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九十五章
這幾天可以說是我人生中最快樂的幾天了,除了白美人偶爾會消失一會兒之外,他幾乎是每分每秒都和我溺在一起。清晨,我們在早安吻中醒來,然後一起嬉笑著打鬧著過上快樂的一整天,現在的艷,在我面前儼然就是一個天真可愛的小孩,他對我的任何事情都充滿了好奇,老是讓我跟他講我小時候的事,這時的他總是會陪著我笑,陪著我傷懷,然後他會很孩子氣的說,他會永遠保護我。
傍晚十分,在火紅的夕陽下,我們手拉著手在淡藍色的湖水邊靜靜地散步,他老是會止不住看著我傻笑,有時,他會突然告訴我,他很幸福。其實我也很想告訴他:我也很幸福。
夜晚,我們在璀璨的星空下相擁而眠,那是沒有一絲情色的單純擁抱,我們在這個炎熱的夏天緊緊相擁,我們都在彼此的身體上找到了傳說中的溫暖。
「我不要解毒,你不用再費心了。」我背對著他平靜的說道。
美好的事物往往都很脆弱,只要一句在簡單不過的句子就能把它打的粉碎。
白美人快步走過來,慌亂地扳過我的肩膀讓我與他對視著,他仍在喋喋不休的勸說著我,可我心意已絕。我是多想能拖一天是一天,可是他今天突然很興奮很激動的說要帶我去神壇,他對我說,當我從神壇出來時,我又是一個健健康康的正常人了。見他媽的鬼!我才不要做什麼正常人咧!
「風!你這是怎麼了,難道你不愛我了嗎!你不想和我永遠在一起了嗎!你……」他急切的嘮叨著。
「夠了!我不想在聽了,艷,你醒醒吧!你問問你自己,如果我真的解了毒,那等待著我們的永遠,不是永遠的在一起,而是永遠的痛苦和斷腸的相思,難道你希望我像外面那些正常人一樣離你遠遠的嗎!我不要,我要用雙手觸摸到你,我要我的唇能吻到你,我要身體能夠和你結合,我要我們的永遠是幸福的,哪怕它很短暫,其實只要我一死,我們的愛就能變成永恆了不是嗎?」我突然憤怒的打斷他的話,朝他聲嘶力竭地吼道。
時間彷彿在這一刻停止,我們就這麼兩兩相望,沒有表情,沒有語言,沒有動作,我們彷彿在彼此眼中看到了對方正在滴血的靈魂。
突然,我退到離他好幾十步遠,跪下,抱拳,行禮,就像朝堂上那些官員們看到他的正常反應一樣。
「寧舞風叩見國師大人,望國師大人體泰安康,佑我朱雀國運昌隆。」請安的話語也像其他的官員般充滿了恐懼和敬畏。
我要讓白美人明白,他要的真的是一個正常的我嗎!難道他能接受近在咫尺,卻心在天涯的那種酸苦與無奈嗎?
我在地上跪了好久好久,我不敢抬頭,我害怕看到他絕望的眼神,我怕自己會承受不了。
眼前出現了一雙做工精美的白靴,還有飄逸的不似人間織物的白紗裙擺。
「風!你說過,你這一輩子不跪天,不跪地,只跪你老婆,如今你跪了我,你就不能反悔。」白美人發抖的嗓音在我頭頂上方幽幽響起。
在他的攙扶下,我慢慢起身,苦笑著對他說:
「我早就當你是我老婆了,所以也一直沒找你要回那顆夜明珠,其實我知道它並沒有丟失,它一直都在你密室最裡面的那口白玉匣子裡。」我苦笑地說著。
白美人看著我愣了一下,隨後突然低頭笑了起來,那笑聲越來越大,並且還朝著掀翻房頂的音量發展下去。他笑著笑著,最後竟然痛哭了起來。他現在一定痛苦的快要死掉了,我攬過他的腰將他緊緊地按在懷裡,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情不自禁的和他一起痛哭了起來。
「艷!你聽我說!我死後,你把我一把火燒了,將我的骨灰倒在馬桶裡,讓農民伯伯把它拿去肥田,這樣以來,你以後每吃一碗米飯,每吃一口青菜,都要想起我,一天想三遍,外加消夜時也要想起我,千萬不要忘了我。」我一邊哭著一邊還不忘抓緊時間交代遺言。
為什麼!為什麼我們的結局要如此淒慘,就算我從一開始就做好了心裡準備,但我還是受不了離別之痛。本來我是打算和他度過一段快樂時光之後,就自己一個人悄悄離開,讓他永遠不知道我是生是死,這樣,他就能永遠懷著一顆希望的心為我等下去,可是我卻越來越眷戀和他呆在一起的時光,所以不知不覺就今天推明天,明天推後天,直至落到今天這麼一個無法迴避的場面。
「風!你別哭了,其實、其實你說的我早就想到了,我說過,我們會永遠在一起的,只是我沒想到你竟然這麼愛我,別哭了,風,我剛才是高興才哭的,我也不知道怎麼了,原來開心也是會哭的,不過我真的很開心,很幸福,很愛你。」白美人看著我笑著說道,瞧他一臉幸福的笑容上配著嘩嘩的眼淚,真是怎麼看怎麼彆扭。
「什、什、什麼,這到底是怎麼回事,你不會是騙我的吧!」我不爭氣的抹了一把鼻涕,帶著濃重的哭腔問道。不是吧!怎麼不早說,那我剛才豈不是白哭的。
白美人捧住我的頭很用力地看著,然後,一個個熱辣辣的吻就如同冰雹般砸到了我的臉上。
「風!我沒有騙你,我不會騙你,你相信我,走,我帶你去。」說著他拉住我就往外衝。
「去哪啊?」我不知所措的問道。他的語言表達能力有待提高啊!
「你去了就知道了。」白美人邊說邊把我往馬車裡塞。
地形這麼熟!我知道了,我們這是去祭壇,這路我熟啊!我們下了馬車後,在我一再堅持加威脅下,我終於爭取到了自己走路的權利,不用像個女人一樣被他抱著走了,真是的!哪有老婆抱著老公走的道理。
進入祭壇中央後,裡面依然空曠如昔,和以前來過時沒什麼不同啊!只見白美人緊緊的摟住我,用腳往祭壇中心的地磚上狠狠地用力一踩,片刻之間,整個祭壇開始搖晃起來,剛剛在他腳踩過的地方竟然出現了一個通往地底深處的石階,白美人不由分說地打橫將我抱起,小心翼翼的往裡下面走。
地下室的深處不斷有陰冷之氣向我們迎面湧來,白美人抱著我一會走左,一會走右,有時還會憑空飛個好幾步,看樣子這裡應該是機關重重,沒事還是少來的好。
「到了!」白美人輕輕的說了一聲。
「到那了,到閻王殿啊!這麼漆黑陰冷,到是個避暑的好地方。」我窩在他懷裡不爽的抱怨道,討厭!我不喜歡他這麼抱我,難道不能背著嗎!我的自尊心已經受到嚴重打擊了。
我的話音剛落,黑暗中一道刺眼的寒光一閃,剎時間燈火通明,整間地下室亮如同白晝一般,強烈的光線刺得我無法睜眼。
第九十六章
我閉著眼適應了一下之後,終於慢慢地將眼睛睜開,而看到的第一個畫面所帶給我的感受是:太平間、停屍房、義莊、救命啊!
一口一口的巨大棺木,彼此間隙很大的被整整齊齊的擺放在這裡,如停車場般大小的地下室裡除了棺材以外我再也看不到其他的東西了。我的手加重了環在白美人腰上的力道,他要是把我扔在這裡我會瘋掉的。然而抱著我的人也感覺到了我內心的恐懼,一邊低頭柔聲安慰我,一邊帶著我穿梭與這些巨大的棺木之間,在比較靠右邊的一口大棺材前他停下了,騰出一隻手呼的一下就輕鬆地將厚重的棺材蓋給掀開來。
「風!別怕!看看這是誰,你看啊!他不會傷害你的。」白美人輕聲細語的在我耳邊不斷勸說著。
看他如此保證,應該不會是什麼影響我食慾的東西吧!我小心翼翼的將腦袋往棺材裡面伸了伸。天啊!師傅!他怎麼了,為什麼睡到這裡來了。
看他如此保證,應該不會是什麼影響我食慾的東西吧!我小心翼翼的將腦袋往棺材裡面伸了伸。天啊!師傅!他怎麼了,為什麼睡到這裡來了。
我連忙從白美人懷裡跳下來,做勢就要把師傅從棺材裡扶出來,但剛剛才伸到一半的雙手卻被白美人一把攔住了。
「你最好給我解釋清楚,你要是敢把我師傅怎樣我可不饒你,他可是你未來的公公啊!」我惡狠狠地威脅道。天啊!白美人的毒辣手段我可是再清楚不過的了,他不會知道師傅反對我們在一起,就想殺了他吧!
「風!你冷靜點聽我說,你師傅就是救你的唯一方法,你也知道的,裟金了然是裟金族的人,而裟金族的每一條血脈都具有其獨特的能力,雖然裟金了然本身並無能力,但他卻是一人有兩命。我只要使用禁術,將他的壽移到你身上,到時你雖然活在人世,但卻是用著別人的壽命,裟金瞭然的每條命都還有二十五年的壽,所以你的身體在五十年裡是不老不死的,你不用擔心,只是換壽而已,他的性格,他的攻力,絲毫都不會影響到你,你還是我的風,我們可以今生今世都不用分開了。」白美人興奮的說著,就像我一定會答應他這個可笑的辦法一樣。
荒謬!簡直是無機之談,就算真的有如此詭異的方法,我也絕對不會答應,棺材裡躺著的那人不是路上隨便拉來的阿貓阿狗,那人是我師傅,是我心底父親般敬愛的人物,不!絕對不可能!
我試圖甩開白美人的手離開這裡,我討厭這個陰森恐怖的地方,可是白美人抓的實在太緊了,我掙扎了半天都無法掙脫。
「風!我一切都準備好了,我們現在就開始。」他堅決的語氣不容我有絲毫反駁的餘地。
「不行!裟金冷艷,你明明知道他是我師傅,你怎麼可以這麼做,你最好放棄這瘋狂的想法,我絕不會答應的。」
「不行,今天,只有今天,我已經算過了,今天的時辰是最好的,我一定要在今天就把你們的壽換過來。」
「不行,我不幹,放手,別讓我恨你,我不想恨你。」
「我不放,錯過今天就還要再等十二年,那時你早就死掉了,不!我不會讓你死的,今天說什麼也要換過來。」
「所以你不惜讓我恨你一輩子,要是你真敢動手,我就離開你,躲到一個你永遠也找不到的地方。」
「風,你答應過我的,不管我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你都不會離開我,你忘了嗎!你答應的。」
「放屁!老子猴年馬月答應過你。」
「就是答應過,就是你打我屁股的頭天晚上,我們做完以後,你抱著我的時候,那時我問你,如果有一天我做了什麼對不起你的事,你可千萬要原諒我,千萬不要離開我,你很痛快的就『恩』了一聲,後來同樣的問題我又問了好幾遍,你都是同樣的答案。」
「什、什麼∼∼!這、這、這,你、你、你…………」我這回可真是啞口無言了。
就在我們正在激烈爭吵的時候,棺材裡的師傅早就已經醒來多時了,我們的吵架內容他老人家也聽了個大概齊,最後他老人家可能是實在聽不下去了,才不好意思的咳嗽了兩聲。
「師傅!你醒了,你沒事吧?」我驚訝的看著已經從棺材裡坐起來的師傅,他看上去挺健康的模樣。
「裟金瞭然,你跟風說吧!」白骨精憤怒的看了師傅一眼,用命令的口吻對師傅說道。
「什麼意思?難、難道,師傅你早就和他串通好了,就我被蒙在谷裡,是不是?」我大叫著,突然有種給騙子數錢的感覺。
「徒弟,其實為師在去皇宮找你之前就已經和國師達成協議了,我們對雙方開出的條件都非常滿意,我生命救你,國師就讓我死後埋在裟金家族的族穴裡,徒弟,你不要責怪國師,這完全是師傅自願的,師傅也不想百發人送黑髮人吶!你還這麼年輕,你還有很長的路要走啊!」師傅看了看不知所措的我,長長地歎了口氣之後又繼續說道:
「我都活了這麼大一把年紀了,該做的,不該做的,該遇到的,不該遇到的,該經歷的,不該經歷的,我全都領教過了,人生的百種滋味我裟金了然也都嘗盡了,夠了,竟然心以死,空留具軀體在人間遊蕩又有什麼意思,還不如早日與他團聚。徒弟,你就答應了吧!也好了了為師的一樁心願。」師傅坦然的說著,就像是將長久以來壓抑在胸前的一顆巨石終於般開來一樣。
我呆呆地愣在那裡,眼睛直直地盯著自己的腳尖,大腦一片混沌。我該怎麼辦,我不能成為師傅活下去的希望嗎?他不是一直期待著我能繼任他嗎?一定是白骨精威脅了師傅,一定是這樣的。
「師傅!你一定還有什麼隱瞞著我,白骨精!你說,你是不是用了什麼卑鄙的手段來威脅師傅。」我衝著身旁的白骨精咆哮道。
「需要嗎?他已經在我手上了,還用得著威脅他嗎?」白骨精不屑的說道。
「徒弟,你不要問了,為師也曾年輕過,也曾荒唐過,人吶!總是到了失去的時候才發現自己曾經離幸福是那麼的近。唉!是我負了他,所以我想早點向他道歉,希望他還在九泉之下等著我,希望他能原諒我。」師傅說完,便從懷裡摸出一個淺黃色的長方行令牌塞到我手中。
「徒弟,答應師傅,成為一個下一任的黃彩,一定要答應師傅。還有,如果、如果、有一天,你遇到了紫彩,請幫為師傅轉告他,我已經不怪他了,讓他不要再自責了。」師傅一字一頓地說完後,便伸出手重重地拍了拍我的肩膀。突然,我看到師傅向我身旁的白骨精眨了一下眼睛,很快,我的鼻子就被一塊白色的手絹給摀住了,連和師傅最後告別的時間都沒有,我就已經昏倒在一個熟悉的懷抱裡不醒人世了。
師傅,我有沒有告訴過您,其實我很愛您,其實我一直都好想喊你一聲父親,其實您說過的每一句話我都記住了,我會每天堅持練字的,父親,您還從來沒有喝過我給您倒的茶呢!父親!父親!至少讓兒子給您磕個頭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