒關係,等本公子傷好了,給你打獵。”
  趙雅見趙盤一直自說自話,終於深吸一口氣,罵出來:“趙盤!你,我不管怎麼說,都當了你大半年的娘,一直把你當兒子看,你怎麼可以這樣對我?!枉我對你這麼好,你居然存了這等齷齪心思!”
  趙盤給罵懵了,他沉著臉,“本公子齷齪?那李園就好?他喜歡的是雅夫人,是有我娘的皮相的雅夫人。只有本公子是真心實意想跟你在一起!你既然不是我娘,提什麼拿本公子當兒子?本公子也從沒把你當娘看!”
  趙雅覺得很荒唐,可是又一時也不知該如何反駁,趙盤怎麼會?怎麼會突然?她決定和他和盤托出,她占了他娘身體的事,不論如何,也不可能跟他有什麼。
  卻在這時,門外有腳步聲跑來,侍衛高聲報:“王子政,有個大鬍子要見你,還帶了個姑娘。”
  趙盤火氣還沒下,喝罵道:“混帳!本王子不認識什麼大鬍子,也不認識什麼姑娘!讓他滾!”
  “喏。”
  罵完了侍衛,趙盤又看向趙雅,越發覺得她榆木疙瘩腦袋,冒充上癮了。
  其實趙雅也後悔了,不能說!若是被趙盤知道了,這身體是他娘,那她這輩子真得守寡了。趙盤是決計不會允許,她帶著他娘的身體跟別人在一起的。
  便道:“趙盤,你說你想跟我在一起,可是成親不是這樣的。你還小,不懂。”
  趙盤卻是走近她,見她跟著後退一步,只得停下腳步,軟聲道:“其實很簡單,你不是我娘,我也不是你兒子。而你想嫁人,我正好也沒娶妻。”
  “可是,你總有一天會想娶妻的。嗨,你怎麼就不明白呢?我喜歡李園,所以我要嫁給他。你想娶我,是因為喜歡我麼?既然不喜歡還談什麼成親?!”趙雅豁出去了。
  趙盤卻沒發飆,而是溫聲道:“你到底喜歡李園什麼?他長得好?你仔細看看,本公子也不差的。”
  趙雅無奈得都快撞牆了,這趙盤的腦回溝怎麼長的啊。怎麼左扯右扯就想娶自己了呢?
  別說她給他當娘當了這麼多時間,就是沒給他當過娘也不能找個未成年人啊!要判刑的口胡!
  這時,門外卻是一陣慌亂,兵刃相擊。
  “保護王子!”
  “項將軍!”
  “政兒!”
  房內趙雅和趙盤,俱是一驚,還未等二人來得及反應。門被踹開了,一個大鬍子扛著劍,囂張地站著。
  “連晉?”趙盤譏笑道:“你這條狗不去給李園看門,到本公子這來作甚?”
  連晉勾了勾唇,眼底一片陰寒,“我這條狗警告你公子盤,以後莫要枉做小人。”
  “你!”
  連晉複又轉向趙雅,“雅夫人還不知吧?你的寶貝兒子在大樑城,與信陵君勾結設局,差點害死我家國舅。”
  趙雅知道趙盤對李園做了什麼,但不清楚具體,到現在趙盤一直都沒主動坦白。而她看在趙盤因為她受傷的份上,也沒追問。
  趙盤卻大喇喇承認,“是李園與信陵君二人狗咬狗才對吧。我是告訴信陵君,魏王父子用信陵君在楚國的密探部署買通李園,讓其支持他們父子壓制信陵君。我有冤枉他麼?李園不過是一個靠裙帶關係上位的佞臣,這等見不著光的事,他做的少了?”
  連晉笑了笑,“公子盤,看來大家都小看你了。小小年紀就如此心細如塵,連這等機密都打探的到。不過你怎麼不告訴雅夫人,你臨出大樑城前,用夫人的名刺騙我家國舅去信陵君的陷阱?”
  趙雅看向趙盤,眼光裡全是驚訝和責備。
  趙盤嗤笑:“那是李園色迷心竅!”
  連晉笑了,“夫人,我家國舅說了,公子盤的事,與夫人無關。切莫擔憂。”
  趙雅點點頭,心裡亂七八糟的。
  連晉又道:“夫人派去送信的小丫頭,連晉也把她捎帶上了,正在村口。”
  “十九?她沒事吧?”趙雅一喜。
  連晉道:“受了傷,不過現在沒大礙了。夫人,既然人、口信都已送到,連晉告退。”說罷轉身便走,做了兩步又回頭,看著趙盤陰笑道:“公子盤,沒想到你左手劍使得這麼差,連自己都能砍傷,不如讓我家國舅替你請嫪毐教教你?”
  說完,哈哈一笑,囂張離去。
  原來,趙盤的傷是這麼來的。
  “他污蔑我,本公子豈會這麼做?”趙盤急急地解釋。
  站在院子裡被項少龍攔著,一直擔心趙盤的朱姬,此刻也沖了過來,滿臉的受傷和心痛,“政兒,你怎麼能這麼對娘……”
  
                  入秦
  要說朱姬先前是悔恨,痛心,現在對趙盤簡直是心灰意冷。【 ]她先前也奇怪,通過烏家堡聯繫的殺手,雖並不高明,卻也不會胡亂對除任務之外的人動手的。趙雅一行,扮成平民,與趙盤單人匹馬根本不被弄混。何以他被傷得如此之重?
  而現在面對自己的指責,趙盤卻一直緊張著養母的情緒,對被傷害的親娘漠不關心。
  朱姬捂著嘴跑了。
  項少龍走了過來,“王子政,不是我說你,這回真的有些過分了。不管怎麼說,她都是你娘。”
  趙雅低聲吩咐十七快去村口照顧十九,又看著一臉緊張的趙盤,穩了穩心神,向項少龍道:“項將軍,我有些話想跟王子談”
  說罷,一扯趙盤,拽著他往外走。把項少龍扔在了身後。
  走了很久,荒郊野嶺,寒風陣陣,四周也沒什麼樹木遮擋,趙雅吩咐侍衛走遠些。確定四周不會有人了,這裡又空曠,不擔心危險,確實是個密談的好地方。
  趙盤著急地捉住她的袖子,“你別信連晉的話。我自己砍傷自己,也太好笑了吧?這樣做對我有什麼好處?”
  趙雅低下頭將趙盤的手捋下,又上前給他整理了下衣領,方道:“趙盤,你,要學會長大。我知道你出身顯貴,平日裡走馬鬥雞,鮮衣怒馬,與那些王公貴族攀比鬥富爭氣,”
  “我現在已經改了很多了。”趙盤插嘴。
  “我知道。可是,你就是改好了,品德過人,才士無雙,又怎麼樣?你能一展才華嗎?你能位極人臣嗎?不可能的!你只要一天頂著趙括之子的名頭,沒有人會用你。只要提起你娘,人人都會用異樣的眼光看你……”
  “夠了!”趙盤一聲曆喝,“你拉我來這裡,為了講這些?”便要拂袖離去。
  趙雅拉住他,“你也不甘心對吧?沒錯,你是王族,有你阿娘的封地,有大把的俸祿,有大把的奴僕買可以供你揮霍。但是,你跟邯鄲城裡那些人是一樣的嗎?他們有宗族有人撐腰,出事有人頂著,你有嗎?如今你娘已經走了,你空有個公子名頭而已?你跟他們從來就不一樣……”
  趙盤低吼:“說來說去,你就是嫌棄我了是不是?!放開!”
  趙雅抓緊他的袖子,“不放,現在有個機會擺在面前,你為什麼要放棄?秦王是什麼,你懂嗎?你父親是什麼人,你娘是什麼人,你不想為他們做些事麼?我又是什麼人?我值得你什麼都不顧去隱居做那等化外賤民?放棄秦王的位子,放棄你爹娘正名的機會,甚至放棄你現在僅有的貴族身份?!”
  “說夠了沒有?!”趙盤從趙雅手裡往外拽自己的袖子。【 ]“沒有!”趙雅的手被趙盤大力拉下,又不放棄地拽上他的腰帶,“你別走,聽我說完!難道你忘了你爹,也忘了你娘嗎?!”
  趙盤暴喝一聲,使勁推開她,趙雅被推在了地上。趙盤怔了一下,卻轉身就跑。
  趙雅跌坐在地上,看著趙盤落荒而逃的背影,大聲喊:“我不會再見你了!”
  趙盤聞言,停住了腳步,轉頭想看向她,卻轉了一半時,停住了,像根木頭似地杵在那裡,喉結上下聳動,鼻子酸澀。
  最終還是什麼都沒說,扭頭,跑了。
  趙盤跑了許久,終於跑不動了,這才發覺已經是天黑了。冬日的山風嗚嗚地吹,似是滿山谷裡逗聚集了冤魂,淒冷孤清。
  趙盤拋出的一頭大汗,被風一吹,卻是絲絲發涼。
  “王子政……王子政……王子政…………”
  “政兒……政兒…………”
  趙盤往下看了看,卻是火把簇簇。
  “王子,你可讓我好找!”項少龍氣喘吁吁抓住趙盤。
  “項將軍。”趙盤道。
  項少龍,邊喘息便道:“什麼都別說了,快跟我走。”說著拉著趙盤就往山下走。
  走了不一會,便碰上上山找趙盤的朱姬。
  朱姬雖是生趙盤的氣,嫉恨他只想著養母,但到底還是自己的骨血,這麼長時間的盼望才團聚的唯一孩子,聽說他瘋了似地跑上山,也顧不得怪趙雅,立即就來找他。
  走到腳上生了泡,天都黑了,心裡越來越擔心的時候,終於找到了,一下子悲喜交加,上前抱住趙盤就哭,“政兒,娘怕又把你弄丟了……”
  趙盤卻是一下子被戳到了傷感之處,一下子抱住朱姬,把方才未出的眼淚給放了出來,“娘——”
  腦子裡回想著一幕幕,從蹣跚學步,牙牙學語到長大後與雅夫人的各種對著幹。
  娘,你真的丟下盤兒了。
  為了盤兒,真的活得那麼辛苦麼?
  娘,對不起。
  對不起,盤兒竟然差點忘了你。
  朱姬沒想到趙盤竟然也是如此神情滿懷,母子情深,喜出望外,把他抱得更緊了,“娘會永遠陪著你,不會再丟了你的!”
  母子相認,執手相攜,下了山來。
  這麼一大圈,趙盤也冷靜了下來,方才趙雅說的話,一一浮在心頭。
  是了,自己可是男子,是名將趙奢一脈唯一的血脈了,怎可以就這麼隱居去做那人人瞧不起的賤民?
  況且,父母還大仇未報,名為正。
  趙盤握了握手心,只要登上秦王之位,不論是為父母正名,還是滅了趙國,為父系親屬報仇,都大事可成!
  “政兒?”朱姬的手還與他相執,此刻他用力一握,卻是被握疼了。
  “沒事的娘。”趙盤笑了笑,其實做嬴政也挺好。
  這麼一想,雖然還怪趙雅說話太難聽,但到底還是原諒了她,她是真關心自己呀。為自己謀劃這麼多。
  嗯,好吧,一會哄哄她去。
  這麼想著,走到了村子。
  卻是漆黑一片。
  “這是怎麼了?”項少龍疑惑,“雅夫人怎麼不點燈呢?黑咕隆咚的。”
  趙盤心裡一緊,雙腿卻是走不動了。
  朱姬也道:“而且一點聲音也沒有呢。”
  項少龍揮了揮手,侍衛趕緊把手上的火把點了柴薪,院子裡亮堂了。
  項少龍見院子裡還是死寂,有些擔心了,喊道:“雅夫人,雅夫人?”
  卻是無人回應。
  朱姬也焦急了,緊張地望向趙盤,“政兒,娘這回真的什麼也沒做。我也不知道……”
  項少龍背起劍,“你們在這守著夫人和王子,我去找找看。”卻是要出門尋找。
  趙盤伸出手,想喊住項少龍,可還是,沒出聲。
  她走了?
  趙盤回看向朱姬,見她盯著自己萬分焦急表白的樣子,道:“我知道,是她自己走的。”
  聲音暗啞噪雜,卻是比之前變聲期的破鑼嗓子還難聽。
  果然項少龍沒有找到人,沮喪地回來了。
  本以為趙盤會勃然大怒,卻沒想到他只看到自己進門時,眼神黯然了些,並無其他表示。
  項少龍見王子政在雅夫人先前住的地方點了一夜的燈,有些擔心,詢問了朱姬,卻是聽說雅夫人是自己走的。萬分驚訝之下,又是不盡的敬佩。
  歷史,秦始皇並無養母。
  他想。
  第二天一早,大隊人馬齊整,往秦國駛去。
  一路馬踏平川,聯翩西北。
  十天后,到達秦國都城,咸陽。
  “項將軍,這咸陽果然是天下都城之首,如此瑰麗壯闊,比之邯鄲簡直是王者氣概!”趙盤遠遠望去,只見咸陽占地之廣,街道櫛比如林,行人如同行軍,城樓高聳。
  項少龍可是大都會香港出身,在最初一見咸陽之時,只是些微有些感觸,而後不再有趙盤這番感慨。
  “王子,這裡就是你大展拳腳的地方了!將來,你成為秦始皇帝,將會從這裡輻射整個天下,那才是王者之氣!”
  趙盤也是熱血沸騰。
  “政兒,你又出了一頭汗,娘給你擦擦。”卻是朱姬從馬車中探出頭來。
  趙盤一矮身子,把頭伸過去,任由她擦拭。
  帕子輕柔在臉上,趙盤思緒竟又飛回了半年前的午後。
  蟬鳴噪雜令人煩擾。
  雨前蜻蜓低飛,烈日高照,雲層低迷。令人喘不過氣來。
  他正揮汗如雨在空曠的院子中來回練習那幾個簡單的招式。
  卻聽她溫柔地招呼:“盤兒,快歇歇,看你一頭汗。”
  也不知她…好不好。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做韓國辣醬,木有紅椒,只有青椒,於是…………
  很簡單的:青椒:大蒜:蘋果=5:1:1的比例,用榨汁機絞了。
  醋+鹽+糖+蜂蜜+豆瓣醬,按自己喜好適量配比,放鍋裡煮開(不放水)
  兩種汁倒微波盒裡,拌勻即刻。
  放冰箱(冷藏),發酵一星期。
  哈哈,下星期就可以吃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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時光飛逝
  半年後。【 ]趙國。
  樂平。
  清明剛過,原本的和風細雨就立即變作傾盆,洗刷得青山翠竹一片新綠。
  倒是緩解了炎炎烈日,天涼好過夏。
  樵夫自崎嶇的山路上下了來,拾掇好柴,挑去了雅夫人府。
  自半年前夫人惹怒了大王,便一直幽居於此。
  不過,樂平城倒是繁華了不少。
  樵夫舀了舀肩上的柴薪,調整了個姿勢,也順便暗暗算計,這堆柴約莫能賣十個鏟幣,夠晚上吃飯多添一角酒的。
  想到這裡,他加快了腳步,很快到了市集,走在清爽的石板路上,樵夫也並未流連行人往來的商鋪。
  “大爺,有好漿水,飲一杯?”小販湊到近前。
  樵夫看了看他扣在身上的大桶,裡面白乎乎熱騰騰的漿水,直冒香氣。頓時腹中甚饑。
  “小哥,這漿水怎麼賣?”
  “一個錢一斛。”
  “這地貴!”樵夫駭道,便抬腳要走。
  小販卻拉住他,“這漿水據說可是秦國太子日常極愛的。”
  樵夫卻是不信:“我隱隱聞到有豆子味,莫非是豆漿?秦國太子極愛的漿水,你又如何得知?”
  小販笑道:“便是豆漿了。只不過裡面加了杏仁兒一塊磨了細細的,又擰出漿水來,極是細膩。可不是一般人願意費的功夫。”他又神秘一笑,湊近樵夫,低語道:“秦國太子的傳聞,你可曾聽說了?據說正是我們城的公子呢。”
  樵夫“啊”了一聲,瞪大了眼睛。
  小販極是滿意樵夫的表情,他原先聽說時也是如此吃驚來著,“原本公子盤在邯鄲謀了個農官,此番夫人遷回封地,他卻不知所終。卻原來是秦國質子,被夫人收養。”
  樵夫暗道可惜了,“若是真的,那秦國百姓可有福。公子是極好的人呢。我家原先日子過不下去,還是他給我找了個為夫人府砍柴的活。”
  小販道:“可不是?咱們公子種地那是這個。”說著豎起大拇指,“想來大王生夫人的氣,也是因為公子吧。”
  樵夫連連點頭,“與我一斛喝。”
  喝過漿水,道一句“好”,舍了一個錢,樵夫便又往夫人府走去。
  剛到角門,廚房的小丫頭早急了,“快些挑進來!廚房正缺柴呢。”
  “哦,哦,”樵夫答應著,快手快腳地把柴挑了進去,又麻利地在空地上碼整齊。
  憨笑著等管事的廚娘拿錢。
  正無聊著,這時見有個衣著光鮮的小丫頭也與自己一般在廚房裡站著百無聊賴,便起了攀談的興致。【 ]“你是內宅的侍女吧?”
  小丫頭見一身破爛的樵夫靠近,連忙離得遠了些,仿佛他身上不乾淨似地,淡漠地“嗯”了聲。
  樵夫也不以為杵,他自是習慣了貴人左右的傲慢,仍是討好,“怪道比一般富家的女姬還好看。”
  聽了樵夫這話,小丫頭有些得意了。
  樵夫又道:“咱們家公子盤是不是就是秦國質子啊?聽說他現在是秦國的太子了……”
  “住嘴!這也是你打聽的嗎?”卻是一個英氣颯爽的女子走了進來,大聲喝止。
  小丫頭連忙慌亂了,瞪了眼樵夫,怯怯喊那女子,“十七姐姐。”
  樵夫被一喝一瞪,有些懵了,??不敢再言語。
  這時,去取錢的管事廚娘來了,見樵夫惹了夫人的近身十七姑娘,立馬臉掛寒霜,“那,拿好錢快些出去!別醃臢了地方。”
  樵夫接了錢,連道謝都不顧得,立馬跑了。
  出了夫人府,樵夫猶自摸著胸口,那個凶女子便是十七姑娘?!唔~~方才是不是衝撞了她?下次送柴會不會被刁難?要是公子在就好了,他倒是熱心腸的。
  想到公子,樵夫又想了想,秦國太子啊……
  十七卻是在廚房發脾氣,“你們一個兩個不好好幹活,在此亂嚼舌根,是不是皮癢欠家法啊?!夫人的飯菜還沒準備好嗎?”
  廚娘連忙上前,“好姑娘,這不都準備好了正要送去,可巧你就來了。今兒葷菜是漿豬手、紅燒肉跟酸梅冰糖醋排骨,素菜是四個,俱是時蔬,還有個野菜湯。”
  十七滿意接過,遞給方才與樵夫講話的小丫頭捧著,去內宅找趙雅。
  室內,趙雅正在給絹畫鋪染。
  素白的熟絹上,一支桃花,三五朵,鮮麗可愛。
  工筆最重鋪陳,一次次極淡的顏色鋪染,幾個月才能上完色,如入色極是自然。如同二八女子面頰的飛霞。
  “夫人,現在可擺膳?”十七輕聲道。
  “好。”趙雅畫了一上午,也是餓了。
  飯菜上了桌。
  趙雅端起碗,慢慢吃起來。
  不一會,十七卻發現,那盤紅燒肉,趙雅幾乎沒動過。
  便問道:“夫人,可是這肉不喜歡?十七讓廚房換道。”說著就要去端走。
  趙雅伸出筷子護住那肉,張嘴就道:“這是留給盤兒的,他一會從衙門……”說到這,趙雅啞聲,持筷子的手也僵住。
  十七暗了暗情緒,“夫人既捨不得公子,為何還要把他讓給朱姬?”她想問這個很久了。自趙盤走後,麻煩少了,清淨了,也沒人捉弄她了,可是卻是日子無聊了很多。
  趙雅又舉起筷子,一下一下吃起來。
  與趙盤雖相處不到一年,卻是處境從兇險到安樂的一段。兩人互相扶持鼓勵依賴,很多溫暖的事情。
  如果不是熟知劇情和這空間的歷史,趙雅也想把趙盤留下。捨不得,兒子也好,弟弟也罷,總是捨不得。
  她並不是因為趙盤說的那些娶她之類的話給嚇到了,怕了。她知他不願分開。
  也並不是生氣他自殘騙她眼淚的混帳事。因為她知他怕自己不肯在逢低等他。
  她是擔心他將來後悔,在貧賤中艱辛。
  兩年後。
  鴿子咕咕叫著,從鴿籠裡飛出,呼啦啦一大群在灰濛濛的天際晃過。
  “夫人,十九回來啦。”十九風塵僕僕,只洗了臉便來見趙雅。
  “吃過飯沒?先吃些糕點?”趙雅招呼著十九坐下。
  十九也不客氣接了十七端來的糕點,大口咽下,才道:“夫人,郭丞相叫我將這個交給你。”說著從包袱皮中取了一個檀木小匣子來。
  趙雅疑惑,這個郭開雖是李園的人,但這兩年根本沒有接觸,為何突然送東西給自己?
  十九絮絮叨叨地說,如今平原夫人接手彩票,在邯鄲如何如何風光。又道最近冒出好多茶莊,自家茶寮若非茶點常有新品,否則定被人蓋過風頭等等。
  趙雅揭開盒蓋子,卻是一卷卷帛冊。
  她皺著眉,一一打開。
  卻是越看越心驚。
  十七見趙雅臉色大變,連忙喝住十九別再說了。
  問道:“夫人,發生何事了?”
  趙雅將帛冊推至她面前。
  十七攤開一看。
  竟然全部都是這兩年眾大臣賢士彈劾雅夫人的奏章。
  具體罪名從通敵媚外到虐殺僕從,簡直無所不包。
  “怎麼會這樣?我們都遠離邯鄲了呀。”十七喃喃道。
  趙雅擺擺手,“樂平這兩年繁華了不少,我又是個沒兒子的寡婦,被大王厭棄,自然人人盯上。不不無奇怪。我奇怪的是郭開為何把這些帛冊扣下,送與我做人情?”
  十九道:“他是楚國國舅的人,自然想著夫人。定是國舅吩咐的吧。”
  十七聽了卻氣道:“別提那個國舅了。早就說什麼仰慕夫人,要娶夫人,這聘禮都送來兩年多了,迎親的人卻沒個影兒。”
  十九也跟著不說了。
  趙雅回頭看了看掛在牆上的那枝桃花工筆絹畫,也惴惴不安起來。
  李園他究竟是如何打算的?
  十九道:“不如,我去楚國探聽下,問問他?聽行商的人說,楚王已經封了王后所生之子為太子。國舅也水漲船高,雖還不是令尹,卻也是國之重臣呢。連春申君都是極信任他,全國交口稱讚的。”
  趙雅笑了笑,“我看你是在樂平憋屈著,到處想去玩呢。才從邯鄲回來,就想去鄞都啊。”
  十七知趙雅怕折了面子,只是這番國舅拖延許久,想是早該問清楚的。
  便道:“夫人,國舅當年下聘,並無媒人,也未過大王之耳,聘禮和聘書也極不合規矩。不如讓十九去試探下,看國舅到底如何心意的?”
  趙雅這才點點頭。
  李園用和氏璧做聘,雖見不得光,卻也是極貴重無比的,秦國當年願用十五個城池來換,可見其價值。所以趙雅還是不擔心李園得誠意的。
  只不過,拖了那麼久,李園剛到三十,她這個身體也快要到三十五啦。
  拖不起!
  趙雅恨嫁了。
  十九歡呼一聲就跑出門去收拾東西,卻一開門見個瘦小老頭畏畏縮縮站在門口。
  “裕叟?”十九驚訝,“夫人不是給你買了個牛家村。你不和啞大叔在一起,跑來這裡做什麼?邯鄲可比我們這窮鄉僻壤好多了。”
  自從兩年前,裕叟騙了十九的錢唆使趙盤逃跑,十九每次見了他總是各種譏諷一下,否則出不了氣。
  裕叟暗叫倒楣,怎麼一進門就碰見十九了。
  “是裕叟麼?進來吧。”十七瞪了眼妹妹,把她趕出去,迎了裕叟進來。
  裕叟感激地點點頭,進了去。
  看見主座上看帛冊的趙雅,便爬下來磕頭。
  “裕叟,你這是做什麼?”趙雅驚訝。她雖不喜裕叟,但因著他年紀夠大,向來也不曾薄待。為何他如此千里迢迢跑過來,一臉滄桑感傷地給自己見面就磕頭?
  “某非是有人欺負你了?”
  “不是的夫人。”裕叟道,想說什麼又欲言又止,看看十七,又看看趙雅。
  趙雅笑了,“十七是自己人。你有話就說。”這老頭也有機密了?
  裕叟咽了咽唾沫,道:“夫人,老奴聽說公子已經是大王了?”
  十七“呀”了一聲,既驚又喜地看向夫人。
  趙雅也驚了一下,邯鄲已經有消息傳到了?!
  “老奴,老了,也不知還有幾個春秋。想去秦國照看公子。求夫人允許。”裕叟又是一個頭磕下來。
  
                  趙雅誇富+公主歸趙
  裕叟的請求,趙雅斷是不允的。
  他這人向來辦事拖拉,又性情古怪,雖對趙盤是忠心,但是,對於自家公子是不是秦國質子是門清兒。
  趙括一家雖是被趙王下令誅殺,但少不得還得把不少賬算在秦國頭上。如若真信了趙盤是嬴政,他第一個就是要殺了他。但是,裕叟沒有,反而一直忠心耿耿,聽放在牛家村的孩子說,裕叟每逢過年過節總少不得托人捎帶些趙國土產去給趙盤解饞。
  可見裕叟是除了他們母子之外最清楚趙盤身世的了。
  趙雅對外宣稱的那套,兒子死了抱了趙盤來養的話,他根本就不信的。
  這樣的老僕,忠心是忠心,卻是與趙盤半點用處沒有。
  如今,趙盤在秦國的情勢誰也不清楚,總是和呂不韋、嫪毐、朱姬之間周旋。他去了反而添亂。
  趙雅道:“裕叟,你是我家老僕,與秦王是世仇,怎能如此貿然前去,惹人懷疑?”
  裕叟一泠,道:“老奴,無人識得。”
  這老頭油鹽不進。趙雅氣了,“好,就算無人識得你。你要去照顧秦王,怎麼個照顧法?宮裡可全是閹宦!”
  裕叟這下軟了,雖是固執忠心,但總是快入土的人,在乎全屍不是?
  打發了裕叟,見十七對十九能去楚國見世面很是羡慕。
  心知,這兩年也拘著她了,便放了讓她去邯鄲城送裕叟,並且給丞相郭開回禮。
  雖然不知郭開是不是看在李園面子送此大禮給她,但人情總要還的。
  十七也是高興,問了趙雅有什麼要捎帶的,就積極催促慢手慢腳的裕叟。
  一路狂奔去了邯鄲。
  不過很快不到三天,十七就回來了。
  趙雅正嗔她怎麼不多玩一會時,十七告訴她兩個重磅消息。
  第一件是,她給丞相郭開回禮,竟是沒進得門去,僕下一直告知丞相在宮中議事。十七完不成任務,又不能強闖,便躲在附近,守株待兔。哪知真被她等到了,可是郭開態度很冷淡,只稱不知有帛冊一事,且不肯收禮。
  第二件是,魏國太子駕薨,公主歸趙。
  十七從郭開那探聽不得任何消息,便急急回來稟報,哪知剛要離開,便看見邯鄲城外熱鬧一片。卻是趙霖成了寡婦,帶著一干趙國陪嫁回來了。
  她尋機見了趙倩公主,才得知,魏國太子腰上被雅夫人刺的那一簪子,傷口雖不大,魏國太子本也沒在意,卻沒想到,傷口一直不肯癒合。接著化膿,然後反復好反復壞,最終一命嗚呼。魏王當然與趙國關係惡劣。不過趙王本就不在乎,他還記恨當年邯鄲被秦國圍困,魏王不肯援救的老賬。上次借嫁公主《偷魯公密錄》,沒得手,正感吃虧呢,此番公主守寡,馬上把公主要了來,準備再做次婚姻買賣。
  趙霖那邊情況還不得知,趙倩卻是拉著十七的手苦苦哀求她讓她請雅夫人去救她,說是願跟姑姑一起守寡度日。但趙王已經準備把她嫁去齊國了。
  趙雅聽了,也覺得趙倩可憐。
  可是她有父親在,自有人做主。若是以前,趙雅還能勸勸趙王,現在已被厭棄,還是不能去觸這個黴頭。
  十七問道:“為何夫人可以守寡獨居,而倩公主只能改嫁呢?”
  趙雅道:“原先我撫養盤兒,無人勸我改嫁。如今雖沒了兒子,但年紀也大了,名聲前些年也不大好聽,近年來礙著李園,自然無人敢動。”
  說到這,趙雅心神不寧起來,郭開是李園的人,以前雖交往不多,但一直是相助一二的,如今為何對自己突然冷淡起來呢?
  要說他做了趙國丞相便要踢開李園,也是不可能的事。李園雖還不是令尹,但春申君已老,楚王又信任有加,在楚國是如日中天。楚國又是六國抗秦的領袖。他不可能開罪李園的啊。
  想了許久,終想不出頭緒,趙雅便把這事放置一邊。
  對十七道:“總之我們快些準備今年的祭祀貢品才是,到時候去了邯鄲,再與倩公主做商量。”
  不消大半個月,趙雅便把祭祀貢品準備好了。
  與去歲一樣,頗為豐盛。
  十七十分心疼:“這貢品恐怕是王侯的規格了吧?”
  趙雅也無奈,不說平原夫人與晶王后的事,單是趙王因秦國質子一事遷怒,她就得夾著尾巴做人。守著這個封地,若不是她上下打點,趙王受幾人攛掇攛掇就能一個命令收回去。
  所以,此回祭祀,除了貢品豐盛,送與邯鄲各個權貴的禮物也是可觀。
  若非她如今在封底經營的紅紅火火,先前遣貼身侍婢小容養的珍珠,也開始產出了。否則她還真得窘迫。
  “那今年還跟去年一樣,穿戴用度依仗奢華麼?”
  “自然。”趙雅滿頭各式珠翠,織金的衣服料子,連裙檻都是珠繡,寶物光華。
  偏生顏色搭配極好,人又長得極是豔麗,倒是富貴豪奢,倒沒了俗氣。
  不說趙雅,便是雅夫人府的尋常小廝丫頭,俱是人人穿戴如同中產人家。
  去年去邯鄲祭祀便惹得人人觀看,豔羨。連趙王都好了些臉色,畢竟如今軍費是個大難題。
  趙雅倒不懼被人嫉妒,她的產業不僅在趙國,在列國俱有。尤其是趙雅恨之前的舞姬鳳菲對她的作為,便在樂平城修建了劇院,專門表演歌劇和舞劇。引的各國風靡,趙雅也順勢把劇院開到各國。端得讓那幫子歌舞班子來求她賞碗飯吃。樂平倒是一時間成了趙國最為奢靡的城市。無數達官貴人前來觀賞,帶動了人流物流,趙雅也就蓋房子搞旅遊。
  如今的列國,商人並不被如何鄙夷,畢竟現在各國王室俱是花費靡多,軍費驚人,連周天子都債臺高築,商人有錢,又不懼一國貴族強奪,可以到處跑,自是各國座上賓。
  趙雅這般誇富,雖被邯鄲貴族嫉恨,但也不敢明著開罪她,反倒她借著這股子氣勢,招來了很多劍客。
  原本她還擔心自己一個名聲不好的寡婦沒人投奔,哪知因她豪富,卻是人人擠破頭。
  不過十七暗中聽來的卻是,她寡居沒兒子,不少人起了入贅的心思。縱是勾引不到她,也能借著她的緣由巴結上李園。當然,現在亂世,人人日子都不易,趙雅工錢給劍客的高於一般的士大夫,才是最大的原因。
  引來貴族側目的同時,那些劍客倒是人人忠心。
  如今,既然決定好去邯鄲祭祀先王。趙雅便吩咐了依仗,浩浩蕩蕩往邯鄲開去。
  上百個劍客前後隨侍,僕從、婢女無數,人人衣著光鮮,貢品、禮物一路擔著煞是好看。
  去邯鄲不過兩日路程,整整被他們走了五日才到。
  在邯鄲城門口,邯鄲城內又是被百姓一頓圍觀。
  趙雅自持劍客眾多,不懼人流,便放滿了速度,任百姓瞧去。
  趙王這兩日吃了秦國和楚國的一些暗虧,受著晶王后等人的挑唆,對趙雅起了不滿,此刻一見這些貢品,反倒高興起來。
  歡天喜地地去和趙雅說話。
  當然趙雅知他是看在財物上才如此好心情,知他對自己還是厭惡的,倒也繼續伏低做小,生怕趙王變臉。
  而那些貴族看得這些禮物,有自家的,紛紛與趙雅熱絡來。
  令趙雅好笑的是,先前郭開送來的帛冊中,那些個向趙王進讒言的傢伙,此刻也來向她討好。果然是有錢能使鬼推磨!
  平原夫人雖也是眼熱,但兩家關係已經早就是撕破臉的程度了,趙雅也從不與她客氣送禮,她見這幫權貴,平日裡與她一道貶損趙雅,此刻見了錢就一個勁地跟狗一般,萬分不屑。
  哼道:“雅夫人如今在邯鄲可是炙手可熱,只不過,不知你家亡夫知道你給仇人養了十幾年的兒子,會作何滋味?”
  晶王后也附和:“最可恨那嬴政居然打傷了少原君。果然是養不熟的虎狼。”
  平原夫人道:“我與德兒俱是苦命人,只不過,那克夫克子的人也沒什麼好下場。”
  晶王后嘻嘻一笑,“可不是?嬴政做了大王也不見他惦記養母,只孝順那歌姬母親。”
  平原夫人甚是得意,笑個不停。
  這兩人說話聲音極大,趙雅雖離得不近,也幾乎能聽見。
  十七便要尋機暗中使壞教訓她們。
  趙雅卻攔住了,“這二人在邯鄲並不要緊。”
  不過趙雅最舒心的是,再也無人嘲諷她是淫/婦的事了。
  你無權無勢的時候,人人恨不得踩你,站在道德制高點辱?你。
  你有錢有勢了,以前那些荒淫無度的事情,反倒成了風韻之事。
  趙雅原本是逼於無奈被人玩弄的高級娼妓,如今有了錢,有了勢,以前的那些倒成了她輝煌成就的陪襯,無足輕重了。
  甚至成了一些偏激人士所說的:女人變壞就有錢的典範!
  雅夫人要不是壞,能有這麼多錢嗎?你也想有錢,想變壞?你有人家的資本麼?
  趙雅也暗樂,人人都道潘金蓮時淫/婦,不過才偷了一人。那武則天、漢唐魏晉的公主人人幾十上百的面首,卻被人稱彪悍,褒貶不一。可見錢勢的重要。
  前世,某個號稱要把脫下去的衣服一件一件穿起來的女星,也是被眾多人喜愛,不過是成名了而已。
  祭祀還要很多天的功夫,當晚,趙雅在其邯鄲舊居裡打發完上門攀關係的權貴,十七卻領了一人來。
  其人自稱是項少龍的拜把兄弟,叫荊俊,有重要事求見。
  
                  花錢買兒子
  “荊俊?”他來做什麼?
  “夫人,是秦國來人,是否密室相見,以免……”十七問道。【 ]“不必,荊俊不過籍籍無名之輩,料來也無人關注。我們躲躲藏藏反倒惹嫌疑,不如大大方方。”
  荊俊進了大廳,趙雅才發現項少龍的跟班如此稚嫩。
  明明年紀比趙盤大了不少,換句話說,跟自己穿越前的年紀差不多,但是那副神態和儀錶,卻是顯得很稚嫩,沒有心機城府。
  想來項少龍讓他過來,也該沒有什麼隱秘的事。
  “參見雅夫人。”
  “荊少俠不必客氣。不知項太傅派你前來趙國有何要事?”趙雅開門見山。
  荊俊左右看了看,欲言又止。
  趙雅知他意思,揮退了服侍的侍婢,獨留十七。
  荊俊還看著十七。
  趙雅道:“十七是我心腹,你大可暢言。”
  荊俊只好道:“夫人,我大哥派我來是為了兩件事。第一件是我大哥說與夫人相識一場,現在他要回家鄉,問夫人有何打算。”
  算算日子,秦始皇登基之時便是項少龍離去之日。劇情裡,項少龍因為穿越器沒電而滯留。現在趙盤登基已經好些日子了,項少龍才派荊俊來,想必是沒電,找自己幫忙來了。
  偏生不老實說,反倒要自己承情。
  趙雅道:“那荊少俠便替我傳話項將軍,我祝他一帆風順。”
  荊俊噎了一下,大哥臨走時叫他找雅夫人想辦法,可他因為呂娘蓉的事情看不慣趙盤,自然對趙盤的養母雅夫人不尊重,便把項少龍的話給改了。大哥是兩千年後的人,雅夫人竟然也是,真是沒想到。
  現在雅夫人眼見是不肯走,那麼大哥怎麼辦?
  荊俊尷尬道:“雅夫人,其實,我大哥是想請你幫忙,那個回家用的機器,沒用了,說是沒有電。雅夫人有什麼方法沒有?”又補充道:“雅夫人你能令鮫人不停為你落淚,還能使木頭盒子唱歌,肯定也能讓大哥的機器有電吧?”
  十七道:“既然是你大哥求夫人幫忙,他為何不親自來?”
  荊俊搔了搔頭皮,“我大哥有要事在身。其實,這也是我來的第二件事。”他走近了主座臺階,輕聲道:“大王他逃婚,我大哥正到處尋找。我是來找夫人,看看大王是否回趙地了。”
  趙盤逃婚!
  趙雅大驚失色,她本為了讓趙盤甘心做秦王,讓他以父母親族為念,以為有了這個目標,趙盤會更能忍,也更有做大王的。
  誰知道劇情還是讓他逃了婚。
  那麼呂娘蓉,是不是也跟他……
  而且,趙盤現在豈不是正在勞改奴隸營裡做苦力?!
  想到趙盤此刻吃不飽,睡不好,被人打,甚至死裡逃生,趙雅就心如刀絞,再也坐不住了。
  “夫人?”十七見趙雅臉色不好,忙呵斥荊俊:“你胡說什麼?我家公子現在是大王,大王可是在禁宮之中,怎麼可能不見了呢?”又寬慰趙雅,“夫人,別聽他瞎說,這天底下丟什麼的都有,還從沒聽說過丟大王的!”
  荊俊被十七這麼一呵斥,倔脾氣就上來了:“大王丟了就是丟了。【 ]他向來喜歡東顛西逛,丟了有什麼稀奇。毫無人君之相,要是永遠不會來還是秦國之福呢。只可憐我大哥和李斯因為這件事被太后和呂丞相責罰。”
  “你說夠了沒有!”十七又要再罵。
  趙雅攔住她,“荊少俠,你家大王不在我這。現在趙國上下人人都知我與你家大王從無聯繫,你若再這樣說,本夫人就要把你轟出去,免得本夫人被王兄責怪。”
  荊俊不相信,還欲再講,趙雅立刻讓十七把他扔了出去。
  荊俊向來天不怕地不怕,見十七對他動手動腳,便要動武,哪知自己功夫完全不如對方,反倒出了糗,便撂了一句狠話,走了。
  打發走了荊俊,趙雅便開始收拾行裝。
  驚,“夫人這是何來?你現在被大王處處安排的眼線盯著,若是貿然行動恐怕會惹來橫禍啊。”
  趙雅手上不停,“我知道,但是,盤兒現在有危險,我不能知道他受苦,還無動於衷!”
  十七道:“方才那個荊俊說了,公子一向喜歡到處遊玩,可能這次也是這樣?玩夠了就回來。以前公子也曾經好幾天不回來,在邯鄲街頭過夜,從沒出過差錯。”
  趙雅語塞,她總不能說,她以前在家看電視,看到趙盤被人抓去做苦力,不僅幹苦活累活,飯被人搶,還總被毒打,最後被打個半死扔進亂葬崗吧?
  想了想,秦國刑法殘酷,處處都有監獄苦役,也不知趙盤被關在哪了,還是得從長計議。
  便把東西歸位,吩咐十七派人調查秦國各地的苦役場所。又讓人盯著荊俊,怕他在邯鄲出什麼么蛾子,把趙盤失蹤的事洩露出去。
  接下來的幾天,邯鄲的祭祀一直開展得轟轟烈烈。
  趙雅賠錢賠笑也豁了出去。
  總算結束了。
  這天晚上,有個大夫的夫人求見。
  “狐大夫?”
  “正是,那個狐大夫跟平原夫人走得極近,三天兩頭參夫人兩本。”
  “叫她進來吧。”趙雅倒是有興致了,這邯鄲的貴婦以前礙著自己的淫/婦名頭,從來不肯與自己相交,這個狐夫人作為自己死對頭的夫人,晚上悄悄來見自己可是稀奇。
  “雅夫人,我叨擾了。”狐夫人是個快四十歲的貴婦,一身綾羅綢緞,顏色繁複,頭上插滿了各色寶簪,流光溢彩。
  “哪裡,夫人是稀客。十七還不上茶?”便給狐夫人設了個座。
  狐夫人也再不客氣,“其實雅夫人,我來是有事相告。”
  “哦?”
  “明日,大王會找你去商議今年的軍餉。”
  趙雅點頭表示知道了,自兩年前開始,隔三差五,趙王便以各種名目問趙雅要錢,尤其是軍餉為大頭。
  狐夫人憤慨道:“要我說,大王既然已經把發彩票的事交給平原夫人,就該讓她出大頭。”
  趙雅笑著看狐夫人作出這番義憤填膺的表現,也不搭話,這狐夫人也不過是在自己面前說罷了。
  狐夫人見趙雅不說話,也表演地適可而止,低聲道:“夫人可知,明日軍餉是多少?”
  “往年都是一樣的軍餉,莫非今年有所變化不成?”
  “正是。今年軍餉是往年的三倍。而且大王的意思是讓你出一半。”
  狐夫人話音一落,滿意地見到趙雅手中的杯子水撒了出來。
  “出一半?!”趙雅也怒了,趙王貪得無厭如此,這不是把自己往死路上逼麼?
  “是平原夫人與晶王后攛掇的。”狐夫人以香巾掩口,“夫人可知為何今年軍餉如此駭人否?”
  趙雅正色,“還請夫人相告。”
  狐夫人倒是爽快,一五一十倒簍子般全說了。
  原來,趙王聯合了韓趙魏楚燕齊六國以及幾個如中山這般的小國,共九個國家,欲趁秦國新君剛立,政權相疊,朝政不穩的時候發起進攻。緩解三晉的壓力。
  不用說了,是丞相郭開的意思。
  而李園也正是楚國派出的監軍。
  難怪!
  難怪!
  趙雅謝過狐夫人,讓十七遞了一小匣子珍珠給她。把狐夫人高興地合不攏嘴,稱讚著趙雅的大方,歡天喜地地走了。
  “夫人,這狐大夫與狐夫人已經多年不合。想來她說的是可信的。”
  趙雅點頭,這件事情,不論是歷史上還是電視劇上,均是真的。狐夫人沒有騙人。
  九國聯軍看似聲勢浩大,實則各自為政,最後被秦國大敗。這件戰事是戰國最後一場大規模抗秦戰爭,此戰之後,合縱抗秦再無可能,六國被打殘,只等嬴政一個一個收拾。
  “十九去楚國多久了?”趙雅輕聲問。
  十七看著趙雅臉色,小心道:“快一個月了,約莫她已經到鄞都,再等半個月她就能回來了。”
  趙雅思量了一夜,第二天聞趙王相招,便胸有成竹地去了。
  果然,趙王一見面便提到軍餉的事。
  趙雅便一口答應了下來,不僅沒有推諉,反而一口認下一半的軍餉糧草。
  趙王高興地有些不好意思:“王妹,你素來有才,為我趙國也是盡心盡力,如今立下如此大的功勞,你可有什麼要求?”
  趙雅笑眯眯看向站在殿上準備煽風點火而不能的平原夫人,“王兄,小雅現今膝下荒涼,想過繼個兒子繼承家業。”
  趙王道:“這是好事。那個嬴政真不是東西,這兩年對你不聞不問。你過繼了兒子就不會傷心了。我的茂兒如何?”
  趙茂是趙王一個得寵的侍婢所生,因為生母出生低賤,自己又毫無才華,便在邯鄲混日子,很是潦倒。趙王想照顧他又不能不顧國法,此時見富有的趙雅要過繼兒子,便推薦了趙茂。
  趙雅笑道:“多謝王兄。只不過,茂兒是王子,小雅恐怕委屈了他。而少原君與本夫人甚是相熟,他此刻行動不便也是小雅照料疏忽所致,小雅想照顧他。”
  此話一出,平原夫人便變了臉色。
  搶呼道:“大王,不可啊,德兒是平原君唯一的子嗣,豈可過繼他人?”
  “這……”趙王為難了,趙雅說得有理,茂兒雖過得不好卻也是王子之尊,若過繼了,便是敗軍之將趙括的兒子了。可平原夫人又不肯過繼趙德,趙雅又剛貢獻了一半的軍費,足夠自己成為這次軍事行動的三晉主帥了。
  一時躊躇。
  便看向站立一旁的丞相郭開。
  郭開見趙王看過來,便走近,附在趙王耳邊道:“大王,平原夫人不過女流之輩,如今在趙國勢力逐漸趨沒,而魏國信陵君聽說近日來身子越發不好。何必在乎?不過一個瘸腿兒子,給了雅夫人就是。大王不費吹灰之力便得到如此之多的軍餉,等伐秦得勝歸來,那才是風光。”郭開是楚國人,自然盡可能剷除其六國在趙國的勢力。
  趙王哈哈大笑:“平原夫人。你兒子過繼給王妹,不過是他多了個富貴母親。少原君想來也極是願意的。就這樣定了。”
  趙雅謝了趙王便先退了出去。
  站在臺階處半餉,才看見平原夫人失魂落魄地出來。
  “平原夫人。”趙雅叫住她。
  平原夫人看向她,雙眼滿是仇恨,“你!為何要如此?”
  趙雅笑道:“本夫人一個沒兒子的寡婦,好容易的些錢財,經營好了封地。本欲置身事外,可惜夫人一直不肯放過我。”
  平原夫人卻是笑了:“放過你?你跟嬴政兩個毀了我家德兒,害他做了廢人,你叫本夫人如何饒了你?!”
  趙雅道:“你為了孩童之間的口角之爭,放走趙穆,險些害死本夫人,又作何解釋?”說罷笑了笑,“你說,本夫人是克夫克子之人,如今德兒成了我兒子,也不知道他命硬不硬。”
  平原夫人氣極反笑:“你傾家蕩產買了我的德兒去,你又落著什麼好?呵,等我書信一封與我兄長,叫你人財兩空!”
  趙雅揮了袖子,便要走:“若非大王知信陵君大限之期已到,又豈會得罪於你,把德兒過繼給我?大王的秉性如何,大家皆知。平原夫人,你家德兒原本始終壓著盤兒一頭,你又壓著我一頭,並非是你母子二人有多麼品格高貴,為人滴水不漏,而是,靠著男人。而我如今壓著你,卻是我自己的一己之力!盤兒是秦王也永遠是你那瘸腿兒子比不了的!哈哈——”
  趙雅說完大笑離去,笑得很是暢快,花錢的感覺真好。
  回到家中,卻聽十七回報荊俊在邯鄲行為鬼祟,先是去牛家村跟蹤裕叟,又是總繞著孀居的兩位公主府邸亂轉。
  趙雅皺了眉:這項少龍想做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各位讀者中秋快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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尋找
  荊俊發覺有人跟蹤他,直跟蹤了幾條街,便閃身進了一家衣飾鋪。
  店內老闆一見有客人,連忙招呼。
  荊俊掏出一把錢,“掌櫃的借你廁所一用。”
  化裝成貨郎小販的幾個劍客,跟蹤至這家店,便在一旁守株待兔。結果等了半天,還不見荊俊出來。為首的劍客,便裝作買東西進去了。
  這才發現荊俊早就從後門走了。
  欲追也追不上了。
  荊俊叼了根草,得意洋洋地去了樹林,“琴姑娘?”
  琴清閃身而出,“荊三哥。”
  “我大哥呢?”荊俊抖了抖手裡的竹籃子,“我給他帶了他最喜歡的燒雞。”
  荊俊雖是一個人來找的趙雅,卻是,隨著項少龍、滕翼、琴清一起來的。
  出於保密,只讓最無人識得的荊俊一個人露面。
  正說著,項少龍耷拉著腦袋回來了。
  “大哥如何?你找到嬴政了?”
  項少龍沒好氣地說:“哪那麼容易。我真沒想到趙雅為了讓她兒子當皇帝,連這種事都做得出來!三弟,你去雅夫人府的事,趙雅怎麼說?”
  荊俊從竹籃裡掏出了燒雞,遞給琴清讓她給幾人分一下,“我照大哥說的,試探她肯不肯回兩千年以後,她說她祝大哥一帆風順。大哥你猜得沒錯,她果真是打定主意不走了。”
  項少龍神色不定,他始終記得臨穿越前烏博士的話,他們存在於這個世界上的原因就是歷史。
  所以,在趙盤登基以後,他時常從鏡子裡看不見自己的影子。
  而此前,趙盤在與秦昭襄王做滴血認親的時候,暗中差遣自己用醋酸粉在裡頭做手腳,令嬴政與呂不韋是父子的傳聞不攻自破。而此前,項少龍明明問過朱姬,得知嬴政根本就是贏異人的兒子,跟呂不韋毫無關係。
  趙盤還如此不放心,畫蛇添足,實在可疑。教他這個法子的趙雅動機是什麼也有待商榷。
  現如今,趙雅明明有了可以回去的機會,卻要留下來。留下來,很容易行差踏錯改變歷史,她不知道嗎?
  還有,自己與滕翼荊俊等人在牛家村明察暗訪很久,始終找不到十年前牛家村人的下落。惟有個裕叟還是雅夫人府的老僕,實不敢信。
  項少龍深深懊悔,不該當初認嬴政認得那麼倉促,導致現在毫無頭緒。
  “少龍,你忙了一天,快些喝口水吧。”琴清體貼地遞來一隻卮。
  “謝謝。”項少龍結果,低頭喝水的時候,果然看不見水面上自己的臉,歎了口氣,一飲而盡。
  琴清覺察到項少龍的低落,“少龍不必擔憂,既然你說那嬴政如此了得,想來會是吉人天相。”
  項少龍道:“只希望如此了。”又拄著劍站起來,“你們在這裡不要亂走,我再去找找。”
  “少龍小心點啊。”
  “大哥小心。”荊俊嚼著燒雞。
  項少龍一身楚國養馬人打扮,濃密的大鬍子遮蓋了大半個臉龐,加上大帽子一戴,不熟悉的人絕對認不出來。
  他頂著明晃晃的日頭,慢悠悠地走。
  心情很是低沉。
  他當初得知趙雅同是穿越人士的時候,是喜出望外的,是能夠為了歷史責任奮鬥的人,是值得信任的人。
  可現在呢?
  趙盤是不是嬴政?得畫上未知。
  這次表面上是他來趙國追找逃婚的趙盤,其實他根本就猜測到趙盤還在秦國境內,並未離開咸陽很遠。他不說,是為了有個藉口,來查找真正的秦始皇嬴政的下落。
  項少龍走得有些累了,找了個樹蔭坐下喝點水。
  不遠處,一個草叢裡。
  兩名少女,一個明豔,一個英氣。
  明豔少女咬緊下唇盯著樹蔭下那個無數日夜裡的魂牽夢縈,默不作聲,大眼睛裡水珠轉了一圈,終究是落了下來。
  英氣少女催促:“你的心上人就在那,你快些上前與他相認,而不是在這裡耗費我的時間。”
  明豔少女抓住英氣少女的手,“善柔,我……我只遠遠看看他就好。你知道我已經,已經不是……配不上他的。”
  “廷芳,你受了這麼多的苦,還不都是項少龍害的,你必須對你負責!”善柔說著,撥開草叢就要出去。
  烏廷芳趕緊將她拉住,可是為時已晚,項少龍已然發覺。
  “一束髮菜我就知道是……”項少龍吊兒郎當地撥開草叢,“你?廷芳!”
  烏廷芳自慚地低下頭,轉身就走。
  項少龍哪裡能讓,自從到了秦國以後,他才知道烏廷芳根本就是被他傷害才不見了的,烏家堡上下無數遍的找,他自己也是自覺對不起她也對不起烏家堡,多次尋找不得蹤影,現在踏破鐵鞋無覓處,哪裡還肯放過?
  連忙三步兩步跟上,抓住她:“廷芳,你到底跑哪去了?你爹他們都急瘋了!”
  烏廷芳聽項少龍的語氣很是在意,心裡也融化了一片,但聽他光說她爹著急,難道他不急麼?當下又硬了回去。
  說著“我不是什麼廷芳,你認錯人了”就要走。
  項少龍哪裡肯?
  兩人你推我搡,你跑我追,順帶打情罵俏,佔便宜,恍若無人。
  善柔默默走遠了。
  走到了小河邊,把那二人的聲音從腦子裡摘除,深吸了一口初秋的涼氣,舒服了些。
  “哎,你可看見我大哥?”一個白嫩欠揍的少年走了過來。
  善柔被打擾了,反手一枚暗器打進少年的腹部,聽他鬼哭狼嚎,不耐道:“你大哥是神仙嗎?世上人人認識?!”說罷大步向前走了。
  卻說趙雅過繼了趙德,很是大方地開了宴席,請邯鄲城的權貴們到場。
  因為出手大方,權貴們近年來戰爭連連、生活奢侈,經濟都很是吃不消,倒是看在禮物的面子上都來了。
  這下趙德過繼有了所有人的認證,容不得平原夫人再反悔。
  見平原夫人咬碎一口銀牙,晶王后安慰道:“趙雅豪富,百年後什麼不都是德兒的麼?”
  平原夫人苦道:“這次九國聯軍,大王讓她出了一半的軍餉,哪還剩什麼錢?”
  晶王后不解道:“趙雅的錢大多是靠這兩年珍珠賺的,以後有了別的法子,自然財源滾滾。”
  平原夫人苦笑地搖了搖頭,“有了德兒在手,她哪還費那腦筋?我自不得送上門去送錢給她!”
  晶王后唏噓,“沒想到信陵君如此命薄……”
  平原夫人的痛苦,趙雅根本不理會,過繼了趙德之後,很快就離開了邯鄲,自稱是回封地籌集軍餉,帶著瘸子趙德,一路聲勢浩大地慢慢行路。
  兩天才走了十裡路。美其名曰照顧趙德行動不便,怕他顛簸。
  “夫人,秦國囚徒苦役場地都在這張圖上了。”十七一臉汗水地跑了進來,秋老虎還是很厲害。幾日前派出的劍客已經回歸。
  “好,重重賞他。”趙雅接過圖,一看,大大小小秘密麻麻的小圈圈佈滿了整張圖。
  “這麼多!”她詫異了。
  秦國酷法嚴厲若此!
  她記得貌似有篇神論,說秦國是中國朝代史上的奇葩,它是唯一一個把人□裸地當做一種資源。不管罪孽多重,很少判死刑,甚至稍微一點罪過就拉去做苦力,不是修長城就是修水利。
  趙雅頭皮發麻地把秦國地圖上搜尋。
  巴蜀地區不算,趙盤跑不了那麼遠。
  她記得電視劇上,趙盤因為想逃跑被鞭打後扔進亂葬崗,最後死裡逃生步行回的王宮。那麼那個苦役地點不會遠離關中平原。
  選定了十個最有可能的苦役地,趙雅把趙盤的畫像發給十來個劍客,讓他們去找。仔細地找。
  她則讓十七留下來看著趙德,也假裝她仍在隊伍中。
  其實卻是帶著兩名最得力的劍客前往咸陽。
  這兩名劍客,一個是燕國人,一個是齊國人,雖無一不是最高,但在眾劍客中以忠厚憨直聞名。
  趙雅曾調查過這兩個人,在跟從她之前,一個打獵為生,一個跟隨過某個前不久剛過世的齊國大夫。都是清白出身。
  趙雅這兩年因為做生意的關係,也學了騎馬,此番從趙國潛行去秦國,一路小心,很是便捷。
  “夫人,秦國管制很嚴,我等還是夜間入城借宿為好。”齊國劍客倓建議。
  趙雅同意,夜間在荒郊野嶺行路,很是危險。
  如此,三人白天趕路,夜間宿城,趕了六天的路才到咸陽附近。
  也不入城,便到處打聽亂葬崗和苦役場所。
  一間間去看,一個人一個人去驗。
  不僅花了好多錢,趙雅甚至不嫌髒,把一些臉上髒的看不清面容的人叫來一一辨認。
  如此又過了五日,趙雅把咸陽附近的苦役場所找了個遍,眼看趙國那邊也快到封地了,怕是瞞不住。可還是沒找到趙盤。
  他究竟跑哪去了?!
  “夫人,不若由倓陪你回趙國,小的留下來繼續尋找公子?”燕國的前獵戶劍客列說。
  趙雅想了想,“不用,我臨時雇些人陪我回趙國。你們二人繼續分頭尋找,關中平原任何一個苦役地、亂葬崗都不要放過!”
  其實倓和列都認為趙雅有些太過擔心,公子不論怎麼說都不會淪落到這種地步的。想勸諫,又見趙雅態堅決,便只得幫她在市井裡雇了看似可靠的僕役,讓她獨自回趙國。
  趙雅打扮成一個普通人家的主母,帶著兩個家人一個車夫,往趙國趕去。
  剛行了一天的路,趙雅又叫車掉頭,“雍都!雍都附近的勞役所還沒有調查過!”
  作者有話要說:看《銀他媽》導致的穿越。
  現代偽小資王可,成了身負神樂打架能力的阿珂,在《鹿鼎記》世界種田的故事。
  韋小寶?
  王可道:流氓不識字是什麼?盲流!
  對於這種人躲不掉,就讓他嘗嘗得罪文化人的下場。
 
                  再見趙盤
  趙雅一面往雍都趕去,一面使人去告知了倓和列兩名劍客。
  雍都在秦獻公以前是秦國的都城,也是政治經濟文化極繁榮的地方,現在雖遷都咸陽,但祭祀慶典還是在故都,所以地位還是很高。況且還有秦國歷代先王陵寢、宗廟在此。
  趙雅帶著從咸陽城畿雇來的兩名下人婆子及一個車夫,在雍都上算熱鬧的街上倒也不扎眼。到了地方,趙雅自然去打聽勞役所。那幾個下人婆子拿著趙盤的畫像,跟著打聽了半日便嫌累,不肯再動。
  趙雅揚言要解雇他們,他們倒也不著急,說反正她不雇總有別人雇,秦國不比關東到處缺人。
  趙雅無奈,一時也沒找到合適的下人,他們也說得在理,換了別人恐怕也這幅懶骨頭。
  便克扣了他們些飯食當做懲罰,這三人也光棍知道給主家出出氣,反而不抱怨了。
  這樣慢吞吞打聽了,看了三日,終究是沒個結果,趙雅只得回驛館收拾行裝,準備回趙國。
  正在這時,那雇來的婆子大呼小叫地跑了進來:“夫人,夫人,那畫像上的人,我剛才在街上瞧見啦!”
  什麼?!
  趙雅又驚且喜,趕忙拽著婆子往驛館外跑。
  “在哪裡看到的?”人來人往,哪裡有?
  婆子喘著粗氣,“方才我在前面那家瓦罐店看到。那畫像上的人在裡面做小工。”
  什麼?
  趙雅又好氣又好笑,這婆子消遣自己麼?
  趙盤又不是朱由校,最是厭惡體力勞動五穀不分四體不勤的人了,說他逃婚遊山玩水被逼當苦力,她還信,若說他看破富貴跑來當瓦匠,真是滑稽!
  那婆子也看出趙雅神情,急了,拽著趙雅就往那瓦罐店走,“真的,夫人,這店就兩步路的事,婆子我哪敢騙你?這不一看就戳穿了麼?”
  這婆子說的煞有其事,趙雅將信將疑,抱著一線希望還是跟著去了。
  瓦罐店門面很小,又不朝陽,裡面黑咕隆咚,惟有擺在門口的瓦罐被陽光曬到顯出點光亮來。
  婆子扯著嗓子喊:“掌櫃的!有生意上門,我家夫人來買東西了。”
  裡面人沙啞地“哎'了一聲出來,是個老頭,橘皮似的皮膚皺了吧唧,一見有客人,立馬笑成一朵菊花:“夫人,是買器物還是燒瓦砌牆啊?”
  趙雅並不注意他,而是朝裡張望。
  婆子會意:“掌櫃的,你家那小夥計呢?”
  老頭訕笑:“他送貨去了,還沒回來。您二位要不看看,待會我讓那小子給你們說道說道。他對這個瓦啊陶啊罐的都能說出個四五六來。“又沖裡一喊:“老婆子啊,出來給客人斟茶!”
  趙雅連忙說“不用不用”,怎麼看趙盤都不會對這些東西說出個四五六的,要是走雞鬥狗還差不多。瞪了婆子一眼就要走。
  婆子一臉委屈:“夫人在等會嘛……”
  這時,那老嫗也提著水壺出了來,招攬:“夫人,這日頭大,先喝杯水再走。”倒是有些買賣不成仁義在的味道。一隻手提壺一隻手端茶水,送到了趙雅面前。
  趙雅見她年老辛苦,便接了水來,皺著眉看這粗陶碗上隱約的污垢,正糾結著喝不喝的時候,背後一聲“娘!”讓她回過身來。
  一個黑臉小子,笑得見牙不見眼,推著小車站在那。
  瞬間,街上的人流黑白了。
  全天下的陽光只集中到他一人身上。
  趙雅想走過去,卻發覺全身血液停滯般動彈不得。
  “娘,孩兒回來了,可渴得緊!”黑小子把小車放下,三步兩步走過來,經過趙雅時沖她笑了一下,卻是湊到老嫗面前搶過水壺,仰著脖子灌了起來。
  趙雅看著他,眼睛發澀,心卻猛地沉了下來。
  婆子討賞:“夫人這人可找到了吧?那婆子我的賞金……”
  趙雅喝罵:“滾你個老潑奴!像個屁,一點都不像!”
  婆子大感委屈:“夫人這人明明跟畫像一樣!”
  趙雅心情卻不是一般二般的難過,手指著驛館:“你滾不滾?再不滾回去,本夫人將你趕走!”
  “好好,我滾,我滾……”婆子也是個人精,見趙雅情緒激動也不敢留在此處繼續被責?,走得一步三回頭,可惜她的賞金,嘀嘀咕咕罵趙雅小氣。
  瓦罐店一家人突然見這個夫人發飆訓斥家奴,倒是也不敢上前相勸。終於等趙雅撒完了氣,那黑小子才上前遲疑著問:“夫人,聽我爹說,您來買瓦?”
  趙雅看著面前與趙盤幾乎一模一樣的臉,壓住心中的激蕩和對趙盤的擔心,點點頭:“我想買些……”一時也對編造藉口無趣,便道:“你給我隨便講講吧。”
  黑小子為難地看向了老頭。
  老頭道:“夫人,我家的瓦都是些粗鄙貨色,您要不要去別家看看?”
  這是明顯地逐客了,趙雅一看就不是像來買東西的,反倒對他兒子一直看得緊,老頭雖是平民,卻也是生意人,恐怕兒子吃虧。
  趙雅自嘲地笑了笑,失魂落魄地離開了。
  也不想就這麼回去驛館,怕忍不住有拿那婆子下人出氣,引得主僕關係太僵,便找了家酒館進去。
  在這個空間幾年,對酒也有所瞭解,沒有蒸餾的工序,都是低濃度的甜酒,根本喝不醉人的。趙雅也就叫了壺酒來自斟自飲。
  哪知一入口,她就嗆到了,這什麼酒這麼辣!
  掌櫃的看出她不是秦人,便笑道:“這是我們秦國特有的酒,項太傅的方子釀制而成。”
  原來是項少龍,難怪。
  趙雅嘗了兩口,覺得味道實在太沖,明顯是才釀的,堪比酒精兌水,媽的,售價還不低!
  喝完了酒,趙雅就準備回驛館了,哪知剛出門,轉過一個角,便覺腦子嗡嗡,心裡難受,一陣噁心,一個沒忍住扶著牆,便吐了出來。
  直吐得眼淚汪汪。
  突然,一隻手撫上了她的被,小心地拍著。
  她連忙想回身,可胃不答應,一下子又狂吐起來。
  那只手頓了一下,還是繼續拍著,讓她舒服一點。
  吐完了,胃空了,舒服了,趙雅卻不敢回頭了。
  那只手也停住了。
  直到收了回去。
  趙雅猛地回身,拽住那人:“你搞什麼鬼?!好好地逃什麼婚?!你這樣突然不見了,我到處找你,我,唔……”卻是被那人緊緊抱入懷裡,口鼻壓在胸膛。
  趙雅死命推開他:“髒!”她剛吐過,嘴上全是中午的飯混著胃酸。現在全蹭他身上了。
  趙盤笑了笑,“現在乾淨了。”
  趙雅看他笑得無賴,更是氣不打一處來。
  趙盤倒是得寸進尺,拉著她衣袖在手裡抖抖,“你怎麼認出來那瓦罐店中的少年不是我?”】趙雅鼻子裡哼著說:“人家那麼聽話懂事,不讓人操心……”一邊斜眼偷瞄趙盤神情,卻見他依舊笑眯眯,並不著惱。心下訝異,這趙盤才兩年就不耍小孩脾氣了?
  趙盤道:“我要是不讓你操心,你也不會來找我吧。”
  “趙盤……”趙雅心裡也不是滋味起來,兩年前最後一句竟是說不再見他的話。
  “不過,你好好地跑出來,不會就為了引我吧?”
  趙盤勾了勾唇,“是啊,為了引你。反正你也沒成親,閑著也是閑著。”
  這下戳到趙雅的痛處了。
  趙盤倒沒繼續“打擊報復”,而是道:“我這幾日躲在一個好出去,帶你去瞧瞧吧。”說著也沒問趙雅同不同意,拉了她的手就大步往前走。
  趙雅也有一肚子話要說,便由著他了。
  可待到他的“好去處”,趙雅傻眼了——“玉娃館”!
  這個,是不是妓院?!
  她一拽趙盤,“你這幾日逃家就是躲在妓院鬼混?!”
  趙盤誇張地叫“疼”,把手腕抽出來,來回搓著可疑的痕跡。
  這時一個臉比牆粉厚,嘴像剛吃了孩子的中年婦女一搖三晃地走了出來,兩眼含春地超趙盤拋了個媚眼:“趙大爺可知,小店不招待女客的?”
  趙盤順手摸了一把這女人的肥臀,“媽媽行個方便。”
  直把趙雅看得雞皮疙瘩直起。
  那老鴇笑嘻嘻:“那好吧,兩位裡邊請。”
  趙雅卻不幹了,說什麼都不肯進去,也拽著趙盤不讓他進去,“這地方都是些醃臢的!”
  趙盤卻譏笑道:“可比朝堂後宮乾淨多了。”
  趙雅一愣,想寬慰幾句,又覺得地點不對,便要拉著他另找地點說話。
  趙盤也看出來趙雅是極不願進這玉娃館,終是答應了她。
  兩人一路無話地走到了城郊,雍都並不大。
  馳道邊上的亭子,蔥翠煙率相掩,卻是臨別敘話、宴客的好地方。
  趙雅只覺得兩年不見,趙盤長大了,也更深沉了,讓她覺得陌生看不清了。
  她有一肚子話想說,可是臨了還是說了正事:“項少龍好像懷疑你的身份,在邯鄲城外到處找線索。”
  趙盤吐了一口氣,“他懷疑就懷疑好了,又能耐寡人如何?反正嬴政早死了。”
  趙雅也沒當成事,要是項少龍真發現真相,傻眼的第一個就是他。
  趙雅又道:“你打算什麼時候回宮?”
  趙盤不說話,抓起趙雅的手,反問:“李園是不是因為我,才不娶你了?”
  趙雅見趙盤情緒低沉,想他也在為婚姻的事情煩惱,記得劇情中他好像是喜歡過呂娘蓉的吧。
  “李園他沒說不娶我。”
  趙盤挑眉似笑非笑:“寡人是一國大王,下聘問名不過才寥寥數月,你二人卻為何兩年了還沒動靜?寡人記得李園連跟趙王都問過吧?你二人根本無甚關係!”
  趙雅這兩年隨著時間漸逝,而李園毫無動作,從一開始的焦急不安,到後來的擔心猜度,直到現在順其自然。
  苦笑道:“那又怎樣?除了李園也沒其他人讓我挑。”
  趙盤啞然。
  兩人一時無話,趙雅既然談到李園,就道:“現在山東各國準備趁此次秦國新君剛立,結成九國聯盟攻秦。李園是楚國的監軍。”
  趙盤輕蔑道:“九國聯盟看似浩大,實則各為其政,正好讓我們個個擊破。真正能打仗的只有三晉韓趙魏,而首領楚國地處南方遠離秦國根本不會盡心,其他偏遠小國亦然。”
  趙雅是知道歷史和劇情,才這麼不擔心,沒想到趙盤身在局中也如此不凡見識,很是高看他兩眼。
  趙盤得意起來,“怎麼,本公子很是英武吧?”
  趙雅撲哧笑出來,這才是趙盤嘛。
  趙盤意動,止住了笑,“這次,你別走了。留在秦國,我定護你周全。”
  趙雅驚疑,她不知道趙盤怎麼這麼有把握,同樣也不知道他為什麼接著逃婚跑出來。
  “你,不信我?”趙盤見趙雅遲遲不答應。
  
                  襄王神女
  確實不信。
  趙雅雖然這樣想,但嘴裡還是說:“我在這裡最信任的就是你了。”這倒是實話,趙盤不管怎麼樣,對自己倒是一直都很好。
  “只不過,我在趙地經營那麼久,總得收拾一番。”
  趙盤盯著趙雅,笑了,“是要收拾一下。”
  趙盤這麼好說話,倒令趙雅有些忐忑了。
  趙盤卻是興致高了起來,指著這條筆直寬闊四通八達的馳道,笑問:“不知道你們兩千年後的道路是否條條都如我大秦這般通達?”
  趙雅一愣,又明白過來,估計項少龍該告訴他了吧。便胡亂道:“也不是都這樣寬闊,老街道還是窄巷子比較多。”
  趙盤伸手環住她的腰,拉住她手的那只手稍微用力,便把她擁入懷中了。
  趙雅一驚,便要動,卻聽頭頂,趙盤道:“原來你是人。真好。”
  趙雅這下子心裡驚起萬丈浪濤,趙盤已經知道自己是人了,那麼怎麼解釋,自己為何長得跟雅夫人一模一樣?
  還有,雅夫人的屍體,怎麼解釋?
  她混亂了,腦中做一個藉口又一個謊言,似乎都經不起推敲。
  一時間覺得這秋風吹得令人不自覺發抖。
  “很冷麼?”趙盤把她抱得更緊了,“好一點了?”
  趙雅猛地一推開趙盤,倒退兩步,漲紅了臉,“你別這樣。我,我跟你可是……”
  趙盤看了看她這副又羞又驚的模樣,收了表情,“既然你是未來人,又襄助寡人奪得王位,以後不必再做那些生意,寡人自當養你。”高喝一聲,“趙高!”
  趙雅正想再次拒絕留在秦國的提議,卻見從不遠處的樹林中,一個白淨瘦小的少年走了出來。身後跟著一架馬車和幾名侍衛。
  “大王。”少年沖趙盤行了個禮。
  趙盤道:“你帶夫人去驪山安頓。”
  趙高道:“喏。”
  趙雅忙道:“驪山?”
  “不錯,咸陽和雍都都不太平,你跟趙高去驪山行宮,待寡人事了再去接你。”
  “可是你剛答應我讓我回趙地收拾一番。”
  趙盤勾了勾唇,“趙地,我已吩咐裕叟和小容替你收拾那些,他們不日就會來驪山陪你。”
  “你,”趙雅這時候哪還不明白這逃婚失蹤,根本就是趙盤蓄意的。而裕叟和小容又是他的死忠。
  “那麼……”趙雅也不明白怎麼糊裡糊塗就上了趙盤的賊船,趙盤到底什麼個意思?
  叫自己做娘,守寡?他現在根本就不把自己當娘看!
  那,叫自己做什麼呢?
  單純的怕一個人呆著?
  趙雅覺得很可笑,這都兩年了,看趙盤適應的都挺好的,不可能還要人陪。
  莫非只是覺得自己在趙國過得辛苦,想報答自己?
  “可是我在驪山能幫你什麼嗎?總不能就是度假吧?”趙雅是想過跟李園結不成婚,就跟趙盤在秦國混,但不是這種坐吃等死的混法,至少得有些事情做,好玩又有意義。
  趙盤聽了,挑眉,倒是眼眸裡都是笑意,滿滿的。卻是今天第一次發自內心的笑,“你想幫我什麼?”
  趙雅道:“什麼都行,只要我力所能及。”對趙盤,她還是當弟弟兒子看的,自然能幫就幫。
  趙盤卻哈哈大笑,走過來,把趙雅一抱。
  趙雅嚇了一跳,“哎~你!”
  卻是被趙盤抱上了馬車。
  他站在車旁,“我會常去驪山看你。”說完,一揮手,馬車上的騎手立馬揮動鞭子,載著趙雅往北去了。
  趙高跟幾個騎士立馬跟上。
  驪山在咸陽北方,幾百里遠。山勢連綿,群山重疊。趙雅前世也來過,貌似這裡在後世屬於臨潼市,過了灞橋後一路上種滿石榴。個頭很大,她在秦始皇兵馬俑紀念館門前,買過四個F罩杯的石榴,只花了二十塊錢。很是便宜。
  對了,驪山上還有溫泉,後來改成了楊貴妃的華清池。
  西安事變的捉蔣亭也在驪山。
  驪山腳下尚還涼爽,上了山之後,頓時降了幾度,好似冬天的感覺了。
  趙高討好地給趙雅披了披風,“夫人,山上風大。”
  趙雅好奇地看了眼這個傳說中的大太監,卻見其氣度出眾,面容溫文,很是令人好感。真想不到這樣看似手無縛雞之力的書生般模樣,日後會謀朝殺君。不過從現在趙盤的態度看,很是信任趙高,趙高應該這時候還沒有異心。
  趙雅看著山上有些衰敗的景致,百無聊賴地想,莫非,自己嫁不成人,就提前靠兒子養老過退休了?
  唉,又胡思亂想,老蔣的體格真牛掰啊,自己才初秋穿了好幾層衣服在這都凍得不輕,這老蔣都六七十了,在寒冬臘月大晚上還跑出來,穿個睡衣,凍了一晚上,跟沒事人似的。
  心中一動,問道:“趙高,驪山上冬天晚間有多冷啊?”
  趙高連忙回答:“回夫人,驪山冬天晚間可是冷得很,貴人們很少出來。就是守衛都得喝烈酒保暖。”
  難道老蔣有啥特異功能不成?趙雅胡思亂想,可為毛沒別記載啊。
  要是老蔣被凍死在驪山上,那後來的是誰啊。
  不過不得不說,抗戰和內戰,老蔣打得比北伐時候差遠了。難道他被人穿越了?
  越想越荒唐,趙雅於是不想了。
  驪山行宮卻是比秦國王城要迤邐多了。
  雕樑畫柱,無不顯露出它作為一個行樂避暑聖地的瑰麗。
  趙雅這個窮酸,第一次泡溫泉就足足泡了大半天,快暈了才出來。
  渾身泡的筋絡通透,似是還輕了些。
  侍女奉上的衣服是輕柔的蠶絲禪衣,外罩色彩繁複的桂衣,皆是長可曳地,走起來飄飄欲仙,臨風歸去。
  這並不是戰國的傳統衣服。至少她在趙國從未見過這麼穿的。
  趙雅問了,侍女剛要回答,門卻是被推開。
  趙盤高大的身影,扶劍而立。
  “是神仙畫卷。可惜,衣服神似,卻是有縫的。”
  侍女太監連忙行禮:“參見大王。”
  “你怎麼來了?”趙雅認出,趙盤這一身白,顯然是先王祭祀大典一過,連衣服還沒換就來的。
  趙盤不答,卻道:“這衣服你穿了真好看。”
  趙雅被誇,自然高興,“是嗎?”得瑟地轉了個圈,又道:“就是太薄了些。”
  趙盤道:“神仙都是穿的薄。你要怕冷,就住在離溫泉近的宮殿。”
  趙雅被趙盤的惡趣味打敗了,“那你也穿。”
  “好啊。”趙盤喜滋滋叫侍女拿了衣服,當場就又脫又換。
  “如何?”趙盤一擺輕衫薄袖,做出個仙風道骨的姿勢。
  趙雅笑壞了,這,“從沒見過臉這麼黑的神仙。你要是去扮鍾馗倒是造型演員。哈哈……”
  趙盤也跟著笑,笑完了又拉趙雅出去逛。
  沿著溫泉,草木皆翠,形如初夏,而不遠處卻是初冬的寂寥,很有對比,移步一景。
  趙盤和趙雅皆著神仙薄衫,走在遊廊上,微涼的山風吹過,帶起廊簷上無數道珠玉串相擊,清脆悅耳。
  溫泉又煙霧繚繞,蔥翠、寂寥相間,真是神仙景致。
  難怪趙盤這麼愛驪山,死了還要埋在這。
  “什麼?”趙盤低頭相詢。
  自己嘀咕出來了?趙雅連忙說,“我是說,這裡的景致真像是九重天。”
  趙盤拉起趙雅的手,臨風而立,任風吹起袖、裳,笑道:“我倒覺得是襄王神女。”
  玩了一會,又吃了宵夜,趙盤又匆匆回咸陽。
  倒叫玩到興頭的趙雅有些失落了。
  一夜好夢,第二天又在驪山上轉了一圈。倒是發現了不少更美妙的景色。
  皇室享受!
  比兩千年後的荒山好多了。
  想到兩千年後,趙雅想吃F罩杯的石榴了,再說中秋節快到了,石榴好想吃。
  問了趙高,果真,石榴還在西域,等著漢武帝派張騫呢。
  這樣玩了半個多月,趙雅無聊了。
  趙盤一直不出現。
  她連玩的人都找不到。
  而趙盤說的裕叟和小容也遲遲未到。
  等來的卻是十七和十九。
  “夫人,這到底是怎麼一回事啊?”十七十九很是恍然。
  趙雅也不知從何說起,總之就是糊裡糊塗,既然趙盤說沒問題,沒危險,那就享兒子福好了。
  又見十九也來了,便問她在楚國如何?
  十九還沒回答,十七就諷刺道:“你還有臉跟夫人說?”
  “這是怎麼了?”趙雅大奇,這倆人平日裡從沒紅過臉的。
  “夫人,十九她被善柔姑娘找去,詢問公子的事情。”十七倒簍子般地說了,原來十九從楚國回來的路上遇到了善柔。
  善柔不僅是她的師姐,也是她的恩人,十九就跟從善柔去了一個地方。
  卻沒想到原來是項少龍請善柔招來的十九,帶著滕翼荊俊琴清,一起對她逼供,白臉黑臉地扮過了。又使善柔恩威並施。
  最終十九就一五一十說了。
  十九知道的也不多,只知道牛家村是趙雅買下來送給裕叟這個事情。
  當然,依項少龍作為特警這種拔出蘿蔔帶出泥的事情,也能查出個三五道來。
  趙雅雖不擔心項少龍查出真相,但是對於十九,還是不由得生了氣。
  十七作勢打了十九一耳光,打得十九臉立馬腫了。
  看得趙雅有些不忍。
  不過她也知道,十七如此作態,不過是防止她罰得更重。
  十七十九雖忠心,可最好的還是這姐妹倆之間。
  趙雅有些無趣了,讓兩人退下。
  十九腫著頭,欲言又止。
  趙雅問:“怎麼了?”
  十九道:“夫人,我在楚國剪刀國舅,他說,請夫人信他。”
  “信他?”
  “是的。”十九快速地說,“楚國現在正領導九國聯軍,國舅作為楚國監軍,實不敢冒大不韙現在迎娶秦王養母。”
  “好了,你退下吧。”
  趙雅在十七和十九走了之後,深深感到疲憊,李園叫自己信他。。
  信什麼?
  等又等到何時?
  秦楚不再相對之時?
  那恐怕這輩子都沒機會了。
  李園獨掌大權無須理會他人之時?
  那自己恐怕得再等十年。
  趙雅苦笑,看來是嫁不出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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