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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玄幻魔法] [長篇]惡魔狂想曲 之 明日驕陽 作者:胡鱈

第七章

伊格生平大大小小經歷過無數場戰爭,從獸族內戰,到渡沉寂之海西征,但從沒有一場戰斗是像現在這樣郁悶壓抑的,眼看敵人完全不是對手了,卻總是無法將他們擒到手中,他猜測,那兩頭失心瘋的畜生,一定是服用了什麼藥物,要不然拉著車狂奔了這麼久,仍能保持這麼驚人的速度。

在追逐戰的頭一個小時里,他不時還嘗試叫罵,來激怒對手,激起對手武者的尊嚴,哪知道被激怒的往往還是自己,那個不知所謂的自由天堂守護者只要自己一吭聲,就可以喋喋不休的罵個不停,不時還拿出水囊喝了兩口潤潤喉嚨,又接著繼續罵,而那個藍頭發的人類,中了高級詛咒後,竟然硬撐著沒有倒下,看似比較有修養的家伙,偶爾也回頭罵上幾句,要麼不出聲,一出聲就極為難听的粗話,用的還是極為標準的獸人語。

伊格當然不會知道,祖賓大人曾在暴風城樓上呆了幾個月,每天都可以听到城樓下獸人的叫罵聲,要他說別的獸人語肯定不行,但說獸人粗話就絕對字正腔圓。

他有過一次機會接近馬車,但還沒來得及出手,車里忽然飛出了二十幾個火球,他慌忙躲過,又一次稍停了腳步,心神大凜,莫非車上那個一直悶不作聲的人類是大魔法師,一次能發出這麼驚人數量的火球,他的魔力何等驚人啊?難道他們一直隱藏實力,只為了誘殺自己?

索賽克當然不是魔法師,而是讓他發現了車座下藏有好幾箱烈酒,阿倫靈機一動,便提議重新為後車廂拉上布簾,索賽克擺出姿勢,然後又怒浪和自己去點燃烈酒,一口氣擲出去嚇唬獸人王爺。

但獸人王爺很快就發現火球落地後,會爆裂出不少玻璃碎片,他才恍然大悟,又被這幾個可惡的人類給糊弄了,怒吼幾聲發泄胸中的悶氣,繼續狂追下去。

可惜他並不是以耐力見長,開始追逐是越追越近,但漸漸的,離馬車是越來越遠了,他現在僅憑敵人的氣息,繼續沿著道路追蹤下去,並暗暗儲存起一部分力量,必須時才爆發出來。

在一個獸人臨時設立在道路旁的中轉站,倒下了兩頭完全虛脫、口吐白沫的馬兒,還有幾具獸人士兵的尸體。

伊格心中暗罵,只要自己在前一刻將力量爆發,就可以追上他們,他們完全沒有機會在這里換坐騎了,唯一的欣慰就是畜生欄里還有好幾頭菱角獸,可以以此代步了,他牽出一頭,飛身上鞍,但還沒跑出去幾步,那頭看似健實的菱角獸就曲下了前蹄,軟軟跪倒在地,氣得這個獸人王爺滿臉發紫,原來剩余的畜生全部被做了手腳,自己在這場追逐戰中,因此又失去了不少寶貴的時間。

他開始懷疑這樣追下去是否理智,是不是應該重新回到天空之城,接受眾將士拍拍馬屁,然後和雅克統帥好好喝上兩杯,但前方的誘餌實在太大了,生擒狂風藍雪雲,那在獸人世界里會豎立起一個什麼樣的威望呢?最該死的是,只要讓自己追上了,一切確實就可以手到擒來,不單可以證明自己的力量,也證明了伊格這個名字的榮譽……


紅雨山脈,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小山脈,無論從哪個角度看,都無法和它所擁有的傳說給聯系到一塊,魔法師大概不會挑選這里,但這里絕對是樵夫的聖地,樹木實在是太茂盛了,但在天空之城的勢力範圍內,從事這個職業的人實在不多,所以這里不但樹多,野草更多,基本上看不出哪里有山道的痕跡。

不過路是人走出來,阿倫和怒浪可管不了那麼多,從一個坡度較小的地方,硬是駕御著菱角獸,沖了上去,一直沖到半山,樹木越來越密,實在無法再前進時,他們才下了馬,怒浪再狠狠抽了兩鞭那兩頭菱角獸,讓它們繼續拉著空蕩蕩的馬車,往另一邊下山的方向奔去。

阿倫本想親自來背愛莉婭,無奈手腳一陣乏力,一旦使力,腦袋便暈暈沉沉的,連樹縫透射下來的陽光也變得特別刺眼,怒浪立即把愛莉婭接過,背到背上,笑道︰“你省點力氣吧,讓愛莉婭佔佔我便宜好了……索賽克,你看什麼呀,你們的守護者搖搖晃晃的,快摔下山了。”

索賽克只好上前將阿倫背了起來,阿倫自覺現在就像發高燒一樣,難受非常,只得接受這位曾經情敵的好意,不過嘴巴卻是嚷嚷︰“我這樣被人背著,感覺很沒面子啊……”

一直默不作聲的索賽克竟忽然說了一句︰“那要不我換個姿勢,把你抱在前面?”

怒浪苦中作樂的大笑了起來,見阿倫不吭聲了,便問︰“搭檔,怎麼無聲無息了?”

阿倫半閉上了眼楮,喃喃道︰“我被凍僵了……”

“……”


當伊格判斷出對手是進入了面前這座山脈時,心中不禁一喜,他們這是在自尋死路,獸人在山林作戰有天然優勢,更何況他自小便受過這方面的專門訓練。

但很快,他發現事實並不是這麼一回事,對手布下了諸多疑陣,好幾回都差點令他誤入歧途,更可恨的是,途中還布置了不少陷阱,雖然是臨時陷阱,但有不少是足以致命的,高貴的獸人王爺好不容易避開了致命的地方,那麼一些惡心的陷阱便會隨之可來,譬如說,他剛剛就狼狽不堪的翻身躲開了一袋暗黃色的液體,其中正飄出濃濃的尿騷味,氣得伊格又一次咬牙切齒,腦海不禁浮現出怒浪那張無恥的笑臉,這家伙一次又一次的侮辱對手。

伊格努力讓自己平靜下來,但也忍不住有點心浮意躁,足足追了三四座山,對手的氣息又一次變得強烈起來,伊格嘴角邊不禁綻出一絲喜悅,獵物終于要到嘴邊了。

這時,天空濃雲密布,在自由天堂的雨季期間,天氣從來說變就變,眼看一場大雨就要降下,伊格不以為意,但如果獸人王爺的心態並不是那麼浮躁的話,他就會發覺,這座山的空氣里,隨著天上濃雲的聚集,元素的力量也跟著輕微舞動了起來。


如果不是有怒浪帶領,誰也無法料到山頂上竟有這樣一處奇異的所在。

穿出層層疊疊的密林,豁然開朗,難以想象在桑科樹和椴樹等等雨林樹種和各式各樣野草密集交織的群山之中,竟然有這樣一塊空地,明明寸草不生,卻讓人感覺到無窮生機,暗褐色的土地上,浮游著一層稀薄的淡紅色霧氣,凝視久了,你會產生一種錯覺,面前這片並非土地,而是一個淡紅色的湖泊。

虛弱中的阿倫,這種感覺尤甚,他趕緊扭開了頭,觀察著這片土地四周的樹木,發覺其布置,仿佛隱含有某種規律,他低聲問︰“怒浪,這是一個魔法陣?”

怒浪神秘一笑,說︰“這里曾經是龍的墳墓!等會看我表演吧……”

他抬頭望了一眼天空,頭頂上烏雲翻滾,大雨隨時降下,又道︰“它一定要在雨天才能起作用的,幸好現在是雨季。”

怒浪領著眾人繞過這片土地,在另一邊不遠處的一棵椴樹下安放好愛莉婭和阿倫,才向索賽克道︰“跟我來!”

他在附近一棵大戟樹下挖出了一大盒東西,打開盒蓋,里面密密麻麻的放滿了各式各樣的藥水,怒浪從其中小心翼翼的抽出六根用魔法紋章密封了的試管,遞給索賽克,低聲指示著他該到什麼方位擺放。

看著他們繞著紅霧縈繞的土地忙碌著,一份倦意又涌上了阿倫的心頭,他大大打了呵欠,連忙又努力將眼皮撐起,側過頭看向愛莉婭,她正緊緊貼在自己的肩膀上,不過嘴角邊的笑容斂去,微微皺起了眉頭,既像是進入到某個不愉快的夢境中,又仿佛是知道即將迎來的伏擊戰將一場殘酷。

山上的溫度有所下降,感覺到她的體溫下降了少許,阿倫連忙將外套脫下,為她披上,他想,假如愛莉婭此刻是清醒的,或許正與怒浪一邊爭吵,一邊布置著陣法吧,以她古靈精怪的個性,說不定還會提出更多輔助性的點子,讓這位窮追不舍的獸人王爺更加郁悶……

天更陰沉了,一道巨大的霹靂從天際的濃雲中穿出,橫劈過了天空,頗為奪目,很快,雷聲便隆隆響起,怒浪和索賽克急奔了回來,怒浪將那個畫滿了魔法符號的大箱子放到阿倫身邊,重新打開箱蓋,沖索賽克沉聲問︰“你記好順序了嗎?”

索賽克深深看了一眼箱子里色彩各異的藥水,閉上眼楮一會,才睜眼道︰“記好了。”

“那好,由你來照顧他們,我要和一個獸人的絕世強者單挑,你們就是無需門票的觀眾,假如我不幸犧牲,我的光輝事跡就需要你們來傳頌出去了,哈!”怒浪用力拍了拍阿倫的肩膀,閃身沖進了紅霧之中。

這時,又是一道閃電閃耀過了夜空,視線的盡頭已能看到不無狼狽的伊格王爺,正疾奔而來。

怒浪又一次站在他的面前不遠處,又是那副天下舍我其誰的臭屁姿勢,手中軟劍直指伊格,氣勢仍是一往無前。

伊格對此不屑不顧,但卻沒有貿然出擊,因為對手正站在那團薄薄的紅霧中間,這塊違反自然規則的土地也引起了伊格注意,他開始認真的打量四周,出奇的是,這個可恥的對手似乎並沒有在這里設下陷阱。

“伊格閣下,你可願與我一戰?”怒浪就連語氣都與兩個多小時前一模一樣,他手中的軟劍無論獸人王爺走到哪,它就指到哪。

伊格冷冷一笑,也懶得回應這個無賴,望了望被層層濃雲重壓的天空,又看看地下的紅霧,他對魔法元素也略有研究,雖然無法判別出這是什麼元素,但他可以判斷出,這些元素是無攻擊性,起碼目前是如此,這個可恥的人類想借這片特別的土地來嚇唬我?

又是一輪雷鳴過後,豆粒大的雨點終于降下, 里啪啦的打在這片雨林,打在這片空地上。

阿倫和索賽克從樹後探出了頭,打量著外面這片奇異的戰場,敏感的阿倫在仰頭中首先發現,雨點仿佛漸漸變成了紅色,紅得如此耀眼,整個天地仿佛也因此被掛上了無窮無盡的紅色珠簾,如此瑰麗,震撼人心,莫非紅雨山脈的一切傳說都是真的?

他用力的眨了眨眼,一切又恢復了原貌,雨仍是晶瑩,天地仍在一片灰蒙蒙之中。

伊格瞥了一眼阿倫他們的所在,但沒什麼戰斗力的對手都被他自動忽略了,只要拿下面前這個無恥人類,一切都將手到擒來。

他小心翼翼的將半只腳踏進這片紅霧之中,並無異樣,怒浪看穿了對手的心思,用極為鄙夷的眼神加極為鄙視的語氣道︰“伊格閣下,你們獸人都是這樣膽小如鼠的嗎?在我這里也能清晰的听到你怯懦的心跳聲。”

伊格冷哼了一聲,又往前走了半步,仍無異樣,心中更是相信,面前這個無恥的人類撞上一塊奇異的所在,又想用心理戰來愚弄自己了。

雨越來越大了,連索賽克也發現了雨點的異樣,他驚詫的看了眼阿倫,阿倫卻對他作了個鎮定的手勢,千萬別引起伊格的關注。

伊格身在局中,就遠沒有旁觀者的角度所看那般清晰了,怒浪又道︰“雨是越來越大的,我得趕緊把你收拾了繼續趕路,嗯,獸人伊格,你是我見過最膽小、最無恥的對手,真是不知所謂的廢物。”

這時伊格已大半個身進入到紅霧之中,完全確認這些元素並無任何攻擊性後,怒喝一聲,徑直便往怒浪撲去,這個無恥的人類竟然把自己的對白也搶了

剛才還一副居高臨下、隨手可以把對手一掌劈掉的怒浪,卻連一招也沒打算接,腳腕一轉,已飛速移動到一側,避開了伊格的鋒芒,恰恰讓出中心區域位置,他也不跑遠,就這麼繞著伊格,高速奔跑,軟劍舞動出無數光點,全是虛招,只為了將伊格困在原地。

伊格的實力雖遠勝怒浪,但移動速度卻頗有不如,更何況他是長途奔襲之後,而怒浪卻是以逸待勞。伊格左拳右棍,連連出擊,但全部讓對手避過,打在空處,他不由得用人類語嘲諷道︰“狂風閣下,到底誰才是膽小如鼠的懦夫了?”

怒浪速度不減,口中不屑的喊︰“伊格匹夫,你等著,我隨時給你雷霆一擊!”

伊格心中冷笑,怒浪這種打法最是耗費體力,只需忍耐一陣,待他速度稍減之時,定可將他生擒,也不還口,默默存儲力量,隨時給對手意想不到的一擊。

陰暗的天空又劈過了一道巨大的閃電,雨勢更劇了。

“索賽克,該起來收衣服了!”怒浪忽然暴喝了這麼一聲。

伊格正莫明其妙間,一直默默蹲在一邊的索賽克忽然就動了,從樹後拎著一箱子狂奔而出,動作異常利落的將各式各樣色彩斑斕的溶液灑在紅霧的周邊。

第一瓶試管溶液灑下時,伊格感覺動作僅僅是稍稍一窒,心中已覺不妙,當第二、第三瓶溶液也逐一灑下後,一陣強烈的暈眩感竟沖上了腦門,腳下的大地仿佛也左搖右晃了幾下,差點就一屁股坐倒在地。

他大為凜然,如果剛才對手乘機而入,自己還哪有還手之力,但他馬上就發現對手比起自己更是不如,怒浪就像喝醉了一般,搖搖晃晃的前進著,似乎已完全沒有和伊格對決的欲望,竟然往紅霧以外的範圍邁去。

“懦夫,你跑什麼?”伊格見對手完全露出了背心的破綻,正要從後追擊,但雙腳竟像是被什麼捆綁住了一樣,難以動彈分毫,罕有的慌張第一次晃過了他的腦海。

怒浪輸人不輸陣,笑道︰“打了這麼久,我有點口渴,出去喝口水就回來,你給我等著!”他話雖如此,但連回頭的力氣也不肯輕易浪費,仿佛正抵擋著無比強勁的颶風,無比艱難的一步一步前進著。

伊格慌張之意更甚,無論獸人世界還是人類世界,針對絕世強者的圖騰和魔法陣雖罕有,但絕對存在,今天自己所撞上的,恐怕就是這樣一個恐怖的所在。

他見索賽克仍是沿著紅霧邊緣,專心致志加孜孜不倦的傾倒著藥劑,不由得爆喝一聲,手中短棍指向索賽克,含怒而出,但那棍子像是失去了方向,竟然在離手的剎那,就直接飆射往天空。

伊格心中更慌,這個魔法陣控制了自己的力場,還是中了幻術?

他抬頭望去,天上落下的,哪里是雨滴,明明就是萬千血紅色的瀑布,橫拉天地,傾泄而下,如萬馬奔騰,震耳欲聾,但最令他震撼的,還是瀑布的源頭,一頭龐大無匹的紅色巨龍,竟然佔據了半個天空,盤旋飛舞,龍首不時俯瞰,仿佛正緊緊的盯著自己,令他的神經不寒而栗,靈魂也顫抖了起來。

驚懼完全侵襲進伊格的神經,他拼命告訴自己,這是幻術,這是幻術,但用力眨了幾次眼楮,那震撼之極的畫面仍維持眼前,他不由得絕望的呻吟了一聲,無論空中的巨龍是真是假,但以龍為引,絕對是禁忌之術,今天恐怕難逃一劫了……

他沖著怒浪的方向狂吼道︰“狂風,你這無恥之徒,使用這禁忌之術,你就不怕反噬的力量,也將你拖進地獄之中嗎?”

這時的怒浪,剛剛狼狽不堪的掙扎出紅霧之外,就像剛剛經歷了一場生死決戰,全身乏力地坐倒在地,他摔了摔頭上的汗珠,回頭看著伊格已完全被紅色的洪流所包圍,微笑道︰“伊格王爺啊,這並非禁忌之術,因為,這里本來就是龍的墓地!是你驚擾了龍魂啊,坦白說,是和我有點關系,但現在和我關系已經不大就是了!”

這時,索賽克剛剛繞完一圈,回到了原位,也疲憊不堪的半跪在地,剛才每一次傾倒藥劑溶液,都像要被抽去一分精神,越到後來,情況越甚,當倒下最後一滴溶液時,感覺靈魂仿佛也被抽走了,幸好索賽克意志堅韌,硬是撐了過來。

此時的伊格,感覺自己已置身于無窮的紅海之中,那自穹蒼而下的紅雨,每一滴打在他身上,都仿佛是火山爆發剎那所彈射出的岩漿,灼燒著他的皮膚,鞭撻著他的靈魂,他看見自己的皮膚正在這地獄般的灼燒中潰爛,他仰首哀號,聲音異常慘烈,任誰听到,也能判斷出他正處于無盡的痛苦之中。

但從索賽克的角度,可以看到的,僅僅是紅霧更濃了,完全包裹住了伊格的身體,狂風拂過,暴雨飄搖,密集紅色的雨點,仿佛全打在了他們所處的山峰之上。

怒浪見索賽克皺起了眉,淡淡道︰“索賽克,你听他叫得鬼哭神嚎,就動了惻隱?如果我們被他抓住,下場恐怕好不了多少,譬如我,大概就是被剝掉皮,懸掛在天空之城的北門上,大量的蒼蠅會圍在我的尸體上嗡嗡亂叫。嗯,你該好好學學你們的守護者,看,他多從容……”

阿倫正啃著從光庭海馬車上搜出來的精制牛肉干,跑了半天,他覺得很有必要補充一下體力,雖然和怒浪他們看著同一方向,但阿倫看得津津有味,仿佛是一個郊游的閑客,正看到一出計劃之外的免費精彩表演,他見怒浪和索賽克看過來,還能遙遙舉起那一包牛肉干,表示願意分享。

索賽克心中寒了寒,這兩個逃亡的伙伴,實在無法用常人的標準去衡量的。

怒浪卻忽然抓住了他的肩膀,眼楮死死盯著那仍是半開著的箱子,急聲道︰“混蛋,你第九瓶溶液沒倒完嗎?”
即使到了世界末日 也要做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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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八章

索賽克心里立即一慌,低下頭,果然發現箱子里那一瓶本該倒出去的溶液,竟然還剩下小半瓶,他正要答話,怒浪已飛快的抽出了那瓶溶液,疾沖了出去,口中罵道︰“笨蛋,這可是相當關鍵的一瓶,幸好沒逃過我鷹隼般的目光,及時發現了,那還來得及!”

他繞到了阿倫那一側,在伊格無盡哀號的高潮中,將那瓶藥劑傾倒而下,令他驚詫的是,那方瓶里剩下的溶液,仿佛是凝固了一般,竟然一滴也滴不出來。

這令身後的阿倫啃著牛肉干的動作也停頓了,疑惑道︰“過期了?”

怒浪沒好氣道︰“這可不是卡氏家族出產的餅干,沒那麼容易過期的。”

現任卡氏家族的族長索賽克也急急忙忙的奔了過來,他不忘帶上那個大箱子,低聲問︰“能有別的辦法補救嗎?”

怒浪卻像是沒听到這句問話,喃喃道︰“莫非是順序錯了,導致無法扭轉,不可能啊,難道真是該死的過期了……”

這時的伊格,感覺自己仿佛已置身于地獄的深淵之中,一道道紅色的瀑布,已化為一道道血紅的鎖鏈,將他銬住,這一條條貫穿天地的鎖鏈,還能在輕微的晃動中,帶給伊格無盡的痛苦。

穹蒼之上的紅色巨龍忽然停住了舞動,整個天地似乎也停頓了剎那,龍首垂首俯瞰片刻,緊接著,它猛地俯沖而下,那淒厲的龍嘯幾乎震破了伊格的耳膜,撞面而來的強勁氣流沖得他臉龐都變了形,仿佛隨時能將他的骨頭也震蕩得支離破碎,驚駭欲絕中的伊格作著最後的垂死掙扎,左沖右突,妄圖要掙脫這一道道將他禁錮住的血紅枷鎖。

眼看巨龍就要將他撞得粉身碎骨,伊格忽然從這片紅海的某個角落看見了那個可恥人類的影子,似乎正俯下身研究著什麼,他也管不了這是不是幻覺,怒吼一聲,力竭聲嘶,往那個方向就撞了過去,就算下地獄,也得把那個卑劣的人類給拉上!

令伊格意外的是,奇跡發生,他竟然掙脫了好幾道枷鎖,伊格忽然醒悟,這個方位說不定就是缺口,更是使出所有潛力,也不顧傷口正以肉眼可辨的速度飛快潰爛,拼命撞過去。

一道道失去目標的血紅枷鎖漫天飛舞,詭異非常,但在阿倫等人眼里,僅僅是天空降下的紅雨變得凌亂了起來,怒浪正小心翼翼的嘗試著敲打試管,把里面的溶液給震出來,紅霧中一團人形物體已飛撞了出來,怒浪反應已是頗快,讓出半個身子,但還是被撞中了肩膀,整個人就像被發了瘋的魔獸撞中了一般,倒飛了出去,一口鮮血立時噴了出來。

伊格竟然破陣了?怒浪按捺住心中的慌亂,鮮血噴出的同時,手腕一轉,試管便沖伊格甩了過去。

如果是正常狀態下的伊格,怒浪就算擲一百次也未必能擲中,但此時的獸人王爺,剛從魂飛魄散的狀態中解脫出來,完全沒有閃避,嗆的一聲響,那瓶魔法溶液竟然就這麼在伊格臉爆裂開了。

剛剛才將音量降低的獸人王爺,再一次提高了分貝,極為淒厲的怒吼了起來,阿倫清晰的看到,面前這個獸人的臉上被劃出了數道血痕,溶液流經之處,毛發迅速脫落,發出滋滋的腐爛聲,那對在獸人世界里應算十分明亮的眼楮,被魔法溶液灼燒得只剩下兩個血洞,形相慘烈異常。

伊格好不容易逃出了魔法陣,馬上就中了這樣埋伏,心中的狂亂,可想而知,尤其雙眼已無法視物,劇痛之下,他就像發了狂一樣,雙手狂亂的舞動,攻擊一切可以攻擊的事物。

索賽克運氣尚算不錯,往後打了一個滾,就狼狽不堪的逃出了伊格的攻擊範圍,但箱子卻被撞翻了,那一瓶瓶顏色各異的溶液灑落了一地,封存得稍差的溶液立即傾灑而下,地上馬上蒸騰出一道道色彩斑斕的煙柱,在紅雨中,冉冉而上。

瘋狂中的伊格不辨情況,腳步移動中,又踩碎了幾瓶,新一輪錐心的痛苦馬上向他襲來,精致的皮靴被腐蝕出了無數個大洞小洞,可憐的伊格疼得連蹦帶跳,撞斷了附近好幾棵椴樹,這些倒下的樹木,立即波及到阿倫和愛莉婭那里了。

阿倫緊拉著愛莉婭,猛地一縮腳,恰恰避過那段差點就壓斷他們雙腿的樹干,但叉出的樹枝卻揮打在兩人,阿倫一咬牙,硬是忍了過去,但昏迷中的愛莉婭卻因這忽然而來的痛苦,輕輕呻吟了一聲,聲音極具誘惑力且十分動人,但阿倫卻連一絲遐想也沒有,慌忙捂住了她的嘴巴。

但已經太遲了,這一點點聲音足夠引來了伊格的注意,極度瘋狂中的伊格腦海里只殘存一個念頭,就是要把這幾個該死人類統統殺死,要他們也嘗嘗此刻自己所受的痛苦,他一邊哀號慘呼,一邊蹦蹦跳跳的沖了過來,又撞翻了好幾棵樹木,盡顯一個絕世強者所擁有的驚人破壞力。

這時的怒浪才剛剛從地上爬起,他強忍痛苦, 嚓一下,把脫臼的右手給重新接上,往阿倫他們方向看去,立即判斷出伊格的意圖,口中馬上大叫道︰“伊格閣下,沒想到你被毀了容還是那麼帥,嘖嘖,真是前無古人,看來你得好好感謝我才對啊,讓你變得這麼性感……”

但伊格似乎已經認準阿倫他們了,絲毫不理會怒浪的挑撥叫囂,繼續直線往愛莉婭的方向沖去。

剛剛才儲存起一點點力量的阿倫,勉強將愛莉婭扛起,往前方另一棵樹的方向狂奔而去,到了那樹下,又盡量放輕腳步,貓起步子往中間的空地繞去。

但已經恢復一點點神智的伊格哪里會被這樣的小圈套騙過,眼看就要撞上那棵椴樹時,腳一蹬,那椴樹立即攔腰折斷,他也改變了方向,伸爪就往兩人抓去。

又是一道閃電劈過昏沉沉的天空,照亮了大地,也讓阿倫看清了在紅雨之中,面前這張飛撲而來的面孔,猙獰得仿如地獄里的魔王再生。

他心里暗叫,這回完了!勉力將愛莉婭護到自己身後,微微側身,希望運氣能眷顧他們,能奇跡般避過這對致命的爪子。

怒浪尚在遠處,雖飛奔回來,但卻無法救助,眼看伊格的爪子就要抓破兩人的頭顱,千鈞一發之際,索賽克橫沖了過來,硬是將防御狀態處于最低水平的伊格撞倒在一邊,但伊格也並不讓索賽克好過,爪子順勢一抓,劃過了索賽克的大腿,竟硬生生的將索賽克腿上一塊肉給抓了出來,痛得索賽克差點就這麼暈死了過去。

阿倫死里逃生,輕輕呼了一口氣,馬上就抱著愛莉婭繼續往前跑,不忘回頭贊道︰“索賽克先生,你真勇敢!不過如果你選擇留在原地觀察傷口的話,我還是建議你趕快跑路,最好還是別和我們跑同一個方向!”

伊格龐大的身軀剛剛著地,就像彈簧一般,立即又彈射了起來,嚇得索賽克也不敢立即處理傷口,一蹶一蹶的往另一邊跑去。

不過伊格卻將他瞄上了,狂吼中,一把將手中那塊肉甩向索賽克,一蹬地,就向索賽克撲去。

眼見一團血肉模糊的東西沖自己飛來,索賽克忽然意識它本來就是自己大腿的一部分,一陣惡心,猶豫了一下,才側身避過,腳下一個踉蹌,竟摔倒了在地。

伊格憑聲辨物,獰笑一聲,舉爪就往索賽克的位置抓去。

怒浪終于急奔而回,舉劍就往伊格的背脊刺去,伊格咆哮一聲,微微側身,竟由得軟劍刺進了自己的右肩,身子才猛地回轉,左手狠狠的往怒浪抓去。

軟劍幾乎彎成了一個半圓,怒浪沒料到這個獸人直接使出這種兩敗俱傷的打法,嚇得趕緊縮手,身形往後一傾,立即倒飛而回。

伊格卻不依不饒,放過了腳下的獵物,徑直就往罪該禍首的怒浪追去,那柄軟劍仍釘在他背脊上,正劇烈的顫抖著。

索賽克逃過一劫,驚魂未定,還是遠遠逃到一邊的阿倫揮手喚醒了他︰“索賽克先生,快到這里來。”

怒浪眼見形如瘋狀的伊格鎖定了自己,不由得哀號道︰“王爺,饒命啊!”也不敢輕易轉回身體,就這麼繼續倒退,僅憑兩眼的余光,專往樹木密集的地方飛速退去,怒浪可以從樹縫中穿過,但伊格所到之處,頓時就轟隆隆的倒下一片樹木。

兩人追逐之間,得到阿倫授意的索賽克,跑到了林子邊,雙手用力揮動,吸引到怒浪的注意,才指了指身後那團紅色的濃霧,又指了指自己手腕上的細繩,怒浪立時會意,紅霧的元素力量尚未退去,只要將伊格重新引入紅霧中,雖不足以取他性命,但束縛他該是綽綽有余了。

其實伊格臉部和腳底血流不止,只要怒浪有足夠的耐力耗下去,定能耗盡他生命的氣息,但怒浪已是疲憊不堪,而伊格雖是氣喘吁吁了,但看樣子還是處于亢奮狀態中,氣息狂暴依舊,再這樣追逐下去,先倒下的肯定是怒浪自己。

帶有腐蝕性的溶液流過了伊格的嘴巴,令他的兩片嘴唇完全變了形,或許他已恢復了不少神智,張口嗡嗡的怒喝著什麼,但這樣的發音,很難讓人听得懂他在說什麼了。

但怒浪像是听懂了,認同道︰“伊格閣下說得對,我們人類的古諺語里有句話說得好,冤家宜解不宜結!我覺得我們打了這麼久,是時候該放下這段仇恨了,眼看今日月黑風高,細雨瀝瀝,不如大家坐下來,喝杯茶,好好聊上一聊?”

伊格嗷嗷大叫,腳下追得更急了,怒浪也從未停下過腳步,借著一根樹藤的力量,在半空中一甩,改變了方向,迂回繞向紅霧的方位。

快接近紅霧時,身後伊格已緊緊貼到幾步以外,怒浪一咬牙,縱身一躍,便往紅霧的最中心處躍去,伊格雙眼已無法視物,听風辨位,吼了一聲,也緊隨其後,一躍而起,竟可後發先至,伸手便往怒浪的腳腕抓去,令人驚嘆這個獸人受了這麼重的傷,仍能保持這麼旺盛的戰意和如此強悍的戰斗力。

索賽克的繩子及時甩出,將怒浪扯出了紅霧範圍,恰恰避開了伊格那全力一擊。

獸人王爺在空中無處借力, 的一下,重新落回到那團紅霧的正中央,雖然龍魂已經不復存在,但禁錮的力量猶存,殘存的元素之力立即從四面八方涌來,重新將伊格給困在了原地,已是強弩之末的伊格再也無法掙脫這些枷鎖了,只氣得他嗷嗷怒吼,聲勢依舊唬人。

怒浪見阿倫又坐在地上啃起牛肉干,還不忘笑眯眯的看著自己,眼神里不無嘉許,不禁怒道︰“狂風,別裝出一番運籌帷幄的臭屁模樣!”

阿倫微笑道︰“獸人恐怕很快就會找來這里了,他們的獸人王爺一路奔來,肯定留下了不少線索的。”

怒浪點頭道︰“對,我們馬上得走!況且…雨停了,紅霧的力量便會消失。”

臨別前,怒浪不忘回頭依依作別︰“伊格匹夫,有種就出來再和我大戰三百回合……”

回應他的,只有獸人王爺高昂的怒吼聲,飄蕩在紅雨之中,一直伴隨他們走過了好幾個山頭。


自由天堂的西北,不久前仍是重要的貿易通道,人氣鼎盛,處處可見源源不絕的貿易車隊,但現在,商人們都不見了,各大城市基本停止了運作了,在這一大片隨時都有可能成為淪陷區的地域里,只剩下各類佣兵團、各大情報組織、游擊隊、冰風正規軍、鳳凰巡狩隊、難民和少數仍在做生活用品的投機商,空蕩蕩的街道正如那惶惶的人心。

當阿倫和怒浪駕御著一輛從獸人哨點搶來的馬車,嘀噠嘀噠的闖進這樣一個區域時,立即便引來各種各樣的目光,有兩目無光的難民,有立即作筆錄的情報員,也有各大武裝勢力……尤其當他們發現拉車的牲畜還是菱角獸時,不少人的眼里都閃過了警惕。

不過暫時誰也沒有惹事,在這座連入城登記員都暫缺的中型貿易城市里,勢力分布極為復雜,暗潮洶涌,不過過去的敵人隨時都會成為未來的朋友,畢竟獸人離他們是越來越近了。

一個裝扮成乞丐模樣、蹲在路邊的冰風情報員,向對面屋子里的長官打著眼色,因為從他的角度,可以清晰看到,馬車一側烙印的竟是獸人文字,大概是注明著獸人第幾編隊吧。

那個來自冰風正規軍的長官蠢蠢欲動,心里琢磨正好讓鳳凰城那群膽小鬼看看冰風的責任感,這時,坐在御者位置的阿倫手指卻彈了彈,一顆金幣自他手中彈射而出,在陽光下翻騰,閃爍出耀眼的金光,阿倫淡淡笑道︰“賞你的。”

那裝成乞丐的冰風情報員正要接過,金幣卻鏘的一聲,嵌進了他面前本是光滑無痕的花崗石里,很多旁觀的有心人都倒抽了一口冷氣,這個藍頭發的家伙對力量的控制,恐怕已遠遠超出了他們所能理解的範圍,接著,他們看清楚了那金幣上的圖案,紫杜鵑,這是屬于卡氏家族的金幣。

冰風正規軍的長官抿了抿嘴,咽了下口水,才剛剛站起來的他又坐了下去,恰好看到斜對面鳳凰城巡狩隊長官對他露出了微笑,笑意自然是嘲諷得很。

兩大主要勢力的官員都對這馬車放行,其余的人就只能選擇閉嘴了,這麼強悍的人大概不會是獸人間諜,就算是間諜,恐怕也不是他們能輕易吃下的。

阿倫回頭沖馬車里索賽克笑了笑,說︰“慷了索賽克先生之慨,真是不好意思。”

“沒關系!”索賽克在那天的惡戰之後,便一直發著低燒,以致聲音也有點沙啞,他疑惑的問︰“不過,請教藍雪雲大人……我的錢袋怎麼在你哪里了?”

“……”


怒浪和阿倫在城北找了間空屋,暫時住下,怒浪便出去尋找投機商,補充食物和水。

阿倫將愛莉婭扶上干淨的床鋪,凝視著眼前這張無暇的俏臉,心里不由得再次閃過了焦慮,禁咒的後遺癥未免太大了吧,至今未醒,不知其他人是否也是這樣?

索賽克將阿倫的神色看在眼里,他咳嗽了幾聲,溫言安慰道︰“藍雪雲先生,無需太過憂慮,太古諺語里有句話說得好,吉人自有天相!你不是說邊緣部落的祭司,能幫助愛莉婭的嗎?我相信那群心靈魔法的大師,一定能讓愛莉婭重新恢復健康的!”

听到邊緣部落這幾個字,阿倫心里又是一陣顫動,沒想到幾度徘徊,他終于有機會重回故鄉了,那夢中幾度縈繞的故鄉,但他並不習慣在旁人面前表露自己的感情,沒好氣道︰“喂,你正在感冒發燒,別靠我太近,別把我也給傳染了!嗯,旁邊的房間看起來也挺干淨的,你病了就趕快去歇著吧。”

索賽克這幾天里已經多次見識到藍雪雲大人的喜怒無常,也不介意,一邊咳嗽,一邊到另一個房間去了。

直到下午,怒浪才從外面回來,他除了帶回了大量的食物和淨水,抱怨著物價飛漲得離譜,還將一個平凡中年人帶到了阿倫面前,怒浪介紹︰“這個城里第一流的情報販子。”

阿倫皺眉間,那中年人平靜的說︰“要不是這位先生出示了鳳凰城的皇族身份,這個來自魔法烙印的消息是不對外銷售的,但五十個金幣,是不能再少了!”

怒浪聳聳肩,解釋道︰“是關于神龍的情報,搭檔,我沒帶這麼多錢。楓葉調查協會,應該可信!”

阿倫心里緊了緊,五十個金幣,就算是和平時期也是筆大數目,更何況是現在這個金子比人命貴的戰爭年代,那將是如何驚人的一個情報呢?

他按捺住心跳,從索賽克的錢袋里抖出了一堆金幣到那人手上,也不數,便沉聲道︰“立即告訴我們吧!”

那中年人也沒數,隨手便將金幣放進了背囊里,深吸了一口氣,才緩緩道︰“暴風要塞分批撤退的計劃在最後階段出現變故,眼看暴風要塞即將成為一個空城,潘多拉平原上的獸人大軍開始發了瘋的猛攻暴風要塞!今日午後,暴風要塞已被攻陷,作為最後一批撤退的神龍戰士里,其中就有神龍當今女皇,鳳雅玲……”

阿倫的腦子里轟的一下,以致這個中年繼續細述著這個價值連城的情報,他也無法听清,人類第一要塞終于被攻破了,鳳雅玲生死未卜……

轟然倒下的城牆,如潮水一般的獸人涌進暴風要塞,城門下拼死抵抗的暴風將士,鮮血鋪滿的大街小巷,來不及撤退婦孺的慘叫,血淋淋的屠殺,沿途浴血奮戰抵擋獸人的無名英雄,沐浴在血雨腥風的鳳雅玲……一幅幅血淋淋的畫面涌上了他的腦海,仿佛親臨其境,慘不忍睹。
即使到了世界末日 也要做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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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入夜後的城市,仿如鬼域。城市照明系統已經完全失效,大街小巷漆黑一片,只有一些屋子里還閃爍出微弱的燈光,一些陰暗的角落中,難民們的哭泣聲,仿佛是鬼域中游魂的哀鳴,多少讓人有點悚然。

所有聲音在入夜後都變得十分克制,無論是投機商數錢時的笑聲,還是對立者之間的談判,各大勢力內部會議的爭論,再到不幸者的哭泣,都帶著壓抑的低沉,仿佛是害怕驚動了什麼,仿佛是擔憂所預料的不幸將提前降臨,該漂泊的將繼續漂泊,該戰斗的將不得不提起武器,投入戰斗。

阿倫的屋子里也亮有燈火,他便坐在燈火的一側,神色有點木然,呆呆的看向愛莉婭的房間,此刻的愛莉婭,嘴角邊又露出了微笑,弧線頗是柔和,阿倫的嘴角也不由得牽了牽,自己可真算失敗啊,作為自由天堂守護者,子民離鄉別井、流離失所,未婚妻至今昏迷不醒,作為神龍攝政王,半個神龍已經落入了獸人的口袋,現在連暴風要塞也淪陷了,女皇鳳雅玲未知生死……

他慢慢轉開臉,望向了陰暗不定的天花,在那里仿佛看見鳳雅玲那絕色容顏,正哀怨的凝視著自己,他嘆了口氣,雅玲,暴風城牆倒塌的剎那,你對我可曾有過怨懟,心里想的又是什麼呢……

這時,怒浪剛從門外走進,恰恰看見了阿倫的神傷,微笑道︰“狂風,太過灰色可不太像你!一切行裝已為你準備就緒了,你隨時可以出發了。”

阿倫只能回應一笑,不過笑容的弧度難免帶點苦澀,淡淡道︰“搭檔,有話就直說吧,何須假裝要我籌備什麼,我已經延誤了一個小時出發了,到底什麼秘密要你猶豫這麼久呢?”

這回輪到怒浪笑得有點勉強了,他將手上的兩個大包裹塞到桌子下,在阿倫的對面坐下,說︰“好吧……我是神聖同盟的一員,關于這個,恐怕你已經知道了,這個秘密,便是事關神聖同盟成員的S級機密……不過規矩是人定的,非常時期,自然有非常規矩。”

阿倫的眼里回復了少許精神,怒浪說得這麼凝重,那應該就與自己有莫大關聯了,口中卻道︰“搭檔,如果太過為難的話……”

怒浪打斷了他,笑道︰“你的眼楮已經出賣你了,不要裝成很替我著想的樣子!這件事,是關于東帝天的,關于他那段不為人知的過去!”

阿倫為之一震,立即聯想到的,是不久前的雷諾競技場驚變,還有鳳凰城的貝里安刺殺事件,冰風王座瞬間決出了主人,影月部落一個陰謀家的暴斃……如果硬要扯上聯系,那麼,現在,就到神龍即將敗亡了,雅玲的生死……

怒浪從桌下變出了一瓶烈酒,為各自倒了一杯,沉聲道︰“讓你了解東帝天的經歷,大概要從八十多年前說起了……”

阿倫默默陪怒浪喝了一杯,東帝天,曾是一個帝國的守護者,曾被認為是人類的第一強者,神龍的國師,擁有仁者之名……層層光環包圍著他,無數人崇拜著他,但八十年前,與漢弗里一戰之後,便在人類世界里銷聲匿跡……這段往事的真相,就要在面前揭開了嗎?

他覺得心跳自然而然的加快了不少,竟將杯中的酒喝干了。

怒浪為他重新倒上,緩緩道︰“那個時候的東帝天,我就不多介紹,大概就是全人類里最優秀的一個吧。不過只要是人,就會有感情,有自己的弱點!他愛上了一個女人,一個天生就與眾不同的女人,鳳慕雪的母親,當時神龍的皇帝,一個絕色傾城的女子,一個壽命過半百,卻仍容顏不老的女子,鳳月舞!”

阿倫默默的點了點頭,表示知道這個人,但鳳月舞在神龍的歷代皇帝,似乎並沒有什麼突出之處,美貌?那幾乎每一代皇帝都擁有的。智慧?神龍的歷史里,睿智的皇帝實在太多太多了……

怒浪淡淡一笑,說︰“是的,這是一個在歷史上很普通的女皇,但就是這個女人,完全改變了東帝天的命運。東帝天從一開始的暗戀,到後來一發不可收拾的苦戀,尤其在東帝天的老師,那位前任老國師去世之後,東帝天對鳳月舞的追求更是變本加厲了……”

“他做得還算隱蔽,但已經足夠驚動神聖同盟了!東帝天本身與當時的鳳凰城聖女琴黛瑪已有婚約,嗯,琴黛瑪的弟子就是你也見過的伊琴娃。一個已經有婚約在身的大人物,竟然妄圖背棄婚約,去追求一個有夫之婦,而這個有夫之婦,還是一國之君!那未免太過荒唐了,最起碼很多人都這樣認為,其中就包括神聖同盟……”

“神聖同盟開始向東帝天暗示性的施壓,到後來變成嚴厲的譴責,但東帝天那時對愛情的追求已經到達了偏激的地步,竟威脅要退出神聖同盟,還冷冷的回了一句,‘你們沒資格干澀我的感情’,這句話,至今仍被保留在神聖同盟的大事件日志上……”

听到這樣的話,阿倫的心弦不禁被輕輕的彈動了一下,這是一個守護者的悲哀,你的一舉一動將影響所有人,所以你不能有自己的感情,不可以只為自己的喜好,而去追求自己心儀的人和事物……

“當時的神聖同盟非常憤怒,激進派已主張制裁東帝天這個狂徒,但溫和派仍嘗試勸說他,但或許東帝天的心靈已走火入魔,他竟然在一次酒醉後,情難自控地強暴了鳳月舞……”

怒浪拿起了杯子,喝了一大口,借這個停頓,阿倫疑惑的插問︰“作為一個人類大國的國師,強暴這件事未免有點離譜了吧,尤其是他苦戀了對方這麼多年,這份愛情肯定是刻骨銘心至極致,怎會輕易去侵犯心目中的女神?如果真是如此,由愛變恨,其中一定有同樣極致的刺激。”

怒浪笑笑,說︰“誰知道歷史的內幕,神聖同盟的備忘錄里沒詳細描述這件事,搭檔,其實我也猜過,說不定東帝天根本沒做過那回事呢……反正,那個事件過後,鳳月舞的哭訴,震動了整個神聖同盟,他們極力將這個可怕事實掩蓋,畢竟傳出去的話,那未免影響太壞了,但終極制裁是免不了的了,當時正如日中天的漢弗里,接過了這個光榮的任務,于是,便有了八十多年前,最著名的絕世強者一戰,劍客漢弗里挑戰仁者東帝天!”

“再後來,東帝天消失無蹤……”怒浪冷冷一笑,說,“而鳳月舞,那件事沒過多久之後,她就病逝了!你猜她在臨終前干了什麼……她暗中處死了長女鳳戀晴,本來第一順位的繼承人,那位與東帝天在位時最親近的公主,接著,後來的神龍女皇,尚在幼年的鳳慕雪便順利登基了……”

阿倫默默又喝了一杯,從一點而看全局,從鳳月舞和鳳慕雪兩代女皇看神龍皇室,這個耀眼的姓氏千年來顯赫于人前,光芒四射,誰能料到內里的陰暗、血腥、暴戾和齷齪呢?

他沉聲問︰“那後來的東帝天呢?”

怒浪將兩人的酒杯再次斟滿,說︰“不知道!或許是神聖同盟不知道,又或許不肯記錄……反正直到多年以後,大概是三十年前,東帝天又重新出現在人類的土地,不過異常低調,他誠懇的對神聖同盟檢討了過往的錯誤,希望能得到同盟的諒解。那個時候,還著實為同盟辦了好幾件大事……

東帝天重新回到同盟的呼聲開始高了起來,但他身上所散發出的陰霾氣息令人不寒而栗,同盟高層經過多次會議後,還是沒再讓他重回同盟,只給了他一個榮譽成員的稱呼,表面看來,他也沒多在乎,這些年來,與同盟相安無事,同盟需要他的時候,他也義不容辭,而事實上,他的想法是不是就這麼簡單呢?呵,那就難以揣測了……”

“搭檔,你神龍之行風險重重啊,既然已是勢在必行,我也不攔你,但以東帝天和神龍與你的復雜關系,那麼,一切還請你小心為上了。”怒浪點到即止,似乎也不太願意多討論這個話題,已開始扼要的為他介紹西行路線的最新情報。

阿倫心神不無仿佛的聆听著這些情報,他忽然想起了神龍先皇鳳慕雪與東帝天的恩恩怨怨,想起了鳳慕雪駕崩前那個遺詔,那個處死鳳雅煙的命令,再想起鳳雅煙和東帝天的關系,還有鳳雅煙的血統,假如這次暴風城破,雅玲她發出什麼不幸,那麼誰將接替神龍的王座……這個想法忽然涌上了腦海,令他不寒而栗,遍體生寒。


臨別前,阿倫深深地吻在愛莉婭的額上,那動人的笑意再一次自她嘴角邊逸出。伊人眼前,久別重逢,卻未能交談片言只字,片刻後又要再次天涯海角,也不知還有沒有再見之期,令人惆悵之余,也只能感慨命運的無常,阿倫轉過身,深深注視著他生平摯友,沉聲道︰“怒浪,邊緣部落里有一位貴族叫亞瑟,他曾與約翰有過一份友誼,假如遇上什麼人事上的困難,他將是一位值得信賴的朋友!”

他頓了頓,伸手捶了捶怒浪的胸脯,緩緩的說︰“假如我這次東行發生了什麼不測……那麼,愛莉婭,就拜托你了!”

怒浪用力的抿了抿嘴唇,才微笑道︰“搭檔,你會不會想太多了,這可不太像你!”

阿倫也笑了笑,淡淡道︰“如果真的回歸星辰,我會替你問候大主教的,在此之後的每一天,我也會和大主教一起,在天空深處注視著你們,庇護你們。”

怒浪皺眉道︰“狂風,命運並不是……”

阿倫卻打斷了他,說︰“嗯,對了,你將索賽克那個錢袋騙過去說是為我購物,現在回來半天卻始終不肯還我…這個,還一半也好啊,路途險惡,我也需要點錢防身啊。”

“喂,你搞得這麼煽情,就為了說這個?門都沒有……”

“……”


暴風要塞被獸人攻陷了!這句話如果在兩年前說出來,肯定會惹來所有听眾的哄堂嘲笑,但如果今天在阿蘭斯人類世界任意一個角落說出,听眾只會露出疑惑的表情,很快就轉為深思,接著便是深深的恐懼和憂慮了。

在獸人渡過沉寂之海,大半個自由天堂變成淪陷區後,這個世界已變得不再絕對,什麼事情都將有可能發生,對于已經飽經戰爭磨難的人類而言,尤其是難民,哪怕太陽從西邊升起,他們恐怕也僅僅是多看兩眼,頂多交流兩句,用平靜的語氣調侃,你看,今天的太陽竟然是從西邊出來的呢。

因為藍河已落入獸人的手中,東西兩邊的消息流通十分緩慢,但暴風城破這個驚人的消息還是以驚人的速度給傳播開了。各國人類政府都盡力封鎖著這個消息的流傳,畢竟暴風要塞已經不單單是人類的第一堅固的城樓,還是人類的一個精神坐標。

可政府的干涉無補于事,這個消息如風,無孔不進的滲透進人類內地,回響在每一只耳朵的耳邊,甚至“天啊,你知道嗎,暴風城破了!”這句話,在近期已經取代了人們平常見面時的第一句問候語。

唇亡齒寒,人類各國的反應基本還是相當積極的,雖然神龍的敗局已定,但假若再讓人類第一帝國的皇帝戰死沙場,那恐怕比洛塞夫大主教的隕落來得更有震撼力,對整個戰局的負面影響更是無法估量,已處于冰點的士氣,將會因此墮入深淵……

冰風家族終于出兵了,家族的新主人魯迪斯御駕親征,他一臉冷峻,不知心里有否惦記起那位當年星雲之巔時的戀人。與其同時出兵的還有疾風家族,雙方將聯合作戰,進攻自由天堂淪陷區,雙方發表了聯合宣言,聲稱放下往日成見,共同對抗外族入侵者!

克德杰大人在發表宣言時還老淚縱橫,他緬懷與冰風前族長的偉大友誼的同時,也對兩個兄弟家族終于能放下仇恨,重新牽手,感到無比的喜悅和欣慰。

當然,雙方恐怕並沒有多少人可以忘記,在不久前的內戰中,自己有不少親友正是死在對方手上的,而心胸算不上特別寬廣的魯迪斯族長,也肯定無法忘記,正是疾風的副團長,親自砍下了自己父親的頭顱。

但獸人已兵臨城下,一切都得暫時壓下來,魯迪斯做出了表率,他與波特言笑甚歡的共同主持了第一次聯合作戰的會議,就像一對有了多年默契的老朋友。

邊緣部落的游騎兵也出動了,他們加入了鳳凰城的正規軍,成立臨時別動隊,宣告邊緣部落正式參戰,加入到這場獸人戰爭之中。

鳳凰城城主貝里安跪于老城主陵墓前,剁去尾指,向鳳凰歷代英靈請罪,然後正式宣告,廢除國喪期間不出重兵的千年城規,派出大量兵馬,延伸向暴風要塞軍民撤退往鳳凰城領土的路線上,聯合從賀蘭山要塞急退下來的唐氏親軍,抵擋住來自神龍淪陷區獸人軍隊的瘋狂進攻,掩護大部隊的撤退。

而雷諾,也開始向不朽之峰方向屯兵施壓,派出中小型部隊持續騷擾……

所有勢力所做的一切,只為了神龍皇帝能平安撤退到鳳凰城,現在人類脆弱的信心就像是一個玻璃杯,再也不能經受任何打擊了。


阿倫日以繼夜的趕路,穿過自由天堂和神龍淪陷區,直往東面的方向趕去,一路上只聞流言紛飛,在淪陷區里的傳聞五花八門,大多都能極盡真切的描述出,神龍女皇是被多多少少魁梧的獸人軍爺給圍住了,然後她嘴角邊就逸出了鮮血,如何如何的倒下了,再然後是漫天花瓣飄落,淒美是淒美,但也說明人類軍隊大勢已去,未來將是獸人統治的和平時代……

阿倫對此報以冷笑,獸人開始對淪陷區的民眾使用攻心策略了,只可惜獸人文學家精心編出來了故事實在有點像人類世界的童話,怎麼听都不夠真實。

進入到神龍西部,靠近掩護軍的地盤一帶,這些充滿童話美的流言才漸漸消失,但所听到的是更真實,更血腥的,暴風要塞撤退時死了多多少少人,斷後的神龍敢死隊是如何如何的英勇,多多少少獸人因中伏擊而掉下了腦袋……這些聲音听起來會令人壓抑,但起碼能激起內心的熱血。

在這段掩護軍正慢慢撤出,而獸人又尚未佔領的敏感地帶里,阿倫發現斷後的游擊隊隊員身手異常靈活,單兵作戰實力恐怕遠在人類正規軍之上,阿倫從一個結實的中年人下顎上發現雪癬後,也就恍然了,這些都是暴風獵人,他們從暴風山脈里撤出,直接來到這個大戰場狩獵了。

每個獸人的頭顱都是賞金,不過在他們面前的賞金實在太多了,恐怕再也難以一口吃下了。

凝視著山下不遠處那一張張正隱匿在叢林中的臉龐,阿倫靜靜的想,難怪暴風獵人在民間始終享有崇高的聲譽,無論在和平時期,還是戰爭時期,他們始終都以自己的方式,默默地守護著人類,做著貢獻,如果僅僅以賞金獵人來評價他們,那未免太過貶低這群特別的戰士了……

“喂,小子!你在看什麼呢?”

阿倫發覺自己在走神之際,已被隱匿在附近的另一組暴風獵人給團團包圍了。

“這小子從西邊馳來,竟然一點傷痕都沒有,一定是獸人間諜!兄弟們,宰了再說,這個頭顱我們不收錢!”
即使到了世界末日 也要做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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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請等等!”阿倫舉起了手,手中多了一塊銘刻著金色神龍的令符,腳尖往左上輕輕一挑,已將率先出手那根銀槍給撞了回去。

一眾暴風獵人的神色頓時一變,持銀槍那個瘦子可是他們隊伍里出了名的快槍手,一出招不單快準狠,而且起碼跟有六、七個後著,面前這個年輕人竟然是在被偷襲的情況下,還正眼也沒看對手一眼,就完全把瘦子的起手式給破了。

為首一個壯實的漢子,做了個手勢,眾人正準備發出的攻擊立即收了回去,那漢子道︰“小子,那玩意是什麼,神龍的通行證?老子記得可不是這個樣子的!”

那漢子旁邊的一個矮子低聲道︰“老大,這東西看起來很有檔次,會不會是令牌太高級了,所以我們沒見過……”

那壯漢狠狠瞪了那矮子一眼,那矮子立即閉嘴了。

阿倫看了一眼那漢子臉上的刀疤和手臂上的雪癬,便將那令牌拋了過去,解釋道︰“神龍攝政王的隨身令符!”這群暴風獵人竟能發現自己的影蹤,想必不會是泛泛之輩,免得引起不必要的沖突,阿倫干脆把飄零也扔到了地上。

那刀疤漢接過令符,眯起眼觀察著,他身邊的矮子又低聲道︰“不愧是神龍的最高令牌之一,看起來真有質感,拿到黑市一定能賣不少錢吧……”

那漢子不禁又瞪了瞪矮子,才望向阿倫,冷冷道︰“老子記得神龍的攝政王可是個大叔,你小子看起來才剛成年吧,這樣也想冒充?”

阿倫見四周剛剛才放松下來的氣氛,因這句話立即又充滿了敵意,平靜的解釋道︰“我是攝政王大人的副官凌風,急奔千里,日夜兼程,有急件要送至女皇手中,請諸位不要過多留難。”

前面用銀槍第一個偷襲阿倫的漢子,冷聲插入道︰“小子,我們又怎麼知道你是不是凌風本人?說不定凌風已經被獸人干掉了,你只是個頂替凌風的贗品,潛伏進來刺殺女皇呢?”

“夠了!”刀疤漢像是發現了什麼,他喝止了瘦子,將令牌遞回給阿倫,沉聲道,“這小子不是間諜!”

看來這個首領在獵人隊伍里威望頗高,大半人已將武器收了回去,阿倫將令牌接過,腳尖往地上的飄零一撞,飄零已輕盈彈起,重新回到腰間,他打量著刀疤漢腰間的一個小綠包,微笑道︰“為何如此肯定?我仍有可能是獸人間諜的。”

刀疤漢咧嘴一笑,眼楮緊緊盯著飄零的劍柄,沉聲道︰“獸人如果真能奪得一把人類的神兵,早就拿出來四處炫耀了,決不會交給一個獸人間諜拿來當隨身武器使用的。”

一眾暴風獵人立即盯向那把老大口中的神器,貪婪的注視著,不過令他們失望的是,無論劍鞘還是劍柄,看起來都是平凡至極點。

阿倫心中一凜,飄零的劍鞘是隨便配上去的,面前的刀疤男竟然單憑劍柄就認出了飄零,可不是個簡單的家伙。

他不動聲色的問︰“未請教諸位是?”

“死神獵手團!”壯漢回答,聲音中自然而然便流露出幾分自豪。

怪不得,暴風山脈里的老牌勁旅,確實是一個值得自豪的名字。

阿倫微笑道︰“久仰了!這位大哥能否借一步說話!”


那壯漢吩咐死神獵手的其他人原地待命,陪阿倫走上一段路,四周再無旁人時,他才停下腳步舉手道︰“小兄弟,你該不會是打算殺我滅口吧?”

阿倫笑了,說︰“怎麼會呢?”

壯漢也笑了笑,說︰“好吧,我老實交代,我之所以能認出這柄神兵,是因為在六年前,仁者東帝天大人曾在暴風山脈里救過我一命,我見過它出鞘,也看清了上面的文字,所以認出了那位傳說中的大人。你現在隨身攜帶著那位大人的兵器,一定是和他關系十分密切的人吧,他老人家最近可好,嘿,這個問題你不方便回答就算了……”

阿倫卻皺了皺眉,心中顫動了幾下,六年前,老師到暴風山脈干什麼呢,那個時候,好像自己和怒浪也正是在暴風山脈里打拼著啊,他是恰好有事要到那里,還是為我而去呢,這是他對我的關心?還是一種監視……

“……嘿嘿,那時風雪特別大,我和兄弟們走散了,餓得半死了,竟然還踫上了雪猿,唉,當時以為自己肯定完了,幸好……”那刀疤漢見阿倫有點心不在焉,擔心阿倫不滿意,詳細解釋著整個事件。

阿倫沒好氣的打斷道︰“我不是來問你這件事!”

那漢子像松了口氣的笑道︰“那就好,我們兄弟加起來也不會是你對手。”

對于暴風山脈的死神獵手團竟然承認不是自己的對手,阿倫一點驕傲的意思也沒有,疑惑道︰“那你們剛才還打算拼死攔截我?”

那漢子傲然道︰“假如你是獸人間諜,我們死神獵人哪怕全體陣亡,也要將你留下!”

阿倫不由得肅然起敬,正是因為這些錚錚鐵骨,獸人永遠也無法將人類的尊嚴踐踏于腳下。

他正容道︰“其實凌風是想向大哥你打听神龍目前狀況的,你也知道,關于女皇的安危,現在流言四起,我作為臣子,心里實在無法踏實啊!”

“嘿嘿,你問對人了。”刀疤漢拍了拍腰間一個綠色小包裹,“我可是暗夜調查協會的榮譽會員!”

“那實在太好了!”阿倫點頭微笑,事實上他就是看到這個,才要求和刀疤男單獨說話的。

說到神龍這個話題,壯漢臉色沉了沉,嘆道︰“神龍的形勢頗是不妙啊,據說暴風城破的時候,獸人曾派了一群爪子進來刺殺女皇,這些爪子頗有一點能耐啊,令女皇身邊的高級侍衛也死了大半,有幾個還是我老朋友呢……”

阿倫的心不禁一緊,新一代皇帝身邊的影子,是他親手挑選,幾乎全部都是暴風獵人里的精英,竟傷亡過半,大概可以想象那次刺殺是何其慘烈……

那壯漢繼續說著︰“據情報說,後來有神秘高手出現,形勢得以扭轉,在他們的掩護下,女皇得以逃離出暴風要塞,嗯,不過據說女皇受了傷,至于傷勢如何,這個情報就不是我這個級別所能了解的了。”

阿倫沉住氣,問︰“神秘高手?”

壯漢敲了敲腦門,回憶道︰“如果沒記錯的話,情報里說是兩個黑衣人,因他們的衣著特地遮掩容貌的原因,面目根本無法辨清……”

兩個?阿倫稍稍一怔,腦海里立即浮現出那個神似漢弗里卻毫無生氣的背影。老師,你心里打的到底是什麼主意呢……

呵,東帝天加上漢弗里,多麼動魄驚心的組合!此時樊帝靈和伊琴娃也應該在雅玲身邊了,這樣一個防衛陣容,大概連一只蒼蠅也無法飛近女皇吧……但阿倫心中的不安卻更強烈了,或許是因為東帝天近來的反常舉動,或許是懷內深處那本的亡靈儀式,也或許,僅僅是那該死的直覺……


神龍西北部,這里有一條用血紅標識的粗線,分別涂寫在人類和獸人各自的戰略地圖上,這條粗線每天都在地圖上變化,鳳凰城的掩護路線不斷往暴風山脈的方向收窄,獸人每天都在進逼。

沒有標識在地圖的,是血紅粗線邊緣上,那密密麻麻的尸體。

根據沿途收集的情報,阿倫稍稍調整了路線,徑直取向神龍皇旗撤退的方向,如無意外,大概在明天,他們就能相遇上。

而現在,他的路線首先與地圖上那根血紅粗線的某個點相交了。

夕陽滿天,殷紅如血,與大地上的猩紅血液相互輝映,悲涼的風無聲的拂過這片土地,戰場上尸橫遍野,人類和獸人相互交疊在一起,咋眼看去,還真分不清哪個是人類,哪個是獸人……死神抹去了種族的界線。

大規模的沖突戰已經結束,交戰雙方的將領們大概正在各自的帥營里,為如何在明天將敵人置于死地而爭個你死我活。而這個短暫的和平期,正是雙方的收尸小隊出動的時候,他們動作利索的進入到這片被鮮血染紅的土地,收拾的各自種族的尸體,為明天新一輪的戰斗清出空地。

這時的人類和獸人,很有默契的並沒有相互攻擊,忙碌地執行著各自的工作,仿佛就是一個不分彼此的團隊。

阿倫目睹著這一切,輕輕嘆了口氣,正要穿過人類臨時陣線,繼續往北而去時,卻讓他看見了這麼一幕。

一個獸人“嗨”了兩聲,在他附近正準備推板車離去的人類立時回過頭,警惕的看著對方,手已經握在腰間那把粗鍛的短劍上。

那獸人用力的擺擺手,表示並無惡意,才用手指了指樹叢邊,一個人類的頭顱正靜靜的橫躺在那里。

人類士兵趕緊小跑過去,將那顆遺留的人頭拾起來,放回到板車上,在戰場上,疏忽職守可是條不小的罪名,雖然這樣的疏忽被發現的機會並不大……他猶豫了一下,才勉強向提醒他那個獸人點點頭,算是道謝。

那人類士兵走了,那獸人收尸隊員回頭對自己的同伴抱怨道︰“他們最近總是這樣,粗心大意,一點責任感都沒有!”

他的同伴面無表情,應道︰“算了,這幾個人類好像是新人,再過幾天就會好起來了……”

“鏵牧你真厲害,竟然能辨別他們的模樣……嘿,不過這些的日子何時是個頭啊……”

“……”

看著這樣的場景,聆听著這樣的對話,阿倫忽然覺得有點荒謬,有點哭笑不得,也有點無奈……
即使到了世界末日 也要做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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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十一集

第一章

神龍王旗已遙遙在望,旗幟上的龍神隨風飄舞,更是栩栩如生。

這一面旗幟,過去代表的是人類最強大的國度,代表著東方至高無上的皇權,在這面旗幟下,擁有無比遼闊的疆土,是阿蘭斯的政治文化中心!但今天,這面王旗可以代表的,僅僅是神龍皇帝的所在,所起到的最大作用,便是穩定軍心,指引著萬千逃亡者的正確逃亡方向。

燥熱的夏風,此刻仿佛滲滿著寒意,外圍的傷兵營里,不少士兵竟穿起了棉襖,縮著身體,打起了冷戰,逃亡的路上,傳染病正在盛行,冷疾便是其中一種,它能炎夏變得像是隆冬,這個病令神龍的兵營里的士氣更是低落……

神龍的長官們一邊顫抖一邊訓斥著下屬應該打著精神,軍人就應該有軍人的軍姿和形象,只可惜他們本身也患上了冷疾,難以做到以身作則,那本該威嚴的訓斥聲里也帶有顫音,所能起到的震懾力就實在有限了。

就算是健康的士兵,也是面容憔悴,臉上寫滿了悲戚,他們被獸人逐離出了故土,就像一頭喪家之犬,被驅趕千里,一路上倒下了無數的戰友,在他們當中,還有許多人的家人仍是生死未卜……

這一路逃亡下來,從一開始對獸人的憤慨和仇恨所激起的最高戰斗力,到後來且戰且退中保持著與敵人同歸于盡的覺悟,再到現在漸漸遠離主戰場,慢慢冷靜下來接受現實……軍隊的士氣便開始每況愈下,尤其,女皇好像已經很多天沒有露過面了……

神龍的士兵大多都很自覺,就算有機會竊竊私語,也盡力避開這個禁忌的話題,並沒有什麼流言在軍中傳開,但他們偶爾望向王旗時那憂慮的眼神,已經出賣了他們的真實想法:說不定那在惡夢中才會出現的不幸,已經不幸降臨了,只不過高層們封鎖住消息罷了……


阿倫恢複了祖賓的裝扮,大步走向神龍營地,他身後的遠處,還站著幾個滿臉激動的外圍哨兵,目送著他的身影。

一個打著哆嗦的暴風將領率先認出了阿倫,撲通一下便從馬上躍下,單膝跪下,顫聲道:“攝政王大人,你…你終于回來了!”

很快,軍營外跪倒了一大片人,在女皇多日沒有露面的情況下,軍方實在太需要一個重量級人物來穩定軍心了。

阿倫扶起了當中軍階最高的將領,朗聲道:“諸位都起來吧!”

他柔聲對那將領道:“範鱗將軍,你們辛苦了!”

那叫範鱗的將軍見攝政王大人竟然還記得他的名字,更是激動了,顫聲道:“國…國難當前,我…我們這點苦算不了什麼!”

阿倫已大步往王旗的方向走去,又問:“陛下現在可好?”

範鱗沉默了一下,才答道:“末將已…已經多日不見陛下,料…料想陛下應該一切都好……”

阿倫稍稍停了停腳步,轉過頭皺眉道:“範鱗將軍,我記得你沒有口吃的,你見到我也用不著這麼激動吧?”

範鱗苦著臉道:“大…大人有所不知,末將患…患了冷疾,全身好…好像被侵在冰…冰窟窿里啊。”

“那你為何不像其他士兵那樣多添衣物呢?”

範鱗低聲道:“末將不…不想影響軍心!”

阿倫拍了拍範鱗的肩膀,沒再多說什麼,接過韁繩,飛身上馬,往前馳去。

一騎白馬從中營奔出,徑直往阿倫的方向馳來,馬鞍上是有龍魂之稱的當今神龍國師,樊帝靈雖滿臉愁容,但看見攝政王歸來,面上還是湧上了幾分喜色。

他在打招呼中,轉過了馬頭,與阿倫並騎而行,樊帝靈中性的嗓音變得頗是沙啞,可見在大撤退的過程里,他也費盡了心力,簡單相互問候之後,阿倫已迫不及待的低聲問:“國師……陛下的情況,到底如何?”這個問題一出口,他的心不禁也緊張起來,無論前面聽到過什麼,面前這個答案,才是最接近真實的。

樊帝靈旁觀了一下左右,他那特有晶瑩雪白的肌膚仿佛也蒙上了一層陰霾,皺眉道:“祖賓大人,恐怕我們都得有心理准備,我已派出精英部隊去前方將翩王雅煙給接來,幸好你也能及時歸來……”

阿倫的腦海里卻是嗡的一聲,天地仿佛忽然間失去了本來的顏色,他差點就摔落馬下,最壞的那個可能性已經發生了,雅玲她難道真的……

樊帝靈眼疾手快,趕緊甩出斷臂的衣袖,扶了扶阿倫,他沒料到攝政王的反應竟如此之大,忙沉聲道:“祖賓大人,很多士兵都在看著我們,得以大局為重啊!”

阿倫握緊了韁繩,強控住激蕩的心情,卻難以抑制住那急促的呼吸。

樊帝靈看了看阿倫那起伏不定的胸口,還有那蒼白如紙的臉色,溫言道:“祖賓大人,在這非常時期,還請你保重身體了!”心中卻不無疑惑,祖賓大人的反應未免太過劇烈了,莫非伊琴娃的猜想是對的,他和雅玲陛下間,像情侶遠多于像君臣……

阿倫無意識地晃了晃沉重的腦袋,沉聲道:“有勞國師關心,我沒事!我只想知道事情為何會演變成這樣,不是聽說有兩個武技強絕的黑衣人出現,擊退了刺客嗎?”

樊帝靈苦澀一笑:“據匯報確是如此,但我來到刺殺現場時,那兩個黑衣人已經走了,當時那條撤退的小路上,影子護衛非死則傷,那時,雅玲陛下已受重傷,只下令立即按計劃撤退,一路走來,雖有伊琴娃的琴聲作調理,但陛下的情況卻是越來越壞了……”

阿倫重重哼了一聲,轉頭盯著樊帝靈,沉聲道:“國師,雅玲陛下被刺殺時,你到哪里去了?為何當事情結束了,你才剛好出現在現場呢?”

樊帝靈見平常溫和的祖賓忽然變得滿臉暴戾,以凶厲的目光瞪著自己,稍稍怔了怔後,也不動氣,平和的迎上阿倫的目光,說:“當時暴風城剛破,我正領著暴風將士抵擋獸人于要塞的城門下,掩護最後一批百姓的撤退。當聽到陛下被刺殺,我已第一時間趕了過去……”

阿倫合上了沉重的眼皮蓋,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確實有點遷怒于人了,他低聲道:“國師,抱歉了……”

“沒關系。”

“生還的影子護衛如何描述?”

“根據後來生還者的口述,也只能重組出部分當時的情形,但女皇所受的重傷到底是獸人所為,還是那兩個黑衣人的暗算,卻無人目睹……”

“……”

這時,王旗下的帝營已到。阿倫躍下馬,抬眼望天,這本該是一個美麗的清晨,淡淡的薄霧中,霞光初現,正是一天的開始,但,說不定卻是一個人生命的終結。

想到此,他心中一陣絞痛,深吸一口氣,掀開營簾,邁步而進。

一陣濃鬱的藥香味頓時撲進鼻子里,若隱若無的靈動琴聲因身後的腳步聲而嘎然而止,伊琴娃回過了頭,聖女那雙本是異常明亮的烏黑眼睛,此刻仿佛被蒙上了一層薄霧,就像黑夜里本該閃亮的星辰被遮上了濃雲,黯淡無光,她強控著情緒,輕聲道:“攝政王閣下,你終于回來了!”

見伊琴娃如此表情反應,阿倫不祥的感覺更甚了,他忽然覺得移動步伐也是如此困難,好不容易走到了雅玲的床前,內心深處那情感的堤壩立即就缺了堤,眼淚差點便奪眶而出,曾經傾國傾城的佳人,現在雙目緊閉,蠟黃的面容上,臉頰微微凹了進去,破壞了那妙手天成的臉部弧線,連那頭烏黑光亮的秀發,也褪去了光澤,枕邊還有幾根脫離的頭發……

要不是阿倫對鳳雅玲實在太過熟悉,而那份清麗脫俗、恬靜平和的氣質也無人可以模仿,他還真的有點不敢相信,面前這個如同風中之燭的病態女子就是艷絕天下的鳳雅玲。

他按住了床頭,沒讓自己垮下,但自心靈傳出的巨大顫動令他的肩膀也無法抑制地抖顫了起來,他慢慢合上了雙眼,希望剛才所看到的一切只不過是惡夢中的一部分,但一把在他夢回深處幾度出現的熟悉聲音卻將他喚回了現實:“你回來了!”

聲音很柔弱,正如那聲音主人柔弱的身軀,想象著她這段時間所承受的壓力和痛苦,阿倫睜眼迎上了那微微有點惺忪的俏目,想開口回應點什麼,卻發現喉嚨像是被什麼塞住了,想強顏笑一笑,卻發現面上的肌肉仿佛完全殭硬了。

還是鳳雅玲解除了他的窘迫,輕聲對樊帝靈他們說:“國師、聖女閣下,可否讓朕和祖賓大人單獨說一會話呢?”

樊帝靈見鳳雅玲眼中重新湧上了神採,臉上也恢複了不少血色,不禁和伊琴娃對望了一眼,均從對方眼里讀出了不妙,鳳雅玲強撐了這麼久,已算是相當了不起了,如此重病中的病人,有如此反應,那恐怕只能說明一件事了……

阿倫聆聽著身後的腳步聲漸漸遠去,眼淚也忍耐不住,慢慢自眼簾滑落而下,他何嘗不知道鳳雅玲已是回光返照了呢。

鳳雅玲想從床上坐起,阿倫連忙上前一小步,攙扶著她柔弱的身軀,將枕頭塞到她的背後,鳳雅玲緩緩的探出手,拭去阿倫眼角的淚水,柔聲道:“翻閱神龍典籍時,我發現前國師有句話說得好,世事似水去無定。我也從未想過會這樣呢!阿倫,你無需難過,因為我們的對手是命運……咳,咳──”

神龍前國師?那不就是老師嗎……他也曾敗給命運,但又重新創造命運,難道雅玲也要像他那般嗎……阿倫嘗試停止眼淚,無奈眼簾上那道無形的堤壩已經打開了缺口,一發不可收拾。

鳳雅玲輕聲咳嗽了幾聲,又問:“對了,最後一批撤退的百姓情況如何?現在我軍的狀況又是如何呢?”

“都已經暫時進入安全區域,唐氏和鳳凰城組成臨時聯軍,負責沿途掩護。”阿倫盡力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更平靜一點,隱瞞了傳染病正在流行一事。

“那就好!”鳳雅玲展顏一笑,又問:“我們走到哪里了?”

“東北部的望鄉嶺一帶。”

鳳雅煙輕輕的皺了皺眉,笑容中稍稍染上了少許苦澀,說:“原來我又已昏迷了兩天……神龍千年來,經歷風霜無數,仍是屹立不倒,沒想到今天竟毀在我的手上,星辰深處的列代先皇們,對我定是失望得很啊……”

阿倫強振精神,溫言安慰道:“雅玲,此次兵敗,非戰之罪!他日時機成熟,我們定可率兵卷土重來,神龍的旗幟,必定將重新飄揚在暴風城樓上!”

鳳雅玲微笑道:“我也相信那一天一定會來臨,只可惜,恐怕我是看不到了……攝政王大人,你可要遵從我的遺詔哦,它就在書桌的第一個抽屜,用藍色魔法印章封印……”

她的聲音仍如此平靜,仿佛只是說著一件與己無關的小事,但阿倫心中的酸楚已至無以複加,靈魂無聲的抖顫,一種命之為哀傷的寒流自胸口湧起,緩緩的游遍他全身,再匯聚回來,侵襲著他的心靈,那份難受竟如此深切。

此刻眼前佳人雖被病魔迫害,但她那一顰一笑的風採,仍是不遜昨天,不過生命的氣息,已漸漸從她身上流逝了。

阿倫微微動了動嘴唇,聲音竟已嗚咽,還想安慰點什麼,鳳雅玲卻伸出食指封住了他的唇,輕聲道:“傻瓜,什麼也別說了,讓我再好好看看你,好嗎?”

兩人目光交聚間,在這剎那,仿佛又回到了過去……

那一幕幕往事化作畫卷,在兩人間鋪開了,其中有樂與悲,喜與怒,相逢和分離,信任和背叛,他們縫合過本以為永遠也無法縫合的芥蒂,跨越了本以為永遠也無法跨越的階級,當所有的障礙都一一崩塌後,卻遭逢了命運最大的惡作劇……

在星雲之巔,不朽之峰上,他們初次相遇,不過那時,她仍叫鳳雅玲,阿倫卻叫做隆.娜娜,他們都為對方的美色而驚艷。

在星雲的日子里,他們一同觀望過夢幻仙境,逛過星雲里的每一個角落,一同討論文學,一起憧憬人生,一起向往將來……

她還開玩笑的對他說過,真可惜你是個女孩子,要不然,我一定要嫁給你!

他們還曾在一個漆黑寂靜的夜晚,在充滿著無盡誘惑的氣息之中,一起仰躺在浴池,她還跟他分享了她最大的秘密,那個充滿神秘感的十字星胎記。

星雲山脈之中,他選擇了背叛疾風,帶著她千里逃亡,一同走過了那仿佛無窮無盡的山脈,走過了疾風,走過了自由天堂,走過了半個人類世界,走回了神龍……

只有她知道了他血液的顏色,仍是勇敢的選擇接受;也只有她情願放棄一個帝國的王座,只為了能與他廝守……

好不容易熬過這些年頭,闖過了道道難關,幾經艱辛,他們終于走在一塊,但,她卻要回歸星辰了……

鳳雅玲的美目也鋪上了一層薄薄的霧氣,眼神里寫滿了比大海還要浩瀚的深情,也寫滿了千言萬語也道不盡的不舍,她又再輕輕的咳嗽了起來,這一次的咳嗽聲,明顯急促了許多,阿倫的淚眼可以看到,不久前在她臉上湧起的紅暈,正漸漸淡去,他慌忙為她添上衣物,卻恰好看到鳳雅玲將一口濃濃的鮮血咳到了她的手帕上。

阿倫為她拭去唇上的血痕,感受著生命的氣息離她越來越遠了……

阿倫只覺自己的靈魂仿佛也被漸漸抽離了一般,鳳雅玲像是用盡了全身的力氣,探出了手,撫在阿倫的臉龐上,她手上那份冰涼深深地撼動著他,仿佛正透過臉龐,迅速游向他的全身,游進他的心湖,那片湖水也驟然成冰……

鳳雅玲溫柔的微笑著,她凝視著阿倫,柔聲說:“阿倫啊,咳……還記得星雲的小路上,我們遇上扎斯町那次嗎?還記得那家伙曾經這樣說過……咳……”

鳳雅玲的聲音更輕了,輕得仿佛是在夢囈:“他說,假如娜娜是個男孩的話,你們日後一定成為夫妻!我以月亮神廟的名義來發誓……呵呵,我也曾以為他這個預言將可實現呢…咳……只可惜,最後…他還是猜錯了……”

她的手緩緩自阿倫的臉龐上滑落,最後一絲力氣和生命也自她身體里流逝而去,阿倫雙唇劇烈地顫動了起來,卻沒有嚎啕大哭,胸口就像被一塊千斤大石給砸中了,痛得讓他無法喘過氣,心靈就像被刺進了無數根小針,讓他的精神也來到了崩潰的邊緣,那片心湖上降下了鵝毛大雪,瞬間便冰封千里……

雅玲她走了……

雅玲她走了,就在自己的眼前!

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一個女人就這麼離去了……

仿佛正有什麼力量在震蕩著他的腦海,他無比急促的呼吸著,無盡的淚水讓面前那張臉龐也變得漸漸朦朧……

忽然,一個大膽至接近瘋狂的念頭湧上了他的腦海,假如…假如還想看到雅玲,還想聆聽到她的呼吸聲,看見她的笑容,那麼……

如果使用終極亡靈儀式,說不定就可以將鳳雅玲重新召回這個世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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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這個可怕的念頭令他打起了冷戰,如果亡靈儀式失敗了,那將會是怎樣一個後果呢?

童年時那一幕,常在他惡夢里出現的那一幕,魔獸嗷嗷的尖銳叫聲過後,那層層巒巒的黃沙之上,明明已經死去的父母,還有那一個個族人,正是因為亡靈儀式,在那淒美曼妙的的亡靈咒文中,變成一具具沒有靈魂的行尸走肉,成為亡靈一族的成員,成為他們的劊子手,從此將永不休止的走在地獄的深淵……

如果雅玲也變成那樣……

他不敢想下去了,全身也因這個令人驚懼的念頭而戰慄!

但假如能成功呢,一陣按捺不住的狂喜又跳上了心頭,動人美麗的雅玲將重現眼前,往後的日子,她的笑靨也不必在記憶里痛苦的去尋覓……

不過雅玲本人會怎麼想呢?

剛剛成為亡靈惡魔的日子,是阿倫生命里最大的一個夢魘,那對陽光的恐懼,逃避一切光明力量,對自我存在的懷疑,質疑著生命,質疑著這個世界,靈魂常常感到痛不欲生……那些日子也要讓雅玲去面對一次嗎?她真的樂意走進這樣的生命嗎……

這個世界到時會增加一個悲哀的生命,一個人類所不能容納的亡靈惡魔,就算成功,鳳雅玲到時能接受這個事實嗎?

說不定她將因此無比的痛恨我,仇恨我,畢竟她並不是她母親鳳慕雪……

想到鳳慕雪這個名字,他忽然又聯想到另一個問題,如果出手重創鳳雅玲的刺客就是老師東帝天,以他的實力,為何不直接結果鳳雅玲,而是讓她身受重傷,難道就是為了讓我對她親手施放亡靈儀式,讓鳳雅玲也成為亡靈的一員嗎?老師之前授予我的亡靈儀式手冊,就是為了這一刻的來臨……

他的內心更冰寒了,上一代的女皇是亡靈血統,這一代女皇也必須同樣是亡靈血統嗎………

阿倫用顫抖中的手拭去淚水,另一只手仍緊緊牽著對方,她的身體越來越冰冷,腦海中明明仍在天人交戰,但亡靈手冊已被他從懷中慢慢取出,在他指縫間打開了,那可以改變生命形態的過程又一次映了他的棺恣K…

他急促的呼吸著,用顫抖的雙手盡量溫柔地讓鳳雅玲重新平躺在床上,探手再一次撫過對方的臉龐,只可惜已感受不到半點往昔令他心跳的體溫,他深吸一口氣,屏住了呼吸,努力讓自己冷靜下來,在腰囊里取出了六根白蠟燭,以六芒星方位,分別點燃在周圍。

阿倫看著自己那雙不停顫動的手,這種連靈魂也為之恐懼和顫慄的感覺,到底有多久沒降臨在自己身上了,他緩緩將口中憋住的空氣呼出,雙手在虛空中畫出一個六芒星符號,飛快的念誦起亡靈儀式的咒文。

那是一組組頗為繞口的咒文,聆聽起來偏偏又十分悅耳,像空靈的野外,百靈鳥的歌聲,又像是某一首極為古老的歌謠,開始阿倫還可以通順的念出每一個音節,但漸漸,語速便降了下來,每一組咒文的念出,仿佛都得耗盡所有的精力,尤其是念出那尾音的剎那,就像有一只無形的手,探進了阿倫的腦海,觸過他每一道神經,令他如遭電擊。

阿倫知道那是心魔正入侵他的靈魂,忙斂起緊張,盡力讓自己進入到無驚無喜的狀態,一個字一個字的把咒文准確地念誦下去,心中明白,這確實是貨真價實的終極亡靈儀式!

虛空中,一個六芒星符號正在形成,並慢慢擴大,散發出極為耀眼奪目的銀光,鳳雅玲的身體也漸漸模糊在這片銀光之中,四周空氣的流動仿佛也緩慢了下來,元素開始有規則的跳動,令人心曠神怡的生命氣息活躍在四周,與令人窒息的死亡元素揉合在一塊,從分庭抗禮,到漸漸無分彼此……

這麼大的動作,營帳外的人是否已經發覺了呢?但阿倫已經管不了這麼多,一切如箭在弦,他的手再次往虛空探中,畫出第二個六芒星符號。

整個空間也隨之晃動了一下,銀光深處,無數畫面從其中穿出,急速衝面而來。

一眼看不到盡頭的亡靈大軍,正搖搖晃晃的行走在同樣沒有盡頭的荒漠之上……

一片極為遼闊的廣場上,密密麻麻的排列著五花八門的刑具,每一具刑具上都有一個表情極度痛苦的受刑者……

血紅色的河流上,全是隨波飄蕩的浮尸,從河流的源頭一直漂向大海的盡頭……

畫面紛亂至極點,一幅接一幅的衝進阿倫的眼簾,沒有一幅可以令人感到愉快的,每一幅都在挑戰阿倫的神經。

幻聽已伴隨著這些畫面出現了,一開始僅僅是呢喃般的低鳴,像是要打亂阿倫念誦咒文的節奏,又像是要在為亡靈咒語和音,很快,這些聲音便越來越大,時而是重金屬碰撞的嗡嗡聲,時而是尖銳的刀叉刮在光滑的瓷器上的刺耳聲,但阿倫卻是漸漸聽到,那是萬千個聲音正和自己同時念誦著亡靈咒文,聲音變得如此巨大,每一個音節發出時,都能震徹天地,都能撼動山河。

他終于明白,為何終極亡靈儀式就算在亡靈世界,也不會輕易使用了,因為在這個過程中,你每一秒都有可能變成瘋子,你念出的每一個音節都有可能抽空你的靈魂,令你變成一具無法辨認的幹尸。

阿倫全身上下都被汗水濕透了,但他仍保持著准確的手勢,在面前的虛空中繪畫著符文,將每一句咒語清晰無誤的念出。

終極亡靈儀式,來到最後一個篇章。

四周的銀光瞬間斂去,營帳、營帳內的擺設、營帳外的神龍大軍等等一切,仿佛也隨之斂去了。

灰色的天空上,挂著一輪阿倫今生所見過最亮的月亮,暗綠色的光帶在天際隨意扯動,褐色的漩渦無規則的分布在穹蒼之中。

腳下,是一片貧瘠幹裂的灰色土地,無窮無盡的延伸至視野的盡頭,阿倫感覺自己正站在這片遼闊的荒漠中央,鳳雅玲漂浮在面前的虛空中,病態盡去,臉上所煥發的容光,仿佛又回到星雲初見之時,只可惜雙目仍是緊閉,體內仍無半點生命的氣息。

阿倫精神稍稍一振,第三次虛畫出六芒星符號,銀色的光輝在指尖滑動,一個巨大無匹的六芒星印記在半空中成型,輝映天地,蔚為壯觀!

四面八方的天際盡頭,無數的紫色閃電在無聲中閃耀。

銀色的光點自六芒星中飄落,點點滴滴而下,幻化成各種各樣的形狀,時而是萬千揮舞著魔法棒的白翼小天使,時而是張牙舞爪的猙獰惡魔,當光點越來越密集的時候,兩者便混合出現,相互盤旋起舞。

如此瑰麗的場面下,阿倫內心的寒意卻更甚了,光點落入到鳳雅玲那晶瑩的肌膚上,她的軀體仍沒有回複絲毫生機,盡管精神已經完全透支,盡管心靈已開始顫慄,但阿倫仍是用盡全部力氣,強控著自己的聲音不起半點起伏,念完咒文的最後一個句子。

當最後一個音節吐出後,天地間的空間頓時扭曲了一下,半空中的六芒星轟的一下,化作一道極為眩目的銀色光柱,俯衝而下,灌向鳳雅玲。

阿倫的心跳勻加速至極限,他可以做的,已經盡最大努力做完了,那光柱過後,答案就會揭曉,終極亡靈儀式成功還是失敗?雅玲她將成為和自己一樣的生命,還是搖搖晃晃的站起來,演變成另一種更可怕的悲劇……

他無法想象自己將怎樣去面對後者,幸而,那樣令人窒息的悲劇並沒有發生,但,另一種阿倫所渴望的可能性同樣沒有發生,那道銀色光柱來到鳳雅玲的身前,明顯窒了一窒,就像磁鐵的同極相遇,光柱甚至倒退回了幾尺,發出如同重金屬碰撞的嗡嗡聲。

銀光仿佛不甘如此,再一次俯衝而下,但這一次,什麼聲音也沒有發出,整道光柱就這麼慢慢變細、漸漸收窄,直到完全消失在了鳳雅玲的胸脯上。

隨之,荒漠、巨月、光帶、紫電等等也緩緩消失,他們又回到了那個華麗的帳篷中,鳳雅玲仍安靜的躺在阿倫的身前,躺在那張冰冷的床鋪上,無聲無息,了無生氣。

終極亡靈儀式失敗了?!

怎麼會這樣!?

體力已經完全透支的阿倫,在這樣的精神重創下,腳一軟,撲一下跪在了床前,汗水與淚水在他臉龐上流淌著,模糊了他視線,但他渾然不覺,只是用顫抖的手緩緩探向了雅玲胸前的衣衫,就是那個位置產生了足以抵抗亡靈儀式的力量,甚至最後六芒星的終極一擊也被它吸收了……

那到底是什麼?

雅玲她臨時佩戴了什麼神器級光明飾物?還是穿著一件畫滿了庇護符文的太古遺物……

他的情緒因為太過動蕩,以致那雙抖顫重的手,解了好幾次,才將雅玲的外衣的鈕扣解開,里面是一件繡著暗花的絲棉內衣,手工精細,質量上乘,但僅僅是一件普通的皇室內衣,並無特異之處。

阿倫用力的眨了眨眼睛,令視線稍稍回複一點清晰,但心里的恐慌和悲哀卻是越來越強烈了,他盡量溫柔的為雅玲脫去內衣,如果在過往記憶中任何一個片段里出現這樣一種情形,定是無比的旖旎香艷,但這一刻,阿倫的情緒中只有痛苦和絕望,只是讓動作盡力的輕柔,仿佛擔心一點點粗暴也會驚擾了雅玲熟睡的英靈。

指尖輕輕觸在雪白的肌膚上,那片驚心動魄的波濤此刻只剩余冰冷的體溫,在左邊那枚鮮紅的櫻桃下,竟有一個凹進去的十字星印記,朝上面那一端的盡頭還有一顆小小的六芒星,上面烙印著很細膩的魔法圖案,這個特殊的印記此刻銀光流逸,仿佛正有無窮無盡的魔法力量浮游其上,那正是吸收了無窮精神力之後的表現。

阿倫的腦袋轟的一下,就是它令終極亡靈儀式功敗垂成,指尖又一次輕輕觸摸其上,一段往事的記憶自腦海中倒轉而回……

“娜娜,告訴你一個秘密,我左邊胸口下面,有一塊凹進去的十字星印記呢?”

“哦……是胎印嗎?”

“對!我們神龍的主教說,這是愛神的標記,判定我是愛神下凡呢。”

“不信,你摸摸看!”

“……”

那個時候,是漆黑環境中曖昧的柔情……

那一次觸摸,是可以令每一根神經都為之顫動的曼妙時刻……

當年的記憶,甚至是此刻的再一次觸摸,阿倫都會毫無疑問的判斷這是一個神奇的胎記,但現在近在咫尺的觀察著六芒星上的圖案,那所蘊含內斂的霸道力量,分明就是一個抵擋亡靈魔法的心靈印記!

鳳慕雪先皇,你的心機可真是深遠啊!在雅玲很小的時候,便不惜耗費大量精神力來烙印下這個心靈印記,甚至還欺騙她,串通所有人來告訴她,這僅僅是一個代表愛神下凡的印記,所做一切,只為了防備這一天的來臨……

怪不得你駕崩前要處死鳳雅煙,原來也是為了保護雅玲,絕了東帝天更換皇座主人的念頭。

不過我擅自篡改了遺詔,改變了你設下的軌跡……

鳳慕雪,你對東帝天看似充滿崇慕,為了他能不惜一切,可事實呢,你何嘗不是一直在提防著他,甚至生前死後,都一直在布置,還下了不少暗棋……不過因為我,你最後還是在這場博弈中輸了……

而老師東帝天呢,他到底是否知道這個十字星印記,不過無論他知道還是不知道,無論這次亡靈儀式成功還是失敗,結果都不會改變了,擁有亡靈血統的人將登上神龍的王座……

無窮無盡冰冷的寒流將阿倫衝擊得有點麻木了,他緩緩地為鳳雅玲穿好衣裳,撕心的痛苦令他面容微微有點扭曲,有憤怒,有愧疚,但更多是深切的哀傷,直至又一次將目光投向那張俏臉,情緒才漸漸宣洩,從小聲抽噎,至嚎啕大哭,他不單失去一個重要的愛人,失去一個重要的朋友,一個重要的親人,而且,失去生命的一部分……

往事猶在昨日,但轉眼成風。

他和她的片段,她溫柔的呼吸,柔情的話語,風中已成唏噓句……

也不知過了多久,阿倫才努力令情緒稍稍平伏,但腦海里仍是混混沌沌,多年前的失落感再次充斥在心頭,仿佛再也看不到光明,看不到未來。

他渾渾噩噩地站了起來,簡單布置了一下帳篷四周,把不該讓人看到的東西收拾了起來,才用力拭了拭眼睛,緩步往帳篷外走去。

但掀開布簾的剎那,他的動作又頓了頓,帳篷的外圍竟然有大量的元素在隱諱的流動著,怪不得自己這麼大動作也無人知曉,原來有人在帳篷外布置了結界,樊帝靈和伊琴娃?他們可不像是這麼開明的人士,允許自己在神龍的王旗下施放亡靈儀式……那麼能瞞過兩個絕世強者布置結界的,答案只剩下一個,沒想到鳳雅煙及時趕回來了……

她將成為新一任的神龍女皇了……我何德何能,剛及弱冠,就成為了神龍的三朝元老……

阿倫苦澀的牽動著嘴角,不過笑得比哭還難看,撥簾而出,本以為會迎上刺眼的陽光,誰料到卻是繁星滿天,皓月當空,心頭頓時凜了凜,外面的神龍大軍、密密麻麻帳篷、戰馬,還有樊帝靈、伊琴娃他們仿佛都被某股神秘的力量給攝去了,四周的風景仍是神龍東北部,但阿倫明白,他中幻術了,這里連半點聲音也沒有,一切寂靜到極點,天地間,仿佛只剩下他和身後的帳篷。

“祖賓大人,無需急著離開,這里是我的精神世界,將你牽引進來,只想單獨聊聊!”鳳雅煙的聲音竟是從身後的帳篷中傳來。

阿倫緩緩轉過身,只見鳳雅煙也掀簾走出,比起往日,她美目上的雲煙更迷蒙了,就像為眼睛加多了一層輕紗。

鳳雅煙淡淡道:“姐姐走了……”聲音咋聽仿似平淡,但內里卻是深深的悵然之意。

“姐姐和我從小關系便不好,祖賓大人,你可猜到原因嗎?”鳳雅煙似乎並不需要阿倫回答,需要的僅僅是一個耐心的聽眾,自問自答道,“那是因為母親陛下根本就不希望我和姐姐走在一塊,她故意讓我們之間充滿誤會,為我們制造摩擦……

一開始我不明白母親陛下為什麼要這麼做,但當我知道自己血液的顏色是和其他人完全不一樣的時候,我就什麼都明白了,從那時候開始,我更孤單了……

從小到大,我只能遠遠看著姐姐被大家眾星拱月的包圍,而我往往只能是孤零零一個,遠遠的看著……

我知道我的血統是世俗所不容,但我天生如此,根本沒有選擇的余地,我真的很渴望能像姐姐一樣,也很懷念小時候能和姐姐一起玩耍那段無憂無慮的日子,讓她牽著我的手,聽她講述太古時代的童話故事……

母親陛下走了之後,姐姐和我之間的關系比過去緩和了許多,記得暴風城破前的三天,姐姐下詔讓我先行離去,臨別前,她再一次牽著我的手,那可真是久違多年的親情……她告訴我,平安到達鳳凰城後,她一定會和我秉燭長談,重溫昨日,我很慶幸終于有機會能修複往日關系,也很期待那一天的到來,誰料到…她卻走了……”

鳳雅煙抿了抿櫻唇,仿佛無聲的嘆了口氣,夜空的繁星感應到她的情緒,竟紛紛隕落,在天際繪出一幅異常淒美的流星雨畫面,她淡淡一笑,說:“大概,只有無法挽回的遺憾,才會令你我珍惜得徹底吧!”

目睹著鳳雅煙精神世界的變化,阿倫面無表情,那是極度悲哀過後的麻木,不過誰能料到,這個看似漠然的妹妹,竟然對雅玲有這麼深刻的依戀之情……

阿倫木然的猜想,她對我所說的話里似乎毫無保留,甚至提到了血統,莫非在我情緒最低落的時候,她已經借幻術進入了我的精神力量,了解了我的一切?

這個疑惑的念頭自阿倫腦海里升起時,四周的景物忽然就變了,那是一片一望無際的碧綠草原,大風拂過,綠草隨風飄揚,暖陽之下,可以看見群群牛羊在閒悠的游蕩,牧羊人正哼唱著熟悉的歌謠,遠方的帳篷群邊,孩童正在追逐嬉戲……

阿倫心頭為之一陣劇顫,尚沉浸在悲傷之中的他,眼淚差點便又掉了下來,面前所見,正是夢中幾度出現的故鄉,鳳雅煙用幻術完全複制除了他記憶中的一部分,將邊緣部落再現眼前。

但當他還想細看,景物再次變化,這是一片千里無人煙的黃沙,層層巒巒直到天際盡頭,耳邊還能聆聽到仿如魔鬼哀號的淒厲風聲,其中還夾雜著魔獸嗷嗷的尖銳叫聲,一隊旅人騎著駱駝,從遠方的沙坡上走來,那是一張張熟悉的面孔,里面有數不清的童年記憶,他看見了那一年那一個時候的父母,還看見了童年時的自己……他們就這麼在身邊走過,漸漸走向那個命運的陷阱中去……他張了張嘴,卻什麼聲音也沒有發出……

景色又一次漸漸模糊,阿倫終于用嗚咽的聲音打斷道:“夠了,鳳雅煙!”他已無需懷疑,借著幻術,鳳雅煙已了解了他的一切,那麼下一幕,恐怕就是飛龍沙漠那個可怕的夜晚了。

面前的黃沙重新恢複了清晰,不過風像是停了,魔獸也停止了哀嚎,鳳雅煙淡淡道:“無論姐姐,還是你我,都像是那個人手下的木偶,他用一根看不見的線,牽動著我們,創造著所謂的命運!”

“東帝天?”阿倫的腦海里自然而然升起這個名字。

鳳雅煙已點頭道:“對,我的生父,是他締造了我這最悲劇的生命,也締造了姐姐和你的悲慘命運,更締造了現在整個世界的戰亂!”

“祖賓大人,要聆聽這一切嗎?除了我,可能沒有人更了解這一切了……因為就在前夜,他情緒失控之時,中了我的幻術!”
即使到了世界末日 也要做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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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章

能令東帝天中幻術?難怪光庭海曾評價她是阿蘭斯有史以來最天才的幻術師,恐怕其精神力量之強大,還猶在波特之上,這就是一個純種亡靈惡魔的可怕之處?

阿倫這個念頭才剛掠過腦海,鳳雅煙便搖頭道:“對于意志堅定、情緒不易起伏的人而言,進入其精神世界,談何容易?譬如說你,如果不是姐姐走了,恐怕我也不能完全進入到你的精神世界中。”

阿倫用異常沙啞的聲音問:“那麼東帝天又是因什麼事而情緒起伏?”

本已平靜下來的飛龍沙漠再次吹起了風沙,鳳雅煙淡淡道:“他因追思母親陛下,為姐姐即將到來的命運,而失聲痛哭!”

阿倫不禁笑了,不過笑得仍是比哭還要難看,笑容的弧度中滿是嘲諷之意,真是可笑啊,無論鳳慕雪,還是雅玲,東帝天都與她們的死有間接或直接的關系,甚至可以說,正是因為他的存在,他的心機,他的手段,才導致了這兩個絕色紅顏的死亡,但他竟然為此追思流淚,其中還提前哀悼雅玲的香隕……

東帝天,這就是你常說的思想境界嗎?寧肯提前為一個人的死亡而傷悲,也不肯去彌補自己犯下的錯誤!

凝視著盤旋起舞的風沙,阿倫默默許諾,老師,總有一天,你會為你所謂的境界,為你所做過的一切,付出代價的……

“關于那個人,從何說起呢?根據你的記憶……”鳳雅煙閉上了眼睛,像是進入到阿倫的記憶之中。

記憶就像一本厚厚的備忘錄,但自己那本備忘錄就這麼被人當面翻閱,實在不是一件令人感到愉悅的事情,阿倫打斷道:“就從當年他敗給漢弗里那一天說起吧!”

“好!”鳳雅煙看穿了阿倫的想法,淡淡一笑,風也因此漸漸停下了。

她平靜道:“聽過關于鷹壽命的傳說嗎?”

阿倫心中一動,卻不回答。

鳳雅煙自問自答道:“鷹的正常壽命是七十,但有些鷹只能活到四十。因為它們在四十歲的時候,爪子不再輕靈,尖喙變得彎形不正,羽毛厚重幹澀,難再乘風翱翔。這是早怚糽R的關口,要麼等死,要麼經歷一次重生的劫難!時歷五個月的重生過程,他們要躲在懸崖的高處,把老化的喙在岩石上磕掉,然後才能夠長出新的尖喙,要把羽毛全部拔掉,才能重新長出新的羽毛……如果能熬過這極刑般的五個月,它們就能獲得新生,再活三十年!”

“風雨之後未必能看見彩虹,但彩虹只會出現在風雨之後!”鳳雅煙緩緩轉過頭凝視著阿倫,淡淡道:“東帝天就像那些鷹,在敗給漢弗里後,經歷了重生的極刑,不過這個極刑的過程,是十年!”

阿倫不禁為之動容,在無盡的煎熬之中,東帝天曾為重生,而忍耐了十年?那張總是隱藏在黑暗中的面孔,到底經歷過什麼樣的痛苦啊……

“在如今的傳說里,是劍客漢弗里在一對一情況下,戰勝了仁者東帝天,而事實上呢?當年神聖同盟出動了兩個強者在暗中壓陣,本可取勝的東帝天,是因被那兩個埋伏的強者偷襲而遭重創的!”鳳雅煙的聲音冰冷得就像飛龍沙漠里忽然而起的風,話語中那個名字仿佛與她並無任何關系,“身受重傷的他,獨立面對三個絕世強者,你猜他是如何逃脫的?”

阿倫想也不想,幾乎就立即道:“漢弗里不滿那兩個人伏擊者的行為,攔下了他們,讓東帝天逃脫了。”

鳳雅煙眼中頓時閃過了訝然之色,說:“如果不是曾進入你的精神世界,還真以為你早知道了這個秘密!沒想到,你竟如此了解漢弗里的脾性。”

阿倫卻漠然道:“我對伯爵大人,始終保留著一份深深的敬意!”

鳳雅煙淡淡一笑,也不深究阿倫與漢弗里之間的關系,她抬眼望向飛龍沙漠的遠方,美目更是迷離了,繼續道:“當時東帝天的心情是憤怒、苦悶、壓抑、怨懟……大概可以數得出的負面情緒,他都背負上了,加上他受的是致命傷,于是,他作了一個可怕的決定……”

阿倫皺了皺眉,插口問了一句:“那麼,東帝天當時的情緒里,有後悔嗎?”

這個問題問得巧妙,如果鳳月舞真被東帝天借酒玷污了,東帝天因此而遭到厄運,作為正常人,變故之後,多多少少也應該有一點後悔的。

鳳雅煙轉頭看了阿倫一眼,才道:“沒有,當時他的負面情緒中,可以排除‘後悔’這一個詞。祖賓大人,我知道你想了解什麼,其實,關于那一個晚上,東帝天的腦海里是一片空白。”

阿倫眉頭皺得更深了,沉聲道:“可否具體一點?”

鳳雅煙解釋道:“或許,因為那段記憶那痛苦了,所以他潛意識將那段回憶從記憶里抹掉了,也有可能是那天他醉得不省人事,所以根本沒有任何記憶……幻術可以搜索中術者的記憶,但畢竟不是萬能!”

她深深注視默然不語的阿倫,淡淡道:“你對東帝天的感情真是非比一般,尊敬?崇慕?憤慨?還是憎恨……你一邊懷疑著他的所作所為,渴望著了解他的過去,証實他就是惡魔,一邊又暗暗希望他有著情有可原的一面,實在有說不清的苦衷……你,真是一個矛盾的人!”

矛盾?鳳雅煙恐怕並不是第一個如此評價自己的人了,我對東帝天到底抱著什麼樣的一種感情,恐怕連我自己也無法分得清吧……阿倫這麼想的時候,不無疲憊的閉上眼睛。

鳳雅煙重新將目光投向黃沙的盡頭,淡淡道:“我還是先繼續把那個人的事情說完吧……他一路北上,又遭遇了幾次神聖同盟的伏擊戰,但跌落淺溪的龍還是比魚蝦強的,他硬是突出了重圍,踏進飛龍沙漠,然後穿過這片危險的區域,來到了西亡靈的領地!

他用盡所有生命的力量,突進了亡靈的世界,一直來到阿蘭斯大陸北方的盡頭,那里是亡靈法師的匯聚地,也是終極亡靈祭壇的所在地,他放棄了尊嚴,低下了那曾經高貴的頭顱,請求亡靈大巫師為他施放終極亡靈儀式!

叛逃出人類世界,進入亡靈地盤,請求成為亡靈的一員,東帝天並不是第一個,但能夠單槍匹馬,還是在身受重傷的情況,闖入到極地,那他實在算是阿蘭斯第一人了。

亡靈大巫師同意了他的請求,但告訴他,以其高齡改變血統,風險相當大,就算成功,恐怕也得接受長時間生不如死的煎熬,方可能沐火重生。

東帝天毫不猶豫的選擇踏上亡靈祭壇,與其屈辱的死去,倒不如接受折磨,換取一次重生的機會。

那是一次就算在亡靈世界里,也是非常罕有的終極亡靈儀式,出動了上百個最精英的亡靈法師,還由亡靈大巫師親自主持下進行,這不但因為東帝天本身的體質並不適合成為亡靈,還因為他作為人類時的身份,曾譽為天下第一人的仁者東帝天,亡靈世界給予了最高的重視。

盡管東帝天已經作了充分的心理准備,但重生的痛苦還是遠遠超出了他的想象,終極亡靈儀式後的每一天清晨,祭壇上的黑暗天幕就會破開,讓陽光傾灑在亡靈祭壇上,然後他便七孔流血,血流淌幹淨以後,全身上下的腐肉便開始慢慢的、一塊一塊的脫落,直至成為一具骷髏,傍晚,太陽下山之後,漆黑才給予他死亡的力量,他身上的肉才會慢慢的、一塊接一塊的重新長出來,再至第二天清晨,血重新流淌而出,周而複始,東帝天就這麼躺在亡靈祭壇上,渡過了十年……”

阿倫自內心深處升起一股涼意,新生的亡靈看見陽光已如被千刀萬剮,然後他還得接受凌遲……這樣的酷刑,完全到達了想象的極限,更可怕的是,東帝天竟然堅持了十年!在這樣的過程中,他的心智,他的人格,他的性情,肯定也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改變……

沙漠的風又一次凌厲了起來,刮起的沙子打在臉上,咧咧作痛,鳳雅煙淡淡接道:“終于,他成為一個亡靈惡魔,血液完全變成了銀灰色,他的靈魂也因此改變了,他恨神龍帝國,恨神聖同盟,甚至恨所有的人類,他的性情變得矛盾且複雜,心里只渴望著報複一切……”

阿倫心里忍不住疑惑了一下,這是邪惡長期注入他心靈後的瞬間爆發,還是此後至今,他內心真實的想法呢……鳳雅煙立有感應,轉頭道:“幻術只可以捕抓到中術者某一刻的情緒和思想,在那一個時刻,他的思想的確如此,甚至在他中幻術的那一個剎那,他最大的野心,就是要令所有人,無論人類,或者獸人,都變成亡靈……”

阿倫冷冷評價,讓所有生物都變為亡靈嗎?那這個野心大概可以在人類歷史上排名第一了……

接著他內心又是一陣劇痛,雅玲她就沒有成為亡靈,已永永遠遠的回歸星辰深處了……

風沙更烈,天際的盡頭甚至刮起了一團深黃色的龍卷風,鳳雅煙似是無聲的嘆了口氣,說:“因為東帝天的特殊身份,他成為了亡靈世界的領導者之一,但他沒在西亡靈呆多久,便偷偷潛回了人類世界,只可惜一切已物是人非,曾經最心愛的女人已經走了,當年神聖同盟主張追殺他的領導者也走了……

他開始重新嘗試得到神聖同盟的承認,甚至不惜承認那個酒醉的夜晚所幹的醜事,盡管那件事連他自己也不知道到底有沒有發生,他又開始像過去那樣,賣命的為神聖同盟做事,雖然神聖同盟沒再接受他重回高層,但基本承認了他的回歸!

東帝天回到了神龍,在暴風城樓下,他看見了母親陛下,那時候母親陛下只是個少女,但她模樣和外婆鳳月舞卻頗為相像,于是,懷著複雜心思的東帝天,偷偷走近了母親陛下,一段畸形的愛情也因此誕生了……”

阿倫凝視著天邊那團越轉越烈的龍卷風,不無嘲諷的問道:“于是沒過多久,先皇就這麼順理成章的病了?”

鳳雅煙淡淡一笑,笑容中也帶著一絲諷刺,說:“確實病了一場,不過東帝天放U的只是種子,真正的大病,是爆發在十年之後,母親陛下誕下姐姐後的第二年……之後的事,無須我多說,你也猜到了,母親陛下對東帝天有了特殊的感情,還因此有了我,呵,生命其實從來就沒有選擇的權力啊,從被迫降生那一天,便已經開始了……

東帝天的複仇計劃漸漸啟動了,不過他仍在忍耐,默默等待,等待一個最好的機會。

又一個十年過去,他終于發現了兩個天縱之才,就像有錢人需要一個金庫來存放他的金幣,東帝天也需要可供助力的強者,承載他夢想和野心,這兩個人,一個叫繆諾琳,一個叫迪.阿倫!”

念出名字的時候,鳳雅煙也緩緩看向了阿倫,發現對方已經緊緊握住了拳頭,咬緊了牙關,感受著對方內心深處再一次狂湧而起的滔天仇恨,平靜道:“是的,無論繆諾琳,還是你,為何變成亡靈,那個前奏,那些插曲,那個飛龍沙漠的夜晚,全部都是東帝天安排的,其實你早就猜到了,只是始終不肯承認罷了,真相是殘酷的,因為它沒有溫情的面紗。”

阿倫痛苦的閉上了雙眼,耳邊仿佛又響起了魔獸的咆哮,族人的慘叫聲,父母死亡前的哀鳴……這些年,他確實猜疑過,但更多時候,他更希望東帝天是他所期望的那個人,結果……

小師妹是不是一早就知道了,她變成這樣,是不是也因為東帝天某種手段呢……

鳳雅煙看著阿倫那微微顫抖著的肩膀,聲音稍稍輕柔了些,說:“殘酷的真相並不是只有一個,你知道獸人入侵人類的計劃,是誰制定出來的嗎?”

“誰?”阿倫不禁一凜,心中已湧起一個不祥的預感。

“就是你!”

“我?”

鳳雅煙探手往身前隨意撥了撥,前方那越來越近的龍卷風便換了個方向,她注視著那團往北面而去的黃沙,淡淡道:“東帝天不是很喜歡和你玩一個戰術游戲嗎?沙盤之中,各指揮一支隊伍,我想你不會忘記這個有趣的太古技術吧?”

阿倫默默的點了點頭,陷入進回憶之中,在那個小綠洲里,也曾在留下過不少快樂的回憶,當然,快樂永遠是相對,因為呆在那個綠洲里,就暫時不用面對凶猛的魔獸和沙漠的力量,無窮無盡的危險之後,難得的平靜,對于那個時候而言,就是快樂了。

鳳雅煙仿佛也被阿倫的心思所動,眼前的景物驀然一轉,湛藍的天空下,重現了生命的顏色,深綠色的駱樹,孤傲挺拔的青楊樹,沒有了盤旋沙塵的壓抑,也沒有了死亡的窒息,正正便是阿倫記憶中那個沙漠小綠洲,那幾間小屋仍靜靜的立在綠洲的中央,這樣的景物,在記憶里明明已經開始褪色,但幻術卻能栩栩如生還原眼前,只可惜這僅僅是回憶的一部分,時間永遠也不會回頭了。

鳳雅煙用手指接住了一滴從樹上落下的露珠,若有所思,仍是用那平淡的語調說:“在你們最大型那次沙盤對戰中,是獸人對人類,當時東帝天指揮的人類,你指揮的,就是獸人!

當時你的軍隊在暴風城前進攻不下,眼看就要敗掉這局戰棋,你下了一道很奇妙的命令,用東帝天的話來說,就是異想天開,天馬行空,只留下少量部隊在暴風城下,所有主力部隊改道黑夜人同盟……”

阿倫神經一陣顫動,他回憶起那一盤戰棋了,他指揮的獸人大軍,久攻暴風不下,改為聯合黑夜人!

在阿蘭斯所有的種族里,數黑夜人的造船業最為發達,他們手上掌握著多個太古造船遺跡。

當時他出動了所有的獸人去幫助黑夜人提高他們的造船工業,最終令大型船艦達到了驚人的水准,甚至可以渡過傳說中無人可以渡過的沉寂之海,渡海後的獸人大軍猶如尖刀,直接插入人類世界的腹地,打了東帝天一個措手不及,最終贏取了那盤本該輸掉的戰棋……

回憶至此,本已停下的冷汗,又開始從阿倫的額上滲出,鳳雅煙繼續說道:“……你指揮的獸人大軍慘勝收場,令東帝天看到了一個全新的世界布局!那盤戰棋之後,他是不是消失了好一段時間?”

阿倫默然的點了點頭,鳳雅煙注視著阿倫的表情變化,說:“他親自去到了獸人世界,潛入帝都,冒著終極沸騰點提前到來的危險,硬碰了多個獸人強者,終于來到了獸人帝君的面前……

用我們人類的言辭去形容,現任的獸人帝君就算在獸人的歷史里,也是一位不可多得的野心家,尤其是對人類那片肥沃土地的野心,他對東帝天從猜忌到合作的過程不一一贅述了,反正他們一見如故,尤其是對于戰爭的理念,東帝天在獸人帝國里整整逗留了一個月,多次與獸人帝君徹夜長談,基本制訂出了獸人未來戰爭的發展方向。

東帝天出謀劃策的中心內容,正是你在戰棋中最奇妙的那一著,聯合世仇種族黑夜人,全力支持黑夜人,然後渡過沉寂之海,再而征服人類的土地!”
即使到了世界末日 也要做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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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四章

迎上鳳雅煙那迷離的眼神,阿倫勉強牽了牽嘴角,感覺有點荒謬,有點不可思議,誰能想到少年時的一盤戰棋,會造成如此大的推骨牌效應呢……

鳳雅煙緩緩在綠洲中漫步,直到其中一間小屋前,推門而入,阿倫不無茫然的跟隨其後,發現那屋子的中央,擺放的正是當年那局大型戰棋,鳳雅煙抽出人類方的一面旗幟,隨意揮舞了幾下,說:“如你所見,獸人入侵了,一切都按計劃進行,但令東帝天不滿的是,人類的抵抗力遠遠不及想象,按此發展下去,根本不是當年那盤戰棋中兩敗俱傷,最後獸人慘勝的結局……

這並不是東帝天所希望看到的結果,盡管獸人帝君曾許下許多美好的承諾給他……

他需要人類團結起來,正如同那盤戰棋里,人類也需要一個指揮官,需要一個強力人物來領導整個人類種族,去抵抗獸人,按照那盤戰棋原有的結局演變下去。于是,你成為了最重要的候選人之一!”

阿倫苦澀一笑,說:“那我還真是榮幸……當獸人戰爭尾聲之時,東帝天是否就窺准時機,率亡靈南下?按你所說,將所有生物都變為亡靈,體會他曾受過的痛苦,這個瘋狂的計劃確實有實現的可能性……可是,東西亡靈的關系不是一向水火不容的嗎?”

鳳雅煙將目光投向沙盤上的北面,回答道:“祖賓先生,你忽略了你另一個很重要的身份,亡靈大統領!或許你根本半點也沒在乎過這個身份,可是在東帝天眼里,這可是一張可供壓軸的王牌,況且,他重視的是目的和結果,根本沒在乎過東西亡靈之間的利益分配,如果西亡靈進攻的是他們最仇恨的人類世界,而東亡靈進攻的是他們最仇恨的獸人世界,東西亡靈各取所需,那麼最終,黑暗天幕將在整個阿蘭斯的上空拉開!”

這可是一幅想想也覺得毛骨悚然的畫面,無論遼闊的平原,還是連綿的山脈,全是漆黑的世界,偶有光明,也是亡靈法師手中的鬼火,幹裂的大地上,無論人類,或是獸人、黑夜人,甚至矮人、精靈,都成為了行尸走肉,毫無目的、全無生機的游蕩著,沒有人可以擁有明天,那將O一個沒有色彩、完全絕望的世界……

鳳雅煙將那面小軍旗放回到原位,淡淡道:“其實我和你一樣,經常充滿了困惑,思考著自己的存在,思考著亡靈惡魔這個身份,甚至偶爾還會想想,如果亡靈戰爭爆發了,我該怎樣選擇自己的未來……但面對那個人的構想,我只想說,我不願意活在那個噩夢一般的末日世界里。”

聆聽著這番話,阿倫明白,鳳雅煙在表明自己的立場,同時也宣告兩人間的對話接近尾聲了,但好不容易能碰上一個可以如此接近東帝天的人,阿倫豈能輕易放過,沉聲問:“除了我和繆諾琳,東帝天還收了幾個弟子?”

“四個。他第一次從獸人世界里歸來後,覺得應該為未來多作准備,就先後選了四個新人,資質遜于你們,東帝天自認為有點倉促,如果不是你提前讓他看到了複仇的曙光,他應該也不會選擇那四個人,所以對他們訓練的殘酷程度,也遠在你和繆諾琳之上。”

阿倫想,飛龍沙漠受盡折磨的歲月,午夜夢回中還曾化作惡夢幾度重現……那四個所謂的師弟妹,竟然還受過遠在其上的折磨,那該是怎樣的一種可怕生活呢?他們心中對這個惡魔老師恐怕已經從怨懟升華至仇恨了吧……這可是一條重要的信息,將其告訴小師妹,想必她定能好好利用起來,如無意外,雷諾競技場所見過的那兩個,應該還留在帝都監視著繆諾琳……

鳳雅煙似察覺到阿倫一些隱晦的想法,平靜道:“如果你們將對那個人有所計劃,我是不會參與的,希望你能明白。”

阿倫注視著面前這個看似柔弱的女子,無論彎彎黛眉,還是那被煙雲輕罩的眸子,都會令人覺得她應該是位柔情似水,甚少主見的絕色佳人,但阿倫清楚的知道,她已這樣告訴自己,那便是無論如何也不會更改的決定了。

想起她的往昔,她的生平,阿倫暗暗嘆了口氣,不禁又想起了當年憐雲飛在獰笑中炫耀的某件醜事,嘴唇不由得動了動,但那個難堪的問題卻沒有問出口,反倒是鳳雅煙竟淡淡一笑,說:“很多世事都似是而非,只要無關未來,你覺得它是,便是,你覺得它不是,就不是,何必一定要知道答案呢?”

“不過!”鳳雅煙凝視著阿倫的臉龐,話鋒一轉,聲音仿佛也柔和了許多,“或許將來有一天,你可親自驗証憐雲飛那狂妄之徒所言的真偽,畢竟姐姐未了的心願,雅煙都會盡力為她一一完成!”

驗証那種話的真偽?莫非也讓我體會一次那銷魂的幻術,還是另一種最直接的方式,雅玲未了的心願,那恐怕只能是……看著面前那絕色容顏,阿倫心湖中不禁蕩過波瀾,但很快,這份旖旎便煙消雲散,化作撕心的痛楚,默默游過他的身軀,游過他的靈魂……過去,曾有一個女子在輕言笑語中,願意讓他親自驗証某件事,只可惜時機一直尚未成熟,那女子如今也不知是否已從昏迷中醒來,還曾有另一個女子,在繁星之下,與他訂下無論盛夏冷凍,不離不棄的盟約,然而,如今已天人永隔……

酸楚化作寒流,自腦門湧起,緩緩落下,流過他的背脊,流過他的全身,令他仿佛置身冰窟,從外而內,連靈魂也為之抖顫。

念及那不會回頭的往昔,鳳雅煙神色也黯然了下來,一時間,兩人默默的站在沙盤前,久久不發一言。

最後,還是阿倫打破了沉默:“關于東帝天,還有什麼要告訴我的嗎?”

鳳雅煙搖了搖頭,說:“他中幻術的時間太短暫了,不過可以得到的重要回憶,應該都已經告訴你了……嗯,我想我們的談話該結束了,國師已經在營帳外出言詢問!”

話音未落,四周的景物迅速斂去,眨眼間,阿倫發覺自己仍站在了營帳里,站在那布簾的前面,回頭看去,雅玲仍安靜地躺在那張冷冰冰的床鋪上,只可惜那緊閉的雙眼,永遠也無法再睜開了。

他緩緩的深吸了一口氣,用力的抿了抿嘴唇,雙目緊閉了一陣,才再次睜開,推簾而出,耀眼的暖陽下,他迎來了樊帝靈他們微紅的眼眸,那是一種已做好充分的心理准備同時又暗懷期待的眼神,在他們的身後,是懵然不覺、仍照常繼續著軍旅生涯的士兵們,他們仿佛凝固了的身軀與那些忙碌的士兵形成了鮮明的對比,抬眼望天,蔚藍的天空無絲毫瑕疵,如一張昂貴的絲絨,直鋪至天際盡頭,在這樣一個時刻,神龍一個新的時代,宣告降臨了……


登基,這對于任何新君而言都該是無比光輝的時刻,但在此特殊時期,卻必須在無比低調的情況下進行,神龍創立至今,恐怕也未曾有一個新君是如此寒暄的登上王座之上。

神龍王座在兩年內三度更換其主,本已屬千古稀罕,偏偏又正是獸人戰爭期間,神龍生死存亡的階段,無論是先皇鳳雅玲的遺詔,還是鳳雅煙的個人意願,登基儀式只于內部簡單舉行,參與者不足二十,除了伊琴娃,其余全是神龍最核心的高層人物。

為了令民心安穩,人類聯軍的士氣不為之衰竭,對外甚至沒有宣布雅玲駕崩這個噩耗,新任皇帝將扮演先皇雅玲,繼續領導神龍軍民的大遷移,到了戰爭結束後,才正式宣告新一代皇朝的開始……

在伊琴娃的妙手下,本已與雅玲有七分相像的鳳雅煙,漸漸化作鳳雅玲的模樣,竟頗為神似,阿倫遠遠看著她站在高台之上演說著,幾乎也以為雅玲死而複生了,久違的皇帝再次露面人前,抹去了人類各地飄揚著的流言蜚語,無疑對神龍的軍民注入了一股強勁的動力,在神龍這樣的皇權國度里,君王本身就是軍方的力量支柱,民眾的精神導標。

遵從先皇遺願,遺體秘密火化,看著那無情的烈火漸漸將那傾國傾城的絕色容顏吞沒,熱淚再一次朦朧了阿倫的視線,朦朧了那烈火中的面相……

那一夜,他凝視著那承載著雅玲骨灰的白甕,靈魂仿佛也被掏空,他忽然明白了一句遠古歌謠的含義:活著但是沒靈魂,才明白生死之間的意思……

暴風山脈西側的這個角落,寒意仿佛也降落在這個盛夏的夜晚。

當神龍的王旗經過長途跋涉,終于平安到達鳳凰城邊境時,全軍發出了驚天動地的歡呼聲,這群和平時期成長起來的軍人,一路走來,實在經歷過太多的坎坷和磨難了,身上的衣裳已破破爛爛,過著半飢半寒的日子,被疾病侵襲,被敵人重創,看著身邊的戰友一個個的倒下,看著平常以為全世界數他最凶的上司親自殿後,看著百姓割肉來熬湯喂給自己餓暈了的幼兒……這一聲經久不息的歡呼不單為軍事轉移的成功而振奮,還是一種吶喊,蘊含了憤慨、仇恨,宣洩著心中的無奈和壓抑……

鳳凰城主貝里安親自出境相迎,遙遙看著軍容依舊整齊的神龍大軍,心中不由得為之敬佩,神龍大軍死傷頗是慘重,就拿皇室親衛軍為例,逃出暴風城時,人數近萬,而現在,不過千余,一路上戰斗的慘烈,其中可見一斑……但他們大多數人依舊站得筆直,保持著一個軍人應有的姿態,踏出了一條鮮血之路,萬里護送女皇和民眾,平安來到此地。

他再舉目眺望神龍王旗,心中不禁一陣辛酸和悵然,作為了解內情的鳳凰城主,他當然知道,與他關系最親近的表妹已魂歸天國,那面飄揚的王旗色彩依舊,但其實,早已換了另一個主人……

神龍女皇平安進入鳳凰城的消息,極大的鼓舞了西南方人類聯軍的士氣,但這鼓銳氣僅僅堅持了不足兩個月,很快又回歸原點,當牽制獸人的軍事目標達到後,己方的軍隊不斷前插,戰線已越拉越長,補給供應上已越來越吃力了,本已節節敗退的獸人,趁機反撲,重奪失地,這樣的拉鋸沒持續多久,冰風和疾風兩大勢力首先有了退意。

他們達成了暫時撤兵的協議,還仔細的商定出臨時撤退的配合方案,聯合殿後,絕不自亂陣腳,發誓榮辱與共,絕不舍棄對方!

不過就在那個會議之後,冰風的魯迪斯大人就秘密下令,主力部隊必須提前兩天撤退,讓疾風的勇士們來殿後吧,只可惜有這個想法的並不是只有他一個人,疾風的波特大人下的命令是提前三天撤出主力,雙方的主力部隊都十分成功的瞞過了盟友的視線,不過不同的是,疾風的主力軍團言\的收縮了回去,而冰風的主力想退出的第一戰場的時候,剛好就迎上了獸人的夜襲。

魯迪斯在那場夜襲中死里逃生,犧牲了兩個死忠的衛隊,硬是突出了重圍,眼看就要因失血過多,暈倒在無人荒野,諷刺的是,偏偏是疾風的一個輕騎兵小隊路過,救下了重傷的魯迪斯,魯迪斯認清對方軍服上的標記後,氣極敗壞的吼出了粗口:“你們他媽的不再把防線往後多移一點,那肯定連我也救不到了!”

在魯迪斯暈迷前,只聽到那個輕騎兵隊長正容回答:“稟大人,遇見你實在是意外之喜,波特團長有一副名貴眼鏡掉了,我們才不得不來到這麼遠搜索啊……”

到了第二天一早,本是氣憤填膺的魯迪斯的口吻完全變了,因為他發覺自己正躺在疾風的大本營里,對方的統帥波特大人還十分親切的接待了自己,並鄭重告知,因為發現星雲山脈一帶獸人出現異動,為免聯軍的側翼被攻破,他親自率領主力部隊過來了,真是殺得天昏地暗壓,好不容易擊破數萬前來偷襲的獸人,唉,他們真是太卑鄙了,只是沒想到友軍竟然……

魯迪斯先生瞥了一眼大營外那一排手持利斧的衛士,利斧的鋒芒在陽光下可晃眼得很,他還能說什麼,只能深表理解的點點頭,一邊心疼著他那死傷慘重的主力團,一邊告訴面前這位值得信賴的盟友,冰風完全理解和支持疾風友軍的做法,未能做好為友軍保護後翼的工作,實在是冰風的失職,慚愧得很啊……

波特諒解的拍了拍魯迪斯的肩膀,告訴他也不要太內疚,疾風的損失尚不算太大,但為了避免世人和雙方戰士的誤解,我們還是再簽訂一份諒解備忘錄來告知天下這次聯軍潰敗事件的真相吧!

魯迪斯一臉真誠的稱,那是當然,那是當然!

于是,在波特軍團的中營里,一份揭示聯軍為何忽然潰退的告全軍書從下面遞了上來,然後雙方都微笑在上面簽了字,友好握手,波特還宴請了魯迪斯共進午餐,才派人將魯迪斯送回到冰風的陣營。

魯迪斯族長回營後的第一道命令就是,全線收縮陣線,放棄已光複的部分自由天堂領土,讓疾風那群混蛋殿後去吧。

不過疾風跑得比他們還快,一個星期內,基本就將全軍撤出了自由天堂西南部。

從後驅逐的獸人將領都頗感疑惑,不久前還如狼似虎的人類,怎麼忽然間就跑得無影無蹤了。

冰風家族和疾風佣兵團之間的裂痕更大了,雖然他們表面上還是以友軍相稱。

在此期間,獸人重新占領回自由天堂的領土,星雲山脈南面防線繼續以堅守為主,抵擋住了雷諾的騷擾,北面與鳳凰城軍隊持續拉據戰,而對于他們而言,最大的好消息莫過于東部,神龍大半領土已被他們踐踏于腳下,暴風要塞外的獸人大軍已可直接開進人類世界,成為一支生力軍,向鳳凰城東南防線施壓。

在這場戰爭中,天平已完全向獸人這一邊傾斜。

在世界如此灰暗的時刻,疾風對外宣布了一個重大的消息,這如同一道陽光穿過了層層密雲後傾灑向大地,令阿蘭斯民眾的精神也為之一振。

影響人類未來千年歷史的幽冥森林通道,正式打通了!

疾風動用了半個國家的力量,歷時三年零三個月,克服重重難關,終于完成了這項奇跡一般的工程,據說這條通道里的設計涉及了太古力學、工程學、生物學、天文學、結界、魔法、魔石防護……幾乎概括了所有人類的應用科學。

這令人類實在驚嘆這個流氓佣兵團的天才想象力和一往無前的勇氣與決心。

幽冥森林西面很可能是精靈一族的領土,首先提出這個設想的是三百年前一個名不經傳的地理勘察師,不過他說出這個驚人猜想的時刻,正身處于精神病院,他此後的余生也是在那里渡過的。

此後類似的猜想在這三百多年來從未停止過,但從來沒有人提出過可供証明的絕對論據,也沒有人成功穿越這片死亡森林,証實一下這些瘋子們猜想的錯對。

根據千年來的探險文獻記載,再加上人們對未知的恐懼,人們更願意相信那是一片一望無際的遼闊森林,就算有盡頭,也應該是一片一望無際的海洋,這樣一個說法,要比神秘的精靈原來千古以來一直就與我們生長在同一片土地上可信多了。

伯列奧時代里,一個團長的高級幕僚曾悲觀的戲言:或許在我們打穿通道後,會發現我們已經站在了西面那片無邊無際的湛藍海洋面前……

但疾風的核心高層就是冒著這樣一個巨大的風險,頂著重重壓力,三年來,他們從未停止過這項風險巨大的龐然工程,無論在入侵自由天堂的時刻,再或是與神龍交鋒,擊退冰風的時刻,再無論是獸人入侵的歲月,他們的工程隊堅定不移的在幽冥森林里,往西面推移……

直至今天,這條通道終于打通了,瘋子猜想也在這個時刻成為了天才構想!

通道另一邊並不是世界盡頭,也不是人們想象的湛藍汪洋,眼前那片被淡紫色魔法元素縈繞著的土地,再到那只有古老的圖冊里才會出現的樹屋,傳說中的精靈一族真的重現眼前。

居住在幽冥森林邊緣的精靈獵人們,遙遙觀看著一群奇怪的生物從代表死亡的森林里走出,然後像瘋了一樣互相擁抱,將帽子、頭巾拋向天空,還跳起了十分齷齪的舞蹈,他們趕緊向當地部隊報告:一種類似古猿的無毛生物從森林里走出,看起來它們情緒異常亢奮,初步懷疑是進化後的變異魔獸,計劃入侵我們領土了……

在波特早已准備好的大量語言天才的幫助下,兩個種族迅速開始重新交流,從初期誤會的摩擦,再到篝火旁打著手勢的艱難談判,再到用簡單的語言相互問好,態度漸漸友善,再到精靈森林區王族的接見……

很快,人類與精靈的貿易,已在不知不覺中展開了,不過從歷史上的海路,變為了今日的陸路,人類與精靈的交往,也由此宣布進入一個全新的時代。

在疾風的波特大人親自訪問精靈一族,送出一份神秘的大禮後,疾風政權與精靈一族迅速達成了互助協議,在協議中精靈長老宣稱,幽冥森林通道的建立,見証了兩個種族友情的千載不變,精靈將會與千年前一樣,與人類兄弟進行深度交流,無條件分享相互的文明文化,無條件幫助對方解決無法解決的困難……

其中最令人振奮的消息便是,精靈一族將派出族人,前往人類世界再一次友好訪問!

互相協議對雙方是完全平等的,很多人已在向往,善良、正義的精靈看見凶殘暴戾的獸人,那副氣憤填膺的樣子。

況且,精靈一族這句“人類兄弟”可比獸人軍爺那句“人類兄弟”聽起來親切多了,得到精靈這樣的初步承諾,人們已經開始憧憬,極具戰斗力的精靈神射手,天才魔法師,神秘的德魯依組成強力軍團,踏過幽冥森林通道,轟轟烈烈的加入到獸人戰爭之中……
即使到了世界末日 也要做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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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章

哲人曾經說過,我們不能因為知道自己有一天會死,因此就不生活。我們也不能因為悲傷的折磨,因此而停止工作。

阿倫正是處于這樣一種狀態下,濃烈的悲傷始終縈繞在他心頭,揮之不去,他需要一個宣洩的出口,他在等待一個機會。在此之前,他只能努力的投入到工作,借此來忘記曾經惡夢一般的現實。

今天的攝政王比過去更名副其實了,無論軍務、政事、民生等等上下事務,他可以處理的,都一一親力親為,不過在此過程,已經有有心人發覺,這實在與女皇疏于政務不無關系,雅玲陛下大病一場後,好像大異于從前,明顯變懶了……于是不少官員紛紛密諫,長久下去,陛下將會被攝政王架空的……

對于此,鳳雅煙只回了八個字:危言聳聽,休得再提!

其實神龍只剩下的,也僅是名義上的大國地位了,國土已經差不多全境淪陷,目前神龍國都已經暫駐在鳳凰城帝都東側的一個度假山莊。

那山莊是鳳凰城前幾任城主所修建,本來頗是富麗堂皇,但上任城主是個簡樸之人,將這座度假山莊的維護人員裁減了大半,所以在神龍王旗到達此地時,雖貝里安已命人認真准備一番,但仍掩飾不了此處凋零破敗的氣息,一眾神龍貴族官員神色上不無黯然,相互嗡嗡細語,此處比起往日暴風城的皇宮,仿佛正如今日神龍的窘境,已遠不如往日神龍的地位了!今後恐怕也在破破爛爛的地方呆上好一段時間,日子可就難熬了……

當時只有鳳雅煙仍一臉平靜,踏上石階,回頭冷斥一眾貴族官員:“比起流離失所的萬千神龍子民,我們有何資格去抱怨什麼?”

一眾臣下頓時噤若寒蟬,于是有心人便又會注意到,雅玲陛下在大病一場後,性情也遠不如過去溫和了。


現在,神龍王旗進駐此地已有三個月了,濃濃的秋意遍布了這座山莊,葉子褪去了春天賦予它的生命和顏色,一片片飄然落地,這令神龍的臨時政治中心更顯蕭索和落寞。

剛剛處理完一疊厚厚的文件,阿倫不無疲憊的靠在那張硬木椅上,閉目養神。

怒浪已經發來了最新消息,愛莉婭在邊緣部落祭司的幫助下,情況已經大有好轉,相信離醒轉不遠,不過,病因仍是不明……亞瑟對我們確實很照顧,只不過游牧生活未免太過麻煩了一點,你看,我這一大早就被趕起來,又得遷移到另一個地方去了……索賽克那小子運氣不錯,在邊緣部落里尋回了他部分族人,他已把目標瞄准了幽冥森林,如果成功,邊緣和精靈的貿易,將由他開始……嗯,反正一切勿念!神龍的事,你沒說,但我能猜到一二,搭檔…願你一切安好!我將于近日返回涅槃之地,不然我那群可愛的士兵長期缺乏高壓,將會失控……

相關神龍的內務,繆諾琳的來信就沒那麼委婉了,里面在表達了思念之情後,只簡述了幾句軍情,便直指正題:……神龍翩王鳳雅煙雖一向低調,但現在未免低調得太過過分了。神龍撤進鳳凰城後,她現身的次數,屈指可數!而鳳雅玲在大病之後,神情大變,變得更像是另一個已經越來越少露面的人。其中情況,實在耐人尋味……這個問題,你無需回應我。因為,我不想看到你對我說謊……阿倫…我只想告訴你,世情雖變幻萬千,但對于你,我始終沒變。此刻只願,你懂得如何去珍惜自己……

阿倫默默嘆了口氣,繆諾琳的信中雖不無試探的味道,但信末那觸動心弦的纏綿依戀,傾注在每字每句,那個高坐在雷諾皇座上英俊且冷漠的男子,在剎那間,仿佛又和往昔那動人小師妹的形象,漸漸融合在一塊。

關于鳳雅煙頂替雅玲一事,恐怕小師妹的猜想正是代表了少部分有心人的想法吧,不過此事只要能瞞過普通民眾,那就必須執行到戰爭結束為止了……

不過怒浪和小師妹都特地祝願我安好,難道我看起來真是如此脆弱嗎……

阿倫苦澀一笑,不禁想起波特的來信,相比起他們,波特就世故多了,對神龍內務,只字不提,只說起了幽冥森林開通後的盛況,笑談著精靈世界的趣聞,討論著獸人戰爭的未來,末了,才輕描淡寫的說起他的感情事:

……我對尤里西斯家族的喬安娜小姐忽然有了莫名的好感!哈,你可不能認為我看中的是她的身家,我像是那種拜金主義者嗎,我會是那種不看對方內涵,不看對方智慧,不看對方內在美的膚淺男人嗎?唉,其實她除了很有錢,身材也是不錯的啦……
嗯,反正,我想我又墮入愛河了!只可惜她好像心有所屬,婉拒了一次我精心安排的邀請,喝醉後還說了一些莫明其妙的話,說她愛上了一個夢中模糊的影子,聽得我實在有點毛骨悚然……戰友,你曾在自由天堂呆過一段時間,與尤里西斯家族走得比較近,可否指點一二,如果尤里西斯家族史里曾有過通靈或者神經病的族人,請及早告知,我好抽身而退……

阿倫不禁牽了牽嘴角,波特開始走近喬安娜,大概已經向繆諾琳暗示過吧,拜倫王子當然恨不得波特能馬上征服喬安娜的芳心,好讓她不再糾纏自己,只可惜事與願違,波特確實能走近喬安娜,不然喬安娜也不會在醉後對他傾吐心聲,不過遺憾的是,喬安娜心中似乎還裝載著某個模糊的影子,該不會就是當年讓她獻出初吻那一位拜倫王子的替身吧。

一陣秋風恰好從院子里拂進,他感到背脊升起了一股涼意,趕緊攏了攏衣服,暗自寬解,喬安娜小姐現在已是一個大家族的族人,不久將來還會將博彩這個有前途的職業導入進精靈世界,怎麼會是這麼感性,這麼神經兮兮的一個人,一定是她酒後胡言亂言,模糊了拜倫王子的面相……

院子里的落葉隨風轉動出屬于它們自己的舞蹈,阿倫若有所思的打量著,輕輕感嘆,原來秋天在不知不覺間,又已來臨了,只可惜她卻看到她二十歲的秋天了……

“大人!”背後傳來了他副官凌風的聲音,打斷了他的神傷,稟告道,“這個月遣散的侍從已經在廣場列隊了,這次遠比上兩個月多,也是我們神龍有史以來遣散數目最大的一次……另外,在廣場的另一邊,准備抽調往鳳凰城的部隊士官也開始列隊了,大人要去看看嗎……”

凌風是上個月才從雷諾趕回來,為了避開戰火,整整繞了半個阿蘭斯大陸一圈,現今在他臉上尚有風塵氣息,據他說,各國內地的治安也不穩定,他在途中起碼遭遇了上萬次扒手、近千次詐騙、上百次搶劫……

阿倫看了看神色中微露黯然的凌風,他是皇室衛隊的嫡系,過去神龍皇宮和軍方里想必他有不少熟人,但現在必須一個接一個的離去了,但神龍也是迫不得已,以目前的財政,根本供奉不起這樣龐大的內外廷隊伍了。

“好吧,我去看看,畢竟也是我親自下的命令!”

鳳凰城度假山莊,現今神龍臨時指揮中心,山莊外那一大片算不上平整的土地上,西側已經密密麻麻的站滿了人,他們全是神龍皇宮里的侍從,年齡不一,相貌不一,其中不少人還在秋風中打著冷戰,也不知是因為天氣,還是因為他們在想象著那不可預知的未來。

他們當中的年輕人或許在戰爭前,還因能成為皇室侍從而歡欣鼓舞,從此能過上高薪厚祿的安定生活,而他們當中的老年人在戰爭前,或許已在幻想退休後的去處,拿著那筆豐厚的退休金,去安排一段安逸的夕陽人生……

但現在,他們只能拿著並沒有多少的遣散金,重新去面對未來,或許到鳳凰城北部當一個農夫,又或許到西面的邊緣部落當一個牧羊人,也或許混進難民營里,過著等待政府接濟的生活……

他們的神情令秋風拂過的聲音聽起來是如此悲涼,不少中老年的女侍從正偷偷的拭去眼角的淚水,神龍內務主管已經站在廣場的高台上,動情的演說起來,阿倫就站在他的身邊,以示神龍對台下曾經為神龍效命人們的重視和歉意,那內務主管是個煽情者,回憶光輝的往昔,不斷煽起眾人對過去的懷念之聲,令台下的眼淚匯聚成河,直到阿倫低聲提醒他,再回憶過去,到時場面就不好收拾了,他才開始正視現狀,痛斥獸人侵略者,婉約的表明著神龍目前的尷尬狀況,與諸位分別,實在痛心,但也迫不得已,再展望將來,相信龍神的精神將鼓舞我們前進,沐浴在眾神的光輝下,我們總有一天會再次相聚……

無論大家如何傷感,結局也不會發生任何改變,望著那一個個離去的背影,阿倫暗想,呵…在眾神的光輝下,我們將重聚,但如果眾神已經睡著了,這些人又有多少能夠重聚呢?

這時,他忽然在人群當中看見了一個熟悉的背影,心中不由得一動,很快,他便在記憶中找到了這個背影的名字,宋錦陽。這個老者曾在他初入神龍皇庭時,在銀灰色血液有沸騰跡象時,對他尚算照顧有加,而且陪伴自己渡過了一段心路歷程。阿倫抿了抿嘴唇,才轉頭低聲對凌風吩咐:“看到那個藍色衣服的老人……對,就是那個,你去將他留下吧,別讓其他被遣散的侍從發現了。”

“末將一定把此事辦得妥妥當當……”凌風觀察著阿倫的神色,心領神會的眨了眨眼。


當侍從隊伍慢慢散去後,接近千人的神龍中低級軍官們,整齊的移動到高台下,這次動員大會後,他們將帶領旗下的士兵,奔赴鳳凰城南線,加入到鳳凰城軍旅中,接受鳳凰城的指揮,名義上成為鳳凰城的軍隊,抗擊獸人。

事實上,所有人都心知肚明,神龍目前的狀況根本無法再養活這麼多軍官和士兵了,所以神龍只能保留下最精銳的隊伍,而面前這些軍官和他們的士兵是被淘汰出來的,殘酷點說,他們是被國家淘汰了,放逐到鳳凰城的前線,成為了神龍向鳳凰城表示謝意的禮物。

非本國軍隊在大型戰爭中,如無特長,往往都會被派往諸如敢死隊之類的危險位置,這些軍官都是和平時期里成長起來的,大多都接受過良好的軍事教育,對于自己的未來,絕不會是一無所知,但他們仍整齊列隊,腰依舊筆挺,不過卻掩飾不住臉龐上那黯然的神情和那黯淡的眼神。

或許他們當中最桀驁不馴的那些人已經在想,我們忠誠的最後換來的卻是如此的命運,踏出這個廣場後,他們不再是神龍的軍人,而是鳳凰城的一員了……

這樣靜默的氣氛,竟遠比先前的遣散大會更要悲涼。

神龍國師樊帝靈親自來了,他代表女皇,代表神龍軍方發言,他中性的聲音在秋風中聽起來相當有感染力,首先感謝眾將士為神龍做出的多年努力,感謝他們曾經在暴風城樓上、在神龍國土各個崗位上的日曬雨淋,感謝他們在神龍戰略大轉移時的英勇戰斗,他們的熱血撼動大地,他們的名字將永載史冊,接著,樊帝靈話鋒一轉,指向了殘暴的獸人,他們摧毀了神聖的暴風要塞,入侵了人類的土地,踐踏了人類的尊嚴,做出了無數令人發指的凶殘之事,作為人類的一員,豈能讓獸人繼續猖狂,好男兒自當拿起武器,步往前線,捍衛家園……

樊帝靈一番話說得十分精彩,頗為激情澎湃,不過卻特別模糊了國家的概念,模糊了神龍和鳳凰城之間的界線,阿倫中途不禁打量了幾次自己的掌紋,他發現台下的軍官們,從開始眼中冒出的熱血,到漸漸冷卻,再到茫然,慢慢的,又回複成原來的黯淡,他們並不是普通的士兵,而是由神龍軍方培訓出來的士官,他們可以輕易的熱血沸騰,卻不是輕易就能愚弄的。

樊帝靈的講話結束後,掌聲並不如他想象中熱烈,他不禁微感失望,轉頭看了看阿倫,意思是,你是否也說兩句?

阿倫稍稍猶豫了一下,點了點頭,走向高台的前沿,忽然發覺步伐有點沉重,畢竟下面這群人的離去,和自己有直接關系,裁員方案是他提出的,最後的命令也是他簽署的。

他望向台下,發現那一對對本是黯然的眼睛紛紛閃過了克制的怨恨,阿倫平靜一笑,說:“諸位將軍,我想和大家講一個故事……”聲音並不大,卻十分清晰的在每個人的耳邊響起。

“在太古歷史中,有這樣一句記載,‘舜流共工于幽州,放歡兜于崇山’, 舜,是太古初期的一個君王,共工和歡兜都是舜的部下,他們都很有才華,也很有個人魅力,但舜卻把他們派到了兩個邊疆地區,或者,你們也可以理解為流放、放逐,舜為何要這樣做?真相已永遠湮沒在歷史的塵埃之中,或許是不喜歡他們、不需要他們,也或許是想鍛煉他們……這並不是關鍵,關鍵是這兩個人日後的命運!

後來,共工在幽州幹出了一番大事業,名垂千古!但歡兜呢,卻從此消失在崇山之中……

你們當中有些人一定在暗暗抱怨,抱怨生不逢時,抱怨時不待我,也許還抱怨所遇非人,碰上了我這樣一個不近人情的攝政王!

但你們在暗暗抱怨的同時,有沒有認真審視過目前的時勢,審視過你們前進的方向?你們所處在什麼位置並不重要,重要的是你們所面朝的方向!

這次軍事上的調動,或者你們理解中的放逐,對于你們而言,未必是件壞事!換了一片天空,若能振作,奮發向上,你們就是千古留名的‘共工’,如果因此沉淪,從此一蹶不振的話,你們將重蹈歡兜的覆轍。

對于榮譽,我知道你們仍有渴望。對于神龍,我也深深的了解你們的忠誠!只要心懷神龍,戰爭結束後,無上的榮光與神龍的軍旗,將再次披在爾等身上!但繼續心懷抱怨,甚至自暴自棄,你們只會成為南邊防線上一堆無名的白骨!

未來,永遠只抉擇在自己的手上!

諸位將軍,我祝你們一路順風!”
即使到了世界末日 也要做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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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章

話畢,全場一片寂靜。

阿倫也不再細看下面那一張張思考的面孔,轉身往台下走去,樊帝靈緊隨其後,低聲道:“精彩的演說,攝政王大人!我這老頭子說了半天,他們仍垂頭喪氣,你在短短幾分鐘內,讓他們短暫思考中漸漸回複士氣……”

阿倫平淡的笑笑,說:“國師過獎了,你是從大義著眼,我卻是從他們的個人出發,其實是異曲同工罷了……”

他們踏過山莊的大門,穿過第一座庭院後,才聽見身後響起的掌聲,掌聲是如此的熱烈,以致他們走了這麼遠,仍清晰可聞,不過阿倫相信,並不是這群將領忽然對自己成了愛戴,而是對自己產生的一種瞬間認同和共鳴,同時也是在宣洩心中的鬱結,為前程鼓勁。

對于此,阿倫只能陪著樊帝靈回頭看去,只見樊帝靈雙目中似乎閃過了光芒,阿倫心中暗暗警惕,人與人的相處並不容易,尤其是高位者,禍根,總是在你不經意間便會種下,他忙補充了一句:“國師,如果沒有你的演講作為鋪墊,想必也無法獲得他們這麼熱烈的認同,如果將他們比作大海中的艦隊,你就是遠方的燈塔,讓他們可以在迷霧中不至于迷失方向,而我僅僅是一陣推動他們前進的海風罷了……”

“你太謙虛了,祖賓大人!”樊帝靈轉回了頭,笑容里多了幾分調侃,似是看穿了阿倫的心理,“以我們之間的淵源,實在不必太過提防,你說對嗎?”

阿倫心中一凜,繼續和樊帝靈往前並肩前行,正揣摩著樊帝靈話中的深意,樊帝靈又道:“其實我一直都很奇怪,自由天堂為何會突然冒出一個祖賓先生,而先皇慕雪陛下又怎會在臨終前托孤給一個初次見面的陌生人……

在一條回廊的中段,阿倫不禁再次停下腳步,注視著樊帝靈,淡淡道:“國師閣下,你到底想說什麼?”

樊帝靈回頭親切一笑,憑欄而立,說:“不單因為你的驚世才華,更因為你的另一個身份?你說是嗎,藍雪雲伯爵?或者說,約翰修士,再或是迪.阿倫?”

一絲殺氣自阿倫內心深處中一閃而過,暗想,他還知道些什麼,希望其中並不包括我血液的顏色……

一陣秋風恰時拂過,拂平了阿倫稍稍躁動的心情,落葉的沙沙聲中,阿倫也樊帝靈兩步以外憑欄而立,手指像是不經意的敲打在鳳紋彩繪的雕欄上,節奏卻恰恰是落葉舞動的頻率。

樊帝靈立即捕抓到些什麼,只要一言不合,一場絕世強者間的對決,將立即展開,但他不改臉上親切的笑意,甚至還往阿倫走上小半步,溫言道:“祖賓先生,無需太過戒備!我此刻代表的並非是神龍,而是神聖同盟,來與你談談。”

庭院的中心是一尊鳳凰雕塑,雕刻得活靈活現,曾被加持過古老的風系魔法,秋風拂過時,便會幻化出一個個隨風而動的動作,以寓鳳凰隨風而動,充滿了生命、活力與激情的寓意,阿倫注視著這尊雕塑,卻難以將這股活力注入進心田,平淡的應道:“國師閣下,我自問一向與神聖同盟相處良好,與你更是保持著恰到好處的友善距離,對于此,我一直感到十分滿意,為何今天你要打破這樣的關系呢?”

樊帝靈微笑道:“就是為了我們之間的關系能更進一步。”

他頓了頓,凝視著阿倫的側面,道:“容我直言,神聖同盟想邀請你加盟,成為我們的一員!”

阿倫微微皺了皺眉,淡淡道:“國師閣下,如果我沒記錯的話,梅琴查女士曾說過,神聖同盟招收成員是極為嚴格的,你們對我了解嗎,或許我隱藏有許多不為人知的秘密呢?”

樊帝靈說:“祖賓先生,每個人都有自己的秘密。神聖同盟只是一個守護人類和平穩定的組織,會員自然就是有著同一目的的同道中人,我們只需根據你一向行為,了解你的志向,判斷你的思想。你過去如何,曾經如何,都不是最重要的,重要的是你現在如何,將來如何。”

阿倫不禁牽了牽嘴角,問:“國師,冒昧問句,你是什麼時候知道我就是藍雪雲的?”這句問話仍是在試探,如果樊帝靈一早就知道自己的身份,那麼就得重新估計面前這個充滿中性美的英俊男子了,畢竟,他竟然可以一直裝得若無其事。

樊帝靈正容道:“祖賓先生,我是前夜才知道的,同盟的高層發來密件,道明你的身份,並決定由我來向你提出加入同盟的邀請……其實提名讓你加入同盟的,是洛塞夫大主教致同盟的最後一封信,同盟的高層經過多次討論後,最後全票通過,批准了大主教這個提名,決定邀你加入。”

阿倫怔了怔,是洛塞夫大主教臨終前發出信箋里的提名嗎?想起這個與他淵源深厚的慈祥長者,本准備好拒絕的話,卻怎麼也說不出來了,他只能轉移一下話題的中心,疑惑的問:“國師閣下,這樣聽來,神聖同盟的高層會議,連你也沒有參加,該不會是說,你在同盟里的地位……”

阿倫尚未說完,樊帝靈已接上道:“是的,我在同盟里,僅僅是普通的一員!”

接過一片在飄蕩而下的枯葉,阿倫心中翻過了波瀾,龍魂樊帝靈貴為國師,但在這個從不聞達于民間的地下組織中,僅僅是普通成員的身份,我一直充分估計著這個神秘的組織,莫非還是低估了他們……

樊帝靈似是看穿了阿倫的想法,微笑道:“祖賓先生,不必把神聖同盟看得如此詭秘,我只是不擅長處理過多的內務工作,才沒有在同盟內擔任職位。同盟是一個不抱任何私心的組織,卻蘊含巨大力量,如果你加入的話,就可以在這非常期間,起到非常作用,祖賓先生,你還需要猶豫嗎?”

阿倫嘆了口氣,問:“大主教給你們最後一封信里……還說了什麼?”

樊帝靈說:“關于你的部分,僅僅是願意為你擔保,稱贊你的能力,証實你的高尚品格……”

他見阿倫臉上仍是猶豫不決,又道:“祖賓先生,我不知道你內心藏著什麼秘密,但我相信洛塞夫的眼光,在他光輝的生命中,幾乎從不看錯一人!”

阿倫看著那尊鳳凰雕塑幻化的動作又已經循環了一遍,才緩緩轉過身,伸出了手,說:“謝謝你的邀請,樊帝靈閣下!”

樊帝靈臉色頓時湧現喜色,也伸手與阿倫緊握在一起,說:“歡迎你的加入,祖賓先生!”

“因為目前時勢是千年來最糟糕的一刻,一切從簡!祖賓先生,你只需在這份文件上按一下就可以了!”樊帝靈從懷中取出一份多層折疊的文件,攤開後,竟無絲毫折痕。

阿倫的拇指輕觸其中,一朵金色的玫瑰立即“叮”的一下從紙上浮出,甚是絢麗,望著這張精心制作的入盟書,阿倫的心情卻更沉重了,他不喜歡被束縛,但四周無形的束縛,卻是越來越多了……

樊帝靈簡單介紹了幾句神聖同盟的近況後,便切入了正題,道:“目前人類處于劣勢的一個重要原因,便是戰略思想不統一,戰術無法配合,各國都各自為戰,無法統一的軍事行動……同盟正大力促成著人類統一戰線的真正建立,聯盟大會將在不久後召開,屆時盡力讓各國的靈魂人物到會,選出一個人類聯軍的指揮官,去指揮全局……”

阿倫笑了:“這可並不輕易做到啊,國師!這相關到利益衝突,有什麼人可以讓他們齊心協力的站在一起呢?”

樊帝靈微笑道:“你就可以了,祖賓先生,同盟打算幫助你成為人類統一戰線的指揮官!”

“我,怎麼可能?”阿倫很明白祖賓的威信僅僅存在于神龍。

“祖賓當然不行,但藍雪雲伯爵,自由天堂的守護者就可以了!”

樊帝靈拇指與食指輕輕一扣,一點火星彈入了鳳凰雕塑之中,幻化中的圖案立即改變了顏色,鳳凰變得沐火而動,美艷非常,阿倫心中一動,鳳凰沐火重生,獲得較之以前更強大的生命力,稱之為“鳳凰涅磐”,無論神龍,還是自由天堂,正是處于這樣的時刻,是鳳凰,還是凡鳥,便看烈火中能否涅槃。自由天堂的地理位置決定了它必須與人類各國榮辱與共,同時,它也是最期待涅槃的土地,如果統一戰線的指揮官出自自由天堂,那對于人類各國來講,確實是個可以接受的結果,尤其狂風藍雪雲在民間的崇高聲望,還有他神奇的經歷,本身就像那不斷沐火的不死鳥……

樊帝靈似是感應到阿倫的心情變化,微笑道:“如無意外,聯盟會議將在半年後召開,暫定邊緣部落北部為會議召開點……”

“哦,是邊緣嗎……”

當阿倫回到自己的別院,凌風第一時間便討好的稟告:“大人,那侍從已經找回來了,沒想到他竟然是自動請辭,不然以他曾侍奉先皇的資歷,應該也不會把他遣散……嗯,我已特地命他洗了個澡,目前他正在大人的書房候命。”

凌風說到“洗了個澡”的時候,還特地抬頭看了看阿倫的臉色,神色中竟暗藏些許疑惑和曖昧,這令阿倫不由得狠狠的瞪了他一眼,或許自己這個主子確實太難侍候了一點,經過多次責罵後,凌風每次辦事都盡量盡善盡美,考慮到每一種可能性,自己歷來喜怒不定,又從不親近女色,忽然將一個遣散侍從找回來,凌風大概已經假想到某個方向了……

副官先生見祖賓大人怒視著自己,心中一驚,難道又把事情辦砸了?他趕緊慌不擇言道:“啊?難道大人喜歡原汁原味,末將該死,我這就去把他還原……不知大人還有沒有別的要求,末將這次一定辦得妥妥當當,我個人比較推薦……”

阿倫怒從心起,沒好氣的打斷了他:“滾!沒我的傳召,不許你再出現在我面前!”

“是,大人……”凌風滿臉不解,半帶委屈的消失在阿倫的視線範圍內。

書房中,宋錦陽規規矩矩的坐在角落的侍從矮椅上,一見阿倫進來,連忙從位置上站起,躬身行禮:“草民宋錦陽見過攝政王大人!”

阿倫近距離凝視著這張曾在他身邊侍奉過的臉龐,這幾年阿蘭斯的風雲變幻,仿佛也印在了宋錦陽的臉龐上,比起那時,他確實已經老了……

宋錦陽見祖賓大人竟然凝視自己,慌忙低頭,誠惶誠恐的思索著自己到底是什麼地方得罪了這位大人。

阿倫平和一笑,化去這陣尷尬,柔聲道:“宋主管,據說你是自動請辭的,原因何在呢,莫非皇室有什麼待薄你的地方?要知道,很多人仍想留在這座山莊之內的。”

宋錦陽忙又躬了躬身,惶恐道:“皇室一向對小人親厚有加,小人也立誓終生效忠于神龍皇庭…只不過……”

他猶豫了一下,在阿倫鼓勵的注視下,才接著道:“皇室的財政目前明顯處于緊張時期,像我這些手腳已經不太靈便的老人,如果能自動離開,便能為國家減輕一分負擔……”

阿倫不由得肅然起敬,他從未料到這個宋錦陽竟有如此胸懷,這個老人始終把國家放在第一位,他的愛國精神可以讓不少神龍的老牌貴族感到汗顏,那些人現在還在為誰該住哪個好點的庭院而爭論得喋喋不休呢。

宋錦陽暗暗抬頭,見祖賓大人神色依舊平和,懸起的心才放下來,低聲道:“小人失言了,請大人恕罪。”

阿倫搖了搖頭,微笑問:“像你這樣的年紀,離開皇室後,不擔心自己的未來嗎?”

宋錦陽答道:“小人還會點小手藝,打算到疾風那邊碰碰運氣,聽說他們正大量招收各種工匠,以便與精靈貿易。”

阿倫又問:“那麼,你的家人呢,我記得他們是在宋城的吧,不過,現在那里已經城破了……”

宋錦陽臉上頓時浮現過一絲異樣,雖傳聞攝政王大人精明過人,但決不會特別去翻閱一個普通皇室小主管的家世吧,為何他好像對我十分熟悉似的……但宋錦陽的臉很快就轉為了黯然,低聲道:“回大人,他們已遭遇不幸于兵荒馬亂中……”

阿倫溫言安慰了宋錦陽幾句,才感慨道:“亂世中的不幸總是相似的,記得你曾對我說過,你的妻子並非你一生最愛,我也曾思索是否無人可以免俗,當我以為可以憑自己的力量畫出屬于自己命運的軌跡時,卻已不知不覺落入到命運惡俗的圈套之中……”

宋錦陽的身軀頓時震了震,他當然記得何人曾如此問過自己,自己又是如何回答的,畢竟那位大人太過令人印象深刻,曾以為今生再也無法相見,沒想到他早已重新回到那高不可攀的舞台上,他嘴唇動了動,但“約翰修士”的驚嘆聲卻克制的沒從口中吐出,但臉上的激動之色,卻是無法掩飾。

阿倫微笑道:“好了,宋主管,如不嫌棄的話,今後還請留在神龍皇室吧,我身邊正欠一個內務主管。”

“是,大人,這是我的榮幸……”


此後的半年里,相比起過去一年多的驚濤駭浪,算是相對平靜的一段時期,北面的雷諾帝國發生了一場小叛亂,但拜倫已雷霆之勢真壓了,其過程極為凌厲血腥,將兩個個本是在雷諾里根深蒂固的大家族連根拔起,從此了無痕跡,進一步鞏固了自己的帝位,在民間的稱呼中,拜倫新君也因此升級為拜倫大帝……

疾風為與精靈的貿易忙得不亦樂乎,它的西王國土地上,出現了戰爭期間的畸形繁榮,源源不斷的車隊象征著源源不斷的財富,正從那條華麗的幽冥森林通道中流入到疾風的國庫之中,從他們族長克德傑大人臉上那如盛開鮮花一般的笑容,實在很難想象疾風東北線上那日以繼夜的戰事。

冰風王座的新主人魯迪斯正進一步鞏固著自己的皇權,鳳凰城西南、東南兩線作戰,而獸人也進入了戰爭休整期,攻勢明顯緩了下來。

就在這暴風雨前夕的安靜期里,一支異軍踏進了這座歷史舞台,他們崛起的速度是如此之快,就像繁星之夜,在人們不經意間,它已躍上夜空,並牢牢占據住自己的位置,成為繁星當中最耀眼的一枚。

在神龍東北地區靠近暴風山脈的邊緣地帶,獸人遭遇到了前所未有的挫折,三次進軍之處,三次遭受重創,據一個獸人逃兵所說,那群偷襲他們的人類,遠勝豺狼,凶殘如魔獸,個個身手不凡,以一敵百,剛從地平線的盡頭看到他們的影子,他們已衝進了咱家的營地里,一邊放火一邊殺人……我們中隊長可是第七團有名的勇士呀,曾生撕猛獸,但竟然一個回合都撐不了,對方領頭的人類擦馬而過,就給哢嚓一下就掉了腦袋,當時烈焰焚空,處處皆是血腥味……

負責北戰線的獸人將軍很耐心的聽這個士兵說完,就把他給殺了,不單他的言論危言聳聽,影響軍心,還因為他說的似乎並不是人,更像是鬼多一點。

據獸人北方情報部所言,這群異軍突起的部隊很可能是人類暴風獵人組成的佣兵團,特征最明顯的地方便是單兵作戰能力極強,而且極為貪婪,他們偷襲所到之處,所有值錢的東西全部被一掠而空,甚至連我們犧牲的士兵身上便宜的軍服也不放過,全部扒光,就這麼讓幾千條赤裸裸的尸體暴曬在荒野之上……

但負責北線的獸人統領卻無法認同的搖搖頭,倉促組成的暴風獵人佣兵團不可能有這麼高的配合能力,但否定這個可能之外,又實在難以想象,到底有哪個人類軍團竟然有這麼高的單兵作戰能力……

將北線所有投降的人類叛徒都問了一遍,都毫無頭緒,直到南線一位新加盟的人類叛徒,據說他曾有極為顯赫的身份,給出了一個十分重要的線索,涅槃之地,那個曾經是人類世界里最可怕的監獄,關押著阿蘭斯人類世界里最凶悍的犯人,現在已慢慢改造成一支強悍的正規軍。

這個身份特殊的叛徒算是說對了,涅槃之地那群惡魔給放出來了,當然,這怒浪口中,是將震撼整片阿蘭斯大陸的涅槃軍團正式出戰了。

涅槃軍團一戰成名,其來去如風的作戰風格,遠勝于普通人類軍團的作戰能力,尤其對獸人極為殘忍血腥的手段,漸漸被人世人所知,並津津樂道。

人類此刻對獸人是如此的仇恨,現在忽然出現了一支能如此淋漓盡致痛擊獸人的人類軍隊出現,紛紛高歌頌德,稱贊他們是人類困難深淵中的精神陽光,苟且殘存的各大人類報刊雜志,也跟上群眾的思路,有如目睹般描述著這群來自涅槃之地的騎士,人人身形彪悍,風度翩翩,玉樹臨風,他們帶著暴風山脈的雪塵,舞動著如華爾茲一般的舞步,狂放不羈的迎向獸人,用最張揚尖銳的方式,將獸人一個個踐踏在腳下……

在大多時候,人們甚至忘記了涅槃之地原來關禁的到底是些什麼人,忘記了在獸人戰爭前,這群家伙是被稱為人渣、暴徒、垃圾……
即使到了世界末日 也要做自己的主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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