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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現代都市] 《哥哥的情書》作者:希嵐【完結】(溫馨感人)

第八章

已經開課了個多星期,我被學長兼導師康賢給叫了過去為一年級生的聲樂入門課那裡做示範。

  「這位是三年級的學長卓俊,主修聲樂專業,是系中出色的男高音,因為我今天喉嚨不太舒服,所以特地找他來幫幫忙示範。」康賢用他沙啞的聲音來介紹我,然後所有的新生也拍掌歡迎。

  我這樣幫康賢為其他學生示範也不是第一次了。我是一個平凡得不能再平凡的男生,只有站在台上被水銀燈射著演唱,我才會成為眾人的焦點和領略到被嫉妒的滋味。

在音樂系裡,是相當著重對外比賽的成績,但單是要爭取到代表學校出賽的有限席位已很難。

不過這兩年我倒是經常代表學校出賽,而且每次也得到冠軍,所以因此招來很多同學對我看不順眼,例如知道了比賽有五個席位,他們就會說只有四個席位,因為康賢一定會留一個席位給我云云。這些難聽的話我也聽了不少。

  其實康賢只是助教研究生,根本沒有這個權力,而且我和他也沒熟到這個程度。不過我也懶得去辯解,反正口長在他們那裡,我管不著,也省得他們越描越黑。只是感覺很洩氣,外邊的人認同自己,反而身邊的人不認同。

  不過這些事倒沒影響我的心情,因為我最近收到通知,我將會被學系推薦到維也納的希格大學修讀碩士學位,並可以當著名音樂教授肯克貝爾的學生!

這消息令我樂上了好一會,任何唸音樂系的人,最終目標都是入到希格大學,如果是當肯克貝爾的學生就更好,現在這機會竟然就放到我的面前!

不過條件是我要拿到三個音樂節個人賽冠軍和學年總成績平均分要在3.5以上(4分滿分),難度也蠻高的,不過我根本沒想過放棄。說起來我好像曾聽說過有學長在未畢業時竟然推掉了去希格大學直接修讀碩士的特別生資格。雖然不知道是誰,但我很懷疑這人的腦袋是否有問題?

  一曲既終,所有新生都在拍掌,我看到的是羨慕和欣賞的眼神,令我很有滿足感,所以我也挺喜歡來為新生示範。

不過到聽他們唱時就真不是享受,尤其是我可愛的小表弟阿秀,他五音不全我是一早已經知道,但現在難於我的身份是學長,不是他的表哥,又不能笑他,可教好他卻沒可能,還真無奈。

不過我想最無奈的應是阿秀吧,他其實只想唸藝術系,可A大的音樂系和藝術系是合併的,所有新生在第一學期,音樂和藝術也是必修,在第二學期才可以自己選主修科。

  在下課的時候,我把一份曲譜遞給康賢,「學長,這是董星賢的家課。」

  「咦?俊,你何時變得和董星賢那麼友好?還替他交功課?」康賢有點詫異的看著我。

  「不要跟我開玩笑,他已經是我的同學、死敵、宿友和司琴,關係已經夠多了,我並不熱衷再加多好友這一欄,只是收拾房間時見到,順道替他交而已。」提到董星賢,我沒好氣的跟康賢說。

  「是嗎?哈哈,」我不知有否看錯,康賢在說這話時暗舒了一口氣,然後他續說:「我只是想你們在音樂上是難得的好搭擋,如果成了好友可能更好默契而已。」

  他的話也沒錯,我和董星賢的確在音樂領域上合作無間。音樂系中有個規定,唸鋼琴專業的人都要替約兩至三個唸聲樂的人做司琴伴奏。
雖然我討厭這火星怪物,但在上個學年要選專用司琴的時候,我也沒多考慮就選擇了他。

因為他彈琴時感情和技巧上都無械可擊,而且和我的聲線也很合,最重要的是和他搭擋就一定會有好成績,而可能因為他剛復課,或是沒人有膽找他當司琴,董星賢就只為我伴奏。

不過說到他的人,倒令我一個頭有個大,和他一起住就好像抱著幾個計時炸彈,隨時都有事情爆發。

下課後我就回到宿舍,一打開門發現裡面坐著女魔頭樂希嵐,她正和火星人在聊天,應該說是希嵐一直在問火星人問題,不過他們的對答內容可真嚇死人:
「精神病患是不是每天都要吃藥?」

「唔...也不一定,不過通常夜晚為了要病患睡得好一點,都得服鎮定劑。」

「那病人在甚麼樣的情況下才會要進入加護病房或是要被隔離?」

「通常是突然發狂,襲擊別人或是有自毀傾向,而病人情況突然轉壞,精神狀態很不穩定的都會。」

「那你有沒有試過?」

「有。」

「為什麼?」

「那次我本來正在大堂看電視,劇情講到女主角患了絕症身亡,男主角抱著她的屍首痛哭。看到這裡,我就開始失常,然後不停用頭撞向牆壁,撞得頭破血流,然後就被醫護人員抓走,關進加護病房,誰知我一醒來又發瘋,抓傷了醫護人員,最後我就要穿那種捆綁手腳的病人服。」
....
....
這是怎麼回事啊?

「問完了嗎?那我走了,拜拜!」火星人雙手插袋離開了房間。

我轉身問希嵐:「你們在搞甚麼鬼?」

希嵐微笑說:「我有一份社會學論文是關於精神病的,就過來問問火星人,畢竟他是過來人嘛。」

「過來人?」我有些愕然。

「你不知道嗎?火星人是精神病康復者。幾年前,他親睹自己的bf死在眼前,於是他變得自我封閉,最後更被證實患有抑鬱型的精神病,他那個沒人性的父親為免兒子的事影響自己的名聲,就暗地裡把他送到了精神病院。他住了兩年,那四個手下就是在精神病院結識的。」
...
甚麼!?火星人原來患過精神病!那四個外星人也是,真是的,天才和白痴真的只差一線。

這火星人還居然因為bf死了而變成瘋子!

咦?bf?

「等等,你說bf,原來火星人也是gay的嗎?」

「是啊,他還是我所認識最痴心和專一的gay,長得一副不羈浪子的模樣,卻是由始此終只有一個愛人,而且對方都死了幾年,他也沒再談戀愛。」

「不是吧?」我難以置信,那樣子的火星人竟然只談過一次戀愛!?找誰相信?我的戀愛次數還比他多呢。

「你信也好,不信也好,他是真的如此深情,他戀人的死,令他整個人都變了。」

「整個人都變了?那他以前是個怎樣的人?」

「他以前很孩子氣,整天笑容滿臉,對人又熱情,永遠都神采奕奕。只要和他相處過,就會感受到他的活力和友善,身邊沒有一個人會討厭他,是一個天生的領袖。以前他一來我家找哥哥,我就會纏著他要他陪我玩,還常“賢哥哥”、“賢哥哥”的叫,他可算一度是我憧憬的白馬王子。」

我在腦中做了個聯想,最後浮現起上次在樓梯旁他那個天使般的笑容,心頭一凜,臉頰發熱,「真...真是想像不到!」我試圖以嘴硬掩飾內心的悸動。

「你當然想像不到,在他的戀人死後,他就刻意封閉自己,不讓別人走進他的內心世界,也刻意讓別人覺得他難相處。因為他認為他的戀人走了,不可以再有人走進他的生命,要不就是對他摯愛戀人的背叛。」

我真是想不到他原來如此深情,他休學也非因為任性,而是養病。
「那他最後怎麼從失去戀人這旋渦中爬起來而康復的呢?」

「這要問他本人才最清楚,不過我所知道的就是他有天看到旅遊特輯,覺得這個世界很大,還有很多他未見識過,他不能一輩子在那個鳥地方頹唐下去,他要重新振作,連帶他戀人的份,去探索這個世界的美。」

「原來還得靠他的戀人才能令他重新振作。」

「對,我們在一旁勸他勸得如何聲嘶力竭也沒有用,解鈴還須繫鈴人,不過我認為他至今到未完全在這令他心碎的旋渦中爬起來,他只是在逞強而已。」

「看看他還隨身帶著這張照片就知道了。」希嵐嘆了口氣,指了指掛在火星人那邊牆壁上那張吸引我目光的巨型照片。

「這照片是他拍的嗎?」我相當訝異。

「嗯,是火星人的自拍。照片攝於他情人臨死前,那兩個在茫茫白雪中緊緊依偎著的人影,就是他和他的戀人了。」

我湊近照片,果然細心一看就可以看到較高的一個是紅髮的,知道了照片背後的故事,整個畫面看上去就更淒美動人和震撼。

「董星賢...」我完全被這個故事撼動,我決定不再叫他火星人,而叫回他董星賢,這是對一個專情男人最基本的尊重。

而且我也很想知道是怎樣的一個人,可以令他愛到如此義無反顧,至死不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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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今天難得空閒,我就窩在房中午睡。

“鈴鈴”行動電話響起吵醒了我,是朋友打來的鈴聲,一看來電顯示是小剛:「小剛,甚麼事?」

「阿俊,我想死唷,嗚...」

「發生甚麼事啊?」雖然一聽就知道他在裝哭。

「我...我失戀了,橫刀奪愛啊!世界末日啦,天倒下來啦...」

「唉,一場兄弟,要不要我聽你訴苦啊,斷腸人。」

「果然只有你是我的好兄弟,那群涼薄的東西都不肯理我,今晚陪我到“Just for One Night”,我要今朝有酒今朝醉!」

「是借酒澆愁,酒入愁腸化作相思淚吧。」

「你知道還要一腳踏在我的痛處!」

「好,我不踏你的痛處,今晚八點,“Just for One Night”見。」

我做事喜歡有規律和條理,所以我把行動電話的鈴聲設定為兩種:在我通訊名單中的朋友和不在名單中的。

偏偏我身邊的人都是些率性隨心的人,好像這個馮小剛,明明是醫學系的高材生,卻可以為了個小男生胡鬧成這個樣子,短短兩個星期已煩到所有朋友筋疲力竭,聽到他的名字都聞風膽喪,今天我終於都不能“倖免於難”。

我不煙不酒,偏偏我身邊的人不是酒豪,就是煙民。例如文仔喝酒是以公升計算的,而我那個室友董星賢偶爾也會抽煙,不過他還算有公德心,不會在房間裡抽,有次我就在天台碰過他抽煙。

不能否認,他倚在欄杆,深深吐出一個又一個煙圈的模樣真的很吸引人,有種受盡生活磨練的滄桑,那個表情既性感又瀟灑,雖然與他身上所穿的校服格格不入。

曾經有人說過抽煙的男人都有種帥勁,我是完全不認同的,可是看到這樣子的董星賢,我又開始有點認同這句話。

“just for one night”是一家pub,基本上是我和那票同志朋友的落腳點,某程度上算是半家gay pub。

為什麼是半家gay pub?因為這間pub的老闆是個gay,人稱大眾姨媽的蘭姨。

蘭姨傅蘭卓已經三十出頭,但看來還像二十多,經常打扮得中性偏女性,豎著蘭花手指,帶有那麼一點人妖味道,據說他開這間酒吧,背後有一個美麗的愛情故事,等的是一個不會再回來的男人。

因為他的關係,這酒吧就成了很多同志的聚腳點,不過因為這間酒吧不在旺區,人流不太多,而且客人也多是正派人家,所以也沒有眾人心目中所謂gay pub的污煙障氣和淫亂,而且也有女客。

晚上八點,我準時到了just for one night,這酒吧位於商業大廈五樓。升降機門打開,可以看到有幾張椅子放在店外,方便喝醉的客人能休息一下再離開,這是蘭姨的體貼。牆上沒甚麼裝飾,只簡單的寫著店名。

推開門,就可以見到酒吧的長檯。這裡選擇在橫街的商業大廈營業,不如一般酒吧大開中門歡迎顧客內進,標誌著這個地方的封閉性和與外界的隔絕。燈光比一般的酒吧還暗,刻意營造一種隱蔽性,而伴著柔和音樂的環境也叫人覺得舒服。

而我那失戀斷腸的好朋友小剛早已半醉,面紅耳赤的甸伏在酒吧的長檯上。

我走了過去:「怎麼你已醉成這個樣子啊?」

「酒,我要酒啊。」他完全看不到我的存在。

「喂,你喝多少了?不要喝啦!」唉,所以說我最怕就是酒鬼,他們根本沒理性可言,我轉身叫住在我旁邊經過的蘭姨:「蘭姨!他來多久了?醉醺醺的!」

「他啊,這幾天都在我這兒賴著不走,好像比我的員工還晚走呢,喝是沒喝多少,要知道我這兒的酒賣得不便宜,不過此人的“三杯即醉”你又不是不知,總之你來了看著他就好,我要去招呼客人。」

「喂,你這死小子不要再喝了。」我伸手搶去小剛手上的香檳。

「嗚,喝死了就好。」

他拉著我的衣袖,因為酒精的關係令他的臉頰泛紅,「阿俊,我是否注定每次都要被人橫刀奪愛?」

  終於都開始訴苦了,我手扶他的肩,調整好坐姿,已有心理預備聽一個求愛可憐蟲的故事。

  「我啊,從來都沒有追男生的經驗,而且我也不知道小宇有沒有這方面的興趣,他雖然看起來很柔弱可愛,但和他相處了兩個多星期,我發覺他其實很堅強和有主見,對人客氣卻很難進入他的內心...」

「知道他不如你想像中可愛,失望嗎?」

「不!我更喜歡他了,可是...」小剛一臉頹然的說不下去。

「可是他有情人了?」我記得小剛在電話中就說有人橫刀奪愛。

「我也不確定,只是有次聽到他說電話,笑得甜絲絲的,說甚麼『你啊,不要只顧打電動而忘了吃飯』,又說『想死你了,多點來找我』,他那種甜膩的語調,我是從未聽過,而我隱約聽到電話中的是男聲...」

之後的故事,不用聽,用腳指頭想也猜到,不過那個電話中的男人“不要只顧打電動而忘了吃飯”的行為,怎麼好像我的室友董星賢?

「如果小宇不喜歡男人,那我死得心甘情願,是自然死亡,可是輸給別的男人,是他殺,我死不瞑目。」果然是醫科生,連感情問題都要扯上醫生口吻。

「那你有沒有試過問他?」

「我又不是他的誰,怎麼問?」

「我說你怎會這麼笨?你們是室友,你可以閒話家常的說一句:“小子,怎麼不出去跟女朋友約會,要窩在宿舍?”,不就行了嗎。」

「我...我問不出口...唉,你不明白的了。」小剛邊說邊喝掉他的第三杯香檳。

平日這小剛很陽光,很爽直,想不到面對愛情,還是這麼婆婆媽媽,無能為力,連試探一下心儀對象也不敢,結果落得自己一個人揣度不安的下場。

果然正如蘭姨所言,他倒真是三杯即醉,「小剛,喂!我不想抬你走啊!喂!醒啦!」

呼,怎叫也不醒,算了,我出來的時候都有預感今天要做搬運工的了。

反正都是了,現在不如喝杯酒吧,我雖然不愛喝酒,但這兒有賣酒精成份低的雞尾酒,味道還不錯。

我正想問調酒師要一杯雞尾酒的時候,聽到我身旁的客人說:「調得都不錯,可還是比不上撒旦調的“Hell”。」

「撒旦?」我雖然不算這裡的常客,而且有一段日子沒來了,但這裡的調酒師我大都認識,但不知道誰是撒旦。

那個男人瞄了瞄我疑惑的眼光,一派熟客口吻:「小兄弟,你一定不是常客吧,連撒旦也不認識。不過他也是最近才在這調酒,而且只是兼職,不常出現,說來我現在常來這報到也是想碰一碰運氣,看看能不能見到他,再喝一杯他調的“Hell”。」

「他調酒調得很好嗎?」

「當然,加上人還真是頂級的帥,他調酒的姿態酷得叫人想跪在他腳邊膜拜。」

哦,原來是個行蹤飄忽的大帥哥,難怪會叫人這麼期待。難為站在這兒的調酒師Ray,要不停聽客人讚另一個調酒師,真不是味兒。

不過我也被他們挑起了好奇心,畢竟一個調酒師可令到這麼多客人念念不忘,他的技術及外型一定也很出眾,所以我也很想一睹這撒旦的風采。

一個名為撒旦的神秘調酒師,拿著一杯他調的“Hell”遞到你的面前,即便是叫人腸穿肚爛的地獄之酒,也叫人甘之如飴的喝下。

「對啦,我也想再喝撒旦調的酒,他調的酒真是無人能及。」

「是啊,老闆,撒旦何時會再來?等得我脖子都長了。」現場的人聽到我和那男人在討論撒旦,都紛紛加入戰團,向蘭姨聲討見這個撒旦的“權益”。

「都跟你們說,撒旦只是替工,為了你們想喝他調的酒,我已不停去煩他,煩得我都不好意思了。」蘭姨走了過來大發嬌嗔,「所以他老人家喜歡來就來,不來就不來了。」

這個時候外面傳來了一把磁性的聲音,「蘭姨,我也不是太老吧,而且我怎敢嫌你煩?」

聲音越來越近,一個穿著黑色襯衫,黑色西褲的男人推門而入。

所有的客人,不論男女,大都停止了動作,呆痴痴的盯著他,然後他若無其事,慢慢步近吧檯,所有人才如夢初醒的讓出一條路給他進去裡面。

毫無疑問,這個男人就是撒旦,不過燈光太暗而且很多人遮擋著,我都不太看得清他的樣子,只是覺得他很眼熟,聲音也很熟悉,而他搖酒時的姿態也實在有型極了。

剛剛討論著撒旦的那群人可說是完全失控,一湧而上,不停的要酒。

「呵呵,金蛋來了,今天的營業額可能破紀錄耶。」蘭姨的雙眼完全已變成了金錢符號。

「沒那麼誇張吧?」

「阿俊,我跟你說,撒旦的一杯酒,最便宜的那杯也要百多元,那杯招牌的“Hell”更是賺錢王牌。」

「一小杯酒百多元!?蘭姨你是奸商啊?」

「你都有眼見是他們蜂擁去向撒旦要酒,證明是物有所值,你情我願的。」

這個撒旦還真是魔王啊,把一群大男人都變成了“小粉絲”,圍在他身邊失神的團團轉。

我本來也想要一杯,但實在敵不過人群,正想離開這人頭湧湧的吧檯時,有人拍了拍我的肩膀。

「第一杯酒,我請你喝。」嗓音低沉而性感。

感受到眾人眼中放出的殺人死光,我登時感到後背一陣惡寒,不過這也沒辦法,他們等了那麼久,花錢也買不到,而撒旦竟然請我喝第一杯酒!

「謝謝。」我受寵若驚,有點戰戰兢兢的接過撒旦手中的酒。

撒旦傾前身,就在我們兩手相接時,我終於看清他的容貌,指著他失聲驚呼:「是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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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章

看著這個男人,我完全傻眼了!他知道我認出了他,卻不動聲色,裝蒜的對我笑了笑。

我一手接過酒,揉了揉眼睛,確定自己沒眼花,怎麼魔界和火星有連結的嗎?要不然怎麼這個本應來自魔界的邪王撒旦,怎麼會是來自火星的?

是的,不用懷疑,這個萬人迷撒旦就是我那火星室友董星賢“喬妝”而成來迷惑眾生的。

  他刻意梳起了頭髮,戴了有色隱形眼鏡藏起了藍眼,又壓低了嗓音,害我認不出他,還像個傻瓜般因為“撒旦”的一杯酒而樂翻了,見我如此失態,那個殺千刀現在可能樂得半死呢!

  真氣人!上課又見到他,回房間又見到他,現在連到酒吧也遇上他!究竟有誰可以告訴我,在哪一個國度可完全碰不見董星賢!?

  如果真有這麼一個國度,我耗盡錢財也要去!氣上心頭,於是我仰頭就把杯中的烈酒一飲而盡。

  我不愛喝酒,但不得不承認這杯酒喝完,我還想要一杯!那味道不能說是甜,更甚是帶苦和辣,但又帶甘,就好像是徘徊在愛與痛的苦戀般。

  給這杯酒喚起了我不愉快的戀愛回憶,心裡有些激動,我把身旁的蘭姨拉到了酒吧無人的暗角:「我心愛的蘭姨,能告訴我為什麼他會成為你的紅牌嗎?」

  「噯!甚麼紅牌嘛,人家這兒又不是牛郎店,不過如果他真是牛郎,可能幾天就有人來叫他拍四級小電影,敢情還一舉成名呢。」

  「你想做他的“恩客”嗎?」見蘭姨浪成這樣子,我忍不住揶揄。
  「耶!阿俊你真壞,賢仔十多歲的時候我就認識他了,怎麼會想和他xx和oo呢?呵呵。」

  「蘭姨,我知道你的“清白”了,能告訴我為什麼他會成為這兒的調酒師撒旦了吧。」屁話!蘭姨,我很想告訴你,你的臉上清楚寫著:我說的不是真心話,我真的很想跟他xx和oo。

  「這只是偶然啦,那天因為我的調酒師Ben突然請病假,而且時值週末又來了很多人,我一時情急智生,想起了賢仔有國際調酒師執照,於是就臨時拉他來幫忙。誰知那些人一見到賢仔,雙眼就放光,那一晚這兒的營業額還破紀錄呢!」這個蘭姨,因為對方成了自己的搖錢樹,現在真是一口一個“賢仔”,也不想想當初是誰替董星賢起了“火星人”這個諢號的!
 
  「既然他只是替工,為什麼會有“撒旦”之名?」

  「唉,你都不知,那天賢仔曇花一現,不知迷死了多少客人,不停有人探問他的消息,更有記者來問呢!我只好又求他來,然後他們又問他的名字,我為免他們煩賢仔,就說他叫Satan,叫著叫著,人人都叫他做撒旦。」

  「Satan?」

  「是,這是賢仔中學時期的洋名,雖然他已很久沒再用,但我還是覺得這名字和他最配。」

  Satan,這個名字,的確和董星賢很配。

  「而且我經常都覺得,如果撒旦幻化成人,一定是一個危險,生人勿近,卻無比性感的男人,你看看站在吧檯前的他,是不是正正為撒旦的化身?」

  我望向吧檯,看著那男人搖酒時的瀟灑,心頭又是一凜:危險,生人勿近,卻無比性感嗎?就這方面來說,“撒旦”這個外號,他真是當之無愧!

  不過這火星生物還真神,居然有國際調酒師執照,可能還有飛機師牌照呢,總之他就是隨時會讓你嚇一跳,真是摸他不透。
  
他不出聲、不罵人、不整人的樣子確實騙得了人,感覺神秘而性感。而且想不到他平時那麼古怪跋扈,三言兩語就哄得客人心花朵朵開,會還相當專業,對各種酒也如數家珍的介紹。

以下是他與兩個客人的對話。

「撒旦,這裡有Babycham嗎?」

「有。」

「耶,我到過很多酒吧也沒有,這裡的酒真多!」

「 Babycham仙鹿香檳,來自英國,味道清醇,但香港很難買得到,喝這種酒的女子,一般會被認為不是不羈少女,就是脫衣舞孃。」

「哎,是嗎?」

「不過她們通常卻是最吸引人的一群。」

這女客此時面都紅了,迷痴痴的盯著這魔鬼撒旦。

另一個男客就擺出一副挑戰的架勢:「撒旦,讓我來考考你的功力,給我調一杯“彩虹”吧。」

這個彩虹,要在一杯酒內調製出紅、橙、黃、綠、青、藍、紫七種顏色的層次,難度最高是每一層都不能滲落下一層,否則就不能叫“彩虹”!

可是不用多久,董星賢已調了給他,「這酒我第一次調,你是第一個品嚐的人。」

酒刻意用高腳玻璃杯來盛載,七種鮮艷的顏色互相揮映,簡直美極了!他可說是拆了那客人的牙。

「第一次調?真不敢相信!不愧是撒旦,能喝你第一次調的“彩虹”,我很榮幸。」

他簡直是終極殺手,魅力滿溢,“男女通殺”。

唉,真想把這群人都帶到A大,那他們就會知道這個酷帥撒旦的野蠻真面目。不過難得有機會看到他如此恬靜和無害的模樣,學那些小女生的話,讓眼睛做做保養也不錯。

就在我正無聊的托著腮把玩酒杯時,一把熟悉而討厭的聲音在我耳邊響起:「嗨,阿俊,很久不見了。」

我側頭一看,是我的前bf,Ricky,雖然很不想見到他,但我也勉強的應了聲:「嗯,很久沒見了。」

他摟著一個看來十多歲的金髮少年,逐步走近,坐在我的旁邊。

「唷,看你一個人在這兒,還沒有伴兒嗎?」瞧他意氣風發,還刻意擁緊身旁的少年示威。

這個爛人,現在找到個新bf就在我面前耀武揚威,也不想想誰先前一見到我連寒暄也免了就直接攤開手掌問我借錢,一去沒還。

「是啊,你這麼高興,又有閒情來喝酒,那你應該有錢還給我了吧。」

誰知他竟然裝傻,一臉愕然的望著我:「阿俊,你是否有甚麼搞錯了?我何時有向你借錢?」

甚麼!?你沒問我借錢?那我的錢難道是給狗叼走了?「你無賴我是一早知道,但真想不到你無賴到這個程度!」

「阿俊,你這人怎麼這樣黑的?就算我不接受你,你也不可以在我bf面前這麼抹黑我啊!」

不接受我!?如果我沒理解錯,這話是否指我們從未開始過?那三個月難道我在跟狗談戀愛!?不,我不應把他和狗相提並論,那樣實在太侮辱狗兒了!

「你!你這人...」就在我想破口大罵時,董星賢拿著一個托盤走到我們面前,放下了三杯酒:「三位客人,來到這兒是尋開心,口角就免了吧,影響其他客人就不好,不如我請三位喝杯酒,消消氣。」

隨時隨地撒野的火星生物竟然那麼以大局為重?太不可思議了!望著他有點蠱惑的笑容,我不禁猜想他是甚麼葫蘆賣甚麼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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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kkooa要請管理員食飯, 花了現金13Ds幣.


第十一章

Ricky瞇起雙眼看著來人:「咦?你是這裡的調酒師嗎?像你這樣的帥哥,我不可能沒印象...」

董星賢沒有回答,僅是神秘的笑了笑。

突然Ricky像想起了甚麼,握拳拍了拍另一隻手掌:「撒旦!你是撒旦!我就聽說這裡最近來了個萬人迷調酒師,可一直都碰不上。」

「你這不就碰上了嗎?」董星賢說這句話時還有意無意的在Ricky的耳邊吹了一口氣。

毫無廉恥的公狗Ricky居然因此而臉紅,如痴如醉的仰望這魔鬼撒旦。

而依偎在Ricky身旁的那個金髮少年看到自己的bf在對另一個男人神魂顛倒,很不是味兒的瞪著Ricky,見對方不理自己就生著悶氣的想點菸,這時董星賢卻拿出了火機,殷勤而細心的用雙手替他點火。

那金髮少年這時才仔細的看清楚對方的容貌,加上那體貼的舉動,自然又是暈其大浪,含羞的低頭,良久不作聲。

看著一對情侶,都被這個魔鬼撒旦迷得暈頭轉向,我真是完全傻眼了!

不!傻眼都不足以表達我的驚訝,我簡直是完全石化了。而且唯我獨尊的董星賢竟然會這麼的諂媚別人?對於這野蠻撒旦的“變臉”技術,我真是佩服得五體投地!

「既然撒旦這麼說,那我們就別在這裡吵了,阿俊。」

我索性拿起檯面的酒喝,不和他抬槓,因為我知道董星賢突然走過來,一定是有甚麼陰謀的。

誰知呷了一口,辣得要死,我很快就放下了。

Ricky也拿起了酒杯,「撒旦,這杯酒叫甚麼名字?」

「Hell。」

「原來這杯就是你招牌的“Hell”!那就要試真一點了。」他低頭呷了一口,然後一口氣喝完整杯。「呵,原來撒旦你真的不止人長得帥,連酒也調得一級棒,難怪會俘虜了那麼多酒客的心。」

「那麼客人你的心,不知我能否有幸可俘虜呢?」那委婉的語氣,好像他一生的最大願望,就是你答應他的請求,我想沒有甚麼人能狠心的說不。

不過我就起了一身的雞皮疙瘩,這樣子的董星賢實在太、太不像平日的他了,該不會這個其實是A貨或是他的孿生兄弟吧?

不過面對如此“美色”,對方又開口求自己,這大色胚Ricky又怎會放過?他故作深情的凝視這魔鬼撒旦:「如果我說由你拿著酒過來的時候,我的心已經被你俘虜了呢?」

魔鬼撒旦低頭微笑,「客人,你真會哄人,不過當心你bf生氣。」果然那邊廂的金髮少年已經臉色鐵青。

「撒旦,你別誤會,他不算是我的bf啦,不如告訴我,你何時下班吧。」Ricky完全已漠視了他身旁的金髮少年,還邊說邊攥著魔鬼撒旦的手。

金髮少年顯然已氣上心頭:「Ricky!你有沒有過份一點?追求我時又說只愛我,現在就見一個追一個,你是公車啊?」

Ricky氣定神閒:「你在說甚麼呢,大家出來玩樂,你情我願,我們也算是樂過吧,那就算了,我也從未承認過你是我的bf。」

金髮少年怒不可遏,二話不說就站起來把杯中的酒潑向Ricky,「好!你有種!我們到此為止!你記住,是我甩你,不是你甩我,公狗!」

他氣沖沖的奪門而出,剩下Ricky狀甚痛苦的掩著眼睛,「好痛!救命啊!」

呵,簡直是大快人心,不過為什麼他的眼會痛?我用手肘撞了撞引起這場醋雨酸風的罪魁禍首董星賢:「那杯是甚麼酒?」

在看好戲的他不顧裝出來的酷帥形象,咧嘴的格格笑:「也沒甚麼特別,不過是杯加了很多辣椒的特辣“Bloody Mary”罷了。」

「特辣“Bloody Mary”嗎,哦!原來你是早有預謀的!你又知那男生一定會潑酒?」我見到Ricky眼又看不見,左跌又撞的,真是令人忍俊不禁。

「唉,這些娘娘腔,對著又愛又恨的男人,肯定不忍心摑他耳光,潑酒就最就最符合他的style了。」

噗,哈哈,我已笑得捧著肚子!

「喂,你那杯也是特辣“Bloody Mary”,而且比他那杯還辣,要不要潑?」

「哦,你的意思是,我也是那些只會向又愛又恨的男人潑酒的娘娘腔嗎?」

「那你潑不潑?」

「呵呵,既然你那麼有心,我怎可辜負你一番心意?」

我拿起那杯“Bloody Mary”,走近Ricky,優哉悠哉的把酒從他的頭頂一倒而下。

「嘩!救命啊!不要再來了!」Ricky一臉驚惶的抱著頭,眼睛紅腫,頭上還掛著兩隻辣椒。看著笑得人仰馬翻的人群,我想過了這一夜,他的大情聖形象將蕩然無存,取而代之的就是這將被人引為笑柄的小丑形象!

這頭公狗也真可憐,眼睛都睜不大了,不過他還有耳朵聽蘭姨為他結帳:「一瓶氈酒,兩瓶伏特加...」

不過是活該的!而且他也真白癡,好走不走,竟走到酒櫃那邊,橫掃了蘭姨視為命根的酒,還累得蘭姨今天要提早打烊來收拾。他啊,今天可能不能走不出這大門口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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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二章

他那慘兮兮的狼狽樣子真是完全滿足了我的報復心,所以我好像被點了笑穴的瘋子般笑過不停。

董星賢從後拍了拍我的肩膀:「好了,要笑一會慢慢笑,先在門禁前把那堆“爛泥”抬回去。」他指向爛醉如泥的小剛。

對,小剛是宿監,可以徇私枉法,何時回去也沒人敢過問,但我和董星賢卻一定要在門禁前趕回去(尤其是我,因為那群到房間巡視的宿監,一個個都欺善怕惡。)

「嗯,那走吧。」我們走近小剛,一左一右的搭著他的腰和肩,攙扶著他離開。

我們打算到轉角的街口乘公車離去。

夜深人靜,街上的行人只有小貓三、兩隻,而且四周的霓虹燈火也熄滅了,抬眼看不到月光,只有皎皎的星雲,而低頭就只見到疏落的街燈映照著我們三人拉得長長的影子。

「喂...」
「喂,董星賢!我叫你啊。」良久聽不到回應,我就連名帶姓的再喚他。
「沒禮貌!你喂誰啊?」董星賢不爽的回應著。
「剛才...謝謝了。」我低頭靦腆的說著。

「我才不是為了你!我不過是看不順眼像他這種貨色,也敢以為自己是大情聖,又不尊重人,才略施小計,給他一點顏色看看。」
「無論如何,我也想說聲謝謝。」

「你這人真婆婆媽媽的!」隔著小剛,我看不到他的表情,但從聲音就聽得出他有點不好意思,就是嘴硬。

「而且難得有機會看你施“美男計”,這麼千載難逢,單是看你個人表演已值得我向你道謝了!」想起剛才“邪王撒旦挑逗公狗情聖”的精彩戲碼,我又不禁哈哈大笑笑。

「你就慢慢回味吧,因為肯定沒有第二次了!」我隱隱見到他在搖頭苦笑。
「不過你還真有自信,如果當時Ricky不懾於你的魅力,那就沒戲唱了!」
「如果我連那頭公狗都迷不到,就不配“萬人迷撒旦”這個名號了!」他驕傲的仰頭大笑。

我的天!怎會有人自負到這種程度?「董先生,隨便吹噓吧,你再自戀一點也沒關係!」
他望著我,不怒反笑:「我的確覺得自己很帥,天生的深刻輪廓,混血兒的樣貌和190cm的身高,我倒不認為自己的皮相還有甚麼可以挑剔。」

我的臉上排滿了黑線,不過他說得倒沒錯,他的整體外型可打個98分,扣掉的兩分是他手臂上可怕的大蜈蚣疤痕。「是啊是啊,你對自己的外型那麼有自信,怎麼不去當偶像?」

「當偶像?我沒有虐待狂,可不想見到一群無知男女追著我四處跑!」
唉,我無力的睨了他一眼。算了,想從這個自戀王的口中聽到一兩句謙遜的說話?除非“山無稜,天地合”吧!

他好像猜到我的心事,用清澈的眸子望著我:「人,本來已經充滿缺點,連承認自己優點的勇氣也沒有,不是太悲哀、太虛偽了嗎?常常想著自己說這樣的話,人家會怎麼想,一直戴著面具,猜度別人的反應不累嗎?」

我怔怔的不懂反應,只能說這番話引起了我的反思。我不能說是經常戴著假面具,但我的確沒有他那麼坦率,當別人讚我唱歌好聽時,我基於禮貌,很自覺地就會說句:那裡呢,我也不是唱得太好。

一陣清風吹拂著他的頭髮,他下意識的揚手把散亂的髮絲繞到耳後,這麼一個自然不過的動作竟然看得我怦然心動,臉都紅了。
這個時候,半昏迷的小剛突然發酒瘋的手舞足蹈,大聲叫嚷:「酒啊!我要酒...」

我和董星賢合力扶著他,齊聲說:「別動!」
可之後我們相視而笑,覺得自己很白癡:對著一個發酒瘋的人說話有用嗎?
小剛這一下發酒瘋緩和了方才的曖昧氣氛。

「對了,托你這大帥哥的福,看到那爛人有報應,真爽,心裡很痛快。」

「拜託,你真覺得痛快,就不要用那麼鬱卒的表情和語氣說話。」
「笑話!看到那爛人被整,我怎麼會鬱卒?這麼一個大爛人,嫖、賭、飲、蕩、吹一樣不缺,又風流,對我又差...」我搖頭苦笑。
「可是,你愛過他吧。」

一語中的,「雖然我很不想承認自己的眼光那麼差,只是我也有承認愛過一個人的勇氣,儘管對方是一個爛人,我也的確愛過他。」

他定睛望著我,聆聽我說話,這舉動讓我覺得很受重視,淡淡的笑了笑,「以前我會想分手後就要活得比他好,讓他後悔。可是現在覺得這也太辛苦了,看著他狼狽一刻,我就真的只覺得痛快和好笑,這才發覺他在我心目中的地位遠不如我想像中高,不值得我視活得比他好為人生目標,他,只是我生命中的一個過客罷了。」

「他現在連眼都睜不開,你活得多好,他都看不見了!」

「哈哈,就是嘛,浪費我一番心血!」我也忍不住開懷的咧嘴大笑。
很神奇,我竟然會把這些從未和人分享過的心底話自然而然的和董星賢傾訴。

雖然現在我和董星賢一起支撐著小剛的重量,笨笨重重的走得搖搖擺擺,可是心頭卻像放下了一塊大石,很輕。

我就是太在意別人對我的看法了,Ricky在眾人的眼中的確不是一個好情人,但我曾經和他在一起,這是事實,不需要隱瞞,也不需要因為別人覺得我遇人不淑而羞恥,因為這是我自己寫下的歷史。

在我有勇氣承認自己的優點前,我先用這份勇氣去接受自己的過去,去接受自己的不完美,不想再去在乎別人的眼光,因為無論別人怎看我,怎對待我,我就是我!

感受著迎面而來的清風,感覺前所未有的清涼和舒服。

我們乘公車回到了宿舍,跌跌撞撞的去搭升降機,按了“10”字,因為我和董星賢決定先送小剛回房。
一直往前走,我們停了在“1068”號房:小剛的房間。
“啪、啪”的大力拍門,無人應聲,加重了力度:「請問有沒有人啊?」

還是沒有人應門,「看來小剛的室友還未回來。」
於是我們拍了拍隔壁和這房間相連的“1069”號房門,不過還是沒有人。

「奇怪了,小剛不是說這幾個一年級生很乖巧的嗎?怎麼全都還未回來?」
「差點忘記了,今天是星期一!」董星賢沒頭沒腦的吐出了這句話。
今天是星期一又怎樣?慢著!我身旁這個醉鬼就常說討厭星期一...

「哎,是了!星期一是一年級生可以回家的日子!」即是說所有可打開小剛房門的人都不在了。

「看來這晚我們的房間要當臨時難民營,收容這個無家可歸的人了。」我無奈的說。

「哈...」這個時候,董星賢突然放聲大笑。
「你笑甚麼?」我大惑不解的問他。
他指著“1069”號房的門牌,不住的賊笑:「裡面的兩個人,如果不是gay,那就太浪費這個門牌了!」
1069...我會意的笑了笑,這白癡,現在是甚麼環境啊,淨想些有的沒的!不過我倒沒留意到。

「走吧,回去我們的“難民營”!」
他說完就轉身,也不想想現在我們一起扶著小剛,害我幾乎跟不上他的腳步...不!我才不想,也不需要跟上他的腳步!

回到我們的房間,我突然想起一個重要的問題:「對了,我們應把小剛安置在哪裡?」

「睡你的床吧。」他事不關己的回答。

「我才不要!他一身都是酒味,怎可睡我的床,為何不睡你的?」

「我才不會為了一個自作孽的人睡地板。」

我們爭持不下,惡狠狠的瞪著對方。

就在我們互不相讓的時候,幾乎是同一時間,我們不約而同的望著小剛,狡猾的笑了笑,彼此也會意。

終於他作了總結:「我們不用爭了,他睡地板,我們只要走過的時候不要踏破這傻瓜的腸就好。」
「一於這麼說定了!」

我和董星董幾乎同一時間鬆手,小剛就“呯”的一聲掉了在地上,我正擔心他有沒有摔傷時,發現這酒鬼仍呼呼大睡,還在打鼾呢。

這個傻瓜,我不想理會他了,學董星賢說的,不踏破他的腸就好了!
欸,不管了!渾身都是煙酒的臭味,我先去沖個澡。

我拿著毛巾和睡衣,正打算到浴室時,發現董星賢正一縷煙的飆進了浴室!

見狀,我馬上趕過去,但他已拉上了浴簾,正在脫衣服。
「喂!你這賊東西!明知我要洗刻意搶先的是不是!?」
「你知道還問?」他語氣輕佻的說著,還邊把衣服丟出來!

「啊呀!」我眼前一黑,因為他的黑色襯衫迎面的蓋了在我的頭上!
我一把拿走這件襯衫,氣得眼睛噴出烈火的怒吼:「董、星、賢!」
他事不關己,懶洋洋的說著:「咦?你還沒走的嗎?」
隔著浴簾,仍隱隱約約窺視到他一絲不掛的完美胴體。

半晌,他探頭出來:「見你那麼想洗澡,我吃虧一點,讓你和我一起洗吧!」

「你!你!你...」我被他氣得話都不能完整的說出,只想扁他的白癡臉!
「反正你的全相,我又不是未看過...」他刻意拖長尾音,舔了舔唇,一副色中餓鬼的模樣。

「咿!死色鬼!你洗個夠吧,最好洗到你破皮!」我氣沖沖的走回房間,不想再被這外星生物氣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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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三章

洗了半個小時有多,這變態才慢條斯理的從浴室中出來!

我終於可以洗澡了!

那個白癡出來時還一臉得色,我不爽的大力拉上浴簾。

遠著又傳來一把討厭的聲音:「如果你把簾扯了下來,你自己付錢再買,我是沒所謂。」

忍耐、忍耐!不要受那無賴挑釁!

還好,熱水嘩啦嘩啦的淋下來,讓我疲勞盡消,身心都好像被洗滌過似的,心情愉快多了。

洗頭沖澡後,我步出浴室回到房間,那個惹人嫌的臭傢伙已經不在了,這麼晚,他還到哪裡去呢?

靠!他又不是我的誰,我管他那麼多幹嘛?

我坐在床沿,用毛巾擦拭著濕漉漉的頭髮,可能是因為剛洗過熱水澡,我覺得很悶熱,於是就推開了窗子,一陣涼風迎面吹拂。

感覺著輕柔的清風,我竟然回想起剛才回程時,清風吹拂著董星賢的頭髮,他下意識的揚手把散亂的髮絲繞到耳後的動作,散發出那種不經意的性感。

心頭泛起莫名的燥熱,反正我的頭髮濕漉漉,不能即時入睡,而且今晚夜涼如水,星羅棋佈,不如上天台走走。

到了天台,發現有人和我心有靈犀,也在上面吹風。

他衣著單薄,僅穿一件開胸的白襯衫橫躺在天台邊沿,手把玩著圍欄,身旁放了幾罐啤酒,雖然看不清容貌,但在夜色映照下,一個倚著欄杆,仰頭喝著啤酒的男生,朦朧在月光底下,倒有幾分如夢似幻的不真實。

綺麗的遐想讓我走近這個男生,誰知當我看清楚這男生的容貌後,剛剛的幻想“啪”的斷裂,“霹靂啪啦”的如玻璃般碎裂一地。

今晚我實在太多遐想,而且全都是這個男人引起的!

沒錯,又是他!我那個火星室友董星賢!他已脫下了有色隱形眼鏡,藍色的左眼在漆黑中好像會放光一樣。

這個男人真是個雙面人...不!是多面人!一會兒任性胡鬧、一會兒又酷又帥、一會兒又唯我獨尊,唯一不變的就是他與生俱來,獨有的懾人魅力吧。他就是有甚麼也不做卻能吸引別人目光的本事,而要命的卻是他從來不理會別人的目光,我行我素。

顯然他也見到我了:「你跟蹤我嗎?」

「你發神經!我不過上來吹吹風罷了。」竟然當我是跟蹤狂!氣得我立即反駁。「還有,剛從酒吧回來還喝不夠酒嗎?轉過眼又喝啤酒,你的生活真糜爛!」

「唷,你那麼關心我的健康,愛上我了嗎?」

「愛你的大頭鬼!」

見我氣得暴跳如雷,他得意的笑著:「我都知道自己很帥,但愛上我會很痛苦吶!」

「你自戀過夠吧!我走了!」我才不想和這自戀王一般見識,如果為了和他鬥嘴而傷神,那樣就太不值了。

「喂!卓俊!你真的走吶?過來喝啤酒嘛,反正你都睡不著。」

「你糜爛是你的事,不要把我也拖下水!」我轉身就想離開。

「不煙、不酒、不蹺課、早睡早起,生活規律。卓先生,你要知道太壓抑自己會陽痿唷!」他在我背後高聲揶揄。

怎麼會有這麼愛強迫人的傢伙!?我非要近墨者黑,變得又煙又酒、蹺課、晚睡晚起,生活不規律不可嗎?「董星賢!一天不損我你就會死嗎!?」「那你喝不喝?」他把兩罐啤酒遞給我。

「喝就喝嘛,怕你不成!」明知這是激將法,但我也不會窩囊到讓人踏到頭上來!我氣他不過就一手奪去啤酒,“擦”的打開啤酒,仰頭就骨碌骨碌的喝,然後揚手就用手背抹了抹嘴。

「好!夠豪氣!」他也一口氣的喝了一整罐!

他仍懶洋洋的手支著頭橫躺著,瞄了瞄我,有些疑惑的問:「對了,怎麼你最近都叫我董星賢?」

「你這個問題真有趣,董星賢不是你的名字嗎?」我明知道他是問我為什麼不叫他火星人,但我就是不想告訴他。

「你不說就算。」他酷酷的回答,又是一口啤酒。

「倒是我想問你怎麼會取Satan這個洋名?」一直站著很累,我就在他身旁盤膝坐下。

「你不答我,我為什麼要答你?」他頂著一張臭臉。

「你不說就算。」我學他的語氣。

他嗤一聲的笑了出來:「哇賽!你裝起酷來真是...“迷死人”!」他很明顯的在說反話,而且笑得淚都快飆出來。

我也沒有動怒,只是淡淡的笑了笑,可能被這傢伙取笑慣,都麻木了:「你即管笑吧,我哪有“撒旦”你那麼酷,那麼帥,一顰一笑都顛倒眾生!」

他終於止住笑聲,但眼中還帶著笑意的望著我:「記得小學上英文課時,老師要求起洋名,我的英文老師廿來歲,剛任教不久,長頭髮,大眼睛,很受男學生歡迎。」

他突然說起童年往事,我也就戲謔的說:「唷,難道這老師是你觸不到的初戀?」

「才怪!她的洋名叫Angle,常噁心巴嘰的叫自己甚麼“Angle老師”,於是她問我洋名的時候,我就答她:『老師,如果你是天使,我就是撒旦!』我還記得那時她完全不懂反應,但Satan這個洋名我一直用到中學,紀念我“打敗”了這做作的老師!」說罷他不停的笑。

汗顏...原來作弄老師就是他取名Satan的原因。

我還以為是這名字背後有甚麼故事!這傢伙,真是孩子氣得要命,我想他小時一定是頑劣卻十分漂亮的小鬼頭!

「哈哈,你真無聊!」我笑著的推了推他。

誰知這個動作卻敞開了他的衣襟,他配戴了一條銀鏈,吸引我目光的是銀鏈的前端垂著兩隻同款的貓眼石指環,很漂亮。

這條銀鏈他每天都戴,好像只有洗澡才脫下來,不過他一直收在衣內所以我不知道原來前端還垂著兩隻指環,我想這應是訂情用的指環。
很浪漫呢,盯著那兩隻搖晃的指環,好像催眠,加上酒精作怪,我感到有點天旋地轉,臉頰發燙,不適的感覺讓我甩了甩頭,誰知一個仰頭卻呆住了。

嘩!這兒的星空有那麼美的嗎?低垂的夜幕映襯一望無際的星河,漫天的星斗好像要把我吸到了天際,一切的煩惱都在瞬間消散於無形。

我也學著董星賢那樣不顧身勢的趟下,用手枕著頭仰望天際,忽現想起一個傳說:「我曾經聽過一個傳說,說死去的人都會化成星星,在天上守護著凡間的親友和戀人。」我盯著他的指環,「可能你死去的戀人,也在天上看著你呢。」

他愕然的瞪大眼睛,整個人彈了起來,很大反應:「你怎麼知道我有個死去的戀人?」

「不用那麼大反應吧?那天希嵐問你關於精神病的事,你走後她告訴我的。」

「即是說,你並不知道我死去的戀人是誰?」他小心翼翼的問。

我莫名其妙:「你這問題真有趣,我為什麼會知道你的戀人是誰?就是希嵐告訴了我他的名字我也不認識啦。」

他呼了一口氣,又重新躺下來,嘴角牽起一抹淺笑,臉上的表情既苦澀又帶點甜蜜:「如果他真在天上看著我,那麼我也寧願化成星星,永遠陪伴他。」

這是怎麼一回事?看到他深鎖的眉頭,我竟然有點心疼。還不止,他的一往情深竟令我生出一種說不出口、莫名的複雜情緒。

「董星賢...」我唸著他的名字,「你不已經是星星了嗎?」

「是啊,真想現在就飛上去見他。」他舉高手臂,不停的抓,好像真要摘取天上的星星。

平常他總是自信滿滿、神采飛揚,沒料到提及摯愛,他也會如此脆弱無力。任他如何能幹,在大生命面前,也只能眼睜睜看著死神帶走自己的愛人。

不忍他這麼失落,我輕鬆的笑笑,想改變氣氛:「還說你是火星人,連飛上天空也做不到!」

他白了我一眼,收起情深沉鬱的表情,挑了挑眉毛:「卓先生,你的笑話好冷唷!」說罷他還抱著自己雙臂作了個打顫狀。

看他回復本來面目,我也就跟他坦白:「我一個小小人類,不知道火星人是否和地球人一樣,有思想有感情,只是我始終覺得深情是地球人獨有的特性,而且看了“Mars Attack”,你怎樣也比電影中那群無恥火星人好一點點,就是一點點而已!」我十分強調這“一點點”,「所以還是叫回你董星賢算了。」

「哦!哈哈...」董星賢笑得肚子都彎了,「你這麼抬舉,怎敢當啊!我還以為自己是火星人之中最壞的一個!」

「可能薄倖郎見多了,所以我很尊重專情的男人。」我就知道告訴了他,他一定會笑,不過這確是我由衷的感覺。

「我算專情嗎?」他用迷人的雙眸迫視著我,令我幾乎被吸進他一藍一黑的醉人眼波中。

「對一個活人始終如一已不是容易的事,何況是對已死的人?你為他“守了幾年寡”,在二十一世紀的今天已經是很難得的事。」

「我不認為這叫做“守寡”,也不認為自己做的事有多特別和難得。

我和他在一起時就知道他有絕症,那時我就決心就算他去了,我也會一個人走完這一段路,現在也不過是堅守對他的承諾。」

「那麼,你有沒有試過動搖?例如覺得寂寞,想身邊躺的是一個活人而不是一份回憶?」問了出來自己都有點吃驚,我竟然會問他那麼私人的感情問題。

「在他快支持不住時,我對他說過如果他要走,帶走的不止是他的生命,還有我的心和靈魂。愛一個人,就要交出自己的心,再也收不回,也不能轉贈。我已經把心送了給他,也收到他的心,所以我根本不能再去愛別人,因為這樣對愛我和我愛的人都不公平。」他呷了一口啤酒,目視遠方。

愛,本來就沒有公平,他怕傷害別人,那他自己呢?「你沒有再愛別人,但你也有性需要的吧?」

他幾乎噴出口中的啤酒:「唷,真想不到,看你平日那麼正經,原來滿腦子黃色思想!」

我的臉“嚓”的變紅,我都不知自己為什麼會問他這麼尷尬的問題,而且我好像對他的感情生活很有興趣似的。「你不想答就別答!」

「呵呵,左手是我最好的朋友!」他淘氣的賊笑著。

「...」無言以對,他竟然這幾年都只靠自慰來解決性需要!

他見我呆若木雞,就用手在我面前晃了晃:「有那麼驚嚇嗎?」

「有!」我幾乎是即時頂回去。「你說笑吧?我打死不信你這幾年都自己解決!」

「人們經常都說男人是以下半身思考的動物,和女人不同,男人可以有性無愛。但我可以說不是每個男人也是這樣的,我只會和我喜歡的人上床,我完全不明白那些喜歡一夜情的人是甚麼心態?對一具沒感覺的肉體又捏又弄,我只覺得噁心和骯髒。」

雖然是我問他這個問題的,但聽他這麼認真坦率,反而令我面紅耳赤,只能狂灌手中的啤酒以掩飾自己的失態。

他繼續說:「話是這麼說,但如你所言,人是很難面對寂寞的,我也試過把持不住,可是就在真要和別人做的時候,我腦中卻浮現起他哭泣而生氣的臉,那次之後,我一次也沒再試過找別人。」

他點起菸,緩緩的抽了一口,一個又一個的煙圈隨風而散,可是卻帶不走縈迴他心頭,死去戀人離開了的遺憾和愴痛。

原來,真有人會像羅密歐愛茱麗葉般對所愛的人始終如一,至死不休,只是我遇不到而已。

看著這個深情的男人,我甚至有點羨慕他死去的戀人,有一個如此愛他的人可說是雖死猶生,哪像我,就算活著也不見得會被誰視為最重要的人。

驀地,我注意到他的眼角靜靜的伏著了一滴晶瑩的淚珠,他仰起頭,眨著眼睛試圖止住淚水,可是淚卻不聽話的掛到了他的臉龐,沿著下顎,滑到了頸項。

突然他嗤的笑了出來,又哭又笑的:「我還記得中學有一篇作文,題目是“我喜歡的人”,我就寫了他,結果這篇文得到很高分數,而且還被釘在壁報版。一向不理人的他走過來對我說:『無聊!』就因為這句話,我發誓一定要把他追到手!」

他的肩頭微微顫抖,顯然對逝去戀人蝕骨的思念在折磨著他,瞧他這樣子,我很不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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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發帖際遇]: kkooa看到路邊的乞丐, 施捨了現金17Ds幣給乞丐.


第十四章

「你這是在同情我嗎?」董星賢指了指我環住他的手臂,還不住的眨眼睛、裝肖維。

天!剛才我太投入他的回憶,回過神來竟然發現自己伸手環住了他的肩膀!

「才怪!」我很窘的收回臂膀,轉移話題:「我最討厭就是作文,而且唸中學時的作文題目都很爛,好像甚麼“難忘的一天”和“假如我是玩具”,反而小學時有一道作文題目“我的父母”就曾令我不知如何是好,更哭了出來!」

「為什麼?」他不解的問。

「因為我的“文章”只寫了一行就寫不下去了,於是我就拿去交,老師說這樣子不行,要寫數百字啊,我一急就哭了出來,多白癡!」

「這些題目胡扯就可以了,不用那麼認真吧。」

「我由小到大都是一個認真的人,我只寫了一句“我很喜歡我的父母,可是他們在我四歲的時候就死了。”」我都不知為什麼會對董星賢剖白這麼私人的事,可能因為這感傷的氣氛吧,我吸了吸鼻子,伸手再開了一罐啤酒,仰頭就喝。

「我們不要提這些傷心事了!來,喝酒吧,乾杯!」他高舉啤酒。

「好!不醉無歸!」我拿起啤酒和他乾杯。

我們不停的喝,直到有點想吐,我才放下手中的啤酒。

?u怎麼了?醉啦?」

「還說我?你自己的臉都..紅通通啦!我說你..才醉!」我口中逞強,但酒醉的不適已讓我思緒有點遲緩,連說話都結結巴巴的。

「醉死了也沒所謂,大不了就在這裡睡一晚,看!今夜的星空多美。」他仰臥著,手指向天空。

繁星點點,不知父母和哥哥是不是也在天上看著我呢?想起已過世的家人,我不無感觸的慨嘆:「人就好像不同容量的沙漏,滿滿的生命..從出生當天起就已經在倒數,一點一滴..在流逝,有人活出彩虹,九十多歲才含笑離開,也有人剛出世就夭折。不過無論生前如何不同,死後的軀殼也..只能化成塵土,隨風而逝,不留..半點痕跡。」

「當沙漏的沙全都漏到了另一方,生命之神就會把它翻過來,細沙又會慢慢再流到另一端,永恆不息,只要想著或許他們下一輩子會過得更好,那就不會太哀傷了。」

「你也信..輪迴的嗎?如果真有來生,我..想我要回今生的父母..和哥哥..」想到這裡,我苦笑了一下,「不過,我哥..未必想要我這個..弟弟..」

他突然激動的抓住我兩肩,「你哥怎麼可能會不想要你!他..」說到這,他好像想起甚麼似的,硬生生的把話吞回肚子。

我有些詫異:「我說?畯禲D.不要我,你激動..甚麼?」

「聽著,父母可能會不要自己的孩子,但哥哥一定不會丟下自己的弟弟!」他仍緊抓我的肩膀,還加重了力度。

「不!我哥..就不要我,那麼多年..他都不理我,最後..他也不在了..」我的腦袋越來越亂,幾乎要停止運作,斷斷續續的話,連我自己也幾乎聽不懂。

莫名的悲憤,一直被壓抑的負面情緒瞬間爆破,嗚嗚..我好像個孩子般嚎啕大哭,「父母..不要我、哥不要..我、沒有人愛..我...」

我淚眼婆娑的瞅著董星賢,緊抓他的衣領,不住的抽抽噎噎:「我是否很惹、惹人厭?為什麼..我喜歡的人都要..離開我?為什麼..總是要我遷就別人?為什麼我總是要..做一個為人..切想的乖孩子?」

我瘋子似的一把扯著董星賢的胳膊,把唇湊向他的唇深深的吻住了他!天啊!我都不知自己那條神經錯亂了!

他驚愕得瞪大眼睛,正想推開我時,我卻早一步鬆開了他,並在他的唇瓣上狠狠咬了一口!

我不住的吃吃笑:「我不要..再當乖孩子,我也想像..你一樣任性!」
淚水令我的眼鏡上朦著水氣,所以看不清楚他的表情,只知道他摸了摸唇,應該是給我咬得嘴唇都破皮了。

感到?L慢慢靠近,我不禁有點心怯:他不會痛揍我吧?

誰知他竟張開手臂把我摟在懷中,緊緊的不留一絲空隙,像要把我鑲嵌進他的身體似的。

「哭吧,想哭就哭吧。」他輕柔的掃著我的背,放軟了嗓音。

如是者,一個得到安慰的小孩,就把頭埋在他的肩膀,搥打著他的胸膛,放聲的哭了出來...

驀地,他抬起我的下顎,摘下了我那副礙事的眼鏡,他的臉在我已失去焦點的瞳孔中逐漸放大。

他在我耳畔輕喚了一聲:「俊..」接著他輕托我的後頸,緩緩的低頭,想去攫奪我的唇瓣...

就在兩唇要相接時,我的胃很不識時務的翻攪著,嘔...不行了!

酒醉還有三分醒,我猛力的推開了他,倚住欄杆不住的嘔吐,好像連五臟六腑都要吐出來似的,很難受!

我幾乎是眼前一黑的伏在欄杆上,在下一個瞬間失去了知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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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五章

迷迷糊糊間,感到有人用熱毛巾暖敷我的額頭,然後他又用另一條毛巾輕輕擦拭著我的身體,還在我的臉龐輕輕印下了一個吻。

是誰呢?誰會對我這麼溫柔體貼?

難道是..哥哥!?

我記得小時候發燒,哥哥也寸步不離的照料我,為我敷冰袋、細心的用濕毛巾為我發燙的身體降溫?C

感到“哥哥”想抽回自己的手,我不安的嚶嚀:「不要..走..哥..」

“哥哥”突然停下了動作,輕擁著我安撫:「我不走,你睡吧。」

他撫著我的背,我舒服得連骨頭也化掉了,像尋回一種久違的依賴:對至親的依賴。

很暖和、很舒服、我感到整個人也很放鬆,飄飄然似的。

本來漿糊般的腦袋好像有一雙手在為它按摩,舒緩了不少,我的意識也好像飄到了一個流水潺潺、綠草如茵的地方。

心頭安穩,我也就沉沉的進入夢鄉...

陽光從窗縫映入,我揉了揉眼睛,伸了個懶腰就想坐起來,但宿醉過後的暈眩令我頭痛欲裂,不消一會我就跌回床上。

抱著頭,我輕聲呻吟:「好辛苦..」

然後,不遠處響起一把冷然的聲音:「自討苦吃,平日滴酒不沾的人突然牛飲,當然辛苦。」

我手托著頭,怒瞪正在說風涼話的董星賢:「我知道你是酒豪,又不想想是誰叫我這滴酒不沾的人喝酒的!」咦,我突然想起,他怎知我素來滴酒不沾?

「你這是埋怨我吧。」

「是!絕對是!」

「好,就算是我不對,我昨晚徹夜照顧你和小剛兩隻醉貓,也扯平了吧。」

昨晚...是他照顧我!?那個溫柔的“哥哥”?D.是他!?

定睛看著他的容顏,果然是一臉憔悴,眼睛紅絲密佈,一副睡眠不足的樣子A還頻頻打呵欠。

「桌上放了早餐,吃了就服頭痛藥。你今天不要上課了,想吃東西時打電話給我,我買給你吧。」

「我沒你的電話號碼。」

「拿電話來。」

我伸手把放在抽屜的行動電話遞給他,他接過後就輸入了自己的號碼,然後把電話遞回給我。

他穿上外套,然後就扶起在地上捲成蝦米狀的小剛出門。

我望著手中的電話,想了想就把他的電話加進通訊名單,再按撥號:撥董星賢輸入了的號碼。

他接過電話,(幹嘛?)

「沒甚麼,想起你昨晚也喝了很多,你可不要逞強。」

(才那麼一點啤酒,醉我不死的,那麼關心我,愛上我了嗎?)

這是他的口頭禪,平日我總會立即反駁,但現在我沉默,沒回話,良久才吐出一句:「總之..謝謝你。」

(不用謝,待會見吧。)

「嗯。」我們同時掛了電話。

第一次透過電話聽他的聲音,不看他的樣子,只聽他聲音,說是天籟也不為過。

一個不會照顧自己的大少爺,竟然在我最需要關心照料時送上悉心的關懷。
闔上眼睛,回想昨晚我醉醺醺時發生的事...

互訴心聲、抱著他哭、接吻...昨晚的回憶在我的腦海快速搜畫,只記得零碎的片段,但已夠丟臉了!

有些人醉酒後都會忘記其間所發生的事,可我卻記得清清楚楚!

只是我寧願忘掉,或當作發了一場夢。


“我都知道自己很帥,但愛上我會很痛苦吶!”

最後,我的思緒停了在這裡。

我也知道,一定會..很痛苦。

第十六章

弟弟:

   在你看這封信的時候,不知你還願不願意理會我這一個哥哥。這麼多年來,你給我寫過很多的信,可是我一封也沒有回,換了是我早就放棄了,所以我完全想像不到你到底是用甚麼心情繼續給我寫信,而我自己又是用怎樣的鐵石心腸去無視你的來信。

  我不會為自己找借口,事實上我的確不是一個好哥哥,甚至不知道能否算是一個好人。雖然如此,可是你給我的每封信我也有看,就是因為看過你的信,看過你的照片,我才會更加狠下心腸的不去見你,不去應你的約和回你的信。

  不過話雖如此,但在你唸中二時,我還是忍不住偷偷的到你學校去找你,那時你正在打籃球,一副健康活潑的樣子,我一眼就把你認了出來,有那麼一瞬間,我想叫住你,喚你一聲弟。可是,見著你天真的笑顏,我又忍下了。

 我很少和別人談自己的事,但我跟你說,我很小的時候就知道自己患上了先天性的腦腫瘤,由孩提時代開始已是醫院的常客,由於位置危險,不能動手術, 身邊的人說我不能活過十歲,到我十歲生日當天,別人又說我不能活過十五歲, 總之我每活一天,時間都好像是賺來的。

我七歲時和因車禍去世的父母死別,差不多同時間就和你生離,說真的,我腦海中依稀還記得你一張哭糊了的小臉,拼命用白胖的小手抓著我喊“哥哥! 不要走!”

不知你知不知道,我們家曾是一個著名的堪輿家族,偏偏外公幫人家趨吉避凶,卻幫不了自己的兒女,他也常說這是因為他洩漏天機太多。他算出我們父母八字相沖,走在一起只會磨折雙方的福份,不得善終,生下來的更加不會是甚麼好東西。

只是他們寧願訂下百世盟約,這生完了,還有下世,生生世世也一定可以找回對方,延續未了宿緣。而父母死後,外公以同一個理由帶走你,我也不能做些甚麼,只想著該來的還是來了,我和你是注定不能一起生活,甚至不能見面。

從出生當天起,我背負的就是福薄命薄,禍人禍己。有人說今生的際遇是還上生的債,那麼那我肯定我前一輩子一定是個十惡不赦的人,這是我當了十多年人最有把握的肯定。

我以前是一點也不在乎,因為就算我兩眼反白,雙腳一伸,也沒甚麼遺憾或不捨,不是因為我活得很充實,而是我對這個塵世沒甚麼留戀,我以前覺得“生命”這兩個字的定義很模糊,也沒有甚麼興趣去探討,怎樣的人生才算有意義。兒女成群,事業有成,長命百歲……是不是就是這些?

可是有一個人改變了我的想法,他令我第一次有活下去的念頭,令我懂得甚麼叫希冀。不過,我還是選擇把我的希冀放在你身上,或許你會說我迷信和認命,但我認了,我是一個不祥人,我也沒資格得到幸福,我得不到的幸福,我尋不到的夢想,全都交托給你吧,所以我選擇完全退出你的生命,只是希望你可以快樂健康的成長。

我只餘下三個月壽命,有兩個人是我放不下的,你是其中一個。不要怪哥哥,哥哥知道自己很對不起你,但人之將死,驀然發現自己原來一直失去最重要的東西,我現在甚麼也不求,就只求你的原諒,對不起,弟。

這天我回到家中帶些日用品回宿舍,誰知卻收到一封寫於二零零零年一月九日的信。

一口氣看完手中的信,我的手不自覺的顫抖,這輩子也很少如此的激動,我淚流滿面,第一次看到哥哥的字跡,我的確曾經很恨他,我只不過是想乞求一點點的親情,為什麼連這樣他都不肯給我?

哥,原來我是你至死都放不低的人嗎?這麼多年我都錯怪了你,以為你不要我...

但你知不知道,我願意捨棄你所說的一切福份,來換取你在我唸中二時叫住我,喚我一聲弟,給我一個擁抱。

我已經不恨你了,真要恨的話,就恨你死得太早了...哥,你聽到嗎?哥...

抱著懷中應該是由天國寄來的信箋,我完全已經控制不到自己的泣不成聲。

 激動的心情慢慢平伏,我坐在沙發上,看著手中哥哥寫給我的信,那個信封很清楚的有郵票和郵戳,我想天國應該還未和香港的郵局有聯繫吧?信封上清楚寫上“卓俊先生收啟”。

那些字跡和信中的字跡不同,顯然出於兩個人的手筆。哥哥的字跡很清麗,字體不大,力度也不深,很娟秀的一手字。相反信封上的字是行草,蒼勁有力的而且起菱起角,相當有氣勢和漂亮,一看就知道是男生的字,而我最喜歡就是這種有行氣的字體。
  是哥哥的朋友嗎?但他為何會有我的地址?而且哥哥已經死了五年,他為何要拖到現在才把信寄給我?

我這個人最不喜歡就是這種曖昧不明的狀態,我是那種不到黃河心不死的人,一定要把事情弄個清楚明白。

“可是有一個人改變了我的想法,他令我第一次有活下去的念頭,令我懂得甚麼叫希冀。”信中哥哥提到了這麼一個“他”,我直覺這個他就是寄信給我的人,他是哥哥的同學?朋友?還是...情人?
當一個人走到了生命的盡頭,到底是會怎樣去看他生命中所作出過的每一個決定,包括錯和對的?

他在失去意識前的一瞬想的又是誰?或許就是失去親情的缺憾和出於對我的內疚,哥哥才會寫這一封信,可是到最後他還是沒有勇氣把它寄出。

這又是了,我們已十多年不見,雖然有著最親的血緣關係,卻又比陌生人還疏遠,也難怪他不把信寄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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說到親情,這是我由小就最渴望得到的。在我四歲的時候,父母因車禍去世,卻又不可和哥哥一起,為此我哭了很久,不過還是不能扳平局面,最後我住進了阿姨葉芷琇那兒,不過阿姨和姨丈因為工作而經常往返香港和台灣,常常也不在家,所以大部份時間都是我和表弟凌秀楓相依為命。

阿姨在最初的一段時間,對我也很親切,但其後不知為了什麼,她連對自己的兒子也很冷淡,何況我這個外人呢?有些時候我甚至感受到阿姨厭惡和嫌棄的目光。

直到最近我才知道阿姨是因為誤會了姨丈把她當成我媽的替身,所以把怒火發洩在我和阿秀身上。

阿姨從來也不多和我說話,也不會罵我,感覺就像我是透明的,所以有時我寧願她罵我,不過我就是沒有像阿秀一樣刻意鬧麻煩來博取父母的注意,因為我知道自己只是一個外人,我甚至連一種會有人關心我的自信也沒有,想來也真可悲,倒不知自己是怎樣捱過來的。

那時我的感覺就是很想念哥哥,不想再過這寄人籬下的生活,於是我不斷給哥哥寄信,可是無論我怎樣寫也得不到哥哥的回覆,好幾次我也因為覺得委屈而哭了出來。

有時我會想,可能因為阿姨那時的嘴臉,令我討厭女人,轉而喜歡男人;或是渴望由別的男人身上尋求哥哥不肯給我的溫暖,既然連親人也不肯關心我,那就讓我自己找個可以依靠的男人,一個肯對我溫柔的男人。

不過事實是剛相反,我以前的兩個情人也不是溫柔的人,反倒兩人在和我分手的時候也對我說:「你很溫柔。」

想到這裡,我突然對哥哥的感情生活產生了興趣,不知怎的,我就是認為哥肯定是被愛的。

而我,從來就沒有被愛過,別人需要的只是我的溫柔,給出一顆完整的心,甚至奉上自己的身體,卻只換來傷痕累累,我也不敢再奢望有人會全心全意的愛自己。

在哥哥死後,我接收了他一袋遺物,裡面好像有一些信和筆記,想必會提及他的感情世界,那我應該就可以知道誰寄信給我了。

我走到床沿,拉開那個塵封的櫃子,拿起哥哥的遺物,心情好像是正要打開潘朵拉的寶盒,七上八下的。

雖然哥哥人已經不在了,但我不想侵犯他的私隱,正如我也不想有人去看我的日記和情信,不過好奇心是足以殺死一隻貓的,終於我還是決定翻開哥哥的日記...

看著哥哥的日記,發現裡面幾乎全是斷句和短句。沒甚麼連接詞,也沒太多形容詞。而且看得出哥哥這人也挺冷漠的,對身邊的人和事都不太關心。

8�3 霧
看著弟弟的信,知道他病了,猶豫著應不應該探望他。
走到他的中學,知道他已告了一個星期假。
進入他的班房,在他課桌的抽屜放下了一串千羽鶴。
我不信這些東西,但希望弟弟早日康復。

不過看到這篇讓我很感動,這件事應發生在我中二那年吧,當時我還以為是哪個喜歡我的女同學幹的呢。

啊!那些千羽鶴我還保留著!
我立即從床上躍下來,千羽鶴..千羽鶴..我放了在哪?
想起了!我彎身在抽屜的最底層拿出一個塵封的盒子。
有一段時間我很喜歡收集這些摺紙小手藝,而所有收藏品我都放了在這個盒子。

是這串了!只有這串千羽鶴是用橡皮圈束起的,所以令我印象深刻。

這是我們分開後,哥哥送我的第一份也是最後的一份禮物。

咦?怎麼千羽鶴上有些黑黑的跡?好像是..字跡!

小心的拆開其中一隻千羽鶴,發現上面寫著“弟,康復”

字寫得很小,可能怕我看到吧,剛平伏的心情又開始激動,心懷感激的哽咽著。


我繼續翻著哥哥的日記,分享他生前的點點滴滴。

但嚴格來說,這根本就不可以說是哥哥的日記,因為裡面只是不停說“他”這天不太精神,“他”這天又留下了字條。

看到這裡,我已經肯定那個“他”一定是哥哥的情人,而且“他”幾乎是哥哥生活的全部。

想不到原來我們兩兄弟也是同性戀!無論如何,卓家都是絕後的了,爸爸媽媽,請恕孩兒不孝!

  徹夜翻著哥哥的日記,可一直也看不到那個“他”的名字,最後我還是放棄了,草草的翻著其實也不太知道自己究竟看過甚麼,我本來還想翻那些信,但我真的太累,而且偷看別人的信件我始終還是不太想。

  正巧後天是哥哥的忌日,我應該要去拜祭他,謝謝他送我的這份寶貴禮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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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七章

正巧後天是哥哥的忌日,我應該要去拜祭他,謝謝他送我的這份寶貴禮物。

  說來慚愧,哥哥死了五年,我也不是經常去拜祭他。

  一來是以前要照顧阿秀,二來是根深柢固的認為哥哥不要我。

  這一直是我心頭的刺,沒想到在哥哥死後,這根刺才拔了出來。

抱著一束小黃菊和拿著一個小蛋糕,我乘火車到墳場。

走上一條長樓梯就見幾到了個小房間,牆壁有很多格來放骨灰,哥哥的靈位就在裡面。

  今天並不是甚麼特別的日子,所以小房間裡空無一人。

  我的手撫上哥哥的靈位照片,照片中的哥哥瘦骨嶙峋,應該已經在發病,可是他笑得很燦爛,而且眼神流露出濃濃的迷戀,我想這幀照片應出自他情人之手。

在我把花束放到靈位前的花瓶時,我發現裡面已插了一束毋忘我。
每次我來掃墓時,都會發現有人清潔過牆壁上哥哥的靈位和照片,和靈位旁放了一束毋忘我和小禮物,應該是哥哥日記中的那個“他”吧。
我搖了搖頭,原來這世上真有很多痴情漢,只是我遇不上。

在盒子裡拿出小蛋糕放下,我插上了一枝蠟燭,然後雙手合十,闔上眼睛,誠心的叩拜。

「哥,這天是你的忌日,我來看你了。很對不起,這麼少來探望你。」

望了望那個蛋糕,我強掩心底的難過,笑了笑:「雖然你已在另一個世界,但今天始終是你的生日,想來,我們都十多年沒一起慶祝生日了,生日快樂!」

我吹熄了小蛋糕上的蠟燭:「生日要許願呢,哥哥,你的其中一個願望是得到我的諒解吧。恭喜你,那你這願望實現了。」

雖然有點遲疑,但我決定說出心裡的話:「哥,我看到你寫給我的信了,其實我才不是好弟弟,竟然不知道你的病。四歲的記憶已很模糊,只記得那時爸媽常只帶你一個外出,現在當然知道是帶你去覆診,那時卻以為是爸媽偏心,我很白痴吧?」

「由小到大,我都不懂得表達自己的意思,也不敢爭取想要的東西。因為寄人籬下,我只可以做個乖孩子。我一直寫信給你,你也不回覆,我就想哥是不是不記得俊,討厭俊了,但也只是懦弱被動的等你回覆。告訴你,如果現在給我回到以前,我一定會勇敢的跑到你家抱住你,死纏著要和你一起生活。」

強忍著睫間的淚:我不能哭,在哥面前,我要堅強,「就因為怕被討厭,怕失敗,我連第一步也不敢踏出。哥,永遠的失去你讓我深切的體會“嘗試未必成功,但不試就一定失敗”這個簡單不過的道理。我不會讓你失望的,當我遇到錯敗,想放棄時,我就會想:哥哥把希冀放在我身上,我不可令他失望。所以哥你不用再掛心我,我已經長大了。」

雖然明知哥不會看到,但我還是笑了笑,忽然想起哥在信中提到他有兩個放不下的人:「哥,我記得你還有一個放不下的人吧,那個“毋忘我”先生每年都還來看你,可是我每一次都碰不上他,真可惜。他一定很帥或很有吸引力吧,可令哥哥你如此愛他。」

「說到深情,最近我也碰到了一個情痴。他的戀人也死了幾年,但他沒有再談戀愛,而且是決定孤獨終老。他還說給出了自己的心後就收不回,你說世上怎會有這麼笨的人?」

「可是如果我跟你說,我有點喜歡這個人,就只是有點啦...我會不會更笨?」

昨晚我想了一整夜,得出這個自己也不太想承認的結論:我有點喜歡董星賢,就只是有點而已。

「我就知道自己很笨,喜歡一個專情男人,比喜歡一個薄情男人還慘。因為被薄情郎拋棄還可以理直氣壯罵他、恨他,可喜歡上一個深情男人呢?卻是連恨他的理由也沒有。人家深情有罪嗎?不愛你不行嗎?最後就只能怨,怨自己輸給了時間,輸給了一個永遠贏不到的人。」

「而且,雖然我是有點喜歡他,但我並不打算追求他。因為我不想這個世界上少了一個稀有的痴情種。」

我望著哥哥的照片,頑皮的笑了笑,「所以,哥,你就保佑我快點遇到一個好情人吧。」

聽到一些細碎的腳步聲,我下意識的回頭,但是沒有人。

應該是我多心吧,帶著淡淡的哀傷和喜悅的釋懷,我離開了墳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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