又一次誤會
醫院很近,一下子便到了。
三月半閉著眼,任由氣場大開的少年有條不紊的安排一切事宜。
溫雅的少年給人一種很可靠的感覺,雖然他有一張過於美麗的臉孔,纖細而挺直的身形,但無形中一種不容忽視的氣勢,讓人瞻仰的同時不由心生一股望而怯之的心情。
只可遠觀,而不可過於親近。
所以,當醫院裡的大半年輕人很好奇的看著絕美的少年抱著一名衣裳沾血的少女進來時,紛紛好奇之餘卻不敢湊去看熱鬧。
幸村精市坐在一旁看著醫生熟練的為少女清洗傷口包紮,而少女低著頭過份安靜的模樣也讓幸村精市有些失笑。好吧,他很清楚某隻兔子現在會這麼乖巧任人擺佈的原因之一是因為他,其二是他抬出千草七月的名字,讓她不得不忍著滿心恐怖任人擺佈。
「嘖嘖!真不知道你們這些年輕人整天在想什麼,吃飽了撐著就只會去逞兇鬥勇,玩幫派麼?啊哈,受傷很好玩麼?瞧瞧,一個女孩,也這麼不愛惜自己,差一點就拉傷筋骨,你想毀了自己的手麼……」
為三月治療的醫生年近五旬了,有一顆很博愛的心,當然,也很八卦,所以在這種情況下忍不住碎碎念。三月鼓起腮幫子,剛想反駁她不是去打架玩命,而是救人,一旁的少年已經自動接下話兒:「醫生,她的手應該不要緊吧?」
幸村精市身為一名運動員很多清楚傷筋動骨對運動員的危害,雖然千草三月是個女孩子沒有參加學校的運動社團,但瞧過她靈活的身手以及那種不可思議的反射神經後,幸村精市已將她歸類為運動員一型。當然,真田弦一郎曾經說千草家兩姐妹學過中國功夫。
醫生瞥了他一眼,瞧見少年俊美的臉上露出專注的神情,微微撇了下嘴說道:「年輕人,如果是為了你的小女朋友好,就好好看好她……」
「砰」的一聲,某只屁股打滑摔到地上,而托著她的手肘綁繃帶的醫生只來得及扯住繃帶,收緊的繃帶一下子便勒出了血漬。少女滿臉驚駭的看著誤會了的醫生,此時不是誤會的臉紅,而是世界末日的驚恐。
幸村精市別開臉,望天:好吧,明明是萬眾矚目的容顏,總被人這樣嫌棄,再強大的自尊心會受傷的。
「啊啦,女孩你做什麼?你的手不想要了麼?還是想讓它留下一條醜陋的疤痕,以後讓你的男朋友嫌棄?」這名很有愛心的醫生生氣的咆哮起來,撕開繃帶重新包紮,憤憤然道:「年輕人,我瞭解你的感受,如果男朋友長那樣子——」抬著下巴奴奴幸村少年,這位醫生聲音滿是悲憫,「女孩子確實很受傷,還要擔心自己是不是配不上。不過不要緊,你長得也很可愛,皮相只是迷惑世人的東西,遲早有一天年華逝去,只是一堆紅顏白骨,有什麼作用?為了這種將來不復存在的東西計較太不值得了……」
幸村清市摸摸臉,很淡定的微笑。
「……」
某隻兔子在文藝強大的醫生面前,不由伏首作慚愧狀。明明自己沒有做錯,而且也不是醫生說的那樣,為什麼他可以由一個臆想橫生出這麼強大的結論?
很有職業責任心的醫生碎碎念,將少女臉上的空白誤會成了心有慼慼然的空洞認同,不由說得更起勁兒了。幸村精市撫額,突然發現這個世界果然是很好很強大,自己的長相竟然可以給人如此多的話題兒。其實,他很想說,長成這樣也不是他的錯,被女孩子嫉妒更不是他的錯,被當成「妖怪」絕對絕對不是他的錯。
誤會神馬的,還真是人類的本□好。
包紮好手肘的傷,在醫生為三月檢查小腿上的擦傷時,此時有兩名好心的路人將幸村少年先前買的書和三月的滑板一起送過來了,並且在好奇又八卦的醫生面前不吝嗇的讚頌了不久前少女的英勇行為以及少年助人為樂的精神。
於是,不稍片刻,在這位醫生眼裡,這對還有些彆扭的「情侶」上升成了極為相配、樂善好施的好青年。
三月掩著雙頰,很想吶喊一聲「我和妖怪一點關係都沒有啊啊!」,不過此時這兩隻已然在少年抱著她進醫院的那一刻成了醫生裡所有生物眼裡的一對,對少女哀怨驚恐的神情視而不見,見到了也以為她是因為受傷心情不好,於是憐惜之。
很有禮貌的對好心送東西來的路人道謝後,幸村精市笑瞇瞇的沒有多做解釋——反正解釋神馬的只會是潑冷水,還不如給他們一個美麗的誤會好了。當然,少年在心中不可否認的是,看到某只面露驚恐和哀怨也是一件很有趣的事情。
越是害怕抗拒,越是想撩撥。這便是人類的劣根性。
當八卦有愛的醫生終於停止叨念,宣佈兩只可以離開的時候,原本乖順的的少女突然蹦起來,一副快要哭的神情。
「怎麼了?」幸村精市接過醫生開的一些消炎藥,扭頭看著眼眶畜淚的少女。
「我、我把小狗丟在路上了……」可憐兮兮的說著,對自己拋棄小狗的行徑極為自責。
帽子在、滑板在,就是一直趴在她頭上當第二個帽子的小狗不見了。
「啊啦,少年,身為一個男人是不能讓女朋友哭的喲,吶,快帶你女朋友去找小狗吧。」八卦醫生很快的為兩人作出決定,將兩人推出醫院。
幸村精市不以為忤,再次禮貌性的對醫生道謝後,陪同心急如焚的不再試圖解釋的少女回到剛才事發現場,然後很無語的看著少女站在路邊一棵三米高的行道樹旁抬頭往上張望。
「汪汪……嗷嗚……」
樹上一團白黃相間的小東西趴在樹叉上,發出幼獸的呼喚,幸村精市記起這只很眼熟的小狗應該就是前不久的雨天千草三月撿到的那隻,自己甚至還親自為它洗過澡。不過,當想起當時是怎樣的情況下,這只可憐的小狗被自家主人拋到樹上掛屍,不禁給他滿臉黑線下來。
果然,不能用常識來解釋某只的行為。
眼見某只言行向來與長相不相符的少女擼高袖子要爬樹時,幸村精市真的是黑線滿臉了。
微微歎息一聲,幸村精市將不情不願的少女拉住,當然,在她下意識的要將自己甩飛出去時(千萬千萬不要小覷她的怪力),收緊了力道,將懷裡的書放到少女懷裡讓她抱著,阻止了少女的行動。
幸村精市踮高腳,很輕易的伸手將趴在樹上嗚咽叫喚的小狗拎下來,拍拍小狗的腦袋,然後睨了眼呆呆望著自己的女孩。
「吶,你的小狗,以後不要再隨便將它仍了。」拿回自己的書將掙扎的小狗放到她手上,幸村精市很自然的拍拍少女的腦袋,溫和的說道:「學妹以後要多喝牛奶才能長高喲。」
很有身高優勢的幸村少年很滿意看到少女漲紅了臉,一臉惱怒。
低頭看著腳碾地,三月從牙縫裡擠出兩個字:「謝謝。」她最討厭別人說她矮了,她才十六歲,會長高的啦!!果然,妖怪都是壞心眼的,就算是個好人也會欺負人。
不知怎麼的,幸村精市又想笑了,再次抬手揉揉少女的腦袋,看著這只畏懼自己的容貌敢怒不敢言,不禁心情愉悅。
瞄見他的笑容,三月很肯定自己遭人恥笑了。小動物的絕佳第六感告訴她,這個少年此時心裡在打壞主意。
「啊喏,不客氣,學妹今後可要小心一點了喲。」
「嗨!」
三月很有禮貌的應下後,便打算要遠離妖怪遠遠的時候,他們所在的路邊停下一輛黑色的私家轎車。
「啊喏,精市?你怎麼在這兒?」
三月下意識望過去,就見一個穿著精緻的和服的女人從車上下來,臉上的笑容很知性溫和,視線從幸村精市來不及收回的愉悅笑臉到戴著鴨舌帽打扮中性一時分不清男女的少女身上。
三月很輕易的看出對方在看見自己時,不知為何笑臉微微僵硬了下,很快便恢復自然。
家長邀請
「啊喏,精市?你怎麼在這兒?」
那是一個很知性美麗的女人,保養得宜的外表讓她看起來很年輕,讓人難以猜測得出年紀。除了她的頭髮是淺褐色外,她的五官長相與三月身邊的少年有九成相似。當然,她身上的氣息很慈和溫柔,除了頭髮,活脫脫就是女生牌的成熟型的幸村精市。
注意到女人看向自己的有些微妙的目光,三月不由瑟縮了下。
美麗的人——無論男女,永遠是她的天敵,看起來長得太可怕了,不是她的菜。雖然近來七月強制性的「特訓」已能讓某只BT沒有剛開始時的激烈反應,甚至是能稍稍平靜面對,但不可否認根深蒂固的審美觀仍是讓三月不能從容以對。
幸村精市臉上的愉悅笑容微微收斂,露出如平時無異的溫和笑容,舉了舉手中的書溫和的回道:「今天去買些書。母親,您今天去參加宴會麼?」
幸村夫人讓司機接過幸村精市手裡的車,吩咐一聲:「呆會幫少爺送回去。」後,對兒子點點頭,露出意味深長的神情,「去見一個老朋友了。」說著,仔細看了看不吭聲的三月,「這位先生是……」
幸村精市撫額,很自然的接口道:「母親,她是個女孩,學校裡的學妹。」幸村精市也懂得某隻身上穿的衣服過於中性,還有那頂掩藏住頭髮的帽子,使這只看起來活脫脫就是一個少年,會被人誤解並不奇怪。
「哦,那真是失禮了。」幸村夫人很自然的朝少女微笑,「小姐你好,我是精市的母親,今天很高興認識你。」
三月垂下眼瞼,看起來很溫馴乖巧其實只是為了不讓自己的視線直接與幸村夫人的臉接觸,「您好,幸村夫人,我是千草三月,很高興認識您。」
「千草?是北海道的千草家麼?」
三月不知道為什麼這位笑起來很溫柔知性的女子突然顯得很激動,後退了一步下意識的看向一旁的少年,結果發現少年只是如常的微笑,沒有半點解釋的意識,讓她心裡有種不好的預感。
見女孩露出警惕的表情,幸村夫人在心裡感歎真是個敏感的孩子,試著讓自己的態度自然一些,「啊啦,千草小姐的父親是叫千草彌彥麼?」
千草彌彥?三月努力想了想,似乎是聽千草家的大小姐千草縈音提過,在這裡她有個叫千草彌彥的爸爸,不過七月說當那位爸爸不存在就好,反正千草彌彥是個旅遊愛好者,總是滿世界跑的去探險旅行,一年三百六十五天幾乎沒有幾天是呆在日本的,根本也不關心他自己還有個女兒。所以三月也可以當自己如同上輩子般沒有爸爸。
「應該吧。」三月很老實的說:「他……他去旅行了,我沒見過他。」很難叫一個完全沒見過的人為爸爸,可是這位幸村夫人似乎很關心的模樣。
幸村夫人看了一旁微笑的少年一眼,心裡拿不準這個向來很有主見的兒子在想什麼,但在仔細觀察後發現兒子也不是完全抗拒自己這些行為,還有這名叫「千草三月」的小女生也是個很可愛很單純的少女後,幸村夫人有些滿意。
「呵呵,千草小姐叫我幸村阿姨就好。說來,我、精市的父親和你爸爸彌彥年輕時是很好的朋友哦,不過後來發生一些事情加上彌彥喜歡上旅行後便一直往國外跑,很難見到他了。」
三月對大人的事情不感興趣,她現在更想做的事情是同這兩隻長相很相似的「妖怪」說拜拜,要她耐著性子應付這些人是很吃力的,能忍住心中恐懼不哭不喊已經算是七月「特訓」出來的良好成果了。
幸村夫人也注意到現在不是說話的好場合,「吶,千草小姐明天有空麼?」
三月很想說沒空,但她是誠實的孩子,只能老老實實的回答:「呃,明天應該沒什麼事。」說著,心裡有些忐忑不安,動物的直覺告訴她幸村夫人看自己的眼神很有貓膩。
「是麼,那太好了,明天家裡有個花園聚會,請你一定要來哦。」
幸村夫人笑得很和藹可親,得體的言行不會給人一種失禮的感覺,反而讓人很樂於親近這樣溫和懂禮、待人親切的女人。三月惶恐,花園聚會=去幸村家=要一整天和幸村精市呆在一起=再度身陷虎穴=很可怕……
這女人對自己太親切了,非奸即盜。三月無法拒絕之餘,做了個很錯誤的決定,扭頭看向身邊給人一種很可靠感覺的少年。幸村精市倒是很意外少女會選擇向自己求助,眨著水靈靈的黑眼睛瞅著自己的少女,像一隻怯生生的兔子,讓人想憐惜呵護。
當然,更想欺負。
「呵呵,花園宴會上會有很多美味的甜點喲,學妹去的話一定不虛此行的。」
少年微笑的臉美麗天成,再次嚇到了本應該稍微習慣了的少女。三月內牛滿面,卻發現自己找不到理由拒絕,而且人家都抬出父親的好友的姿態邀請了,她若拒絕的話好像很失禮呢。
「那……就打擾了。」
「絕對不會打擾的哦,說不定千草小姐會在那裡遇到自己想見的人呢。」幸村夫人微微一笑:「啊啦,我就不打擾你們了,精市如果沒事的話便好好陪陪你的學妹,我先回去了。千草小姐,阿姨很期待明天你明天的光臨。」
幸村精市朝母親點頭,「好的。」
三月的兩條好看的眉毛像蟲子般扭曲起來。她才不要「妖怪」陪,寧願自己去到處溜躂。
目送黑色轎車離開,三月心裡七上八下的難以安心,想了想三月小心翼翼的尋求身旁貌似知情者詢問:「啊喏,幸村學長,你媽媽說的是真的麼?」
幸村精市將被女孩抱在懷裡拚命掙扎的小狗抱過來,手指輕撫飽受欺負的小狗的腦袋,回眸看她:「什麼?」
「就是她認識千草彌彥,還有明天的花園宴會,我覺得好像有什麼事情要發生。」三月很老實的說,雙眼定定的瞪著那只叛變的小狗,竟然敢在「妖怪」懷裡發出那種「嗷嗚」的舒服的聲音。
幸村精市挑眉,發現女孩原來雖然很單純,但出奇的敏感呢。
「放心,沒事的。」幸村精市將小狗放在肩膀上,拿過女孩手裡的滑板,彷彿沒有瞧見少女的抗拒,「肚子餓了麼,我們一起去吃些東西吧。」既然他母親大人讓他「好好招待」學妹,他當然是樂意之極。
話剛說完,就聽到某人肚子發出一陣「咕嚕嚕」的聲音。三月滿臉通紅的抱著肚子,忙不迭的搖頭:「不用了,幸村學長請自便,我自己去吃就好。」
幸村精市眸中掠過不知名的情緒,聲音一如既往的溫和:「我真的長得那麼可怕,讓學妹那麼討厭我麼?」
當然可怕了!不肖說,這是兩個人都心知肚明的事情,只要某只BT一天不改變她扭曲的審美觀,這種事就不可避免。
三月眼光亂瞟,不敢說一句話。手摸向口袋,然後再一次面紅耳赤起來。
她的錢包丟了。
「怎麼了?」
「我的錢包掉了……」下意識的回答後才發現問話的人是誰,這讓三月不禁面色一陣青一陣紅的轉換起來。
幸村精市掩唇咳了聲,努力使自己面色正常,就怕下一刻這個倒霉的女孩哭出來。這只很愛哭,幸村精市也見識過了,不過某只哭起來更像只飽受驚嚇的兔子,被淚水清洗過的一雙黑眼睛像黑珍珠般清亮。很好看,讓人不禁想沉溺其中。想著,幸村精市看著那雙瞅著自己霧氣瀰漫、要哭不哭的眼睛,露出一抹連自己都沒有發現的寵溺笑容。
必要時,身為男孩子偶爾也要維護女孩子一些彆扭的關係著面子裡子的事情。
「好了,學妹也別難過了,我請你去吃東西好了。」
說著,自己率先走了。自家的小狗和滑板都在「妖怪」手裡,即便百般不情願,三月也只能乖乖的跟去了。不是沒有能力去搶回來,但如果這麼做的後果是導致自己被七月加大「特訓」力度,她寧願現在乖一點。
「特訓」神馬的真的是太可怕了。
我保護你!
「嗯,它叫什麼名字?」
「小狗!」
「咳,學妹,我的意思是應該為這隻小狗取個名字。」
「就是叫『小狗』啊。」
少女理所當然的語氣讓幸村少年很無語。當然,更無語的是,幸村精市發現這隻小狗其實也很彪悍,比起主人來過之無不及。
有哪只小狗能讓人當成空中飛牒亂拋亂丟都沒事的麼?有哪只小狗喜歡吃甜食喝汽水果汁的麼?有哪只小狗要被訓練成捉老鼠的?哪有小狗會爬樹爬牆的……
三月撓撓頭,笑得有些靦腆,「其實叫小狗也很好啊,看它的毛色,難道要叫小白小黃小花?」
「……」
幸村精市撫額,在服務員送上飯後甜品時,對正在埋首在甜膩膩的蜂蜜檸檬冰淇淋裡的一人一狗說道:「啊啦,你高興就好。」
兩雙亮晶晶的黑眼睛對桌上的甜品類食物發出灼目的光芒,顯然這對主寵認為甜品比正餐更重要。
千草三月與幸村精市再一次交鋒,無知直率又沒有品味的孩子又一次獲勝。
「不過世界上有那麼多只小狗,一直叫它小狗也不好。不然,就叫它四月好了。我是三月,它是四月。」三月擊掌,很高興的說,然後滿含期盼的看著某位笑容有些扭曲的少年,「啊咧,幸村學長,你給它洗過澡,小狗很喜歡你呢,你覺得怎麼樣?」
服務員已將桌面收拾乾淨,幸村精市伸手撫弄著桌面上蹲伏著身體理首在一碟香草冰淇淋中的小狗的腦袋,小狗抬起沾滿蜂蜜汁的臉朝他歡樂的汪汪叫著,顯然自己極是贊同「四月」的名兒。幸村精市失笑,這只是普通的一隻小狗,能懂什麼呢。
*****
初夏的天空,晴朗清透,白雲團團而過。末櫻凋零的枝頭,只有幾瓣粉白色的櫻花洒然而過,墜落在路過的行人身上。
三月一手甜膩膩的棉花糖,一手冰糖葫蘆跟在少年身後,很滿足於手裡的食物。而前面的少年,臂彎裡掛著少女的滑板,肩膀上趴著一隻白色的小狗,看著綿延至遠方的街道,還有街道兩旁的鐵欄杆上纏繞著的綠色籐蔓,悠閒的路人,不禁露出淺淺的微笑。
今天天氣很好,心情顯得很悠閒自在。
「幸村學長!」
幸村精市轉過身,發出身後的女孩已經解決了手中的兩串東西,邊拿紙巾擦乾淨手邊看著某個地方。幸村精市望過去,除了一些半人高的灌木與盆栽,沒有發現什麼特別的東西。
「怎麼了?」幸村精市用一種連自己也沒有發現的很有耐心的目光看著女孩,很高興經過這半天的相處,某隻兔子對自己沒有先前那樣畏畏縮縮了,雖然仍是不敢怎麼正視自己的臉,至少沒有再失禮的指著自己叫「妖怪」,嗯,是個好現象。
三月有些苦惱的樣子,原本她是想回家了,不過在少年丟下一句「母親讓我好好陪陪學妹」後,只能跟著少年沒有目的的溜躂起來。這模樣倒有些像在約會……呸呸呸,什麼約會,雖然妖怪心腸很好,但不是她的菜,她是女孩子,也會有愛美之心的。(=_=希望這只將來不要真的去撿只畸形的外星人回家當孩子養。)
「幸村學長,我發現我們被人跟蹤了。」
三月指著路邊轉角一處放滿盆栽的角落,奪著聲音好小聲的說。此時,因為他們兩人停下,那裡可疑的發出簌簌的聲音。
幸村精市摸著下頜思索著,就見向來正義感十足的少女板板手掌,很大義凜然的說:「幸村學長你放心吧,就算是怪獸來了我也會保護你的,就當是剛才的謝禮。嗯,不如給他們一人一拳將他們送到醫院去躺半個十天半個月好了,省得這些不知是什麼東西的傢伙仗著人多欺負人,連跟蹤這麼猥瑣的事情都幹得出來……」
一人一拳打飛到醫院去?
幸村精市嘴角抽搐,他覺得自己似乎並沒有想要少女的謝禮。想著,盆栽後面終於在如此血腥的威脅中有人勇敢的站起來。
「喂喂喂,你這傢伙,我們無怨無仇,不要衝動啊。」
紅頭髮的少年嚷嚷著跳起,接著是滿臉疑惑的海帶頭少年,還有一隻白毛狐狸和一隻衣冠楚楚的紳士,最後是捧著筆記本的軍師、摸著茶葉蛋腦殼手無足措的巴西哥哥。幸村精市場數了數,很好,除了嚴謹的真田皇帝都來了喲。
「喲,部長,好巧。」
柳蓮二很淡定打招呼,淡定的撇清了自己的不良目的。仁王雅治和柳生比呂士當然也是很配合的,這種情況下說「巧遇」比實話更恰當。只是,他們都忘記了,自家部裡還有兩隻很單純的小動物,向來是直來直往沒什麼眼力見的。
「部長,聽說你和一個男生在約會,我們來看看。」紅毛小豬瞪大眼看著戴著鴨舌帽難分男女的人。
「啊啦,我是聽柳學長說部長和一個男人行舉親密才過來的。」純潔正常的單細胞孩子切原赤也說。
「啊喏,是青學的乾君告訴我的!」柳蓮二趕緊接口。
切原赤也困惑的看著自家部長,再看看雖然打扮很男孩子氣,其實是個女孩子的好朋友——千草三月,問道:「三月你怎麼會在這兒?難道你和幸村部長在約會?」
很好,兩隻都很誠實直接,柳蓮二等人一臉恨鐵不成鋼的表情,然後更訝然的發現那名疑似男孩的竟然是在開學之初便因各種傳聞而風靡了整個立海大的轉校生。原來竟然是他們眼拙了,將可愛的女孩子看成了少年——這也不能怪他們啊,只能說某人這副打扮是存心誤導他們的。
難得在週末看到好朋友,三月很高興,蹦過去拉著切原赤也嘀咕起來。
丸井文太面色青白的後退,一直退到桑原身後。他一直在避免接觸到這只古怪的生物(原來在你眼裡,她連人也不是了麼?)腦海裡可是很清楚的記得這只曾經是如何彪悍的抱著他們的部長狂奔找醫院,然後很彪悍的指著他們美麗的部長大叫「妖怪」的情形。丸井文太記得太清楚,以致於不太能接受這只的怪力和她非人類的審美觀。
唯恐天下不亂不狐狸瞧得清楚,當場將同伴拽過來同小女生問好,笑嘻嘻的看著小女生中性的打扮,怨不得會被人誤會成男孩。
柳蓮二捧著筆記本,一本正經的問:「幸村,你們真的在約會麼?乾貞治告訴我他們在路上看到你抱著個男孩去醫院。」
「當然不是!!」三月扯拉著好朋友,很激動的否定了。切原赤也覺得自己的手臂被某只怪力女抓出血痕了。
幸村精市眼神一飄,很淡定的在心裡將青學的某位數據狂人記下(然後滅五感伺候麼?)。
「啊啦,好三月,告訴你仁王哥哥,你怎麼會和我們部長一起約會的?」仁王雅治不放過任何機會,摸摸一旁扭過臉的小豬的紅髮,露出詭笑:「嘻嘻,其實我們部長也是難得一見的美男不是麼?」
這絕對是話中有話!
某只乖巧的少女幾乎炸毛了,衝動的大喊:「我才不會和妖怪一起約會,我——」輕易被套出話的女孩幾乎要哭了。
她是壞孩子,她沒有禮貌,她當眾揭人傷疤了……
「哦哦,原來部長真的是『妖怪』喲∼」仁王雅治很熱情的將他們的軍師拉過來,「噗哩,我們優雅美麗的柳軍師呢?」
三月皺起臉,已經快要哭了。嗚嗚嗚,為什麼她要那麼衝動呢?她明明不是那個意思啊。不敢瞄身後某位陪了自己一個下午的少年,三月鼓起包子臉,瞅了瞅,然後在眾人疑惑的眼神中,一個衝動之下跑過去,扛起路邊一盆成人高的冬青木盆栽,努力轉移注意力和力氣,生氣道:「仁王學長是大壞蛋!」
這種架勢,讓在場的少年們終於見識到傳說中的怪力言不虛傳。
切原赤也以為這只失去理智要拿花盆咂人了,忙叫道:「喂,小心啊,會死人的。」
眾人訕訕而笑,忙不迭的哄起氣到快哭的小女生。
「嗚嗚嗚……我不是故意的啦,對不起,我已經很努力了……」
在從人勸說道歉中終於放下凶器的少女邊哭連揉眼睛說著道歉的話,只是沒有一個人知道她為什麼要道歉。
只有幸村精市安然的站在一旁,笑容越發的燦爛。好吧,對於自家這群八卦的問題兒童,幸村精市其實是很縱容的。而且,對於某位少女的錯誤審美觀,他也早已服覺悟,並沒有生氣什麼,只覺得好笑。
幸村精市摸摸下巴,笑看著自家一群活潑的少年們很難得的圍著一名小女生百樣百出的哄著,見小女生一雙濕漉漉的眸子不時的瞄向自己,頓時有些明悟,這只其實是怕自己一時失言會惹他生氣難堪吧?而她的「努力」應該是很努力適應自己與他人的不同,不想自己給別人添麻煩。
嗯,真不知道該說是個單純的好孩子呢,還是說她其實心裡很沒安全感,時時害怕自己的特殊給別人惹來麻煩。
這樣想著,幸村精市笑容漸漸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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千草宅。
「好,我知道了,明天會準時到的!謝謝你的通知。」
七月闔上電話,面無表情的臉越發的清冷,向來清透如冰的雙瞳裡滿滿是難以掩飾的怒火,捏著話筒的手收緊,骨節泛白,「卡嚓」一聲,話筒從中間斷裂開來。
七月努力平覆自己的怒氣,有些心疼的看著被自己捏斷的話筒——這也是要錢買的啊,最終只能自認倒霉。剛想著,門外響起了少女響亮清脆的聲音:
「七月、七月,救命啊啊啊!」
****
在暮色四合時,被立海大一干少年慫恿著去玩到傍晚的千草家的小兔子終於被體貼的部長幸村精市送回家——雖然她其實根本不需要任何人送,但因這只還是傷患,男士們一至決定要如此。在三月終於鬆了口氣,以為擺脫了時候,幸村精市很體貼的提醒女孩別忘記了明天幸村家的約會。
三月噎住,表情像吞了蒼蠅一樣噁心恐怖。幸村精市到最後還是沒能忍住「撲哧」一聲笑了起來,很親切溫柔的摸摸少女的腦袋,溫聲道:「我很期待明天的約會呢。如果是學妹,我覺得很好。」
我一點也不期待!!
三月在心裡大吼,內流滿面。明明她都快要忘記了,這人偏偏要壞心眼的提醒自己,怨不得七月說腹黑不可怕,可怕的是被腹黑惦記上。她現在就被一隻表面上很溫柔,其實很愛欺負她的妖怪腹黑惦記上了。
呆呆的目送某只紫發腹黑少年心情愉快的走遠,三月終於反應過來,連滾帶爬的向千草宅跑去。
「七月、七月,救命啊啊啊!」
千草七月滿臉煞氣的看著自家小孩滿臉驚懼的滾進來,心情煩躁到極致時終於平覆下來,面無表情的坐在沙發上聽著某只指手劃腳的告訴自己今天一天遇到的事情,當然特別強調了幸村家家長的邀請。
「七月怎麼辦?我一點也不想去,我不想見到妖怪,一定有什麼陰謀……」
確實有陰謀!七月在心裡暗忖,可惜現在的他們誰也無法拒絕改變。只要三月姓「千草」,就無法改變接下來的事情。難道她真的要眼睜睜看著三月成為千草家的犧牲品?
如果不能改變,那就努力去接受,在被動中贏得更可能多的籌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