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4
張中行的到來讓史老太太很興奮。她如今有太多的事兒想不明白,有太多的問題需要答案,她覺得自己最近很倒楣,覺得自家兒子很倒楣,甚至對賈寶玉的那塊玉也有疑惑。就像是一下子把他以前確定的事兒都翻了個兒一樣。
說起來,史老太太從來不覺得自己以前捧著二房有什麼錯,她覺得自己對老二好,那是自己公平,老大已經得了爵位了,自然這當家的事兒就該給老二才是,一樣都是自己生的,自然自己要讓兩個孩子都得了好處才是。更別說,老大和自己向來不親,先是自家婆婆,後來是為了他媳婦,反正就是個和自己不對付的孩子,怎麼看怎麼不孝,就這樣自己還讓他順利的襲爵了,這已經是自己對他最大的仁慈了。而老二呢!那真是自己最貼心的孩子了,打小就聽話,事事都知道順著自己,自己說什麼都跟著去做,還因為讀書好,讓自己長了不小的臉面,丈夫也因為這個孩子教導的好,和自己多敬重幾分。這樣的好孩子,自己沒有讓他襲爵已經很對不起他了,如今不過是讓他住個正房,和自己住近些,讓他多幾分體面,出門的時候不會讓他欺負,怎麼就是自己的不是了?二房管家更不能說自己的錯,那是大房的那個繼室上不得檯面,自己才這麼幹的,若不是這樣,賈家國公府的臉面難不成讓這麼一個小官的閨女去埋汰?
更別說二房的孩子了,她一直都覺得二房的孩子一個個出生都是福氣的日子,而且個個健康,從沒有什麼養不活的樣子,多好,哪裡像是那個賈瑚,生下來就看著是長不大的短命相。自然二房的孩子命格也是不一樣的,不說別人,就說寶玉,這樣祥瑞的含玉出生,這天下除了他還有誰?
可是如今卻不對了,人嘴兩張皮,人人都說她不對,說自己不懂規矩,好像以前跟自己說這幾個孩子好的人不是他們一樣。明明幾個孩子都是富貴命格,這是滿京城都知道的,可如今卻這樣的遭遇,像是一下子全被打到了穀底,到底是怎麼了?她真的很慌張好不!
好容易這來了個被人認可的道士,她很想問問究竟,讓自己也好心安一些,當然這事兒不能直接問,不然顯得自己好像很著急似的,這不是她的格調,自然是要慢慢的引導一下話題的。
“竟然這樣的神奇?快,也和我這個老婆子說說,這年紀大了,腿腳也不怎麼利索,腦子轉的慢,眼睛也花了,什麼花花草草的看著也不鮮亮了,有時候還怕認錯人,記不得事兒,讓人笑話,所以我也不愛出門了,就在家當個老背悔,混些個吃吃喝喝的,湊合著過日子,有一日算一日的,時間長了,連帶著外頭的事兒也知道的少,竟是成了瞎子,聾子,什麼都不知道了。你從南面過來,一路上見識也多些,說些讓我們這些大門不出二門不邁的開開眼。免得以後別人問起,都笑話我沒有見識。”
都這個時候了,說話還不時的強調一下自己的規矩,把自己說成了不理俗事的規矩人,安享清福的不管事兒的老太太,說自己的好,那嬤嬤嘴角都覺得有些抽抽,誰不知道您啊!若是下頭有一個兩個不按著您說的做,您還不知道怎麼折騰呢,什麼鬧著回金陵,什麼暈過去,那可都是您的老戲碼了。這話騙騙外頭的人都不一定騙得過,對著咱們還說這些做什麼。
嬤嬤能被派出來,那絕對是屬於心思敏捷的,心下不過是一轉,回想了一下自己前頭說過的話,就知道這老太太到底是想要問什麼。不是機靈人,當年也不會被老太太選中跟著賈敏,不是機靈人也不可能在林家依然混的這麼好,所以她立馬知道這是想問那張中行的事兒。
好嗎,這可有的說,在林家下人眼裡這道士也是屬於神秘的範疇呢!那些個去祖宅,去祖墳的事兒,早就讓林管家傳回來在林府說的越發神神叨叨的了,就差說張中行是天上神仙下凡來拯救林家的了。這樣的神人,這些下人們自然也就願意說給別人聽,顯示一下自己知道的多不是。所以立馬這嬤嬤就來了精神了,就差沒有弄個驚堂木來助陣了。
“老太太,要說稀奇事兒,那怎麼能不說清風真人,這滿江南都知道這真人的厲害,不但是醫術好的很,治好了不少的人,就是那風水堪輿,相面卜卦也是一等一的靈驗,說起來若不是真人,那林家可就是讓人害了都沒人知道啊,咱們家如今只怕都沒了笑聲了。。。。。。”
這嬤嬤絕對有說故事的天分啊!她把張中行到林家的那一日說起,然後一點一點的說,跌宕起伏,在加上下人們自己的想像,一陣的驚呼,直接把張中行的水準又往上提了三個等級,就是張中行自己在這裡聽,只怕也有點暈乎,會以為自己是不是已經直接晉級到了開光,或者是融合期了,飛沙走石,縮地成寸,那是說書的都沒有說的這麼神奇的。好在他們都見過張中行的樣子,不然只怕連著什麼身高三丈,三頭六臂都能加上去。那些個賈家的下人,不對,別的院子已經清理了好些了,還算是好的,可是這老太太的院子裡還是原來那些人,一個個規矩上還是鬆散了些,這會兒聽得更是忘了自己的身份,湊得緊緊地,瞪大了眼珠子,聽到精彩的地方,大呼小叫的,看的那嬤嬤心裡一陣的鄙夷,越發覺得自己如今的主家林家那才是正經守規矩的地方,書香人家就是不一樣。
這嬤嬤說的一切要在張中行看來有點誇張了,可是在史老太太聽的,卻是怎麼聽怎麼滿意,怎麼聽怎麼覺得在理,只覺得滿心的敬畏和歡喜。就該是請這樣的人給她解決問題啊!若不是這樣的有本事的,怎麼能讓她放心?這是自家閨女家送來的,是這老賈家出去的嬤嬤親眼看見的,這可信性還是很高的,也就是說自己是絕對能指望的上的人呢!當然該問的還是要問的,而是還是要問的仔細些。老太太年紀大了,越發的惜命小心,特別是如今這種自我否定的時候,更是顯示出了一些多疑的徵兆。
“你是說這張真人看病很是厲害?”
這是關鍵,她也想著多活幾年不是,好歹她也想著怎麼看著老二重新當官,看著自家老二兒孫滿堂,看著幾個寶貝孫子,孫女娶親出嫁,一個個順順當當,大富大貴,她才能閉眼啊!
“可不是,如今老爺的身子好的不得了,就是太太,奴婢來的時候,也正吃著神醫給開的藥,氣色也好了很多,就是剛出生的大姑娘,生下來的時候還有些不足可如今按著神醫的方子調養,也白白嫩嫩的,別說咱們家了,就是蘇州的甄家,金陵的薛家,甄家也曾得了他的救治,和人說起張真人的時候,個個都是讚不絕口呢!”
這全是真話,她出來的時候,那就是張中行給林黛玉新開了單子的時候,不是讓乳娘按照單子吃東西,就是一些給林黛玉的輔食,總之一句話,這是奔著徹底讓林黛玉拜託那動不動就咳嗽,怎麼看怎麼先天單薄的狀態去的。所以他在這上頭很是用心,不管是不是任務要求,這麼一個剛出生的孩子,只要不是那種心硬如鐵的,估計都捨不得讓她會吃飯就吃藥,受那樣的罪。
就是賈敏那也是產後調理得當,既然已經當了大夫,擔了神醫的名頭,張中行還是很講究職業道德的,能看好的病卻不拖延含糊,救人一命勝造七級浮屠,他是道士,可是也講究功德的不是。
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知道張中行很是盡心的嬤嬤說起他給自家主子治病的時候那絕對是一臉的陳懇,一臉的感激,主子好,他們下人才能好啊,若是賈敏沒生孩子,沒有兒子,或者早死,他們以後還能有什麼好日子!這間接也是保證了他們的好日子,救了他們了。
“甄家?薛家?果然是金陵咱們老親的甄家和那個和紫薇舍人的薛家?”
史老太太雖說疼閨女,心裡記掛閨女和外孫女,可是這時候她更注意的是這嬤嬤嘴裡說出來的另外兩家,心下想著若是真的是她想的這兩家,那麼這神醫的名頭就越發能確定了,確實是有大本事的。只是她沒有注意到的是,就在她問這些的時候,那嬤嬤眉頭微微的一皺,對於這老太太沒有更加注意自家主子和小主子而有些些微的不滿,心下對於這老太太總是掛在嘴邊的最疼賈敏有了一絲的懷疑。只怕是嘴上說的好聽,看看,這重點都放在別人身上去了。當然回答還是需要的,所以她立馬點頭,趁機垂下了頭,生怕自己一瞬間的不自然讓人看了去。
“正是這兩家。”
“好,好啊!那林家的風水,真有他說這麼回事兒?林家子嗣不興真是因為這個?”
神醫確認了,那麼風水的本事呢?不知道有沒有實證?光是怎麼說,怎麼弄那都是虛的,要看效果如何啊!如今的賈家可經不得半點的折騰了,最好一次成功才行。
“自從咱們宅子,老宅,還有祖墳經過了這張真人的手休整半年之後,老爺特意去老家打聽了一下,除了咱們家如今有了大姑娘,還有了兩個姨娘有了身孕外,蘇州祖地的那些林家族人們家裡也多了不少的孕婦,甚至很有些老蚌含珠的人家,現在看起來,還真是這風水的問題呢。不少族人如今都在家給張真人立了長生牌位,祈求上蒼保佑張真人長命百歲。就是那個蘇州甄家,聽了張真人的話搬了家,重新給家裡孩子改了名字,也轉了運了,今年過年的時候聽來家裡送年禮的族人說起,甄家那已經五十歲的太太又有了身子,如今都已經五個月了吧,不管是男是女,好歹他們家總算是又有了一絲血脈,若是哥兒,可就是直接讓他們家香火得以承繼的大恩德,這事兒在江南傳的人盡皆知。”
說起這個,嬤嬤雙手立馬合十,她如今都不去廟裡了,直接轉通道家了,有這麼一個活神仙,比那廟裡泥塑的佛祖更有用,她轉變信仰也是正常的,不止是他,整個林家,甚至是蘇州的林家族人,一個個也都成了道家的信徒,家裡放上三清神位的不在少數。
聽到這裡,老太太的眼珠子都亮的像是個燈泡了,興奮啊!老臉都開始泛起了紅暈了,精神頭也上來了,整個人都坐直了,一邊用手拍著桌子讚歎,一邊不知道對著誰說道:
“我說呢,我們這樣的人家雖說也算不上什麼了不得的人家,可也是開國功臣之後,是有開國之功的。保家衛國,守衛邊疆幾代人,功德福壽也不該缺,原本就不該是這樣的,該是人丁興旺,該是和和順順的,我們家如今一下子出了這麼多的事兒,老大子嗣艱難,老二被罷官去職,我看呐,估計這風水上也有問題,說不得是有什麼人下了黑手,害的我們家裡亂成這樣,不然他們兄弟一項和睦,怎麼也不可能出這樣的事兒來。真是家門不幸,沒能第一時間想到這上頭去。不然若是能早些改了過來,如今想來也能事事順遂的。那裡能招惹上這樣的大禍。都是我沒想周全,害了孩子們那。”
嬤嬤也好,屋子裡其他的下人也罷,這會兒都覺得有些反胃噎著了,這話老太太您說的虧不虧心啊!什麼叫兄弟一相和睦,他們有和睦的時候?上輩子吧!您如今說這個什麼意思,這是想著把家裡所有的罪責丟給王氏還不夠,還想著再牽扯個不知名的事主出來,把整個賈家都掰扯成受害人?恩,也是,這王氏就算是頂了全部的罪過,這宮裡的訓斥,說您長幼不分,沒能夫死從子,也沒法子洗脫乾淨,您這是準備再給自己洗白一回啊!
史老太太不知道這些人的心思,她這個時候只是腦子不住的想著自己剛想的這個主意,若是傳出風聲,說是有人改動了自家風水,這才讓自家有了這樣的禍事,那麼對於賈家的名聲會有多少的幫助?想著若是再進一步,把這王氏的事兒改成是家裡犯了小人,有人挑唆,或者是借了王氏的名頭和手做下的,對於修補和王家的關係又有多少用處?不說別的,王家可是能幫上大忙的,老二的官職想要恢復,沒有王家單是靠著自己怕是不成的。沒看見這些日子自己出去的帖子沒幾張回復的嘛!那些個眼皮子淺的,只怕是覺得賈家敗落了,起不來了,都敢不和自己這個國公太夫人交往了,有你們以後後悔的時候。
她這個時候又想起了王氏的好處來,想著幫上一把了,恩,當然,這是在自家問題解決的情況下,她自然是不介意再拉她一把的,說起來一開始想著把王氏拋出去那真的是全為了兒子,在她看來,只要罪名是王氏的,那麼自己的政兒就是被蒙蔽的,是失察,罪名雖然免不了,卻沒什麼打緊的,畢竟他和老大那是親兄弟,你說誰能相信就政兒這樣正直,純良的性子能去想著害自己的大嫂和侄兒?說這種話的人都該被打嘴才是。
所以她想著,只要風聲小了,這事兒沒人注意了,過上三五年,讓小兒子再次做官還是有可能的。自己這個兒子那最是兢兢業業的,想來還能再次往上爬爬,到時候還是能有一番前程的,最重要的是,倒時候再重新娶上一門有助力的媳婦,想來就能越發的讓政兒順利了。
如今反過來再想想,這事兒雖然在理,可也有不妥當的地方,畢竟這樣一來,就是徹底的得罪了王家了,把王家的名聲當成了踏板,只怕以後四大家族就真的散了,要知道如今這四家裡頭,除了自己的娘家還有這原本的爵位,還有兩個侄子撐著場面,也就是王子騰還有些出息,更不用說,因為大侄子早喪,如今就剩下懷著遺腹子的侄媳婦,另外兩個侄子那是有爵位,沒有實權的,真要是說起朝廷上的事兒,只怕還是王子騰更有可能進一步。所以王家能不疏遠那是絕對不能疏遠的,要是操作的好了,說不得以後二房還要靠著王子騰重新起來呢,畢竟那是珠兒和元春,寶玉的親舅舅。
你說說這老太太多精啊!想的有多美!把人家王家的閨女丟出去承擔了所有的事兒,自己洗白白的,就不管了不說,居然還想著怎麼讓王家還幫著自家兒子,你說你憑什麼?為了賈政她真是殫精竭慮,什麼人都算計了,什麼都敢想啊!
“鴛鴦,一會兒你去和大太太說,讓她告訴大老爺,請那個張真人給咱們家也看看,好生的改改風水,去去禍事,不成,還是我自己說,去,讓大老爺去請了張真人過來,和我說說話,我都這樣的年紀了,也不用避諱什麼,見了也能請教一二。”
她這是怕老大不聽她的,或者是不明白自己的意思,覺得還是自己去和那道士說說,好生給看看,給出個最有利賈家的說法。
說起老大不聽話,老太太心裡越發的不自在起來,自打衙門裡來人又是整理違制,又是清點庫銀,又是抓人的,自己在這府裡的臉面就越發的不頂用了,老大也神氣起來了,和他說讓他去幫著說說情,讓老二能早點官復原職,可老大愣是不肯,還說什麼這是聖上的意思,是規矩,是衙門裡的門道,他沒法子插手。騙誰呢,聖上能管的這麼多?這時候只怕是早忘了先前的事兒,就老二被罷職的事兒,她估摸著就是聖上一時上了些火,脫口而出說的,老二向來勤勉,必然是得了聖心的,怎麼會這麼著就沒了官做。只要有人說上幾句,給聖上個臺階下,讓他想起自家老國公的功勳,必然最後還是不會有事兒的,怎麼老大就不知道自己的苦心謀劃呢,她這都是為了誰?還不都是為了賈家,只要老二依然是在做官,家裡就能朝中有人,如今賈家族裡能做官的,可不就是只有老二嘛,不指望老二,她還能指望誰?老大嗎?若是老大能成才,她都能笑掉了大牙了。
老太太深深的憂慮啊!為了自己的苦心無人能理解而難過,覺得自己操心勞累卻得不到老大的孝順而委屈,甚至想著自己是不是該放點風聲,讓外頭都知道知道老大不孝順,也好給點壓力給他,讓他知道自己這個老太太的威力。
還有那個邢夫人,能嫁到賈家,那是她幾輩子修來的福分,也不知道惜福,好生的服侍自己這個婆婆,如今一門心思的只知道掌權,上上下下的都給把持了,連著自己的那些個老人也不知道體恤,不是放了出去,就是送到了官府,水至清則無魚,連這麼簡單的道理都不懂,卡的這麼緊,怎麼能讓那些下人心服口服,好生辦事兒?這都是哪家的規矩。連著服侍自家長輩的下人也能隨便處置了?小門小戶出來的,果然上不得檯面。
自己從孫輩媳婦做起,一直到了如今這輩分最高的老太太,這麼些年什麼沒見過,什麼不知道,如今居然連著自己的話也不聽了,說什麼裁剪下人,說什麼還了庫銀,要縮減花銷,不但是收拾了內外兩個大廚房,主子們全改成了各院自理的小廚房,把各院吃用的銀子都分到院子裡,連著各房的丫頭小廝也裁剪了好些,珠兒他們那裡居然只剩下了兩個一等丫頭,兩個小廝,一個嬤嬤,四個二等丫頭。這可怎麼得了,這不是虐待他親侄子嘛。她的珠兒,國公府嫡長孫,從生下來開始,就是四個大丫頭,兩個嬤嬤,四個小廝,八個二等丫頭服侍長大的,什麼時候吃過這樣的苦。
整個的府裡居然只剩下了不到兩百個下人,賈家什麼時候這麼落魄過,那一輩不是三四百個下人,這樣下去,府裡的臉面可全沒了,自己還能見人嗎。還有我的寶玉,若不是養在她這裡,只怕也沒有了如今的待遇,也要和他哥哥一樣受罪了。
鴛鴦聽了老太太的意思,自然很是利索的行禮出門,往東院傳話去了,一路走一路小心的看著後面,防著有人跟蹤。她是老太太身邊的人,整個府裡都裁人了,也就是老太太院子裡沒有動,可是她如今也要想想自己的後路了,因為她爹媽哥哥,已經被大老爺抓了,因為貪墨不多,不過是五百多兩,所以大老爺給了一個機會,說是只要鴛鴦能老實的當個耳報神,把老太太這裡的事兒及時的告訴大老爺,他們家就不用被送官,更不用被賣了。甚至貪污的銀子也不用還回來,還能得到一百畝京郊的地,只要她聽話,做到十五歲就能被放出去,以後順順當當的當個小家碧玉出嫁。大太太還給嫁妝銀子。
不管是為了家裡,還是為了自己,鴛鴦很清楚自己該怎麼做,都不用做什麼選擇,立馬就投了大老爺,也不用說投效了,事實上,如今這府裡哪一個不是大老爺的人。就是不用說她也清楚,老太太身邊剩下的這些人裡,大概有一半都已經成為了大老爺的人。她不做有的是人做這些事兒,她怎麼也要多為自己想想不是。
鴛鴦利索的到了東院的外書房,讓門口的小廝通報了一聲,然後很是恭敬的在門口等著,如今大老爺真的是不一樣了,原本這外書房那就是個名字,鶯鶯燕燕的,那裡像是書房,簡直就是飲酒作樂的地方,如今呢!守門的全是小廝,裡頭連著伺候的人也換了人,全是男僕,聽人說這是因為璉二爺經常要來這裡讀書,大老爺生怕丫頭們勾搭壞了主子,這才換了人。誰說大老爺不著調的,就她看來,大老爺真的是個好爹呢!為了璉二爺想的周全的很,那裡像是二老爺,就沒有這樣過,聽說除了問功課,從來不關心珠大爺他們其他的事兒,連著珠大爺病了都不知道。
珠大爺才十五呢,如今瘦的和風都能吹走一樣,這些日子二太太出事兒以來,吃飯聽說都少了好些,身子越發的不成了,也是,又是被退親,又是壞了名聲,將來的仕途只怕也危險了,這樣的打擊,有幾個人能忍得住不難受,不頹廢的,珠大爺那就是嬌養的花,也不知道能不能撐得住。
鴛鴦腦子裡不停的想東想西的,一邊小廝已經通報好了,出來示意鴛鴦進去。才進門,鴛鴦就見到有一個從來沒有見過的道士正坐在一邊和大老爺說著話,不用想,這個時候能在這裡,受到大老爺如此接待的只能是那個剛才聽得玄乎的不行的張真人了。鴛鴦很是機靈,忙行禮,順帶說了說老太太的意思,同時也不忘向大老爺展示一下自己的忠誠,說了林家來的嬤嬤和他們說的事兒,說話間,眼珠子還偷偷的往張中行那裡看了幾眼。這道士看著年輕的很,怎麼就有這樣的本事,難不成這道士其實已經很有些年紀,只是看著年輕?
這會兒的鴛鴦不過是十歲剛出頭的小丫頭,哪裡能藏得住心事,那眼珠子一動,其實上頭坐著的兩個人都立馬看清楚了她的動作,張中行首先就笑了起來,轉頭對著賈赦說道:
“賈將軍瞧瞧,這一個只怕又是好奇的,聽著故事裡的道士玄乎的很,自然想著貧道這面皮太嫩,只怕是假冒的,或是駐顏有術的。那裡知道貧道如今的苦惱,在讓他們這麼吹噓下去,只怕貧道就該站得高,跌的重,將來人人喊打了。”
他這打趣的話一說,賈赦也跟著笑了,他剛才和張中行已經說了一會兒的話,發現這個道士真真是個痛快人,看的精准,說的也很有道理,自己詢問了為什麼老太太不喜歡自己,那張真人立馬就能說出一二三來,說的自己只能點頭。
說來也是,不是在身邊養大的本就疏離些,再加上自己和老太太都不是個喜歡解釋,喜歡說心裡話的人,時間長了,一樁兩樁的事兒下來,自然越發的離心,老太太就兩個兒子,一個看著不好,不貼心,自然要死死地抓住另外一個,幾十年下來,即使原本不是這樣的,也已經偏心成了習慣,可不就是自己怎麼做都不討人喜歡了嗎。
“真人本就是世外高人,看的通透,說的在理,醫術也是世人皆知,你這樣的本事,那裡用發愁人人喊打,只怕是人人爭著相交呢。“
賈赦說話間帶著隱隱的放鬆,還有一股子淡然,這樣的大老爺是鴛鴦從來沒有見過的,簡直和以前是兩個樣子,他自然不知道在張中行對他分析了一下老太太的心思之後,原本對於母愛,對於老太太喜歡自己很是執著的賈大老爺已經徹底的放下了這方面的奢求了,既然幾十年的時間已經讓這件事兒成了一個死結,那麼自己那是真的沒法子了,更不用說如今正是老二倒楣遭罪的時候,這個時候,老太太只怕滿心滿眼都是老二怎麼辦,只想著怎麼讓老二重新立起來,那裡顧得上自己,就是自己真心說上幾句話,恐怕也會讓老太太認為是自己不顧兄弟情誼,不想老二好。
既然這樣,索性我什麼都不求,不要了,不在意了自然也就不用傷心了。
雖然放棄了討母親歡心這執著了一輩子的事兒很讓人渾身放鬆,可是心裡多少有些不自在,有些空落落的,在這樣的情況下,他下意識的學起張中行的做派,或許是在他心裡,只有這樣的世外高人才能做到真正的解脫,真正的放下。
“虛名罷了,你何必也參上一腳,好歹也是個將軍。“
“我這個什麼都沒有,什麼都不是的將軍難道不也是個虛名?文不成,武不就,這不過是祖宗福澤,我自己是萬萬沒有這樣的本事的,如今我也就只求將來璉兒能有些出息,讓這祖宗的名頭不至於敗壞在我手裡也就是了。“
“璉二爺的事兒我明兒就幫著看看,你這宅子也確實有些不妥當,明日我沐浴更衣,好生準備一番,然後好生的算算,倒是你自己,這身子只怕有的養了,你心裡要有個準備,沒有個大半年只怕是不成的。“
張中行這次來很有效率,已經把賈赦的毛病看了大半了,當然這也是因為他命好,正好在被下藥的那幾天吃了沖的東西,讓那藥性減弱了幾分,也正是因為這樣,所以後來才有那賈琮的出生,張中行對於治好賈赦還是很有些信心的。
兩個人你來我往的說話,也沒有去看鴛鴦一眼,只讓她這麼傻傻的呆在一邊聽著,直到他們說完了這些,賈赦這才轉頭,對著鴛鴦說道:
“你也聽見了,明兒真人要給府裡看風水,需要靜靜的呆著,一早還要沐浴更衣,準備的事兒多的很,今兒又是剛來,一路風塵的,咱們也不好太過勞累了真人,你且去告訴老太太一聲,有什麼且等明兒這大事兒了了再說吧,不過是說些道家的事兒這個不急。“
是的,誰讓人家老太太說的理由是要見識一二呢,這可不就是一下子被擠到後面去了嘛,還愣是說不出大老爺的不對來,人家那是為全家負責,早一日把正事兒辦完,才能鬆快不是,更別說這給賈赦和邢夫人看病這最最重要的,接張中行來的目的還沒有辦完呢,那裡輪的上和老太太聊天這樣的閒事兒?難不成你老太太為了自己日子痛快,想找人聊天,連著兒子,兒媳的身子都不顧了?這個罪名想來老太太是萬萬承擔不起的,這樣回去,鴛鴦一點壓力都沒有啊!
鴛鴦想到這裡,嘴角都要偷笑出聲了,好容易忍住了,這才行了一禮說道:
“知道了,奴婢這就去回了老太太去,老太太最是虔誠的,若是知道明兒有這樣的大事兒,必然歡喜的很。“
這也是個壞丫頭。茶盞的蓋子敲擊著桌子,賈赦也好,張中行也好,眼角都含著一絲的笑意,看著鴛鴦慢慢的退身出了書房。
☆、35
其實說起來,榮國府也好,甯國府也罷,那都是敕造的府邸,應該在風水上是絕對沒什麼岔子的,什麼叫做敕造,那就是皇帝下旨建造,皇家建築隊承建的,這樣的府邸,為了體現一把皇帝的關心,一般來說無論是工部營造司,還是欽天監,道錄司,必定都是來看過的,保證了從裡到外沒有絲毫違制,沒有任何不妥當的地方,所以這樣的宅子那絕對是品質和品質的保證。
不過這畢竟是近百年的時間了,到了如今,後期的維修也好,各處的改建也罷,已經多了不少,和剛開始時候的規制已經有了不少的變化,所以你要說這裡頭是不是被動了手腳,是不是有了沒有不妥當的地方,你還真是不能保證。
別說賈赦了,就是賈珍在聽到消息說張中行是看風水的行家,聽說南邊林家就讓人下了黑手,這才幾代獨苗,差點絕戶,也背心有些發寒,第二天一大早就趕過來,想著看看這老賈家是不是也有這方面問題,若是真的有不妥當,那他也要趕緊的,把這神仙給好生上一上供,求著去自家也看看,別說,他如今想想,似乎他家也有些不怎麼正常,你說誰家老爺子好好的進士不當,官不做,去做什麼道士的?誰像他家這樣,連著三代都是獨苗的?他爹,他,他兒子,怎麼聽著和林家也差不離呢,難不成自家也有絕戶的危險?
自打從自家老爹賈敬那裡得了話,讓他跟著目前的皇帝看中的賈赦做事兒,賈珍立場轉變很是迅速,賈赦做什麼他就做什麼,為了這個,他抄奴才家,換國庫欠銀,換門上的匾額,清理家中的下人,一樣樣的都不落下,眼見著這寧府在外頭的名聲都好了很多。
能不好嘛,人家原本都覺得,這寧府就是個混亂窩子,賈珍那就是吃喝嫖賭的祖宗,超級紈絝子,還有人說有這麼個族長,老賈家估計長不了了,可如今呢,這些個仗勢欺人的下人一送官府,立馬就有人發現原本打著甯國府旗號霸佔田地,強搶民女,暴利放貸之類的人居然全在這送官的人裡頭,於是乎不少人立馬就覺得難不成這事兒不是人家賈珍幹的,是那些奴才自作主張的?
說起來這樣沒檔次的事兒,賈珍還真是有可能沒幹過,你想啊,就賈珍的身份,想要美女?買就是了?不成還有高級青樓可以挑選,那才是檔次不是,一般的什麼小門小戶的,他還看不上呢!就是有能看上的,他也不會往那種地方去不是,完全不是他的菜啊。至於霸佔田地,他這輩子就沒為土地的事兒上過心,賈家田地不少,他還管著族田,低於千畝的他都不帶看的,至於放貸?他們家幾代單傳了,家裡真心不缺銀子,這一點從他後來給秦可卿辦喪事就能看出來,底子還是挺厚實的,沒必要幹這個。要說賈珍這以前有多壞?在沒有扒灰之前,他最多也就是個玩的有點出格的紈絝罷了,就是想要做些什麼包攬訴訟,什麼賣官賣爵什麼的,他這輩分小,年紀也不大,不過是三十不到,能幹的事兒還真是不多,求到他身上的還真是不多自然也少,能管的到的也不過是些最小的小事兒罷了,所以還真是說不上什麼大奸大惡。
你說有可能是後院的女人幹的?不可能,如今他老娘還在呢,剛生了惜春,身子雖說看著不好,很可能沒幾天的活頭了,可是這不是神醫來了嘛,這就有救了。老娘對於寧府的內宅看的緊的很,沒人幹瞎來。賈蓉他親媽這時候也沒死,只是病的有點嚴重啥的,如今他也不擔心了,賈蓉這時候才十歲,也不是敗家的時候,後來會變成那啥和老爹一起瞎混,那是沒了奶奶,沒了老娘,親爹,親爺爺一個個都不管他,真好又是到了中二的年紀,這才一點點的變壞的,這會兒還是乖孩子呢!
不說賈珍是什麼心態吧,就是史老太太,一大早也眼巴巴的等著丫頭們裡裡外外的傳信,想知道這張真人看自家的宅子能看出什麼花兒來,昨兒鴛鴦回來一回話,她一開始真的是有些生氣的,覺得這老大和這個道士都不把自己當回事兒,自己都去請人了,怎麼能不來?這都什麼規矩?不過馬上她自己又想通了,覺得這道士還真是有些高人的風範,明知道自己是超品的誥命,也沒有來阿諛奉承,再說了人家那也是為了自家,為了第二天能立馬看風水,也算是大事兒了,自然不好多加計較,甚至覺得老大這一次腦子不錯,還知道從這裡下手,不知道是不是和自己想到了一起去了,想著用風水之說,讓賈家名聲好些。又想著這道士一來就要看風水,難不成自家真的是有問題?
反正這一晚上,老太太愣是沒能睡好,翻來覆去的,滿腦袋的官司,只覺得一切皆有可能。故而,一大早的,就把所有人都給折騰起來了,自己在正屋坐著,也顧不得裝病什麼的了,下人們更是分了幾組人,來回的給報信,好讓她知道最近進展。
“這花園是後來改過的吧。“
張中行看著一個歪脖子的梅花樹,越看眉頭皺的越緊,這幹的也太囂張了,在人家屋子大門對面放上這麼一顆樹,不是存心讓住的人死翹翹嘛,都夠上吊用的了,邪性的很呢。
賈赦看著張中行盯著這樹,又聽到他這麼問,立馬知道這樹不妥當,立馬也皺著眉頭說道:
“確實是,是大概有三十年了,那時候還是我祖父過世的之後,幾個庶出的叔叔分了出去,家裡空出了好些的院子,就拆了一個,挖了一個池塘,花園又擴大了些,也是那個時候花園裡多種了好些的花草。真人,這樹不妥當?“
“花是好花,樹也不錯,只是位置不妥當,一會兒移了吧。放在假山上,角落裡不礙事,對著門就不好了。容易礙著主人身子的康健。“
聽到張中行這麼說,賈赦立馬就是一驚,這正對的屋子?那可是正院邊上最大的院子了,不說這院子裡屋子體面,大氣,房間也多,就是這對著花園這一點也夠雅致的,原本老二家的在正堂的時候,這院子是準備給賈珠成婚用的,後來他們一家子去了梨香院之後,自己也曾想過以後這裡給璉兒成親用。好在讓張真人看了這一回,不然豈不是害了孩子。
張中行在院子裡走動,時不時的指出一二處不妥當,開始或許是沒有多想,可是等著這整個宅邸走了一遍,在細細的把需要修改的地方寫下來,落到宅子的圖紙上,張中行立馬就嚴肅了起來,
“賈將軍,如今貧道能確實的告訴你,府上這宅子只怕真的是讓人惦記,下了黑手了,你看看,這所有要改的地方,按照你說的,都是在這三十年內出現的,而且從出現的時間來看,正好,這一出出的,形成了整個宅邸風水的混亂,形成了敗落之象。五行之道世人皆知,五行能影響風水那更是最基本的道理,就是不是專門學這些門道的,只要是那些有些本事的建屋子的工匠,也能知道一二,知道這宅子裡對應的地方什麼該放,什麼不該放。你們家是勳貴人家,請工匠修繕宅子,擴大花園,必然不會請那些手藝不行的,所以那人很是注意小心。這幾處若是直接讓同一批人來幹,只怕幹活的立馬就能察覺出不妥當來,可是若是分開,一出出的隔上些日子改一點,換一批人做一些,即使是再本事的人,也沒法子知道這其中的奧妙了。如今這宅子火勢頗大,從大出說是形成了燎原的趨勢,這是霎那輝煌,隨後焚盡成灰的大起大落,敗家之兆!從小處上說,凡是命格上多水,多金的,只怕借有短命的可能。“
話說到這裡,賈赦的臉色已經是白的不像樣子了,為啥?因為賈代善就是多水的,他的名字裡那個善字,用的就是上善若水的意思。還有自己媳婦,那也一樣,是多金的,閨名就叫銀翹,那一個金銀的銀字,可不就是多了金了!自家大兒子,那瑚兒的名字通湖,也是多了水,這三個正是早夭。老天爺,到底是誰?這樣害他!
賈赦站不住了,渾身有些無力,忙不迭的在一邊坐下,好在這會兒他們正在書房裡,不然只怕都能癱倒在地上。
“爹,太太,瑚兒,老天爺,他們冤啊!冤啊!是誰?誰這麼狠心!和我賈家到底是什麼樣的深仇大恨,會這樣的狠毒。“
賈赦咬牙切齒,已經咬破了嘴唇,開始出血了。賈珍聽的也是渾身的冒冷汗,想想這榮府的事兒,再細細的想想自家,這會兒他越發覺得自家說不得也讓人折騰了一遍了,因為他想起來,自家好像那時候也修過宅子,是不是請的同一個設計宅子的他不知道,可是想想以前自家的人丁,再想想如今家裡的情況,怎麼想怎麼都有問題。
另一邊,專門替老太太打聽消息的下人這會兒也把張中行說的話,傳到了老太太耳朵裡,當然,人家老太太沒有第一時間想到自己的那個早夭的大孫子,兒媳婦身上去,只是覺得自己真是有先見之明。
“聽聽,聽聽,我說吧,我們家一向都是本本分分的人家,從開國到如今,將近百年了,對上,那是世代忠良,對下,修橋鋪路,施粥濟貧,善事做了不知道多少,怎麼就能出那些個喪心病狂的事兒來,如今咱們家出這麼多的禍事兒,就是那些見不得人的傢伙害的。讓老二家的迷了心智,讓我們賈家一門都蒙羞丟臉,果然都不是我們的錯,真真是該死啊!到底是哪個和咱們家有仇的,想出這樣陰損的法子,這是一心盼著我們家從裡頭起全毀了啊!“
瞧瞧這就是這母子二人不同的地方,從心態上來說,賈赦更注重的是家人的性命,他看到的是家中的實際問題心裡心疼老爹,心疼早死的髮妻原配和那沒有父子緣分的大兒子。而老太太呢,到了這會兒了,她腦子裡依然是賈家的臉面,是老二的事兒放在最重要的位置,一心想要挽回老二一家子的名聲,想著給賈政起複鋪路。雖然這樣一說,好像賈赦有些小家子,看事情的角度不夠高端大氣,可是也正是因為這樣,賈赦這人才讓人覺得有人氣,倒是老太太,真是讓人心寒,難不成她連著自家男人早死這事兒也能忽略了,排到了賈政的後頭去了?這樣的媳婦真心是要不得啊!不知道賈代善在地底下知道了,會不會氣的從棺材裡爬出來啐她一臉唾沫。
這會兒在老太太身邊的還有老二賈政,從早上開始他就在這裡了,是老太太把他喊來的,如今他一心躲在自己院子裡遮羞,也沒有人告訴他家裡來了張中行這麼一個人,更不知道人家是來給他大哥看病的,早上過來的時候,聽老娘說今兒請了真人來看風水,居然還對著老太太說什麼子不語怪力亂神!還是老太太說,這可能可以挽回賈家的名聲,這才點頭坐下,再不言語,搞得好像是人家都上杆子求著他一樣,讓一邊過來陪著老太太聽信的林家來的嬤嬤很是看不上眼,當然她也沒有開口說話的餘地,只是想著回去後要告訴自家太太,這二老爺實在是不成樣子,免得太太因為老太太的話,總是多看重這二老爺幾分,這人不給人拖後腿就不錯了,是成不了什麼臂助的,還是離著遠些吧,別被他給拖累了。
當然,這會兒這嬤嬤對著老太太心下也覺得她有些涼薄了,那可是她丈夫,怎麼聽到這風水影響壽命這事兒的時候,連著大老爺都要呼喊一聲爹冤枉,這老太太就能一點反應都沒有呢!合著死了就什麼都不是了?
倒是賈政還總算是多了幾分孝心,歎了口氣說道:
“雖說這風水的事兒,聽著不怎麼可靠,不過能出來各處這三十年的改動來,這道士倒也有幾分本事,只怕這上頭多少確實是有些妨礙的,當年父親改動家裡花園子的時候怕是真的讓人騙了。早知如此,當初就不該動的。罷罷罷,這事兒都已經這樣了,改過來也就是了,老太太不用太過擔心了。“
合著這還怪上了?怎麼你就沒想想自己爹也是受害者,不知道為屈死的老爹心疼?什麼叫改過來就是了,拜託你已經被發配到了偏遠地帶了好不,怎麼這說話還是一副主人的架勢?
林家的嬤嬤頭一次發現,自己好像從來沒有看懂過老太太和二老爺,這真不是一般人能理解的境界!當然,這樣的想法在老太太這裡是不會有的,在她的眼裡那小兒子說的話,哪怕就是白說的,那也是有道理的,這不是,立馬就贊同了起來,點著頭,一臉的欣慰。
“老二說的是,好在如今都看出來了,那就趕緊的都改了就是,這到底是誰害的咱們,那也一定要查,咱們不能白吃了這個虧,另外,這事兒一會兒讓人去告訴王家,好歹讓他們也心裡有數些,也想著法子找找,說不得他們家也有不妥當的地方。不是為娘說你,王氏雖然犯了大錯,連累了你,可是如今看來,這事兒只怕也是情有可原,是讓人挑唆的,是讓人害了的,不能一股腦就全讓王氏擔著。再說了,就是為了孩子,你也要想著怎麼幫著把王氏的那些個罪名給減輕了,再不濟也要和王家緩和一些關係,好歹那也是孩子們的舅舅家,珠兒和元春,寶玉,以後能依靠的舅家。王子騰如今也算是出息,將來指不定還能往上爬爬,若是他能對你伸伸援手,你官復原職的事兒,就有了希望了。再不濟,這我們家如今的名聲想要恢復,這風水的事兒就要傳出去,最好的傳出去的人選就是王家,只要王家願意配合,不管是他們家的名聲,還是咱們家的,都能有些緩轉。“
苦口婆心啊!老太太想的周到不說,連著理由都給賈政找的足足的,讓他面子上過得去。所以賈政雖然依然皺著眉頭,一臉的為難,可最終還是點了點頭,只有一邊的鴛鴦和幾個別的下人,一個個忍不住在心裡吐槽:
什麼叫咱們家的名聲,若說名聲,賈家整體還真是說不上壞,真正名聲不好的只有王氏,擴大些也只有整個二房,大房從頭到尾那都是受害者。就是他們這些下人心裡都和明鏡似得,看的清楚著呢,更別說外頭了,官衙,聖上,那是一個個的都對著大老爺露出笑臉,反過來對著二老爺當空氣不理不睬的,百姓們多能看臉色!看著這樣自然都是一邊倒的都說大老爺的好話,如今連著以前說大老爺什麼好色什麼的,在外頭也都被說成是二房為了奪爵刻意的污蔑大老爺放出的流言。理由就是外頭沒有任何一個大老爺好色的受害者,都快人肉搜索了都沒有找出一個來,自然就成了謊言,流言,而這樣的流言對誰有利?還不是二房!
再聽聽二老爺外頭的說辭,以前都怎麼說來著?啊,會讀書,是讀書人,斯文,厚道,老實,本分,忠君愛國,兢兢業業,能幹,反正都是這些詞,可如今再反過來一分析,那全不對啊!讀書?這麼大的年紀了,連個秀才都不是,會讀書能是這樣?所以是假的!本分?能長幼不分,篡奪自家大哥的地位,家產,把親大哥逼到馬棚去的人能是厚道人?又是假的!兢兢業業?這工部的差事從一開始老太爺臨終遺本上去得了恩典後,就在沒有動過,這都已經十幾年了吧,這是能幹的人幹的事兒?驚天逆轉也就是這樣了。那麼這些傳言到底是怎麼出來的?傻子都能想到這是二房自己放出來的唄,踩大房,捧自己。那為什麼要這麼做?還不是為了奪爵做準備!所以二房如今的名聲可以說已經是臭到了腳底了。
賈政是不知道自己形象全毀的,他不出門啊!當宅男的後果就是他依然沉浸在自己的想法裡,只是覺得因為王氏讓他丟臉,因為官職被擼,所以不敢面對同僚,如今聽著自己有恢復官職的可能,自然立馬又神氣了起來,想想老太太話裡的意思,他想著,這是讓自己和王家合作啊!只要能讓自己恢復官職,恢復一些王家的名聲也不是不能接受,雖然這女人實在是太給自己丟臉了,但是看在孩子的份上,自己還是大度一些的好。
“是,兒子知道了,一會兒就讓人去一次王家。“
他自己是怎麼也不會去的,雖然老太太的意思最好是讓他自己去。好挽回些兩家的情分,可是他實在是不想去見王家的人,他這會兒還惱著呢,若不是王氏,這會兒自己怎麼能這麼落魄。
這人是徹底忘了自己的過錯了,說句不好聽的,你要是這麼乾淨,這麼清白,那麼這正房難不成你沒住?頂著榮府繼承人的身份在外頭和人結交的不是你?花錢花的昏天黑地,請了無數清客的人難到是賈赦?
張中行不知道在老太太屋子裡的事兒,也沒心思知道這些,他的任務不過是賈赦而已,在他完成了挑撥大房二房的任務之後,這一次到京城,那就是為了賈赦和賈敬來的,賈赦代表的是榮府,賈敬則是寧府,按照智慧晶片的思路,凡是一僧一道幹的都要反著折騰。
而一僧一道來這兩家那是為了回了榮寧二府,用這兩家的所有生機捧起賈寶玉,為他營造一個歷經繁華,最終煙消人散的命運,讓賈寶玉能從中悟出世事無常的真諦,好早點出家。所以到了張中行這裡,那麼這任務自然就是拯救這榮寧二府,讓賈寶玉可憐兮兮的享受一下不被重視的滋味,最終他能不能大徹大悟,對不住,全憑你自己的悟□□,若是因為受了苦,然後最終一心上進,或者對著權勢繁華孜孜以求,那只能說,你下輩子在努力就是了。
所以這會兒張中行那個忙啊,看病的病人都是排著隊的,賈赦昨兒已經看過了,那麼接下來就是邢夫人,就是賈璉,就是迎春,還有賈赦後院的女人們,大老爺這是憋足了勁兒了,一心要讓大房人丁興旺起來,好破了自己這差點絕嗣的局。
你還別說,這還是很有用的,因為就這麼一天的功夫,張中行最起碼就發現了不下五個被下藥的,直接占了看病人數的一半。
邢夫人不用說了,這是尋常大夫都看出來的,張中行很利索的就給了百解丹,別的什麼調養全是假的,先解毒吧,和賈赦一個德行,甚至邢夫人的毒還更厲害些,只怕解毒的事兒更麻煩,沒有一年就別想恢復了。至於調養,那也要等著解毒之後再說了。
接著是賈璉,這孩子沒別的毛病,就是腎虛唄,十四歲的孩子被引著做那些男女之事,可不就是要腎虛嘛,這麼小就傷了腎水,若是一個不好,以後生育艱難也是沒法子避免的了。好在張中行這裡藥丸子多的是,補身子的更是什麼樣的都有,直接下去三種藥丸子,一日一次,每次三種,一種一顆,直接吃三個月,就是再虧損,也能補上去。這不是還是個孩子嘛,不是才到了第二次發育的檔口嘛,正好趕上了好時候啊!若是到了二十來歲再看,這效果可真是沒有這個時候這麼好了。
迎春估計是因為是個女孩子,又是個被忽視的小隱形人,所以還真是走了大運,沒有讓人算計了去。甚至在邢夫人知道自己最起碼一年都沒法子有自己的孩子之後,第一個反應就是直接把迎春給抱到了自己身邊,好歹讓自己先有個孩子養著,一個女孩子,又沒有什麼威脅,還能顯示一下自己的賢慧大度,把那個已經被抓走的王氏放的流言壓一壓。說自己小家子氣!說自己是不生蛋的母雞!說自己上不得檯面!說自己只看重銀子!呸!老娘如今就要讓所有人都看看,自己到底是怎麼當一個合格的一等將軍夫人的!不爭饅頭也要爭口氣!
接下來的賈赦的那些姨娘們被下藥,那真的和王氏沒什麼關係了,說白了那就是她們自己折騰自己給折騰的,不是你害我,就是我害你,總之,她們是不知道自家老爺被下了藥,生孩子困難,只想著不能讓別人生在自己前頭,一心想著生一個主子出來,讓自己地位穩固,這才弄出來的事兒。
知道了這裡頭的緣由,賈赦賈大老爺二話不說,直接把這些個不著調的一個個全給了些銀子放了出去,反正自己身子不好,最起碼要養上一年半栽的,這些不省心的也不用留在家裡讓人鬧心了,想折騰就回自己家折騰去。
這樣一來,整個大房的主子立馬清空了好些,連帶著下人都空了好幾個出來,賈赦索性把自家兒子,閨女身邊的人重新多配了幾個,原本他想著不好做的太難看了,又沒有分家,自己孩子身邊的人比二房的多上一兩個也就是了,不用太明顯,不過如今想想自己夫妻兩的病症,想想兒子,他不淡定了,立馬加人,怎麼膈應二房怎麼來,至於老太太會怎麼折騰?他權當不知道就是了,如今自己才是當家,他不聽話,老太太還能怎麼著?宮裡都說了,夫死從子!
賈璉這兒,小廝四個,大丫頭四個,長隨四個,二等丫頭四個,嬤嬤兩個。襲爵嫡子就該有襲爵嫡子的待遇,迎春這裡呢,一樣是大丫頭四個,二等丫頭六個,教養嬤嬤兩個,粗使丫頭八個。雖然是庶女,可到底是長女,是他一等將軍的閨女,怎麼也不能比當初二房那元春身邊的人少。
賈赦一範牛脾氣,連著張中行還在一邊呆著都不顧了,一疊聲的對著邢夫人就下了新命令,讓邢夫人趕緊的選人,趕緊的辦好,甚至還說了,讓邢夫人自己也多挑幾個中用的人手,把這誥命夫人的架子搭起來。別讓人小看了去。聽得邢夫人立馬挺直了腰杆子,氣勢洶洶的,合著兩口氣這會兒是有志一同了。
邊上的賈珍急了,扯著賈赦的衣服,把賈赦拉到了一邊,連著做了幾個揖,不住的哀求:
“我說叔叔哎,你這家事兒一會兒再說成不?晚上你和嬸子慢慢商量也成,不著急,現在更要緊的是我家,您趕緊的,把該問的問完了,我還得帶人走啊!你家裡這都看好了,我家可還等著呢,不說別的,老娘媳婦的病可都指望張真人了。好歹我娘也是您的嫂子不是!可等著張真人救命呢!就張真人這本事,我想著,說不得能讓我娘她們多點子希望,不說能怎麼好法,可是好歹能多活幾年不是!要你知道你這病,人家太醫也沒有他這麼有把握說能治好呢!“
賈珍和賈赦雖然是差著輩分,可是說起年紀卻差的不大,還不到十歲,也是,想想賈璉和賈蓉的歲數,也能看出一二來,所以這二人說話其實也不算是多嚴肅,往日裡胡鬧的時候,兩個人也常湊在一起吃酒耍樂,感情真心不錯。更別說這經歷了這麼一兩個月來的大事兒了,感情更是進了一步,比賈赦和賈政這親兄弟不知道好到了多少去。賈珍這麼一哀求,賈赦立馬就拍著腦袋,一臉的懊惱:
“是我的不是,這都忙亂套了,可不就是這麼說嘛,大嫂子和你媳婦的病要緊,張真人,真是對不住了,您這都忙碌了一日了,也沒法子讓您馬上休息休息,隔壁甯府的太太和大奶奶病的不輕,請了好些個大夫都不中用,如今也就能求您了,好歹去看看,若是能救過來,那真是老天保佑,就是不成,好歹您也盡盡心,讓她們多活上些日子,讓我這個可憐的侄兒多孝順他娘些日子,還有蓉兒,那個可憐的孩子,才十歲。。。“
話說到這裡,賈赦眼睛都有些發紅,倒不是他對寧府的兩個女人有什麼感情,而是突然想到了自己的孩子,沒娘的孩子可憐啊!自己的璉兒吃了多少苦,眼見著蓉兒只怕就是第二個璉兒,立馬心中很是不忍了。對著賈珍更多了幾分同病相憐的味道。
張中行看著這樣的賈赦,也有點傻眼,這娃感情也太豐富拉好吧,這是隔壁的,不是你自己的老娘媳婦,這樣讓人誤會的好不!難不成你扒灰都扒到隔壁去了?好吧,張中行這麼想真的很不純潔,可是誰讓這是賈家呢!長期以來對他們家的印象很容易讓人想歪了去。當然嘴上不會這麼說,
“貧道進京不就是為了看病的嘛,不用多說了,走吧,先看病,貧道瞧著這珍大爺的氣色,只怕你家中風水也要看一看的。只是今兒才看了這裡,再去你家只怕是來不及,索性放到明日可好?“
“好,好,麻煩真人了。“
怎麼不好,那是很好好不,都不用自己開口,這真人這是善解人意的很呢,賈珍這貨立馬感動了,難得有對他這麼好的人啊!他決定了,若是自己的老娘和媳婦真的沒法子了,他也絕對不會怪罪這道士的,明兒道士說怎麼改自己就怎麼改,鐵定聽話。
你說賈赦也好,賈珍也好,為什麼對於這賈敬媳婦,還有賈珍媳婦的病這麼沒信心?那是真的沒法子啊!太醫來了不下五撥人了,可以說是整個太醫院就沒有沒給她們看過的,一個個都搖頭,讓他們不用費心了,生機耗盡,就是個長長短短的事兒,你說他們還能有什麼指望?按照太醫院院正的話來說,用上好的補藥吊著,能活一兩年就不錯了,再長些,都能算是老天爺保佑,全家福德深厚了。所以賈珍如今的追求,也不過是希望張中行能讓自家老娘,自家媳婦多活上幾天罷了,若是能拖上一年半載的,那真是該燒香磕頭了。真心沒想過什麼治好!那簡直就是不可能完成的任務,他也不想為難人。
“請,真人,請,叔叔,今兒就讓真人住我那裡吧,也好讓我盡盡心。“
“恩,也好,等等,我和你一起去。“
想想賈珍如今和自己的交情,賈赦好心的想陪著,雖然大家都知道再多的大夫估計也看不好,可是一次次的聽到大夫說出那樣絕望的判詞,還是很讓人難受的,他生怕賈珍一人撐不住,若是自己去了,好歹能安慰一二,不得不說,其實賈赦對於上心的人其實還是很體貼的,好人啊!
不過這關係好的,怎麼有點那個啥呢,該不會是。。。張中行眼神看著賈赦和賈珍很有些飄忽,不知道再往哪個詭異的思路裡想,不過轉眼又看到了一邊的邢夫人,立馬這思路又轉回來了,恩,自己似乎思想那個啥了點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