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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魔法] [長篇]惡魔狂想曲 之 明日驕陽 作者:胡鱈

第七章

雷諾皇帝在眾目睽睽下被刺殺,雷諾的兩位王子失蹤,這則驚人的信息成了每個大臣腦海中的陰霾,各路情報組織以快馬加鞭的速度連夜傳向了其他國家,迅速牽動整片阿蘭斯大陸的局勢。

掌管財政的大臣看著一份關于傷亡損失的報告,怒聲說︰“這究竟是怎麼回事?斐德克隊長?每年獲得最多預算的禁衛隊,難道只是為了成為表演場上的尸體嗎?”

斐德克禁衛長爭論道︰“這不是我的錯!我的士兵們為了雷諾戰斗到了最後!”

“戰斗?笑話!根據統計,斐德克隊長,您英勇的士兵們連反抗的痕跡也沒有,便將嶄亮的盔甲帶進了墓穴!”

斐德克禁衛長不擅言辭,頓時氣的脖子通紅,拔出配劍,怒吼說︰“你!你這個滿口胡言的家伙!我要跟你決斗!”

“住口!你們兩個愚蠢的家伙,陛下已經…已經走了,兩位王子還生死未卜,這里容不下你們無謂的爭執!”

一旁頗有威望的朝政大臣呵斥道,場上立刻安靜了不少,但不用一會,互相的責怪聲便再一次響起,更有人開始將這次的事件指向了幾位朝政大臣們,盡管誰都知道這于事無補,但誰也不願站出來承擔這個責任。

精明的人們心中知道,是誰的過失,其實已經完全不重要了,或許,有些人心里還在僥幸,甚至祈禱那兩位失蹤的王子也從此一命嗚呼。

每個人臉上都布滿了陰霾,但誰能看清到底有多少人正帶著面具。

就在這時,拜倫王子回來了,悄然無聲地立在雷諾皇座旁。


“拜倫王子回來了!”

這則令人振奮的消息立即傳遍了整個皇宮,再以迅猛的速度傳遍了整個城市,如同絕望的溺水者忽然抓住了一塊木板,幾位年邁的大臣已老淚橫生,有幾個重臣咋見繆諾琳,臉色各異,但很快,他們已一邊拭著眼淚,一邊感言說︰“感謝神的庇佑,拜倫王子您安然回來了!”

繆諾琳對此仿佛習以為常,她一臉疲憊的模樣,眼里蘊含著連神也會被震撼的濃烈哀傷,簡單的解釋了幾句關于自己的失蹤,稱自己和祖賓大人追趕那伙刺殺者數十里,最後在一個懸崖邊進行了一場驚天地泣鬼神的曠世大戰,最後將那刺殺者頭目打下山崖,這才趕了回來,誰料到悲劇已發生,我有罪……

說完也懶得看這群大臣的反應,轉身便進了後殿。

誰都知道,雷諾附近能被稱為“懸崖”的地方可謂少得近乎絕跡,不過當下誰也不敢去懷疑拜倫王子的話,那個先前還被訓斥的斐德克禁衛長更是被拜倫王子的描述震撼得一塌糊涂,聲稱拜倫王子的安然回來是戰神的祝福,對此,多數人表示贊同,他又話鋒一轉,稱陛下已回歸星辰懷抱,國不可一日無君啊,我們是不是該……大廳寂靜片刻後,一輪新的爭論又再開始了……


拜倫王子的臥室,異常簡潔,卻不失格調,必須得細心觀察,才能發現許多奢華至極的地方,譬如牆壁上的古精靈魔法卷軸和矮人弩弓,又譬如書架上好些純手寫的古老著作。

尊貴的客人祖賓大人竟然也在房間內,他斜靠著窗沿,望著今夜皎潔的月亮,默然不語。

他無心去欣賞房間里的華貴與奢麗之處,甚至繆諾琳回到了房間,他也沒有轉過頭,直到繆諾琳將一件一件男裝脫下,隨之流露出一種絕色女子的妖嬈身段,他才似乎洞察到什麼,苦笑道︰“小師妹,我完全有理由相信,你這是故意在引誘我犯罪。”

繆諾琳的動作頓了頓,在這非比尋常的一天里,如果做一些出軌的事情,精神的壓力往往都能得到某種程度的釋放。

但阿倫的頭很快又轉了回去,重新怔怔地看著那輪明月,繆諾琳像是無聲地嘆了口氣,將最後一件衣服褪下,又慢悠悠地穿起睡衣,見阿倫始終沒有反應,甚至動作也仿佛凝固了,她幽幽地走到阿倫身邊,望向著那雙蔚藍色的瞳孔,低聲說︰“告訴我,阿倫,你心里是不是在猜度著老師?”

“……我想到了很多事,我們那灰色的童年到底為何開始,想到了這些年一路走來的軌跡,想到後來,還想起後來神龍先皇鳳慕雪,她對土地的野心實在強烈得有點莫明其妙了……”阿倫淡淡地說著,平淡得仿佛並不是說著與自己緊密相連的事情,手微微晃了晃,手上拿的正是今天東帝天給他那本冊子,上面有太古文字,竟是“亡靈儀式”四字。

繆諾琳肩膀顫了顫,皺了皺眉,但目光很快從那代表亡靈最高力量的冊子上離開,淡淡的說︰“是不是還有今日的雷諾競技場?”聲音,仿佛也顫抖了一下。

阿倫將目光慢慢移到繆諾琳的臉上,苦澀一笑,說︰“先皇德伏爾的死,相信你遠比我難過,既然你已經選擇做了,想必定有說不出的苦衷。”

對于繆諾琳而言,這無疑已經是一種略帶質疑的詢問了,她默然了一會,才輕輕地說︰“我確實有苦衷,但……這一次,我不能告訴你!因為……我不想騙你!哪怕你對我不再信任……”

阿倫側過了頭,凝望著眼前這張絕美的臉龐,月光之下,一池滿是漣漪的湖水正在對方的眼眸里蕩漾。

他輕輕一牽繆諾琳的手,一把對方緊抱入懷,這一刻,雙方都緊緊地擁抱著對方,似乎在相互安慰,又似在尋找著某種可以支撐信念的溫暖。

阿倫輕輕在她的耳邊說︰“我們本生活在一個充滿欺騙的世界里,但我堅信,不管任何時候,我對你的信任也不會有絲毫改變,這份信任已烙印進我的靈魂,根深蒂固!”

繆諾琳的身軀微微一顫,用略帶嗚咽的聲音說︰“那如果有一天,我…我要殺你呢?就像今天我眼睜睜的看著德伏爾,我的父王死去那樣,這樣一個冷血的繆諾琳也值得你用性命去信任嗎?”

阿倫不禁又苦澀一笑,淡淡地說︰“如果真有這樣一天,我希望你能親自動手,而且最好讓我毫無知覺,讓我將這份信任帶到地獄里去……嗯,如果可以,最好是秒殺,我折磨過太多人,看到痛苦表情我會感到很愉悅,但如果這種表情掛到自己臉上,那就實在無法令我感到愉快了。”

繆諾琳將頭深深埋進阿倫懷里,淡淡的哽咽聲傾訴著內心無數的情感,她抓緊了阿倫,仿佛要用盡靈魂最深處的那一部分去牢牢依偎著他。

兩人就這般緊緊相擁,此時繆諾琳不再是那個戰場上瘋狂的亡靈殺手,也不再是政壇上的陰謀者,她只是一個脆弱的女孩,一個同樣需要擁抱的女孩,而阿倫同樣需要對方的熱量,他的靈魂需要溫暖,緊緊環扣的十指,因過分用力,已微微發白,剎那間的共鳴,成為了彼此靈魂中永遠的烙印,或許,這一個烙印,從一開始便已存在,現在更是,但以後呢……


離開了阿倫的懷抱,繆諾琳的眼角仍有未干的淚痕,她微微垂頭,月下的容貌閃爍著傾世之美,阿倫默默地看著,原來小師妹在表現柔弱這一面,竟也可做到如此極致。

繆諾琳的眼中閃過一絲復雜的神色,這逃過了阿倫的眼楮,她嘆了口氣,過了今晚,過了今晚……拜倫將要成為雷諾新一任的皇帝。


雷諾的軍政效率得到了體現,僅第二天凌晨起,經過了一夜混亂與恐懼的洗禮,這座輝煌的城市便以驚人的速度恢復到正常之中。

當天下午,英俊的拜倫王子頂著近夏的酷熱,在萬眾矚目下,他在中央廣場上進行了為時兩小時的宣言,演講激揚動人,宣誓要用獸人的鮮血來一雪昨日的恥辱,帶領雷諾的子民們走向繁榮富強,讓阿蘭斯大陸響徹雷諾之名。

演講相當成功,繆諾琳巧妙地把握了民眾的情緒,又借以昨天的事件來煽動雷諾士兵們的熱血,再加以放寬稅率來降低國民近日的緊張度,在博斯特王子仍下落不明之時,拜倫王子竟擺出了帝皇的姿態,卻耐人尋味的得到大多數雷諾子民與士兵的支持。

緊接著,繆諾琳又以雷霆之速處理了朝政內的復雜局面,早在德伏爾在世時,繆諾琳便已在皇宮里埋下了諸多“種子”,忽然激化的矛盾自然需要人來調度,強大的一方順理成章地吞噬弱小的群體……

這位年輕的王子,用近乎殘忍的手段抹去了所有反對勢力的痕跡。

皇宮里從一開始還有人大聲嚷嚷反對拜倫王子登位,聯合簽名上書聲稱,博斯特王子才是第一順位繼承人,但很快,快到仿佛一切只在眨眼之間,這些聲音就全部消失了……

無需多久,雷諾已上下一心,拜倫王子以極為強勢的姿態,毫無爭議地登上了雷諾的皇座,竟是未滿弱冠之年,成為了人類一個重要勢力的統治者。

在雷諾的國喪和登基儀式幾乎同時進行,在此獸人戰爭的非常時期,不但震動了人類各國,也震動了獸人世界。

曾經第一繼承人博斯特,仿佛已完全被世人完全遺忘了,皇庭里的人失憶狀況最為嚴重,博斯特這三個字仿佛帶有魔咒,連死神都得忌諱,不但不能放在嘴邊,心里默念都能帶來災難。


阿倫面無表情地看著相關報告,一旁的凌風欲言又止,阿倫沒好氣道︰“有話就說吧。”

凌風微微躬身後,才說︰“大人,初見這位拜倫王子,卑職本還以為他是個徒有俊貌的溫室花朵,沒想到真處理事情來果斷迅速,其雷霆之勢直讓人心驚膽戰,大人能與這樣的強勢人物結成聯盟,實在是神龍之喜。”

阿倫淡淡一笑,凌風這近侍長倒負責得很,已在委婉提醒自己現在的雷諾皇帝心狠手辣之處實在令人心寒,與虎謀皮,需要提防啊……但自己和繆諾琳之間的關系,又豈是輕易便對人言呢。

腦海里不禁浮現出已坐上雷諾皇座的繆諾琳,那種發自骨子里的君臨天下的氣勢,阿倫心底里沒來由的一陣意興闌珊,雙方心靈間,仿佛已拉開了少許距離……


雷諾國王安葬的儀式最終定在了月末,恰巧的是,那日正是繆諾琳母親當年被迫害死去的忌辰,不過王國內知道此事的人並不多,知情人士也牢牢閉上了嘴巴,這位拜倫王子的狠辣已在他們的心中留下了深刻印記。

這段時間,阿倫充分見識到小師妹在政治手腕上的驚人天賦,拜倫王子重新架建了皇庭內的權力制衡制度,雷諾歷來由政治大臣掌權的時代已成為過去,軍方地位得到了明顯的提升,其中就包括了那位“仗義執言”、負責競技場保安卻不能盡責的斐德克禁衛長。

一系列迅雷般的手腕展開,讓那些王宮大臣們根本來不及反應,因為利益的牽動,一些中立人士也準備聯名上奏時,卻驚訝的發現,不少相好的同僚開始莫名失蹤了,巨大的恐懼感在這些大臣之間蔓延開了,年邁的大臣哪還經的起這番折騰,紛紛選擇了沉默或告老,退出這個政治舞台。

皇庭內本來就激進的臣子們,這時竟異常統一地站在拜倫王子的身邊。

于是,這一波的反對聲在尚未發出時,便沒有硝煙的在頃刻間煙消雲散。

對于繆諾琳這樣的做法,阿倫只能選擇沉默。

拜倫王子暫時沒去動已在雷諾里扎根的政治大臣,但重用握兵權的武將,大量清除異己分子,迅速在雷諾的上層建築里建立出屬于她自己的政治平衡格局。


種種手段背後,阿倫明顯感覺到了繆諾琳心境的變化,重用軍事武力的繆諾琳展現出了一種充滿野心的力量。

在雷諾皇宮,與她商議神龍結盟一事時,阿倫就親眼看著小師妹在接到暗號後匆匆離去,然後隱約听到她在偏廳里的聲音︰

“……什麼!依然沒有消息……生要見人,死要見尸,見人賞五百銀幣,見尸賞十萬……”

阿倫暗想,她是在暗中下令,尋找博斯特,已不能讓這個曾經的第一繼承人活著了嗎,或許她真有想過與博斯特公平競爭皇座,但到了今天,她已接觸到皇座,甚至可以穩坐其上時,她恐怕已不想再見到競爭的出現……

看著繆諾琳滿臉春風的回來,眉宇間仍有揮之不去的戾氣,阿倫感到一陣心寒,仿佛又看見了當年那個鐘樓下那個小師妹的回歸,或許是權力的滋味讓她開始變化,又或許這是長久壓抑後的一種釋放。

繆諾琳很快注意到了阿倫奇怪的表情,她淡淡一笑,看向窗外的蔚藍天空,像是回憶著什麼,說︰“知道嗎,阿倫,在飛龍沙漠的那些年,我沒有一刻不在想著如何變強,我忘卻了哭泣,忘卻了軟弱,一心只想著有一天回到雷諾,只為了站在最高的地方,讓雷諾這個名字在我的領導下走向世界的頂點……”

她轉身看向阿倫,眼眸里溫柔了許多,飄過了不易察覺的情意,說︰“但自你的出現,我覺得…其實這個目標也未必是最重要的……”

輕描淡寫的一句話,仿佛帶著無盡濃情,語氣如此的平淡,但阿倫的心卻莫名的顫動了一下,他明白小師妹這句話中的暗示,卻不知該怎麼去回答。

難道他能說︰對不起,小師妹,我覺得你好像有點變了,更何況前段時間我已正式向愛莉婭提出完婚,我什麼答案也不能給你……

仿佛看出了阿倫的猶豫,繆諾琳微微一笑,不過笑容里卻不無落寞,說︰“好了,讓我們回到正題,在聯合戰場上,我覺得神龍還需要……”

“嗯……”阿倫忽然想補充點什麼,但終究什麼也沒說出來。


阿倫心不在焉地聆听著繆諾琳對于統一戰線配合上的分析,內心卻忽然陷入了思考,對繆諾琳的感情,復雜得實在無法辯清,友情?愛情?親情?當他抱緊了脆弱中的小師妹時,那種同在東帝天巨大陰影下的共鳴,更是多了一份同病相憐的同情……

雙方都對彼此是那樣的熟悉,正因太過熟悉,這份感情從一開始就沒有太多的朦朧,如果說鳳雅玲敲動了阿倫那顆名為年輕的心,而愛莉婭走在了離那顆心最近的地方,那麼,說不定從一開始,繆諾琳便已將那顆心緊緊的抱在了懷里,哪怕雙方都是如此的冰涼。

繆諾琳忽然停了下來,凝望向阿倫,阿倫也默默回望向她,沒有了心靈上的踫撞,就這麼在無聲中擦過……

這個夜晚,這片天空下,屬于兩個站在權力巔峰上的寂寞人……

“……”
即使到了世界末日 也要做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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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競技場刺殺事件後,雷諾國內動蕩一時,不過在拜倫王子的主持下,局勢迅速得到了穩定。

各大情報組織在這段時間,可謂門庭若市,台上的,台下的,地上的,地下的,真實的,虛假的……各種各樣的信息情報在雷諾國境上來回穿梭。

國葬儀式的前一夜,阿倫收到好幾封來自各方的信箋,鳳雅玲對此的深切憂慮,愛莉婭內斂的相思……但其中,還是以波特和怒浪的信息最令他關注。

波特在信中說︰戰友,听說雷諾皇帝死得很慘,眾目睽睽下,心髒被挖出來了,人類歷史上的帝王,恐怕也罕有這樣死去的……我在心寒之余感到惋惜,我為錯過了這次的事件表示遺憾。對了,你有沒听說最近還有誰要被刺殺?嗯,希望那份死亡名單上沒有我,哈……呃,言歸正傳,我這邊的事情也開始步上了正軌,嗯……你知道我的意思,我想,這次雷諾國王的葬禮我怕是來不了,克德杰先生也不會,因為雷諾刺殺事件後,他方圓百尺都是保鏢,就算與我談話,他也保持十丈距離……不過你放心,我會派遣我們美麗的情報官代替我和克德杰先生,來向你和雷諾新君,致上最崇高的敬意!

阿倫搖頭苦笑,波特很坦誠的流露出戒備,不過在他看來,大概是認為自己和繆諾琳串謀滅掉德伏爾吧,現在民間還謠傳有一份死亡名單,不少大人物的名字都名列單上,弄得人心惶惶。

而怒浪的信是︰搭檔,最近的麻煩事真多,我這邊的老城主剛走,雷諾國王就緊隨其後了,令我虎軀一振……這樣下去對獸人戰爭的局勢很不利,相信你比我更清楚……嗯,坦白說,我猶豫再三,決定還是與你坦誠相對!前段時間,鳳凰城也發生了一起刺殺,不過對象不是我,而是現任的鳳凰城主,他傷得不輕,幸好並無大礙,不過我和他的精神都受了點刺激,我們看見了一些不該看見的顏色,你明白我的意思嗎?那兩個刺客的出手方式與你十分接近,我猜,會不會有第三勢力加入到了這次的戰爭里來了……”

阿倫緩緩放下信箋,視線看向窗外,北面的天空烏雲層疊,大概有一場暴風雨將要來臨,他的思緒不由回到了幾天前,他想起東帝天臨走前的一番話,心頭不禁一寒,暗想,如果說這些事情都是老師在背後所策劃的,那麼,他的目的究竟是什麼呢?

阿倫反復推算,以此發展下去,阿蘭斯大陸,誰能從中得到最大的好處?

“機會已來到你的面前,告訴我,阿輪,你會如何去把握?”

東帝天這句話又一次回蕩在了阿倫的耳邊,他動作忽然頓了頓,一個令人戰栗的名字忽然自腦海中跳出——亡靈!

呵,自己不就正是一個該死的亡靈嗎……


雷諾的國葬儀式在第二天清晨如期舉行,連綿不絕的鐘聲響遍全城,沉重地敲打在每一個雷諾國人的心靈上,烈火之都的天空上濃雲密布,暴雨卻遲遲未降,那份壓抑如同此時的氣氛,令人無法喘息。

人們身著一身鮮紅,手持紅色花冠,神情哀慕的目送著他們的國王離去,哭泣聲響徹天空。

在這個南方國度,風俗與北方不太相同,出嫁白衣,逝者紅裝,以致整條大街皆是鮮紅一片,仿佛這個帝國所流淌出的血液。

看著巨大的紅色靈柩自眼前緩緩而過,四周近處民眾們的哭叫聲頓時又提高了不少分貝,阿倫輕輕感慨,老一輩阿蘭斯的統治者,就像兩年前那場流星雨,紛紛隕落了……

繆諾琳今天要主持國葬大典,已一身正裝站在祭台之上,這雷諾的國葬和阿倫本沒什麼關系,不過作為神龍的攝政王兼外交官,上台代表神龍哀悼幾句是鐵定逃不掉了。

人人身穿紅色,分外晃眼,看久了眼楮澀澀的,很容易便會流出眼淚,阿倫心中苦笑,莫非這才是雷諾哀悼服裝的深意嗎……

幾個身著異裝的人士進入到了皇陵範圍,行色匆匆,可見是遠方而來的追悼者,禮儀人員慌忙上前為他們披上紅衣,在他們眼楮上灑上聖水。

阿倫心里一動,這不是艾波琳和扎斯町嗎?作為雷諾的鄰居,派來的代表恐怕份量不夠了……

艾波琳第一個認出了祖賓大人,對于這位祖賓先生,艾波琳心里的印象亦是頗為良好,這主要體現在從這位長輩的身影和話語中總能找到一個熟悉的影子。

艾波琳驚喜道︰“你好啊,祖賓大叔,我們又見面了!”話沒說完,她趕緊收細聲量,這樣的場所,實在不宜過于喧嘩,她瞥了瞥四周,發覺無人注意她,才偷偷吐了吐舌頭。

“艾波琳,我也很高興見到你。”阿倫回應微笑,做了個手勢請他們過來的。

扎斯町盯著祖賓大叔,也神經兮兮地笑了笑,說︰“這位大叔,不知道為什麼,我感覺你和一個人的氣息很像,就像故人重逢一般,說起那人,從前我很討厭他,不過現在有點緬懷他了,好像再瞻仰瞻仰……”

阿倫為之苦笑,瞻仰……那希望我在你記憶中的笑容不要太慈祥……

說不定他早已經串了自己的所有身份,不過始終不當面明示,說到底,他的內心其實並不如他表面看起來莽撞。

阿倫微微一笑,不動聲色地說︰“世人之間,若是有緣的話,便是首次相遇也覺是重逢。”說完,也順便向艾波琳身後的那幾個身材奇矮的異裝人士致敬。

艾波琳沖著祖賓大叔甜甜一笑,說︰“對啊,這令我想起我們白雲般的緣分啊。”

一旁的凌風走過來,在阿倫的耳邊輕聲說︰“大人!他們身後的那些人,我剛才去查過了,那些是矮人族的外交代表啊!我們是不是該先表示什麼?”

阿倫心中一凜,那幾個衣著奇異的人士身材異常矮小,還身披長袍,為了避免旁人行注目禮,連頭也罩了頂寬大的帽子,看起來實在有幾分滑稽。

矮人的工匠在寂靜時代直至千年前,其手藝名動天下,甚至今天,遺留下來的兵器盔甲盾牌等等,都成為了典範一樣的工藝品,矮人王國這次穿過幻靈沼澤,攀過雷崖,又一次來到人類世界,恐怕是因為獸人的入侵,終于肯冰釋千年前的誤會,與人類重新交往了,這是一個好的開端。

阿倫向凌風打了個眼色,示意這邊由他來交涉,另一邊已有雷諾禮儀人員過來,請祖賓大人上台演講了。

祭奠台上,阿倫慷慨陳詞了一番,其大意也就是表示對雷諾國王去世的悲傷,對拜倫王子的支持,對隨意踐踏土地的獸人的痛恨,對人類在阿蘭斯大陸的未來充滿信心,本來可以短短幾句話的內容,硬是被他說上了近半個小時。

等一系列表面工夫做完後,影月部落以及矮人族代表到來的消息,自然也傳到了各國到訪高層的耳朵里,凌風悄悄對阿倫打了個耐人尋味的眼色,示意這群矮人不好“對付”,一點也不賣神龍的帳。


雙方正式的會面是在第二天,被安排在了雷諾皇宮的議事大廳。

對于矮人族的忽然到來,顯然誰都沒做好心理準備,更沒有料到新任雷諾皇帝也不等為期三天的國喪典禮完成,就直接召開會議,以致會議還沒開始,烈火之都上空的飛鴿已在肆無忌憚的亂飛,對此,阿倫不置一笑,恐怕就算那些鴿子飛的再快,有些事情也已成定局。

在會議即將開始前,阿倫看見了瑪雅的身影。

瑪雅從奉承的人群中姍姍走出,她更成熟了,內里一身疾風家族高級軍官的束裝,按雷諾禮儀還在外面披了一件深紅色的全身披風,一顰一笑間的,盡顯成熟與端莊,淡雅的笑容立刻吸引了會議大廳里絕大數男子的目光。

瑪雅在阿倫的旁邊坐了下來,見他認真的打量著自己,眼眸里閃過一瞬而過的喜悅,不過很快便被嚴肅所代替︰“我遲到了!奇怪吧?我們的隊伍穿過邊境時,在星雲山脈外圍被獸人伏擊了。”

阿倫笑了笑,說︰“在這個兵荒馬亂的時代,能平安達到就好。”

瑪雅見他淡然的笑容中閃過幾分關懷,冷哼一聲,輕聲說︰“你對友人的關心可真夠吝嗇的。”臉上的笑容卻是溫和了許多。

“唉,我們這些亂世中的女兒啊……”

“……”

會議桌的另一邊,各國的外交官們都想和影月部落的代表打好關系,畢竟他們一開始便以矮人的盟友身份出現,他們的意見很可能會影響那幾個獸人工匠的決定。

在一片嗡嗡的奉承聲中,扎斯町卻不冷不熱地說了句︰“很多人看起來人模人樣,但其實羅里巴嗦、廢話連篇,只想套關系來獲取利益,就像這里的茶,雖外表華麗,但味道古怪,實在不能與咱影月的清茶相比啊。”

眾人不禁面面相覷,弄的一旁的艾波琳好不尷尬,冷喝道︰“今天日落前,不許你再說一句話,不然……我再也不理你!”

扎斯町馬上陪上笑臉,說︰“小琳琳,你別生氣!我不該對蒼蠅發火的,我以月亮神廟的名義起誓,今天日落前,絕不再說半句話!”

“……”眾蒼蠅繼續面面相覷,卻不肯散去。


隨著拜倫和幾位矮人代表的到來,會議廳才漸漸安靜下來,眾人紛紛將目光移到幾位全身罩在長袍中的矮人身上,不少人已經開始揣摩這幾位“珍寶”的性格,以便一會該如何籠絡了。

繆諾琳穩穩坐在議廳的正座,環顧了一下在場的人士,口吻平和的說︰“今天仍在雷諾國喪期,是個令人傷心的日子,不過在座的各位和我心里都清楚,眼下什麼事情才是最重要的,所以,我們立刻開始會議吧!”

拜倫超級簡短的開場白讓不少外交官大感驚訝,他們發現,這位外表俊美的不像話的王子比起他的前任,話少得簡直不成樣子,這類人,屬于外交上最難對付的類型!

拜倫向一邊的矮人族代表點頭,示意他可以開始了,在回過頭時,目光劃過阿倫,又在阿倫身旁的瑪雅身上停了停,眼神中一閃而過的凌厲,看得瑪雅心中一寒,暗想波特大人不是說拜倫與疾風一直關系良好嗎……

三位矮人代表將帽子解下,其樣貌如古老的壁畫上所繪的一般,粗獷的五官,分明的輪廓,齊胸的胡子……中間為首的粗獷矮人不等眾人眼中的吃驚消退,用那粗啞的聲音,並不是太標準的南部人類語,說︰“在我們正式發言前,先為我們友邦的雷諾國王離去,致上我們矮人族的真誠敬意!”說完,那三個矮人齊刷刷從椅子上站了起來,低頭默哀了幾秒,拜倫眼中像是閃過感動,就差沒熱淚盈眶拉住幾位友邦的手……

一番基礎禮節後,那為首的矮人接著說︰“我們這次代表矮人王國出使人類世界,願意以公平的交換條件為人類提供優良武器防具,以期望阿蘭斯大陸能再度回歸和平……”

阿倫听著,不禁牽了牽嘴角,據聞,矮人族一向不擅外交,現在听來,看來這傳聞也不太可靠,至少這位矮人代表的口才就不錯,迅速而利索,嗯……不過有點像事先背好的。

這位矮人的陳詞足有二十多分鐘,先開門見山說出關鍵,接著便開始回憶千年前人類與矮人的偉大友誼,那一段充滿力量與榮譽的時光,又檢討了後來雙方所犯下的小錯誤,以致兄弟種族一直不再往來,最後才講到現在,深刻分析了人類與矮人的文明發展,表達了對未來雙方共同發展的美好意願。

大伙都裝出听得十分聚精會神的模樣,好不容易等到這位矮人說完,異常熱烈的掌聲馬上響起。

一位冰風的外交官問︰“我們可以知道都有哪些優良武器嗎?”

這位外交官的話顯然表達出在座眾人的心聲,在現在這樣的生死存亡時期,誰在乎過去發生過什麼,只希望直到現在能得到什麼……

面對眾人熱切的注視,幾位矮人相互交換了一下眼神,中間的矮人代表才慢悠悠地摸出一把匕首,咋看平凡無奇,不過鋒刃細長,便于隱藏,說︰“我們這次將會為人類提供最好的精鋼武器,全部經過我們矮人族第一流鐵匠打造,至于實際效果……”

他轉頭向雷諾新皇微微欠身,繆諾琳點了點頭,他便握緊匕首對準議會桌劃去,只听一聲鋒利的切割聲,素有鐵盤之威名的雷諾議會桌的邊緣已經出現一道整齊的“傷口”。

“好鋒利的兵器!”瑪雅不由得輕聲贊嘆了一句,矮人代表的行動已經最好的證明了他們所鍛造精鋼的精良程度。

阿倫微微皺眉,顯然,這批武器在任何國家手里,對于軍事力量的提升都將是一種質的飛躍,但關鍵問題就在于,如何分配呢?

一些蠢蠢欲動的人開始心里打起了算盤,還是那位冰風的外交官,此刻他的語氣有些激動,說︰“不知幾位代表交換的要求是什麼?我們冰風家族將盡一切所能滿足兄弟族群矮人王國的要求!”

“……”

于是,各國代表開始紛紛發言,表示自己肯以最具誠意的代價來表達自己對矮人兄弟的友情,盡力回憶著自己國土與矮人曾經發生過偉大友誼的故事,不過目前為止,大多數人都是以人類的思維去猜度矮人種族,卻忽略了,那幾位矮人從頭到尾,根本沒提出過金錢這個概念。

一名疾風外交官看向瑪雅,示意是不是該特別表示些什麼,瑪雅心中一緊,克德杰大人這次交給她的任務僅是參加雷諾的國葬,隨便哀悼一下,可現在情況卻突然發生巨變,但無論怎麼說,這批武器對于正處在戰火前線的疾風來說都太重要了,想到這,瑪雅不禁看向一旁的阿倫,向借此窺探一下神龍的態度,卻驚訝的發現,阿倫竟悠閑自得的研究指紋!

繆諾琳盯著會議桌上的缺口,眼楮閃動著亮光,對于這批矮人武器也相當心動,但她還是用眼神示意幾位陪同的雷諾外交官保持冷靜,一切等矮人族態度明朗後再說。

很快,議會廳里再次安靜了下來,眾人重新看向這三個矮人,等待矮人代表的正面回應。

那坐于中間的矮人代表重重地咳嗽一聲,粗聲道︰“我們矮人族的要求很簡單,因為王國內的金屬資源越來越貧乏了,我們只需要人類朋友為我們提供武器等量的稀有礦石,足矣!”

在座的人都皺起了眉,現在兵荒馬亂的,要開采稀有礦石,談何容易?

獸人頓了頓,又補充道︰“生產于星雲山脈的劍星石,不朽之峰的鐵鑽礦石,以及鳳凰山脈、疾風峽谷的銀鐵,冰風草原西部的雪花岩……這些才算是稀有礦石,而……而不是一般的鐵礦。”

大廳頓時陷入了短暫的寂靜,那矮人以為自己提出的要求太高了,人類代表怎麼連個反應都沒有,一時緊張了起來,正想著是不是降低點要求。

但這位矮人顯然沒完全搞清楚人類在阿蘭斯大陸近千年來的發展歷史,在制作武器方面,人類的鐵匠根本用不到那些矮人所說的稀有礦石,這使得這幾類礦石在各國便宜到極點,在民間大量流通,儲備里反而是最多的!

片刻的寂靜過後,是轟炸般的發言。

“我們冰風家族接受矮人族所提出的要求,願意以充足的稀有礦石一比一來交換精鋼武器!”還是那位冰風家族的外交官,只不過此刻的語氣已由激動變為了“感動”,多好的矮人兄弟啊,咱家族拿來墊台腳的石頭就可以換到第一流的武器了。

“我們鳳凰城願以二比一的比率交換!”

“冰風家族願以三比一的比率交換!”

“疾風家族願以四比一的比率交換!”

“你們要多少就給多少……”

“……”


主座上的繆諾琳依然平靜如水,幾位陪同的雷諾外交官卻已心急如焚,如果矮人先答應了他國的要求,這對雷諾來說將是一筆無法估計的損失!
即使到了世界末日 也要做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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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阿倫重重地咳嗽了幾聲,大廳漸漸安靜了下來,神龍是獸人戰爭中受害最深的國度,祖賓大人作為神龍的代表,權傾朝野的攝政王,有理所當然的優先發言權。更何況,這位祖賓大人,據民間傳聞,還和自由天堂的守護者藍雪雲,那個曾經的惡魔有著千絲萬縷的關系,就足以讓許多人敬畏了三分。

祖賓先生向那位矮人代表微微躬身,說︰“傳聞矮人族的武器天下冠絕,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作為神龍的代表,我有必要,為了神龍的士兵們,也為了整個阿蘭斯大陸人類英勇戰斗的士兵們,向遠道而來的獸人致上敬意之余,詢問幾個問題。”

說到這,阿倫頓了頓,以令眾人完全將注意力集中過來,才接著說︰“矮人兄弟能以他們的鍛造技術,為我們帶來什麼種類的武器和盔甲?還有,矮人兄弟能為人類士兵提供多少件武器?嗯,我希望得到一個較為準確的數字。”

一些代表不禁暗贊,姜果然是老的辣,祖賓這老頭問的是關鍵,尤其是後面那個問題,假若矮人的武器產量完全能供應人類需要,那倒不必要第一時間去哄抬這個價格,但假若矮人的鍛造技術並不如傳說中那般出神入化,一年才能供這麼幾百把刀劍斧子,那麼這個臨時會議的實際意義也就不大了。

繆諾琳阿倫投來感謝的目光,以謝他代替自己去問這個或許會令矮人兄弟感到羞辱的問題,習慣性的目光里自然而然帶有幾分媚態,旁人倒沒覺什麼,但這細微的表情被一旁的瑪雅看在眼里,不禁滿是狐疑地看向阿倫,那眼神分明在說︰怪不得祖賓大人總能坐懷不亂了,原來另有癖好……

對此,阿倫只能裝作看不懂瑪雅的意思了。

那矮人代表也以人類的禮節,微微躬身回禮,用他那不標準的人類語說︰“我們這次前來,帶來了部分的武器和盔甲樣本,武器有長劍、寬刃劍、匕首、斧、長矛、戟、長弓、弩……盔甲有皮甲、鎖甲、鋼甲、大盾、鋼盔、騎兵手套……如果日後人類朋友有特別要求,我們還可以提供短弓、十字弩、長棍、精制小盾、披風、輕鐵靴,甚至尚未點化的法杖……一會,人類朋友們可以到影月的使館里參觀這些樣本,根據你們戰士的特長來選定武器和防具,我們會做好記錄……”

矮人又以背誦的語氣說話了,不過這次人們听得聚精會神,兩眼發光,矮人所說的“部分”,就足以囊括了人類現在在戰場上主要使用的兵器盔甲種類了。

介紹完武器後,矮人清了清嗓子,舉起杯子往上一仰,一大杯茶就這麼灌進了喉嚨里,迎上了眾人期待的目光,他“呃”了一聲,才說︰“至于產量,我們矮人整個王國發起總動員……如果只做武器的話,年產大約能有四十萬件左右,如果連著防具一同制作,那麼應該能支撐起一支二十萬人的多兵種聯合部隊!”

“二十萬?一個相當令人滿意的數字了!”

一位鳳凰城的外交官听著不禁感慨道︰“這樣的數量足夠支撐一次超大型戰役了。”

不過眾人對于這個數字,不禁又相互觀察一下對方的神色,數字是美好的,但關鍵是誰來擁有這個數字,擁有這支配備矮人裝備的聯軍。

阿倫微微點點頭,說︰“不過……矮人兄弟的王國離人類的本土實在太遠了,運輸線過長會造成大量不必要的損耗,我想問問矮人兄弟們,能否暫時把生產基地建立在人類國土內?”

矮人代表們的目光立即全部聚集到阿倫身上,顯然,阿倫的問題很微妙,但也說明,這位年邁的大人比起其他外交官而言,他的野心要大得多了。

如果矮人把最擅長的武器盔甲制作基地放到人類國土上,以人類的狡猾,很可能將把這些技術全部偷走,那麼矮人兄弟以後就基本沒什麼貿易資本了。

為首那矮人臉微微漲紅了,顯然對于這個請求感到有點生氣,但他嘴唇剛動了,阿倫又馬上說︰“到時矮人兄弟不妨多派各個行業的學徒前來,我們人類會派出大量專家,傳授我們近千年來所積累的文化技術,譬如耕種、紗織、藝術等等……”

那矮人的嘴巴暫時閉上了,不過仍是瞪著阿倫,顯然這個人類已經被他歸于狡猾人類的類別中去了。

阿倫微微一笑,繼續說道︰“況且,太古文學曾有一言,唇亡齒寒!沉寂之海並非千年前那條不可逾越的長河,假若我們人類不幸敗亡,你說黑夜人再次渡河的話,那目標將是誰?”

矮人們的臉色有點難看了,從阿蘭斯地理上來說,矮人王國同樣在黑夜人的對岸,假若這次獸人戰爭中,人類無法重創獸人和黑夜人聯軍的話,那麼下一個遭殃者,大概就是他們矮人了,這也正是他們為何千里迢迢前來,用技術支援人類的最重要原因,另外,對于他們而言,人類雖然卑鄙狡猾,但鍛造以外的技術發展得相當不錯,也是時候過來吸取一下先進的經驗了。

只是沒想到,現在面前這個人類竟然三言兩語,已基本把他們的想法和如意算盤給猜了出來。

一陣短暫的沉默過後,矮人們集體轉過身,用矮人語展開了激烈討論,眾人類代表借此機會,也交頭接耳的議論起來。

繆諾琳遠遠給了阿倫一個拇指,如果矮人肯答應前來建立基地的話,那麼十有八九就是選雷諾作為基地了,這可是振興雷諾的千古良機。


矮人們討論了好一陣子,才給出了的回答︰“人類朋友,建立鍛造基地這件事實在非同小可,我們不敢妄自決定,希望人類朋友們能夠諒解!但我們會將這個建議呈給我們的國王,我們睿智的國王一定能做出一個令我們雙方都感到滿意的決定!”

繆諾琳和雷諾眾臣頓時臉呈喜色,其余眾國的代表卻有喜有憂,如果此事能成功,喜的是兵器和防具應該供應無礙,憂的是雷諾的崛起恐怕難以避免了,當然,大多都是歡喜居多,畢竟眼前最大的敵人是獸人。

接下來的會議,便在極為友好的氣氛中展開了,重點是各國稀有金屬的運輸交接,還有矮人兄弟如何建立暫時運營部門的問題。


說到這些,祖賓先生便打起瞌睡了,直到會議結束,人類和矮人已互相稱兄道弟時,阿倫覺得時間差不多了,才吩咐凌風邀請為首那位矮人兄弟留下來多談幾句。

空蕩蕩的會議廳只剩下他們兩人,那矮人滿是戒備地看著他這個狡猾的老人類時,阿倫不禁笑了,說︰“矮人兄弟,你是王國里精英里的精英,我也就不繞圈子了,其實我還有最後一個問題,用最優良的精鋼武器與獸人族的血腥圖騰相踫撞,勝算有多少?”

那矮人怔了怔,眉頭大皺,悶哼一聲道︰“這位人類朋友是在說笑吧?獸人族的血腥圖騰早在幾百年前就消失了,怎麼可能……”

“如果我說,血腥圖騰依然存在呢?” 阿倫低沉的聲音回蕩在大廳里,這個名字無疑給矮人造成了相當大的壓力,尤其對方還解下了茶色的眼楮,那對蔚藍色的眼楮仿佛渴望坦誠相對,但那目光卻像利劍,似乎能看到你內心深處的秘密。

血腥圖騰,一個只在歷史中出現的名字,傳說灰矮人背叛矮人本部後,投靠了獸人帝國,用無數鮮血和大量的圖騰,制造出了這種終極殺戮兵器,雖沒有驚人的重量,卻能輕易斬斷任何神兵,可祝福持有者的攻擊力,在寂靜時代,曾有“神器殺手”之稱。

面對阿倫的目光,矮人代表很是不自然地往後仰了仰,才道︰“可敬的人類朋友啊,請恕我直言,您能否有證明,血腥圖騰至今依然存在呢?”

他粗獷的眉目下,碩大的眼楮仿佛帶上了幾分威嚴的光澤,那沙啞的嗓子沉聲說︰“血腥圖騰對于我們矮人,是一個禁忌般的名字,我們的星學者曾參星相,告訴我們,血腥圖騰已經不再見于這個世界上了。”

阿倫緩緩搖了搖頭,從懷中取出一封信,遞給了對方,沉聲道︰“這是我們潛伏在獸人之中的間諜送過來的,里面清楚交代了獸人皇牌軍團里,起碼有超過百柄血腥圖騰!”

那矮人寬大的肩膀不由得顫了顫,神色凝重地接過那封信,凝神細看,只可惜他人類語的讀寫能力實在差勁,來回看了很多處,能辨認出的字眼實在不多,只好把信交還給阿倫,沉聲道︰“人類朋友啊,這,只是傳言,也未必是真的吧?”

阿倫像是有點生氣了,拍了拍桌子,低吼道︰“矮人兄弟,我尊敬你,但你不能侮辱我的同僚,他可是爬了十幾里路,渾身都血淋淋的,才將這封信送到我手上,快來到我面前時,他已奄奄一息,直到我把信接過,他才放心咽下最後那一口氣……”

說到後面,阿倫的聲音也有點嗚咽了,他垂下頭,抹了抹眼角,很快,晶瑩的淚水便涌了出來。

看到這個老人類老淚縱橫,那矮人本性淳樸,頓時手足無措,說︰“人類朋友,我相信,我相信你的同僚就是,不過此事確實事關重大啊……”

說到這,他忽然用鼻子使勁嗅了嗅,困惑道︰“怎麼好像有點咖喱的味道?”

“喂,矮人兄弟,你可不能就這麼把話題扯開,”阿倫趕緊在桌下把手指上的咖喱粉搓開,說,“讓我們回到一開始的問題,用最優良的精鋼武器與獸人族的血腥圖騰相踫撞,勝算到底有多少?”

矮人沉默了一會,才嘆聲道︰“非常抱歉,人類朋友,按照目前的技術,精鋼武器對上血腥圖騰,毫無勝算。”

話末,他又不無困惑地補充了一句︰“但是,根據太古金屬保存學,可以遺留下來的血腥圖騰數量,應該不會超過二十件才對啊,怎麼會有一百柄這麼多呢,莫非灰矮人他們的後代取得了突破性的成果……”說到後面,簡直是喃喃自語,低不可聞。

阿倫親切一笑,凝視著矮人,仿佛在等待他做某個決定。

但那矮人像是在考慮和擔憂著什麼,目光看了看一臉真誠的阿倫,又看了看那天花上巨型吊燈,良久後,最後像是決定了什麼,說︰“如果……如果人類朋友能夠答應我們矮人族一個要求的話,我們可以借給你們足以對抗血腥圖騰的兵器,應該也能組個小隊去對抗血腥圖騰的隊伍!”

阿倫的眼楮微微一亮,心想︰“好家伙,終于來了。”

“什麼要求?”

矮人無比慎重道︰“人類必須答應我們,在戰爭結束後,歸還我們所借的兵器。”

“沒有問題,我們人類答應矮人兄弟的要求。”阿倫想也不想就爽快答應了。

豈料對方一臉狐疑地打量著自己,阿倫才想起自己也應該慎重一點,畢竟人類千年前與矮人的交往中,所表現出的信用值實在太低了。

他趕緊補救,用眾神的名義立下誓言,一定遵從與矮人代表立下的承諾,不然死後就下地獄。

“……那好吧。”那矮人才稍稍放心,接著,又像是自言自語道,“既然血腥圖騰在獸人手中,相信陛下一定會批允我這個決定的……”

“在得到山丘之王的允許前,我可以先讓你看看樣本!”矮人蹲下身子,打開了他腳下一直緊緊踩著的巨型工具箱。

阿倫心中暗暗一驚,這個矮人竟然有資格把可以對抗血腥圖騰的兵器隨時攜帶,恐怕身份遠在所有人估計之上了。

他看著那矮人正打開工具箱上面的重重機關,很是隨意的問︰“矮人兄弟,剛才我沒太听清楚你的名字,唉,你知道啦,像我這樣的老人家,耳朵是比較背的……”

“呵呵,我叫查瑪克拉克!”矮人抬了一下頭,爽朗的回應。

“查瑪克拉克……”

阿倫默念著這個名字時,那矮人又抬頭道︰“人類朋友啊,你雖然對我不夠重視,但我可記得你的名字……你叫扎斯町,對不對?呵呵……我印象很深刻呢,在我們矮人語里,這個發音就是豬頭的意思……”

“……”

“哈,希望你別介意!”

“不,我一點都不介意!真的!”

阿倫以示禮貌,也蹲下來,其實是想在近處觀察矮人的工具箱,那叫查瑪克拉克的矮人看著他蹲下的高度與自己站著的高度相差無幾,又笑道︰“人類朋友啊,你是不是覺得我很矮啊?”

“這個……”

“可你不知道,在我鎮子里,俺是最高的,比別人都高出了大半個頭!大伙給我起了個太古時代名人的名字當花名呢。”

“哦,誰呢?”

“姚明。”

“……”

阿倫不禁笑了,這些看似嚴肅的矮人,一旦打開話匣子,還挺健談風趣的。

工具箱終于打開了,查瑪克拉克小心翼翼地將一件件工作提出來,又打開箱子下面的夾層,才緩緩拔出一把銀發閃閃的長劍,通體琉璃銀光,劍身與劍柄似乎都是用同一材質構成,銀光閃閃,剎是好看,矮人代表在握起這劍的時候,手上的肌肉刻意緊了緊。

透過燈光的照射,隱約能從劍身上看到一串矮人文字,阿倫心里瞬時一驚,他想到了一個名字。

“沒錯,是光輝十字軍!”

矮人見阿倫的臉色流露出驚訝,滿是自豪的說道。

光輝十字軍,矮人世界的神器,寂靜時代早期的作品,制作工藝極為繁瑣,隨歲月流逝,已失傳,在以鍛造聞名于阿蘭斯的矮人世界里,同樣是極為珍稀的神品。

“這就是我們矮人族先輩們所鍛造出來的好東西啊,人類朋友,你可以先試試。”說罷,竟將那長劍向空中一拋,頓時灑出一片銀色的光華,將巨型吊燈的光芒完全掩蓋了過去。

阿倫不敢怠慢,那劍還未落下,一股壓力已沖面而來,他腳下輕輕一踏,眨眼間向後退去了幾步。

長劍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鏹”的一聲,直直插入進最上等的大理石地板中,空中仿佛還殘留有一道淡淡的銀色印痕。

“這是劍氣?劍本身就能揮灑出劍氣……”阿倫暗暗驚異。

“我們矮人族一直以能夠制造出雷霆之錘和光輝十字軍這樣的兵器為榮,我們堅信,光輝的榮耀只屬于真正的守護者。”見阿倫的神色罕見的流露出驚詫,查瑪克拉克不禁自豪的說道。

阿倫很快恢復了平靜,撫摸著那被銀色光華縈繞的劍柄,問︰“不知比起那血腥圖騰如何呢?血腥圖騰也是你們矮人族制造的吧?”

“當然遠勝于血腥圖騰!那是灰矮人的邪惡殘留品!他們背叛了先祖,投靠了邪惡,我們沒有這樣的同胞!”說到這個,查瑪克拉克怒色頓時涌了上來,氣勢洶洶的嚷嚷。

阿倫淡淡一笑,對于種族間的信仰,他懶得去評價什麼,恐怕同一時間,不同地點,某位灰矮人長老也在說︰“雷崖的矮人都是叛徒,他們陷入了混沌,我們沒有這樣的同胞。”

“這樣的“光輝十字軍”,矮人族現在還有多少把?”

矮人嘆了聲氣,說︰“族里一共只剩下二十一把。”

“那矮人族能借給我們多少把呢?”

查瑪克拉克迎向阿倫的目光,沉聲道︰“如若不是祖賓大人如此肯定血腥圖騰再次重臨阿蘭斯,恐怕光輝十字軍也將永遠成為傳說,被封存在我們矮人的聖地。”

阿倫默默點了點頭,這樣的兵器如果隨便傳到外面來,那反而是一種災難。

矮人代表稍作一番考慮,最後說︰“我將親自去說服陛下和山丘之王的話,應該能到借到十把給我們人類朋友!”

十把……那應該夠了,阿倫腦海里閃過了舒梅蒂昨夜發來的緊急情報,上面只有短短幾句話︰

吾得以拜見獸人帝君,其近身衛隊的兵器非同小可,乃血腥圖騰,約二十柄,如若他日想執行刺殺計劃,難度頗大。
聞狂風君將與矮人會晤,可考慮對方的光輝十字軍,或雷霆之錘,當可匹敵。


臨別了,阿倫微笑躬身,不忘最後交代︰“查瑪克拉克兄弟,其實我的名字並不是扎斯町,而是祖賓。”

“哦,祖賓……真糟糕,在我們的語言里,這個發音的意思是豬糞……”

“……”
即使到了世界末日 也要做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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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雷諾那場不合時宜的春雪過後,綜合阿蘭斯今年的種種怪事,一句歌謠竟開始在阿蘭斯大陸上流行︰

當奇跡開始泛濫的時候,那說明世界即將迎來毀滅或新生。


矮人會議後的半個月里,人類世界的內部局勢又進行了一次翻天覆地的變化。

扎斯町和艾波琳離開影月時,雷崖發生驚人變故,那位傳說中的陰謀家,艾波琳的父親,埃里克族長竟然也被刺殺了,他或許老謀深算,或許擁有驚天謀略,但這些智謀在近身搏擊時,看來也比不上那驚世武力。

艾波琳在痛哭中,已成為了影月新一代的主人。

人類南部兩大勢力,竟在不到一個月之內,更換了兩個最頂層人物,那份據說隱藏于黑暗世界的刺殺名單,更是被炒得沸沸揚揚。

同一時刻,冰風家族也迎來了一次洗牌,同樣有競逐冰風皇座的黑斯克,在一次公開演講中不幸病倒,然後閃電般病死在回宮的路上,黑斯克派系頓時一片混亂,成為唯一繼承人的魯迪斯立即出來收拾殘局,但他心里卻莫名其妙得很,竟然就這麼贏得了內戰的勝利。

接著,人們懷疑這是一宗有預謀的凶殺,因為之前早有征兆,黑斯克派去雷諾的外交隊伍,竟全體失蹤,以致最後能參加雷諾國喪,參予矮人會議,都是魯迪斯派系的外交代表。

世人皆以為這是魯迪斯的伎倆,阿倫卻心知肚明,這是東帝天的雷霆手段,比起黑斯克,魯迪斯無疑是個更適合的人選,畢竟他和神龍走得更近一些。

至此,人類世界的政權徹底完成了更新換代,年輕的新星紛紛站上了歷史的舞台,舞動出阿蘭斯新一片的星辰軌跡。

阿倫翻看著凌風一次次遞來的信息,那一疊疊情報分析,心中不禁感慨,正如東帝天所說的那樣,一切局勢都在向對他有利的方向發展,但越是這樣,阿倫心中深處的寒意越甚,他不明白,東帝天如此費盡苦心的改變一切,究竟是為了什麼呢?

再回想起飛龍沙漠上的點滴,阿倫只覺一片茫然……


瑪雅臨走前告訴阿倫︰“疾風的許多崗哨都發現有獸人潛伏者的蹤跡,波特的意思是,讓阿倫小心獸人新一輪的動作。”

上車前,瑪雅再次回頭,嘴唇動了動,這一次出使雷諾,能與阿倫深談的機會確實寥寥,在這亂世之中,每一次再見都可能永別,更何況是軍方的兒女。

她似乎打算說點什麼,但最後,話到嘴邊卻未能言,她只是輕聲叮囑︰“一切小心。”

仰望了一眼頭上那面飄揚的疾風旗幟,瑪雅藏起了心中的情懷,踏車北歸。


緊接著,同一個月里,阿倫第二次收到來自怒浪的信,信里說︰“搭檔,我想我可能得了憂郁狂想癥,最近我用鷹隼般的目光,北望飛龍沙漠盡頭,似乎總有烏雲彌漫,我猜想該不會是亡靈大軍逼近了吧?哈哈,你一定能想象我此時的笑聲有多麼苦澀,正如同我也能猜到你看到這里時微微牽動的嘴角……你知道的,我這人就愛瞎擔心,尤其上了年紀,最近心里悶得慌,王者之氣也黯淡了幾分,我想,可能有什麼大事要發生了,所以我選擇外出旅游,嗯……暫定目標為自由天堂,如出意外,改疾風。”

阿倫微微皺了皺眉頭,怒浪的心思他是知道的,沒什麼大事,這家伙絕對不是個勤寫信的人,這只能說明一點,鳳凰城的情況並不好,至于怒浪為什麼要外出呢,莫非與獸人新一輪的動作有關嗎……

當夜,接舒梅蒂的來信,聲稱有一隊獸人精英部隊在星雲山脈邊緣整裝待發,將執行有史以來最大的敢死隊軍事行動,但目標不明。


第二天,正當阿倫對著地圖思考時,一封蓋有疾風副團長的緊急信箋送到,信箋上的印章蓋了好幾個,全部雜亂無章的層疊在一起,印章越多表示事態越緊急,而一向喜歡工整蓋章的波特,竟蓋成這副模樣,那可以想象波特當時的忙亂狀況。

剎那間,阿倫整個心都懸了起來。

“戰友,十萬火急!一支獸人大隊從星雲山脈突然插進疾風,勢如破竹,攻下了疾風不少崗哨,現在已攻破了疾風東邊的防御網,看動向,我懷疑他們是要去自由天堂!我已派兵前去支援,但其主力隊伍忽然消失,戰友……這支獸人隊伍很不簡單,並不像普通獸人……”

阿倫把頭一轉,緊緊盯著戰略圖,忽然只覺得腦袋轟隆一響,整個人差點站立不穩,一旁的凌風連忙扶住他,只听阿倫的嘴唇微動,最後會聚成一句實質的語言。

“獸人很可能將直接插入自由天堂,攻擊天空之城!”

“……”


當戰火的硝煙在廢墟中彌漫,歷史再一次向世人證明,原來一個名為“進步”的詞語,對所有生命都是公平的。

清醒的人們恍然發現,千年前累積下來的所謂經驗,使人類打從心底對獸人產生了近乎偏執的鄙視,那便是一種四肢發達頭腦簡單的半野獸代名詞,這個定義成為了每一位長者代代傳誦下去的古訓。

在人類面前,愚蠢的獸人無處可遁!那群野獸只會正面沖擊,永遠也不會使用謀略的士兵們堅信著,自由天堂的士兵們同樣深信著。


如果眾神在這夜自天空俯瞰而下,便能發現,這注定是一個雲霧繚繞的難忘之夜,遮去了寂寥長空的漫天星辰,自南北交接而來的夜風不時用他們懶散的節奏,疲憊著每一個士兵的心靈。

這里是天空之城外圍最後的崗哨,不過獸人大軍就算在星雲山脈插上翅膀,還得飛一陣才能達到這里,況且邊境什麼消息也沒傳來,稀稠的淡霧中,這個想法幾乎成了每個自由天堂士兵們心中的肯定,因此,他們順理成章的忽視了什麼,也忽視了一個個從隱蔽的角落里閃過的“紅點”。

天空之城在燈火輝煌的深處,正沉浸在寂夜之中,舒宜的夜風將城中每一個夢境環環相扣,城樓之上的警衛們翹高了二郎腿,慵懶的打著魔法燈在地面上畫出一個個圈。

“有動靜!”一個衛兵警覺地發現城樓下似乎有什麼東西一閃而過。

另一個士兵立刻嘲笑他,說︰“得了吧,你小子不是被“獸人大軍”這個詞語給嚇傻了吧,我猜,恐怕現在,那群無腦的畜生們正在邊防軍面前發抖呢,哈哈……”

這士兵的猜想立刻得到了其他同僚共鳴的笑聲,天堂保衛廳的軍紀歷來不嚴,尤其是入夜後的警戒隊,這是一群出名的懶散部隊,一般由為了得到爵位而進入軍中的貴族子弟組成。

于是,在相關的惡毒笑話中,他們錯過了向城市發出警報的最佳時間。

當越來越多的“豺狼”在畫圈的魔法燈下整齊的閃過,遲來的警覺讓這群負責了望的警戒隊員的臉色呈現過不安,他們一邊相互安慰,一邊用加大了能量的魔法燈光擴大照射範圍。

驚恐瞬息蔓延,士兵們發現,城外的巡邏兵早已永遠的回歸了星辰,數以千記的綠色生物在暗光中整齊的向城牆奔來,他們的步伐悄聲無息,只在眨眼間,更多閃爍著血眼的綠色怪物,攀爬到城牆上!

“獸……獸人攻城了!”望著無數的身影在城牆上攀爬,一聲驚恐劃破了夜空,但綠色的身影已在剎那間來到城牆之上,淒厲的慘叫讓休息的士兵們徹底清醒了過來。

他們連爬帶滾的沖出軍營,提起武器,就這麼衣衫不整的沖上城樓,這樣的狀態尚未交手就注定了他們的敗亡。

一個機靈點的士兵沖向塔樓,點燃了烽火,撞向了全城警戒的鐘聲,鐘聲才剛剛悶響了兩下,他已被陰影籠罩,隨著胸前的劇痛,他毫無抵抗的失去了生命。

但鐘聲驚醒了所有的夢中人,一場曠世浩劫的悲歌,開始上演了。

天空之城上空一片雲霧彌漫,夜空綻放的煙花迅速消逝在夜霧之中,宣布了人類第一座名城淪陷的開始。

這場偷襲戰如同一種諷刺,敲響了大多數人類低估獸人智商的警鐘。

一隊夜歸的人群在聆听到戰爭的鐘聲中,茫然南望時,已看見一列列高大的身影從南門而入,他們步伐整齊,每一步仿佛都在撼動大地。

他們手握長斧,如血一般的眼眸死死注視著每一個活著的生命,隨時準備收割一切。

一個喝醉的酒鬼撞了上去, 嚓一聲,頭顱被收割了,鮮血如噴泉般濺灑了一地。

尖叫在第一時間響起了,一個貴族婦女驚恐的叫喊中,全城所有區域也宣告陷入混亂狀態。

膽小的人們看到那一列列野性、殘暴的綠色獸人正大步向自己走來,那充滿壓迫感的氣勢,那泛著銀光的巨斧正指著所有活的靈魂,布滿了詭異的色澤。

人們先是呆滯了一下,直到確認眼前的一切並不是夢境,才懂得在大呼小叫中轉身狂奔。

一束束求救煙花自城中各處射出,又迅速被夜空厚重的濃霧吞沒。

天空之城的南門被獸人攻破了!

大隊獸人正進入天空之城!

屠城已經開始!

這一個個消息如同一個令人毛骨悚然的夢魘,鑽進了千家萬戶,老人急促的咳嗽聲,女人淒厲的驚叫聲,男人的喝罵聲,幼童的哭聲,亂哄哄的腳步聲,還有那一陣陣自南邊傳來的慘叫聲……種種紛亂的聲音匯聚成刺耳的噪音,加重了恐懼在民眾心靈上的陰影。

南邊傳來那轟隆隆的整齊腳步聲如同一個個催命的音符,每一個家庭都在以最為迅速的速度收拾行李,每一個人的腦子里只想著趕緊逃命……

無邊的恐懼締結成團再傳遞而開,在擁擠中被撞倒的人從此再也無法爬起,因為緊跟在他其後的民眾會毫不猶豫地自他身上踐踏而過,淒厲的哭喊聲成了這座名城夜空下唯一的旋律。

一個小女孩呆站在路邊,茫然不知所措地看著眼前如同急流一般的人群,淚水在眼眶中一圈接一圈的打轉,卻不知自己的媽媽到底走到哪去了,急步前奔的路人誰也沒轉頭看她一眼……

一個貧民老婦被擠出了人流,回頭想拉住自己的老伴,卻恰好看到他已被推倒在地,一雙接一雙腳自他身上踐踏而來,骨折的聲音,慘叫的聲音……不過在這滿天哭喊聲的世界,這些聲音听起來是如此的微不足道……

馬車在擁擠的藍天大道上成為了擺設品,被人群的力量排擠的東搖西擺,在恐懼面前散了架,何曾有人想過,原來這條藍天大道並不如想象中那麼寬敞……

在這個真正生死存亡的時候,誰還分得清誰是貴族,誰是平民?

無數的人流急速在城市中游動,紛紛游向北門、西門,自持水性好的,還會選擇東面,那里沒有門,卻有一條寬敞的藍河,幸運就游到對岸神龍國土,不過听說那邊也是獸人多于人類。

也有一些迷失方向的人流撞向了南邊,毫無懸念的化成萬千血花,悲哀地綻放在這片曾無比繁榮的土地上。


“大家保持好秩序,一個接一個……”

“該死的,人實在太多了,這邊的大道已經飽和了!”一個士兵在焦躁中脫下頭盔,布滿血絲的雙眼寫滿了懊惱與不甘。

“匯報大隊長,第六中隊全部殉職,獸人主力正向中區移動!”

“混帳,怎麼這麼快的?羅勒雷那個混帳呢?”

“羅勒雷隊長已犧牲!”

“……第五中隊全員,立即去堵截獸人!民眾尚未能順利撤退之前,不允許你們倒下!”

“是,隊長!”

“……”

這時天空之城還能逃生的兩扇大門下,處處都能听到這樣的對吼聲。

天堂保衛廳的士兵們努力維系著撤退的路線,而城樓上,獸人正開始往西城樓推進,人類士兵節節敗退,民眾仰頭看著城牆上的廝殺,不時還有一兩具血淋淋的尸體從天而降,不知誰嚇破了膽,帶頭叫了聲︰“讓獸人佔領西城樓,那就變關門打狗了!”人潮竟然忽然就改變了方向,如巨浪一般撲向了看起來最安全的北門,本已整頓得稍有起色的治安,再次亂成極點,爭先恐後的人們在相互推搡踐踏,人命在這個時刻廉價至了極點。

士兵們陷入進深深的絕望中。

這是一場還沒有開始便已迎接慘敗的戰斗,他們的天空之城,他們曾經的貿易中心,今夜之後,即將成為過去。


天空聖堂前,大量的教士被派遣往撤退區負責安撫人心,廣場上,教士們極力勸說洛塞夫大主教的撤離,卻換來了大主教異常平靜的搖頭。

曾經輝煌顯赫的天空之城在彈指之間,竟然完完全全陷入到混亂與恐懼之中,洛塞夫大主教緩緩睜開那雙惺忪的睡眼,其中,全是最深切的悲涼。

“荷馬修女,你帶著女教士們先去撤離區,跟隨其他幾位主教一起,那里的人們需要教士的安撫。這里有一封信,假若你有機會見到我們的守護者藍雪雲,就親手交給他吧!”

荷馬修女緩緩點頭,帶著大批陷入驚慌中的女教士離開了天空聖堂,回眸時,看著留意已決的洛塞夫大主教,眼中不禁閃過了復雜的神色,涌現幾分感傷。

洛塞夫神色中添上了一份落寞,問︰“有愛莉婭的消息了嗎?”

“在南區舉行商會的各大家族要員,全部暫無消息。”在大主教身後的黑衣教士躬身回答,南區已是淪陷區,絕大多數人已全無音信。

“……”

洛塞夫深深嘆了口氣,緩緩轉過了身,看著恢宏的天空聖堂,昨日仍光輝世人,但今夜過後,也不知到何時才能重現這份輝煌了……

他的目光慢慢移到那兩名黑衣修士的臉上,龍鐘的聲音輕柔了許多,說︰“你們也走吧!將來有一天重回這里,將天空聖堂的精神,再度傳播世人!”

那兩名修士同時躬身,卻不作一言,仍是緊緊跟隨在洛塞夫的身後。

“那罷了……我們去外面看看。”洛塞夫大主教像是決定了什麼,語氣中帶著幾分沉重,帶著兩個教士向中央大道走去。

遍地的尸首,鮮血充斥滿了整個空間,苦難在千年後再次降臨在這片得天獨厚的土地上。

洛塞夫大主教的所經之處,皆是哭泣與絕望。

“大主教,我們該怎麼辦?”路旁一個高齡老婦拉著一個髒兮兮的男孩,顫抖著身軀,用沙啞的聲音問。

“大主教,西門也已經關閉了,你可以帶我們去北門嗎?那些兵爺開始封路了……”另一個男子問。

“大主教,神將指引我們走向何方……”

“……”


這位曾經目睹了太多太多的老人,也忍不住閉起了雙眼,深刻的皺紋里全是深深的痛苦。


漫天的大火在城市中猖獗而行,站在城市的中央,仿佛能感受到四面八方亡靈們的淒厲哀號。

原來光輝與繁榮,在歷史中也不過是剎那之間。

在短短兩小時內,天空之城有過半輝煌的建築,已在烈火中永遠消逝。


“歷史告戒我們需要尊重生命,在時代的變遷中,強大吞噬了弱小,卻忽略尊重生命,那樣殘暴的強大,遲早將敗亡!”高大的背影屹立在城中央,他的每一句話,每一個舉手之間,都散發著壓迫人心與靈魂的力量。

“把最先開始屠殺人類的那一隊士兵給我抓起來!告訴臨時巡狩者各分隊,絕對不能傷害任何一個投降的人類。”

“是。”獸人軍官恭敬鞠躬,迅速退了下去,“服從和效率”,永遠是獸人世界的軍規。

高大的背影在暗暗嘆息中抬起了頭,他看向北邊,看著一片朦朧中傳來的神聖氣息,一些敏銳的獸人士兵們紛紛護在了身前,卻被那高大的背影舉手揮退。

哲人曾說,當陽光成為了敵人,那便是你墜入了黑暗的最好證明。

對于一個回歸本族的獸人而言,這應該喜悅,還是悲傷呢……

“洛塞夫大主教?”高大的背影的口吻流露出敬意。

“是你啊。”

慢慢走近,洛塞夫大主教蒼老的面容流露著痛惜,他環顧著四周,視線所及遍地荒涼,視線盡頭還有那剛剛層疊起來的大量尸體,仿佛這個昔日名城在眨眼間便成為了無人的遺跡,大主教的語氣依舊柔和,淡淡道︰“人類曾經的點點滴滴,難道一點美好回憶也沒有留給你,最後還是換來你用殺戮來找回一切嗎?”

“我正是忘卻了那些可恥的曾經,才讓我明白什麼是自由,並重新找回了自由,我現在前來,也正是為了爭取自由!”

洛塞夫大主教輕輕搖頭,說︰“剝奪他人的自由,並不能為你帶來真正的自由啊,你的心,不應該淪陷啊。”

“對不起……大主教,我現在是一個獸人!”

“你會找回你的本心,將來有一天,你一定會找到的。”

“……”

洛塞夫大主教緩緩掙脫開兩位修士的攙扶,向前走了一步,說︰“我不能讓你再前進一步了,北區還有需要撤退的難民……”語氣平淡但異常堅定。

那身影冷笑說︰“大主教,我有我作為獸人的職責,您確定能攔下我嗎?”。

洛塞夫大主教慈祥一笑,說︰“我確定……”

“我願舍棄肉體,靈魂永在地獄煎熬,只為此刻,眾神能暫恕世人,讓世間獲得片刻寧靜……”一連串咒文自洛塞夫的口中吐出。

這一刻,啟明星才剛剛跳上夜空,本是黎明前最漆黑的時分,天空卻忽然微微發亮了,雲霧像是醒了一般,由中央廣場為中心,往四方狂卷而去,萬里長空上像是出現了一支神奇的畫筆,迅速點綴上萬千星辰,剎那間爆發出耀眼的光芒,千萬光輝于天空之城上方,仿佛挽留,仿佛悲傷,照亮了這輝煌城市的最後,也照亮了一個聖堂時代的結束。

“是禁咒!各大軍團立即撤離出天空之城!”那身影聲嘶力竭的狂吼,聲音震徹了整片大地。

洛塞夫大主教平靜的笑了,神情顯的如此安詳,輕輕地閉上了雙眼,直至唇上最後一個音符的結束。

在他身後的兩名修士也如他們的老師一般,一臉平靜地看著眼前無數獸人掛著一臉驚駭的瘋狂後退,無驚無喜,迎接光芒的到來。

巨大的光柱轟然而下,降落在天空之城的中南部地區,貫穿天地,耀眼的白芒將一切吞噬,將一切邪惡驅逐,將這個城市的一切,回歸至千年前的原點。

“轟隆隆!”的驚人巨響,在這一個剎那,傳遍了阿蘭斯每一個角落。

逃離出城的幸存者們,回頭望向故土的天空,那里已一片白芒,仿佛正有片片的光羽緩緩飄落,仿佛正有天使的聖歌在這片悠久的大地上回蕩。

這個夜晚,光輝到來,帶著哀傷,帶著悲離,見證了一個神聖的離開,從此回歸星辰的懷抱。

這個夜晚,眾神見證了一個宗教圖騰的倒下,一個時代的結束,一顆巨星的隕落。

這個夜晚,整個人類世界為之震撼。
即使到了世界末日 也要做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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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集

第一章

硝煙迷離了浩瀚的星空,翻騰的烏雲遮蓋了阿蘭斯的天空。

天空之城淪陷,洛塞夫大主教隕落……這是屬于自由天堂失眠的夜晚,也是屬于人類世界的失眠之夜。

曾有人類貿易中心之城的名城,竟頃刻淪陷,對世人的打擊是巨大的,悲傷的氣氛隨風而生,飄向阿蘭斯大陸的每一個角落。

人們懷著恐懼和不安,議論紛紛,幾乎每個人都在擔心,自己的家園會不會成為下一個天空之城。

世界各地的悼念活動在民間自覺地展開,悼念那座已更換了旗幟的天空之城,悼念在那場可怕災難中死去的人們,更悼念那個已回歸星辰深處的偉大名字。

一些隱藏地下的反人類宗教,借此機會,偷偷浮出水面,四處宣揚,古老的預言顯靈,人類即將滅亡!

雖然各國都及時扼殺了這些反動人群,盡可能封鎖流言的傳播,然而恐懼與不安還是無可避免的在人們心中升級了。

各地的治安明顯變差,犯罪率正直線上升……人類各國的士氣到了歷史的最低點,然而各國還未來得及消化這次巨變,接二連三的壞消息已如洪流般涌來。

獸人真正的進攻開始了!他們的艦隊從沉寂之海開進了藍河,攻陷大量自由天堂沿岸的城市。

在天空之城建立起偽政府,宣布真正的自由降臨人類的土地,希望人類兄弟能明白獸人兄弟的苦心,軍隊向西面推進,自由天堂大量城市淪陷,一切在閃電中開始,並在閃電中進行。

在此之前,他們在神龍的國土里仍與唐氏進行拉據戰,看似毫無辦法,在疾風邊境三角地帶與波特的親軍交戰,敗多勝少,甚至在星雲山脈的運輸部隊,還不時被雷諾正規軍偷襲……看起來他們正像舞台劇里那些膚淺無腦的綠毛怪物一樣,四肢發達,不過,也唯有四肢發達……但現在,他們只在眨眼間,就將半個自由天堂踏在了腳下!

最終,他們還是挑選眾勢力中最弱的自由天堂來下手,或許,從一開始,自由天堂便是他們的首要目標,之前所做的一切,僅僅是試探和牽制,就像一場大戰前所準備做的熱身……


自由天堂各大城市的接連失守,讓人類中部世界在極短的時間內完全陷入到絕望的恐慌之中,周邊各國倉促派出援軍趕赴前線,然而當他們趕到自由天堂的邊境時,看到的並非自由天堂的邊防軍,而是無數哭哭啼啼的難民。

自由天堂苦難的歷史在這一刻到達了最高點,在短短的幾天內,大量來自自由天堂各地的難民幾乎擠破了邊界的入境登記處,他們有來自天空之城等淪陷城市的真正難民,也有來自尚未淪陷城市但未雨綢繆的偽難民,人群結構極為復雜,有曾經富甲一方的商人,有貧民區的社會底層,更有一些原天堂保衛廳、在戰亂時脫掉軍裝混入難民中的逃兵……

難民的帳篷中隨處可見與家人失散的孩童,越來越多的難民因饑餓而倒下,婦女與老人的哭泣成為了邊界的主旋律,援軍中大部分的醫療設備消耗殆盡,一位臃腫的商人在整理完自己所有的財產後,竟仰天大笑,在所有人的側目下,他抽出一把隨身攜帶的匕首,抹向自己的脖子……各式各樣的難民拼出各式各樣的場景,組成了各式各樣的故事,但,沒有一個是令人感到愉快的。

他們失去了家園,失去了家人,彷徨、痛苦、哀傷掛在每一張臉上,幾乎每一對眼楮都是空洞洞的,幾乎每個人都顯得無所適從,尤其是那些本來富得流油的巨商們,長期養尊處優,但從現在開始,他們必須得適應這種顛沛流離的生活,等花完逃難時帶在身上的錢財,一切都得重新開始,如果無法做到,貼身匕首就是最後的選擇。

各國的邊境狀況也也隨之陷入到緊張之中,各種各樣的內閣會議、高層表決會議,皇室會議……無比頻繁的召開著,周邊國家的內閣大臣們覺得頭是越來越大了,冰風一位內閣大臣的話很能代表一部分高層決策者的心聲︰“看來獸人遠比傳說中仁慈啊,不然怎麼還會有這麼多難民呢……”

北面,鳳凰城因接納了為數不少的神龍難民,國內狀況已是十分緊張,這個關鍵時刻,當今鳳凰城城主貝里安陛下親自去拜訪他們的鄰居邊緣部落,經過多番交涉後,終于取得他們的同意,開通特別通道,將一部分難民引向邊緣。

西邊,冰風家族內戰剛剛結束,國內仍十分動蕩,而且瞧著獸人大軍往西推進的瘋狂速度,誰知道冰風會不會是他們的下一個目標?僅僅在接納了少部分難民後,冰風家族已作出冷酷的抉擇,族長魯迪斯將一位面目看起來頗是丑陋的內閣大臣推到了台前,讓他面無表情的宣布,即日起,嚴格限定每天入境的難民人數,私自入境者,一律斬殺……這一舉措,頓時惹來了世人的一片噓聲。

反倒是南面的疾風家族,一個出了名的流氓家族,在世中的印象中,這個家族簡直就是無恥、卑鄙等負面形容詞的代言人,但這時,他們竟表現出可以贏得無數掌聲的風度,疾風家族二號人物波特大人鄭重宣布,疾風對這場關系整個人類世界未來的戰爭必將堅持到底,同時,疾風家族將全面開放國境,全數接納自由天堂的難民。

這個在歷史上多次背信棄義,出爾反爾的家族,這次竟然說到做到,在邊境上建立大量的通行點,全數接納難民入境。

波特大人因為這份“戰時無國界”的倡議書,將他的個人聲望再次推向另一個高峰,如果說過去他的聲望是僅僅局限于疾風,頂多只可說名動天下,那麼現在他的名字響遍了整個人類世界,很多人已把他和許多歷史先賢並列在一塊了。

當然,疾風的計劃可沒那麼簡單,這個家族也從來不是仁義家族。

在每一個疾風入境點,波特大人下令都設立募兵處。

在每一個募兵處,宣傳官們看準了難民們對獸人的仇恨,口沫飛揚的痛斥獸人滔天罪行,鼓勵壯實的好男兒該拿起武器,為家人報仇,為人類復仇,為人類世界的和平而戰,為自由而戰,讓自由天堂的橄欖枝重新佇立于天空之城,讓獸人屠夫們為自己的罪行付出代價……說得激昂澎湃,煽情無比。

許多吟游詩人也在接納點附近一帶出沒著,他們彈奏著五弦琴,為募兵造勢,除了同樣在痛斥獸人的罪行,他們還無限丑化著獸人,雖然那些綠毛家伙還沒有強奸人類婦女,也沒有吃小孩等等變態事情,但在吟游詩人口中,他們都做了,詩人們動情的吟唱著,獸人是這世界最丑陋的生物,是眾神失手做出來的廢棄品,他們從不洗澡,他們起床不刷牙,他們用手來抿屁股……

五花八門的宣傳,再加上不久前的國仇家恨,大量熱血男兒加入到疾風的軍旅之中,那些前線軍官一個個眉開眼笑,心里已經開始計算這個月的獎金數目了。

疾風家族在近年大大少少經歷了多場戰爭,尤其在人類內戰中,幾乎由始至終都擔任主角,軍隊死傷眾多,現在終于盼來了一個重新擴大軍隊的機會了。

對于一些不願當兵的難民,疾風也不勉強,而是將他們引領到荒蕪的疾風西部,在幽冥森林通道外為難民圈出一大片土地,不少難民為了生活,只能加入到通道的建設中,疾風的軍官慈祥的聲稱,疾風會全面負責他們的衣食住行,其實換算下來,這真是一大批無比廉價的勞工啊。

沒機會加入到通道建設的難民,只有在疾風友善的指引下,開拓西大荒貧瘠的土地,種植糧食,這股自由天堂的難民潮,名副其實的成為疾風西部的開荒牛。


薩歐要塞,疾風北部邊境重鎮,自由天堂難民潮涌入疾風的重要通道之一,波特大人正親自坐鎮于此。

明亮寬敞的辦公室中,波特正仔細閱讀著相關難民使用率的報告,這個古怪的名詞組合是波特所創造,盡量讓每一個自由天堂難民都變成一批疾風的財富,能成為潛在財富的難民,就是使用成功。

到目前為止,難民使用率還是令波特感到相當滿意的,在他看來,好處還不僅僅于此,在幽冥通道隨時打通之際,難民中還隱藏有不少自自由天堂的出色商人,未來與精靈的貿易里,他們將是疾風重要的棋子。

他緩緩轉過了軟皮椅,透過落地玻璃窗,可以俯瞰到腳下不遠處的大道上,難民們正邁著蹣跚的腳步,緩緩移動著,在波特的角度看來,他們仿如螻蟻一般,雖匯聚成團,但微不足道,只要一個小小的命令,就可以讓他們永遠的失去明天。

這時,波特的行政助手卡斯瑞匆忙而來,行了一個標準的軍禮後,稟告︰“大人,尤里西斯家族即將進入疾風邊境。”

“哦?是那個博彩家族啊……”波特若有所思的望了眼要塞大門的方向,沉聲道,“他們現任族長是誰?”

在這個非常時期,自由天堂各大名門家族,族長的名字說不定每天都在變化。

卡斯瑞回答︰“喬安娜,一個黃毛小丫頭……”

忽然,他微微俯前了身子,壓低了聲音︰“大人,他們家族剩下的人已經不多了,但卻整整用了十七輛四騎馬車來裝載金幣……”

尤里西斯因為家族長期經營博彩業,天空之城以外的各大小城市,也有他們的小金庫,一路南下,逐個金庫打開,這些財富自然慢慢便聚集在了一起。

波特的眼楮頓時亮了,一個自由天堂的真正豪門,竟然保留著大半身家來到了他的地盤。

卡斯瑞觀顏察色,心領神會道︰“大人放心,卑職一定會把事情辦得干淨利落!”

話畢,卡斯瑞正要躬身退下,去干那謀財害命的事,波特卻叫住了他,肅容道︰“卡斯瑞,我們身為疾風的軍人,豈能做出這種傷天害理、禽獸不如的事情,這樣齷齪的想法,單是想想,就已經玷污了我們身上的軍衣,你可明白?在現在這樣的非常時期,我們人類應該團結一心,如果像尤里西斯這樣的豪門在我們的領土上出了什麼事,世人會如何看待我們,其余自由天堂的家族又會怎麼想,還敢踏足我們疾風的土地嗎……”

听著正氣凜然的訓斥,卡斯瑞不禁抬頭偷望了長官一眼,只見波特大人氣憤填膺,連臉也激動得微微發紅,卡斯瑞暗想,莫非大人今天吃錯藥了,還是有獸人潛伏進來將他假扮,這類傷天害理、禽獸不如的事,你可沒叫我少干啊……

看到卡斯瑞這樣的表情,波特更為氣憤了,說︰“你一會到軍法處,自己領十五軍棍……嗯,另外請喬安娜小姐上來,我要親自款待!”

卡斯瑞一臉無辜的訕訕退下後,波特打開了桌面上的備忘錄,其中一頁中間赫然用紅字寫著︰拜倫來信,稱如果尤里西斯家族的喬安娜來到疾風,希望疾風能保證她的平安。

後面還有波特自己的批語︰冷血的人也有屬于自己的感情世界。


經過這些日子的磨難,喬安娜看起來頗為憔悴,但衣服上竟然沒什麼風塵,于是波特猜到,她听到自己親自接見,臨時匆匆忙忙換了一套衣裝。

對于疾風二號人物竟然親自來到大門外迎接,喬安娜頗有點受寵若驚,但想想這些天來,有多少自由天堂的豪門家族從這個要塞通過,為何這位波特大人唯獨接見自己?她眼中不禁又閃過了警惕之色,但她仍保持鎮定,向波特問好,致上敬意,感謝疾風家族的庇護。

波特友善的微笑著,就像一位多年未見的老朋友,噓寒問暖,用恰到好處的言辭安慰著喬安娜喪失親人的痛苦,喬安娜也收起了往日那小鳥依人般的楚楚之態,盡力讓自己看起來更像是一個豪門望族的族長,一一得體的回答。

對于喬安娜小姐的鎮定從容,波特眼中閃過了欣賞之色,重要的是,他很自然的讓對方發掘到自己眼中這一份欣賞。

當波特確認已給對方留下一個好印象時,才風度翩翩的將喬安娜送出門外,並表示雖然在非常時期,但今夜還是會舉行一個小型晚宴,為尤里西斯的族人洗塵。

臨別前,喬安娜小姐才告訴波特,他們僅僅是先行部隊,後面還有約八十輛四騎馬車隨後就到,以裝載族人的生活用品為主,還請大人也開通特別貨道來放行。

波特的笑容弧度更大,這個時候,誰會帶這麼多生活用品上路呢?如果真按照卡斯瑞那傻瓜所說的去做,那就錯過後面這批真正的財富了……


不過當波特再次回到辦公室時,他的好心情就消失了,因為他發現自己的位置上竟然多了一個人,那人還若無其事地翻閱著他的備忘錄。

波特皺了皺眉,才來到那人的對面,在剛才喬安娜所坐的位置坐下。

那人也不抬頭,笑道︰“那位喬安娜小姐楚楚可憐的裝成熟,真是誘人,可惜胸部有點小……嗯,你盯著人家錢袋時的笑容真的很虛偽!”

波特點頭表示同意︰“我知道。”

那人又翻過了手上備忘錄的一頁,又道︰“另外,你的字很難看。”

“我知道!”波特仍是點頭表示同意,雙手手指環扣著,那是一個隨時可以發動魔法的手勢。

他淡淡的問︰“克洛諾斯,你偷偷溜進我辦公室,不會就是為了說這些廢話吧?”

那人笑道︰“別把話說得這麼難听,波特!好歹我也是你師兄呀,給人听到多不好意思呢……”

波特牽了牽嘴角,淡淡道︰“在阿蘭斯世界里,我們誰也不能暴露對方的身份,別忘了當日以龍血為引的毒誓!我們的關系永遠不會被世人知道,這同門師兄弟也永遠是名義上的!”

怒浪終于抬起頭,看了看波特的臉色,他仍是保持微笑,說︰“無須動氣,波特,你還互扣手指,該不會是隨時給我個大火球,把我的腦袋轟破吧?”

波特笑了,笑容的弧度很柔和︰“我可沒有忘記,我們誰先親手殺死對方,誰就能獲得暗紅漩渦的終極奧義。”

听到最後的幾個字,怒浪的動作也頓了頓,才淡淡道︰“你就不能往好的方向想想…嗯,當年在星雲之巔,你曾出手救過我,這個人情我還記得的……”

波特打斷了他︰“我當時要救的並不是你!就算我要救的人是你,也是為了將來有一天,能親手殺死你。”說這話時,他兩個尾指正悄悄的劃出不同的軌跡。

怒浪將那本備忘錄翻到了盡頭,抬頭正容道︰“是老師叫我來找你的。”

波特尾指的動作立即停下了,沉聲問︰“哦?”

怒浪又開始翻閱波特另外的重要文件,若無其事的說︰“不久前,我被老師召見,老師給我們一個建議,只要殺死某個人,我們都能得到終極奧義!”

“誰?”波特的眼楮緊緊盯著怒浪,他們雙方都清楚的知道,只要有一方稍有動作,這個裝飾豪華的辦公室,將立即成為強者的戰場。

“東帝天!”怒浪再次抬起頭,迎上波特的目光。

有些人的名字,無論經歷了多少歲月滄桑,只要有人念出,哪怕聲音輕微,仍具有無比驚人的震懾力。

波特明顯呆了一呆,接著眉頭大皺,冷冷道︰“老師真有這樣的想法?還是你個人的想法?”

怒浪笑了笑,將一封信放到桌上,推到了波特面前,他見波特仍是十指緊扣,也不見怪,只是慢慢拆開了信封,將信紙取出攤平,波特的目光游到紙上,臉色終于慢慢變了。

很快,他又恢復了鎮定,看著怒浪神態悠然的翻閱到他抽屜的重要文件,他淡淡說了句︰“洛塞夫大主教走了,你的心境還能維持得這麼好,我心里佩服得很呢。”

怒浪的神色立即變了,濃烈的哀傷自眼中深處一閃而過,接著這份哀傷化作了憤怒,狠狠瞪向波特,雙拳緊緊握著,那份厚厚的文件薄被抓得“吱吱”作響,不過僅一會,怒浪的神色慢慢回復了平靜,他深深吸了一口氣,沉聲道︰“波特,明眼人誰看不出你的心思?克德杰雖是你的父親,龍之隱士雖是我們的老師,但這些年來,你處心積慮,培養個人班底,又和這麼多強者建立利益關系,恐怕就是等將來某天,能親手將他們……”

“克洛諾斯!”波特冷冷打斷怒浪,聲音仍十分沉穩,不過他的呼吸已變得稍稍急促起來了。

怒浪愉快的笑了,又恢復了輕松悠然的模樣,說︰“其實我這次來還有一個目的,我手上的情報網做得並不好,所以我想來看看天空之城的最新相關情報……”

“……”
即使到了世界末日 也要做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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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入夏的風是燥熱的,但在薩歐要塞的主干大道上,這份夏天的氣息卻不能為難民們帶來絲毫的溫暖,人心在巨大的災難面前變得冰涼,誰也不會管躺在路邊的老人是死是活,也不會去拉失足跌倒的孤兒一把,他們就這樣微微垂著頭,像行尸走肉一般,走向疾風給予他們的前方。

一騎白馬逆著人潮而上,難民們神色木然的讓出一條通道,動作很有默契,但死氣沉沉得令人難受,騎在馬上的阿倫用力的抿了抿嘴唇,這還是那個他曾經熟悉的民族嗎?自由天堂的人們在他印象中從來都是浪漫,充滿了激情和幻想,但現在……他們完全沒有了生氣,甚至沒有幾個人好奇的抬起頭,看看自己這個在非常時期還北上的怪人……

一個雙目失明的婦女拖著一輛灰色的板車,板車上躺著她在戰爭中失去雙腿的丈夫,而他們的女兒,一個只有七、八歲的孩子,搖晃著手中的風鈴,在前面為他們引路,不時還回過頭,擔心父母走失。

本該清悅的風鈴聲,此時听起來仿若哀鳴,阿倫心里涌過一陣酸楚,毀滅性的戰爭可以在短期內征服一個民族,但這個民族的意志,難道也被這麼征服了嗎……

我這個所謂的自由天堂守護者,這個時候竟然什麼也幫不了他們……

他忽然想起了洛塞夫大主教,那位慈祥的老人,或者,他才是自由天堂真正的精神領袖吧,如果他還在的話,那麼現在的情況恐怕沒有這麼糟糕吧,只可惜只是如果,他已永遠回到眾神的懷抱,他的音容笑貌,從此也只能在記憶中去尋覓了……

在這個剎那,阿倫覺得自己的鼻子酸酸的,他趕緊拉低了帽沿,稍稍加快了前行的速度。

在大道中段時,他的目光瞥向了東面,要塞總督府外並沒有波特的旗幟,這個時候他理該在此的,跑哪去了呢,他微微感到有點失望,本來還指望能在波特那里拿到最新的情報……

要塞大門後的廣場熱鬧非凡,多多少少讓人感覺到點生氣,听著疾風宣傳官員力竭聲嘶的吆喝,吟游詩人夸張的彈唱,阿倫的心情稍稍好轉,粗略打量了一下這里的環境不知,阿倫已明白波特的計劃,用自由天堂的壯丁來打造疾風的未來,只要熬過戰爭,疾風說不定就能成為一躍成為人類世界屈指一數的大國,但他怎麼會有這麼充足的糧食呢?莫非自由天堂全力支持疾風與神龍的戰爭時,波特已偷偷留了一手,利用低價購物的優勢,開始儲備資源了……


要塞城門外,入境登記處大大小小設了幾十點,而出境處竟然只有一個,在這樣的時期,除了疾風的哨兵,恐怕也沒有什麼勇者肯踏進自由天堂一步了,所以正悶得發慌的出境登記員對阿倫甚是熱情,一邊登記著阿倫手上的雷諾通行證,一邊打量著阿倫,笑道︰“大人,你是雷諾的官員吧,在這個戰亂時期,除了你們雷諾的探子,罕有人走出這道邊防線啊……你,是為何而行呢?”

阿倫苦澀一笑,這是手續上必須登記的資料,他只能淡淡道︰“我的未婚妻還在天空之城,我要去找她。”

“天空之城嗎……大人,請恕我直言,你這次的北行,太過沖動和莽撞了,你會後悔的!”那登記員目光里滿是憐憫,仿佛已能看到面前這個為了愛情不顧一切的年輕人的最後結局。

阿倫牽了牽嘴角,平靜道︰“我知道,但如果我選擇怯弱,那更會讓我後悔一輩子。”

他腦海里不禁浮現起臨別前繆諾琳憤怒的樣子,她說︰“獸人能以雷霆之勢攻陷天空之城,肯定有真正的獸人強者在主持,自由天堂恐怕也將會在未來幾天內迅速淪陷,你竟然要一意孤行,深入狼群,只有你走錯一步,將身陷于千軍萬馬之中,到時你,你……除了愛莉婭,難道,難道這個世界上就沒有別的人值得你牽掛了嗎……就算沒有,那你也要想想,假如神龍攝政王和自由天堂守護者都永遠失蹤,對人類士氣將造成何等打擊……”

拜倫陛下希望他能以大局為重,結果他還是來了,離開前,只留下一句︰“如果現在換作是你在天空之城,我也會這樣做的,相信,你也一樣……”

“……”

回憶間,北面的遠方竟傳來了陣陣熱烈的掌聲,這樣的聲音在現在可真實罕聞啊,阿倫怔了怔,才舉目看去,只見視線的盡頭有一座高聳起的土丘,下面圍滿了黑壓壓的難民,而正一路涌來的難民潮中,也有不少人脫離了隊列,往那個土丘涌去。

阿倫不禁向那個登記員咨詢︰“這是……”

那登記員往那方向看去,目光中自然而然流露出敬意,說︰“哦,這是凌蒂絲小姐準備登台了。”

“凌蒂絲小姐?自由天堂的首席明星?”

“對啊,她每天這個時候,都會在那里不計酬勞的義唱,只為了讓這些可憐的自由天堂人重新振作起精神……嘿,天佑善人,這位大明星的運氣不壞啊,天空之城淪陷時,听說她剛好在自由天堂的西部辦事……”

登記員將證件遞回給阿倫,敬了一個標準的軍禮,說︰“大人,我對你的愛情觀致上敬意!衷心祝願你能早日與你未婚妻團聚!”

“謝謝!”

“……”



凌蒂絲一身素白,配上她比過去更為蒼白的臉色,那份病態美尤勝從前,但這一刻,正是這一份病態,為途徑此處的難民們,重新注入生機與活力。

柔和的樂聲中,她輕輕獨舞,仿如一朵一塵不染的清蓮,動人脫俗,仿佛讓人可以在她身後看到一池剛被微風吹起了皺紋的湖水,散發出無限生機,當她檀口輕啟,整個世界仿佛也安靜了下來,疾風平原,薩歐要塞都漸漸淡去,天地,僅剩下她唯美聲音存在。

“混濁的藍河畔,
有折翅天使的深切哀傷。
鐘樓倒下的剎那,
時間仿佛從此彷徨。
聖堂焚起烈火,故土鋪滿鮮血,
橄欖枝被粗暴折斷,天堂前方誰人導航?

晴朗的碧空下,
有自由子民的痛苦悲嘆。
藍天大道已遠在身後,
曾經的家園, 如今只能夢中尋覓,
曾經的高貴,如今也只能夢中尋覓?

我們不能忘記高尚,正如我們無法忘記家鄉。
我們不能拋棄尊嚴,正如我們無法拋下橄欖。
我們不能失去信心,正如我們無法選擇遺忘。
……
故土,終有日會歸還。
橄欖的旗幟,將永遠飄揚!
自由,將為我們導航!
……

悠揚的歌聲,響徹在每一個人的耳畔,響徹在每一個苦難者的心靈深處,讓人暫時忘卻時間的流逝,也讓人暫時放下了沉澱在心頭多日的悲痛。

這位巨星的魅力,讓平凡的土丘變成了最為絢麗的舞台,也讓心靈正處于最低谷的人們重新找回生機和信心,一陣清風拂過,這首回蕩在天地間的歌謠,仿佛也觸動了眾神,被烏雲籠罩的天空,忽然掀開了一角,灑下一柱陽光,絢麗奪目,光華中的凌蒂絲,絕色傾城,那份病態的美麗中,滿是聖潔的光輝……

阿倫正沉浸在這唯美的意境中,身後卻響起了一把低沉的女聲“除了宗教,有時候歌聲也能成為心靈的良藥!”

阿倫轉過身,不由得失聲道︰“啊?河馬!”

由天空之城逃難南下的荷瑪修女和她的同伴們,這群天空聖堂的幸存者,雖然滿臉風塵,但看起來還不至于頹喪,他們正搭建著臨時營帳,只等凌蒂絲今天的演唱結束,他們就將為難民免費義診和派發一些比較廉價的藥物。

很顯然荷瑪修女是特地走過來打招呼的,出奇的是,她這次竟然沒有糾正阿倫的稱呼,而是順著阿倫的目光,回頭望向自己的同伴,解釋道︰“我們希望能為大家做點什麼,這些基礎設施和藥物,都是由疾風的波特大人提供的……洛塞夫大主教雖然走了,但他的精神將永遠延續。”

听到這位值得尊敬的老人的名字,阿倫心中再次一酸,他是父親生前的故友,他仿佛清楚的知道自己的一切,但還沒有機會多聆听一次他的教誨,他卻已經走了,聖堂里火爐邊的咳嗽身影,已成為了最後的回憶。

荷瑪鄭而重之地從貼身的口袋里取出一封信,雙手遞給阿倫,說︰“先生,天空之城淪陷前,大主教叮囑我,要將這封信交給我們的守護者,藍雪雲大人……但狂風大人豈是這麼輕易就能遇上的,更何況,我們再過一段時間就得離開此地,也不知何日才能歸還,所以只能懇請先生,如果北上能遇見藍雪雲大人,請把這封信轉交給他。”

阿倫心中一凜,對方難道知道自己是誰?這一刻的他,完全恢復了本來面目,如果荷瑪的記憶力驚人的話,遠可以追溯到三年前見過的娜娜小姐,近也是兩年前的約翰帶著鳳雅玲前來求醫……她憑什麼知道我是藍雪雲?

忽然,阿倫又想起那年在愛莉婭的院子里,索賽克為何竟能知道鳳雅玲正藏身于此,當當年的所有嫌疑人都不再可疑時,那麼面前這位荷瑪修女,恐怕就是那時出賣鳳雅玲和自己的唯一疑凶了。

這時,凌蒂絲的歌聲又一次響起了,詞曲仍是如此動人,但卻抹不去阿倫心中涌起的殺意,淡淡道︰“你說的藍雪雲大人,是不是經常戴著一副大號墨鏡,頭發烏黑,著裝新奇,看起來很是氣焰囂張,有男扮女裝的變態嗜好,和愛莉婭小姐有婚約的那一位?”

“這個……我想應該是的,先生。”荷瑪修女回答,對方描述得十分具體,連民間不知道的都描述了。

“那我可從來沒見過他。”阿倫已經在觀察荷瑪手中那封信的兩邊封口了。

荷瑪不由得笑了,她往後退了小一步,仍保持躬身遞信的姿勢,輕聲說︰“先生,在平靜的年代里,往日人與人之間都有過芥蒂,但我相信,在今天,在今後很長一段日子,這些芥蒂將不復存在,正如同疾風與神龍,疾風與自由天堂。波特大人是如此對我說的。我竊以為很有道理,先生,你覺得嗎?”

“呵,是這樣嗎?”阿倫看向荷瑪,荷瑪卻微微垂下頭,避開對方的目光。

她竟是波特的屬下嗎?這可信度有多少……姑且先當那次是索賽克的魯莽行為吧,如果她是波特的棋子,這個人情得賣波特一次,現在也不是計較往事的時候……阿倫慢慢收回了凌厲的目光,微微躬身,也鄭而重之的將信件接過,沉聲道︰“定不負所托,將此信親手交到藍雪雲大人的手上。”

“有勞先生了!”

“……”

阿倫再回頭,深深地看了一眼高處的凌蒂絲,此次北上獸人腹地,誰知道這重遇是否就成永訣?彈動心弦的音樂精靈正在這片空間里飄舞,但他已無暇聆听完這段天籟之音,飛身上馬,往北疾馳而去。


自由天堂中部。

夜色迷蒙,一層薄薄的霧氣正浮游在大地之上,景物朦朧,其灰色的氣氛,就像此時自由天堂灰色的格調。

一個廢棄的小村莊中,一團巨大的篝火邊,一群落魄的自由天堂人正圍在四周,當中有自由佣兵,自稱為浪人的乞丐,拾荒者,落魄的貴族,破產的商人……他們大口喝著酒,高聲談著話,說著一些完全不好笑的笑話,然後大伙一同苦著臉哈哈大笑,有人笑著笑著還會忽然哭起來……頹廢和沮喪就是他們的共同語言。

獸人正自東北方向狂風掃落葉般席卷而來,此地已變成危險區域,這群人同樣是逃難者,但已遠遠落後于難民潮,目的各不相同,有的是希望能尋回失蹤瑪豸H、愛侶,有的是某個勢力、情報組織的探子,但更多的是僥幸者,這些人希望能在已經跑得沒人的城市、村莊里找到點好處,黃金、寶石、古董……什麼都好,只要值上兩個錢。

所以這群人大多為男性,阿倫坐在其中並不扎眼,就像一個沒落的豪門子弟,落寞、落魄,但仍矜持。

遠方的叢林傳來陣陣狼的哀鳴,听起來多少有點淒涼,一個老佣兵正說著自己的故事︰“……好不容易從暴風那邊逃回了老家,咱那個小城,記憶中那城牆還是蠻結實的,但現在已經破爛了一塊快,就像是被切碎了的豆腐,最糟糕的是,城頭的旗幟也變了,城門下密密麻麻的堆滿了反抗者和逃亡者的尸體,咱心已經涼了一半下來,心里暗暗祈禱家里的婆娘和孩子千萬不要在里面啊。好不容易等到半夜,我才敢潛伏過去,借著月色,逐具逐具尸體去辨認,如果有獸人巡邏隊走過,那我還得趕緊裝成是尸體中一員……”

另外幾幫正在聊著的人都靜了下來,看向了這個滿臉滄桑的老人,雖然這種故事從一開始就知道結局,但過程中的緊張和那悲涼的氣氛,都能引起這群亡命天涯人的共鳴。

那老佣兵灌了兩口酒,繼續說著︰“家鄉父老死得真慘啊,有人的臉蛋被敲得稀巴爛,有人的腦袋掉了一半,少胳膊少腿,唉,那是小問題,不少人的腦袋也不知滾哪去了,我在這群尸體里認出了小時候一起玩過的範妮依,她就住我隔壁,認出了大佷子德路……嘿嘿,好多的熟人,上次回來的時候,他們還和閑話著家常,嘻嘻哈哈的喝著酒,但現在……”

老人的眼楮有點溫潤了,他慌忙又灌了幾口酒,四周的人們都注視著他,有憐憫,有悲哀,也有同病相憐的憤慨……沒有人說話,只剩下篝火燃燒的 啪聲和遠處群狼的嚎叫聲,老人緩緩把故事說到最後︰“眼看把這些尸體搜個遍,我心里難過之余又升起了歡喜,以為咱婆娘和孩子並不在其中……嘿,最後還是讓我找到了他們,咱婆娘死得不痛快啊,被一根細竹從她下體穿過,竹子另一端從她的眼楮里冒出來的……嘿,那婆娘年輕時和我在暴風山脈里打滾過,肯定沒給那些獸人什麼好果子,所以,所以……”

他沒能把話說下去,用力抹了抹眼角,才繼續道︰“咱那孩子恐怕也因此被那婆娘牽連了,拳頭大的棍子從他腰間穿過,獸人崽子的力氣可真大,那傻孩子臨死前那瞬間還是笑著的,哈哈,你們說好笑不好笑,他笑得就像往常,我抓他胳膊底,抓他腰時那種笑容,哈哈……”

老佣兵一邊抹著眼楮,一邊哈哈大笑起來,事實上一點也不好笑,篝火邊也沒有任何一個人能笑出來,這片天地仿佛又剩下了狼嚎聲和烈火的 啪聲,再加上老人詭異的笑聲。

好一會後,阿倫身旁的一個年輕人忽然輕聲問了句︰“老先生,你的老家是火源城吧?”

老人停下了笑聲,愕然望了過來,年輕人苦澀一笑,盡量讓自己用平靜的聲音說道︰“那也是我的家,我剛從西部回來,眼看終于把貨賣了出去,還是個好價錢,這次賺了錢,想必父親能認可我,不再說我是敗家子,母親也能露出寬慰的笑容,我很期待、很期待的回家,但看到的…就和你看到的一樣,不同的是,我連偷偷摸摸上去查看尸體的勇氣也沒有,嗚嗚——”

說著說著,那年輕人在也按捺不住,嗚嗚的哭了起來。

老人嘆了口氣,安慰道︰“年青人,堅強起來……其實咱是你鄰城的費麗都市,雖不是同鄉,但我能明白你的痛苦,我們遇上了一群只知道殺戮的禽獸……”

“……”

在這個戰爭年代,不幸總是類似的,獸人往西閃電吞並的過程,類似的悲劇每天都在上演。

一個臉上有道新刀疤的中年商人接過了話題,開始講述他的悲慘經歷,阿倫默默的聆听,也默默的難過,被號稱是一片自由土地的守護者,但他現在可以做的,實在是太少太少了……

獸人一邊用暴力和血腥去征服另一個種族,一邊宣稱和平萬歲,真是諷刺到極點,或許獸人的領導層也有對人類懷柔的想法,但千年和平之後,有多少人有過遠征的經歷,獸人也不例外,他們遠離家鄉,一路上戰友一個個倒下,思鄉和悲傷同樣在扭曲他們的心靈,殺戮就成為他們發泄的唯一方式……這場戰爭的結束,這樣的悲劇將才能被終止,但人心呢,人心將如何修補,還有那本就刻骨銘心的種族仇恨,將繼續,永永遠遠,伸展多少世代仍將延續……

面前的火光在這個剎那,仿佛也變得有點朦朧,阿倫忽然想起了洛塞夫大主教最後留給他的信件,里面大主教第一次稱呼他的全名,迪.阿倫,也第一次提到他一直逃避的銀灰色血液,更第一次提到他父親的另一重身份——龍之隱士的第三代傳人,而洛塞夫自己,則是龍之隱士的第二代傳人……

龍之隱士,來自阿蘭斯大陸西南以外的神秘大陸。每隔一段時間,他們都會派出一個使者來到阿蘭斯人類世界,去游歷,去觀察人類世界的一切,這些使者,他們都自稱為龍之隱士。每一代龍之隱士,都會在人類世界收取兩個弟子。目前看來,他們對人類並無惡意,從不干涉過人類的歷史,也不干涉人類的生活,除非,有人觸及到他們的底線……
即使到了世界末日 也要做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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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每一代龍之隱士都有自己的規矩,阿倫,你該值得慶幸,第三代龍之隱士是位寬容的長者,他允許了你父親將龍族的呼吸方式傳授予你。本來你已到了銀色沸點,但聖物神龍元氣鎖,還有龍族的呼吸法,幫你渡過了這個生命的最大難關……我深深的明白,你渴望結束這一切,那麼將來有一天,你必須到精靈的國度,到他們的祭壇去,使用龍的呼吸,接受精靈世界的生命儀式,或許,你將可重新看到你渴望已久的鮮紅色……末了,阿倫,望你不負自由天堂守護者之名。我將一直在天空中注視你,護佑你!”

阿倫內心深深嘆了口氣,思索著洛塞夫最後留給他的遺言,身旁那青年用手肘撞了撞他,打斷了他的思緒,大聲問︰“兄弟,你願意加入這個新成立的軍團嗎?”

“嗯?”阿倫這時才意識到,四周的氣氛變得異常熱烈,大伙同仇敵愾,已有了組建反獸人游擊軍團的建議,這個建議正迅速獲得所有人的認同,自己這個沉默者就顯得有點異樣了。

他心里已準備吃完手上的干糧,就繼續趕路了,口中隨口表態︰“這麼有意義的事情啊,當然要算我一份。”

一個魁梧的大漢很是滿意所有人都贊同他的提議,他站起來加強氣勢,大聲道︰“各位兄弟們,獸人入侵我們的家園,我們該不該抗爭?”

“抗爭!抗爭——”群情洶涌。

“獸人殺害我們的親人,殺害我們的同胞,我們該不該報仇?”

“報仇!報仇——”

“獸人將我們驅逐得無家可歸,我們該不該讓這群禽獸跪下投降?”

“投降!投降——”

“……”

那大漢覺得煽情得差不多了,就提議該給他們這個偉大的軍團起個名字了,大伙都很激動,覺得自己說不定見證了歷史,一個偉大的反獸人軍團,一個神聖的民間組織,就這麼偶然誕生了。

人人七嘴八舌,好不容易把軍團名字定了下來,就相互推舉,定下正副團長,後勤部、軍情部、統戰部等等部長,基本上每個人都能撈到官當,就連阿倫這個沉默者也當上了軍情部的助理。

大伙更激動,沒想到竟然能成為一個將可能寫進歷史的偉大軍團的官員,當軍團團長,也就是那個魁梧的大漢拿出藍雪雲大人的珍藏版雕塑,正大喊要滴血為盟時,阿倫卻皺了皺眉,低聲說了句︰“你們有沒有發現,狼嚎聲停了!”

在這個腳下的土地隨時可能變成戰場的時期,人們立即安靜了下來,警惕的聆听著,果然,狼嚎聲完全消失了,這個年輕人的耳朵可真賊啊……有經驗的逃亡者馬上意識到什麼,沉聲道︰“有人來了?”

能把狼群迅速宰掉的,肯定是有組織的部隊,那個老佣兵低聲道︰“莫非是我們人類的游擊隊?”

這個假設連他自己也不太相信,人類的游擊隊早就撤離出這個區域了,所以他剛說完,已開始迅速收拾自己的行裝。

這個剛剛才成立的偉大軍團,大伙都確定將名垂千古的軍團,人心馬上散了,團長大人又很有氣勢的站了起來,舉目眺望,很快,大伙都听到了清晰的蹄聲,但那蹄聲又並不像是人類的馬匹所發出,接著,團長大人驚恐的叫了出來︰“是菱角獸,跑啊,獸人來了!”

于是,大伙在團長的帶領下,一邊驚惶失措的叫著喊著,一邊手忙腳亂的往西南逃去,相信出到村口就會兵分無數路,軍團的高層大多數從此天隔一方,不再相見,阿倫不由得牽了牽嘴角,一個偉大的軍團才剛剛成立就這麼解散了,他這個臨時軍情部助理還得獨自斷後。

他把這頓晚餐的最後一塊干糧放進嘴里,飛身上馬,徑直便往那群獸人迎了上去,像這種五十人左右的獸人清野隊,他一路上已順手解決了不少。

霧氣更重,篝火繼續燒得 里啪啦,遠方的殺戮聲在未進入高潮前便已結束……


自由天堂中南部,愁雲密布。

這里已是淪陷區,尚未來得及跑掉的人們,除了變成尸體,第二選擇就是變成獸人的“公民”,新的公民當然要履行起自己應該履行的義務,所以他們得為獸人皇帝陛下修建好已經被破壞得破破爛爛的城市,在城外修築新的崗哨,體能稍差的人就去耕耘荒廢了的土地,為保護他們的獸人軍爺提供糧食。

獸人的監工可是以獸人的體質來要求人類的,長期烈日下的工作,不少人沒死在戰亂里,卻死在過度疲勞的工作中……誰也不敢有半句怨言,因為有怨言的同類已經被新葬在腳下的土地。

想繼續生存,就得咬牙堅持,誰叫獸人陛下為他們帶來了自由呢?

阿倫在山上俯瞰著考亞斯城,那里本是自由天堂一個著名的貿易中轉站,繁華異常,但現在全無生氣,只有一群凶悍的獸人監工在咆哮著,他們口中該死的人類,獸人帝國的新公民們,正為他們修復和加固著城牆。

阿倫遙望著城牆上的血跡,這段時間自由天堂已進入雨季,但連場暴雨仍不能沖刷去這份鮮紅,可見當日考亞斯城被攻陷前的慘烈,他腦海里想象著那一幅幅慘烈的畫面,又望了望山下的獸人,不禁舔了舔干燥的嘴唇。

他垂頭瞥了眼腳下那具獸人尸體,那是一個幾分鐘前企圖攔截他的獸人暗哨,他隨意一腳便將其踢進路邊的灌木林里,正要離去,卻又停了下來。

考亞斯城門里走出了一個矮小的獸人,他喝止了正在用鞭子抽打一個老人的獸人監工,又下令讓老弱病殘在午後得到適當的休息,阿倫怔了怔,那是獸人安圖族的杜漢,在潘多拉平原上,人類與獸人暫時結盟時,他擔當過獸人外交官和翻譯官,臨別前,他還偷偷委托自己將一封信交到神龍先皇鳳慕雪的手上。

他可是神龍安插在獸人世界里的重要間諜,沒想到這次也有份隨獸人一同出征了,大概是看中他的語言能力吧。

阿倫改變了主意,從杜漢那里他可以得到最新的情報。他立即把馬拴到一個隱蔽的地方,將污泥涂到臉上,抹到衣服上,裝扮成一個落魄者的模樣,飛速下山,看準杜漢巡察的路線,他從獸人監工的視線死角里穿了過去,加入到搬運工的行列中。

當杜漢快走到他附近時,阿倫大聲咳嗽了起來,還踉蹌的摔倒在了路邊,右手有規律的發著抖,就像是患了某種傳染病的重病者,四周的獸人監工、衛兵立即喝罵,嘰哩呱啦的一片,但杜漢卻看清了這個重病者在倒地前對他眨了眨眼,他盯著阿倫的面容,很快,他的肩膀明顯的顫了一顫,喝停了手下準備揮出去的鞭子,用獸人語下令︰“這個人類有可能是間諜,我要親自審問他!”


杜漢一副很是孔武有力的樣子,將阿倫提進了靠山那邊的小樹林里,他的獸人衛兵遠遠守在樹林外,杜漢確定四周無人後,才將阿倫放下,趕緊行禮道︰“約翰大人,或者說,祖賓大人,下官向你問好了!”

他見阿倫投來狐疑的目光,連忙補充︰“雅玲陛下曾向我提起過大人,所以下官才會知悉大人的身份。”

阿倫苦澀一笑,這並不是什麼了不得的事,但這杜漢誠惶誠恐的,仿佛害怕自己會殺他滅口似的,他緩解一下氣氛,說︰“杜漢大人好眼力,我們只見過一次,時間還相隔了這麼久,大人仍能將我認出。”

杜漢正容道︰“下官長期身處敵營,辨認敵我是最基本的能力。”

這不單是在回答阿倫的問話,也是在表明自己的立場,表示從來沒有忘記過自己人類的身份。

阿倫點點頭︰“很好!杜漢大人,現在情況如何?”

杜漢皺了皺眉,說︰“形勢不容樂觀,獸人的閃電戰取得了空前的成功,現在大半個自由天堂已經落入到他們的控制之中,在新國土內,只剩下少數人類游擊隊還在頑抗之中……”

說著說著,杜漢忽然停了下來,阿倫臉上也閃過了異樣的神色,杜漢扮演一個獸人軍官扮演太久了,一些用詞實在不夠恰當,人類的淪陷區變成了獸人新國土了。

“下官該死!”杜漢再次誠惶誠恐。

阿倫搖了搖,表示體諒他的狀況,說︰“沒事,不必放在心中!淪陷區內的大體情況如何?”

杜漢觀察阿倫的神色,基本確認這位攝政王大人的確沒有見怪,才小心翼翼的回答︰“十分糟糕!就拿這個考亞斯城來講吧,如果你走在大街上,隨時都能在路邊發現新鮮的尸體,獸人高層雖然屢屢下令必須停止隨意殺戮,但刑罰和監督都不夠嚴厲,下面做得自然就是另一套……現在城市里只剩下老得無法再工作的老人和小孩,老人只能呆在家里,什麼也干不了,等奇跡,等死,而小孩就集中起來,接受獸人專門派過來的導師教導學問,當然,學問的內容目前是洗腦為主……不少人類教師抵擋不住重刑或者誘惑,已經變節,現在這群導師的隊伍正不斷擴大……”

阿倫默默嘆了口氣,又問︰“你渡過沉寂之海多久了,現在在獸人那邊擔當什麼職位?”

杜漢答道︰“回大人,已經三個月!下官在獸人那邊目前擔當的是宣傳官,專門在淪陷區的各大城市里巡回演說,宣傳獸人那套和平理論,順便監督城市的恢復建設工作……”

“那麼,最近你與陛下仍在聯系嗎?”

杜漢的眉頭皺了皺,沉聲說︰“獸人在藍河上取得了絕對控制權,不單我和陛下的通信,許多人類的情報組織都被攔腰砍成兩段,每天藍河上射下來的信鴿多不勝數,現在通信只能從鳳凰城那邊繞去神龍東部,效率大大降低……上一次收到陛下的指令,已是一個月之前了。”

他想了想,覺得有必要補充些什麼,又說︰“大人,現在神龍的局勢相當不妙,神龍西南部被攻陷的城市越來越多,獸人的軍力開始向北面縱向延伸,就此發展下去,恐怕唐璜大人堅守多時的賀蘭山要塞也將城破,如此形勢下,大人你……”

杜漢看了看阿倫,又重新低下了頭,欲言又止,無疑是在質疑,如此危急的關頭,大人為何不趕回神龍?

阿倫為之默然,站在一個上位者的角度,他貿然深入自由天堂淪陷區腹地,簡直是感情用事,就算坦誠告知杜漢,他也無法可以理解的……

想起神龍局勢,阿倫不由得在內心再次默默嘆氣,如果獸人的大包圍圈終于形成,那麼暴風要塞也將失去本身的軍事意義,如果按照當日和雅玲協定好的計劃,放棄暴風要塞這座人類第一名城,整個神龍舉族遷移……這個時刻恐怕已越來越近了!

杜漢見攝政王大人陷入進深思之中,他嘴唇顫動幾下,幾經猶豫,終于還是大著膽子,問出一個困惑他已久的問題︰“大人,有一事困擾下官多時了,還請大人指點……”

“嗯,你但說無妨!”

杜漢深吸一口氣,才道︰“記得先皇生前曾對我說過,如果她不幸死于意外,那麼必須第一時間處死雅煙殿下,為何……”

阿倫的目光頓時變得凌厲,他望向杜漢,淡淡道︰“杜漢大人,神龍一直很感激你為祖國所做出的貢獻,但為臣者,好奇心可不要過于旺盛了!還有,先皇的睿智,豈是能輕易猜度的!她對你說這話是何時,她駕崩又是何時?心意改變了,這有何奇怪?”

杜漢連忙垂頭請罪,末了,嘴唇又再次動了動,卻不敢再發生任何聲音。

阿倫可是口技專家,立即從對方的嘴形判斷出,他是說“但是,但是……”,阿倫的心神頓時為之一顫,這個杜漢是鳳慕雪真正的親信,他很可能知道鳳雅煙的血統,甚至知道鳳慕雪為何要殺女兒的原因。

他踏前一步,殺氣自然而然流露而出,沉聲問︰“杜漢大人,你是不是知道一些連我也不知道的事情?”

杜漢長期在生死邊緣上游走,立即對這份殺氣有所感應,他嚇得後退了一大步,惶恐的看向阿倫。

剎那拉近了距離,阿倫忽然留意到杜漢那鬢角斑白的頭發,還有眼角處深深的魚尾紋,不由得想象面前這個人類間諜的身份,他離開故鄉,拋下親人好友,拋下一切,潛伏進獸人的土地,一歷數年,當年的青年才俊,現在已是個毫無風采的安圖族老獸人,听他口音,是神龍西部人,他的家鄉恐怕已被獸人踐踏在腳下,他的家人好友恐怕也殉難在獸人的利斧下,但他最關心的,仍是整個國家,仍是先皇的遺願和神龍的未來……

阿倫握緊的拳頭慢慢松開了,這時,樹林外傳來獸人士兵的詢問聲,大概是在問杜漢的情況,畢竟杜漢單獨審問犯人的時間也未免太長了。

杜漢應了句獸人語,表示自己無礙後,才對阿倫說︰“大人,我得回去了,現在獸人內部正在清查間諜,我也被懷疑上了,我那幾個親兵里肯定有獸人派來監視我的間諜……大人,前路凶險,請你多加保重!”

“杜漢大人,你也多保重了!”

阿倫正要轉身離去,又听杜漢說︰“大人,還有一事……為了應付外面的爪牙,請你異常慘烈的叫兩聲,因為你被我處死了。”

“……”


暗淡的月光灑落在天空之城,這座昔日的名城正縈繞在一片悲涼的氣氛中,有半座城市已是廢墟,頹垣敗瓦,一片荒涼,獸人雖然命令人類俘虜去收拾這個殘局,但好幾天過去了,也僅僅能清理干淨一個小小的角落。

自由天堂的人們千年以來,用數不盡的精雕細琢,打造出了一片燦爛輝煌,卻在獸人來臨時,轉眼變成廢墟,這一種殘缺正映照著千年前的災難日,時光的風無情的拂過,歷史無理取鬧的重演著,所有人都無能為力。

南門的位置還有六根孑然兀立的石柱,異常突出,但過去在它們身上的魔法氣息已經蕩然無存,沒有了流光溢彩,只剩下令人黯然的破舊。

一個本是華美的廣場上,曾有一座生機盎然的噴水池,但現在那個位置只有一個觸目驚心的深坑。

阿倫近距離觀察著這座不久前依然壯麗、生機勃勃的城市,不由得為之深深感嘆,無論傳聞描述得如何真切,都不及親眼目睹後的感受來得震撼。

他仿佛回到了那個夜晚,看著洛塞夫面對萬千獸人,施放光明終極魔法時的壯烈場面,以一人單薄之軀,硬是擋住了如浪潮般涌來的獸人大軍,為民眾爭取了逃亡的時間,也將半個天空之城回歸到千年前的原點。

據情報說,愛莉婭當時就在這片城區中,那麼……阿倫心中一緊,不敢再想下去,卻又忍不住思索,光明魔法存在的意義就是為了庇護人類,事情或許並沒有想象中那樣糟糕……

這時,阿倫腳下附近的石縫中,一株小小的綠草竟從其中破出,讓四周的破敗淡去了不少,在一片頹敗顯出了久違了的生機,剎那間的感覺是如此強烈,一份感悟掠過阿倫的心頭,頑強的生命從不會在逆境中放棄自己……


他弓下身子,正式潛行進這片滿目瘡痍的土地,如果是一個自由天堂老學者穿行在其間,恐怕已老淚縱橫,一步一聲感嘆,腳下每一步都是歷史,但阿倫此時已把感性拋到了腦後,天空之城現在正成為獸人中部戰爭的總指揮部,強者如林,南邊看似不設防,但暗哨遍布,一個不慎,恐怕不單要面對千軍萬馬,還得面對傳說級的獸人強者。

一聲的長哨忽然掠過夜空,阿倫心中一凜,隱藏在四面八方的殺氣頓時狂涌而起。
即使到了世界末日 也要做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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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難道我被發現了?這個念頭僅僅在阿倫心里一轉而過,這個可能性太小了,他依然一動不動,隱藏在一塊破碎巨石的陰影後面。

果然,西南方向幾道陰影忽然暴起,往遠方射去,緊接著,在廢墟的東南和西面都有各有幾道影子現身逃亡,獸人的大小暗哨立即在呼嘯中狂追而去,廢墟外圍的暗哨也現身堵截,阿倫屏著呼吸,看著兩旁不斷有獸人的影子飛速掠過,心里暗想,今夜來踩營的哥們可真不少……或許每晚都是這樣吧,不管是天空之城本身,還是在它里面的人和事,都牽掛著太多人的心了。

無論如何,阿倫還得感謝別的人類探營者,大半的獸人暗哨已經離開原位,他可以大大加快前進的速度,繞過那塊破碎的巨石時,他還不忘回頭看一眼,畢竟在廢墟里,這麼大的巨石也是十分罕見,這個回頭不由得令他怔了怔,那是太古巨鐘!

曾經,這個巨鐘靜靜的站在天空之城的最高點,千年如一日,準確為人類報時,它見證過腳下的滄桑變幻,見證過無數次悲歡離合,見證過無數自由天堂人的生老病死,在千年前的亡靈戰爭中,它依然能屹立不倒,但在千年後的獸人戰爭中,它終于倒在了戰火里……

朦朧的月色下,巨鐘已經停頓,時針和分針永遠停留在黎明前的一刻,那是一個天地間充滿光輝的時刻,也是天地間最悲涼的時刻……

阿倫發覺在這個剎那,眼楮有點濕潤了,他趕緊深深吸了一口氣,不敢再細看,繼續往前急奔而去,對他而言,這個巨鐘同樣見證過他的成長,他的顛沛流離,他人生的大起大落……


一列運糧車從天空之城的西門駛進,踏出隆隆的蹄聲,拉車的牲口竟然混合使用人類的馬匹和獸人的菱角獸,四騎運糧車,馬匹在前,菱角獸在後,馬匹總是在不安狀態下加速前進,大大提高了行軍效率。

阿倫在贊嘆獸人殘忍式的智慧之余,悄悄跟上了這列馬車,直到終點,然後他在這個獸人糧倉里放了幾把火,制造出足夠的混亂後,才往北面潛去。

沸騰的人聲中,阿倫忽然發現有點不對,救火的人群里,沒幾個像是孱弱的貴族、富商,他將一個正賣力提著水跑過來的壯漢拖進了狹窄巷子的陰暗處,沉聲問︰“那些有錢人哪去了?”

那壯漢一邊妄圖掙脫阿倫的束縛,一邊急道︰“哥們,別逗了,讓那些軍爺發現我們在這里偷懶,得剝皮示眾的!啊——”

他的手腕脫臼了,不過立即又被重新接上,但忽然而來劇烈疼痛已夠他好受了,想慘叫幾聲,但喉嚨里卻像被什麼塞住了一樣,聲音微弱得就像蚊子在叫。

“那些有錢人哪去?別再讓我問第三次了!”

那壯漢終于意識到站在自己面前這個影子並不是什麼善男信女,趕緊道︰“天堂長老會的長老們和豪門家族的大老爺集中在富華大道,其余有錢的老爺被集中在彩虹大道的右街……”

阿倫輕輕松了口氣,獸人到底沒有做出太過瘋狂的事情……

那壯漢害怕自己的答案無法令對方滿意,繼續詳細介紹著︰“軍爺們向那些大老爺們進行耐心的教育和性情燻陶,讓他們明白是什麼是真正的自由,什麼才是崇高的理想,無法明白自由真諦的長老已經被軍爺送回到神的懷抱去檢討,剩下的長老開始接管嶄新的自由天堂,為崇高的理想而繼續奮斗……”

听著這個壯漢朗朗背誦著,阿倫皺眉道︰“崇高的理想?”

那壯漢似乎感覺到面前這個影子的不滿,慌忙求饒道︰“啊,哥們,不是,大爺,別殺我滅口啊,我家里還有十多個孩子,很多個老婆和老媽……”

這家伙為了活命,有夠謊不擇言的,阿倫沒好氣的將他擊暈了過去,繼續沿著黑暗往富華大道飛速潛去。


富華大道,這條在過去充滿了貴族氣息和浪漫風情的道路,現在了無生氣。

過去在這條道路上,那群懶懶散散巡邏的保衛廳衛士不見了,只剩下滿臉暴戾之氣的獸人衛兵,以前仰起頭顱做人的豪門少爺小姐們,在他們面前屁都不敢吭一聲,因為這些獸人的情緒非常不穩定,鋒銳的斧子隨時會揮舞而出,把你的腦袋砍下來,前幾天街道末端那層疊的尸體就是最好的證據。

這兩天情況稍有好轉,但沒有人敢放松警惕,在生命面前,什麼自由、什麼尊嚴都是空洞的,尤其是那些稍有幾分姿色的小姐們,一個個躲在閨房里,輕易都不會踏出房門半步,其實他們想太多了,在絕大多數的獸人審美觀里,人類簡直丑陋得一塌糊涂,強奸一個人類美女和強奸一頭母豬並沒有什麼本質上的區別,他們的任務僅僅是將這些曾經顯赫的人們禁錮在各自的房子,必要時放出來響應一下獸人的宣傳。

塞木,這個豪門中的豪門,近兩年來領導著整個自由天堂的超級家族,現在他們的總部大院里凋零異常,沒有了園丁的照顧,原本茂盛的植物有些開始長出枯葉,有些卻因為雨水太足而造成根部積水,有爛根死亡的傾向,獸人傻大個們可沒有這個閑情逸致為你維護園林。

塞木大院里專門有三個獸人小隊在這里鎮守,這里據說是自由天堂守護者藍雪雲的家,雖然天空之城淪陷以來,這個傳說中臭屁哄哄的狂風大人始終沒有出現,但守住他的未婚妻愛莉婭還是必須的。

一個自由天堂投降了長老是這樣向獸人描述的,如果說洛塞夫的死對人類士氣的打擊是沉重的,那麼假如能生擒藍雪雲,這對人類士氣的打擊將是致命的!

據人類叛徒們的報告,無一不認為這個藍雪雲就如同一只不死的蟑螂,經歷過暴風山脈里的凶險,經歷過西郊水晶礦坑的戰役,經歷過全人類對他的侮辱和詆毀,在全世界都在通緝他的時候,他毫發無損,甚至沒有人能見過他半個影子。在後來獲得平反後,還機緣巧合的擊敗了幾千亡命之徒,再次轟動世界,一舉成為了自由天堂的守護者,在人類心目中,他不單是一個活著的傳奇,一個絢麗的傳說,還是一面鮮明的旗幟,假如能生擒他在人類世界的淪陷區巡回展覽,那麼獸人未來將少打許多場大戰役。

所以塞木總部大宅里沒有獸人敢掉以輕心,因為他們看守的說不定正是可以釣來藍雪雲的魚餌。

雖然當值的暗哨和巡邏兵都睜大了眼楮,但這無礙阿倫無聲無息的潛進了愛莉婭的房間里,甚至還順手取回了藏在偏廳里的“飄零”。

月光溫柔的灑進了房間,在地板上鋪上了一層銀霜,靜謐中,愛莉婭正安靜的躺在床上,嘴角邊還殘留著促狹的笑意,不知是否正在一個作弄阿倫的甜夢中,臉色雖稍稍蒼白,但絕色的容顏尤勝昨日,阿倫終于長長舒了一口氣,還好,愛莉婭平安無恙,這段時間他一直努力把這位動人的未婚妻壓在腦後,擔心那錐心的焦慮會令他失去正常的判斷力,事情會變得無法收拾,幸好假想中的不幸並沒有發生……

他溫柔的注視著這位同渡過盛世,也將同渡亂世的未婚妻,刻骨銘心的柔情填滿了胸懷,慢慢的,他才將目光移開,轉向房間里一件礙眼的物體,久違了的索賽克先生竟然坐在房間一個陰暗的角落里,顯然剛從夢中醒來,正死死的盯著阿倫,捂著嘴巴,沒令自己發出半點驚叫。

這時,房門忽然被推開了。

阿倫幾乎是同時躍到了吊燈上,面無表情的看著牆角的索賽克,飄零劍已經握在了手中。

幾個獸人衛兵在一個人類叛徒的陪同下,推門而入,看了看愛莉婭,又看了看索賽克,那個人類叛徒才問︰“沒發生什麼事吧?”

“沒有!”索賽克已站了起來,護在愛莉婭的床前,警惕的瞪著那個人類叛徒。

阿倫心中一凜,隱約把握到那個叛徒似乎對愛莉婭有所企圖,但索賽克一直拼死維護著,但奇怪的是,愛莉婭為何睡得這麼死呢,這可不太像她……

那人類叛徒冷哼了一聲,用蹩腳的獸人語向那幾個獸人士兵解說著什麼,獸人衛兵曖昧的打量了幾眼索賽克和愛莉婭,嘿嘿的淫笑了起來,對于他們而言,在無聊的軍旅生活中,听到兩頭豬被關在同一個房間,大概就是一直干著某種事吧,已經是一件讓他們感到愉快的事。

那人類叛徒繼續說著,指了指自己,又指了指愛莉婭,盡力向獸人發生會心的淫笑,但獸人為首那個士兵臉色頓時一斂,揮手就給了那叛徒兩巴掌,嘰哩咕嚕的說了幾句獸人語。

索賽克悶哼了一聲,冷冷道︰“我們不會耍什麼花樣的,不必每隔幾個小時就來重復一次!”

那人類叛徒撫著留下掌印的臉龐,惡毒的盯著索賽克,似乎要將獸人凌辱他的這份恨意轉到索賽克身上,狠狠道︰“你知道就好!”

等他們關門離去,阿倫從吊燈上輕輕躍下,深深的看了索賽克一眼,目光才重新落在愛莉婭身上,問︰“愛莉婭她怎麼了?”

“光明禁咒的後遺癥,不單愛莉婭,很多人都這樣,據剛才那個叛賊所說,只有一部分人醒來了,其余的人尚在昏迷中。”索賽克注視著愛莉婭,目光中包含有憐惜、愛慕、慚愧等等復雜的情感在其中。

他見阿倫疑惑的看了過來,又補充道︰“我們天空之城大部分人出生都接受了聖堂的洗禮,在聖光之下,自然能得到庇護,當時建築物崩塌得十分厲害,但真正死亡的人數卻並不多。”

阿倫牽了牽嘴角,說︰“我奇怪的是你為什麼在這里?”

“當時我們在南區舉行家族會議,忽然發生這麼大的變故,我作為她曾經的……曾經的朋友,自然有義務照顧她!”索賽克到底沒將“曾經的未婚夫”這幾個字說出來。

“你運氣不錯,竟然在禁咒下安然無恙……這幾天誰幫愛莉婭換衣服的?”

索賽克仿佛感覺一陣殺氣涌來,慌忙道︰“外面還有一個侍女負責日常,我只負責保護愛莉婭的安全,山魯那混帳本來就對愛莉婭有意思,現在投降了獸人,氣焰更是囂張,我索賽克雖卑微,但絕不能讓愛莉婭小姐受到半點傷害……”山魯便是剛才那個人類叛徒,在生命變得微不足道的時代里,他只是無數背叛者中的一員。

“藍雪雲大人,這幾天我與愛莉婭雖朝夕相處,但我從無半點遐想,望你明鑒!”索賽克微微躬身,肅容道。

看著索賽克此時的模樣,阿倫心中晃過了當年漢弗里凜然正義的樣子,接著又閃過不久前東帝天身邊那道灰色的影子,他嘆了口氣,微笑道︰“謝謝你為愛莉婭所做的一切,索賽克先生!”

索賽克尚未答話,眼前一花,窗台外又閃進了一人,那人和阿倫幾乎是同時低聲道︰“你來了!”

怒浪那張吊兒郎當的臉龐帶著幾分疲憊,衣服上沾染上不少風塵,笑道︰“我比你早來了一天,已來這里兩次了,不過還沒和索賽克公子打招呼罷了。”

索賽克心中一寒,如果他對愛莉婭有什麼非分舉動,那恐怕獸人的衛隊已經在調查塞木密室殺人案的凶手了。

怒浪將目光投向愛莉婭,輕輕嘆了口氣︰“這丫頭的命運也未免太坎坷了。”

愛莉婭那寧靜的模樣仿佛熟睡于甜夢中,令四周的一切變得恬靜,令窗外的月光也變得溫柔,誰能料到她曾經歷過惡夢中才會經歷的一切,眼看命運之神開始對她微笑,卻又再次遭逢另一個惡夢……

索賽克本來和他們兩人也是看向同一方向,但忽然間,他發現阿倫和怒浪的目光何其相似,同樣的憐惜,同樣的溫柔……于是他想,或許,命運雖殘酷,但還並不算絕情……

阿倫打破了沉默,沉聲問︰“搭檔,找到離開的方法了嗎?”

怒浪點頭道︰“在天空之城閑逛了一天,如果一點收獲也沒有,那我也未免太失敗了。神龍著名叛徒光庭海現在正在天空之城,每天清晨他會到東面大營巡察人類叛徒組成的軍隊,這是我們最大的突破口,他現在在這個地方擁有一點權力。不過,還有一個大麻煩……”

“嗯?”

“獸人統帥雅克不定時的出現在那個叛軍大營,那家伙是個狠角色,你和他應該有點淵源吧,兩年前,我們曾在藍河上見過他,我認得他的氣息,嘿,叫什麼來著……”

亞特拉克!阿倫心中凜然,沒想到這位便宜師傅也在這里,在記憶中,他那張臉孔中是痛苦的,仍在一字一句的說著︰“我是人類……”


黎明的街道,正被獸人奴役了的新公民清掃著,他們笨拙遲緩的動作令人懷疑他們到底是人類,還是一具具行尸。

清晨的風夾雜著絲絲涼意,但其中卻滲著淡淡的血腥味,大概昨夜哪個角落里又發生了一場小規模的屠殺。

此刻,阿倫和怒浪正藏匿在街道旁一間廢棄屋子的二樓,這間屋子的對面便是叛徒光庭海的臨時居所,他的馬車每天清晨都會來到這里迎接他,載他到西邊叛軍營地。

保護他的獸人衛隊就在視線可及的街道口等待他,這一小段路,就是阿倫和怒浪可供利用的突破缺口。

光庭海的兩個獸人車夫覺得今天很倒霉,先是馬兒莫明其妙的驚惶失措,狂踢起前蹄,接著那馬鞍又松了,得重新安裝,幸好那該死的光庭海參將大人還沒出來,不然那長舌婦又得向自己的上司投訴了。

光庭海昨夜睡得並不好,或者說,這段時間他一直睡得不好,臉色蒼白,看起來有點憔悴,他倨傲地用不太標準的獸人語向那兩個車夫打了個招呼,走上那輛寬敞豪華的馬車里,尚未坐下,立即便發覺不妥,但已經太遲了。

他兩邊肩膀同時被人用力一按,已一屁股重重的坐倒在座位上,阿倫和怒浪仿佛老友重逢般,一左一右將他夾在中間,但並不老友的表現就是,兩根手指都指在他的喉嚨上。

“光庭海大人,很久不見了!”阿倫親切的微笑著,低聲向光庭海問好。

光庭海臉上的驚慌很快便斂去,尤其在他看清阿倫手上那烏黑光亮的鐐環後,他也沉聲回應︰“卑職光庭海見過攝政王大人,卑職身有不便,不能向大人向正禮了,望大人見諒!”

阿倫笑容的弧度更大了,此人的臉皮厚度可當抵御獸人的城牆使用,這個招呼打得不卑不亢,咋一听,連自己也差點以為他是個錚錚鐵骨的忠義漢子。

“光大人不必多禮了,尤其現在還場合不便。叫那兩個獸人開去富麗大道吧!”阿倫微笑下令。

光庭海微微皺了皺眉,沉聲回應︰“大人有所不知,今天是西營地的演習日,為免起疑,我是必須到場的……”

他話音未落,街道口方向急馳來一騎,用獸人語吆喝道︰“參將大人,請不要磨磨蹭蹭,誤了演習的時間,你可擔當不起!”

接著也不理會光庭海如何回應,又對車夫吆喝一聲,馬車已開動了。

阿倫不禁皺眉,連一個傳令官都敢對光庭海指手畫腳,可見他在獸人的隊伍里也混得並不如意,打量著身邊這位一身獸人軍服的人類,面色泛白,神情憂郁且落寞,他本是神龍名門光氏一族的接班人,前程似錦,本可以成為名動一方的人物,但現在,他竟然投向了獸人,令全人類都在痛恨他,詛咒他,就是為了逃過我日後有可能對他的誅殺,這就是他生存的意義?

怒浪眼看著這輛馬車駛出了正街,被一個大隊的獸人衛隊所包圍前進,苦笑道︰“我說搭檔,我想我制訂出了一個極為糟糕的計劃,我高估我們的光庭海大人了!”

阿倫觀察著四周的情況,透過車窗的窗簾縫,可以看到保護光庭海的獸人異常高大健壯,胯下的菱角獸也比平常所見的結實,可見獸人對光庭海的重視,便低聲安慰怒浪︰“也未免這麼糟糕,最起碼我們現在正享受著獸人對待上賓的待遇。”
即使到了世界末日 也要做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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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光庭海很鎮定,起碼看起來如此。

阿倫從他胸前摘下了一枚獸人頒發的榮譽勛章,于指縫間把玩著,低聲說︰“光庭海大人,當日星雲山脈一別後,我對你一直牽掛得很呢。”

光庭海用力的抿了抿嘴,沉聲道︰“大人明鑒!當日大人以一己之力,留下殿後,我和唐仁大人他們無不感動流涕,無奈事與願違,下官領導不力,分開後不久便撞上了另一支百分左右的獸人偵察隊……”

他並沒有做出痛心疾首的姿態,但眉宇間微微緊鎖在一起,仿佛回憶起當日情形時的無比痛心,他深吸一口氣,接著道︰“當時我們在遭遇戰中就死傷過半,獸人那時頗缺熟悉我們人類地形和內部情況的叛徒,對我們軟硬兼施,唐仁大人他們寧死不屈,已英勇就義……”

怒浪見他直言叛徒二字,不由得笑道︰“而你就貪生怕死,投降了獸人,對吧?哈,你坦白得叫人恨不得馬上宰掉你呢!”

光庭海感覺到喉嚨上的指頭緊了一緊,慌忙道︰“誠然,我確實是個將個人生存放在第一位的小人,但我從未做過像民間所傳,殺死同僚而投降獸人這樣的禽獸舉動,而且,愚昧的死亡並不能為將來帶來什麼,我相信這場獸人戰爭將會曠日持久,日後時機成熟後,我自會讓全人類看到我之前所做的一切,只為了那決定性的一刻!”

怒浪笑道︰“光庭海先生說得可真是正義凜然啊,原來你是委曲求全,真令人敬佩得很呢……話說回來,你胸前這個拳頭大的勛章可新得很啊,該不會是攻進自由天堂立的功吧,怪不得獸人對天空之城一帶竟如此熟悉。”

光庭海不吭聲了。

幸好一個馳馬而來的獸人將領解除了他的窘迫,那獸人敲了敲車窗,用獸人語嚷道︰“光庭海參將,天氣熱得緊,你還把窗戶關得這麼嚴實啊?”

阿倫低聲道︰“你感冒了!”

光庭海忙答道︰“請法福納大人見諒,我患了重傷風,現在一撞風就噴嚏打過不停,真是失禮了!”

那叫法福納的獸人又嚷道︰“嘿嘿,參將該不會是因為昨夜沙盤前的事而氣憤成病吧,唉,其實不必放在心上啦,得克大人可是個粗人,我個人覺得你在沙盤前的分析很有道理啊,尤其是‘迫使神龍放棄暴風要塞’這個觀點,我深表贊同啊……”

獸人戰爭已經進入到第二個年頭,阿倫和怒浪都曾對獸人語進行了惡補,加上過去在暴風山脈里的經驗,現在多多少少都能听懂一些獸人語了,那法福納一番話下來,兩人四只眼楮幾乎同時瞪在光庭海身上,難得光庭海仍是面不改色,淡淡道︰“謝過大人的認同!”聲音柔和且清晰。

接著,馬車內傳出一陣咳嗽聲,不過這咳嗽聲是阿倫用光庭海聲音代替他咳的,一番咳嗽後,阿倫才冷冷道︰“光庭海,你最好別想制造出什麼破綻和可疑的地方,要出事了,第一個死的肯定是你!”

聆听著這陣如同深度肺癆一般的咳嗽,法福納在馬車外幸災樂禍的笑道︰“看來參將病得不輕啊,那我就不打擾了!對了,得克大人他們總說你不過是一條狗,統帥大人已經下令要他們永遠封口了,不得侮辱參將你。不過……听說統帥他老人家私下與他副官商討時,竟然也是十分認同這一點的,哈哈……”

法福納在長笑中拍馬離去了。

馬車里才傳出一聲悶哼,阿倫折斷了光庭海兩根手指,但他還來得及慘叫,怒浪已將他聲帶封住了。

阿倫淡淡道︰“光庭海大人,感冒的人自然有感冒的聲音,別讓我再發現你耍什麼小心眼了!”

光庭海臉色微微一變,嘴唇動了動,想辯解什麼,但又發現坐在左右的兩人並不是什麼可供愚弄之輩,只得點點頭,沉聲問︰“對了,大人,不知你此次前來天空之城,有何公干呢?”

怒浪代替阿倫回答道︰“當然是要做一番偉大的事業!你不是說要在將來證明給全人類看,那好吧,你不用等這麼久了,過一會就有你證明自己偉大的機會!你無需多問,因為我們也不會回答,你只需按我們所說的去做就可以了!”


西營地,其實也就是天空之城西面的貿易地帶,這里有大量的倉庫和酒館,不過現在全部改裝成了兵營。

這里的主流人群是投降了的人類士兵,當中夾雜有不少獸人,他們佔據著西營地各個重要的職位,最大可能遏制住這群人類造反的可能性。

在一片寬敞的大廣場上,士兵們排成一個個方陣,听著用獸人語發出的口令,做著各種各樣的基礎動作。

在阿倫印象中,這個位置似乎並沒有這麼大一片廣場,看看廣場邊一堆堆尚未清理完的磚頭廢瓦,他恍然大悟,這里是被獸人強行拆出來的一片空地。

當光庭海的馬車來到廣場前,各個部隊停止了操練,阿倫透過窗縫去觀察這群偽軍,軍容尚算整齊,但每個人都目光都是空洞的,仿佛已被抽走了靈魂,一個獸人大漢怒氣沖沖而來,擋住了阿倫的視線,遠遠就用獸人語 里啪啦喝罵著什麼,大意是在怒斥著光庭海你這混蛋太遲來了!

“你的長官?”阿倫疑惑的問,而那獸人正用拳頭敲打著馬車,喋喋不休的責問著光庭海的時間觀念。

“我的副官!”光庭海苦澀一笑。

他好不容易等那獸人大漢罵完,才隨便解釋了幾句,這次他學了乖,聲音變得像是傷風般沙啞,還不時咳嗽兩聲。

怒浪在他耳邊低聲命令︰“告訴那獸人傻大冒,你大爺我今天身體很不適,得回家修養,這場演習就由你這傻冒去主持吧。”

“不行!”光庭海連忙搖頭,“這個獸人是個暴戾狂,我這樣說的話,他會馬上沖進馬車揍我一頓的,到時你們就暴露了!我個人意見是……”

怒浪惡狠狠的打斷道︰“我有問你意見嗎?你不這樣說的話,別說被揍一頓,老子立即就要你發覺活著是件痛苦的事!”

兩人飛快對話間,阿倫就用光庭海的聲音咳個不停,以作掩飾。

這時,那獸人大漢忽然停止了嘀嘀咕咕的叫嚷,“嗒”一下站得筆直,高聲道︰“西大營偏將納達,向統帥大人致敬!”

阿倫和怒浪頓時大為凜然,立即屏住了呼吸,將全身毛孔收窄,這樣一個情況下,半點差池,下一秒他們都將有可能成為尸體。

一把熟悉的聲音仿佛從無窮遙遠的天際傳來,又像是在耳邊響起,平和道︰“納達偏將,這里是演習場,萬千將士正注視你,你吵吵嚷嚷的,成何體統?”

不過熟悉的聲音此時說的已經不是熟悉的人類語言。

納達誠惶誠恐的用力蹬地,應道︰“末將知罪!”

那聲音又道︰“納達偏將,這次西征,一路以來,你身先士卒,斬敵無數,立下赫赫戰功,帝國一直都在關注著你!但你知不知為何一直都輪不到你升遷?”

那叫納達的獸人偏將眼楮一紅,嘴唇動了動,仿佛要將牢騷一次過吼出來,但他最後還是理智的回答︰“末將愚昧!”

那聲音淡淡道︰“就是因為你多次被投訴目無長官,營地里又屢次虐待士兵和俘虜,我本持保留意見,誰料今日竟親眼目睹了……本該將你交往軍法處處置,但念你為帝國多次立下汗馬功勞,就小懲大誡罷了……這五十軍棍,你服不服氣?”

納達忙單膝跪倒,惶恐道︰“末將甘願受罰!”

那聲音重新轉柔︰“最近一期的升遷名單里,我已為你提名,不日委令狀將下,你將調配往第七前鋒營當主將,不要令我失望了!”

“納達謝統帥大人栽培!”

很快,納達已被拖到一邊,“啪,啪”的軍棍聲傳進了馬車里,不過想必他也被揍得身心愉快吧。

阿倫心中一動,亞特拉克便宜老師真是高明,狠狠的揍完別人,別人還會感激流涕,想必日後將對他忠心耿耿,同時還討好了躲在馬車里受到侮辱的光庭海。

亞特拉克馳馬來到馬車旁,換回了人類語,溫言道︰“光參將,你可受驚嚇?”

怒浪和阿倫此時完全停頓了動作,盡力讓自己融為馬車的一部分,只剩下手指仍頂在光庭海的喉嚨和心髒位置。

光庭海也深知這是生死存亡之際,祖賓大人他們假如被發現,第一個遭殃的肯定是自己,他一邊咳嗽著,一邊稟告道︰“謝過統帥大人的關心,納達將軍是情性中人,我已習慣他的脾氣了。”

亞特拉克說︰“光參將可是患了傷風?鄙人曾在山野居住過一段時間,對治療傷風頗有研究,可需鄙人上車為參將診斷?”

阿倫和怒浪的心幾乎跳到嗓眼上了,讓你老人家上車,那我們還有活路嗎?

光庭海感覺那兩跟手指已頂得他有點發疼了,慌忙道︰“謝過統帥大人的關愛,但這僅僅是小問題,我自幼體弱,這類小病,往往修養兩天,自然便沒事了。”

亞特拉克“嗯”了一聲,若有所思的望了車輪兩眼,眼中的厲芒一閃而逝,淡淡的說︰“既然如此,光參將不必太過操勞了,這場演習你也不必主持,回家休息便是。”

阿倫和怒浪差點要代替光庭海謝過亞特拉克的深明大義,光庭海得體的道謝後,馬車立即從原路轉回。

眼看連護送光庭海的獸人衛隊也留在了西大營協助演習,兩人不由得輕輕松了口氣,怒浪恢復了威嚴,下令道︰“告訴那兩個車夫,改道富華大道,你要巡察塞木大宅。”

在兩個獸人車夫面前,光庭海總算保留有這麼一點點參將的威嚴,這輛銘有將領標記的馬車,暢通無阻的往富麗大道駛去。

怒浪翹起二郎腿,透過窗縫,打量著沿途的獸人,笑道︰“我們找到了一個可以溝通無礙的獸人將領,並脅持了他,誰料到差點就陪同他一同被獸人脅持了,哈哈,光庭海,你在獸人世界里的地位僅略高于菱角獸啊。”

光庭海笑笑,臉上也不見陰霾,只是說︰“其實我已大概猜到兩位想干什麼,但我很想知道事後,我到底還有沒有生存的機會?”

這個問題可不好回答,惹急了這只看似溫文爾雅的披著羊皮的狼,他隨時就魚死網破。

所以阿倫給了他一個充滿想象空間的希望式答案︰“根據你的表現了,我也很希望你前面所說的一切是真的。”


塞木大宅前,光庭海將自己最大那一枚榮譽勛章擲給了車夫,吩咐道︰“進去把這個交給里面的分隊長,並告訴他,將愛莉婭和索賽克馬上押出來,送進馬車里,我有緊急軍務要問他們!”

兩個獸人車夫與光庭海的軍階相差頗遠,任何命令都只能盲目服從,立即急急忙忙忙的去了。

不一會,一個魁梧的獸人隨著車夫小跑了出來,在車前行過軍禮,才來到車窗外,低聲道︰“參將大人,這兩個人可關系重大,曾被上面的將軍們下令,要嚴禁他們在這座屋子,我看參將大人能否屈尊進來一趟,進行盤問?”

阿倫代替光庭海重重的悶哼了一聲,表示出極大的不滿,光庭海才接著道︰“本將患了重傷風,還扭傷了腳,行動多有不便!然而此事事關重大,剛才統帥大人有密令于我,我得立即盤問,延誤了軍情,你來擔當?”

那魁梧獸人臉色一變,忙道︰“小將明白,立即去辦!”

他正要往回跑,光庭海又道︰“讓索賽克將愛莉婭扶進馬車即可,我新換了地毯,不想給你們這些兵痞給玷污了!”


很快,索賽克便抱著仍在昏迷中的愛莉婭進入到車廂內,因為事先已有心理準備,也沒太過驚訝,阿倫卻微微皺了皺眉,說︰“索賽克,你和愛莉婭各坐車廂一側,不然車廂的些許不平衡,就會引起懷疑。”

索賽克不無尷尬的點了點頭,將愛莉婭小心翼翼扶到車廂對面躺下。

怒浪將光庭海的參將令牌搜了出來,擲出車窗外,光庭海苦澀一笑,事情這樣發展下去,他就算留下性命,又將如何,但他只能按著兩人的命令,提高聲量道︰“好你個羅伊德分隊長,竟然干出這種事,膽敢和山魯那條狗對愛莉婭小姐做出這等禽獸不如的事情,我要親自稟告統帥此事!”

羅伊德隊長立時懵了,一蹬腿,大聲道︰“參將大人明鑒,定是這兩個俘虜誣蔑我!”

怒浪瞥了眼索賽克,又在光庭海耳邊說了一句,光庭海用力眨了眨眼,無奈重復道︰“這也罷了,竟然將這等禽獸不如的事情,在索賽克先生身上又做了一次,唉呀呀,羅伊德隊長,我看你這次如何向統帥交代!從此時開始,你們全隊不得離開塞木大宅半步,直等軍法處的到來!我要帶上他們去面陳統帥!”

索賽克睜大了眼楮,瞪了瞪怒浪。

車外的羅伊德隊長面臉通紅,只覺得從未被人這樣冤枉過,對一個人類男子做出禽獸不如的事,在軍中傳了出去,可是比強暴一頭菱角獸還要惹來笑話的……面對忽然而來的莫名指責,他已失去了思考,再次用力蹬腿,大聲道︰“第七軍第十六特別分隊全體士兵,定不會離開塞木大宅半步,等候軍法處的到來!”

這樣的情況下,認為自己清白的人,一般都不會離開院子半步了,阿倫很是滿意的點點頭,向光庭海道︰“光庭海大人,可以吩咐馬車往北門出發了!”

馬車再次往前奔馳,不過索賽克仍是不滿瞪著怒浪,這令怒浪不無困惑的試探道︰“索賽克先生,該不會剛才我隨口胡說,就說中了吧,你被那個老粗獸人給……”

“……”


天空之城,北城門。

風和日麗,一個清爽的夏日清晨,馬車駛到城門下,那兩個獸人車夫本來嗅到了不對勁的味道,相互低聲嘀咕了幾句,但在阿倫的勒令下,光庭海讓他們閉嘴了︰“本將身懷密令,你們豈可非議!你們最好循規蹈矩,出了半點差池,你們的血也無法洗清你們的失職!”

但掌管北城門的獸人將軍可不吃光庭海這一套,參將大人又是恫嚇,又是軟求,他只一口咬定,北面冥頑不靈的鳳凰城軍隊正屯兵邊界,人類游擊隊不時鬼祟冒頭,北城門只有統帥大人的手令才能打開。

看著不遠處那兩扇緊緊關閉的巨大城門,光庭海磨蹭了好一會仍沒有結果,而那個獸人將軍已偷偷打個眼色,然後他的副將便心領神會的馳馬往南而去,阿倫心里已叫不妙,暗暗向怒浪比個手勢,準備用暴力解決了。

這時,城樓上一個獸人士兵卻打出了一個緊急手勢,那獸人將軍立即拋下光庭海,急急忙忙的跑了回去。

片刻後,兩扇黝黑的大門在隆隆聲中打開了。

阿倫和怒浪對望了一眼,均從對方的眼中讀出了不妙,那頑固的獸人肯定不會突然臨時變卦為光庭海開門,那只可能是獸人帝國有高級將領光臨了。

那獸人將軍命令開門後,又飛奔回城門下,率先跪倒于大道旁,用獸人特有的嗓子朗聲嚷道︰“西征軍第六軍團第一大隊恭迎伊格王爺,不知王爺降臨,罪將等有失遠迎,實在失職!”

一時間,城門上下,所有的將軍士兵全部跪倒了一片,只有阿倫他們那輛馬車靜靜停在大道中央,無聲無息,那兩個車夫早已嚇得滾了馬鞍,叩倒在地。

怒浪不禁罵了句粗話,沉聲道︰“咱們隨便跑個路,都撞上獸人皇族了,看樣子還是高階的。”

光庭海臉色難看得像頭死豬,但他仍盡力冷靜的說︰“兩位,如果我們還想安全離去,我想我得下車行禮了!”

阿倫仍緊緊按住他的肩膀,淡淡道︰“你傷風了,病得很嚴重,撞了風可不好!”讓光庭海呆在馬車上,大伙還有一線生機,讓他下馬就絕對死路一條了!

城門馳進了十幾輕騎,為首那華服獸人躍下了馬,將那守城門的獸人將軍扶起,微笑道︰“將軍辛苦了!我的船駛進了藍河,途徑天空之城,心血來潮,便來看看了,並無事先通知,實在唐突,爾等何罪之有?”

這個獸人王爺的語氣神態令人如沐春風,將周圍拘謹和惶恐的氣氛也驅散不少,阿倫拉開小截窗簾,往獸人王爺的方向看去,心頭頓時凜了凜,此人的長相在獸人大概算是比較英俊溫文的類型,皮膚遠比普通獸人細膩,不過阿倫可在星雲山脈里見過他一次,當時就是這獸人重創了自己,才令他無法趕上了唐仁他們,以致後來身旁光庭海投降了獸人……據當日記憶,他身邊起碼還有兩個強者級的獸人,希望他們並不是隨從式的角色,不然的話,這次的情況將糟糕得無以復加了……

怒浪見阿倫的臉色忽然難看了起來,低聲問道︰“怎麼了?”

“來了個狠角色,遜色不了亞特拉克多少!”

“啊……他好像向我們走過來了……”

伊格王爺與城門將軍寒暄了幾句,打量了兩眼光庭海的馬車,經城門將軍簡單解釋後,便大步走了過來,微笑道︰“光庭海參將,別來無恙吧,當日我親自將你招攬進帝國,短短時間里,你已立下功勞無數,我心甚慰啊!”
即使到了世界末日 也要做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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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伊格王爺一邊走近,一邊打量起馬車車輪輾過地面的痕跡,似乎殘留在花崗石上的淺淺痕跡,已給予他什麼線索。

怒浪皺起了眉,說︰“這個獸人王爺的眼楮賊得很,他恐怕已發現我們了。”

阿倫點頭表示同意,再讓這個伊格靠近,自己和怒浪或許能躲過他近距離的感應,但索賽克的風險就相當高了,更何況處于昏迷中的愛莉婭。

伊格盯向跪倒在一邊的車夫,冷冷問︰“車上除了光庭海參將,還有誰?”

那車夫惶恐道︰“回…回大人,還有關押在塞木大宅里的兩個重犯……”

“什麼!?”

阿倫已不能容面前這個獸人多作思考了,他的手往車廂角落的位置一探,那里有一盤裝飾用的小盆景,上面鋪滿了碎石子,深深看了眼仿佛正熟睡中的愛莉婭,此時已是驚險萬分,但她剛剛還皺起的眉頭,卻已舒展開了,仿佛又進入到另一個甜夢中,嘴角又綻放出甜甜的微笑。

阿倫不自禁也對著她笑了笑,他的手指往前輕輕一彈,兩顆碎石破空而去,幾乎同時射進了兩匹馬兒的耳朵里。

受驚的馬兒狂嘯一聲,往前狂奔而去。

首當其沖的伊格冷哼一聲,眼楮盯著車廂那道厚厚的布簾,似乎要洞察其中的玄虛。

馬車要看就要在這位尊貴的獸人王爺輾過,在四周獸人一片驚叫聲中,伊格才猛地躍起,眼看就可分毫不差的落到發瘋的馬兒上,但獸人們的喝彩還沒來得及響起,一片密集的碎石卻從車廂里飆射了出來,全部直沖伊格而去。

時間把握得如此精確,好像就是伊格專門跳起來去迎上這片碎石似的,伊格神色依舊從容,左手一甩,他背後那件寬大的披風嗖一下甩出,用柔勁將石子包裹其中。

就在伊格甩出披風時,阿倫和怒浪同時動了,往車外射去,怒浪順手擊暈了光庭海,阿倫對索賽克低嚷︰“保護好愛莉婭!”

當“婭”字出口時,兩人沖出了車廂外,阿倫“飄零”在手,灑出一片耀目的藍光,直接迎上了這個獸人強者。

此時的伊格已被披風擋住了視線,如果他僅是普通的高手,恐怕要被阿倫秒殺于劍下,但他僅憑風聲和對方的腳步聲,便已做出最恰當的選擇,左手再次一甩,披風上的碎石已飆射而回,這一下,反倒像是阿倫和怒浪沖出去迎上這批暗器了。

兩人速度仍是不減,徑直便迎了上去,阿倫的飄零和怒浪的軟劍,一一挑開迎面而來碎石,只可憐仍跪在大道兩旁的獸人士兵們,還沒看清楚發生了什麼事,就已被準頭十足的碎石擊破了腦袋。

阿倫稍稍快一線,飄零已以不死不休的氣勢,往伊格纏去,欺的就是他仍未落地,無法使力。

伊格終于皺眉,並不是對方的劍招狠辣,而是他從這熟悉的死亡氣息中,認出了這個曾在星雲山脈里擦肩而過的強勁對手,他立即改變主意,不直纓其鋒,將手中那件曾被魔法祝福過的珍貴披風也甩了出去,然後身子用力一墜,如果按他原設想,是安安穩穩的落在馬上,那麼現在,他就是想直接把馬兒蹬死腳下。

阿倫眼看這披風閃出內斂的光芒,便知肯定帶有某種力量,但此時退卻就等于死亡,一咬牙,硬是撞了上去,瞬間撞破光芒,胸口頓時一悶,他心中暗恨,又給這個獸人詛咒!忙催發潛能,強行將詛咒壓下,漫天披風的碎片中,飄零硬是遞了出去,恰恰擋在伊格的腳下。

伊格腳尖輕輕一點,用上陰柔的力量,將第二重詛咒的力量借飄零的劍身,灌進阿倫的體內,阿倫的動作稍稍一窒,胸口一悶,一口銀灰色血液差點就這麼噴了出來,他忙咬緊下唇,心中狂罵,這個混蛋獸人竟然拼著耗盡精神力,自身受損,也要令自己遭受重創……

獸人王爺同時借到力氣,往右一跳,就要踏到另一匹的馬背上,這時怒浪恰恰趕到,軟劍灑出片片光點,往伊格的腳下削去,伊格只得稍稍縮腳,又是輕輕的踏在軟劍上,躍回向左邊,口中用獸人語爆喝道︰“立即關閉城門!”他心中已是了然,這兩個對手並不適合給他當眾立威了。

阿倫也是拼著自身受損,再次催發潛能,豈能容他左跳右躍的戲弄,往前一步,擋在他回跳的路線上,飄零的漫天光華消失了,只剩下一柱凝聚的藍芒,往伊格撞去。

怒浪沒料到這獸人的力量竟然如此陰柔,剛才軟劍彎成半圓的剎那,差點就被這股柔勁逼下了馬車,但多年的戰斗經驗讓他就這麼原地轉了一圈,卸開這道力量,回過身時,恰恰趕上阿倫的劍芒最盛之時,他立時也將軟劍往前一揮,封住伊格還想周旋的角度。

這次伊格已避無可避,右手拔出腰間的短棍,撞上面前的兩把神兵,“鏘,鏘”的兩聲巨響,三人同時悶哼了一聲,這個恐怖獸人強者也終于被逼下了馬車。

從伊格躍起截車,到他不無狼狽的落在大道旁,一系列動作只在呼吸之間,其中誰出了半點差錯,動作慢上這麼半拍,那麼現在又將是另一種情況,失誤者付出的將是生命。

隆隆巨響中,北城門緩緩關閉。

飄零和軟劍同時刺出,兩匹可憐的馬兒臀部受疼,在哀鳴中再次加速,往前狂沖而去。

城門下的獸人士兵在那守城將軍的指引下,慌慌忙忙的從兩邊沖過來堵截,城樓上的號角“嗚嗚”吹響了,像是催命的音符,配合著正在關閉中的城門。

身後的伊格堪堪站穩後,腳下立即用力一蹬,如離弦的箭,緊追了上來,真沒想到這個儒雅的獸人也有如此驚人的爆發力。

怒浪軟劍飛舞,撥開兩邊射來的弓箭,阿倫干脆躍下了馬車,踢飛了幾個妄圖靠近馬車的長矛手,一眼也不看緊追在馬車後的伊格,以更為驚世駭俗的速度,越過了全速奔跑的馬兒,徑直往那個城門將軍沖去。

幾個試圖攔截他的士兵都被他隨手抓起,往後擲去,每一個都能分毫不差的從車頂飛過,劃出一道道漂亮的弧線,準確的撞向緊隨在後的伊格,伊格眉頭也不皺一下,一一讓過,眼看尚有幾步就要撞進馬車,阿倫終于把那個獸人將軍擒到了手中,這家伙比想象要強,為此他差點被劃破了手臂,但效果是顯著的,這頭健壯的獸人飛向伊格,這位獸人王爺面上猶豫了一下,現在是戰爭邁向高潮的階段,一個老資歷將軍的意外死亡對軍心會有影響,自己恐怕也得擔上關系,終于,他稍稍頓了頓腳步,用巧勁將這龐大身軀帶來的沖擊力給卸了下來。

那死里逃生的獸人將軍驚魂未定,看了看地上四周,他手下士兵的腦漿飛濺了一地,他心有余悸的謝恩道︰“謝…謝過王爺的救命之恩,末將……”

伊格哪里有空听他廢話,讓他恰恰站穩後,腳步急移,又繼續追了上去,但已落後了一截。

阿倫借著這機會,清空了城門下的獸人,輕輕一躍,重新跳回到馬車上,就在城門快要關閉的剎那,馬車硬是從那線空隙中穿了過去。

外面的陽光似乎份外燦爛,官道上一馬平川,怒浪一邊挑開城樓下射下來的弓箭,一邊笑道︰“哈哈,真是刺激!不過我不太想再來一次就是了。”

北城外的獸人斥候听到號角,已從各個角落奔來,但就這麼點人,就很難讓狂風怒浪放在眼里了。

阿倫輕輕舒了口氣,幸好當日星雲山道上那兩個獸人強者並非隨從式的角色,不然他們休想這麼輕易就能沖出城門,他回頭看了一眼,城門已經關閉,遠遠還能听到獸人的吆喝聲和怒吼聲,這些聲音在脫離險境後,听起來本該是美妙的,但好像有一個並不和諧的物體,也沖出了城門。

他無法同意的搖了搖頭,說︰“刺激還沒結束,那家伙追上來了!”

原來伊格眼看城門就要關上,就近拎起一匹菱角獸就擲了出去,塞在門縫中,硬是爭取到少許時間,側身從城門的細縫中堪堪閃了過去。

怒浪罵了一句粗話,無法理解的高聲質疑︰“他這麼拼干什麼,一點王爺風範都沒有!”

阿倫笑了,不過笑得有點苦澀,他剛才催發潛能壓下詛咒,一緩過氣,那詛咒立即反噬,手腕上的黑色鐐環似乎在嗡嗡作響,安撫著變得躁動不安的銀灰色血液,也像提醒著他,不宜再作任何大動作了,他低聲說︰“搭檔,我好像暫時失去戰斗力了。”

怒浪驚詫的轉過頭,發覺阿倫並不像是開玩笑後,才道︰“真是糟糕……那家伙越追越近了,我得為馬車減輕點負擔!”

他將馬鞭擲給了阿倫,轉身大步回到車廂,在索賽克不無驚懼的注視下,他笑道︰“還沒輪到你……哈!”

說話間,他已一把揪起仍在昏迷中的光庭海,一腳踹開了車廂後門,就像扔一堆垃圾一樣,隨手就扔了出去。

伊格眉頭大皺,他可不能不顧及這個“垃圾”,光庭海精通人類地理,他追出來其中就有救回光庭海的原因,只得探手接住了,速度再度慢了下來。

怒浪喊道︰“他的衣服上有毒!”

雖然怒浪的獸人語爛得不能再爛,但伊格還是听懂了,立即本能般的縮手,可憐的光庭海 一下跌倒在地,慘哼了一聲,竟悠悠醒轉了過來,就在伊格察看雙手,發覺並無異樣時,怒浪又繼續吼︰“那是精靈的毒藥,無色無味。”

伊格愕了一下,發覺雙方的距離正迅速拉開,立即明白對方正愚弄自己,見地上的光庭海並無大礙,便不再細管,冷哼一聲,繼續急速追了上去。

怒浪像是很替這位王爺著急,繼續叫道︰“不騙你,我以獸神的名義發誓,真的有毒……給你解藥!”說著就在身上掏出了一瓶不知名綠色藥水,大力扔了過去。

伊格哪里肯接,側身讓過,怒浪又擲出了另一瓶黃色藥水,叫︰“再給你一次……不要算了,你一點都不愛惜自己!”

這個人類扔出的解藥每次都不一樣,竟然也妄圖愚弄自己嗎?伊格不怒反笑,他朗聲道︰“人類的強者,自由天堂的守護者,難道就是只會逃跑的懦夫嗎?”使用的竟是還算標準的人類語言。

這句話令車上三個男子的臉色都變了變,阿倫是當代自由天堂守護者,而索賽克則是上一代守護者漢弗里的弟子,他本人也曾經以成為下一次守護者作為目標,只可惜最後事與願違。

怒浪神色凜然,一副憤慨的模樣,右手往後一甩,一根細繩往索賽克甩去,低聲道︰“抓好了。”

索賽克忙伸出接過,卻不知怒浪有何用意,怒浪已躍下了馬車,淡淡道︰“伊格閣下,你可願與我一戰?”強者氣勢頓時油然而起,往對手拍去,腰間軟劍指向前方,仿佛一往無前。

伊格心里微微疑惑,他一直認為馬車上的那個藍發人類才是自由天堂的守護者狂風,沒料到竟是面前這個頭綁繃帶的男子?那這個守護者的作風也未免太無賴了……

習慣了在獸人世界對強者的尊重,伊格停下腳步,凝聚力量,抽出短棒,也指上了怒浪。

一陣燥熱的夏風拂過,見證了這場一觸即發的強者對決。

身後的馬車已越走越遠,怒浪的神色忽然變了,變得有點落寞,又淡淡道︰“算了,殺你有什麼用?”

話音剛落,他一扯身後的繩子,整個人倒飛而回,索賽克自小便被漢弗里鍛煉過臂力,但這麼長的距離,還得加上怒浪的扯力,兩條手臂也一陣麻痹,不過還是準確的把怒浪給拉回到馬車上。

阿倫回頭笑道︰“搭檔,你可真無恥啊。”

怒浪很是享受這種夸獎,在車廂里一手放于身後,另一只手向遠處愕在原地的伊格揮手告別,仍是保持著一副高手的風範。

過了好一陣子,伊格才重新反應過來,這個所謂的自由天堂守護者,前一秒還擺出架勢要與自己單挑,下一秒已經跑得無影無蹤,一陣憤怒涌上了他的心頭,這個卑劣的人類竟然如此戲弄自己,習慣了高高在上的獸人王爺,習慣了尊重對決精神的伊格閣下,哪里受過這樣的侮辱,他怒吼一聲,再次狂追了上去。

他這次屈尊親自追敵,最大一個原因便是猜到這兩個年輕的人類里,其中一個很可能是藍雪雲,那位人類最年輕的守護者,拿下他,對人類的信心將會是毀滅性的重創,對自己的威信,也大有裨益。

但現在,這種戰略性生擒的欲望,已經完全轉變成仇恨,這個無恥的人類,他一定要為他的行為付出慘重的代價!

阿倫見強敵一時半刻不會追上來,便回頭道︰“怒浪,來點英黍粉,這兩匹馬快虛脫了。”

怒浪這才收起高手姿態,重新回到御者的位置,用藥粉為那兩匹倒霉的馬兒重新注入活力,又用折疊弓射下了沿路埋伏的幾個獸人斥候,才問︰“還有多久?”

無需他詳細說明,阿倫便明白他問的是詛咒的時間,淡淡回答道︰“我有過經驗,上一次是十二小時,這次應該會好點,估計起碼也得十小時。”

阿倫臉色有點蒼白,要命的並非詛咒,而是正在變得沸騰的銀灰色血液,但在脫離險境之前,他仍必須保持清醒。

怒浪顯然也看出來了,指向西北,說︰“到紅雨山脈吧,只需兩個小時路程,我對那里比較熟,在那里應該能甩掉這個獸人。”

阿倫奇怪的看了怒浪一眼,紅雨山脈位于天空之城的西北方,長度不如星雲,凶險不如暴風,只屬于一個阿蘭斯里不顯眼的小山脈,除了夏日會偶然降下紅雨,在傳說里,那是魔法師修煉的聖地,其余就實在沒有什麼特別的地方,在阿蘭斯,類似帶有小傳說的山脈一抓一大把,為何怒浪會挑那里來擺脫強敵?

獸人大多擅長追蹤,這種普通的山林地帶,只會對伊格有利。按照阿倫原設想,應是徑直北上,據情報顯示,那里有不少大型人類游擊隊,他們只需三個半小時就可以進入游擊隊的地盤。

怒浪笑笑,平靜的說︰“那是我當年修煉的地方,如果這位獸人王爺仍是契而不舍地追蹤我們,我會在那里給他帶來無窮的驚喜。”

“……”


伊格很清楚那件魔法披風的詛咒力量,無論多麼強悍的身體,如果你沒有足夠的時間修養,也休想恢復過來,藍頭發那個人類竟然在被詛咒之後,還能和自己硬踫了幾招,已是相當了不起了,但他短時間內,休想再運用力量,只剩下那個不知所謂自由天堂守護者,那個卑劣的無恥之徒,自己足以制服,只要讓我再一次靠近馬車……

不過剛剛吸完英黍粉的駿馬,就像發了瘋一般,以駭人的速度在官道上疾奔,伊格竟然一時三刻也無法追近,他只能遙遙吼道︰“沒料到所謂的自由天堂守護者,人類的精神偶像,只不過是一個臨陣逃脫的懦夫,藍雪雲閣下,你連一坨菱角獸的糞便都不如啊……”

听著這個獸人的咒罵,索賽克不禁看了看阿倫,阿倫看起來有點虛弱,但面不改色,他臉皮的厚度是常人無法猜度的,怒浪更是一臉平靜,反正罵的又不是自己,他用弩箭又射下了幾個試圖沿途攔截的獸人哨兵後,才笑嘻嘻的回頭道︰“伊格王爺,我已放你一條生路,你仍是執迷不悟,看來我還是得給一個深刻的教訓予你,嗯,你站著,我立即下馬與你單挑,你這個不知死活的東西……”

伊格腳下稍稍一窒,但馬上又恢復了正常速度,這個無恥的人類說的話又怎可相信的,果然,怒浪嘴上罵咧咧的,但僅僅局限于語言攻擊,別說下車,他連屁股都沒挪動一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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