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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紅樓)娘不嫁人》作者:小米哼哼【完結】

《(紅樓)娘不嫁人》作者:小米哼哼【完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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歷史在唐後五代的時候轉了個彎兒。原本逐鹿天下的世家貴族,此時卻在最熱火朝天的時候選擇了放棄。他們放棄的,不僅僅是對天下的爭奪,也是子孫對天下的爭奪。之後歷經兩代,終於走到了石頭記中,那末世之時。

張家嫡次女年幼名顯,為避開皇權征伐,選擇南嫁林家。猛然間,穿越許久認為不需要勞作只要做一個貴女女主:張家云溪才發現,這個世界竟然是一個類似紅樓的地方。故事,從這裡開始,但不知會從哪裡結束。參雜著各種利益相關的相遇,不夠純粹的情感。是愛情?還是惺惺相惜?是世家征伐,還是避世他走?

  本文已完結,沒有番外!

[ 本帖最後由 ga1105 於 2015-12-31 03:45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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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煙雨蘇杭,恰逢的便是這種蒙蒙細雨中,夾帶著瀟瀟若雪的季節最是美妙。一壺女兒紅,添上兩三點的小菜,就能讓人虛度一日。看著柳垂河蕭瑟,也是一種帶著冷意的情懷。
  
  此時姑蘇林家的老宅內,一個梳著婦人發髻,帶著點翠金頭面的女子正懶洋洋的依著引枕,聽著身邊一身玫紅小襖的丫鬟用脆生生的音調,給她讀著書。她眼瞼微閉,點綴著金銀花細的手指甲不時的在空中滑動著。她似乎聽得很是入迷,手指不時地在空氣中打著節奏如同聆聽美妙的音律。房內暖爐烘烘,她只穿了一身對襟的襖子很是一番舒暢。此時院外,一個僕婦正用很重的腳步聲大步穿過雨雪向屋內靠近。她長著一張圓潤的臉蛋,看起來很是有福祥。身上一身黑紅底的碎花短襖和長褲,很是一副幹練。
  
  「太太在聽書呢?」她進了外間,小聲的詢問在哪職梗得丫鬟。
  
  「正聽得入迷呢!」那丫鬟看了一眼裡面,小聲的對僕婦道:「余媽媽這是有事?」
  
  「杭州那邊來消息了,說是那邊二老爺不行了。」余姓的婦人很是為難的側頭看了看門簾裡面。
  
  丫鬟聽到這個,心中一緊。連忙起身將手裡的刺繡夥計放在一邊籮筐里,撩開珠簾走了進去。那琉璃珠子串成的簾子,傳出珠玉的響聲。女子適時的睜開了眼睛,抬頭看見走進來欠了身的丫鬟。
  
  她面若嬌花,自若天成的媚惑由骨透出,看得出其父母的優秀。茶色的眸子,可以看出擁有關外人的血統。比照前朝,大概就是那關隴脈系。發色帶著些許的棕紅,有些發絲還微微泛著金色。據說,那前魏晉皇族,就是這麼個顏色。
  
  「林如海快死了?」她聲音冰冷中帶著一絲嘲諷。之前外間的話她多少聽了一些,只是不想搭理罷了。她伸手招招讓那個僕婦進來。余姓婆子走了進來,欠了身道:「杭州的李掌櫃托人送來的消息,說是中毒。怕是這幾日就會安排人去上京接大小姐回來。說是解不了的,估計是甄家下的手。奶奶,您看您是要過去一趟嗎?」她是女子嫁人時帶來的貼身婆子,來了家中掌管府外事務,很得女子信任。
  
  「簡單弄一些行李,終歸是要見一面的。」女子懶洋洋的用手指抹了一下發鬢,目光深層的微微一笑:「順便讓麒哥兒跟我一起去,把消息通知給三叔公一聲。怎麼說,他林如海絕嗣也不能將林家世代的家業都讓他拿去填女婿的庫房去。我們去的早點,別讓人說我這做嫂子的不知冷熱。」
  
  婦人語氣微挑,帶著濃重的兒化音。一定就知道,這婦人是祖籍京城洛陽人士。
  
  婦人姓張,閨名雲溪。祖籍京城世家小姐。父親現任大理寺卿,內閣一員。家中兄弟五人上有嫡姐一人。雖然是庶女,卻也是按照嫡女的規格教養,並計入嫡母名下,生母以平妻身份入葬的貴女。嫁入林家,也是因為當初林家嫡子一人挑兩門,因此雖然求娶了賈家女子為正室,但那林如海六年無嗣還沒有妾室,實則是宗族之恨。加之,林家一直奉行的是一枝獨秀的制度。宗族多年來的後生,都只能在家中閒賦。就是空有一肚子抱負,去了京里也會被本家打壓。為了改變狀態,宗族多次找本家商談,最後以子嗣計不得已,求取了這麼一房正妻,換得洛水張家的提攜和幫助。從宗譜上,女子是名言正順的長房長媳。林如海因對妻子賈氏感情深厚,竟是借嗣入房都不曾過。不過好在林氏宗族要的,也是一個能夠連帶兩姓之好的人。就當養了一個能幹的女兒也就是了。何況,這些年來這個女子的確為宗族做了不少好事,宗婦的位置那是坐的穩穩地。
  
  此時隆盛第五朝,比照其兩晉清風多有了些世俗祿道。南北銜接、法理儒則的多有混攪。不過女子親母外祖乃隴西大族,鮮卑世家。配上戰亂定居在江南的邱琳林氏,也是合的上的。因此林家尊了那鮮卑人的禮儀,女子所嫁為宗房,不問男子。也就是說,林如海依然是二房男子。女子純為借嗣,如果沒有借嗣便可過繼。所嫁者,乃是嫡系嫡長一脈。為此割去了林如海在長房的名頭,徒留了一個空檔。當女子日後成嗣或者過繼時,再做填補。
  
  不過不巧的是,女子自婚後就從未見過那位應該挑起擔子的男人。實際上兩個人只要有一個孩子,那麼各過個的。原本也是這樣,可是林如海是一個長情的人,甚至可能還有一些潔癖,因此並不願意就此屈從於宗族。女子就一個人住在這大大的林家老宅呢。一住,就是六年。
  
  時光催人老,昭華再盛也改不了人心的衰落。不過好在女子性情爽朗,不似那小家子氣的扭捏糾結。她本就不是本土靈魂長大的,不過是在這個小女孩兒三歲的時候穿越過來的一抹孤魂罷了。因此悠然的生活,反倒讓她自身增色不少。
  
  當年女子在京城洛陽,也是有名的一朵兒牡丹花。女子的生母是隴西大族伊樓家族的嫡庶女,原本就是聯繫兩家關係被娶進門的貴妾。只是命不好,生了她這個女兒就因為產褥熱過世了。張家雖然是世家大族,但是張家有一個很不得意的地方,那就是張家女兒難得。就是旁系也是生來生去都是兒子。女子的嫡母當初被相中娶進門,是因為嫡母的母家一共生了六個女兒。可惜,嫡母進門連續生了五個兒子後,才得了一個女兒之後再無所出。女子的母親嫁入後,原本是只要生了兒子,就抬為平妻。可不成想,倒是生了一個女兒。她的嫡母和父兄,是真心把這個十來年才得的女兒疼到骨子裡的。
  
  女子幼時同母親經常往來於母家領翔長公主府,更是深得長公主教導。長達三年的時間基本上都是在哪裡吃住的。這樣的身份背景,讓女子在世家大族、皇室宗族中都上了名號。可不關如何,女子雖然記在嫡母名下,但多少還是一個庶出的身份。加上皇上的兒子相互掙扎,實在不是良配。林家上門求來的時候,恰逢甄貴妃之子皇長子為自己的兒子準備求娶女子為皇孫正妃。張家不願意扯進皇子掙扎中,林家上門雙方相互一看,正好趕巧。這才有了這樁婚事。
  
  對於穿越,女子沒有任何不適的。在她看來,這不過是一種過程罷了。人死了會是什麼呢?也許就是穿越吧!她很阿Q的安慰自己的同時,審時度勢的過著自己的日子。如果沒有那位大皇子攪局,她依然是一個生活奢靡的小公主,然後被外祖母選一個不錯的丈夫過一生罷了。她並不排斥婚姻,實際上前世的她因為身體不好,一直沒有成婚。雖然帶領著一個可以操控全球金融政治的家族,作為隱秘六大家族之一的管理者。但是本著不想惹麻煩的態度,她還真心沒有嘗試過婚姻是什麼樣子的。可惜,那林如海根本就是個木頭。
  
  知道穿越到紅樓裡面,她只是嗤笑一聲。她這算是老土的帶著空間穿越到紅樓種田嗎?不過可惜的是,作為林家宗婦,她原本種田的心思就歇了。她還是更喜歡運籌帷幄,設計江山的感覺。
  
  六年來,她改革了林氏宗族內部的學府制度。建立免費的學校,從小班到科班。考生學考生的,學生學學生的。不能僅僅只學八股,詩書禮樂騎射功夫君子六藝缺一不可。除此之外,算術地理也是要學的。參加科考的子弟,如果種了舉人就會得到張家的推薦謀個小官或者繼續參加進士及第的考試。但是,凡三十未中者,考不上舉人的就要回家幫助經營生意。考不上進士的,就要去邊遠地區從小官做起。
  
  她利用豐厚的嫁妝,開展了海上貿易的買賣。三年的時間,就有了自己的船。利用自己的資源,將祭田多餘的收入納入其中。每年按照戶頭分配收入,這樣在五年的時間內她就籠絡了大量的林氏族人。現在的生意更是擴展到了絲綢之路的香料貿易上。她不介意讓林氏族人中的能幹子弟接手,更不介意他們拓展生意。
  
  丫鬟們的效率很高,張雲溪說了簡單她們就真的簡單收斂。畢竟這次的事情,她們知道太太籌劃了快一年的時間。辦正事不是去郊遊,肯定最後還會回到這裡的。
  
  蘇州到杭州不遠。水運發達,雖然有著寒風蕭瑟也不過是走了不到小半日就到了。拉著馬車到了林府門前,此時堂堂鹽運大員的家門前蕭瑟如若寒寺。
  
  守門的門子見著來人,連忙從打開儀門。張雲溪從馬車下來,稱了小轎進了內院。這裡的院子,除了原主出嫁後的新年再沒來過。林府的總管林柯跟著她走在後面,小心的伺候著。他們剛剛接到消息的時候,也是嚇了一跳。這位可是四五年沒有登門了。不過,怎麼說也是當家的太太。他也不好拒絕,只能稟報了老爺。當時看著老爺驚愕的樣子,怕是連老爺都沒有想到這位會來。
  
  張雲溪沒有興趣去欣賞這雕廊畫棟的建築,直奔林如海的臥室。他此時已經病入膏肓,心知自己挺不了多久,便遣散了家中侍妾和大數奴僕,只等著女兒回來,好安排後世。他真的沒有想過這個女子,畢竟那是族里安排的。結婚拜堂的也不是他,為的也不過是一個子嗣。可是他對賈敏是有真感情的,因此並不想委屈了自己。同時,他作為朝中官員本來林家就走的是一支獨秀的局面。因此他同祖輩才同族中不甚交往,也是擔心著純臣不好做。可是這些年來,族中已經不甘寂寞只是做附庸。看看那些世家大族的繁衍發展,都不甘心繼續如此。
  
  再者,這種一枝獨秀的局面也是族中同意的。只是前些年族中男子死病很多,這些年才恢復過來。很多後生都參加了童生試,成績都不錯。這幾年甚至有人已經成了進士入了翰林。因為這樣,他同族內的矛盾就越來越烈。他相信,聖人也是介意林家的。要知道,關隴大族已經是前朝的心腹大患。到了這一朝,關隴大族依然在威脅著,只是人家都安分著皇帝找不到理由來處理。但是林家不同,林家是江南大族。這就不僅僅是書香門第的事情了。
  
  小廝們打開林如海臥室的門,張雲溪穿著一身沒有一根雜毛的白狐皮披風走了進來。她頭上的首飾變成了白花花的碎銀釵頭鳳。沒有了精緻的妝容,反而多了一份出塵的美。
  
  她坐在對著林如海床榻旁邊的椅子上,小廝看了二人一眼,快速的上了熱茶便退了出去。張雲溪看著病榻上的男子,一點都想象不到那個被同人作者描述的探花郎的樣子。這不過是一個瘦弱不堪,如同癆病鬼的男人。她微微皺了皺眉,拿起茶碗抿了一口茶率先開口:
  
  「弟弟,您別怪我在您的府里安排了人手,不然這麼大的消息我怕是最後一個知道的。做嫂嫂的我也難,雖說當初成婚的時候是沒有通知你。可我一個女子能做什麼?」她微微苦澀一笑,將茶碗放在茶几上,雙手握在一起交疊雙腿看著目光銳利的林如海,微微的笑著。過了一會兒,怕是林如海身體不好劇烈的咳嗽。她將另一碗茶端給他,開口道:「您把侍妾都散了去,可我不是您的侍妾。說起來,我不過是找你借個種……不,這話太粗俗了。可是您自己也要承認,就是成婚當日,您也是沒有進我的床的。我是林氏的宗婦,這是祖宗家法。您的侍妾可以找人另嫁,我就得守著嫁妝過日子。我如今也是昭華已逝的人……我今天帶來一個孩子,明兒讓人從客店裡領來你看一看。若是可以,我就跟三叔公開了宗祠過繼到我名下。您覺得如何?」
  
  「我就是不同意,你也能做到不是嗎?」林如海掙扎著向上靠了靠。這個女人幾年內做的事情他不是不知道。但是他一直覺得,這是一種變相的補償也就沒有干涉。可不想,人家早就步下了一步棋。他原本謹守著自己病重的消息,不想自己家宅中就有她的人。不愧是從張家出來的,她的手段比較起賈敏來說,可是強的太多。
  
  張雲溪含笑看著林如海:「跟聰明人說話就是省力氣。我知道,您是打算將家產全部都給大小姐。我也不是貪心的人,您這些家財過了幾年我也會有。我只要兩樣東西,一個是從曾祖母算起向上追得所有當家太太的嫁妝。這東西,是留給後世兒孫的。大姐兒再如何也不會是林家掌家人,我得為了林家傳承守著這些東西。婚姻婚姻,就是結兩姓之好。就算歷來時間久遠,關係也不是那般親密甚至已經疏遠。但是難保以後族里不會有人求娶,到時候這些東西都會留下來當作兩家之好的象徵。當然,這道理一直一枝獨秀的您可能沒學過。我是張家的閨女,我們家就是再難過也不會將歷代當家主母的嫁妝私自販售的。這道理,我先跟你學了,也教你好知道。您看如何呢?至於大姐兒您如何安排,我可以跟族里保證,您就是搬空了家都給了大姐兒,或者那賈家我們都不管。如何?」
  
  「咳咳……」林如海咳嗽兩聲苦澀一笑。他那個女兒若是沒有宗族依靠,那麼跟改姓換宗有什麼區別?這個女人就剩下說:你乾脆把你女兒還給賈府,然後把你的萬貫家財都給他算了。
  
  可他真的能這麼做嗎?答案顯然是「不能」。畢竟,一個女子未來如何,更多的還是宗族的力量。一如眼前這個靚麗的女子,如果沒有張家、長公主、伊樓家族所代表的關隴大家,她如何會在年幼的時候就被忠順王相中為嫡子正妻?如何會在進入林家後,直接伸手掌管宗族事務?她的聰慧是一點,更多的則是她背後所代表的利益團體,讓宗族選擇了她。當初如果不是賈母以不孝等名頭要挾,他必然是會將玉兒送到她身邊教養的。想到這裡,他慢慢開口:「你是在用玉兒的未來威脅我?失去宗族照應……咳咳……」
  
  「威脅談不上,只是讓你認清一些罷了。反正,您不仁也不是一年兩年的事情了。我對於您的反應,已經不期待了。我只是來說明兩件事情的。第一,我要過繼一個兒子。這個兒子是長房嫡子。同你沒有任何關係,不改父血。過繼是從他曾祖那代開始,我作為承嗣宗婦,教養他長大掌握宗族之外,就是受他孝敬度日後春秋。你就守著你的女兒來,然後帶著你的萬貫家財去填賈家的窟窿,或者送做那個不知名的女婿做了嫁衣都跟我沒關係。第二、不管你死後如何處理你自己的私產我同林氏族人都不會管。那是你的自家事,不是?」
  
  「那麼玉兒呢?她終歸是要喊你一聲嬸娘的。我去了,你就是她的親人了。」林如海看著巧笑熙熙的女子,微微皺眉。
  
  「喲!」張雲溪用手帕掩著口笑道:「這我可當不起,誰不知道那榮國府外孫女,非常得榮國府老太太喜歡。拼著禮教不管,硬是同她那含玉而生的鳳凰蛋一樣養在碧紗櫥里。同吃同住的?」
  
  這話說的諷刺,聽得刺耳。到了林如海哪裡,更是刺得心口窩疼。他也是前不久才知道這件事情,才會著了道。不然也不會發生此等事情。也正是因著這件事情,他才不得不提前送信過去表示自己身體不好,希望女兒回來進孝。同時,也表示了自己可能不久於人世。這才能夠穩妥的得到女兒即將歸來的消息,不然憑著那妻子剛剛下葬就敢帶人來搶人的形式,能不能回來都是個問題。
  
  「咳咳……四分之三的家產,換玉兒的教養和出嫁。」林如海下了一個賭注,比較起賈家的日落西衰和那些不知禮數,這個女人更有勝算一些。畢竟,她所代表的宗族絕對不會允許她做出虐待遺孤的事情。
                      
作者有話要說:  接受阿洛的建議,對一些問題進行註解。我不知道有多少人能夠看明白,但是我希望至此之後我不會再對一些概念進行評論上的解釋回復。
  
  此為註解:
  宗婦:
    宗子的正妻。《禮記·內則》:「適子、庶子、祗事宗子、宗婦。」鄭玄 注:「祗,敬也。宗,大宗。」
    這是最早針對宗婦的記載,隨著生產力、生產工具和生產資料,以及文明的發展,宗婦的定義也有了改變。在漢朝的時候,對宗婦有了新的定義。漢代女性社會地位開始固定其在社會中的基本地位,很多女侯、女爵相繼出現。很多家族,因為子嗣等問題,逐漸由家族最年長的嫡支正室夫人來管理。主要負責家族的內部管理、大型的祭祀等活動。畢竟在漢朝時期,中國依然保留著濃厚的社會性巫祭文化。很多祭祀,是需要女性來主持的。後來延續到魏晉,宗婦的意義被擴大化。從原本對一個小家族的支撐,到整個家族的內部協調等方面。因此,很多看韓劇的妹子,還有根本不看史實的妹子注意了,宗婦並不是什麼本人特意弄出來的,而是自古流傳下來的傳統。宗婦最大權力的時候,都是集中在魏晉隋唐時期。很多時候,家族中作為族長的妻子的女子,所擁有的權利不亞於族長本人。尤其是在她的兒子還年輕,丈夫去世後她的權利會被最大化。宗婦規矩消失,實際上是從民國開始的。應該說從民國開始,我們削弱了宗族的力量。很多讀者都是長在紅旗下的,很少會注意這些事情。哪怕是老家有足夠的宗族遺跡,也會因為父母的工作、自己的生活條件等方面,而忽略。可是在古代,宗族的力量有的時候是朝廷都不敢干涉的。看看那些貞潔牌坊。實際上,因為女性的數量在歷朝歷代都是少的,因此朝廷本身並不鼓勵女子夫死守貞的。但是如果守了,也要從禮教上給予肯定。很多寡婦,哪怕都成瞭望門寡,也會被宗族要求守寡的。更不用說那些沈塘了!
  
  頂房:
    我知道很多讀者對這個規矩,其實都是看著文章中的簡單說詞,都不是很清楚帶著朦朧的。因此在這裡特意說明一下。
  >古代的家族對於孩子是否計入族譜,是有規定的。不是說你生了兒子,來年開春的春朝大祭上就會記入族譜的。而是當這個孩子的年齡在八歲以上或者十歲以上,才會記入族譜。有的家族會選擇八歲,有的家族則會選擇十歲。選擇這個年齡,多數是因為古代孩子難養活成長。一般認為,過了八至十歲這個階段,日後的成長就不會有太大的麻煩了。小時候,很容易早夭。因此,不會對早夭的孩子記入族譜。同樣的,早夭的孩子也不會允許入住主墳。
    因此,在這種情況下,只有嫡系長房的嫡長子,可能會在開蒙後記入族譜。這種情況發生後,這個孩子就等於未來可以分作一房了。所謂的頂房,就是他雖然排上了序齒,但是卻沒有成年就死了連子嗣都沒有留下。那麼他的弟弟,嫡親或者沒有嫡親弟弟,而是排序的弟弟有權利頂房。繼承他那一房的權利,並且享受兩房的權利和利益。這就是所謂肩挑兩房。
    但是這裡有一點,我希望諸位能夠注意。很多人認為,所謂的頂房就是在族譜上,大房是他,二房也是他。這一點是錯誤的。頂房,只能證明你繼續延續並且享用這一房的義務和存在,但是不等於在族譜上大房記錄的還是你。如果大房記錄的是你,那麼就不是頂房了,而是過繼承嗣了。規矩不同,出現的狀況也不同。
    因此,如果你頂房了。那麼你的長子就必須過繼給你的兄長,成為他的繼承人。但是如果你一直都一脈單傳的話,這個頂房會一直頂下去直到你出現兩個子孫,才會結束。當然,還有一種結束方式,就是我文中寫到的頂房納娶。
    頂房納娶,實際上是一種十分古老習俗。選擇現存於福建一帶的原因是,在中國魏晉之後,有多次的從關隴地區、河南河北地區進行的大型移民。當地的很多古老的鮮卑世家,都是在那個時候移民到今天的福建、安徽、雲貴等地的。所以,我需要女主以及林家的鮮卑身份,所以才選擇了這種古老的,並且可考得習俗。
    這種習俗,規定了頂房者在宗族的要求下,同公雞迎娶的一個女子結合。這種結合不是婚配的那種,只是單純的上床。最初是一個月兩到三次。這個過程是有要求的。男子進入女子房間內,入床前需要將頭部帶上罩子只留出眼睛和鼻孔的位置。然後乾完事,立馬離開在隔壁休息。早晨起床,要依然對女子行叔嫂禮。女子日後懷孕生了孩子,也不會同男子有任何關係。當然,如果男子在子嗣沒有誕生前或者根本沒有結合,那麼女子有權利從族中過繼一個不出五服的孩子作為嗣子。然後這個孩子會在序齒的時候,從他開始向上算一直到他的的曾祖等,過繼他的曾祖給被頂房的那個最早的兄長。一般這種關係,會在宗族發現即將脫離五服的時候,開始提醒和謀劃。
    很多頂房的都不願意讓自己的孩子過繼然後分房。因為所謂頂房,都是小的頂長子或者兄長的。那麼從祭田的出料和家產來說,就是一筆不菲的收入。古代財產分配有嚴格的規定,嫡系嫡長子,有權利繼承家中一半以上的財產。每個宗族的規定不同,最大的可以獲得三分之二。其他子弟才有權利分享後面的。但是頂房,尤其是頂了嫡長子的,那麼就意味著之後那些財產都是自家的。所以很多如果不是萬不得已,是不會進行分房的。最後,都會如同林如海一樣,被要求納娶。不過,也有例外。比如文學創作中的,不值一提!
  
  女戶承嗣:
    在古代女戶,指的是家中沒有男人,全是女人的門戶。有的是只有一個女子,也有可能是母女沒有兄弟。這樣的家庭朝廷會給予女戶的身份,同時在每年的年節等方面會給予體恤。因為大多數的女戶,多是因為戰爭的關係。女戶的滅亡,在明朝和清朝期間。因為這兩個朝代,一方面是前者對於女性的限制和要求達到頂峰,另一方面是因為後者鼓勵女子再嫁。
    在宗族中,女戶的存在歧視很普遍。有的女子因為家族要求守貞寡,家中只有一個女兒。或者女孩兒父母去世,但是卻因為其父獨有一房的情況下,會允許其女戶的存在。一般這樣的女子,多是要招贅的。嫁人就等於失去了這一房的延續,不利於子孫。因此,宗族多數都不會同意嫁娶。在魏晉時期,女戶的存在就非常的普遍甚至因為很多女性的獨立特性,而娶夫納侍。這種習俗沿襲與漢,或者更早的時候。因此,本文選擇了這一點來作為後續的規則使用。
  
  此次補充說明就這些,如果有任何疑問,請百度:中國國家圖書館 或者前往當地的資料館藏機構,查詢相關內容。本人不再對此進行任何形式的補充說明或回答讀者的有關問題。




☆、2

  張雲溪聽到這個,摸索著自己光潔的指甲。上面沒有帶護甲,而是用亮銀色的漆料繪制著漂亮的碎花,然後貼著精美的碎鑽。她低頭峨眉婉轉一笑:「賈家不會同意的。他們必然派了人前來,不但要送大小姐過來,同時也要帶著林家的家財回去。從京中得到的消息,賈政長女封了賢德妃。有消息說,今上有意讓宮中嬪妃回家探望,各家需要修建省親的園子。賈家最近幾年,內里空虛要是想建一個比得上其他妃子的園子,正需要林家的家財填充。我犯不著為了你這微薄的家財來招惹此時如日中天的賈氏宗族。要知道,一個娘娘就足夠整個宗族瘋狂。畢竟,賈家可是要靠著這女人的裙子,獲得風光呢!」她言辭中很是褒獎,但是林如海如何聽不出其中的貶諷?
  
  他喝了口水,擦擦嘴角:「來人必然是賈璉,只要你同意,我就能讓賈家不管這事情。我只問,你覺得如何。」林如海此時清楚地明白,為什麼母親要那麼做。捨棄了賈敏也要迎娶張家女!比較起賈敏來,這個女人果然適合坐上宗婦的位置。她落落大方,說話行事的魄力男子都少有,更不用說世道對女子多有限制可她卻做得可圈可點。
  
  當初為了宗婦的位置,自己曾同族中鬧過矛盾。賈敏嫁過來,是嫁給他的。因此長房宗婦除非她有子嗣,否則就得另娶一人。之後雙方僵持不下,在宗族的做主下迎了京府張氏的庶女。對方為了這個庶女,愣是要求宗族改了他在長房的分位。他原本以為,這些不過是維繫兩姓之好的手段。一個庶女,就是被嫡母教養能好到那裡?也不過是一個被嫡母教導的維諾的女人。可不想,確非如此。
  
  這個女人的教養家族,他曾經仔細對比過。張家的行事比較起一枝獨秀的林家來說,果然有很多稱道的事情。這也是後來他不曾阻攔林家子弟上進的主要原因。
  
  張家限制子弟入朝,但是不限制參加科考。那是因為,張家子弟多。但是林家子弟本就稀有,當初曾祖是如何定下一枝獨秀的他不知道。但是結局他卻看到了,本應該在族中站在頂峰的他,卻必須向宗族妥協。甚至在如此危險的位置上,連個可以幫忙的族人都沒有。他感嘆一聲,復又喝了口水。
  
  張雲溪並不介意他的態度,實際上這個男人如何都同她沒有關係了。日後也不過是記憶中的某種談資罷了。她手指在鑲嵌金邊兒得外銷瓷碗上滑動一會兒:「那……若是日後讓大姐兒同外家生分了呢?
  
  林如海斜眼看了這個女人一眼,她此時垂目含情的,在沈靜中帶著一種妖嬈的魅惑。他目光微微收斂:「那就是嫂子的事情了不是嗎?我求的不過是女兒有一個好夫家,同時有個強力的娘家依靠。」
  
  「這樣啊!」張雲溪想了想,在心裡算了筆賬:「貌似我也沒有什麼損失,只是你可要同那個賈家說清楚,姐兒在我這裡,可是要招贅的。說不得……娶夫納士也是有的。」她語氣輕柔,帶著不容拒絕的意思。對此林如海也沒有拒絕的意思。女兒什麼性格,他還是清楚地。與其嫁人後只能在要緊的事情上依賴宗族,不如從一開始就依賴不斷地好。招贅也不錯,至少最後哪怕日子過不下去了,也不過是個和離,損不到女兒多少。
  
  「那就一切拜託大嫂子了!」他微微笑著,青白的臉上依然能夠看出年輕時的模樣。林如海是一個雅致的人,當然也是一個做事果斷雷厲風行的人。在他同張雲溪商定後,張雲溪就正式入住林府對府內的財產賬簿進行清帳運送。而一直住在旅店的小孩兒,也正式在五天後入了宗譜成了林家嫡系長房一脈的嗣子。
  
  話說那賈家利用秦可卿的身份,成了妃子的娘家人後,日子過得很是得意。林如海病危的信件送到後,賈老太太就著急的給黛玉整理行裝讓賈璉帶著乘船前往杭州。
  
  在臨行前,賈母特意將賈璉招入私密的說了些話。賈璉聞言,很是愁苦。他知道賈母是希望他一定要到帶著林家的家財返京,他也知道這些家財只要進了賈府幾乎同他們大房沒什麼關係,那都是要給娘娘和賈寶玉那個鳳凰蛋用的。可是日後要追究反而是他這個大房長子出來頂缸。從賈母的院子回來,他就躺在床上生悶氣。剛剛從邢夫人哪裡說了熱乎話回來的王熙鳳看著賈璉如此,很是希奇:「喲……這不是要去林姑父那裡嗎?怎麼?老太太說了什麼不好聽的。」
  
  賈璉看著自家美艷的娘子,上前攔著王熙鳳的肩膀很是愁苦。他們成家以來,都是有商有量的。雖然在閨中,王熙鳳一向以潑辣傳明。但是日子過下來,賈璉卻發現自家媳婦的內秀起來。此時的賈璉也不過二十不到,雖然有些油滑但也不是那大奸大惡的人。他的內心,還是比較純淨的。因此,同王熙鳳的日子反而過得很是舒心。
  
  他看了看四周,檢查了一下屋外沒有人後就把老太太的意思說了出來。王熙鳳聽後,手指在小炕桌上點了點:「這事情咱們沾不得,但是做不好老太太怕是會怪罪二爺。畢竟我們在這府里,日子也是艱難。我倒是有個法子,不知道二爺肯不肯聽。」
  
  「我的好奶奶,此時正是要緊的事情。你我夫妻二人還有什麼不好說的?」賈璉聽到媳婦有注意,連忙握住王熙鳳的手,滿臉懇請。
  
  「我的意思是,我去跟老太太說,我陪著二爺和林姑娘一起去杭州。林姑父畢竟後院無人這喪事就是要辦,好歹也有一個女眷在內圍不是?正好我前兩年以生病體弱的關係,一直沒有接管家的油頭。二爺知道,我那個姑媽可不是個善人。我跟老太太說,順便去拜拜那裡的生子娘娘。怎麼說,我們婚後這些年我也沒個動靜的。我們去見了林姑父,將這事情跟他說了必然會有個結果。而且,我琢磨著順帶趁林姑父還在世,給二爺求個缺兒。」
  
  「能成嗎?」聽到能夠謀到缺兒,賈璉是高興的。但是想到那個林姑父已經日暮西山了……
  
  「不去試試怎麼會不知道?再者了,林姑父那個族內宗婦嫂子,可是我的閨蜜。這事情,通過她求了張家怕是也能成。這樣二爺就不用回來了,林妹妹的事情二爺和我也不用擔待著。二爺看如何?」
  
  「我怎麼從來都沒有聽你說過?那個張家女子我可是曾經幫老祖宗打聽過的,很是一個厲害人兒。」賈璉聽到王熙鳳同張家有關係很是驚訝。王熙鳳抿唇一笑:「當初你我定親,就是我那個姑媽搞得鬼,她想著把持府內就希望我來做個幫手。原本我也不介意這事情,畢竟你我還沒多少j□j。她待我一向很好。可是你看看入了這府里,除了你還有誰真心對我好來著?我怎麼會把這個露出來,這可是我留著的後路。領翔長公主張家這條路,不到萬不得已我是不會說的。」想起自己嫁人後的種種,王熙鳳更加感謝當初那個小妹妹對她的指點,不愧是長公主教導出來的。
  
  「那你就去求求老太太!」賈璉轉了轉眼睛珠子:「我去跟老爺說說這事情,我那父親雖然平日里是個糊塗的。可內里精明著呢!他對我那個姑姑可是真心疼的,我母親在世的時候他們感情最好。如果能夠走動張家,想必他也有給出份力量。我看著這府里,如果一旦娘娘的省親宅院出來,怕是更要沒有我們的位置了。同你說的,與其留在這裡尋個不自在不如尋個路子。」
  
  夫妻倆商量好,就各自吃了午飯後歇息了一會兒就分開去辦事情了。畢竟是要緊的事情,還是盡快的好。
  
  王熙鳳一向慣會裝傻賣乖,加上她父親王子騰,史老太君除了想著可能是她擔心賈璉出去胡搞不放心外,還真沒別的想法。在她磨蹭著又使了寶玉說情,說是替寶玉去照顧林妹妹倒也同意了。她得到消息就迅速回到房中開始收拾東西。
  
  此時的平兒沒有被開臉,而是配了她陪房的小子也算是一個娘子。管著她很多事情,她也把平兒當作心腹。她蓮步快走的進了屋,平兒正在那裡整理日常的首飾台面。王熙鳳喝了一口涼茶連忙招呼她:「快別忙活了,我有事找你幫我辦了。」
  
  平兒看著自家奶奶,搖搖頭:「奶奶有事情就說,瞧這風風火火的,這大冬天要是出了汗驚了涼的怕是又要吃藥湯子。這茶也是涼了,怎可大冬日的灌下腹中?」平兒看著她額頭冒出的細汗嘆了口氣,她無奈的關了通風的窗戶,坐在一邊的小兀子上嘆氣。
  
  「是是是!我的好盧家嫂子!知道你是疼兒我的!」王熙鳳嬌嗲的飛了她一眼:「我跟你說,我剛剛去求了老太太,讓我跟二爺一起走。我琢磨著,我們這趟出去最好就不要回來了。不管求了那家,給二爺弄個外放的差事躲得遠遠地。但是我這邊還有良田和嫁妝,這些年你我也挪出去了大部分。可是這屋子里的東西,怕是不好動。所以,我這次不帶你去。你給我把屋子里的東西,慢慢挪出去。」
  
  對於自己那個姑媽,王熙鳳這些年算是看出來了。別說慈善人兒了,怕是連根地的良心都沒得。自己這一走,是決計不會回來的。她這些年同賈璉之間j□j從無斷過,賈璉雖然有些貪色但絕非大奸大惡之人。只是實在是沒得法子,從那些小道中找些宣洩罷了。一如那個張家妹妹信中說的,只要你為他想著讓著一些這人絕對是不錯的。這些年處下來,雖然她一直無出但賈璉對她一直敬重。但是她們夫妻身體都很好,這無出怕是在其他上面有著緣故。這次離開,也是想離了這個牢籠得上一二個孩子。
  
  「挪出去?」平兒對此有些吃驚,她起身四處瞅了瞅確定沒人:「奶奶又不是不知道,您這一屋的東西那二太太可是沒事就要打量的。你讓我如何挪出去?怕不是等一確定你不回來了,那二太太就會說幫你管嫁妝的油頭拿走一些了。前個兒就因為寶二爺鬧騰著,已經拿走兩個梅瓶了。」
  
  「那些都是不當事的。」聽到平兒的擔憂,王熙鳳勾起嘴角嘲諷的一小:「當初家裡給她的嫁妝怕是比我的要好很多,這麼個小家子氣的。那些大件的瓷兒瓶兒的隨她拿去吧!我倒若是了肯信兒,我就給你來信,你就說我這是在那邊怕是多年不回,你也要跟去伺候。我這屋子里的東西,分給姐妹兄弟一些。然後其他的頭面首飾類的,你就給我裝船送過去。讓林之孝跟他媳婦去我在成安門那裡的宅子住,順便繼續看管我的莊子和鋪子。不求別的,只要安穩就成。」
  
  「奶奶倒是好算計,可這屋裡的東西那個不是老爺太太給奶奶的?這麼平白給了他們,也撈不到好話。」平兒看著王熙鳳,好是一頓埋怨。
  
  「只要他們盛了我的情,我那個姑媽還能做些什麼?我們把面子上的活計弄圓滿才是道理不是?」王熙鳳安撫了一下平兒,就開始吩咐她整理自己要帶的東西。這一路子,她就帶兩個丫頭跟著。賈璉婚前有幾個通房,婚後都散了去。只留了兩個她進門抬了妾,這一次怕是帶不走。她不想鬧得跟賈璉生分,就如同那妹妹說的,妾就是一個玩物。她還擔心一個玩物跟她鬥氣不成?她才不會如同她那姑媽那樣,傻的把相公往妾房裡推呢!
  
  這邊王熙鳳找了賈母,那邊賈璉坐上車去他父親的院子。賈赦此時正在欣賞一幅前朝的梅花畫,看得正是認真。他有些意外的看著賈璉:「這慌慌張張的成何體統?」皺眉叱喝一聲,指了指一邊的椅子示意賈璉坐下:「這般不是要去杭州嗎?怎麼還有空過來?」
  
  「是有事情想要請教父親!」賈璉私下裡是不稱呼賈赦為老爺的,原本沒有這檔子。但是王熙鳳剛嫁給他後,一次談話中提及:老爺這個稱呼雖說是規矩使然,但他畢竟是你的生父我正經的公公。私下裡還是親熱一些吧!你我在這裡已經很是艱難了,難道還要離了這父子情緣不成?你想想,你整日里親著二叔,老爺這心裡能好受嗎?這父子情分,怕是日後有了機會也難以修圓了。
  
  索性從那之後,他就耍賴私下裡喊了父親。開始的時候還是很是彆扭,但是在經過了一年的相處,好處就出來了。賈赦原本是不管賈璉的,但是卻主動私下給了他將近一萬兩的私房,讓他不要找媳婦要錢雲雲。雖然給的時候很是暴躁,但是卻能夠感受到其中的父子情感。他一直沒有動用那筆錢,他覺得那東西收起來比花了要好得多。而且,他也沒有需要動錢的地方。
  
  「什麼事?不是讓你過去好生幫著料理嗎?」賈赦冷著臉將那副及其喜愛的畫捲起來扔在一邊。
  
  「是這麼說的沒錯,但是老太太說讓一定要把林姑父的家財都運過來。並且,這要私下裡做。兒子琢磨著,林姑父死了日後家財都是林表妹的沒錯,但是如此行徑怕是入了府也就同林表妹沒什麼關係了。就如表妹在這裡住著,人家林姑父每年都送上五萬兩的銀子當作嚼用,可林表妹還是落下了一個吃穿均是外祖家的名頭一樣。而且,姑姑的嫁妝也均都是林表妹的不是?可是前個兒我在叔叔那裡就見到幾件曾經是姑媽嫁妝的東西。老太太同二叔二嬸的打算不難看出來,這馬上就要蓋省親園子了,那銀錢怕是要同雪片一樣撒出去。可是兒子不想做這事情。一來,兒子雖然渾了一些,但也不是拿人家絕戶銀子的人。二來,姑媽在世的時候對我很是不錯。兒子也不想日後見了姑媽,沒得臉面。三來,這銀子是兒子帶回來的不假,可是兒子和父親怕是一分都分不得,卻在日後事發的時候落個不是在身上。所以來父親這裡,討個主意。」
  
  賈璉穩穩地見事情講了出來,他去年才知道當初為什麼父親從榮禧堂退了出來。那是為了保住他母親留下的嫁妝,才不得不退了出來讓給二叔。裡面的齷齪不是他一時能夠瞭解的,但是看著這點就不難看出父親對自己和母親並非無情。只是一個孝子壓在身上,就難以脫了這個局。
  
  賈赦抬眼皮看了他一眼,當年的小小幼童此時已經結婚成家。面容俊秀中帶著貴氣,很是一個翩翩少年朗。他手指捻著衣袋上的一枚玉佩不斷摩擦著,過了一會兒他才開口:「你同你媳婦說了這事情了嗎?」那王熙鳳同他那個弟媳都是王家女,但是這些年來看著那女孩兒的做事,還是有著她父親的精明的。
  
  「談過了,她說不若此次去了趁著姑父人還在某個小缺兒先乾著。只要不回來,這邊的事情就好說。」賈璉想了想還是沒有把王熙鳳同張家的關係說出去,不知道為什麼他有種感覺,此時保密對誰都好。
  
  「你姑父身體病重,看著也是不日春秋的人。能給你某什麼缺?」賈赦呵斥一聲,手指在桌子上點了點起身走進書房內間,不一會兒從裡面拿出一個匣子扔給他:「帶著這個去拜訪你姑父後,同你媳婦去拜一下你那舅舅。他此時在海寧做湖廣總督,讓他給你尋個缺兒。你姑父的事情就別管了,若是死了就把後事給他料理好。若是那林家願意照顧外甥女,就將外甥女交給林家。匣子里有十萬兩的銀子和一封我給你舅舅的信,你到時給外甥女留下三萬兩作體己。拿出兩萬兩給你媳婦,別讓她拿私房貼給你。她也不容易。出去吧!」說罷,他就揮揮手讓賈璉離開了。賈璉拿著那普通的匣子,頓時覺得沈甸甸的。他從不知道,自己的舅舅竟然做到了如此高位。雖然知道自己母親娘家也是歷代詩書清流,只是沒想到會有如此。
  
  他匆匆忙忙的上了車,趕著回到了自家院中。而在書房的賈赦頗有些心煩意亂,他灌了兩大盅水後。沒有招呼丫頭小子,自己親自磨墨拿了信紙開始寫信。他一共寫了四封,分別給四個不同的人後就整理衣服出去了。
  
  賈璉拿了匣子回到屋裡,王熙鳳正和平兒指揮著人整理行裝。然後將日後需要挪走的也裝起來。賈璉看了他們一眼,拉著王熙鳳走進自己的小書房。他讓旺兒在外面守著,打開匣子裡面一張張的銀票頓時讓夫妻二人內心緊張。王熙鳳故作鎮定的手指繞著手帕:「這是老爺給的?」
  
  「老爺說,讓我帶著這些和你去海寧拜訪一下我那舅舅。我今兒才知道,我那大舅舅竟然做了湖廣總督。說是不求姑父,讓我那舅舅給我謀個缺兒。」他說這從中拿出兩萬兩的銀票遞給王熙鳳:「老爺說了,這是給你的。沒得讓你拿私房給我貼,我的好奶奶快收下吧!這兩萬兩,是給奶奶你的私房。另外,這裡還有五萬兩是父親給我用來活動送禮的。我也放奶奶這裡,好生收著。到了那邊,用銀子的地方大了去了。奶奶的嫁妝就是多,那也是日後留給我們兒子的。另外三萬兩,老爺說若是林姑父去了,就留給林姑娘做體己。等到了船上,奶奶悄悄地給妹妹送過去。我們再給妹妹填上五千兩,也是全了我們的情分不是?」
  
  王熙鳳看著匣子里的銀子,想到日後的美好日子點了點頭:「我也是隱隱曾聽父親說起過我那婆婆的娘家,只是說的不多。父親當初能夠同意這婚事,也多是看在我那婆婆的娘家上,不然單是我那姑媽扭著也未必能成。這銀子我會私下給林妹妹,只是這次去了怕是沒有辦法帶上孫姨娘和張姨娘了,我這裡給爺陪個不是。但那裡等我們安穩了,我再給爺尋個好的。」她說的懇切委婉,但是賈璉卻沒有順著說,而是連忙將她的手握在手裡:
  
  「奶奶真當我是個渾的?」賈璉嘆了口氣:「你我夫妻既然走到這一步,父親也承認了你,我不妨說了吧!當初父親不管我,二叔家的珠大哥哥很是得老太太的喜歡。比較起現在的寶玉,也是要好的。但凡我努力一些,我那個嬸子就會找了油頭讓我耍上一耍或者耽擱一下。我後來也明白,要是想活命的好,怕是也要忍下了。畢竟,我這個人離了這個家能做了什麼?日子也就過的混了。跟奶奶成親這些年,奶奶待我如何我是心知的。我也不是傻得,奶奶能將那張家路子告訴我,我何德何能還要辜負奶奶的心?」
  
  「二爺說這些做什麼?」王熙鳳一時間有些感動,她看著握著自己的雙手。她也是青春年華慕少艾,這般的情感讓她軟了身子靠在賈璉身上。賈璉安撫著她的脊背:「因著奶奶讓我跟父親親熱起來,父親才想到了我。若是我繼續混著,怕是再好的機緣也不會給我的。奶奶就等著,我給奶奶掙個誥命回來。那鳳冠霞披的,一定要給奶奶戴上的。」
  
  「我不求那些,只要能跟二爺你日日過一輩子就好了。」王熙鳳聽著賈璉的表情,內心很是激動。她覺得,那張家妹妹的話,真是很有道理。這本是陌路的夫妻,這些年相扶下來,感情也是深了的。她知道賈璉每個月也是要去姨娘哪裡幾天,雖然心裡難受但是她知道對方還是敬著自己的。只要還有這一份敬,她就本真日久見人心的想頭過日子。
                      
作者有話要說:  捉蟲修改 不是偽更……
  不過,很多蟲子可能還是沒有看出來
  日後會再次修的
  這次就修到十五章
  後面的內容而後再說




☆、3

  林黛玉坐在靠窗的位置,看著窗外的夜雪。此時外面月光明媚,雪花飄飄灑灑的。父親來信說是讓她盡快回去,她內心很是擔憂。這到了夜裡怎麼也睡不著,她想著老祖宗、寶哥哥、那些姐妹們。想著那邊神仙妃子般卻已經病重纏身,不如將堙的秦氏。她想了很多,想了自己聽著的閒言碎語。她不知道自己有如何臉面去見父親。這樣想著,那淚珠子又如同斷了線的珍珠慢慢滾落。
  
  紫鵑剛剛去拿了熱水,準備給自家姑娘暖了腳。看著姑娘又流淚,連忙上前安慰:「姑娘這是做什麼?夜裡風涼,開著窗戶也就算了這落了淚吹了風仔細明天腫了眼睛。」她一邊關上窗,一邊給黛玉擦眼淚:「若是明日老太太、寶二爺看見姑娘這腫著的眼睛,如何放心姑娘離去啊!就是遠在杭州的姑老爺知道了,怕也是擔心的。」
  
  「紫鵑,我是要家去的。可父親病重……我怕……」想到那種恐怖的可能,林黛玉又哭了起來。紫鵑嘆了口氣:「姑娘,不管如何還是別哭了好。姑娘是可人兒疼的,總是這樣哭可不好。」
  
  「我也是沒得法子了!什麼可人兒疼的?這個家裡,除了老太太……」黛玉放下手帕看著紫鵑,想到老太太……她附又哭了起來。她何嘗不知道,自己父親每年都送銀兩孝敬?她何嘗不知道,自己這在碧紗櫥不過是老太太希望她同寶玉有些什麼,好定下親事。她何嘗不知道,二舅母看她如針扎?這若是讓外祖母如意了,她的日子並不會比珠大嫂子好多少。父親身體不好,日後還不知道能如何。想到這裡,她的眼淚又掉了下來。
  
  「姑娘這麼說可讓我如何是好?這家子里,可有誰給姑娘氣受?我知道姑娘因著姑老爺的事情,內心苦悶。可這夜已經深了,姑娘還是早些睡了好。」紫鵑想不明白,這家裡面有誰讓姑娘說出這種話來的。怕是又有哪些起子小人的亂嚼舌根。她琢磨著,趁著還沒走跟鴛鴦說上一說,好讓她跟老太太說說。姑娘這麼說,可不是傷了心的?
  
  第二日清晨,林黛玉穿著一身素青拜別了賈母上了船。賈璉則帶著王熙鳳兩個丫頭兩個小子也上了船。他們走的是快船,寒冬臘月雖然河道有著大大小小的浮冰卻不礙事。北風吹過倒是速度比較夏日要快上很多。本來十五天的航程,不足十天就到了杭州府。
  
  接到通知的林家老僕早早拉著馬車過來,燒著滾燙的炭盆和湯婆子在岸邊等候。林黛玉和王熙鳳先後上了車,賈璉騎馬帶著一箱箱的行李前往林府。
  
  黛玉放下箱籠,就聽到父親院子里伺候的婆子過來,說是老爺要見她。她連忙收拾整理一下,披著白緞鑲兔毛的披風去見父親。
  
  林如海的院子是一個獨立的小院落,位於內院和外院之間。原本是留給未來的嫡子居住的,但是賈敏去世後他就搬到了這裡。院子有正房一間,左右各有兩個廂房。很是規整的院子,沒有旁的東西。院子里西北角的地方,種這一棵粗壯的香樟樹。
  
  林黛玉進入父親院子時,看見一個小小少年站在風雪中背著道德經。她雖然有些詫異,但也只是微微欠身進了屋。穿過前堂,跨國隔間進入林如海的臥室。同她所知道的不同,原本以為孤身一人的父親床邊的方桌旁,坐著一個身穿鵝黃、嫩綠和柳心白分布田字衣的女子,她梳著簡單的半梳單螺,上面簡單的插著兩根銀簪和一個純金點紅石的步搖。桌邊上放著一些賬簿,她此時正端著茶盅抿著裡面的清茶。
  
  「見過你大伯娘!」林如海虛弱的抬抬手指介紹。他此時已經是檣櫓之末,最多也就是四五天的看頭。
  
  「見過大伯娘!」黛玉看了父親一眼,小聲行禮。起身後,黛玉挨著父親的床邊坐下,對這個女人的到來很是吃驚。
  
  這個女人明明跟璉二嫂子差不多的年紀,怎麼會是伯娘?而且她也不記得,自己有個大伯來著。只是聽說,父親一人肩挑兩門,族里在蘇州老宅給父親娶了一個女子。難道是她?一時間,她想到了自己的母親,想到了那個並不愉快的新年。她記起了她。父親這是……她不敢想,若是父親將這個女人扶正……不,父親不會做對不起母親的事情。而且已經稱了伯娘,就不可能會有別的想頭。她復又想到了院子里還在背書的小小少年郎,一時間內心煩亂。
  
  張雲溪看著這個林黛玉,不過是一個病嬌小美人罷了。美麗感謝父母的基因,讓人憐惜不過是那一身的瀟湘若雨的病態罷了。她搖搖頭,放下賬本開口:「路上可是辛苦了?你爹爹倒是想了你許久了。」
  
  「路上有璉二嫂子照顧,快船過來倒也不辛苦。只是擔心父親!」說到這裡,林黛玉含淚看了一眼林如海,底下了頭手指絞著帕子。張雲溪笑著看了看她身邊一個身穿淡青色上有鵝黃碎花小襖的女孩:「你是姑娘的丫頭,叫什麼名字?」
  
  「小的叫紫鵑,是老太太給姑娘的。」紫鵑看著這個貌美的女子,雖然不知道身份但她看著自家姑娘的樣子,心疼的很便拿了家裡的做勢子。
  
  「是個有心得。」張雲溪如何聽不出來,她向在一邊的自己的貼身丫鬟甘草揮揮手:「甘草,拿了荷包給這個丫頭,你帶她出去一下。問問姑娘這些年的習慣,好安排一下廚上。」她扭頭笑著對黛玉道:「你母親去了後,你爹就自作主張將你送到了京里。明知道我還在蘇州,這事本就做的不妥我也就不提了。只是你剛一換地方,肯定有很多不習慣的,這宅子的內里我也才整頓了個一二。你若有什麼不適的,就跟甘草說。很多奴才的是我從蘇州帶來的,有什麼不對的就讓甘草罵他去。」
  
  她話語說的流暢,自帶著一番韻文。明明是討好的詞彙,在她清淡的口氣中反而流落出一番疏遠來。頗是讓人琢磨。
  
  紫鵑看了一眼自家姑娘,只得跟甘草出去。張雲溪看著小聲應了的林黛玉,書中說林姑娘是一個尖牙利齒的。估計是看著自己陌生?她抿唇一笑,拿起一邊溫在紅泥小爐上的水,動作流暢的親手衝了一杯熱茶遞給她:「用姜絲做的姜糖茶,你剛進屋先喝了暖暖身子。味道不錯,就是有些辛辣。我加了一些薔薇花,倒是不錯的。只是先前得了的半套不對的汝窯花碗,姑娘看著可是用的慣不。」
  
  汝窯花碗,是汝窯天青色。但是個體大小如同一般茶碗,但是碗口如同一朵朵花朵的梅妍兒。很是別緻。
  
  林黛玉接過茶,看著父親小口的抿著。有著一股花香,的確是不錯。就是味道一些辣,但比較起苦藥湯子卻要好很多。碗口很獨特,因此飲用的時候特別要小口方不會失禮,正好配了熱茶。
  
  張雲溪見她喝完茶,擦拭了嘴角才開口道:「你父親的身體日漸不好了,希望你能留在這邊。前些年你畢竟年幼,去外祖家住著倒也不當事。可是你現在也十二了,我便從蘇州過來跟你父親商量了一下,以後我來教導你。咱們這樣的人家,既然有伯母在萬不得將姑娘送回外祖家教育的道理。你可是同意?」
  
  她語氣清淡,自帶著你同意不同意我只是說了的意思。林黛玉看了點頭的父親,想到自己在外祖家的日子,看著這個女人想著外面那個男孩兒抿抿唇:「若是父親同意了,我倒是沒有意思的。外面的小公子,是我弟弟?」
  
  「是我過繼的孩子,他父母前年剛過世。弟弟倒是能稱得,只是堂弟罷了。」張雲溪見她這樣問,笑著起身走到門口,對在外面背書的男孩兒喊道:「麒兒,過來見你姐姐。」
  
  小男孩兒眼睛一亮,收了手裡的書彈彈袍子跟著張雲溪走進裡屋,恭恭敬敬的向黛玉行禮:「見過姐姐!」
  
  「弟弟好!」林黛玉起身,還了禮。有些澀然的笑道:「我來時匆忙,也不知道弟弟在這裡沒有備上禮物。」
  
  「無妨,二叔這裡的書很好。」林晗微微一笑,向林如海行禮,挨著張雲溪坐了下來。他沒有稱呼林如海父親,過繼的時候就說了。他只是繼承了長房,除了多了一個母親不改父血的。起初林如海見了他,的確動了心思想要收為子嗣的。可是卻讓母親給攔住了,說是當初說好的。若是如此,不若以後等他死了再行過繼,她也是等得起的。因此,才做了罷。
  
  所以,他的過繼實則是從他曾祖那一代就全部過繼到了長房名下。好在他的曾祖一直向下都是一脈單傳,不然也是麻煩。
  
  他看著眼前這個柔柔弱弱的女孩子,一身素白的衣服雖然料子是頂好的,身姿確是弱柳拂風的。他抿抿唇看向張雲溪:「母親,姐姐的身子可是不好?」
  
  「原是胎里帶的根子,等過了這個年節請你盧伯伯過來看看就是了。」張雲溪提起的盧伯伯,是當初她剛收養這個孩子的時候,給他請得老御醫的小兒子。因長子在宮里做了醫政,便在家鄉守著家裡的醫館和祖宅過日子。雖然不如御醫什麼來的有名望,卻是有著真才實學的人。
  
  「那就好!這天寒地凍的,可是要好好照顧。」林晗看了一眼林黛玉起身行了禮:「我還想再去讀會兒書,姐姐慢坐!」
  
  「去吧去吧……你就是貪圖著你二叔的書了是吧!」張雲溪打趣的將林晗轟了出去,林晗也不以為意。母親的性格爽朗大氣,聽母親說很是有大家主母的氣勢。如果不是庶女,光是家世背景也是王侯貴家的掌家媳婦。可惜了!
  
  他五歲那年,父親過世母親病重。當時正好張雲溪回祖地,他母親就領著他找上了門。要求不高,只是希望她能夠收養自己。因為母親知道自己日子不過了,也不要求過繼。只是希望能夠看護自己長大,日後自己會給她養老送終。可最後,卻變成了過繼。
  
  兩年前母親去了,自己便被接進了林家老宅。一年多細微的照顧,讓他暖了心也明白母親為什麼會托了她而不是別人。他比其他的孩子要早慧,更是看得明白。所以他稱她母親,真心實意的好好讀書,好好孝順她。
  
  張雲溪看著林黛玉,又看了看林如海笑著將桌子上的賬本子收攏了一下道:「你們父女聊些貼心話吧!我去看看姑娘的安置弄好了沒。」說著,她便起身走出了裡間。林如海看著黛玉,向她招招手讓她坐的近一些。
  
  「看著可是討厭?」他看著坐在自己床榻邊沿的女兒,雖是長大了不少可不算是快活的。那個女人沒說錯,的確是走錯了一步棋。
  
  「倒是一個美人。」林黛玉想了想,這麼回答了。她不好駁了父親,耍脾氣什麼的。若是沒有去外祖家,她定會扭著父親的。可是此時……經歷了那些世經坎坷的日子,她倒是能定的下心了。
  
  「呵呵……」林如海摸摸女兒的額頭道:「為父的日子不多了,必須為你安排一下。」
  
  林黛玉聞言很是吃驚,淚水瞬間就落了下來。林如海知道女孩兒有些小性,拿了自己的汗巾給她擦擦淚水摟在懷裡安慰道:「莫哭了!生死由命,爹爹已經是認了的。只是放心不下你,爹爹此時的光景是靠著密藥維持的。玉兒快收了這些眼淚珠子,日後可不要這樣了啊!」說話間,他的嗓音很是沙啞。
  
  林黛玉擦擦臉上的淚水,看著父親瘦弱的病容,很是難過。鼻頭酸澀,卻愣是忍住了。她本就聰慧異常,怎不知道父親著急在自己剛到就見自己,又說了這些為了什麼。可內心的悲涼卻怎麼也越不過去。
  
  林如海將她額前的頭髮輕輕撩開,細細的摩梭著女兒的臉頰道:「原本,我想你是一個女孩兒,便做主同意你外祖母的要求,送你去了京里。這是我的錯,我怎會想到他們家已是那樣光景。我本來讓你回來,也不過是想著見你一面。但是前不久張氏找來,我卻覺得也許讓你跟了她比再去哪裡讓人欺了去好的多。蘇杭是我們林家的本家,林氏宗族都在。哪怕為了她收養的那個兒子,也會好好教導你。更是的,她是一個有本事的人。當初如果不是一些阻隔,也不會嫁了我們家這門親。我現在說與你聽的,你要細細聽了記住。為父日後,也護不了你什麼了。」想到自己如夕陽渲日的身體,林如海嘆了口氣,從自己枕邊拿出一個很是古樸的樟木盒子遞給林黛玉:
  
  「這是為父給你弄下的體己,你自己要拿好了。一共是一百萬兩的白銀,存在永昌號里。」
  
  「父親!」林黛玉拿著木盒,一時間卻覺得無比沈重。父親這是在交代後事了?
  
  林如海笑得很是灑脫:「玉兒別難過了,為父看的很開。這錢你收起來,這些都不是林氏家家產的。我做了多年鹽政,雖是不貪不賄可也有歷年的冰炭敬。我把這錢分了兩份,這一百萬兩給你做了貼身體己。剩下的一百五十萬兩已經上繳朝廷了。這樣,皇上看著我的面子上,日後多少也會對你有些照護。」
  
  聽到親事,林黛玉倒是紅了臉頰,她小聲嘟囔:「外祖母那邊說……寶哥哥……」
  
  「休要再提那個了!你年紀小,不經事不知道輕重。」提起那個林如海就一肚子火,他看著懵懂的女兒搖頭苦笑:「當初你外祖母來信,的確有那個意思。我覺得,既然你母親的娘家必然不會有什麼差落。可是玉兒,我們林家歷代書香門第,賈家這門親父親我是萬萬不會再應的了。有些話,為父說不出來。日後等你學的多了,必然會明白的。」
  
  林黛玉看著父親,想著外祖家的是是非非。終是沒有再反駁。她知道,父親這樣安排是為了她好。
  
  林如海見她不再說話,便繼續囑託:「日後,除了年節遠著你外祖家一些吧!上皇退位,新皇登基這些事情,本不應該說與你聽,但是我即將走了得給你留個心眼兒。四王八公,新皇是要盡數除了去的。只是時間早晚,因此日後要是求上門了,你就對老太太進進孝心,在困難的時候奉養一下就可以了。賈璉跟了你過來,原本是要壓著我林府百年基業回京的。若是沒有那張家門第,我怕是只能托付於你那外祖。用林家百年基業,換取你日後的自在。可現在,是不會讓他如願的。」
  
  「是!」黛玉忍著哭腔看著歇口氣,喝茶緩緩地父親。她如何不知道父親話語中的意思,只是她能如何呢?
  
  「玉兒,你也大了。為父這是最後一次有力氣跟你說這些,你細細聽著。為父是中了毒,不是生病。這也是為什麼為父不願意你去賈府的原因。四王八公串接連理,給為父下毒的就是那甄家。可沒有證據,就是有了也救不了為父。為父不想說你外祖家的壞話,但是你也要清楚。你自幼身體就不好,為父在的時候他們就敢如此苛待與你。若是為父去了,帶著萬貫家財的你怕是會被吃的連骨頭都沒有。你二舅舅家的女兒封了賢德妃,聖上仁慈安排了公眾嬪妃省親的事情。那是要花錢蓋園子的。可是賈家,絕對拿不出那個錢來。為父這個當口去了,知道你繼承了財產的除了林氏族人便就是那賈璉了。之後這些錢被吞了倒是其次,怕就是連你的性命都會要了去。為父就你這麼一個骨血,斷是不能讓你過去的。張氏畢竟是掌著林氏宗族內府的宗婦,不管為了什麼她都會善待你。畢竟,你同她沒有任何利益糾葛。反而是她對你若是不好,宗族是不同意的。而錢財,她目前積攢下的體己就夠我們祖產的三倍有餘。她娘家清貴不說,更是有著皇族姻親。送你去你外祖家和去她那,都是賭。為父不能拿你的未來去賭風險大的。待為父去了,你就恭恭敬敬的給她敬了茶,跟她過日子吧!好好照顧自己,莫讓為父在地下也不安心。咳咳……咳咳……」林如海一下子說了一長串的,劇烈的咳嗽起來。拿了一遍盒子里的汗巾捂著嘴,不多時就紅了起來。林黛玉被嚇得六神無主,連忙衝出裡間喊著讓大夫過來。
  
  大夫來了,折騰熬藥一陣忙碌後時間也就過了去。林黛玉拿著木盒回到了自己曾經住的臨湘院,看著盒子里一張張的銀票,她的淚水不住的流了下來。
                      
作者有話要說:  一樣捉蟲!
  明早繼續捉,也許有些還是存在
  但是之後到五十張為止,不再捉蟲和修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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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4

  黛玉回到自己房中,紫鵑連忙靠上來:「姑娘這是何苦呢!見到了姑老爺就是好了,日後姑娘好好照看實在不行求了老太太請了太醫過來,定是能好的。」
  
  「求什麼老太太?我父親是堂堂三品大員,一個太醫還請不起嗎?用的找去找那番子事情。」聽到紫鵑的話,又想到父親關於中毒的細細話語,林黛玉厲聲黛目的看著紫鵑,揮手間就掃了一地的碎片。那原本是溫了的茶湯子,此時混著茶葉在地面上打卷兒。
  
  「姑娘這是心情不好,我說錯了話姑娘莫要惱我了。姑娘知道我自幼在家子里長大,能夠看到知道的也就這個了。」紫鵑柔聲柔氣得說著軟話,蹲下身小心的將那碎裂的瓷杯子用手帕收起來。日後遇到修瓷的,怕是也能出個好夥計。這杯子是姑娘喜歡的,壞了一個日後心情好了,還不知道怎麼哭呢。
  
  黛玉擦了擦眼淚,握著手帕看著細心卷裹碎片的紫鵑:「別收拾了,都拿去丟了就是。你若是喜歡,就拿去做個念想好了。你的心也不在這裡……」她抿抿唇,從之前的盒子里拿出一張一百兩的銀票遞給紫鵑:「拿去吧!我知道,你日後是想著贖身做個平家娘子的。你的身契我是沒得,我給老太太去信給你要個好兒。」
  
  「姑娘這是什麼意思?」紫鵑頓時一身冷汗,連忙蹲下身請罪:「我若是惹了姑娘,姑娘但凡打罵就是了。」
  
  「我日後是不會回去的,你跟了我能做什麼?你老子娘都在那裡。拿去吧!別讓我再說一遍,或喊了外面的婆子進來強塞給你,沒了臉面。這也是我跟你的情分不是?我也知道你自身艱難,拿去也好在那邊過的舒坦一些。快些收起來,我想一個人靜靜。」黛玉將那銀票胡亂塞給她就反身趴在被子上一頓抽搐。
  
  紫鵑看著手中的銀票,內心一頓慌亂。她看了看哭泣的黛玉,連忙起身去找璉二奶奶。她可是答應了寶二爺,要好好照顧姑娘回去的。老太太也是盼著姑娘回去的。這不回去……
  
  張雲溪站在門口,看著趴在被窩中流淚的女孩兒,嘆息了一聲走了進去。林黛玉連忙起身,擦擦眼淚。起身行禮安排座位。張雲溪看了一眼放在一邊的盒子,笑著從身邊跟過來的甘草捧著的茶盤中,拿出了一個類似的木盒遞給她:「你父親給你的體己,你就收著。這是我新攏出來的,闔府不在賬面上的財物的三分之一。共計三百二十萬兩白銀,在你且拿著。你父親的情況,你大約也是知道的了。那我也不瞞你,我原是不想接了你的。我只要了屬於我這一房的財務,帶著麒兒過日子的。
  
  但是你父親說用四分之三的家產,讓我盡心教導你並且安排一個好的姻緣給你。錢帛動人心,我的個人財產的確是祖產的三倍有餘,日後還會增加。但是,這些錢財是林家歷代的人積攢下來的。我不能看著你帶著他們去填別人家的窟窿或者去給了什麼人。所以我同意了。我現在來跟你說清楚,是不想日後有了什麼閒言碎語的。那麼你不好受,我也不會舒坦你說是不是個理兒?」
  
  林黛玉看著這個女人毫不客氣的說著那些道理。她是明白的,如果這個女人不來,其實就算父親一定要自己帶走家財也是會被阻攔的。到時候,不定的也就是外祖家和林氏族人分了這些家財。最後還是會落入這個女人手裡。但是父親先開口,後頭就不一樣。不管怎樣,這個女人和林氏族人絕對不會讓自己日子過得不好或者嫁的差了。到比較起在外祖家,有利得多。
  
  張雲溪看著女孩兒抿著的唇微微一笑道:「日後,給你找個好哥兒入贅就好了。我既然答應了你父親,便不會爽約。你且安心住下,明日你父親會安排那賈家的來人。怎麼也會蹉跎一下,不過你父親的身體怕是支撐不了幾天了。你且心裡做個準備。」說完,她便站起身走出了房子。林黛玉看著多出來的盒子,打開細細數著裡面的銀票,聰慧的她如何聽不出對方的意思。
  
  璉二哥哥來的時候,她就聽了老太太說了如果父親不好,就將家財能賣的賣了,帶著銀票和不能賣的地契什麼的回來。那個時候,她就有隱隱不好的預感。
  
  不是說老太太對她不好,雖然比照著家裡的女兒要好的多。那也是因為家裡的女孩兒除了四妹妹外都是庶女。自己是家中嫡女,好一些是規矩。做出來,也是給人看的。可就是進門的時候,她就明白了老太太也是做不了大主的。
  
  男女七歲不同席她是知道的,可知道有何用。外祖母總是私下說,日後會同寶哥哥連理的。可是看來,也不過是外祖母的一廂情願罷了。二舅母並不喜歡自己,不然也不會總是帶著那商家的寶姐姐了。她看著窗外下起了的小雨,內心更是澀然。
  
  辦理好黛玉的事情,張雲溪挪步進入賈璉和王熙鳳住的問熙軒,一間臨水的院落。修的江南景致,很是不錯。此時賈璉不知道幹什麼去了,只留王熙鳳一人。她見著走進來的小婦人,很是驚訝!張雲溪撿了一個椅子坐下:「我道是以為你會記得我呢!這不過是六七年的年景,竟也是不認得了?」她輕笑出聲,那諾耶的味道讓王熙鳳一下子想起了來人是誰,她翹著蘭花指指著張雲溪:「你竟是說我呢!六七年不見,你轉眼兒間就大了,我如何認得出來?」
  
  「我倒是沒想到,你會跟著過來。剛從姐兒那兒過來,就來看看你安頓的如何了。若是知道你過來,我到會早點去信給你。」張雲溪被王熙鳳拉著手做到了暖踏上,下面點著炭盆子很是暖熱。
  
  「我也是我們爺要走的前一天才決定要跟著過來的。你這是來……」王熙鳳知道張雲溪的身份有些尷尬,同她的夫家也有些齷齪。語氣便遲疑了一些。不過張雲溪到不在意:「那林如海要死了,我還不得過來尋摸一些什麼?別到是他死了,我這個一品的宗婦都沒在場。」
  
  「呵呵……」聽到這話,王熙鳳也放了開了:「說的倒也是,我們那老太太這不就派二爺過來打著絕戶財的主意?」她撇撇嘴,屋裡的丫頭都去整理箱籠了,倒也不擔心被聽了去:「不過你既然過來了,我到是有事想跟你說道一下。我跟我們爺,這次是不想回去了。老爺那裡給了爺母家舅舅的聯繫方式,說是等姑老爺的事情妥了就去拜訪。我到是不覺得這麼多年都沒有接觸的,會幫個什麼。本想著趁著這時間去見你一下,你既然來了我就托你一下,趁著姑老爺這事情給我們家爺某一個外放的缺兒,越遠越好。」
  
  「你是怎麼了?」張雲溪看著她俏臉上的狠勁,撲哧的笑著點著她的額頭:「我看姐姐你啊……那姜家的事情,我到是多少知道一些。當初他們家貌似同你們家的大老爺有過什麼協定,若是你們爺帶著你親自去了倒是會有好事。只是,我看你最好把事情做全乎一些。林如海去了後,你不如先跟你們爺去賈家的祖墳祭拜一下你那正經婆婆。這事情也別遮掩,大大方方的去。」
  
  「我也是這麼想的,不管怎麼說還是要做全乎一些的好。」王熙鳳一臉你跟我想到一塊去的表情,二人相識一笑。她轉了個話題:「那林姑娘,你可有個成算?林姑父是個什麼主意?」
  
  「四分之三的家財,換他女兒日後的安寧。」張雲溪沒有瞞她,實際上這事情她並不準備隱瞞下來。而是決定在適當的時候,當作棋子用出去。
  
  「倒是一筆不賠的買賣。只是,這做好做壞都有礙於名聲。」王熙鳳盤算一下,覺得也是不錯的。只是對名聲不好。做的好了,人家說是賣女求榮。做得不好,說是欺負孤女。
  
  「我是要讓她招贅,娶夫納侍的。與名聲有什麼關係?」張雲溪對此不以為意,娶夫納侍就不同嫁人了。因此她只要做得合適就成,連心思都不需要多廢。
  
  王熙鳳轉而一想,笑了:「也就你會想這討巧的主意。目前朝里哪個不是今天弄個禮學,明兒弄個的?無不是想要將女子徹底圈起來罷了。你倒好,這林妹妹若是真的娶夫納侍了,還不得被那些老頭子念叨死?」
  
  「無非不過是一些酸腐秀才,自己沒得家族依靠,娶了高門女擔心壓制不住嗎?」張雲溪不屑的笑道:「他們的事情要是成,也得等我們這等世家大族都死光了才成。」
  
  王熙鳳笑著點頭:「說的也是,那林姑父的身體如何?」
  
  「也就這兩天的事情吧!你但凡有個準備,甄家是你家老親不假但是我給你透個底。」張雲溪四下看了看,跟在她身邊的丫鬟動作迅速的走到門外,看有什麼人在外面沒有。她貼近王熙鳳小聲耳語:「賈敏在世的時候,多年無出還不讓丈夫納妾。雖然說這是那個林如海自己對妻子的忠貞,但終歸礙著了。最初甄家是提議將自家的一個庶女嫁給林如海為貴妾的。林如海拒絕了,說是不想對不起妻子雲雲,不納妾。然後賈敏的事情,就是甄家二房下的手。這事情你們家老太太知道不知道,我不清楚。但是江浙這邊,私底下估計多少都知道一些。之後他們就上門說,將嫡次女交給他做續弦。也被拒絕了。之後,便找了個機會,把他做掉了!」張雲溪手掌如刀的在空氣中揮了揮,看得王熙鳳一陣心驚。
  
  「他們怎麼敢如此做?」王熙鳳萬般想不到,會是這樣。她用手帕掩著口:「這事情上面不知道吧!」
  
  「怎麼會不知道?但是一沒有證據,抓不到現行。二,甄家上面還有甄太妃和老聖人在,皇上知道能做什麼?你又不是不知道,他這皇位是如何來的。」
  
  說起那個皇上,實際上是撿了便宜的。上皇身體不好,總感覺不日春秋。同時北邊的蠻子破關而入,三皇子勾連外族,四皇子是個瘸子。甄貴妃之子母族太盛,不好掌握最後就成年的皇子中,就剩下六皇子適合。他的生母去世過早,養母家族就剩下了六個人。年齡不大不小,正好是十六七歲的年紀。
  
  「說的也是,可是這次娘娘晉升,我聽說多有甄太貴妃的幫助。」王熙鳳小聲的將自己所知講出。
  
  「跟她有什麼關係?不日你們家那邊也是半葬禮的。那秦可卿是前太子的遺孤,原本皇家就當作不知道隨她去了。畢竟一個女孩兒,稍微照應一下也就是了。可你那姑子,見得要封賞後宮估計沒自己的份子愣是將這個講了出去,才換取了一個賢德妃的封號。你真當這事好事?」
  
  「不是好事嗎?」王熙鳳一時間沒有想明白,很是直白的看著張雲溪。
  
  「你啊!」張雲溪手指隔空點點她:「賢良淑德是宮中四妃的封號,二百八十年前開國的時候,就定了下來。你說,她一個小小五品官的女兒成了這麼一個人物,那賢妃和德妃如何自處?這一手捧殺可是用的是分外玄妙的。你們家若是懂事,就立馬在省親這事情上什麼都不做,以家中銀兩缺少為藉口,無法迎接娘娘儀架。這樣皇上或許會看著你們沒什麼大惡,放寬一些。不過我看那……你們家還不知道怎麼熱鬧呢!」
  
  王熙鳳看著嗤笑的張雲溪,心下一陣冰寒。仔細想想,大姑子這位置升的的確不應該了。她擰擰手絹:「我那個公公是諸事不管的,但是這迎接娘娘回府必然會牽扯上。你有什麼辦法沒?」想起離家時公公給的兩萬兩銀票和姜家的關係,王熙鳳不禁有些擔憂。
  
  「方法啊……」張雲溪歪頭想了想道:「有個法子有些下作,端看你公公敢不敢了。」
  
  「什麼法子?但凡你說給我聽,我再托我們家爺帶給他,怎麼說也能說聽一些就好。」王熙鳳一聽有法子,就來了精神。
  
  「你們家欠了戶部多少銀兩?」張雲溪說的是世家貴勳多有欠的戶部銀子,很多家族是不會還的。有的甚至越借越多。
  
  「八十多萬兩。」王熙鳳抿抿唇。
  
  「寫信給你公公,讓他以傾家蕩產的架勢,還上三十萬兩左右。給聖上遞私折,就說家中子弟不豐,能幹的沒有。這些年家中瑣事頗多,但母親在世無法分家,偏母親疼愛小兒子無法承爵就將家中諸事交給了小兒子管理。自己一個人實在是孝字當頭,無力回天。今天變賣私產,先還上三十萬兩以示皇上對姪女回家省親的恩賜。之後餘款,但凡莊子上有了收入就一定會點滴送到。」
  
  「真能成嗎?這不是……」王熙鳳啃著下唇很是吃驚,這樣做就等於把賈母得罪光了。
  
  「只是私折,並不是朝奏。」張雲溪明白她的意思,她微微一笑:「皇上在等老聖人過世後就拿世家開刀了。我家這樣的,他是動不得的。但是賈家就說不定了。賈王史薛,必然會依次倒下。你父親是一個能臣,必然也不會有問題。但是一旦你父親倒下,王家就再無能起之人。就算有才,估計也不會被用。你們家母親寵愛小兒子不顧禮數,這已經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了。因著我的婚事,你那大姑子不是從妃位掉到了嬪,之後靠著秦可卿才成了妃嗎?你那公公只要稟明自己的難處,然後顯示出落魄來誰還會管他私下有多少銀子?這樣一來,每年還上幾千兩。皇上記得,日後就少不得會寬和一些。二來,錢都拿去還欠銀給你那姑子鋪路去了,建造園子的時候也就不會有你們家什麼事情了。」
  
  「這樣說,倒是一個頂好的法子。」王熙鳳想了想,沒有查出其他的異狀來。此時外面響起了沈重的腳步聲,那是下僕提醒主子自己接近時的腳步聲。張雲溪眼珠兒一轉:「鏈二娘子說得是,怎麼說你們賈家也是食祿公府,比較這我這林家婦是高了些許。但是娘子莫要忘記了,我嫁進門可同你那姑姑是一樣的聖旨指婚,一品的夫人誥命。莫要再說那些話了,平白添了麻煩不說,還讓人以為我這個做嫂子的容不下自己的二弟妹妹。她可是沒有嗣子承繼的,如何入的祖墳。在副墳有著一地就不錯了。就是二弟身後,也是我們林家人來做。哪有外家的姪媳婦幫著姑父料理後事的道理。」
  
  王熙鳳被她說得一愣,一時間沒找到位置。當她看見一前一後走進前的人時,突然間明白了。腳步踏的重的是張雲溪自小身邊兒的丫鬟甘草,她身後跟的是這次協同過來的賴大家的。
  
  她眉目一轉笑聲嬌嫩的:「喲……這話說得,我倒是要好心來的。聽聽這話……林姑爺是我們賈家的姑爺,身下不行了難道還不成讓我們這個外家做做的道理?再說了,你不過也是個名分上的罷了。要我說,您也別給自己臉上貼金了,我看您看重的還是這林家百年的家財吧!那可是別想了,我們家老太太可是交代了,林姑爺去了林妹妹只有我們這麼一戶親人。那都是要給她保留下來,當嫁妝的。」她眉色刁蠻,帶著一股子辣味。走進的兩人在不遠處的門欄停了下來,此時裡間二人吵鬧,這下僕還是不要接近的好。
  
  「我倒是為了什麼呢!」張雲溪不屑的一笑:「原來是上桿子過來拿著絕戶財啊!你們還真是好好的國公府的德行!我雖然嫁入林家不多年,但是我母家也是正經的世家大族。娘子漠是忘了,你那大姑子分位可是來得不易啊!聽說這一次是出賣了隔府嫂子身世換來的?別以為沒有人知道,這京城中的事情哪有不曉得的。那堂堂金枝玉葉,進了你們府里最後還被如此利用成了上高山的筏子真真可憐。說不得……」她抿唇微笑扭頭斜眼看了那賴大的一眼,眉目傳情語氣輕柔:「怕也是活不久了!你說,你們家老太太會不會用這個,給你那姑子換一個皇后坐坐?聽說是元月生的吧!」
  
  說完這些,她不管王熙鳳的驚詫,微笑著起身抖抖衣擺:「良藥苦口,娘子還是好生想想吧!我可是一點都不介意……把天戳破呢!」她尾音輕浮,語調帶著一股子幽然。聽著倒是讓人滲得慌。王熙鳳知道,她是慣會用鬼怪故事嚇人的。這些年沒經過,倒也嚇了一下。
  
  說完,她不去看王熙鳳的表情,帶著甘草和沒藥等步態輕盈的離開。王熙鳳見她走遠,袖子一揮將一邊桌子上擺的果盤掃落在地,噼啪的碎裂聲很是清脆。
  
  「哎喲……奶奶這是作甚啊!」賴大家的見到王熙鳳氣憤的樣子,小心扭頭瞅了一眼那走遠的人。連忙湊過去將地上的碎片小心的大掃出去:「奶奶這是作什麼啊。仔細傷了自己個兒,老太太知道可不是要心疼死。」
  
  「你聽聽她說的什麼話!」王熙鳳握著手娟,指著那已經空無人影的外面,臉色一副被氣得通紅的樣子:「我們堂堂國公府,難道還曾虐待過姑娘不曾。非說什麼要留下姑娘跟她一個嬸子住,她算什麼嬸子?連個填房都算不得人物,姑娘是什麼人?老太太的心肝子都比不上姑娘半分,就是寶玉也得讓著的。我好心跟她說,竟然這麼回了我。真真……真真……是……」她看著就是氣得不輕,手指輕輕按著額頭不一會兒就倒了下去。賴大家的看她倒了,連忙招呼人出去尋大夫。大夫到時過來的快,診脈後就是怒急攻心,需要靜養一陣子。賴大家的一聽,知道如今這事情只能由她跟鏈二爺商量了。便安排丫鬟照顧好生病的鏈二奶奶,起身去安排其他的事情。不過她內心安頓,她來之前老太太生恐有變早就拿著帖子送信去了甄家。
                      
作者有話要說:  增加了一些橋段,結果字數超了預計……不過所幸不多
  暫時就如此吧!




☆、5

  回了屋,甘草跟張雲溪倒了茶,看著她吃了後才笑著開口:「奶奶演的真像,虎的我都以為奶奶跟王家小姐生分了呢!」
  
  「要是生分就好了!」張雲溪白了她一眼:「那也是個麻煩精,不過事情總算布下了局,單看這些人怎麼演了。」她今天很開心,新皇想要剪除世家大族,到底是年輕只能先拿子弟不屑的功勳下手。可是這已經讓其他的世家大族聞到了風聲,到時候反撲的力度肯定很大。地方世家,對此多少還沒覺得。畢竟沒有入朝,但是其他的功勳就要小心一些,甚至想辦法聯合起來。她想看看,能不能在這種皇權至上的制度中,走出一條有意思的路途來。橫竪每日在家也是無聊不是?
  
  「能怎麼演?我看,那賈家也就那麼回事。那賴嬤嬤一過來,就如同撒錢童子一樣的。我看用不了多久,就有下人們說那賈府賴嬤嬤是好人娘子了。」沒藥拿了熱手巾細細的給張雲溪的手擦拭乾淨,然後將玫瑰膏子輕輕塗上去揉搓吸收。
  
  「這不是很好,他們恐怕還聯繫了甄家。我倒要看看,那甄家敢不敢參乎這絕戶財的事情。橫竪我們家不缺錢,就缺這熱鬧。」張雲溪一點都不介意多看幾處好戲。
  
  「說的倒也是,橫竪能夠拿走的都拿走了。歷代主母的嫁妝也早早上船了,就剩下那四分之一的財產是大姐兒的嫁妝財。」這時,一直負責照顧張雲溪的管家婆子柳大家的進門,坐在礙著張雲溪的小兀子上。甘草見她來了,連忙給她倒了杯茶:「我看著天寒,給奶奶做的玫瑰紅茶,嬤嬤跟著喝點吧!暫時可沒那個爐火給嬤嬤煮茶去。」
  
  「行了,知道你是犯懶不願意動彈。我大人不計小人過,吃了你這茶吧!」柳嬤嬤笑著接過茶碗,裡面湯水紅亮透徹,散髮著淡淡的玫瑰花的清香。
  
  張雲溪歪在貴妃踏上,這裡沒有杭州的熱炕,屋裡雖然點了很多炭盆子,但是還是不怎麼舒服。她琢磨著再忍上一陣子就回家了,隨即也沒改動什麼。
  
  「東西都安頓好了?」她問的是那些家財。
  
  「都入庫登記造冊了。我算是開了眼界了,裡面很多物件哪怕是關隴老家的瞿家都未必能有。」
  
  「開過元勳,多少都有當年金陵前朝的東西,不當事的。」張雲溪不以為意,那些東西最多就是個挖坑入葬或者放在庫里沈著的。
  
  「誰說不是呢!」柳大家的笑笑,將茶碗放在一邊的茶几上:「光說是茶了,我是來給奶奶送信的。」她從袖籠子裡面拿出一封厚實的信遞給張雲溪。寫信的是一個叫做林懷的人,那是林家老宅老管家的孫子。很有幾分機靈,張雲溪利用空間附贈的契約跟他簽定了主僕契約,是目前她手邊第一能幹可以信任的。
  
  她仔細閱讀了信中的內容,掩唇笑了笑,眉目轉動:「去把這封信送給二老爺,就說讓他看完燒了即可。」
  
  柳家的看著張雲溪笑得詭異,心下知道自家小姐怕是知道什麼不好的事情了。等著看熱鬧呢!她哎了一聲將信折疊好,裝回信封起身將茶碗里的茶喝下一半,離開。
  
  「這是從何而來?」林如海看了信,一邊劇烈的咳嗽一邊質問柳家的。柳家的看著他難受的不成,小聲的道:「我們家奶奶手下的,老宅管家的孫子林懷小哥兒從金陵送來了。可是有什麼不妥?奶奶只是讓我給二爺送來,內里如何我是不知的。」
  
  「燒了吧!」林如海如抽去燈絲的油花兒,此時已經沒了活人色彩。他的好岳母啊……
  
  柳大家的不疑有他,將那封信扔進炭盆子里燒成了灰。在林如海感嘆命道的時候,張雲溪卻為那封信的內容好笑不已。
  
  那封信里說了三件事情:
  
  第一件,是賈家的賈寶玉實際上並不是王夫人所出,而是甄家一位姑奶奶的孩子。那個孩子的父親不是別人,正是消聲滅跡多年的前太子的兒子,本應坐在忠義郡王位的王爺。只是他多年前跟隨仙師求道問仙去了。
  
  當年甄府和賈府分別有兩個孕婦,那姑奶奶的肚子是雙胞胎,甄家不知怎麼想的勾連上了賈家的老太君賈母,他們家一人一個哥兒,賈家得到的是含玉而生的。為了避免皇上驚異,才特意嚷嚷的滿街都是。這個事情,除了甄家少數人外,連王夫人這個親媽都不知道。至於她親生的那個兒子,卻是被養在金陵老家的私院裡。從不知道,自己竟然哪有如此身世,一直認為自己是哪雙生子,不得喜才放外養著得。目前正在山陰書院讀書,很是勤懇。
  
  第二件事情,便是那甄貴太妃將賈元春洩露秦可卿身份,同時賈家預將秦可卿毒害以示對新皇的忠誠這件事情告訴了甄家。可這世界沒有不透風的牆,既然甄貴太妃知道了,那麼就等於宮中很多人都知道。相等的,就是世家大族只要是在朝的幾乎都知道了。
  
  第三件事情,他的岳母早早寫信給甄家,表示如果甄家願意幫助他們得到林家祖產,那麼願意給出一半作為報酬。這是何等的豐厚啊!他的好岳母早早就開始算計他的家財了,想想妻子一次次懷孕卻總是落胎,想想那個不明所以夭折的兒子。他的內心一片死灰。
  
  賈璉剛剛處理完自家的船隊,一會到林府就聽到了鳳姐兒被氣昏過去的事情,他連忙起身前往他們住的院子。一進屋,就看見王熙鳳退了旁人,一個人歪著躺著。他小心的坐過去,屋子一股子藥味讓他擔憂。
  
  「呆子……看什麼呢?」王熙鳳卒了他一口,使眼色:「去讓旺兒守在外面,別讓人靠近了。」
  
  賈璉何等聰明,一時間就明白自家娘子在裝病了。但是什麼事,需要裝病避開?他走到門口,吩咐了旺兒後關緊門坐在床邊:「我的好娘子,你這是有什麼事情?」
  
  「我今天見到張家妹妹了!」王熙鳳抿唇一笑:「她跟我說了些個事情,本是聊得好好的,但是見到賴大家的不得不做戲出來。我不想沾了手,就裝病了。你也知道,老太太讓賴大家的過來,不就是看著我們嗎?」
  
  賈璉見她媚色恆生,就知道肯定有好事情。他握著王熙鳳的手:「我的好娘子,有什麼好事情快快說來。」
  
  「不算是好事,但是我琢磨著對你我無害。」王熙鳳想了想:「第一個就是大姑子的事情,你也知道前些年大姑子被降了分位,成了嬪。今次突然間升了妃,還得了賢德的封號。我原本是覺得好的,今天聽她一說,才明白其中的道理。」
  
  「什麼道理?」賈璉拿了泥爐上溫著的銅壺,給自己倒了杯水,吹吹喝下去。
  
  「東府裡面的小蓉媳婦,實際上是前朝太子的孫女,被秦家收養。皇家看著,因著是個女兒就沒多管。後來不知道怎麼的被老太太和珍大哥哥知道了,娶了回來。大姑子這次是把她的身世告訴了皇上,才換了這麼一次封賞。張家妹妹說,怕是老太太要用小蓉媳婦的命,給大姐兒爭一個皇貴妃坐坐的意思。」
  
  「有這等事?」賈璉聽聞,很是心驚。如果是這樣的事情,那就是大罪過了。不說別的,皇家最是護短。你如何表功績都不會說什麼,但是你殺了皇家血脈,那就是罪過了。他想起了賢德二字,怕是榮寵不多諷刺才多吧!這是捧殺啊!他手心有些顫:「消息可準確?」
  
  「她騙我做什麼?我就是知道了,也不會對她有什麼好處。我們家比起領翔長公主府,可差遠了。」王熙鳳看得出,賈璉聽得明白其中的關聯。嬌嗲一聲繼續講道:「第二件事情,她給出了個法子。說是讓公爹以傾家蕩產,賣盡私產的方式還上戶部的三十萬兩左右的欠款。不用真的做,只要以後表示很落魄就可以了。然後每年莊子收成上來的時候,就還上一兩千。然後上個私折,說自家母親偏愛幼弟,孝字當頭。家產據在母親和幼弟手中,實在是只能還這些。感謝皇上看著老臣國公一脈的面子,給了大姑子這麼一個榮耀。」
  
  「這倒是一個好法子!」賈璉聰明的很,他瞬間就明白了裡面其中的關竅。八十萬兩,實際上對自家老爹的私房來說,綽綽有餘。但是,一次性都還清了,顯得還有餘力。不如裝作傾盡私有,只能這麼多。然後每年三四千兩的送上,看著不多也是心意。裝的落魄一些,到時候建造園子的時候,便是一個由頭。不管賈元春的妃位如何來的,在自己無能老爹眼裡就是皇上念叨他們家老臣,給的體貼。到時候,皇上不管如何對元春,都會給予賞賜。自己的二叔一家和老太太也不能說什麼,畢竟這是給娘娘長臉的事情不是?想到這裡,他開心的笑了:「我待會兒就給老爺寫信去,讓旺兒坐了快船過去。正好老太太臨走前送了信給甄家,我一個身邊得用的人回了京里你又病了為由,正好不參乎。」
  
  「你能想明白就好,我也是聽的懵懵懂懂的。只是覺得不是壞事。」王熙鳳向里躺了躺給他讓出半個床來:「我們不去做這壞人,事情讓甄家做了去了。那林姑爺的毒,就是我跟你說的第三件事情。那是甄家下的,你那姑姑也是甄家害死的。這事情,你也要說給老爺聽了。莫要再接觸,那甄家性子歹毒還不知道最後會鬧出什麼呢。」
  
  賈璉本來已經躺好,聽她這麼一說猛地坐了起來:「這話又是如何說得?怎麼能扯到甄家上?甄家可是我們家的老親,一直都有來往的。你別是聽了挑撥吧!」
  
  「什麼挑撥,這事情林姑父是知道的。」王熙鳳也跟著坐了起來看著賈璉:「不信的話,你晚上見了林姑父自己問去。林姑父原本不在他們的眼中,可林姑父後來坐了什麼?巡鹽御史,這是多麼大的肥缺?你那姑姑多年無出,甄家就送上一個庶女說是做貴妾,林姑父沒同意。後來他們就找人下毒害了你那姑姑,然後送來一個嫡次女做填房。林姑父又拒絕了,這不就找了時間……」說到這裡她抿抿唇沒再吭聲。聽著這些,賈璉緊緊摟著她:
  
  「看來,我們也要遠著一些了!」他想著,若是這些事情均是事實,那麼甄家所圖就不小了。連老親都不看顧,那麼他們還會看顧什麼?
  
  下午夕食過後,林如海身邊的管家來請賈璉過去。賈璉進屋就看見林如海一個人,面色死灰的靠著床頭坐著。
  
  「坐!」林如海虛弱的抬手指,示意賈璉坐下。
  
  「姑父看著不是很好,夕食可用了?」賈璉看著此時氣若懸絲的林如海,一時間有些難過。他幼時繼母沒有入府前,曾被姑姑接過來生活了一鎮子。姑父雖然忙,但是也會抽空抽查他的功課。那時候,他是有著孺慕之情的。這種感情到現在都很難消退,這也是他不願意接手老太太的事情的原因。
  
  「用了一些湯水,你呢?聽說你帶你媳婦過來了?」林如海扯扯嘴角,很是無力。
  
  「家裡有些事情,我不願意接觸。趁著老太太讓我來這裡,就帶了她出來。想著等姑父的事情了了,去找我那大舅舅。能不回去,就不回去了。」賈璉沒有前次接林黛玉時的局限,屋外沒人他也不擔心如同那年被人看著行動,到是說了真心話。他知道這一次怕是最後一面,對於這個對他有半師之恩的人,他不想糊弄與他。
  
  「不帶黛玉回去?」林如海對他此次的老實很是意外。
  
  賈璉眨眨眼,狠下心磨磨嘴皮:「不怕姑父生氣,我知道這次怕是最後一次了。屋外沒人看著,倒也可以說上幾句實話給姑父聽。我本是極不願意來的,但是若是我不來妹妹在路上怕是真的沒人照應了。老太太說,要帶著姑父的萬貫家財避開妹妹悄悄帶進府去。過了這個年節兒,就要給宮里的元春姐姐建造省親別墅。不說別的,這銀錢和東西,怕都要挪用了。我跟父親都是不願意的,奈何老太太一個孝字就能壓得父親和我不得動彈。來的時候父親給了兩萬兩銀子給妹妹,說是做體己。讓我跟姑父說,若是能夠得到林氏宗族的幫助,就盡可能的讓妹妹留在這邊吧!那個家都是虎狼窩子,我這個正經的孫子都活得艱難何況妹妹一個女兒家。」
  
  「恩侯終歸還是念著當年的情誼啊!」林如海感嘆一聲:「你那舅舅做了湖廣總督,是個能幹的。你到那邊,不如先讓他將你留下來。然後參加科舉入仕。看如今皇上的態度,估摸著是要向貴勳下手了。張家的三公子過兩天就到,一來看看我二來幫皇上辦差。我是不成了,等到那張大人過來,怕也沒有時間同你敘話。既然你這麼說,我也就當個真的跟你提個醒,我知道岳母求了甄家的人,你也不必覺得難看。橫竪都是一個死字,我已經看脫了。只是,你需回去給恩侯寫封信,這裡的水太深還是盡早想了辦法脫了去的好。」
  
  賈璉聽到林如海如此說,想到了王熙鳳告訴他的關於張雲溪的話,想了想:「我那媳婦未嫁人前,同那張家女關係甚好。今日相見,到時得了一些提點。她說橫竪都是逃不過一個賈字,讓父親作勢變賣私產填了祖上借貸的戶部八十萬兩銀子中的三十萬兩左右,而後每年還上三四千。給皇上上私折,說是家中……」他說到這裡抿了抿唇,不太好講。而林如海一瞬間就明白了這其中的意思,笑著:「到底是領翔長公主親自教導的,我不如她在這方面想的細。岳母到底是太過於偏頗了,你如實告訴你父親就好。他雖人活的自在了一些,到底是帶著腦子的。」
  
  「是!謝謝姑父提點了!」賈璉起身連連拜謝。得了林如海的話,至少父親會聽進去大半的。
  
  「夜深了,你也早點去休息。明早兒過來一趟,我有事交代你。」林如海到底累了,他揮揮手看著賈璉離去。
  
  走在回去的路上,賈璉身邊只有汪兒一人打著燈籠。此時天已漸黑,路上雖然沒有什麼碎石瓦礫但也陰濕泥滑。
  
  賴大家的站在一個下路口觀望了一會兒,看見賈璉就連忙走了上來:「給璉二爺安!」
  
  「賴嬤嬤,可是有什麼事?」賈璉看著一臉急切的賴大家的,很是好奇。他找了一個偏僻的地方,尋了塊石凳坐下。賴大家的看了看四周,旺兒連忙將燈籠遞給賈璉,守在了不遠處。
  
  「二爺,來的時候老太太說的事情,二爺可同林姑爺談好了?我今日自己觀察了下,怕是會有麻煩。這裡管家的都是那張家娘子。」她雙手搓在袖子里,聲音細小怕是被來回的人聽到。
  
  「什麼張家娘子?」賈璉瞪了她一眼:「那可是領翔長公主的外孫女,堂堂洛水張家的嫡女。她哥哥可是下任的刑部侍郎,不日就過來了。老太太的事情暫時就別管了,裡面參雜了今上的差事呢!我是沒那個膽子跟今上的差役爭這些米錢。你若是有法子,就自管去的好。」
  
  「二爺這是什麼話!」賴大家的以為賈璉是在林如海哪裡受了氣,連忙陪笑:「我是個什麼人等子的。我還不是聽著二爺吩咐。若是無法,不如去求了那甄家老親看看?」
  
  一聽到甄家老親,賈璉就有些上火。他站起身甩甩袖子,語氣冰冷中帶著嘲諷的詞彙:「嬤嬤真是了不得,連那甄家手眼通天能得人家絕戶財的事情都算莫清楚了。找我何來?不若嬤嬤自己去了就是。我雖然不才,也是帶著官身的。嬤嬤自管去就是了,但凡別帶上我的名頭。旺兒,回去了你家奶奶還等著爺給暖床呢!」
  
  賴大家的看著賈璉負氣離去,直起腰深深深皺緊眉頭。心討這是情不太好辦!怕是同那張家關係非淺,還是寫了信詢問一下再說。
                      
作者有話要說:  




☆、6

  次日一早,賈璉梳洗得當,穿著一身淡青色的長袍進了林如海的院子。此時院子里很安靜,可見裡面沒有什麼人。經過老僕通報,他走了進去。林如海並沒有同他多說什麼,只是給了他一個匣子裡面是五十萬兩的銀錢。並且告訴他,不管日後做官還是謀士,都要走清流之路。賈家已經是走上了無頭路,萬不得把自己折進去。同時遞給他一封信,讓他捎給父親。說是擔心他自己去信,無法說服賈赦雲雲。林如海的作為,讓他心生感慨。這一刻,他覺得也許他需要做出一個打算了。捧著匣子回了屋,他想了想就提筆給父親寫信。
  
  林如海去的很快,但是由於擔任欽差御史的張獻忠在,甄家非但沒有出面甚至連個人都沒有來。這樣的結果,讓賴大家的很是焦急。她多次催促賈璉,可是賈璉都不曾打理她。他在做一個決定,那就是為姑父摔盆砸碗。他要以弟子的身份,送姑父一程。
  
  他的決定,深得王熙鳳的同意。這樣有情有義,有擔當的才是她戀慕的男人。同時,她也提議不為別的,就為了情分守一年半的弟子孝吧!賈璉看著她如此深明大義,很是感懷。
  
  因著賈璉穿戴孝衣,以弟子的身份給老師送終讓他在江南文人中得了一個好名頭。不過這是他想不到的,實際上他只是想盡一份心力來還了那份情誼。張雲溪對於他由此舉動,很是意外。在紅樓中的賈璉,無不是一個毫無擔當,甚至有些猥瑣的人。可此時看來,卻也有著幾分風骨。
  
  張獻忠看著坐在內間的妹妹:「賈家也就這麼一個通透的了。」
  
  「也不一定,說不定過幾年就糊塗了。」張雲溪不怎麼喜歡兄長的評定。
  
  「只要引導的好,日後也是良材。」他看著妹妹,抿唇笑笑。
  
  林如海的喪事辦完,賈璉硬是撐著寒冬臘月天在林家祖墳給李如海守了四十九天的草棚,這個舉動讓張雲溪覺得,也許她沒有穿越到歷史正劇中,而是穿到了某個同人故事里。
  
  賴大家的勸不動賈璉的行為,而此時的榮寧二府正在操辦秦可卿的喪事。秦可卿死的很不光彩,名聲都不是很好。雖然葬禮盛況非常,但大家私底下也該知道的不該知道的都知道了。
  
  此時坐在自己年邁父皇身邊的皇帝,將此事一一說明氣得老皇帝手指直哆嗦。他此時恨不得將那些愚蠢之人都砍了去。
  
  看著父親的狀態,皇帝很是滿意不過他還是抽出一份私折遞給父親,那是賈赦上的罪己折子。他懇求皇上看在他孝字當頭難為的面子上,去了他的爵位讓他牧守邊疆吧!
  
  上皇看了賈赦的折子,嘆了口氣:「這孩子也不容易!爵位就別奪了,讓他帶著家眷去寧古塔牧邊吧!將內務府那邊的三個莊子給他,每年要求他送上五十隻小馬駒。無詔不得回京好了。至於……那個……賈元春,那是你的妃子。你自己看著辦!」
  
  「是!」皇帝對此十分滿意,他恭敬地點頭然後帶著賈赦的折子離開了。
  
  新年後,賈家迎來送往後徹底安靜了下來得以歇息。賈璉為林如海守喪的事情,賈赦是知道並且支持的。畢竟,他無法在孝這個字上為兒子做些什麼。如果這麼做能為兒子日後鋪路,就沒什麼不好的了。他曾經想過,如果能夠因此成了林家人就是最好的了。
  
  賈母對此很不樂意,但是她又不好讓人過去拉扯回來。畢竟那是她的女婿,她孫子懂事難道還能攔著不成?而且,這些天跟老大正鬧得不愉快了。賈赦將自己的私產悄悄地以不怎麼引人注意的方式變賣了個乾淨,那都是她多年來看在眼裡的東西。就是賤賣合著也有二十多萬兩銀錢。可是這比錢她沒看見的時候,就進了戶部連帶的還有據說是賈赦的私房,一同三十八萬兩多。
  
  此時正是要建造園子的時候,結果賈赦愣是乾了這件事情。不過她還沒有白扯完,就被一道聖旨嚇到了。
  
  在過了元月十五後,從宮里來了兩到聖旨。第一個聖旨給的是賈家,說為國盡忠,還了大半私產很是不錯雲雲。特賜賈元春居住鳳藻宮正殿,賈家賞賜若干。第二個聖旨是給賈赦的,要求他帶著妻妾搬家去寧古塔放馬去,無詔不得回京。其長子孝心可嘉,恭敬師長。經通張保元薦,特允許在祖籍讀書參加科考。不用跟隨父親去放馬了。要求他在二月末之前必須啓程,莊子什麼的都為他準備好了。
  
  聽到這兩個聖旨,老太太徹底暈了。前一個還好,終歸是賞賜。可後一個卻是摸不清頭腦了。而賈赦聽到聖旨,卻樂了。寧古塔看似苦寒之地,實際上卻是符合他的性格。只要不在這個老太太身邊,他就有了深展拳腳的機會。不就是一年五十隻小馬駒嗎!
  
  這是聖旨,老太太就是在如何不願意也得讓他帶著媳婦箱子走。這就如同分家,無詔不得回京就等於實打實的分了家。王氏看著大房離開內心很是高興,她知道從這一刻開始這賈家就屬於她了,日後就是她的寶玉的。可是,明顯她高興地太早了。
  
  在賈赦離開後沒兩天,一道聖旨讓她徹底懵了。同樣的,還有賈母。
  
  聖旨的意思是,賈母為母不公。以孝壓子,讓繼承爵位的長子居住在馬棚附近而次子卻居住在赦造公府內,實屬對皇權的蔑視。家政為次子不恭敬兄長,愚孝母親實難大用。革除官職,貶為白身。賈母革除超品誥命,降為二品夫人。同時既然賈母喜愛小兒子,因此要求家政即刻搬家離開榮國府,只能帶走榮國府十分之三的財產。同時被帶走的還有賈母。以後,她只管跟著小兒子過吧!榮國府跟她沒關係了!若賈璉高中舉人,賈赦的爵位降等由賈璉承襲並且居住府邸。
  
  伴隨著聖旨來的,是內務府的管事。他們負責清點和查封整個榮國府的家產,除了女眷的嫁妝陪嫁人員外,所有奴僕一律官賣。
  
  沒有人知道皇上官司里到底賣的什麼,只是他們知道賈家的事情可能只是一個導火索。只是這引線有多長,就看皇上的意思了。
  
  賈母帶著家政搬到了往日的一處五進的房產中,賈府原本的下人除了陪嫁外都被官賣不得贖回。至此,賈家的事情告了一個段落。
  
  賈璉在林如海墳前守了七七四十九天後,身體虛弱的回到林家老宅。擔驚受怕的王熙鳳,看著鬍子拉碴臉色蒼白的賈璉頓時心疼的不知如何是好。好不容易養了一個多月,才緩了過來。也是在這個時間,賈璉知道了聖旨和家中的事情。賈母不能抗旨,更不能在家書中說兒女不孝。因為說了兒女不孝,就意味著抗旨。所以她只能簡單的安撫,想他能高中雲雲。此時的賈母明白,這五進的宅子遠比不上生活了一輩子的榮國府。她迫切的希望賈璉能夠早日高中,好回來繼承爵位接她和家政一家回去。
  
  賈璉看了信嗤笑一聲:「這老太太糊塗了,當初她如何待我的?」經過這四十幾天孤寂的守墳,他的性格變化很大。原本靜不下來的心,可以安靜下來思考問題了。四十來天,他一直在不斷回憶著自己的過往。雖然說開始為了讓自己能夠安定下來做的,那麼後來就是習慣成了自然。
  
  「我給老太太回了信,說是等爺您守完制,就去進林家家學讀書。雖然年歲大了一些,到也不晚。如果老太太住在那邊不順心,可以過來一起住。」
  
  「她捨得?」賈璉笑著攔住王熙鳳的腰身:「京城繁華,這邊可是寄人籬下。不過如果她能帶著寶玉一起過來,倒是有意思的很。」
  
  「肯定是捨不得的,這不前個兒就來信說自己老了走不了遠路了,讓我好生照顧你?」王熙鳳笑著逃出賈璉的懷抱,此時還要守個一年半的弟子規。她可不會讓好不容易得來的名聲廢掉。
  
  「算了,父親必然是在私折上說了什麼。不過這樣倒也好,省得我們費心思了。我決定苦讀的事情,你可明白?」賈璉指的苦讀,就是埋頭讀書不說,還要減衣縮食的那種。不僅僅是他要一身棉麻,就是王熙鳳也要捨了一身富貴。他想的很清楚,如果要按照姑父說的走清流一脈,首當其衝的就是這兩點。從此學著那些清苦的學子一樣,才能將筋骨熬出來。他曾經不是沒有羨慕過那些能夠口讀詩書的人,只是當時的環境容不得他去努力。
  
  王熙鳳溫柔的看著賈璉,給他奄奄被角:「橫竪都是要改了門風的,我倒是能吃苦的只是擔心爺能否堅持下來。」
  
  賈璉看著王熙鳳,伸手握住她的手:「你信我一次!你家爺什麼時候信口雌黃過?」他說的是實話,他賈璉雖然不是什麼好人,但是答應的事情都會完成。不然,他也不會在他那假道學的二叔哪裡,得了一個可惜不讀書的名頭。
  
  「成,那我看著爺給我掙個舉人娘子回來。」王熙鳳笑得很開心。其實她要的不多,只要日子過得舒暢丈夫又是個能依靠的。吃糠咽菜都沒問題。
  
  「舉人娘子算什麼,怎麼也得是進士夫人!」張雲溪推開簾子,看著兩個含情脈脈的,輕聲笑著。賈璉見她進來,連忙扭頭避開目光。葬禮後這段日子,也算是熟悉的了。只是他本這著禮教還是守著規矩的。
  
  「我是帶了先生給賈大爺的,聽聞身體不好就特意把先生給領了過來。」張雲溪看著賈璉有些目瞪口呆的樣子,對簾子外招收:「林晗,還不過來見過世兄。」
  
  「林晗見過世兄!」林晗規規矩矩的行禮,他們在葬禮上就見過只是之後賈璉去了墳地,就沒有怎麼熟悉。
  
  「見過林家弟弟,我這身體虛著,真是讓你見笑了。」賈璉見林晗小人兒一個,很是意外。
  
  「無妨,母親讓我來給世兄背書。說是等世兄可以行起了就停,每天三個時辰。」林晗小臉很是正派,看著王熙鳳就想捏一把。不過她還是忍住了,她起身拉著張雲溪走出去:「你們兄弟二人慢慢聊,我們出去說點體己話。」
  
  走出門,王熙鳳捏了張雲溪腰一把:「怎麼盡出這幺蛾子?」
  
  「我就這麼一個哥兒,宅子大姐兒也大了要跟著學,平日里除了上課在族里也沒個朋友。跟他這麼大的就三個,都是女孩兒。你說怎麼辦?我總不能關著他不讓出去不是?」張雲溪被她拉著作在一邊的臨窗炕上。丫鬟很快上了茶點。
  
  「你也不怕我們家那個把他帶壞了。」王熙鳳瞟了她一眼。
  
  「這好壞沒法說,一念成佛一念成魔的,你當是個人帶著就能壞了?」張雲溪笑了她一下,拿起茶輕輕抿了一口:「你怎麼最近這麼喜歡老君眉啊!」
  
  「這不是來的時候就帶了這一種茶,附近的茶店都是陳茶,想要春茶還得等?」王熙鳳跟著抿口茶,捏了幾粒瓜子撥著吃。
  
  「待會兒我讓銀杏給你送點紅茶來,秋兒得的大紅袍。」張雲溪知道這是要茶呢。笑了她一下應承下來。不過是幾口茶水,她又不吝嗇。
  
  「那把你的玫瑰也給我點,我可是在年貨中看見了。滿滿一罐子呢!」王熙鳳本就性格豪爽,對著閨蜜這點子求頭她還是開的了口的。
  
  張雲溪點頭放下茶杯:「說到這個,我來找你還有一件事情,我想這你去勸勸大姐兒。我終究跟她不是親厚,說的再多也是無用的。倒不如你的來的有用處不是?玫瑰這次足足得了兩斤,我給姐兒留了一斤,勻給你半斤可好?」
  
  「你這是拿半斤玫瑰賄賂我啊!」王熙鳳看著她,笑著:「行了,我去給你勸勸。終歸是定下來的事情,姑父人也走了。再鬧騰下去,這命就沒了。」
  
  「那就謝謝你賈家奶奶了!」張雲溪笑著起身作揖。看的王熙鳳一陣輕笑。
  
  「行了行了!」她笑著擺擺手:「聽說賴大家的要過來了?」
  
  「不是要,是已經在路上了。前兒捎信說是給外孫女的年禮,我估摸著能夠有送過去的一半就不錯。我本是不想讓姐兒見得,但是總歸不是個事兒。這不,我尋思著在人來之前你去給我勸勸,廢些口舌把事情給她講清楚了。也讓她自己好有個章程,已經是十二歲的姑娘了,慣不能那麼養下去。」
  
  「哎……說的也是!姐兒的性格就是愛哭,說著說著就哭的。嘴巴在府里還不饒人,我知道她心裡憋悶卻也沒辦法。」王熙鳳琢磨著怎麼給黛玉說明白,這一天一小哭三天一大哭的,搞得好像如何虐待了她一樣。
  
  張雲溪交代完,自己身上還有事情就先走了。王熙鳳看著屋裡一大一小,一個念書一個聽就離開留下平兒在一邊守著。她帶著新買的兩個小丫頭去見林黛玉。
  
  林黛玉居住的地方,在宅子里最好的地方,名叫洛月軒的地方。那是一個四四方方的院子,前半部分同普通的四合院沒什麼區別,但是後半部分確實一個小小的院子。裡面有小巧的水潭和怪石,很是雅致。
  
  「璉二嫂子怎麼過來了!」黛玉看著進來的王熙鳳,連忙起身讓她坐到熱炕上,她這裡很多都改了。很是符合她的身體需求。
  
  「你家伯娘嬸子托了我過來看看你。」王熙鳳伸手輕輕將黛玉額角的頭髮撩開:「瞧瞧這眼睛珠子,比那琉璃里的金魚還要圓流兒。你這是哭了多久了啊!姑老爺去了,我知道你傷心,可是也別傷心的裝金魚不是?」
  
  黛玉被她說的撲哧一笑:「嫂子慣會說話的,拿著我來說筏子。我哪有那金魚悠哉?」
  
  「怎的不是悠哉?」王熙鳳看著她,隔著小桌雖然輕減了很多,但是依然能夠看出神仙倩影來。
  
  「不是嫂子多嘴,妹妹從此以後別再哭了。妹妹的好日子還在後頭了,哭多了就把福氣都溜走了。」
  
  「我那是有福氣的?」黛玉搖搖頭:「我算那個牌面上的人,若是福氣怕也極不上嫂子的。」
  
  「這話說的就不愛聽了。我跟妹妹說了,身體是自己個兒的,姑父已經不在了。妹妹再如此喪氣,豈不是不孝?再者,這裡妹妹一個女孩兒誰敢如當初那般給妹妹氣受?」
  
  聞言,林黛玉默不吭聲了。的確,這裡沒有人給她氣受,可是也沒有人跟她說話。平日里,就是連一個閒聊的人都不曾有過。就是當初日子艱難的時候,也不過是風言風語多些,但是跟姐妹們在一起也是熱鬧的。父親去世,身邊唯一熟悉的就是雪雁。可雪雁也是一個木納的。紫鵑回了自己家,看是不會再回來了。新配的丫鬟婆子,都是不熟悉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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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

  王熙鳳看著沈默不語的林黛玉,嘆了口氣不再看她而是跟著一起默不作聲。房間內很是寂靜,除了窗外婆娑的風吹樹葉的沙沙聲,再無其他。王熙鳳的性子活潑,本就受不了這種安寧。她最先撐不住開口講道:「妹妹,姐姐我自認在見到妹妹後,就一直對妹妹照顧有加。長嫂如母,我就托大一次跟你妹妹透個實話。你可知,老太太為什麼一定要在姑姑去世剛過百日就要接你過去?」
  
  黛玉聞言微微皺眉,她不知道王熙鳳要說什麼。只是搖搖頭。王熙鳳嘴角微微勾起:「那是因為,老太太是想著姑父是絕對不會再娶妻妾的,這樣姑父就是絕戶了。姑娘便是姑父名下萬貫家財的繼承人,老太太想好了。林家乃是清貴世家,若是姑娘同寶玉情同意合了,那麼正好做了親家。但是姑父當時是不同意的,雖然說姑姑去世了,但是他還有你這麼一個血親。但是老太太來信說,女兒已經去世因此要求你過去替母盡孝。如果不讓你去,就是不孝。姑父不能讓你背負不孝的名聲,才不得不讓你去。」
  
  黛玉看著王熙鳳,張張嘴想著老太太的好,又想著那些種種終究沒有吭聲。她安靜的等著王熙鳳說。
  
  「你知道為什麼你一去就要住碧紗櫥?」王熙鳳的嘴角撇了撇,手指戳著桌子:「那是因為你年紀小,身邊沒什麼人。老太太好讓你跟寶玉在一起,只要你們幼時一直在那裡同吃同住傳出去,不管姑父如何阻撓你也得嫁給寶玉。名聲這種東西,本就是女兒家最重要的。可是寶玉是個混的,老太太想的明白。不管怎樣,最後姑父都得同意這個婚事。那麼只要姑父在一天,寶玉就會有一個三品大員的封疆大吏的岳父。姑父就你一個血脈,只要這親事成了,難道還不出錢出力的為寶玉謀劃?至於你,不過是養在家裡罷了。老太太若是真的疼你,何苦讓你如此境地?不過是一個從未見過的外孫女,還真能當作金孫了?」
  
  「外祖母她……」黛玉話倒嘴邊還是咽了下去。她其實知道,鳳姐姐沒有騙她的必要。而且,外祖母的很多事情都經不得推敲。但是她本人還是不願意去相信,那些寵愛都是假的。都是為了她林家的百萬家財。
  
  「我知道你心裡還念著她的好,但是有件事情妹妹多想一想。若是真的感懷老來喪女,為何第二天就要吃酒做戲?若是真的疼你,就不會前一天特特告訴我,一定要穿得鮮亮一些。你當我不知道姑姑去世,我和你璉二哥哥都是要服九十天大功的。可是我跟你哥哥在哪府里也難。這次要送妹妹回來,老太太特特找了你哥哥去,私下說了哪怕求了甄家老親,捨出一半也要把林家家財帶回去。並且要偷偷的,不讓人知曉的帶回去交給我那姑媽。你可知,如果姑父沒有安排,你就真的是去了投奔的表姑娘。吃的用的就坐實了盡數都是府中了?你當老太太不知道那些閒言碎語嗎?她是不想管,因為只有這樣才能堵住姑父。好讓你帶著家財嫁給寶玉。姑父沒有了,你就剩下那些家財了。如果按照她說的辦了,那就得罪了林氏宗族。到時候,你非但沒有宗族依靠,甚至連外家也是會要命的。你可知道?在離開前,原本給你配人參養容丸配方就改了,那要是吃下去會如何……」王熙鳳越說越有些恨鐵不成鋼的意思。她深吸口氣:
  
  「妹妹,姐姐我在這裡跟你透底子。只是希望你能夠好好想想,你父親是如何給你安排的。他走的是否安生。」她拍了拍胸口:「姐姐我不是什麼善人,最初你二哥哥本來是決定一個人來送你的,但是我們合計了一下。你那些家財,我們就算拿到手運到京里也沒有我們大房什麼事情。可是等你長大了,要嫁人需要嫁妝的時候你不知道自己有這筆錢,我們也不說你就是一個需要外家給備嫁的女子。那意味著什麼你知道嗎?」
  
  「什麼?」林黛玉已經被她所說的信息衝擊的大腦一片混亂,只是呆呆地詢問。
  
  「意味著,你會找不到好的婆家。意味著如果不嫁給寶玉,你就沒有人可以出嫁。可是我那個姑媽,是不會讓你嫁給寶玉的。所以,她私下改了方子。只等的你林家的家財一到,就慢慢用藥磨死你。等你死了,那些家財也就沒有人追究了。就是日後有人揭開,難道還要給你埋墳里嗎?沒有宗族給你撐腰,你一個女子能做什麼?最終也不過是一個棺木簡單了事罷了。這些道理,你應該明白吧!」
  
  「……」林黛玉張張嘴,神色黯然。她此時連淚水都落不下來,一時間眼前一片都是灰暗的。
  
  王熙鳳可憐這個女孩兒,但是世間還有無數讓人可憐的事情。她嘆了口氣:「唉……妹妹,姐姐跟你說,你父親為你安排了一條好路子。張雲溪雖然性格張揚一些,但是卻是一個定好的老師。你若是能夠學到她的三分,嫂子就安心了。世人都知道她其實是張家庶女,卻不知道她其實應該算是正經的嫡女。」
  
  聽到張雲溪的事情,林黛玉猛地抬頭看向王熙鳳,她的心揪的厲害,迫切的想要知道後面的話語。
  
  王熙鳳看她有反應,才緩慢講述:「我同她認識的時候,那年她才六歲。你知道我們王家女,不讀詩書不識禮樂只要會看賬本算賬就可以。那年安定侯開百花宴,她母親帶她去。我們都是嫡女,自然有些人一聽到她是庶出的就瞧不上不去搭理。但是還是有一些人想要圍繞在她身邊,好討一下領翔長公主的好。我原本也是不屑的,畢竟我王家也是正經的公侯後裔。犯不得同一個庶女見識。可是後來,我母親才告訴我一些關於她家的事情。她的生母,是以平妻的身份下葬的。她的嫡母將她記在自己名下,比照起三姑娘來說,那是要高很多的待遇。可是最重要的不是這些,你知道是什麼嗎?」
  
  黛玉搖搖頭,這些外界私事她是不清楚的。何況父親走的很急,怕是硬用迷藥的關係。不然也等不到自己回來。
  
  「她的生母是關隴氏族伊樓家的本家嫡支正房,所出的庶女沒錯。但是,她血親外祖母卻是呼延家的旁系嫡次女。張家歷代都有同關隴鮮卑氏族聯姻的慣例,為了維持兩姓之好如果沒有領翔長公主之女嫁入張家的話,張家會迎娶一個伊樓家的女兒為正室。她的存在不是簡單的妾生子那麼簡單。她的存在象徵著關隴氏族同張家的關係。也就是說,她身上攜帶者三個氏族之間的榮耀和尊貴。所以,她自幼開始記事起是領翔長公主親手教導的。這是連公主都未必有的榮譽。皇室不想跟鮮卑人鬧翻,鮮卑人也希望通過這種干系繼續自己的傳承。如果不是忠順王當時鬧著要給自己四歲的兒子求取她為正妻,也不會倉促的同意林家這種求取。她的身份決定了她能夠使用的力量。你的母親雖然有榮國府撐腰,但是依然無法當上宗婦。可是你知道嗎?林氏宗族求取她的第一條就是,不管是否有所出,她都會一直佔據宗婦這個位置。你可知道宗婦是什麼嗎?」
  
  黛玉再次搖搖頭,她幼年喪母,就算讀的經書。可很多事情,都是不明白的。但是她知道,隴西大族的意思。父親曾經不止一次感嘆,幸虧隴西鮮卑大族並沒有犯上作亂的意思,不然這個國家早就因為皇室紛爭而變得四分五裂了。
  
  「宗婦是指一族的管家娘子!」王熙鳳笑著喝了口已經涼了的茶:「朝中事情,出去做事都是男人的事情沒錯。但是一旦一個宗族選出一個宗婦,而不是族長的時候,就意味著這個宗婦將執行族長的權限。一個氏族的生殺大權,就在她手裡了。她今年也不過雙十不到。你看看你父親的葬禮和林氏族人的態度,除了她身後本身代表的氏族外,更多的是她本人的能力。她嫁入這裡,孤身一個人卻在短短六年的時間里整頓族務。增加收入不說,好鼓勵族中子弟科考入世。嫂子不求別的,你若是靜下心只要學的三分,那麼日後不管你在何處我跟你哥哥都能安心在死後面對姑父的托付。」
  
  她握住黛玉的手:「妹妹,你已經十二歲了,很多話不是姐姐該說的。但是,你也該長大了。她不好對你多說什麼,畢竟你才喪父老太太馬上就要派賴大家的來。若是你求了賴大的帶你回去,她也只能看著你帶著四分之一的家財離開。但是她人心不壞,雖不是大善之人卻是軟和的人。她讓我來跟妹妹談談,若是妹妹想要離去,她絕對不攔著。但是之後,妹妹是要改宗換姓的。若是不走,妹妹莫要再這樣了。已經開春,過不了幾天她就會帶著妹妹在身邊學習了。嫂子不知道妹妹你在想什麼,若是想回去嫂子也不攔你。嫂子已經將該說的都說了,該做的都做了。」
  
  話已至此,王熙鳳看著林黛玉摸摸她的鬢角轉身離開。林黛玉抓抓手心,至此都沒有吭聲。
  
  過了二月二,龍抬頭賈家派人送年禮的人來了。過年前,因著林如海的喪事張雲溪只是說自己送去了一份。多少,黛玉並沒有知曉。十五過後,經過鳳姐姐的一席話她安靜了下來,仔細想了想日後的路途。終於在十五後開始給張雲溪早起請安。從那之後,她的日子一下子忙了起來。吃了早茶後,要跟著張雲溪學習如何理家管事。聽從各個管家婆子的回話。處理完這些,吃了朝食也就是早點,要去新請的夫子哪裡學習詩經子集,凡是男子書生要學的,她都要學。午飯時一起吃,有的時候會加上璉二嫂子。吃了午飯,會小修一會兒。她一般被安排小睡一下。等起了床,就要學習如何看賬本,打算盤。真正休閒的時間,卻是那黃昏將至的時候。吃了夕食,可以四處走走逛逛或者一個人坐在熱炕上看看手抄本子什麼的。
  
  也許是她選擇了服從和親近,張雲溪給她安排的飲食一向嚴格挑剔。很多次她都聽廚房的婆子抱怨,奶奶養二房的女兒比哥兒要精貴。
  
  可是她知道,自己的身體明顯的改善了。一如這茶盤裡面的水果和每晚的一小盅水果燕窩羹。
  
  她在細細的看著,仔細品著。她突然間在十來天的時間中明白了鳳姐姐的話。那個女子,生活精緻奢靡沒錯。但是她有能力讓自己的嫁妝增值,所以她喜歡給自己如何生活,都無人敢說什麼。只要不破了禮教,就可以。她沒有直接告訴自己你需要如何,而是用潛移默化的方式讓自己看著,學著。自己去思考,自己去明白。
  
  賈家來的是賴大家的娘子,同來的還有紫鵑和晴雯。據說紫鵑是得了賣身契後,惦記黛玉自願過來的。晴雯則是賈寶玉,因為擔心林妹妹身邊沒有一個可心的人,送過來的。除此之外,還有一些年貨和老太太給送來的一千兩的體己。說是,擔心外孫女年頭傷心,特給的壓歲。
  
  張雲溪沒有見她,而是讓林黛玉在自己的院子中見了賴嬤嬤。
  
  賴大家的見了沒有旁的人後,才小聲的詢問林黛玉:「姑娘在這裡可好?若是不習慣,大可帶封信給老太太,總歸會有法子讓姑娘同老太太一起。前陣子聖旨下的猛了些,雖說搬了家還是會有姑娘的住處。你看我這混人,雖說進了官奴販賣,最後不還是回來了嗎?」
  
  林黛玉看著站在一邊的紫鵑和晴雯,攥著手絹手指微緊:「日子過得很好,伯母給弄了熱炕這冬倒是不曾生病。每日還有一些甜果子吃,比照著景里倒也好上幾分呢!只是甚是想念外祖母,她老人家可還好?」她看著賴大家的,微微歪著頭目光很是清澈。賴大家的掩口而笑:「說不上多好,人來了上歲數也就那樣。只是很是想念姑娘,總是夜裡醒過來念叨姑娘。這才托了我親自過來看看,姑娘過的好不好。倒是寶二爺很是念叨姑娘,盼著姑娘早日過去呢!不過我瞧著,姑娘身子要是好了,倒也不打緊的。這林家在京城也是有宅邸的,姑娘不妨除了孝去京里住著。」
  
  「寶哥哥是誰離了都會想的。嬤嬤何苦騙我說是獨一份的。我怎會不瞭解他。」林黛玉聞言,嗤笑著招呼剛剛去切水果的雪雁:「快過來,這是南方的果子味道很是甜美,今個兒讓嬤嬤嘗個新鮮。」
  
  雪雁端著一個紅漆放盤進來,上面是白瓷瓦透的盤子裡面是切成小塊,扎著純金小叉的清白果肉,散髮著淡淡清香。黛玉叉了一小塊地給她:「這是伯母家從南邊帶過來的,數量不多也就沒辦法給祖母送去。嬤嬤快嘗一下,看看口味是否還好。伯母說,等過了這段日子,讓船上稍一些青澀的。等運到京城,也就熟了。到時候再選一些給老太太送上去。」
  
  賴嬤嬤笑著接過那散髮著玫瑰色的金叉子,小口的咬了一口。很是甜爽,這味道比吃蜜餞要好得多。這苦春的時節,到是消火。
  
  「姑娘是有福的,這等好物到是第一次吃到。可有個名頭?」她將叉子放在盤邊,盤算著這次來的收穫。她還沒有見到那管家媳婦,據說是一個厲害的。到底如何,只能見了才知道。不過看林黛玉比往日要好點的氣色,到時能看出人家照顧的不錯。她想到老太太的打算,皺了皺眉。
  
  這府里她進來就發現了,處處都是極盡奢華。雖然沒有偽制,但也是江南獨一份了。比較起那接駕的甄家,多不遑讓。那女子能夠掌握著這麼一大家業,還得到林氏宗族的肯定,必然是有手段的。林家如何會為了一點點的油頭,就同意老太太的那點子想法。雖然說,小蓉大爺剛死了媳婦,這年齡上也算是配得上。但人家能同意?這老太太怕是糊塗了。
  
  「叫做芭樂。」林黛玉細心為她介紹後說:「嬤嬤嘗著好,我就放心了。回頭等船來了,讓人送上去一些給外祖母嘗嘗鮮。」賴大家的聞言連忙點頭,說姑娘孝順。
  
  此時一個小丫頭打開簾子進來:「姑娘,夫人那邊來人回話說,這會兒子三叔公老爺來了,讓這位再多等一會兒。這開年的,有些宗族的事兒要商量著來。不過,夫人那邊娘家的春禮剛送來,有您的份兒,夫人讓姑娘過回子帶著這位嬤嬤一起過去。」
  
  「這還有春禮?」賴嬤嬤有些意外。她沒想到,這張家女嫁人了,還是如此尷尬的位置竟然還有春禮。那可是老禮中的一種,表示娘家一直在側的意思。俗稱四季俗禮,是每個季節都有的。這還不算年節的禮。現在已經很少有家族願意這麼做了。畢竟嫁出去的女兒,潑出的水。當初姑奶奶多寶著啊!嫁人後也沒享用過。
  
  「伯母娘家很是疼惜伯母,說是就當寄養在別人家做姑娘。斷不能缺了伯母什麼。」黛玉想起母親同賈府之間,內心有些澀然。的確,如果真心疼愛,這四季禮算的什麼?可在她記憶中,一次都沒有過。
  
  賴大家的聽到小丫鬟的話,心思明白老太太給林家的信怕是到了。她笑笑說不礙事,多陪陪姑娘也是好的便坐著陪黛玉說話。
                      
作者有話要說:  




☆、8

  張雲溪看著三叔公遞上來的信,看完了後用手帕掩唇笑了起來,看著三叔公老態的愁樣子:「您這是愁那分的?」
  
  「唉……那寧國府也是堂堂國公府……」他是很喜歡這個女孩兒的,雖然因著林家讓她守了活寡是他們林家欠她的。如果她同意,他們也是攔不住的。
  
  「那忠順王世子側妃位還給我留著呢!」張雲溪笑著提醒老叔公自己當初同意這門婚事的緣由。如果不是母親不想讓自己嫁入王府,又找不到合適的人家,不然也不會同意他們林家宗族的請求。
  
  「那就好!」老叔公擦了下汗,看著隔著簾子女子:「終究是我們林家欠了你的!」
  
  「這話從何說起的。不過是你情我願的事情,叔公嚴重了。我的身份不過是記在母親名下的庶女,雖然以嫡女的身份養大,倒也不如那正經太太肚子出來的強。我現在過得很好,有什麼不滿的?林家裡面,目前還有我不滿意的事情嗎?」張雲溪微微一笑:「要說不滿意,就是這今年為了族長守孝,怕是要有一批人無法參加科舉了。不過下一場,怕是會中的多一些。」
  
  「話是這麼說,看著也不錯。但是如果我們人多了,怕是朝中會不好。總歸要有幾個子弟捨了功名去經營商戶。」三叔公想起家裡那些後生,雖然都不錯。但是如果貿然全部入朝,怕是會遭受猜忌。
  
  「這道不怕。」張雲溪抿了口茶:「皇上此時正值用人之時,凡是能夠考上舉人的,就讓他們入朝就是了。撒出去,也不過是從縣令做起。合起來也不過十來個人,剩下的在家經營書肆教導下代才是正理。我們林家,終歸人太少了。子嗣不利,就算為子孫計的再好也無用。我們是清流忠行,不管是誰坐皇帝,只要保證這一點就好。」
  
  「說的也是個理!」三叔公和一邊的幾個族老聽到人家沒有改嫁的意願,也都松了口氣。這些年來族里的人參了這女子經營的一些分子,族的日子到比原先好了十倍八倍的。祖宅重新修葺後,每家重新分配住宅。祠堂供奉,也都一一做的好。當初以為不過是個擺設,日後也只能另想辦法。到沒發現,這個女子的確有宗婦之才。如果她要改嫁,他們也沒辦法。也許會扯破了臉皮也說不定,不過這樣就好
  
  「說句不當說的,女人這一生無非就是出嫁後有個夫家好依靠。兒孫成群就好。我的想法也是簡單,目前這諾大的林家可有對我不敬的?就是族老們也都賣我一份薄面的。我為什麼要去再找個人家,受那份婆媳罪?這日子過得滋潤著呢……我只盼著麒兒日後能頂家立業就好。我就是再嫁了,能有現在的自在?」
  
  「這道是,不怕別的我就敢保證嬸子在林家沒人敢說二話的。我可是想著來年娶了媳婦,交給嬸子□呢!到時候,我就不愁這後宅家私之事了!」陪同來的一個年輕後生笑著誇贊道。他說的很真誠,倒也沒有出了規矩。
  
  張雲溪笑著隔簾點點他:「就你嘴甜!我只道你想要什麼,前幾天剛到的臍橙,待會兒你走得時候把給族里的都拖走。誰家媳婦有了,就多給幾個。我這次得的也不多,過兩年田埂的樹都長起來了,怕會好的多。」
  
  「哎!還是嬸子惦記。不過我路上跟叔公商量了,你說這賈家是什麼意思。拜喪的時候要姑娘,這等著過了年節又起這心思。」
  
  「能為什麼,還不是你叔叔生前留下的家業。」張雲溪笑著向後靠了靠:「那賈家,除了門前的獅子,就再沒乾淨的地方了。姑娘這身子兩個來月,我瞧著比較起剛見那會兒可是好了不少。難道是咱們家米水香?無非是姑娘是書香門第出來的,賈家那武侯之家的規矩讓姑娘糟心而已。這小女孩兒心裡不好受,身體能好受了?」
  
  「我聽說,那賈家想跟姑娘結親?你是個什麼打算?」族老中年紀較輕的,張雲溪稱呼族叔的男人開口詢問。
  
  「當初二爺走的時候就說了姑娘的婚事我做主。那麼既然如此,斷不會讓姑娘去填他們家的窟窿的。只是這人選,我倒是覺得讓姑娘招贅的好。你們覺得呢?」張雲溪說到黛玉的婚事,她想就此跟族里通個話。這樣日後也好操作,總不能到時候再打邊鼓。
  
  幾人知道她說的二爺是林如海,也沒有在意。畢竟這種分房的婚嫁方式,也是他們當初無奈之舉。再者,也是雙方都有無奈之事,才形成的。維持目前的關係,也是各有各的打算。林氏需要重新站在朝堂,而張雲溪需要一個安妥的地方過活。
  
  林如海作為林氏族長期間,實際上已經是林家嫡系同其他旁支關係十分微弱的時候。他一人在朝中做官,經營著家中祖產。但是在姑蘇老家的同支族人,卻過著朝不保夕的日子。好一些的也是經商所得,出去報上他的名為有的時候還不如同縣令關係好一些。
  
  原本他們以為,林如海從京城回到姑蘇,至少也會照顧族人一些。可當時林家老太太並沒有理會這些上門打秋風的親戚。就是對林家老宅也是不管不問。當然,這一點雷同賈敏的情形。林家嫡之二房肩擔兩房已經不是一代兩代了,在林如海祖父的時候就已經開始了。只是二房一直都是一脈單傳,只能繼續以二房的身份承擔著兩房的家產。
  
  原本族里對此並不怎麼過問,畢竟祭田的管理還在族老手中,家中子嗣多少都會有口飯吃。但是,朝廷穩定新帝繼位林家嫡支封侯加爵後,情況就變得不同了。早先的林家家主還會扶持家中的子弟上進,並且在年老後退居林家祖宅居住。到林如海祖父開始,兩邊因為一些陳年舊事和掌家媳婦的原因,族里不同意讓對方成為宗婦。因此鬧了開,嫡支和旁家就不怎麼來往了。這樣的矛盾,到了林如海這裡,就變得更加尖銳。
  
  他出生的比較晚,父母均是老夫妻喜得麒麟兒。族就打著商量,既然嫡子已經有了不如讓他承了長房的位置,再生一個庶子繼承二房的家業。這樣對誰都不偏袒不說,林老夫人也能得一個宗婦的身份。這樣,本是一家的也可以重新融洽。畢竟已經有些後生考取了功名,因朝中無人疏通所得官位偏遠不說,更是無法對族中有什麼幫助。
  
  原本這是一件好事,只要林老爺子找個小妾生個兒子這事情也就全了。但是林老夫人死活不願意,這事情也就做了罷。畢竟當時的林家,還不需要什麼親戚依靠。他們是開國元勳之後,清流世家何須這種親戚聯繫呢?何況,兩三代來沒有任何聯繫的都過來了,何必現在重修舊好?
  
  這樣,怨仇也就延續到了賈敏這一代。賈敏不同於林老夫人,也許是遺傳的關係。她對成為宗婦,這種可以管理一族內圍大事的事情,很感興趣。可是她多年無出不說,還犯了七出的妒。林如海被她纏的不會納妾。同時還打壓族中上進子弟。這樣的行為,族里坐不住了,他們不能為了一個本家嫡枝就毀了整個宗族的利益和未來。所以他們以向禮部狀告為威脅,要求林家老夫人同意了這樣一門婚事。也許,也是因為當時賈敏的存在已經不僅僅威脅到了他們,還有林家老夫人本身。
  
  當時的張雲溪是高壽的領翔長公主最喜歡的女孩兒,同時也是京里待嫁姑娘中最美艷的。而張家不希望女孩兒嫁入王侯家中,只想找個清流做掌家娘子。兩家接洽中,族老中的幾個族婦對張久保之妻很是贊譽,相看過後覺得雖然是庶女卻也是大家之氣。比較起那個纏綿病榻的賈敏有過之而無不及之處。同時娶一個原本是庶女,記在太太名下的嫡女,也能讓林如海和賈敏臉面上好看一些。就這樣,雙方敲定了婚事。
  
  他們承諾,張雲溪不管是否有出,都是本宗的宗婦,掌管宗內事務。比較起賈家,他們看得出娶一個張家的女兒,比將那個病弱的女人弄上台,更有助於宗族的發展。張家也是世代書香門第,在朝中的勢力比較起林家嫡支和賈家還要深遠。那忠順王世子不就是為了張氏所代表的領翔長公主府用世子妃的位置來求娶嗎?
  
  張雲溪剛入府的前些年只是安安分分的,對於族里也是畢恭畢敬的沒有任何出格的地方。但也有尷尬的時候,第一年新年去了林如海府里最後是一身素淡的回來的。從那之後,就很少出門。但是對於族內的事務,卻一點都沒有停下。似乎那邊如何,已經同她沒有什麼關係了。
  
  先是去莊子上、祭田裡勘察農務。然後是書社和族學,等到情況好了一些,就挨個族老聯繫商量。一直到現在,族里祭田發展不錯。但是更不錯的,是幫著經營海上生意的。那生意利多不需要多少本錢,那一年她一個人出了本金,只要買賣成了,就還她本金就成。這筆錢是用祭天的收成出的,因此分的時候也是均戶而出。不是按照人頭來出,到少了不少紛爭。每年年祭的時候,開族會跟據宗譜重新分配來年的利益。這樣,哪怕是寡婦也有了頂門的資本。
  
  她帶來了新的種子,良種種下豐產的收入更是喜人。慢慢兩三年的時間,她的威信在族里立了起來。
  
  族人手裡有了銀錢,田的糧食豐收茂盛。這一件件好事情,賈敏的死還真讓族里擔心不少。畢竟,他們都知道這個女人有著位居中宮的實力。張家的庶女,比照起賈家的嫡女,強太多了。
  
  他們這次來,也是擔心對方改了心思。畢竟這些年,林氏宗族同張氏的關係融洽,如果斷了實在是可惜的很。所以他們不會為了賈母許下的妄言,就斷了自家的路數。
  
  不過說那賈母也有意思,竟然說如果能夠說動這場婚事,日後榮寧二府就是林氏在京中的依靠。也不看看他們家什麼樣子。不過是個將軍府邸,就拿著老橋段了?新帝登基,看得出第一個開刀的必然是他們這些老貴們。他們林家重新崛起進入朝堂,可不會同他們牽扯不清。
  
  「入贅到是好說,可是哪有合適的人?姑娘代表的是嫡支的二房,人品不合適可是個麻煩。」三叔公擼著鬍鬚沈思。
  
  「這個倒是要看看了,大不了多留姑娘幾年也沒什麼。畢竟我們家是招贅,不是嫁女。」張雲溪想著,黛玉若是招贅,那麼勢必需要返回京城。那麼也是兩三年後的事情了,沒有必要現在就著急。而且,林黛玉的身子不好。屬於早產兒,身體發育並不完善。留到二十,說不定會更有利於生育。這一點她沒說,畢竟現在談這些還有些早。
  
  「賈府那個寶玉公子,整體來說倒是符合入贅的。但是他們家實在是……」那族叔搖搖頭,表示實在不是好人選。
  
  「賈家的就別想了,那是一個鳳凰蛋。他們家老太太能捨得入贅?」年輕的後生嗤笑道。他可是從京里回來的,有什麼不知道的。
  
  「所以只能去看看,世家大族中的次子多的是,何愁找不到合適的?」張雲溪端起茶杯,用茶蓋撇撇茶沫子。族老們相互看了一眼,便起身離開了。
  
  族老走後,丫鬟們把簾子升了起來。從張家過來,在隔間等候多時的一個婆子走了過來,行了禮拿起那信讀了一下,冷哼的拍在桌子上,挨著桌子坐在另一邊的炕上:「這史老太太怕是老的腦子不經活路了。」她是看著張雲溪長大的,姓鄭是張姜氏,張雲溪嫡母身邊的貼身管事婆子。張雲溪一向待她親近,換了內心的張雲溪也同原貨一樣,笑著湊個甜臉過去安撫:「別氣別氣,不值當的不是。鄭嬤嬤好不容易來一趟,不是跟這生悶氣的。」她將那信隨手塞進一邊的書信盒子里,隔桌拉著婆子的手:「嬤嬤這次來,路上可以穿的暖些?上次您來說跟冰窟子似的,我就特特讓人給穿上搭了水暖管子。這次用著可好。」
  
  「這次倒是好,只是我那些丫頭貪暖,下船的時候穿的少了到有兩個著涼,這正吃著藥了。怕是一時半會兒也走不了,我就留她們在你這裡伺候著吧!等到了回暖開春,湊著個船再回去。」鄭婆子看她臉色紅潤,倒不似前些年景的蒼白一時間內心安妥了一些。伸手幫她把額頭上的額發歸攏了一下:「你呀……看著小黃毛都沒長完呢!就成了一宗族的管家奶奶。老太太托我稍的今年新進的阿膠,去年的可吃完了。跟你算著呢!」
  
  「有剩一些,我不耐那個味道。怪惡心人的。」這種真實的關心,張雲溪並不拒絕。撒嬌的用手層蹭鼻子,甩頭不去看鄭婆子準備說道的嘴臉。看她這樣,鄭婆子只能無奈的用手指隔空點點她:「你呀!太太一心掛念著你呢!老太太也說,如果當初有一個法子也不會讓你守這個活寡過日子。」
  
  對於這個小姐,她是打心眼兒的疼的。應該說,張家女孩兒少。前兩代甚至一個姑奶奶都沒出過。張氏嫁進門,也是老太太當初看果毅候府的女孩兒多,希望能夠借個氣候。結果一連生了五個小子,才得了一個女孩兒。成年出嫁後,才有了這麼一個。雖然是庶女,但到底是女孩兒。而且老人歲數大了,對女孩兒就更加寬泛。可是真真全家疼寵著長大的。聽說當初那賈敏要妾禮,可是連老公主都氣著了。不然那林如海怎麼會得到無照不得回京的聖旨。
  
  「說這個做什麼?每次來都說這個!也不看看,我現在多自在。」張雲溪一副不耐聽,不想聽的樣子捂著耳朵來回搖頭。鄭嬤嬤看她也知道她不在意這事情,畢竟是從小就心寬的孩子。當初說是這麼一個親事的時候,也就是楞了一下就不當回事了。老宮主就說過,這孩子是在哪裡都能照顧好自己的人。看看現在,不是很好嘛!
  
  「不說了不說了!」鄭嬤嬤知道再說就該扭麻花了,她可不想讓自家小姐在年節下的丟人。自家關門扭扭也就算了,她可是看見賈家的來人了。她看了一眼窗外:「賈家的人,你準備怎麼著?太太說,過一陣子給你送四個宮里出來的教養嬤嬤來。」
  
  「能怎麼說?」張雲溪笑著歪在引枕上,捏起一邊果盤裡面的去了白絮的橘子送入口中,然後沒有形象的吸吸指尖:「您也不看看你家小姐我是誰。宗族既然把信送來,就等於表明瞭立場。我們張家還有他林家靠的。如果繼續之前的清流貴勳,我們張家這門親事就不能斷了。再加上這些年的好處也不少,他們又不是傻子。也只有賈家這種目白無仁的看不清楚。我讓姐兒自己接待去了,待會兒見個面兒算是全了禮數就完了。您看著,那個賴大家的是個好玩的。」說這她賊兮兮的笑道:「他們是想著給我添堵,我也來為不往非禮也。我們張家可是書香門第呢!」
  
  看著她作怪的笑臉,鄭嬤嬤搖搖頭一邊撥開茶几上的五香白果,將裡面的果仁放在一邊的小碟子里:「你準備怎麼辦?」
  
  「怎麼辦?」張雲溪歪著頭手指點了點腮想了想道:「不若這樣好了,我們去給他們寧國府的賈蓉安排一個婚事,你覺得甄家三房的嫡四女如何?」
  
  「那個深得南安郡王老太君喜歡的甄家三房的盈兒姐兒?」鄭嬤嬤想了想,似乎想起了這麼一個女子。她有些擔心:「我可是聽說了,那個女孩兒是準備入宮的。不然也不會愁放了這麼多年。」
  
  張雲溪微微小著:「那皇上是不會想要一個甄家女入宮的,一個甄太妃就夠他受的了。我們只要稍稍推一把……」她的手指在空氣中輕輕一划,然後眯眼媚笑。看著她的笑容,鄭嬤嬤一下子就明白了她的意思。張家不是那些功勳,可是千年大族。鮮卑氏族更是有一千多年以上的歷史,他們沈澱的不僅僅是家族的傳承還有家族的陰暗。
  
  二人相視而笑,都不在吭聲了。這個話題,到此為止。
  
  喝了會兒茶,吃了些乾果張雲溪覺得是時候了就對外面坐著的小丫鬟開口:「去喊沒藥去姑娘那裡,就說我這會兒子得空了,讓她帶賈府的人過來坐坐。」
  
  「哎!」小丫頭放下手中的活計,從小凳子上做起來撲落一下襖子走了出去。她這裡的丫鬟,除了四個大丫鬟有名字外,其他的她一概不認。平日里安靜的很,管束也嚴。
                      
作者有話要說:  




☆、9

  賴大家的陪著黛玉剛剛說了會子,就有一個身穿淺藍色外褂的姑娘帶著兩個小丫鬟走了過來。她一挑起簾子就笑著行禮:「姑娘,我們家奶奶說,請您和這位嬤嬤過去,正好奶奶娘家的鄭嬤嬤來了,說是先讓姑娘去挑一些好物其他的再散了其他家去。」
  
  「這是伯母身邊的沒藥姐姐,這是我外祖家的賴嬤嬤!」黛玉介紹二人認識,沒藥笑著欠身便催促道:「姑娘還是快些的好,這會兒族老們剛走,過一會兒族里的姑娘們就會過來。那是就是奶奶再疼姑娘,怕是也為了面子有些好物也會被人尋了要去的。往年姑娘不在這裡,都是那些姑娘們陪著奶奶過年的。因著今年二爺新喪,才沒了熱鬧。」
  
  「我去換件衣裳,姐姐稍等一下。」黛玉知道,張雲溪素來喜歡同族里的女孩好。除了日常指點她們女紅外,更多的是邀請她們來家裡坐坐。走的時候,總是會送上點什麼。沒藥這麼說,主要是打趣的成分在。但是賴嬤嬤不這麼想,她故作矜持的開口道:「姑娘這話,我可以愛聽了。我們家姐兒什麼人,能跟旁的比嗎?她可是榮國公老夫人嫡親的外孫女。」
  
  「瞧嬤嬤這話說的,都是林家的姑娘,奶奶是那個都不偏向的。難道姑娘是姪女,其他的就不是了?」沒藥笑著這個婦人沒有見識,她不去與她爭辯等著黛玉出來。賴嬤嬤此時也發現了自己的問題,姑娘這是住在這裡沒錯。可此時姑娘被畫到了二房不說,其他的就不是了?而且自家姑娘要靠著那個女人過活,這日子以後有的艱難的。她定了定心,覺得趁這幾天不如勸勸姑娘。說不定,老太太想的事情能成。
  
  張雲溪看著進屋的黛玉,笑著招呼她過來近身挨著坐。鄭嬤嬤看著這個楊柳之姿的女孩兒,微微一笑從一邊帶來的禮品盒子里拿出一個匣子遞給黛玉:「姑娘看著就是一個可人疼的孩子,這是我臨來前老太太特意囑託一定要給姑娘的。看著可還喜歡,說是等到過了年頭除了孝姑娘進京正好能戴。這是今年兒內務府新出的樣式,太太看著喜慶就特意捎來了。」
  
  匣子內是一套鑲嵌紅寶石的頭面,足金足料。那上面的寶石,紅潤剔透一看就是好料子。樣式十分精緻,看得出是能工巧匠的手藝。張雲溪拿起一串手鍊仔細看了看:「這怕是劉巧工的手藝吧!我觀那內務府巧工部也就她有這手藝。」
  
  「可不是,正是委託她趕工出來的。也是得了老公主的好了。不然也說不動。」鄭嬤嬤笑著回應。他們誰都沒有搭理進來的賴嬤嬤,這讓賴大家的有些不是味道。但是人家的話語間都是宮里貴人和公主太太的。她到也不好說人家失禮。
  
  張雲溪將手鍊放回匣子,交給黛玉身邊的雪雁:「替你們姑娘收好,等到出了孝你們姑娘也要及笄了,正好用的上。劉巧工是宮里專門給上了名號的貴人做首飾的,能得了一次就是不錯了。」囑託完這些,她招手讓賴嬤嬤坐下:「快些坐下吧!剛剛看著姑娘過來,難免激動了些。」
  
  小丫鬟搬了繡蹲,賴嬤嬤攏了攏袖子坐下,黛玉靠在張雲溪身邊不知道在想什麼。
  
  「這是我娘家的鄭嬤嬤,是我母親身邊的貼身嬤嬤。」她笑著對鄭嬤嬤說:「那是姑娘外家的賴嬤嬤,聽說可是榮國府的大管呢!」
  
  「那可是能耐人了!」鄭嬤嬤笑著:「我也剛從京里過來,我們太太甚是喜歡奶奶的。每年見不到,都要我來上一兩次的。這一路可還好走?」
  
  「有著大船,倒也不難。」賴嬤嬤看著鄭嬤嬤一身氣派,那哪是家裡的管家婆子出門也就是一個當家太太了。她有些疑惑,這張家據說也只是書香門第的。除了當家太太的外家是領翔長公主府再無其他。也許是長公主心疼女兒,給的嫁妝比較豐厚吧!她這樣想著。
  
  「那倒是好!去年冬天冷,走水路就感覺跟進了冰窟窿似的。我這歲數大了,比不了你們年輕人。」鄭嬤嬤笑著看向賴大家的:「前一陣子聽說你們家大姑娘晉封了,真是可喜可賀的事情啊!」
  
  張雲溪看了鄭嬤嬤一眼,不知道此時她提元春的事情是個什麼意思。
  
  「可不是,這是天大的恩寵了。我們姑娘到底是一個福氣人!」提起賈元春,賴嬤嬤一臉的喜慶。
  
  「也就是你們家吧!」鄭嬤嬤笑著扭頭看了一眼張雲溪:「當初忠順王世子要求我們家小姐做正妻,可是我們家太太和老爺捨不得小姐進那大宅院。我們家畢竟是清流之家,同王孫貴戚搭上關係就是不美的。」
  
  張雲溪聽著鄭嬤嬤的話,一時間笑了。她用手帕擦擦嘴角:「我這性子活泛的,慣是受不住那王府規矩的。還不如這樣逍遙。只是累了嬤嬤,每年都要來上個一兩次。」
  
  「說什麼呢?你是我大小看著長大的,太太老太太沒辦法過來,我代勞來看看你也是放了心的。前幾年你的日子過得如何,如果我不來看你肯定自己湊活了。那怎麼成?這事情,本就是大家族的規矩所致。當初也不過是讓你躲了那世子爺的無奈法子。若是知道你過來時那樣的日子,當初還不如嫁進王府呢!」
  
  「現在說這些做什麼?」張雲溪笑著招手對站在隔屏外面的甘草道:「甘草,過來把我準備的姐兒給賈家老太太的繡品拿來。」
  
  「哎!」甘草聽話的走進裡間的小庫房,從裡面拿出一個包袱攤在炕桌上。解開上面的扣子,裡面是一雙鞋、一條摸額和一套里衣。
  
  鞋面是紫紅色的,上面繡著富貴繁華的圖案。張雲溪手指輕點著布料:「這是我早年從長公主哪裡得的一塊磷鮫綢,柔軟柔和最適合製作里衣。夏季清涼的很。姑娘守著孝沒辦法動針線,我就讓針線房的做的。穿不穿得,都是姑娘對外祖母的一片孝心不是?」
  
  「是是!」賴嬤嬤一聽到立馬臉上帶了花般的笑了。磷鮫綢是一種老物件,製作十分考究。當年作為貢品,後來會織的那家人因為時疫去了這手藝就沒人會了。那可是十分體面的東西,她記得老太太的箱子里也有一小塊壓箱的。
  
  「奶奶的孝心就是好,這物件看著就貴重的很。我回去會回了奶奶的心意的。」
  
  她這話一說完,張雲溪的臉色頓時冷了下來:「嬤嬤這話說的讓人聽不懂了,什麼叫我的孝心?你們賈家也不過是我們二房小姐的外家,我既然養著我那可憐弟弟的獨女,自然會照顧她一二的。畢竟日後婚配,我還得為她張羅。她又是個沒福氣的,連個兄長都沒得照顧。雖然我家麒兒過上幾年也是會長大的,但終究是要小一些。」
  
  「奶奶這話說的有些聽不懂了!我是一個下面人,我們老太太常說姑奶奶在世時來信常說,奶奶是個知禮的……」
  
  哐的一聲……一隻水碗就這樣摔在她的面前。張雲溪慢條斯理的拿了新帕子擦乾手指。黛玉站在一邊,驚惶的看著她面帶笑卻眉眼都是狠厲的神光:「你也知道自己是個下面人,那也就沒什麼好說的了!你們賈家不懂禮數,我當年沒說什麼是因為她身邊好歹還有一個哥兒。哥兒去了,還不讓二弟納妾能讓她死了入了這宗祠我已經算是開臉給她了。年禮不敬兄嫂,你們家難道不知道就因為這個我那二弟被上皇勒令無詔不得返京嗎?你給我去滿京城的看看,誰家不知道這事情老聖人當初差點去了她的誥命。如果不是我們張家周旋,你以為她能頂著誥命到死嗎?不知禮數的東西……」
  
  她這席話,讓賴大家的和黛玉都聽得失了魂。他們都沒想到這裡頭還有這麼一出。聯想到最近家裡娘娘降位,升遷什麼的。賴大家的抿緊了唇不再吭聲。
  
  張雲溪從小信箱里拿出之前族老給她的那封賈母的手書:「本來,我是不想介意這件事情的。畢竟日後我還是要回京中的,低頭不見抬頭見的。你們家老太太年老昏聵了,也就算了。好好的一個家門媳婦,竟然也如此不懂世故……我本來還想著,既然姑娘同外家如此深厚,倒不如日後讓姑娘去親近親近,日後也有一方照應。今日看著,倒不如以後老死不相往來的好!」
  
  她負氣的將那封信摔向一邊,信紙隨風正好落在黛玉腳邊。黛玉看了她一眼,蹲下身撿了起來,小心的看了一下。裡面的內容,頓時讓她內心一顫。她沒想到,外祖母竟然會說這種沒得禮數的話。她眼圈有些紅,但是又強忍著沒有吭聲。她小心的將信放在小卓的衣服布料上。那些衣服她是知道的,花樣子是她一筆一筆勾勒出來的。
  
  當初她聽了伯母說了,這布料原本是長公主給她日後給孩子做小衣的。
  
  伯母是入了宗祠,上了名譜有了嗣子的。外祖母怎麼能這樣。哪怕沒有誥命,也是正經的宗婦。更何況,伯母身上還有正一品誥命呢!就算當初她是因為嗣子的關係嫁了進來,但是按照宗族律法,她也只是向父親借嗣而已。一旦有了繼承人,那麼就是嫂子。祖母這是要讓她處於何地!想到這裡,她的眼圈就有些泛紅。
  
  賴大家的何曾遇到過如此局面,就算是剛剛被收監等待官賣,多少也會有人給她家一些面子。後來被送回賈母身邊,那更是狠得體面的人。日子雖然沒有曾經那般富庶,但娘娘的省親園子馬上就要蓋了到時必然會是另一番光景。
  
  她抿抿唇:「奶奶這話說的聽沒趣的不是?我一個下面人,上不的台面大字不識一個的。不管怎麼說我們家老太太也是姑娘的外祖,奶奶這話說得不就生分了?」
  
  「那也慣沒得二房的外家管到長房的事情上。你但凡出去問問,我們這樣的人家是何等清貴。你們家的糟心事多了見了慣了,別拿來污了我們家的門廳。以後還是不要往來的好。東西拿上趕快走吧!甘草……吩咐管家,將賈府送上來的東西統統讓他們帶走。一份也別留下,省得污了門庭不說還會影響姐兒哥兒日後的運到。去請了報恩寺的了智師傅,帶了沙尼過來念念經去去晦氣。」
  
  張雲溪連打帶摔得,一時間讓賴嬤嬤驚住了。可此時此地都不是賈府能夠涉獵的,她原本的潑辣勁都沒地方使愣是讓人給請了出去。連帶的還有那個包裹,當然上面的信留了下來。黛玉看著順了順氣,喝茶的張雲溪,手緊緊抓住手帕擰著。
  
  張雲溪放下茶碗,給她斂了下鬢角的胎發:「是不是覺得我做的有些過分?」
  
  「我……」
  
  「沒事,我講給你聽。」張雲溪看了鄭嬤嬤一眼,鄭嬤嬤明理的走出去到隔間的塌子上休息。
  
  「如今你的外祖母並沒有住在榮國府內,你父親去世期間發生了些事情。你大舅舅聖旨去了寧古塔,這事情你是知道的。但是,你二舅舅的事情當時看你悲傷也就沒說。皇上革了他的職位,目前成了白身。加上關係,皇上聖旨讓他帶著三分之一的家產分家出去了。你外祖母,也是聖旨降了誥命品階。三分之一的家產能做什麼?大量的御賜物品都被封存,如果還想給你那姐姐做個臉面,勢必需要大量的銀錢。每個千萬兩的雪花兒銀子,是不成的。你二舅母不是一個能看到大事的人,老太太歲數大了能管的上什麼?那些下面的婆子管家還不得陪著當家主母過活?因此,為今之計,他們只有兩條路走。一個,是以你同你外祖母的情感,從你這裡借錢。你一個孤女守著大份的家財,少有不動心的。不動的,都是比你富豪的多的。另一個,就是同薛家母女借錢,最後無不過是把寶玉配給薛家女罷了。畢竟,她當初讓薛家進京,也是有著這個意思。
  
  我阻斷你同他們的聯繫,的確有些不近人情。但是你大舅舅家,我是不攔著的。不管怎麼說,他們多少對你還是有著些憐憫之心在。但是你那個二舅舅,我不得不說你還是遠著些好。目前京中的形式複雜,上皇精神不錯不想放權,今上又對金陵派系的世家貴族記恨在心。你那個表姐,雖然名為賢德妃,可你要知道那宮里可是有著賢妃和德妃的。只怕是升的越高,日後摔得越慘。我哥哥在你父親葬禮的時候來,除了參加葬禮以示皇恩外,就是收集和整理甄家的罪狀。這事情,看著也就是這兩三年的光景。你以前沒有人給你教導這些,現在我希望你能跟我仔細的學。你可懂?」
  
  黛玉本就是玲瓏通透的人,這一番話如何聽不明白。這些日子在祖宅住著,這女子的人品和處事方式。以及家裡下人的管理等等,都讓她看得明白。這清流書香門第,同那些貴勳之家的不同。別的家她沒見過,只見過賈家一戶。以小窺大,如何還有不明白的道理?
  
  她是在任死的三品大員的嫡女,族中護著不說還允許她帶著四分之一的家財自己過日子。這樣的自在,在這個世道上已經是少有。更不用說,對方的悉心教導了。父親的確……沒有賭錯。
  
  當初的家財,她是細細看著這個女人整理的。暗中的、明面的等等。然後一分不少的給了她四分之一,扣下了四分之三。可是這四分之一,無一不是良田好鋪子。更不用說,平日的吃穿用度。她雖然守孝,可身上的綢緞衣裳,都不是在賈府能比的。雖然素淡,但是質地確是頂頂好的東西。
  
  見黛玉似乎想的明白,張雲溪微微一笑起身拉著她走向離間的小庫房,裡面擺著一盤盤打開的珠寶首飾,在昏暗的光下下悅悅生輝。
  
  「這是四季禮的一部分,我那些家兄嫂子的,都是盼著女兒盼的厲害的。我年歲小的多,剛出生那會兒我最小的哥哥的二兒子都會走了。家裡沒有姑娘,索性這些銀錢就都花在了我身上。」她從一堆匣子中拿出一個兩指厚的紅木長匣,打開口裡面是一顆顆滾圓的東珠。顆顆飽滿如玉。她走到一邊拿了一個空的小木盒裝了二十來顆給黛玉:「拿去讓你院子里的嬤嬤給你磨了,這東西比那脂粉強多了。這東西也就新弄出來的時候用正好,放了年景,就發黃不好了。」
  
  張雲溪不喜歡珍珠類的東西,比較起珍珠她跟喜歡磨圓了的珠寶。
  
  「伯母自己留著用就是了。」黛玉看著那些東珠心喜,但是又不好意思要。連忙推卻掉。張雲溪知道她臉皮薄,笑著塞她手裡:「我不喜歡這白花花的東西,就是脂粉我也喜歡老糙米的。這東西細滑滑的,總覺得途在臉上有點不對勁。拿著吧……剩下那些我要留著做了小飾品,平日里打賞或送其他親戚家的女孩子。如果要鑲嵌的話,我讓沒藥給你送去的裡面有一大斟子的南珠。什麼顏色的都有,這東西也就兩三年的光景。過了年份顏色就差了。」
  
  黛玉聞言,手指捏著圓滾滾可愛的珍珠,一時間不再吭聲。她這個人,你要是對她有刺,她尖牙俐齒的能夠頂了回去。可若是好意,卻是有些靦腆的。相處了不過幾日,張雲溪就對她的性格把握了十分。如果說當初憑著對《紅樓夢》的淺顯記憶,只有五分的把握的話,那麼現在就足夠了。
                      
作者有話要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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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0

  賴大家的十分不得臉面的離開了江南富庶地,回到京中。此時家政已經是白身,作為家主這宅門只能掛上賈家兩個字。此時已經得了一次聖旨,家裡還有一個娘娘萬不得再有其他的事情發生。此時的賈母,雖然明白這個道理但依然覺得這不過是長子做事不孝,記恨母親的手段。她依然琢磨著,他日賈璉回來必然會要接她回去的。璉兒還是一個好孩子的,比較起他爹那個養不熟的可是要親近自己和老二一家的。
  
  賴大家的換了身衣服,洗了個熱水澡重新整理了頭面才走進去正後院家母的房間。此時賈寶玉也跟在一邊,正是湊熱鬧的時候。家政因為剝奪了身上官身,正是不願意出門見客的時候,賈寶玉有著家母呵護他有管不到只得一個人窩在書房裡面。
  
  「可見到妹妹了?」見到賴大的回來,賈寶玉明媚皓齒的看著賴大的。
  
  「見到了!」賴大家的笑著挨著賈母坐在小兀子上:「二爺交代的都跟姑娘說了,只是日前兒的姑娘正在學著如何管家理事的。倒是沒的時間多說些什麼。這次帶來了一些姑娘送給姐妹們的靈巧東西。三姑娘的我已讓人給姑娘送了過去,其他姑娘的怕是要晚上幾天才能送過去。東府四姑娘的下午時分我親自送過去就是。只是這二姑娘,人在寧古塔怕是要求著老太太給個恩典派個人了!」
  
  「這也是使得的,若是不打眼的留著等攢了一塊兒再給迎春送過去就是。」賈母笑呵呵的聽著帶了些回禮,不過此時她更關心的是私下的話。只是此時小輩兒的都在身邊,倒也不好開口讓他們都散了去。此時攏在家母身邊的,一是那寶貝金疙瘩寶玉,另外的就是探春和賈蘭。原本她是不太關注賈蘭的,但是賈赦走前帶走了迎春。之後賈敬不知為何從廟里回來了一趟,帶走了惜春。說是要宅子住的遠了,此時老太太身份也不大合適怕壞了女兒名聲。這事情倒是將賈老太太氣個倒仰,但為了小兒子的事情少不得還要維護著族中的門面只得讓他帶走惜春。
  
  之後原本住在梨香院的薛家也離開,目前人家住在自己的宅子里。雖然距離不遠,也會時不時過來倒還是不如當時的狀況。
  
  「我的呢?可有給我的?」賈寶玉不管其他的,心情急切的詢問。
  
  「二爺別急,有的!只是姑娘說了,盼著二爺能夠金榜題名特意去江南貢院那邊的狀元廟求得明符。還有姑老爺留下的兩塊端硯。上面明珠起伏的,一看就是好物件呢!」賴大家的一項明白這家子裡面人的性情,安撫了一下賈寶玉,立馬對著家母:「是璉二爺出了草嫌,璉二奶奶帶著姑娘特特去求的。原本是還有蘭哥兒的,但是璉二奶奶說待蘭哥兒過了童生試的時候,再去給蘭哥兒求一個。」
  
  「鳳哥兒心細一向想的明白。那邊日子過得如何?雖然留在那邊參考是聖人旨意,但凡那林家若是不合適倒是可以回來一趟。我們老爺這裡還有一些清客,求了兩個去給他做個先生也是使得。」坐在一邊的王夫人溫聲詢問,她面色柔和雖不艷麗但是在這個年紀,倒也有些慈愛心腸的面色。
  
  「我也是這麼跟璉二爺說了,我們家雖遭了此處到底還是老親故舊的一堆。求了老太太何愁沒有事情。可是璉二爺說,怎麼說已經對林姑爺執了弟子規,這林家書堂是退不得的。而且,那裡先生都是有著舉人身份的。考個童生過個府式還是沒有關係的。他說母家舅舅已經幫他考慮好了,只要過了府式成了秀才不問名頭,可以有一個去石鼓書院的名額。」
  
  賈母一聽這個,立馬想起自家長子那第一個媳婦的娘家。目色閃過一絲不耐不過還是開口詢問:「那石鼓書院可比了金陵的山陰府?」
  
  「那是千年書院,聽璉二爺說有著四大書院之一的名頭呢。」賴大家的笑著解釋。實際上她開始也是不明白的,家裡外宅養的那個小的,是在山陰讀書的。那裡是前朝帝師所處,今朝雖然搬家到了上京但是對金陵之地還是有著感懷的。很多貴勳子弟都就讀在哪裡。
  
  「那倒是好事情,只是從未知道,璉哥兒的外家境也有如此能耐。」王夫人面帶慈和,很是一番好話。賈母看了她一眼:「你是不知道的,他那母親外家也是書香門第。當初也是看了那家的風采,我才決定將我那可憐的敏兒嫁到林家去。」想起自己早去的女兒,賈母將於落淚的用手巾擦擦眼角。王夫人呵呵一笑:「老太太好端端的怎有說這話了,姑子是個有福的。如今姐兒有了宗族依靠,不也是好事?」
  
  「老祖宗,我跟那馮家哥哥約好了今兒有事情。待會兒我回來,讓賴嬤嬤將東西給我送到屋子里就好。」賈寶玉見著母親又要同老祖宗墨跡那些陳年舊事,有些不耐聽得起身找了個由頭走開。
  
  「去玩吧!身上銀子可帶夠了?」賈母也想著讓小的都退了去好跟賴大家的交代一些事情。
  
  「夠了夠了,前個兒母親還給了一百兩攪碎了沒用呢!」賈寶玉聽著老祖宗的關心,笑的很是開心的離開了。探春和賈蘭見此,也都紛紛起身退了出去。
  
  「你也累了一上午了,也許歇歇吧!」賈母這樣對王夫人說道。王夫人知道她必然要跟賴大家的交代些什麼。橫竪她不著急,畢竟目前這個家裡還要靠著老太太身上二品夫人的誥命撐門面。她欠了欠身也就離去了。此時賈政正失意的時候,後院多是不來一個人悶在書房不知道乾些什麼。有的時候會是酩酊大醉,但多數還是一個人。她也不用擔心那趙姨娘謀了老爺的好,讓她費些心思。
  
  「那邊怎麼說?」賈母讓鴛鴦守在外面,詢問賴大家的。
  
  「這話不好說,哪林家有些不識抬舉了。」賴大家的詳細的將在林家的遭遇告訴了賈母,當起就氣得賈母將桌子上的茶碗掃落在榻上。
  
  「他們當自己是個什麼玩意。門面上都當不得人家……如果不是當初林如海,他們家有幾個看頭。這事情還得從長計議!」她摸摸桌邊的金銀包角,目光一閃:「張家那邊有些什麼事情沒有?這嫁出去的姑娘潑出去的水,我就不信他們也沒什麼動靜?」
  
  「這也不太好說!」賴大家的想了想,雙手交握堵在小腹上:「信道是送到了,只是這些日子都沒個動靜怕是要有閃失。那張家,總歸是名流清貴。張家三子,據說已經升了刑部侍郎。」
  
  「那又如何?」賈母看了她一眼,一臉的傲然:「不管再怎麼說,朝官能夠功勳比較嗎?我們這是開國功臣,怎麼還能辱沒了他們家不成?一個成了破落戶的女孩兒,我捨得蓉哥兒正房給她已經是抬舉了。」
  
  「唉!」賴大家的看著老太太,嘆了口氣。老太太是許久不在外走動的,來往的又都是面子事怕是不知道外面的情形。可她一個下等人,又能說什麼呢?
  
  鄭嬤嬤是在賴大家的走後沒兩天,也啓程了。因為船上有銅皮做的水暖,一路上雖是春寒倒也舒坦。進了府,整理乾淨就去面見張家的當家主母郭毅候之女,張雲溪的嫡母張姜氏。
  
  「雲溪近日里可是好?這守著孝期,吃食方面可是有注意了?」張母原本跟著家裡的幾個兒媳婦打葉子牌,見到鄭嬤嬤回來就停了手很是著急。
  
  「都好著呢!這臉色比較起前一陣子送秋禮的時候,可是要好不少。就是那阿膠沒人看著,總是漏了頓數。我橫竪想著,不如給那邊大姐兒送教養嬤嬤的時候,也送小姐一個。總有個人看著,也省得她胡鬧了好。」
  
  「這主意好!」沒待張母開口,在一邊剛剛摸牌的一成熟年長媳婦開口,滿臉笑容很是開懷:「我當初就說了,那柳家婆子必然不會讓她不如意。還是弄個教養嬤嬤的好,你們就是心疼她不聽我的。怎麼樣,還是弄一個過去吧!橫竪我們家不缺那個銀錢,一定要給足了銀祿,讓那個嬤嬤嚴厲些。」
  
  女子是張氏的大兒媳婦,有三個嫡子在身。張雲溪出生時,她已經快要相看兒媳婦了。當時也是擔心影響他們夫妻感情,張家老爺才自己娶了張雲溪的生母。
  
  「就你個賣乖。」張姜氏隔空用手指點點她:「算了,她日子自己過得舒坦就成。讓柳家的多看顧一些她的身體,怕也沒什麼。」
  
  「還是老太太心疼女兒,我們這些做兒媳婦的……喲……真是可憐啊!」挨著長媳坐的,是一個正直少婦風韻的女子。她身材豐滿妖嬈,是張雲溪二哥的妻子。張雲溪二哥小的時候生了場病,子嗣艱難至今無子。只等著過兩年,過了四十這個坎爾,就過繼兄長家的承嗣。她算起來,應該是張雲溪母親母家那邊的表姨母,當然這輩份不能這麼算就是了。
  
  「瞧瞧這酸的!」張雲溪三哥的妻子笑著捏了那女子臉頰一把。之後兩個媳婦則坐在一邊淺笑不語。張家規矩大,千年氏族很多事情都已經成了約定俗成的東西。因此,倒也不會出現兄弟傾扎得現象。家中倒是一片和睦,只要兒子娶親,張家就會分產出去。所以,還真是婆媳融洽。
  
  「行了!她就是逗我個樂子。」張姜氏揮揮手,看著坐在一邊的喝茶看熱鬧的鄭嬤嬤:「你個老孽婆,平白看我們婆媳笑話不是?快些說說發生了些什麼事情?那賈家真真是不讓人省心的。她那邊怕也是不太平。」
  
  「怎麼?這賈家還敢找上來?」鄭嬤嬤一聽就覺得蹊蹺,這賈家一聽就知道說的是賈母方面的。
  
  「可不是?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頭面的人兒。」聽到這個,坐在另一邊的張雲溪小哥哥的媳婦,御史中丞的妹妹余氏一臉的不奈。家裡好不容易就這麼一個女娃兒,沒籠絡幾年就被折騰的避禍去了。你說忠順王好歹是宗世,你一個破落戶也來尋不痛快。
  
  「怎麼,各位奶奶火氣這麼大?」看著五個女子臉色都不好,鄭嬤嬤連忙詢問。
  
  「能不大嗎?來了個莫名其妙的信,說是給我們家姑娘說親。我們家是他們家能有臉面攀的嗎?小妹兒就是要嫁,怎麼也是詩書禮樂。他一個破落戶也敢提?」老二媳婦此時一臉的嫌棄。老大媳婦看她那樣,安撫道:「也就是糟心了一些,不搭理就是了。怎麼,那邊也有?」
  
  「可不是,寫信給林家說是如果他們同意,榮寧二府就給他們做後台。可那林家是傻的?」鄭嬤嬤想起那事情,雖是氣憤卻也有些可樂的。
  
  「切!」老四媳婦一直沒有吭聲,此時就給了一個鼻音。聽得出,她是對此事十分鄙視了。她性子不好,但是肚子比張姜氏還要好。六個兒子,一個女兒都沒有。天天看著一群小子,愁都愁死了。這光是娶媳婦,就要頭疼死。
  
  「行啦,反正不搭理就好!看你回來,就知道那林家不是傻得就成。」張姜氏安撫了一群兒媳,這都是把小姑子當閨女養的。當初張雲溪的嫁妝,裡面很多大件奢華的東西,可都是這幾個兒媳婦從自己嫁妝裡面拿出來的。塞的實誠的一百八十台嫁妝,如果不是擔心犯了忌諱。那怎麼也得二百二十台了。這些年四季禮、年節禮都是豐厚的讓她這個做媽的都感嘆,感情這是幾家一起養女兒了。
  
  「這麼說倒也是個道理,只是小姐帶了話回來。說是能不能給那賈蓉配個妻子,前一個被他那個老太太弄去給自己孫女鋪路了。這個要好好陪一下,他們家不是和甄家老親嗎?」
  
  聽到這個,六個女人的眼睛都熱了起來:「選的可是那房的閨女?」挨著鄭嬤嬤近的張五媳婦好奇的歪頭探尋。
  
  「是那個深得南安郡王老太君喜歡的甄家三房的盈兒姐兒,前幾次的花會很是有名呢!就是宮里的甄太妃都十分喜歡。」鄭脈脈笑著講道。
  
  「倒是一個好孩子!」女人們瞬間就明白了是怎麼回事,這等好事情如何不推一把。張姜氏笑著端起茶碗吃了口茶:「我姐姐家下個月做花會,老二媳婦你跟著過去看看,若是可以我們就幫上一幫。」
  
  「成,媳婦倒是看著這事情跟太后說說?」她母親跟太后是表親,平日里關係也是不錯。太后在後宮不顯山露水的時候,私下就密切。
  
  「也是不錯的!」張姜氏笑著點頭:「下個月我就遞個帖子進宮一趟好了,正好張巧手那裡定的東西也快好了。」
  
  「母親又給妹妹定的什麼?」三兒媳婦笑著貼心詢問:「我托了珍寶齋的老師傅打了一套成翠的夏冠,不過琢磨著妹妹似乎夏天更喜歡鈿子,正想著托了母親去求了內務府的凌家,給妹子扎幾個好鬃鈿呢!」
  
  「你們每次送禮都跟搬家一樣,我這個做母親的還不得多給著點?你說這大姐兒也是的,生了個外孫女還不讓我帶!結果還都便宜了那個死吖頭。」
  
  「喲喲喲……聽聽,哎呀呀……我心好酸啊!」老二媳婦打趣的靠在老大媳婦上抽著肩膀笑。他們對兩個姑子的態度都是一樣的,只是這大姑子年歲終究大了不好給她金銀首飾裝點。畢竟人家好說也是將軍夫人,就只剩下這小的了。平日里那些金銀首飾,家裡都是兒子就是有了兒媳人家也有嫁妝。你總不能天天把兒媳婦當女兒養吧!規矩還是要放在那裡擺著的。
  
  「不過前兒我們老爺回來給我說了個糟心事兒,他竟然把八大衚衕那邊的兩個宅子送過去給妹子當私房了。這都有些年頭了,他前個兒才跟我說。你說讓我怎麼說的好!」三媳婦無奈的給自家相公告黑狀。
  
  「什麼……有這事情?」張姜氏聽了,頓時瞪大了眼睛。她怎麼也想不到她那個位於刑部尚書的兒子會乾出這種事情。
  
  「可不是!」三兒媳婦癟癟嘴:「母親,你可別說是我告訴你的。他脾氣硬著呢!我就說了,給什麼也不能給這個東西,結果人家理直氣壯的給我白扯了半天道理。我是一句都沒聽進去。原本是都氣昏了頭這幾天不想提的,這不是鄭嬤嬤一說我就想了起來。這要是讓人知道,這當兄長的送妓院給妹子……哎喲喲我的心肝啊!」
  
  「行了,回頭他下朝了我找他。」張姜氏也知道,自己那個三兒子一肚子的邪魅。老二雖然性格陰柔一些,倒也沒他這麼讓人操心。
                      
作者有話要說:  




☆、11

  過了兩日,張家長媳帶著自家兒媳婦,起身進了宮。讓她意外的是,在拜見皇后時竟然被留下話家常。
  
  「我聽說,貴府的小女兒,賈家老太太很是看重希望能夠結親。可有此事?」皇后語氣緩慢,如同說的不是一個婚嫁女的事情。倒是讓張家長媳皺眉。她連忙否定:
  
  「我們張家怎麼會同意她如此昏聵的想法?這詩書禮儀,我們張家雖然不說有魏晉之風流也是詩書持家的家族。小妹妹已經嫁入林家為林氏宗婦,她倒是想得好。也不過是看著我那個妹妹年幼,好欺負罷了。」
  
  「我聽的可不是這麼說的。昨兒甄太貴妃暄人來我這裡,可是好說了些事情呢!」皇后端莊秀麗,烏黑的眸子中滿是一種那一讀懂的深沈。她揉搓著手晚上的珊瑚手串,緩慢的一個字一個字的講道:「我本來也是承人好意的,畢竟當年你們家姑娘如何嫁入林家的事情,這邊也是知道的。索性,也是想成人之美。你們家若是不願意也就罷了!」她語氣輕柔,半分沒有為難的意思。但是張家婦卻聽得刺耳的很。若是其他人家的婦人,肯定會斟酌再三決定賣皇后一個臉面。可張家婦不是那些附庸貴屬,她溫和有禮的:
  
  「按理來說呢……小妹的事情不是我這個做嫂子能說道的。但是我們張家女兒金貴,畢竟女兒少。一代中,全族能有一個就不錯。兩個,就是祖宗顯靈了。當初忠順王求得事兒,也是實在是不想讓家裡的姐兒入了宗府的想法,婆婆才同意了那林家的說辭。姐兒如果日後想嫁人了,那麼再安排。如果不想,就當寄養在別人家也是一樣的。再者,張家祖上有規矩,女子不入後宮。當時那忠順王的勢頭……」張家婦看了一眼皇后波瀾不驚的臉,內心一陣煩悶。她將話頭至此斷了,然後想著待會兒見到太后的時候怎麼整理一下詞彙。
  
  「女孩兒家的事情,哪能由著她的想法。」皇后稍有微詞,換了一個自顧嘆息的口氣:「你們家女孩兒就是生的好了,多家惦記。行了,在我這裡也擔待時間有些長了,怕是太后那邊不樂意。」說完,她端茶送客。
  
  張氏婦走在路上,她兒媳跟在一邊:「母親,你說這皇后是什麼意思?」
  
  「我也在琢磨呢!」張氏婦想了想小聲道:「皇上對甄家可不是小意見,任何勳貴基本上都是他的眼中釘。你公爹一直在國子監教書,前個兒你三叔倒是說了些事情。我琢磨著,這皇后怕是不知道這些。畢竟皇上作的極其隱蔽,目前又多有賞賜。甄家一時間並不弱於上皇在位的時候。」
  
  「橫竪,姑姑這事情是不能答應的。只是之後怎麼辦,還得回家商議一下。畢竟皇后這邊,也是麻煩。」女子年紀三十出頭,看著也是一副精乾摸樣。她剛嫁進來的時候,張雲溪還沒有出嫁。
  
  「見了太后再說!」張氏婦到底比女子沈得住氣,她蓮步輕移的踏上階梯在內監的引領下拜見太后,辭了座。
  
  「我是有段日子沒見你了,這次是來取巧工那邊的東西吧!」太后性情柔和,很是一副溫潤爾雅的賢淑。
  
  「聽您說的,可不是要來取上次托了的物件。」張氏婦笑語嫣然的接過宮女上的茶,輕輕抿了一口:「剛剛從皇后那裡過來,說了點家常耽擱了一下,您可別怪罪。」
  
  「這事我知道,剛剛皇后有派小內監過來說。」太后擺擺手錶示自己不在意:「我今兒原本是不想見你的,最近春困的厲害。太醫雖然開了些方子,但到底當年在寒歲宮的時候傷了根本,只能多躺躺。只是聽聞你家那個小姑娘,過繼了一個子嗣?她是不想嫁了?」
  
  「是這麼樣沒錯,她自在慣了。這邊有兄長外家撐腰的,林家到底也感念著她的好。上無公婆,下無亂續的日子也過得清閒。您也是知道的,她慣是一個在哪裡都能生活得好的人。我們想著,與其逼她嫁了還真不如就這麼過了的好。」
  
  「我琢磨的也是,要是讓我有那樣的日子我也不嫁人。」太后笑笑:「皇上不好開這個口,就等著我問你們。你說我一個閒老婆子,老了老了還得為他琢磨這個。」太后笑的很是開懷,嘴裡雖然說這抱怨。但是還是能夠感覺得出,其內心的愉悅。
  
  「可是有什麼吩咐?」張氏心中一緊,感情這事情都記在這裡了。
  
  「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托我問問。畢竟總不好找你們家的爺們兒去問不是?知道的是只是好奇問問,這兩天甄太貴妃正鬧騰這事情,說是替賈家求得。但是我琢磨著,你們家應該不會同意。就是我,也看不上那樣人家的。所以你也寬寬心,我知道你們家寶貝女孩兒。」太后看著張氏婦,笑得和藹的安撫她。
  
  「皇帝說了,當初就是為了躲這家子破爛事好好的一個女孩兒就被那樣誤了終生。再非人怨的,豈不是招惹臣子難過?」太后看著寬下心得張氏婦,笑著指了一下身邊的宮女:「去把前兒皇帝讓準備的東西拿出來,讓她帶過去。我知道你們家有送四季禮,帶過去就說我這個老婆子給她的壓歲。」
  
  「那我就替我那妹子謝謝太后了!」張氏婦連忙起身謝恩!
  
  她重新坐下後,琢磨了一下道:「剛剛在皇后那裡,也說了這事情。這……鬧得大了?」
  
  「皇后也跟你說了?」太后有些意外,然後晃然一笑:「算是大吧!上皇去西山參佛去了,她一個人怪寂寞的。」
  
  「倒也沒說多少,只是說女孩兒家的事情,哪能由得自己想。我琢磨著,這話也有道理。可我們家女孩兒少,還是由著點好!」
  
  「可不是這麼個道理,要是多了就不稀罕了。」太后微微垂眉,頓時明白張氏話語的意思。笑著端了茶:「行了,早點去巧工坊哪裡。我這乏懶又上來了,去吧!」
  
  張氏婦帶著兒媳行禮,然後由身後跟著的小丫鬟捧著那堆東西離開太后的壽康宮。
  
  太后見到她們離去,目光陰霾:「將皇后說了什麼,都呈上來。」
  
  「是!」她身邊一個老嬤嬤微微低頭離開,過了一會兒就拿了幾個細細的紙捲過來。太后一一展開,簡單閱讀後目光一冷:「這是不想活了啊!她們家什麼時候跟甄家打上關係的?」
  
  「小的不知,不過皇上那裡估計會有消息。」老嬤嬤低頭哈腰的小聲說道。
  
  「行了!」太后擺擺手:「拿去給皇帝看看,他的好皇后在幹什麼。另外,皇后那邊的藥重新用上吧!」
  
  「是!」老嬤嬤點頭收好卷子,快速退去。
  
  坐在承乾殿批閱奏折的皇帝正面對著成堆的奏折發呆,他雙手交叉放在小腹上。年輕的面孔一看也不過剛剛二十出頭的樣子。此時本應該是他處理公務的時候,但是卻一點心思都沒有。他盯著桌子上暗衛送上來的報告,那一卷卷的小紙張上,書寫著讓他不得不在意的信息。
  
  皇后的母家,和甄家聯手了!
  
  多麼可笑的事情!他最器重的妻子,竟然背叛了他。只是因為多年無出……他扯動嘴角,嘲諷的笑著。他不過是不想太早有孩子,然後象自己的父親一樣被兒子逼得不得不選擇退位來保證王朝的穩定。他還年輕,等到三十多歲的時候,有一個繼承人就好。可是他的皇后呢?答應了甄家,讓甄家女入宮有了孩子一起養……她難道不知道嗎?自己最討厭的就是甄家。自己的生母、自己的養母那個沒有受到過甄家的迫害。自己養母的身體,就是那些年甄太貴妃讓人下藥和下人的怠慢而一點點敗壞的。
  
  在自己登基後,因為父皇還在母后掌管鳳印才好了起來。可是誰又知道,自己這個皇帝坐的如何艱難?那甄太貴妃只要在一日,自己就不能動甄家。父皇喜歡她,自己就不能動她。
  
  他用手揉了揉太陽穴,目光冰冷中帶著一絲狠厲。他從一邊一小疊奏折中抽出一個折子,用朱紅在上面批復:准奏,允督察院嚴審。
  
  那是一個舉報國舅強納民女的折子,裡面有官員包庇。他因為皇后的關係一直留中不發。卻不想那甄家竟然因此來同後族糾纏。那麼就處理一下吧!
  
  此次的蘇州,陽春三月風光秀麗。早春的雨水,讓本就煙雨的江南蒙上了綠煙。黛玉靠著欄桿坐著,此時攔下曲水流觴,錦鯉度過了一冬的隆寒正在水面活泛。重新配的丫鬟,從大院調過來的曾經張雲溪身邊的二等丫鬟麥冬正在一邊拿著魚食。那是用小米面混合著肉湯子搓出來烘乾的小顆粒。撒下去魚兒喜歡吃不說,還長得大。有些是用的蛋清,不過那些拿起來腥氣很重多是用來餵冬日養在缸里的魚的。
  
  「紫鵑做什麼去了?」黛玉捏過一小搓魚食,細指藕白如同仙子雲指一般將魚食撒了下去。下面的魚兒爭先搶後一頓狼吞虎嚥。
  
  「余嬤嬤說,有些東西要計量,讓紫鵑姐姐幫忙去了。姑娘可是找她有事?」紫鵑是拿了賣身契後,自主過來的。她老子娘也因為榮國府被封,官賣後被她買了下來在京外種地也算是農戶了。因為黛玉之前給了她一百兩的銀子,回去的時候老太太做了面子事放了她出去才有了這番好事。所以她就求了老太太,送年禮的時候把她帶上好照顧黛玉報恩。目前管著黛玉身邊的零碎小物,雖不如雪雁關著庫房鑰匙來的體面倒也是一番心思了。
  
  「她倒是討了余媽媽的面子!」黛玉嘟囔兩聲,拍拍手起身:「身子有些乏了,若是她來了就讓她把前日我繡的那個對魚荷包找出來給大爺送過去。」
  
  「哎!」麥冬欠身聽話,服侍著黛玉卸了頭上的釵環,下了簾子好讓她睡個舒坦。
  
  「小姐睡下了?」一直在外屋繡床品的晴雯開口詢問。
  
  「剛睡下,前一陣子盧大夫來看過,說是最近一陣子會睡得多些。」麥冬小聲的挨著晴雯坐下:「你手藝真好,比那覽繡閣的沈家繡娘都繡的好。」
  
  「是嗎?」晴雯很是意外,停下針線仔細對比了一下圖案淡淡一笑:「哪有你說的那樣好,不過是姐兒不穿外賣制的衣服,我才拿了樣子做個夥計。這裡,我除了能做這個還能幹啥?在那邊,也是做這個的。」她的聲音微小,略有了一些不自在。想起在榮國府的日子,晴雯一陣恍惚。當日官兵進來,他們這些外面買的送的丫頭小子,都被收了官。如果不是寶二爺後來求了紫鵑,將自己帶了過來還不知道給賣到哪裡呢!聽說麝月她們被馮家買了去,也不知道會如何。
  
  林家規矩大,但是卻沒有了賈家那樣奉上踩下的規矩。每個人做著自己的事情,做好了有賞做壞了有罰。這樣的規矩下,她倒是安下了心。雖然不同於當日的穿紅戴金,卻也是過的一日輕快。她針線好,這邊就擔著幫黛玉繡制東西。算起來,也是輕快的。
  
  「肯定有的,前個兒我嫂子生了大胖小子,就有人送了一個覽繡閣的紅魚兒肚兜。我看著,就不如你給我的那個粉藕盤子的好。」麥冬笑得很真誠。晴雯剛來,麥冬家嫂子生了男孩兒,禮尚往來的晴雯就送了一個親手秀的肚兜給娃娃。算是聊表心意,畢竟她在這裡也不過是一個月例一百錢的二等丫頭。比不上一等丫頭的五百。林家丫頭月曆不如賈府豐厚,在賈府一個二等丫頭就是五百錢的月例。但是林府有一點好,那就是只要你做好自己的活計就不會有人說三道四的。
  
  她當初到寶玉身邊,也是因為老太太想著日後留給寶玉做通房的。可那不是她想要的,不管如何她依然記得兒時父親的教導。雖然模糊不清了,但還是知道自己是要出去做當家娘子的。可是賣了身,就真的不能如意了。
  
  「你嫂子要是喜歡,我就閒著多給孩子做點。小孩兒子,也廢不了什麼。橫竪我每天都是要拿針線的。」晴雯是真心喜歡小孩子,尤其是那些小巧玲瓏的小孩兒的東西,做起來不費力氣不說,還看著精緻可愛。
  
  「那我就厚著臉皮,再問你要一雙小鞋。那小娃娃張開了,看著可是喜人。我手笨,那鞋面子總是摳不進去。」麥冬見晴雯開口,連忙笑嘻嘻的起身走到自己的那個箱櫃前,打開從裡面拿出自己的陣線活計,從裡面拿出一小塊青翠的綢料遞給晴雯:「鞋底子我馬上就做好了。到時候就求著你幫忙繡上好看的圖,然後摳丫兒一下。我就厚著臉皮了!」
  
  「無妨礙的!什麼厚著臉皮的。我下午得空了,就給你做出來。」晴雯笑笑拿過那塊綢料,一看就是從針線房要來的碎布頭子。不過倒是好料子,她比照了一下,拿了細炭筆在上面小心的勾勒出了兩雙鞋面的大概構圖,然後拿起一邊的針線繼續繡那個床簾子。
  
  「哎!」麥冬見她乾脆,也低頭拿著小鞋底子。她雖然繡活不是頂好,但是針線也是不錯的。畢竟能夠在張雲溪哪裡做到二等丫鬟,也不能糟糕到那裡去不是?
  
  她們正認真的做活兒,門口幾聲腳步聲,一個小丫鬟用紅色的綢緞帶子細著雙丫髻,快步的走到門口。猛地停住身體,然後探頭進來:「姑娘睡下了?」
  
  「可有事兒?」麥冬認得,這小丫頭是張雲溪院子,負責灑掃和簡單活計的小丫頭。沒什麼品階,端看著可愛好玩兒。過兩年,也是要上位的。畢竟沒藥、甘草幾個大丫鬟的年紀也大了,是要配人家的。
  
  「四房的姑奶奶來了,帶了一個小姐。奶奶讓過來看看,若是姑娘睡了就當不知道。」小丫頭見只有她們兩個,連忙湊進來討喜的說道。
  
  晴雯想了想:「還是喊姑娘起來吧!終歸不合禮,萬不得讓人以為我們姑娘怠慢親戚。」麥冬聽她這麼一說,也覺得是個道理。放下手中的活兒,起身進了內屋。
  
  「姑娘,姑娘!」麥冬輕輕喊了兩聲,黛玉就從簾帳內伸出手,坐了起來:「什麼事?」
  
  「奶奶那邊來客了,是四房那邊姑奶奶回來了。聽說帶著一個姐兒。」
  
  「扶我起來梳頭。」黛玉一聽,就知道是怎麼回事。前兩天就有四房太太過來,說是自家的大姑子死了丈夫,婆家嫌棄她只生了一個女兒本來是想著逼她另嫁的。但是林家終歸是江南氏族,還是有著些臉面求了母家接了回來。怕是已經整頓好了,來拜見的。
  
  「晴雯姐姐,來幫我搭把手。」麥冬服侍黛玉起身去了離間換了一身衣服,待黛玉坐在妝台前,喊晴雯進來幫她一下。這世間肯定是緊著,必然不能一個人跟著忙活。負責梳妝的紫荊今天小日子,正歇著呢!
  
  「哎!」晴雯應了一聲,就放下針線走進裡屋。
                      
作者有話要說:  小攻出場了……
  不不不,應該說男主出場了




☆、12

  麥冬不會梳什麼好看的髮型,不過好在晴雯會。她手巧的給黛玉梳了半梳的雙環飛仙,用純銀的琉扣子將頭髮用頭油和發架子固定住,卡上漂亮的小件的流蘇。趁著她一身的素白很是別緻,如同天外仙女下凡一樣。
  
  「真是一個神仙姐姐!」麥冬討好的攙著黛玉起身,因著大丫鬟不在她們就跟著去了主院。
  
  「今兒這頭髮梳的漂亮,飛仙垂雲!」張雲溪見到裊裊婷婷的走進來的黛玉,笑著招手拉著她在身邊坐下:「這是你四叔家的大姐姐,今兒過來拜會一下。我看著她們家的姐兒年齡同你相當,就喊你過來湊個熱鬧。可是身子還乏?」
  
  「說是藥物拿的,過陣子就好!」黛玉羞澀的笑笑,然後向坐在一邊的婦人和小女孩兒欠身算是給禮。她是一個在孝的女子,若不是對方也一樣她也不便出來。
  
  「大姐兒真是一個仙子般的人物。」女子穿著一身老氣的醬色長褂,身上沒有什麼首飾。二人平輩,那小姑娘同黛玉差不多年紀。在母親開口後,連忙起身欠身:「見過姨母!」
  
  「這個送你吧!」黛玉見她給了禮,也從手腕上退下一個純淨柔白的白玉鐲子親切的走過去給她帶在手腕上:「我是祭著父親的,身上也就這個算是頂好的給你做面禮。別嫌棄了。」
  
  「這已是頂好了!」女孩兒羞澀的笑笑,她是經歷了家中巨變的。原本這東西,在她眼裡也不是什麼好物。可此時,父親巨喪後。家產被奪不說,母親的嫁妝都差點保不住。此時能有人給個如此玩意,也是定好的了!她羨慕的看了一眼坐回原位的黛玉。一個有著長公主做靠山的伯母教養,父親又留下大筆的銀財……
  
  「媛姐兒是你這姐姐家的孩子,你帶著她去旁的玩會兒吧!」張雲溪看了那女孩兒一眼,笑著推了推黛玉讓她待客。黛玉抿唇笑著:「那我帶她去那鳳籠亭,那裡最近賞春極好。」黛玉笑著起身拉起女孩兒走出去。
  
  「姨母生的真好!」媛姐兒和黛玉並排走在花園小道上,贊嘆道。
  
  「說什麼呢?」黛玉有些羞澀打趣:「你我年紀相仿,聽你這一喊姨母,反而覺得年紀大了不少呢!你本人也是生的很好的,柳眉梅腮的過了這兩年,怕就會有人提親了。」
  
  「哪有!」媛姐聽了黛玉這麼說,也有些不好意思。兩個人愛著圍欄坐在亭子內,此時春寒消歲的節氣。雖然日頭暖陽,到底還是有些冷意。晴雯中途就離開了,這下抱著兩個鶴羽鬥篷過來給兩個人披上。
  
  「姑娘們快些披上吧!這日頭雖暖,但這春寒沒消。」黛玉自然的接過披風,先給媛姐兒披上然後才自己披上。媛姐兒看著面如芙蓉態如仙子的黛玉,頓時內心一暖。
  
  「聽宗母說,姐姐身體不好?」她玩弄著脖頸間的帶子,小聲的詢問。
  
  「嗯,胎里帶的。我母親懷我前,總是掉胎。身體也不好,我出來的早。不過伯母請了好的大夫,最近吃藥倒是覺得有些不錯。」黛玉最近吃的都是食補的方子,雖然藥味濃雲一些但是卻是定好的。她最近的臉色好了很多,手腳都不似之前的冰冷了。
  
  「那倒是要好好看看。」媛姐兒回了話,就不再吭聲。黛玉原本也是不慣於先聲與人的,但是這些日子的所學,讓她知道不能冷了氣氛。她指著不遠處一處紅杏盛開的院子:「那是我的院子,原本不住那裡的。在北面那個大院子,很是別緻。但是伯母不知道聽了那個人說的,說是我這體質春候甘苦,要住在臨水的地方就搬了過去。那裡曲水流觴的倒是不錯的,只是我聽說夏季怕是要挪到那邊的安島上才好。」
  
  「主院這邊,我聽母親說各處都是別緻的。」媛姐兒是第一次來林家老宅,原本曾經去外祖家也是不進這邊的。
  
  林家是本地大戶,層層疊疊的院落,套房套院的都是圍繞著主院這裡,按照八卦建造的。這套院子本身就是按照陰陽互閣為主,人工開鑿出來的精制。別說是江南,就是全國也是獨一份的好。
  
  「你若是覺得喜歡,日後若是覺得苦悶了就來找我聊聊,繡繡花也是好的。伯母人很好,不會介意那些個規矩。」黛玉擔心她會因為孝期拒絕,笑得很是真誠。媛姐兒一聽,也笑著抿唇點點頭。
  
  這邊兩個小的詳談甚歡,那裡張雲溪同回娘家的四房嫡長女之間,卻不怎麼好。
  
  「四房大姑子這話說的,我有些聽不明白了。哥兒過繼過來前,的確是你們四房的偏支沒錯。但是,此事已經在族譜上成了定文了。大姑子這意思,我可不是聰明人了。」張雲溪,手指在一邊蓋碗茶杯旁邊摩擦著潤滑的杯沿兒。
  
  「宗母怎麼會聽不懂呢?」女人顯然不是善茬,她交疊著雙腿雙手交覆的坐在椅子上。纖細瘦弱的身體,一看就是大病初愈的樣子。周身素淨,沒有什麼別的顏色。那浮腫的眼袋下,帶著屢屢青痕。她手指纖細,透露著骨骼的乾枯如同風乾的雞爪很是有別於她的身份。
  
  她的嗓音帶著柔柔的吳儂腔調,雖然不聲嘶力竭但是卻聽著讓人滲得慌。
  
  「我家媛姐兒如果沒有遇到這檔子事,怕也是要同小哥兒定親的。我不過是趁著我家當家的去了,親自來說罷了。當初他父母在的時候,與我家老爺很是親厚。這事情,本也是兩家說好了的。怎麼,我還能混說不是?」
  
  女人是想給女兒陪個人家,她說的事情有些事是,有些不是。她想著不管如何,先把這事情定下來省得夜長夢多。張雲溪畢竟是外家人,這內里的事情她又能知道多少?
  
  「可不就是混說了?」張雲溪抿唇一笑:「當初過繼的時候,我可是同宗老們都打聽清楚的,這孩子父母過世的早根本就沒個合適的親戚幫襯。當年也是他母親親自求到我的門前,我才養了他這麼些年。不然族里孩子多了,我犯不著找你們四房一個偏支的孩子不是?我知道你一個寡婦居業的,難做事。失持的孩子,親事難定。但這事情,大姑子還是好生想一想的好!這林家說大,也是名門望族。說小,這國里世家大族多了去了。我可不肖與欺負你一個回了娘家尋求庇護的姑娘。」
  
  「宗母還說沒有欺負人嘛?想要毀約還不算是欺負我們孤兒寡母?」女人頓時淚就上來了,含在眼眶里用手帕擦著:「這本來就是我們兩家說好的事情,若不是我家當家的年前身體不行又趕著隆冬去了,這事情必然會是在哥兒成人前定下來的。」
  
  「可有憑證?你一無憑證,二無證人的是欺我養了這孩子三年不知情嗎?當年若是有你們這家親往,他母親何苦來求我?今兒個若不是看著你可憐,我也不會同你說這些話子。何苦來欺負一個剛剛換了身份的孩子?難道不是看著日後麒哥兒有望成為族長,偏來尋個自在?你且收了心吧!若是不依,我也只好找你父母來說道一下,看看是我這個宗母要如何做?是不是要為了保你一個寡婦不宜,讓了我兒子的終生。」
  
  看著她的淚水,張雲溪就覺得膩歪。她生平最討厭的,就是這種看似軟綿淚水相應,實際上一肚子霧氣麻黑的人。她端起茶杯,一副謝客的態勢:「艾草,出去喊了兩個姑娘,四房大姑子這是要走了。你順道喊你沒藥姐姐過來一趟,說是請三叔公的兒媳婦過來一趟我有事要說。看她若是得閒,吃了午食再來,這事情不著急。」
  
  「是!」艾草是一個性格綿軟的姑娘,細聲細氣的欠身離去。張雲溪不再看坐在椅子上不肯挪位置的四房大姑子,起身離開會客堂屋。她有些乏了,躺躺再說。
  
  黛玉看著艾草過來,很是驚訝。不過帶著些許的惋惜,陪著媛姐兒回到堂屋。她意外的沒有看見伯母,含笑的朝婦人欠身:「剛剛亭子里有些寒氣,媛姐兒回去多喝些熱湯才好,別涼了身子不自知。」
  
  「謝謝姨母!我同母親家去了,若是姨母日後有空,不妨去我們那裡坐坐。」媛姐兒有些不理解母親臉色的不予,不過還是乖巧的跟著母親起身離開。黛玉送他們到了堂門前,見著她們上了小轎就轉身走向裡屋。
  
  打開簾子,就看見張雲溪歪著身子靠在引枕上,黛玉小心的走過去挨著熱炕坐在軟榻上:「伯母這是……心情不好?」
  
  張雲溪鳳眼挑起看了她一眼:「你說我是不是應該早點給你那弟弟定個親事?」
  
  「這話是如何說得?」她這句話讓黛玉有些摸不著頭腦,她想到了那個媛姐兒一下子明白了:「怕是有些早吧!弟弟還不足滿歲,這回子……定親,怕是也沒有什麼合適的好人家。」她說著這話,耳尖有些泛紅。畢竟她也是雲英未嫁的姑娘。
  
  「那就收一個童養媳,總比著貓兒狗兒的什麼亂七八糟的都想上來攀個親戚。」張雲溪坐起身單膝曲起的手臂搭在膝蓋上盯著自己描銀貼花的指甲想了想:「那個媛姐兒你覺得如何?她母親的身體,看著是不成的。若是雙失,倒是不錯。」
  
  「家中巨變,看著是個好的。但是不知道其他的。文書方面到也有些知禮,只是……」黛玉想著這短短時日的接觸,有些不知道該如何說。
  
  「只是什麼?」張雲溪看著她等待下文。黛玉猶豫了一下,啃著唇里的嫩肉想了想:「姪女覺得,弟弟還是找一個世家大族的女子比較好。」
  
  「也是這麼個道理啊!」張雲溪嘆了口氣,復又躺回去,想著自己本家那是一個女孩兒親戚都沒有。除了自家骨血外祖家,那也是隴西大族。只是給世代書香的江南林家娶一個伊樓女子……她抬了抬下巴對黛玉道:「去,給你伯母我寫信,我說你寫!」
  
  「是!」黛玉笑著承下。起身到一邊的書桌前磨墨起筆。
  
  「外祖見信心喜,孫女至今日有事相求。這林家子,雖年幼卻有著朝龍覲見之資。雖不知日後是否能位極人臣,高官厚祿。但現已望出那書君風骨,因且求算一事。可否許一嫡女為正妻之位?林家乃世代江南書香,此處曾楚之地。後晉南朝影響,多為柔骨杏林。望多增教言。」
  
  黛玉一手漂亮的簪花小楷,那是帶著林如海的些許清風。比照起張雲溪的行草來說,很是飄逸。她將字句寫完,拿起來吹乾遞給張雲溪。張雲溪看了看,點頭讓她吹乾塞入信封。
  
  「讓甘草待會兒拿去,讓門人送去隴西伊樓本家儺宅府邸。你回去歇歇吧!我今天沒有心思教你東西,那個媛姐兒若是想接觸,就沒事送點東西過去。若是不想接觸,就當場面話吧!」
  
  「嗯!」黛玉點點頭,點了蠟燭滴了蠟油封口。她將信放在書桌旁,出去後見到艾草在哪裡小聲的將張雲溪的吩咐說給她聽:「書桌上有封信是伯母讓甘草姐姐拿去要送到隴西關中的。姐姐待會兒見到甘草姐姐,莫要忘了。」
  
  「成!」艾草點點頭溫柔的笑著:「奶奶呢?可是乏了?」
  
  「嗯!怕是今天受了氣,待會兒讓廚上燒點伯母愛吃的。」黛玉交代完,就離去了。艾草看著黛玉離去的身影,很是開心。這堂小姐雖然看著神仙仙子般,也是一個只冷熱的。
  
  吃了午食,歇了午間後一丁小轎將一個身穿雍容錦緞的婦人應了進來。不同於之前堂前的招待,張雲溪親自等在二門打著傘迎了婦人進了屋坐在依然有著熱氣的炕上。烘乾的感覺,一下子將陰雨的濕氣去了一半。婦人坐在炕桌的一邊:「本來今天下午約了我那老親家打葉子牌的,不過我想這你個猴精的能有事情找我必然不是什麼小事,就讓我兒媳婦陪著了。怎麼?」
  
  「是有事情要求著嬸子來著!」張雲溪接過沒藥衝泡的茶,用定窯紫定敞口手碗。碧綠的茶湯在裡面很是應景。老婦人看著這茶碗子笑道:「就你會用東西賄賂我,直到我喜歡這紫定很久了,偏每次我來都拿出來勾搭我不給我用上。」婦人抿了口茶:「說說吧!看著你這茶碗子,嬸子也給你個面子。」
  
  「是這樣的,今天四叔家的大姑娘帶著她家的姐兒過來了。我原想著不過是一般的拜見,沒怎麼做別。但是她今兒提了件事情,說是我家麒哥父母在世的時候,同她那姑爺有了約定說是兩家兒女要做親的。嬸子慣是知道我的,我呵斥了一下讓她走了。偏是沒給面子的事情。可我能如何?這事情沒的證據沒得證人的,哥兒的婚事我原想著等哥兒大大去京里尋個高門女的。畢竟,那是日後要做宗婦的。我到真的不是瞧不上他們家的姐兒,那姐兒看著也是好的。可這宗婦,終歸不能靠著人好就成不是?母家的關係,也是一個部分。所以我琢磨著托了嬸子去給我問問,若是真有此事我就要捨了麒兒,另過繼一個孩子了。」
  
  三房掌家媳婦一聽,頓時放下了碗:「你這話是什麼意思?這孩子還得挑著的?再說,就是有了也不打緊的事情。她一個寡婦居業的,肯不過就是腦子昏了頭想著不著油頭的事情了。」
  
  「這麼說也是個理兒!」張雲溪嘆了口氣,很是哀愁:「嬸子,我總不能為了麒兒,欺負人家一個寡婦居業的不成?若真的是有這麼個事兒,我就上門去給她道歉讓麒兒入贅就是了。橫竪,我也不會放著麒兒不管。可是我不能對不起宗族本身不是?我是麒兒現在的母親不假,可是我也是林氏宗婦。所以我只得求了嬸子,去給我問問捎個話。畢竟今天這事情是我做的不對,就求求嬸子了!若是這事情是真的,我也不為難她們。畢竟誰都不容易不是?只求了,日後若是生了兩個兒子,給一個讓麒兒有個傳承就好。」
  
  三房掌家媳婦一看她如此,頓時心軟了:「你啊!平日里是個猴兒精的人,就是這心太軟。當初就跟你說了那賈家女,入不得墳。你偏心軟的讓她進了副墳。那姐兒如何,當初既然給送了過去。你就讓他們家領去就好,橫竪我們家不缺一個念著外家的姐兒不是?你要是喜歡女孩兒,族里的女孩兒多了。我們也喜著跟著你能學些什麼呢。你啊!」她喝了口茶:「行了,我這就過去給你問問清楚。我跟你說啊……下回遇到這不懂事情的,就別搭理了!」
  
  「哎!那就謝謝嬸子了!」張雲溪抿唇含笑,神色柔和中帶著一分愁怨。三房掌家媳婦見她這樣,搖搖頭起身離開。
  
  張雲溪讓小轎停在門外,一直送她上轎見著轎影兒不見了才回了屋。
  
  甘草進屋將茶具收起來,拿去給小丫頭清洗:「奶奶,那信送過去。估計得等上一個月才有回信。」
  
  「知道了!」張雲溪彈彈手指:「讓忘憂過來給我念書,少爺回來了讓他去請了黛玉過來一起吃夕食。今兒加個蜜汁火方吧!午睡的時候想起來了,覺得差那麼點味道。」
  
  「奶奶這是想吃肉了。」甘草笑著幫她把鞋襪退了:「今兒的午食食著可好?是姐兒特意吩咐的,日常的小事兒姐兒目前都做得不錯。奶奶倒是可以閒著聽書了。」
  
  無憂很快就過來了,張雲溪脫了身上的夾襖,火炕燒了熱些倒是不冷。
  
  「奶奶,今天讀什麼?」無憂是犯官之女,曾也是讀書識字的大家小姐。張雲溪買了她,倒也沒作踐什麼只是讓她給這讀書。倒也是個樂趣。
  
  「讀……」張雲溪歪著靠在引枕上想了想:「讀山海經,海外東經好了!」
  
  「是!」無憂從一邊書架取了書,仔細翻開坐在臨近安排好的繡墩上,清脆的嗓音一字一句的讀了起來:
  
  「海外自西南陬西北陬者。滅蒙鳥在結匈國北,為鳥青,赤尾。大運山高三百仞,在滅蒙鳥北。
  
  大樂之野,夏後啓於此儛九代,乘兩龍,雲蓋三層。左手操翳,右手操環,佩玉璜。在大運山北。一曰大遺之野。
  
  三身國在夏後啓北,一首而三身。
  
  一臂國在其北,一臂、一目、鼻孔。有黃馬虎文,一目而一手。
  
  奇肱之國在其北。其人一臂三目,有陰有陽……」
                      
作者有話要說:  這個世道,總是有人為難,也總是有人更難……
  誰心疼誰呢?
  糾結死了……這邊跟著老外說著法語,那邊回了住處說德語 等到開了電腦還要想著中文的紅樓體
  殺了我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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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黑齒國在其北,為人黑,食稻啖蛇,一赤一青,在其旁。一曰在竪亥北,為人黑首,食稻使蛇,其一蛇赤。
  
  下有湯谷。湯谷上有扶桑,十日所浴,在黑齒北。居水中,有大木,九日居下枝,一日居上枝。
  
  雨師妾在其北。其為人黑,兩手各操一蛇,左耳有青蛇,右耳有赤蛇。一曰在十日北,為人黑身人面,各操一龜。
  
  玄股之國在其北。其為人衣魚食,使兩鳥夾之。一曰在雨師妾北。
  
  毛民之國在其北,為人身生毛。一曰在玄股北。
  
  勞民國在其北,其為人黑。或曰教民。一曰在毛民……」林晗協同林黛玉一起走進屋的時候,正聽到無憂在念山海經。張雲溪此時似睡著了一樣,如果不堪她的手指怕是不清楚。她很少午睡,最多也就是眯著眼睛修養一下。聽書是日常中少有的樂子,看起來心情似乎不錯。
  
  「奶奶,爺兒和姐兒過來了!」甘草見了林黛玉和林晗姐弟過來,連忙起身告知張雲溪。張雲溪看著他們進倆,笑著招招手讓甘草給他們各自安排了一個箱椅,裡面填入炭鍋子很是暖和。
  
  林晗見著丫鬟要給他作為下填火,他連忙起來:「姐姐莫弄了,我最近火氣大些,用不上這個。」
  
  「別聽他的,我還不知道。不過是小男孩兒注意正。」張雲溪沒有讓他得逞,最後看著他憋著小臉坐了下去。此時無憂已經將書放了回去,立在一邊。丫鬟們在外間快速的擺菜弄盤。很多菜都是在蒸籠上熏著呢!
  
  「今兒讀了什麼?」
  
  「師傅今兒講了論語,還沒有過完。不過說是下個月開尚書。」林晗聽到母親詢問課程,很是恭敬。
  
  「嗯……」張雲溪歪頭想了想,那我考考你:「克己復禮為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這句話說的是個什麼道理?」
  
  林晗聽到這句話,立馬坐立身姿聲音稚嫩卻朗朗清涼:「克己復禮為仁,一日克己復禮,天下歸仁焉出自顏淵問仁說。孔子聽聞,釋曰:克制自己,一切都照著禮的要求去做,這就是仁。一旦這樣做了,天下的一切就都歸於仁了。實行仁德,完全在於自己,難道還在於別人嗎?」顏淵說:「請問實行仁的條目。」孔子說:「不合於禮的不要看,不合於禮的不要聽,不合於禮的不要說,不合於禮的不要做。」顏淵說:「我雖然愚笨,也要照您的這些話去做。」
  
  張雲溪看著他嚴肅的小臉:「那麼你認為這樣做,合適嗎?」
  
  「聖人所言,必有其道理。母親如今問我。我倒覺得,如果人人都這樣做了那麼就是大仁和。但是……」林晗手指抓抓長袍的側荊。
  
  「但是,至今無人能作到對嗎?」張雲溪微微一笑:「聖人的話,自有聖人的道理。但是,也只能是聖人的道理。在你母親我這裡,仁禮,不為過是一種為人處世的條理。你有你的方式,我有我的局限。我認為,我已仁至義盡,但是你未必認為我有所仁和。所以,我們做事情,只要做到自認不錯就可以了。懂了嗎?」
  
  「母親的意思說,只要符合自己的良心,不做過譽之事,量力而為內心清明就可以了。兒子受教了!」林晗連忙起身行禮。這是每隔一日母子之間的對話,林晗的教學一直都是這樣。張雲溪從不干涉他讀聖人經典,但同時張雲溪也在潛移默化的對他人格的行程進行著把控。
  
  「行了,吃飯吧!」張雲溪拍拍手,坐了起來。丫鬟上前給她重新套上布襪和木屐,此時已不會再有人拜訪,沒有必要穿著繁瑣的衣物。
  
  張雲溪坐在桌前,滿桌子一共六個菜,除了她面前那方是肉菜其他都是素的。張雲溪拿起筷子點了點那盤肉菜:「我嘴饞了,所以特意要了這麼一味。你們兩個就看著吧!」
  
  「伯母儘管吃就是了。」黛玉知道,按照道理張雲溪是應該守大功的。但是按照目前的族譜兩家已經快要出五服了,不守也不會有人說什麼。林晗是守自己生母三年功,快要出服了。但也不能毀了這幾日。
  
  「等我出了服,我陪母親吃炙肉可好?」林晗看著張雲溪夾了一筷子肉送入口中,很是孝順的說道。他聽家裡的嬤嬤說過,母親最是喜歡了。用紅泥小板,燒熱了塗上溫油炙出來的鹿肉,一項都是十分喜歡的。只是這南邊,鹿肉多少還是缺的。
  
  「行啊!」張雲溪笑著吃了兩塊子的飯:「到時候,你親手給我磨芝麻醬吧!」
  
  「母親還記得?」林晗很是吃驚。他剛來這邊,有一日聽說張雲溪不怎麼有胃口兩日都沒怎麼動筷,就想起兒時母親常做的芝麻餅。就親手要了小磨,一點點磨出了芝麻醬,讓廚娘做了芝麻餅。
  
  「怎麼不記得?你做的任何事情,母親我都會記得的。」張雲溪笑著給他用旁的筷子夾了一筷子栗仁豆腐。
  
  黛玉看著他們,淡笑不語。她已經不會再那麼自憐自哀了。她的生活,是父親頂著身苦給她求來的。她的命,是母親撐著孱弱的身體為她的。一如伯母說的,只有她過得歡快了,他日回歸地府才能安心面見父母。
  
  林家四房林沇回到家中,剛剛換了衣服就看見自己的妻子坐在榻上不知道在生什麼悶氣。
  
  「這是怎麼了?」他在一邊坐下,丫鬟快速的上了茶。
  
  四房當家太太抬眼看了一眼自家相公,嘆了口氣:「今兒三房的嬸子過來了,找我說了些話。」
  
  「三房嬸過來說了什麼?看把你為難的,不妨說與為夫聽聽。」林沇雙手放於膝上,看著髮妻發笑。他比林如海要年長上十歲,也是入了春秋的人。長須殘灰,性格到不如早年嚴謹,多帶了些和藹。
  
  「是關於大姑子的!」四房當家太太看著自家夫君今天心情不錯,就開口講道:「今兒大姑子帶著緣兒姐兒去拜見宗母,我這忙著幺兒的婚事搭配,這已經初春了,選了好日子好讓媳婦進門不是?歇了午過,就見三房嬸子過來,說是宗母那邊脫了她過來問一問,大姑爺生前,可有同晗哥兒父母生前有過什麼約定,關於兒女親家的。宗母那邊說,若是真有那麼就要捨了晗哥兒如今嗣子的位置,她雖然會繼續撫養和教導晗哥兒長大,但是日後婚後晗哥兒是要表贅的。她再選一個小哥兒養著,日後承了族長的位置。」四房當家太太說的很是含糊,語句小心。她家老爺雖然現在性子改了不少,人也軟乎了些。可年輕時炮仗一樣的性格,還是多有記憶。
  
  她小心的看了林沇的臉色,有些捉緊。這事情,聽著是個好事。可實則不是什麼好事情。當初族里能夠同意晗哥兒成為嗣子,一方面是因為晗哥兒上面沒有血親。左右也沒得親眷,只要好好培養那麼誰家都會得力。畢竟,目前族里這麼合適的還真少。不能說沒有,出了五服的倒是有可也算是旁系了。人家早已分宗另立了,誰還跟你湊熱鬧?而且,聽說分出去的三宗……目前還有子嗣承繼,留有香火的也只剩下遠居福建,同那邊的林姓人家合併的了。
  
  林沇看著自家髮妻有些小心謹慎的樣子,搖頭笑笑。他也知道年輕的時候脾氣是有不好,他安撫的拍拍髮妻的肩膀:「我去看看她。」她指的是他自己的親妹妹,四房當家太太看著他起身離開,想說些什麼卻什麼都沒說。
  
  林沇一進入林家大姑子的小院,臉色就冷了下來。渾身散髮著混混寒氣,似乎能比得上數九寒天的冰點。
  
  「都下去!帶表小姐去太太哪裡!」他硬聲硬氣呵斥嚇人紛紛離開,他坐在椅子上半天沒吭聲。站在一邊的四房大姑奶奶已經渾身打顫。她自幼就怕自家這個脾氣火爆的兄長,尤其是兄長每次愣著臉最後發氣得脾氣都是要不得。
  
  「哥哥……這是……作甚?」她顫顫巍巍的小聲詢問。
  
  「作甚?」林沇看著她,怒氣橫生,但到底老了修身養性雖不如炮仗但是冰冷中帶著刺的緩慢語氣反而更加滲人。他身板執正:「你說你今天都去大院幹什麼去了?下午人家就要了三房嬸子前來詢問,鬧得你嫂子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你也是長歲數的人了,怎麼腦子都放在那邊婆家了?沒帶過來?」
  
  四房大姑奶奶一聽,是知道今天跟那位的事情鬧了出來了。她自幼就怕得要死的哥哥,這麼一弄徹底沒了心神倒也嘟嘟叨叨的說了實情:「休哥在的時候,同他父母都是友好。我的身子也不好,緣姐兒日後如何還不得知。我也是沒的法子……反正……」
  
  「混賬話!」林沇一手指著她:「你是想做什麼?你以為人家不知道你的算盤嗎?你倒是好啊……我好心擔待你在婆家受委屈,給你撐腰接你回來。盼著是你能好好將媛姐兒養大。你倒是本事了,你是不是覺得你這麼說了人家就同意了啊?連我這個做哥哥問都不問一聲,你真是本事啊!現在好了,你如願了吧!你哥哥我的老臉都要被你給陪下去了。你收拾收拾,帶著媛姐兒明兒一早就去井欄的莊子上去,馬上走。」
  
  「哥哥這話是什麼意思?」一聽到要被送走,四房大姑奶奶一下子有了力氣,她目瞪瑕疵的看著自己兄長:「我還不是為了媛姐兒的未來想。再說,媛姐兒哪裡不好了?陪那個小子也算不錯了,不過是一個撿便宜的小子。日後媛姐兒嫁了,對哥哥也是好的不是嗎?」
  
  「你還有臉跟我說這個,我的老臉都讓你丟盡了你懂不懂?詩書禮儀你都學到那裡去了?那宗婦位置是你那姐兒想的嗎?我好?你給我乖乖去莊子上,才是我好!你若是不去,也成。今兒那大房嫂子說了,若是你真想做下這門親,那麼她就捨了晗哥兒,另選一個孩子就是。日後做個表贅,雙方各得一個孩子承嗣。你自己看著辦吧!晗哥兒還沒有帶冠,不算是承族的共嗣。日後再養一個孩子,娶了世家大族的女兒也是不錯的。你哥哥我就拉下一張老臉,看著你們定親好了!」林沇看著自家不爭氣的妹妹,嘆了口氣。他終究沒有說出更難聽的話。老了老了,心軟也是沒辦法的。
  
  「她……她……是這麼說的?」四房大姑奶奶有些不敢相信,她激烈的掙扎:「不會的……她不會的。頂多就是嚇嚇我……對,嚇嚇我們。哥……你幫幫我……幫幫我。姐兒是你外甥啊!」她上前猛的拉著林沇的手:「你想想……啊!你想想……」她眼睛瞪得死大,看得林沇皺緊眉頭,他心討他這大妹妹不會是風魔了吧!他的胳膊讓她抓的生疼卻硬是掙脫不開,只聽著她胡言亂語:「想想,日後姐兒可是要做宗婦啊!想想那家財,看看那女人的東西,那個都是姐兒的……都是姐兒的……」她的臉劇烈的扭曲著。
  
  林沇眉頭皺緊,想著不能讓她如此下去。張家聯姻是宗族的決定,不為別的就是他孫子的日後也是要依靠的。他狠狠地甩了她一個耳光,清脆響亮。將女子原本孱弱枯瘦的身子直接掃在地上:「我看……你是瘋了!」他嘆息一聲,雙手一背:「來人啦!大姑奶奶瘋了,把屋子鎖起來。沒有吩咐,別放人進去。收拾一下你們姑娘的東西,送到太太那裡去讓她好生安排一下。」
  
  四房大姑奶奶的身體到底孱弱,經歷了丈夫過世、族人為殲的事情。好不容易得到娘家庇護,來到這裡。她的身體本就虧損的厲害,這一巴掌下去她就徹底暈在了地上。好心的奴僕諾諾的上前,將她送到了床上,蓋上被子。然後其他的一些人則快速的整理起箱籠搬家,離開這間屋子。
  
  張雲溪在家裡,等了一個月也沒有得到什麼消息。只是意外的聽到,四房大姑奶奶自殺的了消息。她感嘆了一聲,四房大姑奶奶屬於自殺,但是也要置辦葬禮。她送去了四禮和一百兩的銀錢,算是表了心意。小小的吳媛不得不在面對失去父親後再次失去了母親。她知道,母親的死同那日大舅舅去有關係。那日後就傳出母親瘋了,她也見不到。只是到了最後,她才見了母親一次。隔著窗,母親已經枯瘦如柴。唯一念叨的只是她的名字,還說這她做了宗婦如何。那一刻,她才知道發生了什麼。
  
  舅舅沒有隱瞞,而是全盤托出。母親為了她,編了她同那宗母嬸子家的哥兒有婚約的說辭,可一沒證人二沒物件。明擺著是要詐人家一個婚約,期盼著日後能夠在哪哥兒做了族長後當上宗婦。可那人是好相與的?不過是說明,如果真有婚約,就讓那哥兒絕了前程入贅就是。
  
  母親是一心為她好沒錯。可卻忘了,她縱使如何好也只是母親眼裡的好。比不得那別人眼裡的好。這入贅就等於日後林氏族長的位置與那哥兒無緣。那哥兒豈不是要恨她一輩子?
  
  母親性格懦弱,若不是舅舅家還有人撐腰父親死後她們娘倆就被吞了。她原本是父母掌上明珠,可父親去世後的一切切卻讓她看的明白、聽得明白。母親一去……她還留的什麼?清清白白……日後也不過是如此。
  
  她跪在青燈下,看著盆子里燃燒的黃紙一時間心如冷滴。空室內的寒意,反而變得暖和了些。
  
  草草祭拜完四房的大姑奶奶,林晗進了屋就看著張雲溪拿著一小胎瓷口碟,飲著裡面的黃綠液體。那是茶,卻讓張雲溪喝出了酒的味道。
  
  「母親!」林晗在炕桌的一邊坐下,看著靠著窗小口抿茶的張雲溪。
  
  「回來了!」張雲溪明知故問,懶散的抿了一口拿著碟子看著挑開的窗戶外的梅花發呆。
  
  「母親,我今日聽說……」林晗想了想還是開口詢問:「那吳家姐姐……」
  
  「不過是慈母心罷了!」張雲溪沒有做過多的解釋,她嘆了口氣:「麒哥兒,你要知道我養你是因為我答應了你的母親。立你為承嗣是因為我不想再對孩子費心。但是,有些事情……卻有著他自己的各種原曲。那姑奶奶,一片慈母心。想著自己身體不行,也就是兩三年的事情。他日與你家親厚,亂抓稻草也是不得已。所以我沒有直接斷了她,而是尋了三嬸子去問了。可惜……」
  
  「母親原本就知道,我同那姐姐並無婚約!」林晗聽了出來,他本就早慧如何不明白。只是感嘆母親卻要替他做難。
  
  「有也好,無也罷我都是不會同意你娶她的。」張雲溪放下口碟,靠著背墊看著目光清澈的林晗:「有,我就遂了她的心意,去了你的嗣子之名,讓你同那姐兒定親。然後找個機會,讓她們母女地下相認去。不過是緩和之計,之後你依然是我教導的孩子。無,也不過是多問了一把做個不太壞的人罷了。」張雲溪指的是托三房嬸娘詢問的事情。她柔心柔意,不管之後打算如何都不是好的。
  
  「嗯!」林晗點頭笑笑:「我知道母親都是為我好的!母親感嘆她為了女兒,其實也是一樣的!」張雲溪做任何事情,都是大大方方的承認。沒有過繼前,他就見到過她以正言順的承認打殺下人和謀劃陰司的事情。她至始至終都未曾瞞過他,很直白。卻讓他明明白白的知道,她始終是念著他的。這就夠了,她教導他的是別人一生都未曾敢想的財富。這就夠了!
  
  母親在世時,曾教導他不管何時都要去信任這個女子。他一直都在這麼做。當他聽到那個傳言時,他很吃驚但是卻沒有傷心和害怕。也許是因為幼時一直看著她的關係,他總覺得母親不會捨棄他。不知道為什麼,他就是有這種自信。
  
  張雲溪歪頭看了他一眼,逐爾笑開點著他:「不知所謂的傻小子!」
                      
作者有話要說:  措辭方面可能還是有些問題
  不過……暫時只能這樣,本人一個理科生,能寫成這樣已經難得了!
  下面對一些之前的問題進行一下額外的說明:
  
  第一、關於林如海兩房的問題。
  我知道很多人都是看了原著或者其他同人的,不否定很多大大寫的都比我寫得好。我承認自己功力不是很好。但是我這個人在上一個還在連載的《眼中的道路》中就說了,我是一個邏輯黨!因此哪怕就是我再如何說,我把邏輯劇情都吃了,也很難改變這一點。因此,我最後一次解釋這個問題。
  選擇這樣的安排,是按照福建一代的氏族規則進行的,我知道很多生活在紅旗下的孩子無法理解。很多人對於氏族的觀念,還凝聚在各種文學作品中。但是我不的說,我國的氏族規則有很多種。我採用的是至今依然在福建土樓一代,客家人的很多規則。畢竟他們延續的時間和穩定性,要遠高於內地很多家族。因為在滿清入關後,很多漢人家族不得不改變自己的規則來適應社會。而之後的各種動亂,也讓氏族觀念土崩瓦解。目前雖然很多家族有了重建的希望,但也只能說是撿起曾經的皮毛罷了。
  頂房納娶是一個很古老的習俗,意思是如果你的兄長死了沒有後嗣。你可以承擔起你兄長的位置,來挑起家族的大梁。但是不等於你就是你兄長哪一房的,你的長子必須過繼。但如果你只有一個兒子呢?那麼就會持續下去,只要你有了兩個兒子,那麼長子必須過繼。這是規矩一。
  規矩二,就是納娶!這個娶不是你娶,而是一隻算了命血的公雞代替你死去的兄長或者你增增增祖父的的兄長那一脈,與你同字輩的人來娶。換句話說,你要做的就是在新婚之夜跟人家上床,做完了是不能睡在那裡的。只能快速離開,居住在臥室外的隔間。第二天,你還是要恭敬的喊對方嫂子。不管這個女子是否懷孕,她都同你是叔嫂關係。之後若是女子沒有懷孕,那麼每個月你只有三次機會跟這個女子上床。一旦確定子嗣誕生,那麼你就沒事乾了。所有當初你的祖先佔有的財產,全部要歸還。一般是一半或者五分制三。畢竟這些年,你祖輩守著也是辛苦不是?
  
  第二個問題,就是我文中使用的規則制度。
  不同於以往的,這個故事我是架空的。融入了盛唐、明朝、宋朝民間、清朝等,包括魏晉風流等方面的東西。然後加以柔和形成的一個新的故事世界基礎。因此如果覺得原著中沒有這個沒有那個的,請百度去看原著。那樣有四五個版本呢……保管你看如意了!
  
  最後一個事情,就是我不會再回答以上方面的任何問題。如果想要討論,那就在評論中盡情的討論。如果惡意的肇事,那麼我也不會搭理的。畢竟我不是悠閒的有時間看文然後找事情的。我最進的實驗都是晚上,很辛苦很累。白天還要碼子然後減少可憐的睡眠時間。所以……懂了嗎?
  
  對了,這個和HP那個一樣,隔日更!




☆、14

作者有話要說:  不知不覺間,都崩了
  崩就崩了吧……
  原著黨可以卡卡這篇文了……本人懶得回答各種無聊問題
  
  根據讀者提示,將郡馬的這個詞彙更改了一下,原來,郡主以及郡主一下的丈夫叫這個啊……作者第一次孤陋寡聞了呢![其實你當時是懶得查吧!]
  好了,大家繼續看!週四入V
                    
  進了四月,蘇州開始進入了梅雨季節。每日潮濕難耐的很,張雲溪沒有讓人斷了火炕的火兒。雖然每日悶著一些,但是屋子里卻感覺舒暢很多。黛玉坐在一邊繡帕子。今兒個沒有什麼事情,兩個人都很悠閒。當然,如果不看張雲溪在書桌上的那些一摞摞的文翰的話。
  
  「奶奶,京里今日的信報,說皇上給寧國府賜婚了!」甘草在分類那些報告,有些是需要盡快處理的,有些可以放放。
  
  「什麼時候的事情?」張雲溪捏起一片兒奈子[沙果],小口的啃著。那咔嚓咔嚓的聲音,細碎而整齊如同老鼠啃東西一樣。黛玉初時對此私下多有埋怨,可後來發現如果有客人在場伯母是很大方規矩的也就放下了心中的想法。畢竟,她是小輩兒,管不得長輩身上。
  
  微酸的口感,因為之前用糖醃制過很是開胃。她最近血壓低,天氣一陰就沒什麼胃口。大紅的蘋果又不愛吃,偏對著清脆的沙奈很是喜歡。
  
  「估計有十三四日吧!」甘草將那封信特意拿出來拿給張雲溪。接過一看,張雲溪樂了!
  
  皇上封了甄家三房嫡次女為南安郡主,配三品爵威烈將軍之子,龍禁衛賈蓉。即沒說是娶也沒說是嫁。這宗室郡主,多是要男方表贅的。可此時,皇上的聖旨里什麼都沒說。你說是另建郡主府還是讓郡主住進賈家?怎麼看都是一個了得。
  
  張雲溪樂的將信扔給黛玉:「看看,可是可樂?」
  
  「伯母說的什麼可樂?」黛玉接過信,放下針線細細看過:「這甄家小姐得了郡主位,是個好事。蓉哥兒給她結親,倒也不差。」
  
  「呵呵……」張雲溪笑著喝了口暖茶:「這郡主,不管是不是有血緣關係,都是宗室記錄的。宗室的女子,是不嫁的。只有尚主兒之說,卻無嫁女之說。也就是說,賈蓉按道理是要去尚郡主,而不是娶郡主。可是,聖旨中只說了冊封甄氏三房嫡次女為郡主,與三品爵威烈將軍之子龍禁衛賈蓉擇日完婚。這裡面,可不是可樂了?」
  
  黛玉歪著頭,看著那信上的言語,很是不解。她緩緩開口:「這有什麼關係?蓉哥兒的婚事定了下來,就是好事不是?」
  
  「傻丫頭!」張雲溪點了點她的額頭對一邊在整理小碎布頭的沒藥道:「給你們小姐講講這其中的道道。」
  
  沒藥看著懵懂的黛玉,莞爾一笑。一邊忙著手頭的活兒一邊講道:「姐兒怕是不明白這其中的道道呢!其實這再簡單不過了。這親事看起來是極好的。賈家和甄家乃是老親,娶親嫁女都是門當戶對。可眼下甄家女過繼入南安郡王府,成了郡主。這門戶就不當不對了。賈家這次可是高攀,郡主是超品。賈珍是三品將軍,賈蓉是一個小小龍禁衛。看著五品武官職位,可是沒有實權。皇上沒有說是尚還是娶,這親事就有了麻煩。尚,會有禮部來做這次婚事。郡主要先建郡主府,如同民間的表贅。郡馬五年內,不得有任何德性虧缺。比如通房、納妾都是不允許的。而且,郡馬這五年是要住在郡主府的。如同入贅。可要說娶,這皇家宗室歷來都沒有將公主、郡主和縣主下嫁的特例。若是聖旨說清楚,那就是一門不錯的親事。可這沒說清楚,偏就屬於結仇了。」
  
  「結仇?」黛玉沒弄明白:「怎麼說都是老親,不管是尚還是娶不都是姻親增加嗎?」
  
  「話是這麼說沒錯。」沒藥看著張雲溪默許,就繼續講:「可是姑娘想啊!那郡主是超品,賈蓉是五品。這妻高夫低,這男人在家就抬不起頭來。新婚時期,還算好。可是新婚後呢?日子總是要過的,時間久了這男人心裡難免就有芥蒂。夫妻不和,是早晚得事情。這是其一。其二,這郡主本來是要尚一個儀賓。可如果賈家用了娶得架勢,那麼勢必會激怒宗室和南安郡王府。可若是用尚的方式,估計賈家又不會同意。畢竟,好好的繼承人若是真的尚主,那麼就意味著日後長子是要姓甄的。畢竟,皇上的聖旨只說了讓她做南安郡主,過繼與南安郡王府卻不要求她改變姓名。憑著這一點,這婚就沒法結。甄家再是老親,有了郡主難道不想抬高一下自己嗎?還會委屈了自家的女兒去迎合你一個賈家?所以,這不是結親,這是結仇。其三,賈蓉剛剛去了媳婦,那是髮妻。如果南安郡主嫁了,就要對他之前的媳婦行妾禮。可是一個堂堂郡主對一個平民女子行妾禮,如何都是不合適的。可如果不行,擺起郡主架子這夫妻日後就會更加有隔閡。再者,那死去的秦可卿身份可不是普通的民女,而是堂堂金枝玉葉。這不是可樂嗎?」
  
  「那感情……伯母是將這些波折當作樂子了。」黛玉臉色不好,她總覺得人不能如此。
  
  「不當樂子如何?」張雲溪看著她:「難道還要救他們與水火之中?」她語氣帶著輕哼,很是不屑。黛玉想起之前的齷齪,嘆了口氣將信交還給甘草。
  
  「你小兒家家的好生生嘆息什麼?」張雲溪點了點她的額頭,推的她一晃一晃的:「先不說你那外家如何。你可是忘了,你父親是如何死的?」
  
  聽到這句話,黛玉內心一緊,點點頭:「伯母提醒的是,那甄家如何的確不值得。只是他們榮寵又上,如何說是苦?」她握緊拳頭,那種窒息的感覺一直在午夜纏繞在她心中。雖說日日靜心休養,卻也難消心底怨恨。當日日日哭泣,也是因自己是個女子,無法報仇。今日學了這些,跟著合適的人終究是有機會的。
  
  「怎麼不是苦?」張雲溪合眸莞爾,面上生動俏麗帶著一股迷人的風色:「那甄家女兒,但凡嫡女都是按照宮中賓妃的需要培養的。琴棋書畫,人心磨練。這甄家三房嫡次女,甄莞盈最是出色。年紀同那聖上小了六歲,最是合適的。不然能托付南安郡王妃帶著?他們是想再出一個甄太貴妃。畢竟目前聖上皇位穩妥,就是忠順王如何,也當不得。除非謀逆叛亂,否則只能再選一個。皇上本身是深受甄太貴妃之手段苦楚的,所以他如何會讓甄家女入他後宮?前幾日國舅強納民女的事情,被督察院糾結刑部等會審官員。鬧得風風雨雨,就是皇后都得了一個閉門思過的處罰。可見,皇上對甄家的舉動是不滿的。這次冊封,看起來是安撫實際上卻是暗中給甄家找麻煩了。捧殺一道,一向都是上位者最喜歡的。」
  
  黛玉想了想前幾日聽到的信報,一下子明白了張雲溪說的。她試探的講:「伯母的意識是,前幾日國舅的事情,是甄家做的推手。他們幫國舅遮掩了行徑,結果被御史告發了。皇上讓督察院審理,其實審的不是國舅而是甄家。那案子據說只是甄家盛了國舅的好,給了一個面子。畢竟那女子已經入了國舅後院,出來也是不得好的。不如繼續做一個小妾娘子的好。甄家也是希望息事寧人,畢竟你告了也沒有用處。你家的女兒已經失貞,就是出來了能如何?還能再嫁?誰敢要國舅的妾?最終怕是那女子也得不到好。甄家在這場官司中做了好事。因此,皇上才給了一個郡主的位置。可……苦……甄家榮寵不斷,可朝中重位他們家也沒有佔著什麼……」
  
  「所謂捧殺,不一定要讓他入閣成相。只要讓人人都相信,皇上是最寵信他們的就是了。你看,一個甄家女就成了郡主。宗室女很多都得不到。南安郡王聽說可是有一個四歲的嫡女的。你說,這南安郡主的位置給了甄家女,他如何不怨恨?那可是他嫡長女的位置,人家小姐也四歲了正等著過了六歲請皇上賜下呢!還有忠順王,雖然他的母親是甄家女。可是他也有四個嫡女,至今也沒有封號呢!那可是親王之女,皇上的親姪女。別說郡主,就是封個公主也不出頭的。可是,現在依然是在家排行。」張雲溪笑得溫和,她的性格中就不是黛玉那種鑽尖的。她語態平和,帶著絲絲的溫婉。
  
  黛玉聽著,點點頭。她還是想的不夠明透,有些地方不如伯母想的好。她悉心受教的點點頭:「到底是伯母,想得就是比我通透。」
  
  「你剛接觸這些,能夠有如此見識已經是不錯了。」張雲溪點了點她的鼻子,塞了一小片沙奈到她嘴裡:「吃了這個,就繼續繡花吧!今天,先想明白這些就好。反正你還年輕,吃不多才好克化不是。」
  
  「是!」黛玉柔柔的點點頭,拿起繡花繃子繼續繡她的帕子。今天沒有課程,過了今日又要去先生那裡讀書上課。這帕子是她想繡好送給媛姐兒得,她母親剛過肯定是傷心的。不如那這帕子包上水果送過去,表了心意。
  
  張雲溪見她開始認真繡花,就不打擾她了起身拿了一個靠墊墊著腰,開始批閱那些信函。裡面有很多是從喀什葛爾送來的,來往就需要一年。因此很多事情和信息都需要掌櫃的自己決斷,除了一些大的消息和張雲溪委託的,基本沒有什麼特別的。
  
  她一封一封的看過,然後甘草在一邊磨墨,然後在濃稠的墨汁裡面注入調和好的玫瑰精油和些許其他藥水。墨水的顏色變成了奇怪的藍黑色,但是並不影響書寫。張雲溪用的不是毛筆,而是用純銀製作的筆尖的沾水鋼筆。紙張也是精心製作的羊皮紙,西北乾旱造紙術還不如未來的那種結實。要想很好的保存三四個月,就只能如此。她也想改進造紙術,但是一來沒有時間二來也沒覺得有什麼需要改的。實在是,她本人不受影響不是?
  
  她書寫的是流暢的大波斯語,是當地居民在使用的語言。目前西域主要的經營者都是未來的維吾爾族和哈薩克族,這邊稱呼他們為西域蠻人。可實際上人家稱呼自己為回鶻人,是一種十分古老的種族。在佛教退卻,伊斯蘭教進入後他們多數都是用的是大波斯語或者回鶻語。張雲溪在那邊的掌櫃,就是一個回鶻人。這條商路,是她剛出嫁兩年後好不容易打通的,專門販賣各種瓷器。然後向草原民族收購羊絨、寶石等物品。目前,這些物資都堆積在喀什葛爾,她想著趁著黃梅天,去空間將那個珍妮紡紗機搞出來。她只是略微記得那種樣式,還得動手看看才知道。
  
  這邊的多定紡紗機太大,而且安裝和製造都需要熟練工種。總不能老婆孩子一起牽過去,並且羊絨那邊做出來到這邊還得精分重新刷毛。這樣節省一些成本不說,還能更好的促進當地的發展。相信那個掌櫃不是傻得,不過最好要是能夠在酒泉嘉峪關一代建造羊絨品的織造廠就更好了!她想了想,快速的在上面書寫著。甘草是不知道自家小姐寫什麼的,她只能看的明白中原文字。
  
  將回信寫好,仔細撒上一層沒藥油保證羊皮的柔軟後捲起來塞入木盒內。張雲溪打開從海船那邊過來的信,信紙依然是羊皮紙。只是上面書寫的文字不是波斯文,而是西班牙語。她皺皺眉:「甘草,給我把葡萄牙語的那個詞典給我。」
  
  甘草聽話的將一本後實的紙張特殊,上面抱著奇怪材質封面的書遞給張雲溪。她是簽了契約的,所以不會為此而背叛。這本和其他等語言的詞典,都是張雲溪空間裡面原本就有的福利。
  
  她揉著額頭一個字母單詞一個字母單詞的確認,然後拼湊成意思。這封信是一個荷蘭裔的神父寫的信,可是他卻用的是西班牙語。她翻了個白眼,拿了一張羊皮紙在上面書寫拉丁語回信。神父希望能夠得到幫助到內地傳教,這種事情想都不用想。他不如裝作遊學的外國人,來的容易的多。她想起了最早的利瑪竇和後期的其他基督會成員,只能嘆息。此時雖然在歷史時間節點上,同清朝類似。但是鮮卑人卻沒有從唐後消失在歷史舞台,而是一直操縱著後面王朝的更跌。所以,歷史從唐中期就變了。
  
  鮮卑人前期利用佛教,進行對中原地區的統治。而後期,則利用已經形成的風俗進行統治。漸漸地,關隴地區成為了鮮卑人主要的居住地。他們呈大家族,立地千年之態勢。不管誰上位,都會顧忌。現在皇室經營已二百多年,雖然功勳糜爛但朝政和國家治理上還算穩定。只要皇帝腦子沒有壞掉,就會繼續下去。那個神父的想法,有些異想天開。不管是從民間還是上流社會,他的傳道想法都不會實現。
  
  大盛皇族遵從的是典型的薩滿教,他們在皇宮最好的地方設立祭壇,安頓薩滿。但是卻不反對其他宗教的發展。經歷了前朝對道教的捧起和之前佛教的傳承,這篇土地上的人已經知道要如何請神拜佛。功勳世家,也是出遊的時候看看寺院,尋尋野方。例如賈敬,不是在煉丹嗎?
  
  基督教想要在宗教上統治皇族,加以對地區進行控制。如果是其他地方或許還有可能,一如以強凌弱的將瑪雅文化全部抹掉強迫他們信奉基督教。但是這篇土地……那是想都不要想得。現在的統治者,不是魏晉之前的,學習著如何利用宗教。從中汲取教訓,然後改變方法。現在的統治者清楚地知道,只要讓民眾吃飽穿暖,他的統治就不會有問題。其他的,不過是殺多少個朝臣,屠多少個家族罷了。那種權謀之爭,跟宗教和民眾半毛錢關係都沒有。
  
  「奶奶,可要喝點茶?」甘草看著張雲溪不時揉額頭的樣子,有些擔心。
  
  「衝兩片夜息香(薄荷)。加點晶糖。」張雲溪感覺氣壓讓她不是很舒服,清涼的東西多少都會舒服一些。晶糖是據說從長公主府的茶廳流傳出去的工藝。其實是張雲溪小時候,不喜歡散糖,弄出來的。當時長公主也就覺得,小孩子瞎弄罷了。沒有人惹人注意,畢竟沒有使用結晶種晶法,而是簡單的去水凝結罷了。但微微發黃的顏色,還是很受人喜歡。畢竟紅糖放入水中,就是一片紅。而白糖數量稀少,也只有上等人家才能使用。她瞎胡搞弄出了晶糖,改進了白砂糖的出糖工藝。這樣,晶堂頂替了白砂糖的地位。
  
  甘草衝了一杯茶,用的是特意從景德鎮定制的方形大茶杯。圖樣都是張雲溪設計的,實際上就是後世那種大個兒的方口的骨瓷杯子。只是他不喜歡骨瓷,景德鎮的白瓷胎是最好的。給黛玉的是一杯玫瑰,裡面加了兩滴花露。
  
  她回完信,封上信封突然間想到,不妨做個好人。她拆開信封,將裡面的一些措辭重新修正然後封好。她拿出一張信紙,用毛筆小楷在上面書寫。信是寫給她那個做理藩院侍郎的姐夫的,當然信是寫給姐姐的順道提到。不然這小姨子單獨找姐夫,可不好說。她將那個神父推薦給她那個姐夫,兩邊都不錯。
  




☆、15

  臨近端午節的時候,京里送節禮的來了。帶了一筐子的各種味道的小粽子,還有三封書信以及四個教養嬤嬤。一封是來自隴西伊樓家的、一封張雲溪嫡姐的和她母親的。
  
  母親的信,總是溫情脈脈。不是關心這個就是嘮叨那個,看著人十分妥帖。張雲溪這邊的節禮也是前日就起程了,估摸著也是快要到的樣子。
  
  打開嫡姐的信,開篇就是:聽說你一直體弱多病,因此多送了兩個嬤嬤。母親捨不得你受苦,可我認為是管教不嚴。
  
  張雲溪挑挑眉,看著坐在小外間的四個嬤嬤嘴角抽了抽。繼續往下看:
  
  你姐夫工作繁忙,你也會找事情。是不是因為你最近悠閒過度的原因?最近有一隊蒙古蠻人從北面過來,帶來了各種皮毛。我看是一條不錯的商隊,因此琢磨著興許能夠得到些利益。你像個條陳給我,讓人回程帶來。
  
  她此時嘴角抽的有些抖。她拿起茶杯抿了口茶,繼續看。下面是姐夫關於那個神父的,表示如果對方願意以供奉使節的身份過來的話,那麼就先過來吧!但是京里理藩院目前沒有人會西班牙語,要求對方自學拉丁語或者天朝語言才可接觸。
  
  這語氣倒是硬氣!張雲溪想了想,開口詢問一邊的柳嬤嬤:「前兒商隊說的那個外國人,什麼時候到?」
  
  「怎麼還得一個月的樣子,據說路上春雨泥濘不好走。」柳嬤嬤一直負責對內外的各種事情。三十多歲的年紀,在這個平均年齡不超過四十歲的地方算是老朽了。但是,在張雲溪這裡不過是剛開始的壯年。
  
  「不是說讓修路嗎?怎麼這麼多年了還泥濘?」張雲溪皺眉看著柳嬤嬤。她在修路這件事情上,沒少費錢。就是希望打通商路的同時,也將路鋪上。這樣日後她要去,也會輕便一些。
  
  「這個……」柳嬤嬤有些不好意思,看了看外面的想了想還是如實稟告:「那些燒好的青石磚,都讓人挖了去蓋房子了!」
  
  「呃……」聽到這個,張雲溪手一抖,信紙飄然落下。她手指有些發顫:「挖了……蓋……房子了?」
  
  「是這回事!」柳嬤嬤縮縮身子,聲音更小了一些。
  
  「哈……哈哈……」張雲溪不知道自己是該氣還是該笑,一時間表情做不出來,聲音出的都斷斷續續的。她最後扶額歪在桌子上:「算了,不與民鬥!」她擺擺手:「讓負責修路的管事明天過來一趟,我有事吩咐。」她想了想,青石路就算了吧!她一直喜歡青石板的路,如今看來還是先把水泥提上日程吧!這日子……怎一個糟心了得。
  
  柳嬤嬤看她如此,還是快慰她:「奶奶寬寬心吧!那青磚可是燒的比照城牆的,又是無本的買賣。就當作資助窮人了,窩棚睡久了對身體也不好不是?」
  
  「行了,我還需要你安慰我啊!」張雲溪擺擺手,拿起伊樓家的來信。寫信的是她的血親舅舅,現在伊樓家的長子,未來的族長。提起了兩個人選,一個是羽嵐家族的三房嫡次女,今年六歲。年齡上是對的上的。另一個是聞人家族的嫡次子,今年十六歲。一根腿兒時騎馬摔斷了,成了跋。但是人品學識等等都是不錯的,聽聞黛玉是要招贅倒是一個不錯的選擇。張雲溪看著付送過來關於那個聞人家族的孩子的介紹,抬頭想了想,覺得還是有機會讓可信的人去見一見的好。年長了四歲倒不是問題,可是問題是是否合適。舅舅推薦的人,雖然不好說,但還是要看看。
  
  她把信件收入一邊的小炕櫃的抽屜里,吩咐甘草:「讓人家進來吧!」
  
  「見過奶奶!」四個自梳頭做了嬤嬤的女子,頻頻婷立。年齡在二十末三十出的樣子,都是近兩年宮里放出去的。張雲溪微微一笑:「都坐下吧!路上可是勞累?勞煩你們一路奔走了。」
  
  「奶奶這是說的什麼話,我們這些就是求著奶奶這裡謀口飯吃!」為首的一個臉盤纖細,一看就是江南女子帶著吳儂腔調開口笑道。她們一個個坐在小凳子上,看著很是規矩。身上是時下流行的田字服,沒有旁的裝飾倒是清爽。
  
  「話不能這麼說不是?」張雲溪短期茶碗喝了一口裡面的茶湯,甘草快速的走出去端了四碗新茶過來,給她們一一上上。
  
  「我知道我那個姐姐有委託了二位嬤嬤,可是實際上我這裡日子不像京里,嬤嬤若是習慣我這種懶散就先住下來。若是不習慣,就一起安排到我們姐兒哪兒。」張雲溪知道自家姐姐的打算,無非就是找兩個人管著自己身體罷了。這是好心,但是自己這裡可不是什麼人都能管的,也得看清楚本分才能留下來不是?這些女子一個個年紀不大,能夠活著從宮里出來還能被自家母親和姐姐相中,必然都是有故事的。誰知道是誰下的種子?
  
  「我們來的時候,張家夫人說了只要看著您注意身體就好。我們姐妹也是歲數大了,又沒個家人的尋求一個安身之處。我姓安,她姓劉。我們之前,都是在內書房服侍的。奶奶儘管吩咐就是。」安嬤嬤是一個明白人,她雖然沒有標明但是她那身婀娜怎麼看都不像是無法留在宮里的。怕是自己根本就是個明白人吧!明白人好,哪怕是釘子也是一個明白釘子不是?
  
  「那也成,那麼另外兩位嬤嬤如何稱呼?」張雲溪巧笑溫和,身上鵝黃、純白、耦合三色的田字衣看著親切溫和。她面貌妖嬈,但是妝點淡雅到也不讓人討厭。加上那穩重的做派,很是穩妥。
  
  「我姓吳,曾經是上皇梅嬪的丫鬟,當年年幼。只是梅嬪去了後留了下來。」說話的是一個圓臉慈和的嬤嬤,她看著很是討人喜歡。年齡比照起其他三位,多要大得多。
  
  「我也姓劉,是在點善房做事的。」這位嬤嬤也是一個容貌並不如何出眾的。身材也不夠婀娜,還略有一些微胖。
  
  張雲溪點點頭,這兩個一個是經歷了宮中近身宮鬥的,陰司問題肯定是專家。一個是點善房,那是給後宮上時令點心的。有些宮妃也會從哪裡要了點心或者要了材料自己小廚房做。那麼,那些藥物什麼的,也是專家級別的。這兩個,怕是母親費心了。梅嬪的事情她多少聽到過,說是那是在甄太貴妃進宮前最得上皇寵的妃子。很有登上妃位的,可惜生了一個出生就啞的兒子,然後身子也不夠堅持活了沒有幾年母子都去了。
  
  「沒藥,領安嬤嬤和劉嬤嬤下去安頓一下,就住在後面罩房裡吧!」那後面一直沒有安排人住,畢竟如果沒有長輩在家還是空出來的好。安劉兩人退下後,就留下了梅嬪的那個吳嬤嬤和另一位劉嬤嬤。
  
  「我也不與你們囉嗦,我這人最是爽利的。我們家姐兒日後是要娶夫納侍的,我不知道旁人家的小姐如何教導。但是我們家姐兒是不能按照其他人家小姐那般的。我知道京里又開始倡導什麼三從四德了,女子無才便是德什麼的。但是這些,在我們家用不上。我們家姐兒雖然日後無法像男子一樣出朝為仕,但也是要撐一房天地的。你們兩位可是明白?」
  
  兩位嬤嬤顯然是第一次遇到如此,她們被邀請雇傭說是前鹽政探花郎的長女,也只是說了要招贅。可是這招贅和娶夫納侍是兩個概念。招贅,是說找個男子依然是如同嫁人一般,只是這家中事物之後會交與男子,依然是夫人位。只是日後孩子的姓氏要掛上女方的姓氏。
  
  就是表贅,也是雙方各得一子。女方依然是作為夫人,在家相夫教子的。
  
  可是娶夫納侍,是最最不同的。這個據說是千年前就流傳下來的女戶的傳統,女子為主。男子為副。這樣的家族,掌權的依然是女子。男子的作用,反而類似那種聯姻的小姐。除了能夠輔佐女子處理家族事務外,還要看著妻主喜新厭舊等。目前朝中都對禮法爭執不下,這林家宗婦奶奶……她們有些無法理解張雲溪的想法。
  
  張雲溪也看出了她們的疑慮,她緩緩開口:「我們林家,不是漢人家族。乃是魏晉時期,邱林一脈的正統嫡支。雖然這些年一直居住在江南富庶之地,但也因著早年戰亂遷徙而來而已。因此,漢人的那些規矩……不聽也罷!你看,我一個活寡之人,就可以在宗族中掌一族之權柄。所以,我們家的姐兒也必然不會委屈活著。這夫侍的人選,也不會從漢家人挑選。因此,漢家的規矩如何同我們鮮卑人有什麼關係?」
  
  「可是張家……」那安嬤嬤微微開口,果斷的有閉上了。張家歷代同鮮卑大族聯姻……怕也是……
  
  「啊……這要真的追起來,也不是漢人呢!」張雲溪面色冷然,語氣寧靜沒有任何波折。然後停頓許久,她才慢慢展開笑顏:「無事,如果嬤嬤無法做到,倒也不耽擱。我自會給二位推薦一處好去處。」
  
  兩個嬤嬤相視而對,想了想那劉姓嬤嬤道:「奶奶這話說的就有些外道了!我二人既然是張家太太舉薦過來的,自然不會誤了姑娘的終身不是?只是奶奶說的,我們最多也只能給奶奶保證,在女子身為的份子上出分力氣。其他的,還是要奶奶自己來做比較好。畢竟那產業經營、市經路途的我們也做不得。」
  
  「那是自然!」張雲溪見兩個嬤嬤沒有拒絕,笑開顏:「我原本求著母親給舉薦兩個嬤嬤,一來是因為姐兒不管日後是嫁是娶,這坐立行走都是要有個規程的。姐兒年幼喪母,本來這事情應該是母親自幼安排的。可你們也知道那京城榮國府是個怎樣的光景,那老太太歲數大了又想著別的事情。姐兒這規矩坐立,就愣是耽擱了。雖然現在看著還是不錯,但卻少了一份大家氣息。雖說江南柔然,但我們這等家族還是大氣一些的好是不?」
  
  「奶奶說的是,姐兒我們還沒見到。只是奶奶放心,這等事情我們都是容易上手的。」吳嬤嬤笑得和善。張雲溪聽得滿意:「那行,先讓小丫頭帶著嬤嬤們下去安頓,到了小休的時候讓姑娘來給兩位嬤嬤見禮。」
  
  看著當家奶奶好說話,兩位嬤嬤也分別起身跟著一邊的艾草離開。她們被安排在黛玉小院後側的院子里,獨門獨院兩個人。再搭配上每個人兩個丫鬟,兩個粗使婆子。畢竟,她們在這邊是執行教導名義的。不同於那些婆子,是要執半師禮的。
  
  吃了午食,張雲溪沒有放黛玉走而是讓她落座在一邊。看著裊裊婆娑之資的女孩兒,張雲溪嘆了口氣:「今兒留了你,是有話對你說。若是有些話說的不中聽,你也別在意,好嗎?」
  
  「伯母有話儘管說就是了。我自是知,伯母是為了我好的。」黛玉看著張雲溪,淺淡一笑。接近半年的接觸,這個女子是如何她多少還是知道的。她雖然不會對人特別好,但也不會在答應維護的時候,做相反的事情。
  
  「那我就要說了。」張雲溪側身看著她,隔著炕桌:「你母親在世的時候,你過得日和我是不知的。但是我想,那個時候你年幼你母親也捨不得給你教導嚴格的坐立規矩。之後你去了京里,原本著……榮國府如此人家,不說別的請上二三宮里出來的嬤嬤自是沒有問題的。我還聽說,那府里供養著四個從宮里出來的嬤嬤。可第一次見到你,我就發現你身上幽怨之氣濃厚,楊柳婆娑之姿。一看,在這方面是無人教導的。本來,林家這等門第,您如此也是極好的了。可是,你父親乃是在任三品大員,這就有問題了。所以,我求了我母親給你聘來了兩個宮里出來的教養嬤嬤。從明兒起,你要開始學著什麼叫做大家女子的坐立行走,說話禮韻。婆柳之姿固然是好,古人多用此形容體態婀娜的女子。但是,我們這等人家……還是改的好!」
  
  黛玉看著張雲溪,頓時明白了她說的話的意思。她性子有些刁鑽綿軟,這坐立行走也不過是在榮國府期間小心維護出來的。畢竟,哪裡誰還關心她的這些?能有師傅教導詩書,已是不易了。
  
  「伯母說的是!」她柔聲回應:「在外祖家,是沒人說這些的。老太太也不喜歡我們出門見客……供奉的嬤嬤年歲也大了。姐妹們,多也是看著嫂子嬸子的能夠學了些。就是規矩,也是沒個章程的。」想起寶玉和那碧紗櫥,她的手指就不由得抓緊手帕巾子。
  
  「那就好!」張雲溪笑了笑:「待會兒我再給你說另一件事情後,就讓沒藥領了那兩個嬤嬤過來跟你認藝認。」
  
  「另一件?」黛玉有些意外。
  
  「是關於你婚嫁的事情!」張雲溪看著黛玉突然紅了的臉,小姑娘到底臉皮薄啊!然後想想自己,難道真是老了沒皮沒臉了?
  
  她將茶杯推給黛玉:「這茶雖然涼了,卻能夠降溫的。姐兒是要不要喝一口!」
  
  「伯母!」黛玉知道張雲溪是故意羞弄與她,倒是沒在扭捏。
  
  「當初同你父親保證的,就是你的婚事。你父親擔心你帶著萬貫家財進入賈府,最後連性命都丟了。而我這裡好歹還有一個宗族看護,我也不好對你做什麼。但是他有些君子之量,過於器小了。我既然答應了,就不會打折扣的去做。這是一個人做事的原則。所以這件事情,我一直思前想後的。目前有三條路可以走,第一條就是把你嫁出去。但是,你一個姑娘家娘家無人,遠嫁你若是受了委屈宗族也不好出面。近了,這蘇州府內你看有那個後生配得上你三品大員嫡女的身份?就是去了京城,我已我母家為你的外家做支撐,也很難找到不是打著你嫁妝注意的人家。你外祖母家況且如此,何苦別的人家呢?所有,這條路在你父親提起時我就否定了。我不能後半生看著你生活蹉跎。
  
  第二條路,就是贅。可這贅字,就意味著男方必須拋棄自己原本的家世,進了林家門為林家著想,就是日後有了子嗣,也是林氏而非自己。能夠入贅的,不是身體殘缺那就是家中事故,謀的是什麼你想也知道。最後你若是不幸身死,我就是有千般能耐也無可奈何。這裡面陰司事故太多,我不放心。但也是一條路,大不了做了表贅,雙方各讓一步。你得一個孩子,他另作二房。可這樣的日子,還不如一個人過繼一個孩子呢!雖不是親生的,但宗族禮法人情冷暖在,日後不怕那孩子不孝順不是?
  
  所以,我個人給你選了第三條路。那就是娶夫納侍。這樣,只要在戶籍上標注女戶就可以了。林家本就不是漢人,乃是前朝鮮卑邱林林家。索性,做個女戶也是使得。只要你下一代孩子是個男孩兒長家就好。那樣,哪怕丈夫不合心意,你還可以納入自己喜歡的男孩兒做侍。
  
  但這路雖然是我選的,我希望你能夠日後過的恣意舒坦。可是最後要如何,還得你自己做打算。」
  
  聽著這三條路,黛玉明白伯母這是讓自己選擇自己的未來。她的確給出了明路,的確第三種是最合適的。不管那個人是否滿意,自己乃是女戶。如同男兒一樣,雖不能入朝稱宰。但也能做些自己想做的事情,哪怕日日遊玩頂多也就是被漢人的老學究拉扯一下。可自己日子過得舒坦,其他人的言語算什麼?
  
  嫁人固然是好,大家姐妹估計最後都是要嫁的。但是嫁人後,要面對公婆。看看璉二嫂子,就是那般能耐人兒,不也是要在老太太、大舅母面前伏低做小?說著言不由衷的話,奉承這個捧著那個。但凡那個小姑子小叔子,都要照顧一二。她的身份決定了她不會嫁入簡單人家。日後會如何?伯母必然會同林氏族人在一起,京城可能會去但絕對不會常住。畢竟,林氏宗祠在這裡。作為宗婦,三年一次的大祭是要主持的。
  
  贅,聽著好聽是找個男人。可若是對方只是針對自己的家財呢?再者,哪有好男兒願意入贅的?
  
  她貝齒咬緊,目光深邃而凝重。手中的帕子被擰成了筋骨。罷了……父親一世清明,倒是撈了個什麼?死在任上不說,還無法仇報。母親心心念念的榮國府,那不過是金玉其外,敗絮其中。外祖母看似呵護自己備至,可結果也不過是為了寶玉謀了她的家財。
  
  「伯母,我選擇女戶那條路。您說的對,日子過得如何是我的事情。夫若是不如意,我可以換。終歸,日子是自己過了才知道舒心與否的。我不求的自己能否有您的才幹,但也希望自己日後如您這般恣意就好。」黛玉目光清澈,咬字清准。她本就不是那籌措的人,若不是萬般無奈,她也不會讓自己消沈。當時期盼著回家,可見了父親卻又如此……本源是心灰意冷的。但是,她現在有林氏宗族在側,有一位面厲心軟的伯母。她的日子,是要恣意的才好。她是三品大員的嫡女,是林氏二房的當家。
  
  張雲溪含笑喝了口冷茶:「沒藥,喊姐兒那兩個嬤嬤過來,就說姐兒下課了,讓她們過來見禮!」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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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6

  嬤嬤們已經換了一身衣服,吳嬤嬤一身褐色的偏襟長褂,到膝蓋的長度兩邊開了小氣口。下面一條淺淡灰的長褲。只在領口和袖口做了花邊兒修飾。頭髮也沒有什麼花哨,雖然張雲溪早早安排了頭面飾品。可她只是簡單的輓了一個單螺兒,插著一根玳瑁發梳。整體很是樸素,只是那表情倒是耐人尋味。不同於剛見面的時候的含蓄,反而多了一份鄭重。而一邊的劉嬤嬤,衣服樣式同她一樣,只是顏色稍微泛紅了一些。她到底年輕,在半梳單螺的基礎上,讓下半頭的頭髮繞上去,插了一個銀質的喜鵲報春的步搖。沒有過多的尾穗,只是喜鵲的嘴上叼著一顆下墜的東珠罷了。珠子很小,微微泛黃看起來也是有些年份的。只是做工精巧,看起來應該是內庫出來的。
  
  「見過奶奶!」二人欠身行禮,然後紛紛落坐。張雲溪指著黛玉:「這是我那還不經世的姐兒,她父母去的早就我這一個伯母可以依仗。我多少也要為她打算一些。她父親給起的名字,叫做黛玉。黛玉,這是兩位嬤嬤,這位姓吳,是已經仙逝的梅嬪娘娘身邊姑娘。這位是點善房的劉嬤嬤。」
  
  「見過二位嬤嬤!」黛玉起身欠身行禮。張雲溪看著吳劉嬤嬤:「我這姐兒,小的時候喪母。母親在世就這一個孩子,多少心疼一些沒有太過嚴格教導。結果不足六歲就失去了母親,去了外祖母哪裡……你們也是知道的,那榮國府的老太太年歲終究大了些。因此,這孩子我就托付給你們了!」
  
  「這兒請奶奶放心好了,姑娘的事兒我們定是上心的。只是日常難免要求嚴格些,怕是姑娘受不得。」吳嬤嬤看著黛玉,立馬就明白了這當家奶奶所擔心的。這女孩子一看就是仙子容貌,可這身段卻帶著一些小家子氣。身份上,倒是頂頂好的。做了女戶,不說別的就是那家產和宗族依靠,也足夠讓人鮮艷和趨之若鶩了。不過,這做了女戶就不同於為人子媳,還是改改的好!
  
  「我倒是不怕的,只求嬤嬤們盡心一些就是。」黛玉明白,張雲溪不會在這事情上讓嬤嬤愚弄與她。必然是會盡心的。畢竟周圍住的都是宗族門戶,也不怕嬤嬤作踐什麼的。她只是擔心嬤嬤教導不夠,耽誤了她自己。
  
  「姐兒都說了,你們大可放心。若是有什麼難以調和的,你們過來說與我聽我自會分辨的。」張雲溪也知道,貿然讓已經十二三歲的女孩兒改了日常的行為,必然會有一段艱辛。可是只有吃了苦中苦,方能成為人上人。
  
  「那就這麼說了,我們可是日後等著姐兒給我們供養呢!斷不會誤了姐兒的前程。」兩位嬤嬤雙雙對視一笑,這件事情就算成了。張雲溪看著黛玉,點點頭:「帶著嬤嬤回去睡個午覺。你身體慣事不好,這休息也必須做好了才成。」她在提醒黛玉,不要為了所謂的學習,而忘記了自己的身體。本末倒置,可不是她想要的。
  
  「我記下了,伯母!」黛玉帶著嬤嬤起身,欠了身離去。艾草一邊收拾整理一遍感嘆:「奶奶就是心善,要我說這姐兒只要養大了,隨便嫁個人也不會有人說奶奶什麼。」
  
  「想得利卻不願意付出的事情,你家奶奶才不願意乾呢!再說,這姐兒好了那賈老太太才有樂子給你家奶奶我看啊!」張雲溪笑著捏開一個五香白果,掰開開口送入口中。
  
  吃了十來個,她拿一邊的濕潤的手巾子一根手指一根手指的細細擦著:「給賈家老太太的信送去了嗎?」
  
  「昨兒上的船,估摸著再個十天就會到。」甘草負責這些事情,她一項項都是記得清明。
  
  「那麼,你說……她會不會同我打這場官司?」張雲溪想著自己信中的內容,嘴角勾起。漂亮的杏眼兒微微眯起,成了勾魂的丹鳳。
  
  「想來,是不會的!」甘草笑著將一些行書文件重新擺放整理後,坐在一邊的椅子上,給自己和其他姐妹倒了茶:「那賈家,謀求的就是姑娘的家財。奶奶讓姐兒承了女戶,這是宗族允許的。別說是林家,就是京城大戶也是常理。畢竟,不管是表贅還是入贅,都不符合宗族律法和國法家規的。就是皇上,也不好奪情讓她撫養姐兒。畢竟,奶奶對姐兒的好,大家都看著呢!若是皇上發了這個旨意,反而是得罪所有世家的舉動。他犯不著為了一個老昏聵,得罪世家大族不是?那麼就剩下改姓換宗了,那就更麻煩了!」甘草含笑看著一邊的沒藥,沒藥看了看還在擦手指擦的認真的張雲溪,接著講道:
  
  「這改姓換宗,可是要將那賈敏從墳地裡挖出來,按照律法沈入陰濕水寒之地,才會由著這邊的宗族將姐兒抹去記錄,然後送回母血家族。先不說賈家宗族接納與否,單是如此那麼姐兒除了母親的嫁妝可是星點半點的家財都得不到。之後,反而宗族要找一個表親的姑娘,過繼給二房,成為女戶。這種賠本兒的買賣,那賈家老太太能做得?她就不怕,她那外孫女兒日後恨她一輩子?另外,捨了女兒的屍骨不要,也要外孫女改姓換宗,可是要通過姐兒自己同意與否的。這可是朝廷律令,可不是林家宗規。」
  
  「所以說,我還真的很期盼她同我打這場官司呢!」張雲溪聲音油然,帶著長長地嘆息。似十分惋惜的意思。她的目光幽深的讓幾個丫鬟紛紛打了個寒顫。甘草連忙放下茶杯走過去拿走她手裡的毛巾:「奶奶好好的期盼這個做甚?還是想想,那道路青磚的事情吧!聽說出了廣東府後,就全都沒有了。我們總不能因為這點青磚去找衙門不是?想著半夜偷盜青磚,也是日子沒法過的。不然荒郊野外的誰會在意這個?」
  
  「那個啊……」張雲溪抬頭看了看天花板,想了想走進內室的一個小隔間,那裡是她平日里放些私密物品的地方。就是甘草他們也不會去詢問和查看。她從裡面抱出一個四方的雕花木盒子遞給甘草:「拿去,送到我血親舅舅那裡去。交給我那個大舅舅本人,路上別打開小心保存。」
  
  「這又是什麼玩意?」甘草看著張雲溪抱著輕鬆,接了過去沒用上力結果差點摔了下去。她緊忙的抱緊,剛好一個滿懷如同一個大西瓜的大小:「哎喲……還怪沈得!」她嬌嗲的瞪了張雲溪一眼:「奶奶下回打聲招呼,我們小胳膊小腿兒的,不似奶奶那般。」說著,扭著腰走了出去。張雲溪看她那樣子,打趣的:「你看看她……這也是要嫁人的了!」
  
  「奶奶,甘草姐姐那也是被你嚇到了不是?看起來還真是怪沈的樣子。」艾草心軟,打著花腔。
  
  「就你心軟,沒看見她作怪的把腰扭成那樣嗎?」沒藥點了點她的額頭:「要我說,也就幾匣子書的分量。不過是逗樂罷了! 」
  
  「不過說起來,奶奶最近總是要找舅老爺幫忙,也不怕舅老爺不耐煩殺過來。」沒藥是見過伊樓睿君的,那是一個性格冷硬,但是卻帶著點火炮的性格。最不耐煩麻煩了。
  
  「嗯……」張雲溪歪歪頭用指尖點著唇:「那也不錯,順手把聞人家的小哥兒帶過來相看相看,若是可以待姑娘除了孝,就把親事定下。」
  
  「不是說先確定哥兒的嗎?哥兒再過半個月就要出孝了!」艾草聽聞黛玉出孝的事情,提醒張雲溪他們家哥兒馬上就要出了。
  
  張雲溪聞言擺擺手:「東西不都準備好了嗎?日程也早早安排好了,因為他二叔的關係,只能簡單辦理。待他二叔過了一年期,再大辦一次。」
  
  「話是這麼說,可是哥兒的衣服還是奶奶親手準備的吧!這些日子可都沒見奶奶動針線呢!」甘草走進來,一邊翻箱子找東西一邊提醒張雲溪。她拿出的是一年前張雲溪為了這事兒準備的衣服料子:「挪,都替奶奶你裁剪好了!什麼時候動手?」
  
  「晚上你們都睡了的時候吧!」張雲溪揉揉額頭,爬上炕閉上眼:「別鬧騰了,讓我睡會兒。」
  
  「不成,今兒別睡了。」甘草上前將張雲溪搖醒:「我看著奶奶做,東西都裁剪好的。還有十五天,以奶奶的速度,完成是沒有問題的。」
  
  「甘草!」張雲溪拿著針線,無奈的縮進軟枕圈子里:「你啊……早點嫁掉的好!」
  
  「所以,在我出嫁前,奶奶還是快點把活兒做了的好!」甘草看著無奈的拿針線開始做活兒的張雲溪,嘆了口氣。奶奶這姓子……自己這是要嫁做舉人娘子的,這日後誰看著好喲!
  
  張雲溪看著她的樣子,知道她心裡想啥。過了五月,甘草就要出嫁了。她想了想:「我琢磨了一個人兒,你覺得如何?」
  
  「誰?」在一邊給她匹線的甘草抬頭看著張雲溪。其他兩個也都帶著疑問。
  
  「賈家送來的那個丫頭,名字叫晴雯的。雖然年歲小了些,但是艾草帶帶倒是個穩妥的人。畢竟,你們三個今年都會嫁出去,小丫頭上也看不出有那個好的。」張雲溪快速的縫合。衣服都是裁剪鎖邊好的,她只要縫合然後鑲邊、縫襯和繡花就好。
  
  「那丫頭看著倒是好的,信報送來的資料上倒是說是一個好丫頭。只是在那邊性子太過於莽撞,樣子出挑難免難出頭。」沒藥想起了那個晴雯,雖然接觸不多但是她是負責抄錄信報的,知道的要多些。
  
  「可是,就這一個。總不能什麼都擔在她身上。況且,讀書識字什麼的,還要重新教導。我是十二月份的婚期,帶帶她倒是可以。可是其他的呢?」艾草拿過了已經剪裁好的鞋墊子,拿著大針和粗棉線納鞋底。她們分工一些,到時候只要張雲溪和片就好。
  
  「小丫頭中,有一個叫做巧哥兒的,我看著不錯。孩子性子實誠,雖然不甚靈活。但是如果做我的活兒,到是不錯的選擇。」沒藥一邊用細炭筆在段子上繪制繡樣,一邊說道。她的工作就是負責抄錄和記載各種事務。那個孩子性格悶了些,但是卻很合適。
  
  「然後呢?」張雲溪頭也不抬的縫著。
  
  「白芷的那塊還差上幾年,而且她的後繼奶奶當初答應了讓她自己選。想來應該不會差了。日常方面的,不如選一個性格柔和的丫頭。這幾日從小丫頭中瞅瞅好了,先去姑娘那裡把晴雯要過來。她在哪裡也就做作繡活,動動陣線。奶奶拿兩個簽了死契的繡娘跟姐兒換了就是。我看姐兒也是不怎麼喜歡她,畢竟她身上還掛著那邊的印記不是?」甘草想了想,距離自己出門子還有段時日再找找也是使得。張雲溪想了想,點頭覺得不錯。
  
  夕食的時候,張雲溪跟黛玉提了晴雯的事情。黛玉倒沒覺得有什麼,橫竪她也不覺得晴雯在她那裡有什麼作為。如果不是紫鵑跟她情分不錯,這晴雯還真不好安排。她那裡的人都是滿著的。剛好給了伯母,也算不錯的安排。至少,伯母身邊的丫頭都是要嫁舉人做娘子的。她稍晚了些就讓晴雯跟著艾草帶者賣身契來到張雲溪的院子。
  
  張雲溪看著面色出眾,但是卻有些放不開的晴雯微微一笑:「我身邊的丫鬟馬上就要放出去了。有人跟我推薦了你,我也覺得還不錯。你可願意?你若是願意,我明兒就讓人帶著你去衙門消了身契。然後你跟我簽一分工契,到了時間我就給你一門好親事。」
  
  晴雯之前就打聽了這個府上丫頭的待遇以及放出的消息,她原本如果不是賈母非要把她塞進賈寶玉哪裡,她也是想著等著年紀到了就贖身出去的。可是這一封門查抄,她的體己都被沒收了。如果不是紫鵑好心,加上寶玉懇求她也不知道會落到哪裡去。或許會同麝月她們一樣,最終被送回府吧!
  
  她知道自己的姿色不錯,就是比照公府小姐也是不差的。所以,當初在寶玉的院子如果不表現的張揚一些,她會被吃的連骨頭都不剩。
  
  林家規矩嚴,實際上也是因為主子少的關係。少爺身邊沒有丫頭,只有小廝和婆子。所有服裝針線,都是由針線房做的。奶奶的衣服,據說大多數也是畫了樣子由著針線房去做。偶爾奶奶才自己動手那麼一兩下。屋子里的丫頭,都是要讀書識字幫著理事的。目前三個大丫頭,都是在今年要放出去嫁作舉人娘子的。這在京城,也是少有的好事。就是那些出宮的嬤嬤,也未必能夠得到這樣的親事。因此,當艾草找她的時候,她是帶著希翼的。
  
  捏著手中乳白的紙張,這種紙有些厚。當初因著她相貌好,賴嬤嬤家是準備把她養大用來送人做妾的。如果不是老太太看重,她日後也是揚州瘦馬類的。所以,這年幼的時候還真學了些小姐課程。後來做了寶玉的丫鬟,也是每日能夠讀到詩書的。索性,閱讀並不困難。
  
  上面寫的明白,她的庚帖是十四歲。簽訂十年的工契,這段時間就如同那給別人家做工的人,沒有賣身契的說法。主家提供每月十兩銀子的工錢,四季衣服各四身,一進的獨門小院一座附送十畝良田二十年的收成的三成。雖然說沒有地契,但是只要林家不倒她日後就有個最低的收入,不說銀錢單是米糧就不用擔心。除此之外,主家保證在她十八後,為她選擇一門最低為舉人的婚事。明媒正娶,不為填房。這是何等的美事?而且,契約到期還可以續簽。雖然工事不一定是大丫頭,但也一定不會差。而且,平日賞賜另算,不計入契子內。
  
  「看著可滿意?」張雲溪看著坐在凳子上閱讀契子的晴雯,笑著問她。她此時一身鵝黃色的單衣長褂,披著一條花紋繁瑣的厚料披肩。看起來,很是少見。頭髮閒散的披著,看起來是夜間休息的樣子。
  
  晴雯點了點頭,小心詢問:「我曾經是賈府的丫頭,沒關係嗎?而且,不簽身契……」
  
  「這也算一種身契不是?」張雲溪笑著拿過那張契子,拿起一邊的蘸了紅色朱墨的小楷毫筆,流暢的簽寫了自己的名字,然後將筆和契子遞給她:「俗稱的身契有兩種,一種是死契。就是你之前簽的那個,那個要在官府留檔。雖然說是賣身,其實嚴格來說是一種收養條紋。表示那家人願意接納你,並且負責你的一生。而改契,則表示你願意離開那家人,獨立生活了。另一種是活契,雖然也備案但是卻沒有那麼詳細。也可以不備,很多家族都是不去備這種案底的。因為活契,是一種用工的工契。表示在主家需要的時間內,同用工簽訂的契子。我這份,就是活契的一種。只是我這裡大丫頭馬上就要放出去,必須有人頂上來。她們三個覺得你好,我就簽了用用。若是不合適,我就另給你份工就是了。橫竪,我也不過是出了十年千百兩的銀子,不算個事兒。」
  
  晴雯接過她遞過來的筆,聽得仔細。然後慢慢落款寫下自己的名字。對比起賈家的身契,她更喜歡這種明明白白的工契。可是家道艱難,她也不過是一個十二三歲的丫頭,比不得黛玉的年齡。算起來,也許還是同年。唯一讓她能夠鼓足勇氣,一直等待下去等待機會,離開這種束縛的,就是熬夜練就的針線。那東西,原本是並不喜歡的。可是日子久了,反而成了一種救贖。
  
  張雲溪接過她簽了的契子,將另一份一模一樣的遞給她,那張她也簽了字的。一式兩份,一人一份權當一個憑證。
  
  張雲溪的態度,讓她心生好感。她十歲進府,是在黛玉剛到那年到寶玉身邊的。原本並不覺得日子有多麼難熬,可賈府複雜。丫鬟們爭風吃醋的,她看不慣也不想學。她總是覺得,日子可以換一種活法。這一次,張雲溪給她打開了一個更大的窗戶。
  
  林家是書香門第,鐘鼎世家。斷不會為了一個小小丫頭,錢百兩的銀子來框她。張雲溪將自己那份交由沒藥收了起來,吩咐艾草帶她安頓明日由關家嬤嬤的丈夫,日常行走管事關琳帶她去官府,解了之前的契子。重新復錄了現在的契子。
  
  晴雯離開口,張雲溪盤膝坐在熱炕上看著已經換了的寬大炕桌上的書本冊子,手中拿著炭筆在白紙上簡單勾勒,一個俏麗佳人躍然紙上。
  
  她只道,石頭記對於晴雯的描述,那是所有丫頭都比不得,就是主子也未必能及。柳肩蛇腰,今日看起來倒是一個身材十分纖細高挑的女孩子。十二三歲剛剛開始發育,胎毛還沒有下去。輸了簡單的半頭雙環帖服的髮型。為了能夠讓頭髮穩貼,怕是用了不少發油。不過,好在府里還真不缺這些丫頭這些東西。比照起黛玉,多了一份果敢和大氣。若是好好培養,應該更為出眾才是。她笑著在那副畫上點了點,做了一個五角星的標記就扔一邊了。                    
作者有話要說:這張寫了晴雯,不知道為什麼也許是受到很多同人的影響,我不怎麼喜歡襲人。
但是對於晴雯,我更感興趣如果給了她足夠的場面和資歷,那麼她能夠做到那部




☆、17

  艾草帶著晴雯走出張雲溪的院落,手裡拎著燈籠。後面跟著婆子幫忙抬著晴雯的東西。這裡面有晴雯自己的包袱,裡面是來蘇州前寶玉給她的兩塊十兩的銀錠子以及一些在這邊穿的衣服。抬著的大件的東西,是張雲溪身邊大丫鬟必備的東西。一個黃花梨的妝台,上面是一面半身的西洋鏡。一箱子衣服料子和幾身成衣。除了這些外,還有四套頭面。兩套金鑲嵌珠玉的,兩套銀嵌東珠的。畢竟目前黛玉這邊還沒有出孝,林晗即將出孝,都是應時的東西。
  
  艾草一邊走一邊給她做介紹:「我們不住在奶奶這邊,晚上奶奶這裡不讓人職夜,只要留下看守燈火的小丫頭就成了。要什麼,奶奶會自己弄。我們住在奶奶院子旁邊的凹子包夏內,每個人配兩個小丫鬟,兩個促使婆子。今兒只能給你先陪上婆子,小丫頭怕是要等明天現挑。這丫頭婆子挑上來,就是你的人了。日後出嫁就是陪房。她們是簽了死契跟著你走的。因此,選好了會有管事婆子把她們的全家身契給你拿過來,日後你若是不喜可以還給奶奶。這些人都是犯官家的家奴,是放不得的。房間一共九個,分為兩層和一層地下室。原本是沒有地下那部分的。但是奶奶來了這邊,說是冬兒冷的厲害,若是住在樓上沒得取暖的。就對這邊的包夏改了改,地下室你可以當庫房用。入口在一層的隔間後面。」
  
  艾草挑著燈籠,走進這座包夏。這裡距離張雲溪的院子很近,橫竪不過三兩分的事情。晴雯看著她帶著自己走進左手起的第三間正好挨著里角的位置。這包夏建的很好,內庭有一個小的假山花罈子。此時夏子里,已經點燃了燈火。走進門,裡面是一個隔間,有著一個爐火上面坐著熱水。旁邊有兩口灰泥陶缸,裡面裝了清水蓋著半月圓的蓋子,一把黃銅舀子在一邊的黃銅盆里。艾草指著缸和水:
  
  「這裡面有兩缸水,平日里你也不用管。婆子們自會把水弄滿的。這邊的這個小間是婆子和丫鬟住的,裡面分了兩個小間,橫竪能住人,睡著就成。你也別在意她們,這已經是恩典了。比較起那些在娼館、煤窯子里的,可是強得多。你就當自己是富家小姐,就成。奶奶這裡,我們這等子人,可是同那小姐同等階層的。別怕了她們,反而落了氣勢。」
  
  晴雯順著她指,看著一扇小巧的木門僅能通過一個人開在右側的牆上。很是不大眼,畢竟牆壁都是木制的,如果不是進門前知道這座包夏用了磚石,還真當是純木頭的呢。
  
  她點了點頭,此時剛剛來契子的時候還沒弄好她不便於發言。此時的她因為經歷了官府一次,反而有些小心了。
  
  艾草帶著她走進左邊的門,那門上串著彩色的琉璃珠子做的半門簾子,裡面燈火亮起很是摧殘。艾草看著她盯著那簾子笑著掩口將燈籠交給一邊的小丫頭:「這不過是尋常玩意,你若是喜歡琉璃,明兒就稟了奶奶給你換一套琉璃台面去。」
  
  「看著很是不錯!」晴雯略有些羞澀,同時也對這裡的奢靡深深吃驚。這是在榮國府當日,就是寶二爺也不會如此奢侈的將琉璃珠子串起來做簾子。而且還是給一個一等大丫鬟用。
  
  「這是我下午的時候從庫里翻出來的,我們各有各的愛好。你若是去了甘草姐姐那裡,就會看到她那兒一水兒的青花。就是簾子,都是用小顆的白瓷珠子,穿上青花釉料的花朵兒子做的。我倒是不愛這些,我喜歡木竹,用的是紫竹片字串的。你若是喜歡就留著,不喜歡摘了收了起來日後送人也是份禮。這東西,奶奶不在意的。若是有什麼好的想法,你跟奶奶說了保准過不了幾天就給你送來成品。這不算在工錢內,權當著打兒賞看。」艾草笑著令她走進屋。
  
  進門後入眼的一正扇用黃花梨雕刻製作的月亮門屏風。間隔出了兩個部分,一個是裡間一個是樓梯。艾草指著那黃花梨的:「我不知道你喜歡那種,就是覺得你性格應該是那種愛說笑明朗的,就給你選了黃花梨的。這是前三年,才從海上那邊運過來的木頭做的。同上面的床等,是一套。同那簾子一樣,都是你的東西。若是不喜歡,日後再淘換。只是這酸枝的怕是湊不上一套,奶奶酷愛烏木。酸枝的前不久大件的都拿去給京里來的嬤嬤了。」
  
  「我喜歡這種用色,謝謝姐姐安排!」晴雯還真如艾草所想,她十分喜歡明亮的顏色。可是當初老太太心疼寶玉,盡可能的都是酸枝。就是紫檀的也少安排,說是那個老氣陳腐。
  
  這隔斷沒什麼特別的,就是多了一個洗手架子。艾草沒有先令她進內里,而是走向樓梯。在樓梯旁邊有一個小巧的門立於樓梯後面:「哪裡是出恭的地方,我先帶你熟悉一下。裡面弄得是奶奶跟那西洋人學的東西,怕是你會不習慣。」
  
  她推開雕刻花紋的木門,進去看見的是一個陶瓷矮缸。缸上面有彩瓷鑲嵌的木頭蓋子,艾草打開蓋子對她說道:「大小都在這裡,坐在上面就好。這後面這個方盒子裡面是水。只要按下這裡,你看東西就都衝乾淨了。」她示範了一下衝水馬桶的使用方法。然後把蓋子蓋好:「若是忘了衝也沒關係,這裡的水是從隔壁引過來的。若是你沒有衝,小丫頭會過來弄得。」她指了指旁邊的一個竹編小筐,打開裡面是一張張細潤的方紙:「用這個擦,你若是來了葵水,就用這個。」她打開一邊矮桌的一個抽屜,裡面有一個不大的盒子,打開蓋子裡面是一片片用細棉紗布縫合裡面續了不知什麼的東西。
  
  艾草拿了一片地給她:「這是用細棉布包了碎紙絮子。都是針線房做的,特意隔著蒸籠用艾草熏過的。這等東西不能充下馬桶,要扔在哪裡。」她指了指一邊在馬桶旁邊的竹編小桶裝的東西:「包括剛剛的紙,也是要扔哪裡的。下面管道雖然都是燒瓷的,但是難免用久了也會堵。」
  
  他們走出恭房,進入月亮門。入眼的是一張靠窗的火炕,上面擺著黃花梨木的小炕桌,在靠牆的位置是相對的兩個炕櫥。炕上擺著四個方形的軟靠墊和兩個長形圓條引枕,用的都是顏色比較深的棉布料子。艾草比了比:「這些都是內里的料子,我不知道你喜歡什麼樣兒的。也是知道你慣是會用針線,明日事了了我帶著你去找余婆子去,她哪裡有布料。這些東西橫竪用不了大料子,另一些布頭回來就夠了。針線房平日里除了主子們的衣服,還有就是我們的。你有什麼不想自己做的,就只管吩咐他們。別覺得奢了,奶奶這裡不同於其他人家,奢了也不覺得奢。」艾草擔心她拘謹,笑著做到炕桌的一邊,指揮著婆子把妝台安裝好。
  
  妝台安裝在左邊的強側上,它旁邊是一個頭面櫃子。沒放什麼,很是空著。不過婆子們擺了一會兒,就見著那上面有了那兩套頭面。還有一些小型的木頭架子,那些是用來擺放簪釵和花絮的。它緊挨著另一個黃花梨的幕牆,和一扇普通的方門臉。幕牆上雕刻著山水畫做,鏤空的雕刻很是廢工料。不過後面的景色全部被鵝黃的紗幕擋住了,不知道裡頭是什麼。門臉的位置靠著右牆,用戀鈎子挑著。看不清楚,只是知道哪裡隱約可以看見一架拔步床的影子。
  
  婆子們隨後送進來一個書櫃,正對著熱炕背靠幕牆挨著頭面架子放。書櫃不大,只有兩個人寬,在它旁邊緊挨著的是一個同樣大小的多寶閣,很是簡單周全。之後進來的是一個對著右牆擺放的書桌、文房四寶等物品。大件的瓷畫缸還有一些書籍,具都是一些從張雲溪哪裡抄錄整理出來的詞典類的東西。當然,紙張工具也是少不了。
  
  艾草看著這些東西擺好,待婆子們忙活送凳子、椅子的時候緩了口氣:「奶奶這裡是要讀書識字的,不說明白什麼大道理。只是能夠幫奶奶做事。我們這些大丫頭,不同於其他人家的丫頭。奶奶那裡有伺候奶奶梳頭淨面上妝的。這些活計都不是我們的。日常除了幫奶奶喊個人外,就是做旁的事情。具體事務,等你安頓好了正式上工的時候我帶著你做。我們現在去裡面,讓他們先忙著。」說著,她就起身帶著晴雯走進裡間。
  
  那裡的擺設簡單,一個衣服櫃子,一套連雲矮幾貼著幕牆擺著,看起來是用著擺大件擺設的。然後就是一張醒目的千工床,上面雕刻著喜鵲報枝、兒孫登科等圖案。用鵝黃的紗幕裝飾了裡面。看的晴雯十分喜歡,她曾經在惜春的屋子里見到過這麼一張床,只是略小了兩進。這是一個三進的床,比那個可要大多了。
  
  「奶奶不是吝嗇的人兒,所以只要你做得好,日後千兩銀的身家絕對是有的。」艾草沒有提忠誠於否,實際上她也不知道為什麼張雲溪不擔心背叛和忠誠。其實,她不知道的是在他們簽下那契約的時候,就打了忠誠的標籤。這種契約是隱藏在靈魂中,影射與日常的。她們只會因為張雲溪善待的舉動,認為自己要對主子忠誠。可實際上,她們不知道跟張雲溪對她們如何沒有關係,簽訂了契約後不管年限,在她們有生之年,都會對她忠誠。
  
  晴雯點了點頭,艾草帶著她走進床旁邊一條甬道內,推開那裡的門裡面是一片用黃胎瓷磚鋪就的小房間,大小就能放下一個浴桶和一小片空地。牆壁上有鑲嵌其上的掛鈎和橫桿,上面擺著長短各一的手巾。艾草指著手巾挨個說明:「最大的那個是擦身上的,長而窄一些的是擦頭髮的,那個比較多有三四條呢!之後是兩帕日常的,小方的十條。這些都是給你用的,用完了小丫鬟會收起來讓婆子洗換。這邊的盒子里,黑色烏木盒子的是首烏護髮的皂角膏子,白色的裡面是潔身用的香胰子,旁邊這盒外彩的裡面裝了摸身上的。」她走到一邊一根從牆裡面出來的兩根銅管口,旋開一個,流出了滾熱的熱水,另一個是冷水。
  
  「這個是放水的,你就讓小丫鬟做就是了。下面那兩個管子公用差不多,熱水是在入門那裡燒好的。你若是要洗,就喊水自會有人給你弄好。」
  
  「奶奶那邊也用這樣的?」晴雯對此實在是好奇的很,這種方便整潔的沐浴她還是第一次見到。哪怕是京城皇宮,都未必有這樣的。
  
  「奶奶那裡才舒服呢!那是白瓷大盆子,整個人躺在裡面很是舒坦呢!」艾草羨慕的說:「等我出嫁安頓好了,我也求著奶奶給弄一個那樣的大盆子。」
  
  「這倒是極好的,我觀著怕是哪皇宮里也未必有。」
  
  「這話說的倒是對了!」艾草笑著點了點晴雯的鼻尖:「這自己用著就好,沒必要宣揚出去。京里老宅子那邊據說在修繕,也是要改的。等姐兒出了孝期,奶奶怕是要帶姐兒去京里的。」
  
  「那倒是好事,姐兒若是想了也可以就近去看看。」晴雯想著哪一家子的糟心事,搖搖頭嘆息。她現在算是走出第一步了,那家子事兒……還是算了吧!
  
  「樓上是擺放繡架、琴台什麼的。你若是有興趣,就學學。繡架已經擺上去了,其他的得你自己看這好了再說。我就不陪你上去了,早點洗洗睡了,明兒還有事兒忙呢!」艾草有些累了,她是從半夜接了甘草的班一直忙活到現在的,如果不是需要擺出一副幹練的樣子,早就回房泡泡睡了。
  
  甘草離開後,晴雯將自己的東西整理放好。讓婆子給燒了水,泡在熱乎乎的水裡面看著用草席和竹格子做的房頂發呆。幾乎前幾日她還在為以後迷茫,結果現在就有了如此好事。有些想都不敢想,這種大浴桶有人伺候的日子,就是在賈家也未曾有過。她們這些大丫頭,唯一得利的就是有一個小小的房間,可以鎖上門一個人。沐浴什麼的,只能用寶玉洗剩下的水簡單擦擦。或者打了熱水回了屋子,自己擦洗。
  
  攪了帕子將頭髮仔細擦乾,用大片的手巾將身上的水汽擦去。她坐在妝台前,看著上面那一盒盒剛開封的,就是賈家小姐也未必用得起的膏子,小心的艾格打開聞了一遍,是用茉莉做的香。打開那個貼著面水的瓷瓶子,一樣是茉莉香,很是清淡。倒出一點,撲在臉上很是清爽舒適。頓時,這些東西贏得了她的好感。
  
  按照一邊的花箋子上面寫的用法,仔細對自己身上用了一遍。換上新的寢衣躺在床上,她看著搖晃的燭火總有種做夢的感覺。
  
  此時張雲溪房裡,燈火宏明。她坐在炕桌前,一邊對照著各種文翰處理事物,一邊盤算著各種事情。
  
  沒藥在一邊頭一點一點的歪著,她沒有睡深。今兒是初十,夜裡會有新的信報送過來。抄錄完,她才能休息。
  
  艾草進門看著沒藥,小心的給她蓋上一層毯子,小聲回稟:「奶奶,一切都安排好了。只是小丫頭,怕是要明兒才能選。」
  
  「嗯!」張雲溪沒抬頭,只是給了一個回音。
  
  「奶奶還有什麼吩咐沒有,若是沒得。我就去休息了!」
  
  「去吧!」張雲溪揮揮手,示意她可以歇息去了。艾草得了應承,欠身離開。
  
  她回到房間,小丫頭早就放好了水在等她。一邊給她揉著肩一邊抱怨:「若不是因為那個新來的姐姐,姐姐怕是早回來了。奶奶也不知是怎麼想的,愣是從姐兒哪兒要了一個。」說話的小丫頭大概十四五的樣子,因這一手拿捏的好活兒被艾草要了過去,做了貼身丫頭。她到不是罪籍,平日里頗有一副想要爬上的意思。只是艾草一直沒有提,她也只能跟著艾草。
  
  「怎麼?你嫉妒了?」艾草柔和的笑著向下坐了坐:「那個晴雯可不是簡單的,你當時誰都跟你一樣,什麼都顯在臉上?她是經過大難的,兒時又顛沛流離。頗有一番風骨。」
  
  她仔細看過晴雯的資料,不似那些因為生活折斷了脊骨的人。奶奶這裡,阿諛奉承的多了,她們這些看著是丫頭實際上是心腹的助手,肯定不會選擇那種人。不說日後沒得助益,就是辦事上面也會差很多。那個晴雯,在賈家就有著那種我只是來做工的,並不是低等下賤的風氣。就是糟了這事情,被官賣轉手,也能沈得住氣慢慢等待。若是好好養,日後定會是奶奶的好幫手。
  
  她們都是要二十前嫁人的。那個晴雯現在也不過十二三歲,至少還能待個五六年。
  
  「是是!我的好姐姐,是我淺薄了!」小丫頭撇撇嘴有些不以為意。在她看來,那個聽說只會繡花的丫頭未必有她好呢!這繡花這蘇州一帶,名人師傅多了。缺不得她一個。可她自己呢?一首拿捏的活兒,好歹還能讓奶奶松快一些。可惜,她們姐兒愣是沒有提拔她的意思。生生讓人沮喪!                    
作者有話要說:一直覺得,也許改改晴雯的命運,會有意想不到的效果……雖然可能,寫崩了……
不過崩就崩了吧!
一千個人眼裡有超越一千種的哈姆雷特
所以,我眼中的紅樓人,大概就是崩潰的吧!




☆、18

  張雲溪歪坐在炕桌前,一個斜支著的紫檀木架子上面,一塊光滑的紫檀面板架在上面。用竹捏架子卡住了紙張在上面,她不時地拿著一根用木料包裹的炭筆在上面滑動。上面沒有什麼文字,最多是一些半個字的奇怪符號。還有一些線條和圖形,這種東西每日早起丫鬟多少都會整理出一些來送到水房的爐膛裡面燒掉。
  
  此時她的大腦在快速的運轉著,一個個人物之間的關係,事件發生後所產生的因果誤差等等,都通過那一條條線條得到計算。然後思考左右方向的引導等等。
  
  在她陷入思考的時候,在隔壁廳堂內一串清脆的鈴聲響起。原本睡得有些沈的沒藥快速起身,簡單整理了一下發絲走出去,一部會兒她就從一個默不吭聲的渾身漆黑的男人手裡接過一個木匣子,然後從一邊的櫃子上拿出一個早就準備好的匣子遞給他。男人沒有吭聲,快速消失在幾個起落之間。她捧著匣子走進屋內,盤膝坐在張雲溪對面的炕上,拿出一摞紙,在下面墊上小塊的羊毛氈子,自己給自己磨墨潤筆然後打開匣子在上面抄錄那一條條,全部都是小紙條的信息。
  
  這些消息都是用的密語寫的,只有對照了相應的密碼本才能解開。不過這些後續工作,都需要在抄錄後才能做。
  
  「京畿送來的消息?」張雲溪停下筆,看著那紫檀木的匣子。那是代表京畿地區的匣子,越是偏遠的匣子的質地越簡單。水汽豐茂的地方,用的是銅皮匣子,特別乾旱的地方用的是竹筒子,紙張也不是草紙類得,而是羊皮紙。
  
  「是,奶奶早些歇息吧!我把這些弄完,奶奶明兒再看。」沒藥沒有抬頭,一邊快速的抄寫一遍回復。
  
  「那你慢慢抄。」張雲溪點點頭,在紙張上點了兩筆然後起身走進裡間的房子,那裡面是她的寢室。寢室內早有兩個丫鬟等在那裡,她們見張雲溪過來,連忙起身從被窩內拿出滾燙的湯婆子。在床邊的矮幾上,放上一大杯的溫水。張雲溪夜間不喝茶,清澈的涼白開才是她的最愛。在她睡下,丫鬟在外留了一根粗壯的蠟燭後,退了下去。
  
  洛陽城,早日的光暈剛剛散去日頭升上了天空。賈母吃了飯後茶,正坐在自己屋的熱炕上,拿著一封剛剛送到的蘇州邱林的信,拆開簡單閱讀後差點被一口老血吐出去,然後中風不死不活。
  
  她手指顫抖的捏著那封信,目瞪如牛頗有一副要吃掉對方的架勢。棉布表情爭拗的如同夜間的惡鬼,看得周圍幾個小輩兒得紛紛做後退的架勢。站在一邊伺候規矩的王夫人看了幾個小兒輩兒的不願上前,只能硬著頭皮湊上去:「老太太這是如何了?快些喝口水順順氣!」
  
  「欺人太甚……」老太太看著王夫人,憋了半天的氣吐了出去。她將那信摔到王夫人身上:「你看看……你看看……她可有半分對長輩的尊敬?張家就是這麼教導姑娘的嗎?我那可憐的孫女喲……」說著老太太就有一副天要塌了的架勢,她老淚縱橫的哭嚎聲讓四周的小輩兒都心緊了起來。王夫人上前安撫她:「老太太這是做何啊!若是真的擔心玉兒,不若再派人去接就是了。我們三番五次的請,還有請不到的?雖然說,目前家中不若當初寬敞,可外甥女一個住的地方我們還是有的。」
  
  她一聽這架勢,就知道老太太是看到了什麼事情,又感懷那個妖精丫頭了。她本是萬分不甘願再將那女孩兒接過來的,可目前老爺白身不出家門。寶玉雖然被老爺拴著強行學文,可目前家裡頂事的只有老太太。好歹還有一個二品的誥命。雖然說她有著貴妃之母的名頭,可沒有誥命在身每月入宮覲見只能是老太太領著去。她還要靠老太太,才能見到女兒,才能慢慢想辦法恢復往日的榮光。此時老太太萬不得有半分閃失。所以,索性不過是養一個孤女,就當養貓養狗了。寶玉被栓得厲害,也是見不到的。大不了再把寶丫頭接進來就是。
  
  「請不得……請不得啊!」老太太傷心難過得不能自已指著那封信:「你看看……你看看……這不是在戳我的心窩子嗎?」賈母不斷地錘著胸口,哀痛異常。王室原本就很是好奇,只是沒得允許不敢私看。這一看,也嚇了一跳。
  
  寫信的正是張雲溪,不過不是以伯母的身份寫的。而是以林氏宗族的卜告的方式發出的。信紙不多,一共三頁,只簡單的交代了三件事情。
  
  第一件,是對賈家在宗室二房大小姐守孝期間,不斷派人來請去,說是為賈母盡孝的事情做了回復。表示,他們家的二房大小姐是二房嫡支,不管父母在否,都沒有為外祖母盡孝而不顧宗室孝道的道理。此時她父故不過一年,賈母此舉有礙女子孝道。十分不妥,原本軟詞相對以為能夠告解,誰知卻越來越不知禮數,忘能夠細讀宗典。
  
  第二件,表示林氏宗族決定允許二房長女建立女戶,娶夫納侍。特告知其外家,日後女子就是頂門立戶了,是林氏宗族的一員。外家若有異議,可御前上告,以示公理。
  
  第三件,表示如果賈家不願意,見賈母的確深喜女子,不若改姓換宗,遷母墳入水澤換女子血脈承繼。只是,至此一點女子父所承家財盡歸宗族,待宗族選擇外姓表女,重承女戶。
  
  王氏沒有讀過多少書,簡單的認字看信還是能夠做到的。她粗略的理解了一下,才驚駭為什麼老太太如此反應。
  
  這張家女,手法狠辣不說,還做得光明正大。很不是一般人。她女兒在這女子身上已經吃了一次虧,她不敢說什麼,只是好言勸說著。不過想著也有一些得意,這樣老太太是萬般不會再讓寶玉同那接觸了。這半年來,看似也忘了似的。想著,倒也是好了!只求這他日後能有個功名,然後等著元春能夠生一個皇子……她又想起了那榮國府。赦造的府邸,不似這種小民房屋。她希望著,有一條再住進去,掌管著那個府邸。到時候,有誰敢說她個不是?她還需要看誰的臉面過活?
  
  「唉……罷了罷了……」賈母擺擺手,信上寫的很清楚。你們賈家已經將主母的嫁妝都帶走了,那就意味著兩家早斷了情份。還孝什麼?賈敏可沒有和林如海合葬,只是葬入了偏墳裡面。孤孤零零的,若是在沈塘……她就是日後謀了兩個玉兒的好,難免黛玉不會恨她。要知道,那林如海可是留了近千兩的家財。若是改姓換宗,那麼就是一身白衣離開什麼都帶不得。日後那些東西,還會留給不知道哪裡來的野丫頭。她嘆了口氣,這張家女……她握緊了手心。護甲卡著肉疼的感覺,讓她清醒了很多。
  
  張家女如此做,不過是不希望黛玉離開林家罷了。算起來,也不過是算計那些家財的歸屬。賴大家的去了三次,玉兒哪兒都是極好的。前兒一次帶回來的果子,就是宮里也未必有。可見,在這方面林氏宗族並未偏袒那邊,比照起自己這個兒媳婦,要照顧的好的多。畢竟她是張家女,弄不好張家那邊也不好過。
  
  若是自己以她虐待自己外孫女一說告上去,張家那邊勢必也會頭疼。所以,其實留著黛玉在那邊是好的。這也是她雖然派賴大家的過去,只是左右提提接過來,卻從未付諸行動的原因。只是這……女戶……那張家女到底在想什麼?還是說,真如信上說的林氏那邊不希望丟了二房的家財,集體算計的?這些都不重要,橫竪她什麼都做不得。
  
  去告御狀,人家一個改姓換宗。不說別的,就是日後也只能靠著敏兒當初的嫁妝過日子。可敏兒的嫁妝,當年拉回來後就多少被她拆分了一些。怎麼比,也比不上在那邊的日子。聽說屋子里特意改了暖炕,整日有丫鬟婆子伺候。想吃什麼多有小廚房,身體也有醫政的弟弟看護,的確是比在當初強了許多。
  
  而且,若是做了改姓換宗,怕是第一個恨上她老婆子的不是別人,就是玉兒自己。她必須看著她母親的墳被起出,然後沈入荷塘泥濘之地。然後什麼都不帶,一身里衣的離開。這等宗族禮法,向來就是皇帝都不敢碰的。她雖然做事果敢一些,但是面對這些她就是有力氣也沒地方出。此時的皇帝可不是上皇,還念著當初的好。
  
  她嘆了口氣,顫顫巍巍的讓王氏扶她起來,一手捏著那封信吩咐小的:「都去玩去吧!去吧……去吧……我回裡頭躺躺。」
  
  王氏扶著她走進裡屋,脫了鞋上了塌。此時不是爬床的時候,她也不過是想跟王氏商量一下事情。經歷了降位、搬家,她絕對不允許自己再次倒下。
  
  「老太太,您看要不要找相熟的太醫來看看。」王氏有些擔心,拘束的在一邊詢問。
  
  賈母擺擺手:「老二的性格我知道,這事情我跟你說,你得給我辦好了。」
  
  王氏一聽,心中一緊。尋思這老太太是不是還對那林家女有著念頭?她面帶試探:「您說!媳婦聽著呢。」
  
  「環哥兒,不能再這樣教下去了。過兩天,我讓賴大的去找兩個人,好好教導一下。林家這樣子……怕是要起來了。」賈母目光銳利的看著王夫人,讓她心裡一驚。她讓賈環給她抄經書,也不過是正常嫡母對待庶子的行為。老太太這是……而且,這說到林家同自家有什麼關係?
  
  「我知道你不喜李紈母子,我也不勉強你。畢竟有寶玉在這裡。原如果老二繼續擔著差事,寶玉日後也好上一些。可老二成了白身,日後寶玉出士的事情還需要朝中有人。林家目前搭上張家這條線,那張家此時父子倆閣老,這條線不能斷了。就是為了元春和她日後的哥兒,你都得給我想清楚了。」
  
  「老太太的意思是……讓環哥兒同……」王氏一下子就明白了老太太的意思。寶玉肯定是要頂門立戶的,斷不能讓寶玉入贅相夫,那麼就剩下環哥兒了。
  
  「他配嗎?」賈母厲色瞪了王氏一眼:「好好教導一下,就說送過去給姐兒解悶的。名義上是過去跟著賈璉讀書的。娶夫納侍,環哥兒怎麼也算是一個貴妾了!日後有了這層念想,那林家必然不會忘了我們家。」
  
  「那這夫……」王氏聽到這個,卻沒有不願意的。橫竪那個環哥兒在她這裡,也不過是剛剛開蒙,抄點子經書。她原想著,只要移了性情就成。加上賈母並不喜歡環哥兒,索性她就做的光明正大起來。就是家政,也不過是囑託不得誤了學業罷了。做老子的都不管這個,如何呢?
  
  賈母斜了她一眼:「那是我們能想得嗎?」賈母身邊兒就賈寶玉一個眼睛珠子,從身份上就沒的合適的。
  
  「環哥兒雖然是庶出,但配那林家……」
  
  啪……的一聲,一碗茶湯倒在地上賈母指著她,手指在空中點了點,嘆了口氣:「我原道你就是個榆木疙瘩,四六不懂多少也明白一些大家禮數。你真是……這麼些年白活了你啊!那林家能讓玉兒娶一個庶子嗎?父兄毫無幫助,你腦子怎麼想的?」
  
  「不管怎麼說,元春還是貴妃娘娘呢!」王氏撇撇嘴角低頭嘟囔。
  
  「如果不是為了元春,為了她將來我用得著將好好的孫子送過去嗎?你若是爭氣一些,當初勸著點珠兒,能夠讓我白髮人送黑髮人嗎?啊?」賈母搖頭嘆息。若是珠兒在……說不得她也要去爭一爭,最少也要弄一個表贅的好。兩個玉兒的事兒,那是原本定好的。若不是這婦人榆木不懂,愣是弄了一個薛家女出來,她也不會疏忽了對玉兒的管教。如何弄出現下一出,恐怕那林家家財早就到了。
  
  王氏努努嘴不再吭聲,她知道只要一談到關切的地方,老太太就拿當年的珠兒堵她的心。難道是她想著嗎?珠兒當初看著那是好好的……若不是那個掃把星,她好好的兒子早就給她掙了一品誥命出來了。
  
  「行了!」賈母也知道,不能刺得太深:「這事情就這麼定下了,讓鴛鴦進來。你下去歇息歇息吧!」
  
  「是!」王氏欠身走了出去。鴛鴦早就聞聲等在外面了。她官賣的時候,被北靜王府帶走。後來還給了老太太。雖然都是世家之間看著臉面,但是她多少知道老太太肯定在其中使了力氣。不然,其他的奴才怎麼沒回來偏她跟賴大一家回來了呢?
  
  「老太太讓你進去,剛剛有些生氣,翻了碗子。你去再給老太太弄完茶吃了。」王氏一如既往的和順的吩咐鴛鴦,然後挪步離開。
  
  她沒有去趙姨娘哪裡,而是去了書房。進院就看到家政新買的小廝在哪裡:「奶奶,找老爺?」
  
  「老爺可是有時間?」對於賈政的小廝,王氏一向是和藹的。
  
  「正在裡面呢!剛剛看著寶二爺讀了書,此時正歇著。下午還要看著寶二爺抄書呢!」小廝提醒王氏,寶玉剛剛去隔壁小院跟先生讀書。那先生很是嚴厲,但此時家道如此老太太都不管著了,她能說什麼呢?橫竪,都是為了寶玉好。不過好在賈政經歷了賈珠一事,倒是知道一些分寸。
  
  「去通報一聲,就是我帶著老太太的囑託,找老爺說說。」王夫人對讓賈環作夫的想法,一直都沒消退。她不時地想到,日後到了下面那賈敏看到自己的表情,就內心愉悅。自己不要的庶子,給她珍寶的女兒做了相公,多麼令人愉悅啊!她想著,這事情怎麼只要跟賈政先通了氣,那麼一定會在老太太那裡好做的多。
  
  小廝進了屋,不多時就聽到賈政的聲音。王氏在小廝的引領下走進賈政的書房,裡面一改當初的奢華很是簡單。
  
  「何事?」賈政一直都不覺得,自己被貶官的事情是有自己的原因在內。如果不是當初母親偏心用孝道壓著,他何苦跟大哥如此?所以,這半年多他一直把自己關在書房,也不去姨娘丫頭哪裡。如同苦修一樣,琢磨著復起的可能。
  
  王氏揮手讓小廝退下,挨著書桌做了下來:「剛剛老太太接了封信,跟我說了件事情。我琢磨著,老太太說的固然有禮,但總覺得對不起環哥兒。」王氏說的溫柔低語。這是她一貫的態度,總是以對人好為開頭。
  
  「關係環哥兒什麼事兒?」賈政沒想,自家母親的事情同環哥兒有什麼關係。
  
  「林家宗母的信,說是讓外甥女做了女戶,娶夫納侍……若是我們家不同意,就讓外甥女改姓換宗。老太太無奈,同意了。就琢磨著不能斷了關係,所以就想著……」說到這裡,王氏諾諾的不敢再說。她小心的看了一眼賈政皺緊眉頭的臉,心想……這事情怕是有門。
  
  「環哥兒八歲,三年後也不過是十二三歲的年紀。」賈政腦子轉的快,他雖然不出門了。但是不等於他沒有消息來源,那林家攀上了張家。雖然不是他們這種功勳世家,卻也是傳承清貴。他捏著一個木雕把件,在手中磨搓了一會兒抬頭看向王氏:「這婚事倒也可以,只是環哥兒的身份到底差了,若是嫡子倒是可以做個夫。」
  
  「我就是為這事情來找老爺的,你看……環哥兒也是在我身邊長大的。好不容易從三五生病,體弱猴樣而得養到現在,也可以讀書進學了。就是探丫頭,我也是想著日後給她尋個好人家的。我們這等人家……斷沒有這麼做的。可是老太太說,先當著給璉哥兒送過去一起讀書的名頭過去。私下,就是個……」說著她做了欲泣的樣子用手帕捂著臉,嗚咽聲聽著真切。
  
  賈政一看她如此,嘆了口氣。心道,這婦人雖是木納但到是真有幾分慈愛。想了想道:「這事情你先放在心裡,晚上我再去找老太太說說。」
  
  「是!」王氏知道,這事情□成了。也沒有多做什麼,只是擦擦眼角。低眉順眼的走了。賈政看著她離開,靠向椅子雙手十指交叉不知道在想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今天六張更新……算是對得起大家的期待了……
不過日後……嗯……隔日更吧!怎麼這個月只能這樣了!
下個月努力爭取月例……
這張後,在北京時間下午四點的時候,會有另外三張的更新!
然後……繼續隔日更吧!看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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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吃了夕食,賈政沒有直接回到自己的書房,而是留在了賈母哪裡。二人吃了茶,歇了一會兒賈政才開口談及賈環的事情。
  
  「母親,今日那媳婦跟我說,您是想將環哥兒送去給玉兒做侍?」他坐姿端正,語氣平和。賈母放下蓋碗:「我這也是沒得辦法的辦法。此年景不如往昔,若是不想好路途……這日後……唉!」賈母深深嘆了口氣。她往日里一直看著小兒子是個好的,日常事務也都是同小兒子談。
  
  「怎會如此?不過是大哥上了折子才如此。」賈政不明白賈母為何會這麼說。雖然說他成了白身,到底曾經是做過官的。起覆什麼的,也是有望。畢竟,他雖然不說有功,但終歸無過勤懇的。
  
  「哪兒能那麼簡單?」賈母看了他一眼,嘆了口氣:「皇上這是給咱們家警告呢!元姐兒的位置,怕就是這麼個意思。終歸,那可卿死的蹊蹺了。」賈母能夠想到的就是關於秦可卿的死。當初元姐兒莫名的升遷,她就有了警覺。知道那賈蓉媳婦身份的,幾乎都是貴勳世家。當初,這也是老聖人給的。不然,他們家也斷不會讓一個養女成了未來宗婦的人選。可那媳婦就那麼死了,沒有什麼蹊蹺。死的很平常,一場風寒,然後一直沒好。可之後,元春升了貴妃,而自家卻被如此奪情了。
  
  「這件事情……兒子到覺得,這事情恰恰是皇上給咱們家的恩典。」賈政的想法到底同賈母不同。他看著放在茶几上的手指骨節:「可卿在我們這裡,雖然說珍哥兒有些荒唐,但到底是拿著對公主的態度對她的。這麼些年下來,不說到底好到什麼程度。至少都不曾委屈了她。生老病死乃人之常情,我們家也是盡了心的。就是葬禮,也未曾讓她低了哪裡。但是這事情終究是皇家的私密,能夠犒賞的也就是元春的分位了。不然,也不會躍然成了貴妃不是?若是皇上真的對我們有氣,何苦這樣一升一降?兒子這些日子左右想了想,兒子這一劫,看起來是不好實則也許是真是上皇對我們家的保護。母親也是要知道,那甄家還在朝里呢!忠順王那邊……終究我們家也是行伍世家。雖不在軍中,多少還是有著影響的。若真是惱了我們,怕元春也不會得了這貴妃之位了。」
  
  賈政分析的頭頭是道,賈母聽得認真。她細心想了想,覺得很有道理。不然,也不會留著元春在後宮擔著一個貴妃的位置。要知道,那甄家即將嫁進府的可是要送給新皇做妃子的女子。別人不知道裡面的事情,她多少是知道一些的。
  
  皇上本就不喜甄太貴妃,尤其是那個曾經呼聲最高的忠順王。上皇在的時候,還好一些。只怕是這上皇要是去了,恐怕第一個鬧起來的就是忠順王。自家的事情,除了寶玉的事情外都十分敞亮。就是寶玉,也是雙生的緣故,送走一個留下一個帶玉的哥兒。這事情,當初也是鬧得有些風雨的。只是雙生畢竟有礙於風水,這種傳聞由來已久。在金陵地區更勝。自家用了,也不會有人說什麼。再者那個孩子歷年都在那裡,生活的依然是錦衣玉食的,從未虧欠只是未見過父母罷了。
  
  這麼想來,老二說的確有幾分道理。可若是此事不做,那麼同林家的線必然會斷開。玉兒已經同自己分了心,怕是日後更加難聚了。她敲了敲桌面,想了想:「那……照你的意思是怎麼做?」
  
  「兒子想著,母親不過是希望親上加親,不若讓環哥兒做個夫。」賈政看著賈母微微皺緊的眉頭:「橫竪,我們這樣的人家不到最艱難的時候,也萬不得讓兒子去給人家做侍的道理。雖然說,兒子此時已經是白身。但環哥兒怎麼說也是大哥這個擔著爵位的親侄子。那林家,必然也不會同意。但是如果只是提議結親,為夫的話,或許還有些道理。」
  
  「你若是捨得寶玉,我倒是不介意換個人提提。」賈母此時想了個明白,思緒又轉到了寶玉身上。
  
  「這不是捨得捨不得。」賈政搖搖頭:「蘭哥兒還小,若是能過了序齒,這寶玉同外甥女一起到也是好的。可眼下……」
  
  「那就讓金陵那邊的孩子回來吧!這麼些年,聽賴大的說,已經看不出同寶玉有何相像了。他終歸是你兒子,我嫡親的孫子。」賈母想了想,決定將金陵那邊的孩子接回來。橫竪,那才是她的親孫子。若不是當初答應了那個人,也不會在那邊吃苦這麼些年。而且,那孩子讀書上進都是個好的,比照起當初的珠兒多部承讓。
  
  「母親說的可是真的?」賈政聞言,很是欣喜。那到底是他的兒子,雖然說當初礙著雙生命克的送走了,可這麼些年終究是惦念的。
  
  「我什麼時候說話哄過你?」賈母看著他,搖頭笑笑。罷了,讓那個孩子回來倒也可以讓兩個玉兒的事情能成上一成。那些人準備了這麼些年,橫竪最後她也不會害了那孩子。到時候鳳冠後位的,還能弱了去?
  
  「咳咳!」賈政不好意思的咳嗽兩聲:「那這事情還是不要告訴旁人的好!待林家來了准信兒了,再說比較好。」
  
  「這事我省得,你只要管好你那個媳婦,別什麼香的臭的都要找回來做兒媳婦的好。那個寶釵,到底出身低了些,配不得寶玉。」想起那個薛寶釵,賈母就一陣頭疼。
  
  「是,兒子會回去說的。」賈政見事情談的差不多了,就起身離開。
  
  張雲溪收到賈家的來信,已經是半個月後了。她坐在涼亭內看外面的瀟湘細雨,聽著丫鬟清脆的念書聲很是舒坦。柳大家的由丫鬟打著傘,進了涼亭將懷裡的木頭扁平匣子遞給已經開始當差的晴雯。
  
  晴雯小心的打開匣子,將裡面的信拿出來看了一眼遞到張雲溪面前:「奶奶,京城賈府的來信。」
  
  張雲溪歪在踏上,聽到她的話慢慢睜開眼睛。深處手指捏起那封信,動作輕巧的打開。快速瀏覽後,嘴角勾起一個嘲諷的笑容:「這老太太可是真是捨得啊!也難怪了……」她瞭然的笑笑。捨了寶玉,不過是一個負擔。弄好了,日後還能落下一個好來。弄不好,也不過是本該如此罷了。這老太太倒是想得明白啊!
  
  她撇撇嘴:「你去跟柳嬤嬤出去一趟,去看看那賈二奶奶此時忙什麼呢?如果不忙,請她過府一趟。」
  
  此時賈璉夫妻早已搬出了這林家正宅,居住在外圍的一院落中。哪裡距離書慶齋很近,方便讀書。
  
  晴雯坐著烏篷小車到了賈璉處,此時家中只有王熙鳳一人並著幾個婆子丫頭,在屋子里不知道拾到什麼呢。小丫鬟領著她進去,雖說是一進的院落倒是因為都起了二層,主子也只有兩個到也不狹落。
  
  「喲!」待她走進廳堂的時候,一聲嬌脆的聲音串入二中:「瞧瞧這是哪兒來的稀罕人兒啊!」王熙鳳笑著扶著平兒的手走了出來:「怎麼,這做了大丫鬟了人就是不一樣了啊!」她笑語嫣然,一聽看就知道不過是說笑的言辭。
  
  「橫竪我就知道奶奶勢必會那我做笑了!」晴雯看著王熙鳳,也沒收傘進屋:「看著奶奶是有空的,不若就跟我去一趟吧!我們奶奶那邊京里來信了,怕是有事情要找奶奶商量。」
  
  「哼!」王熙鳳扭頭甩了一下臉子,故作生氣的樣子:「我就知道她不會好端端的喊我過去。」
  
  平兒離了她從屋裡拿出一把傘,撐著跟她做了出去。這梅雨季節,一下就是個把月的。等著日頭出來,就是農忙豐收日了。今年水氣很足,看起來怕不會是一場豐收呢!
  
  三人說笑了下,上了車。由著牛拉著,此時過了農耕就留下拉扯的牛其他都閒著放了去。也算是一種修養。只是在外面的莊子上,除了耕地的牛,倒是額外養了不少牛用來外賣和自家食用。原本也只是在年中大祭上,宰殺一頭老牛。徐徐運作了五六年的光景,倒也有了富余。可見過不了幾年,就可以如同那豬羊一樣了。當然,目前牛還是耕地的主力,只能稍稍感嘆了。不過,按照肉牛的養殖技巧,跟著那漠北草原的蠻人學習,興許日後也能見到牛成群的現象也說不定。
  
  王熙鳳下了車,由著丫鬟打傘走進張雲溪呆的廊亭內。讀書的丫鬟早就下去,留下了茶點和冒著熱氣的紅泥小爐,上面坐著紫銅壺。裡面的水在滋滋的滾著。張雲溪見她來了,示意她隨意坐就開始洗壺泡茶。
  
  王熙鳳對著她坐下,看著她動作流暢的烹茶。看著旁邊放著的木盒,裡面一封一看就是賈府那個老太太的信,信手拿了過來打開看了兩眼,然後嗤嗤的笑了起來:「她這是準備做什麼?憑地……我們妹妹就非要跟那個爛石頭綁在一起不成?」
  
  對於老太太的舉動,王熙鳳是十分不喜的。當初同意她同賈璉聯姻,還不是看著她父親的面子?若不是因為父親還有用處,那個老太太能夠由著姑母在哪裡慘呼?
  
  「誰說不是呢!」張雲溪柔柔低眉順額的笑著給她夾了一小盅茶:「嘗嘗,最近新出的龍井。」
  
  「是漿芽兒?」王熙鳳因著賈璉要改門風,很多文人習俗也跟著學了起來。這品茶,就是其中很重要的一道。
  
  「喲!」張雲溪用手帕掩口:「這才幾個月就喝出門道來了。」
  
  「瞧你說的,我可是那榆木疙瘩不成?」王熙鳳瞥了她一眼,放下茶盅:「你這是個什麼主意?」
  
  「我能有什麼主意,不過是一個拖字罷了!」張雲溪抿了口茶,懶洋洋的單手支著頭:「你家那個老太太總是想著多方討好,可實際上可能最後會落個竹籃打水一場空。很是煩人啊!」
  
  「犯人又能如何?你能去殺了她不成?」王熙鳳勾起唇角笑了:「你若是做的成,我倒是不介意拿出三千金,我全部的壓箱錢給你做報仇。」
  
  「嗯……這倒是個好主意啊!」張雲溪眯起眼睛,語氣不自覺地輕柔很多。尾音帶著棉柔的翹音,聽得王熙鳳一陣寒意。她直勾勾的瞅著張雲溪,過了半會兒才開口:「你……不是……吧?」
  
  「不是什麼?」張雲溪微微歪頭,動作柔美的重新給她斟茶。如同說著什麼日常瑣事一樣:「橫竪不過是犧牲一步棋子罷了。姐兒今兒守著,也是三年。明兒守著,還是三年……不是很好!橫竪你們家爺也是要三年?」
  
  聽著這話語,王熙鳳如同進入寒淵。她到底還不能心思很硬。只是這淡淡的淺笑談生死,就已經十分刺激她的神經了。
  
  看著她有些緊張的樣子,張雲溪笑著:「喲……嚇到了?呵呵呵……可別,我不過是說笑呢!」她的語氣後綴,雖然說是在談笑,可是那幽深的氣息還是讓王熙鳳知道,她可並不是在說笑。
  
  「嘛……嘛……罷了!罷了……」張雲溪嘆息笑著:「算了,不為難你了。那老太太不過是不想讓兩家斷了連續罷了。橫竪不過是一個姐兒哥兒的事情。」
  
  王熙鳳聽她如此輕快的說,才稍稍歇了心。張雲溪並不是不想做,那一刻還真覺得這事情是個好事。可之後稍稍算了一下,才覺得如果那老太太此時死了還真沒什麼好戲看了。石頭記,都說是十二金釵引人入勝。卻不知,這一切都是那個老太太活著和死了的兩種因果。
  
  沒了她,大觀園建不起來不說很多事情都會改變。這對她可沒有什麼好處。不若讓那個皇帝慢慢琢磨去比較好。她到是好手給他做了亂子,豈不知到時候他給自己做多少亂子呢?此時還不是大張旗鼓動手的時候,還是養養再說吧!
  
  傍晚吃夕食前,張雲溪見到了四房的管家婦人。兩人見了禮後,張雲溪也沒繞彎子直接說:「我聽說你們家有一個旁系嫡姐兒,如今等著做贅?」
  
  「是有這麼一個姐兒,倒不是旁系的。而是庶叔叔的女兒。」
  
  「那我也不繞彎子了,前兒姐兒的外祖母來信說是要重結兩家之好。讓姐兒同她那鳳凰蛋做了夫妻。說是娶夫也沒什麼,表贅最好。可你是知道的,姐兒的婚事也好哥兒的婚事也好。包括你們家的三叔家的也好,這堂堂嫡支脈系可是要妥善安排才好。但是如果是退了,我擔心他們家總是這麼鬧騰著擾的誰都不得清靜。橫竪你們家那個姐兒也是要招贅的。我就相中了姐兒二舅舅的庶子,那個孩子今年也不過八歲,接過來好生教養不愁日後的。你覺得如何呢?」張雲溪手中有三張牌可以打,所以並不會強人所難。
  
  婦人想了想,琢磨了一下:「這事情我可是要同老爺談談。橫竪都是庶叔叔的骨血。只是宗母也說了,他們家這麼鬧下去也是不好。只是我擔心,因此牽連不斷,也不是什麼好事。」
  
  「這倒不妨礙,只是相互給個台階下了罷了。若是這事情他們不依著,那也就別怪我不客氣了。橫竪不能讓他們欺了我們不是?」張雲溪半眯著眼兒,垂眸看著手中的茶杯子。
  
  「宗母想好就是,那我先回去了。明兒早了先,會給宗母消息。」
  
  「那成,我就不送你了!」張雲溪抿了口茶,看著她離開。
  
  晴雯站在一邊,看著艾草送了那婦人離開:「奶奶是想給環哥兒牽線,可那邊老太太未必能夠同意的。」
  
  「我有讓她不得不同意的法子!」張雲溪靠著一個靠枕,看向晴雯:「怎麼?還惦念你那個寶二爺?」她說話語氣具是調侃。晴雯這些日子,也是摸清楚了她的脾氣。跺跺腳:「奶奶又拿我說笑了不是?我是感謝寶二爺對我的好,但還不止於不清楚自己的身份。」
  
  「什麼身份?」艾草走進來,看著臉腮粉紅的晴雯笑著坐在一邊:「要我看,那就是日後舉人娘子的身份。再遠了,也是老封君兒孫滿堂。」
  
  「姐姐也來鬧我不是?」晴雯看著連艾草都跟著逗她,很是嬌氣的跺跺腳走出去:「我去爐上看看今兒做了什麼好吃的,然後一個人端著回房吃去。你們在哪裡笑吧!」
  
  「去吧去吧!就知道你惦念著今兒剛送來的鴨血了!今兒我們也吃點鴨血粉絲湯吧!姐兒那還不能吃,用冰盒子存了些等哥兒過兩天出孝後再做了。」張雲溪想著那鴨血粉絲湯,也有些餓了。艾草點點頭,起身吩咐了外面的小丫頭。
                      
作者有話要說:賈環這個人物,我一直覺得可能是作者在寫的時候,本身因為社會關係和自身社會地位,將這個人物醜化了。以至於日後很多文學作品,在紅學被推崇的時候,都大行其道來描述庶子的不堪。
但是,一個要在別人的手刀下活命的小人物……空怕有的時候都會隱藏著大智慧不是嗎?




☆、20

  第二日,四房就傳來了消息。他們雖然不明白為什麼張雲溪會安排這麼一樁婚事,但是比照起從附近商戶人家尋找或者苦寒書生來說,的確是門當戶對的多。雖然說那女孩兒也不過是年方十四,正是待嫁的念頭。但是年長有年長的好處,入贅的相公是不能納妾的。這一點就絕了日後的麻煩。林家不爬對方年齡小,年齡小才好培養。不怕養不出忠犬來。同時,不過是一個贅婿,犯不著為了這點子事兒跟宗母過不去不是?橫竪對他們家都無礙,而且後來張雲溪也送了話,這聘禮她出。
  
  聽到消息,張雲溪就給賈母寫了信。並且附送上了那個女孩兒的身份介紹和性格等等。畢竟是要結親,不是要結仇不是?
  
  她在信上說,黛玉的事情就別想了。她早就同隴西那邊的大族談過了,三年孝期過了便帶黛玉去串門子。
  
  至於寶玉,她簡單的將自己所知的兩個寶玉的事情寫了上去。同時也說,如果她能夠同意將賈環入贅,同時將迎春記入嫡女的話,她可以幫忙出手讓兩個只剩一個。這可是大好的機會不是嗎?
  
  唯一的要求不過是她有生之年,不再騷擾黛玉的人生不說,還必須將賈敏所剩的嫁妝填做賈環的嫁妝送過來。橫竪,張雲溪沒有什麼損失。
  
  賈母看著那封信,內心十分糾扯。她知道,這不僅僅是一封面子信,也是一紙抵頭刀。她從沒有想過,當年的事情還有人能夠知曉。如果這個女子知道,那麼是不是意味著領翔長公主府也知道了呢?
  
  不,那領翔長公主是上皇當初最強硬的後盾。果毅侯府,在當年可是風光無限。就是如今,也是上前的紅人。他們若是知道甄賈兩個寶玉,必然不會如此悠閒。要知道,就是那忠義郡王,如果不是那神仙道士空怕至今還困在府邸不得出頭呢。那麼,就剩下一個可能了:
  
  隴西貴氏!
  
  是的,只有他們才有如此不聲張卻如此險惡的能力。那張氏,可不就是那最大的三大世家之一伊樓家同張家聯姻的證據?這張家若是知道,恐怕也不會對她一個外嫁女說,看起來她說是要給黛玉尋一個隴西貴氏的夫君,怕應該也是因此。想來,她本人同那伊樓家怕是有別的關係,不然也不會一次次打著自己的臉面不當回事。
  
  那麼如果是這樣,那麼就意味著林家已經靠向了那邊。聽甄家那女人說,他們仰仗的也是隴西貴氏。看來,多少兩邊都會有些關係才是。
  
  賈母捏著信靠著椅子扶手一遍遍過濾著腦中的想法。如果那邊的甄寶玉沒了,那麼就意味著除了現存的忠義郡王外,就再也沒有先太子的子嗣了。若是只留了自家一個寶玉,不管日後有怎樣的發展都是好的。畢竟少了甄家那個,成了自家這個最少也是個王爺。敗了,當年王氏生了雙子的事情人盡皆知,不用擔心其他的。就是上面追究了,自家也可以說當年受了甄家威脅,後來養出了感情就想著能藏起來最好。雙子本就忌諱,留下一個含玉而生的最多也就是一個清白之身或者流放走徒罷了。對於後進子弟不會有太大的影響。老大一家早就脫了出去,這樣反而更加有利。
  
  她想了清楚,吩咐鴛鴦給她磨墨寫了回信。之後找來了王夫人和賈政,將這起聯姻的事情說明瞭清楚。
  
  王夫人使然不滿意讓賈環去尋這個聯姻,但多少也比送男孩兒去做侍來的強得多。再說,對方也只是一個庶女。對方送聘禮過來,且接了過去養著。等到了年歲大了再行正禮,這想法倒也不錯。橫竪,都不會耽誤了她兒子的前程不是?再說,老太太已經同意將玵兒接回來,這樣兩個兒子她還擔心什麼。聽往年送信的人說,已經是很能頂門戶的少年郎一點都不遜於當年的賈珠。她此時有了兩個嫡子,還怕那賈環母子嗎?至於記迎春為嫡女,也不過是一幅嫁妝了事。不為別的,就是為了給娘娘張臉,她也不可能隨便將迎春嫁了。
  
  賈環這幾日很是奇怪,一向對他不是很得意的嫡母和祖母,突然好了起來。很多好東西,以往都是見都見不到的,都到了他的屋裡。就是下人,也比以往好了幾分。他知道,那是看著老太太和太太的舉動,才有的表現。可老太太和太太這是為什麼呢?他不傻,尤其是在經歷了搬家後,跟著請來的嚴師學了這些時日,看了書他就更加覺得奇怪了。
  
  這俗話說的好,斷不會有黃鼠狼好心給雞拜年的道理。更不用說,那恨不得吃了他們母子的嫡母了。若不是以往他學的粗劣,也不會安然的活到現在。橫竪,不過是做給別人看的靶子,表示嫡母沒有犯妒忌,很是大度罷了。
  
  不過,他的疑問在一個月後,終於有了答案。林家來人了。來的人還不少,有丫鬟也有婆子還有小廝。浩浩蕩蕩的,抬得箱籠什麼的,比照起娶新媳婦的都要多。上面都扎著紅花,看著很是喜氣。這是要求娶?他被喊在前往老太太院裡的路上,看著那些人,皺緊眉頭。難道是三姐姐?
  
  來人是張雲溪的四個管事婆子之一的柳大家的,為了表示鄭重,她可是張雲溪手頭最大的管事娘子。同時,也是她陪嫁嬤嬤中唯一一個張母給的管事嬤嬤。
  
  「見過老太太!」柳嬤嬤見了賈母一臉喜氣的笑著給賈母見禮,然後將一封張雲溪的信和禮單子遞了過去。
  
  賈母打開信,簡單的看了一下,復又看了那封後的禮品單子很是滿意的笑了:「環哥兒這個孩子,我一向都是喜歡的緊。只是,原本希望兩個玉兒能有個好的。但終究是蹉跎了,不過還要忘你家奶奶不要嫌棄這孩子終究還年幼不知事呢!」
  
  「怎麼會?」柳嬤嬤笑著:「雖然沒有見到,但也是見了璉二爺的。終究不會差到那裡去。老太太的想法,我家奶奶也是希望的。畢竟這兩姓只好,斷沒得因為點子小事就鬧得不開懷不是?只是奶奶來了說,倒是一定要見到環哥兒,將這個給他才好。」
  
  柳嬤嬤從一邊的丫鬟捧著一扎高(大約二十公分)的匣子拿了下來,裡面裝了什麼沒人知道。上面用紅蠟做了封兒,看起來的確是要主人到了才能開的。賈母並不介意,畢竟只是一個納小侍最多也就是一些珍稀寶石什麼的罷了。
  
  「已經喊了丫鬟去叫了,你稍等上一會兒就到。」賈母這邊說著,那邊就看著賈環走了進來。小小少年穿著八成新的藍色綢緞袍子很是清爽。柳嬤嬤看著那胎發還在的少年,笑著對賈母道:「老太太就會養人,看著這少年郎日後也是風采奪目的很。」
  
  「見過林家的柳嬤嬤!」賈母知道這納小的事情一直都沒有同賈環說過,只是因為她不知道林家那邊會如何反應。只是沒想到,人家反映如此讓人措手不及。
  
  「見過嬤嬤!」賈環恭恭敬敬的行禮問候。他雖然日常行為粗鄙,但那也是逼得。平日里,獨自一人時卻是很要好的。
  
  「真是一個好孩子!」柳嬤嬤看了看,想著自家奶奶的話,將那個匣子用拇指小刀啓開封口打開給他看:「這是我們奶奶給你,說是滿京城也未必能夠再尋得到如此好的了。之盼著日後能夠見著哥兒帶著。」那盒子里是一個用純金打造,追著瓔珞的金鑲圈。不同的是,那項圈中間,掛著一顆渾圓飽滿的橢圓形鴿子蛋大小的帝王綠。很是珍貴,品相十分不錯。在紫色絨面的布料襯托下,很是喜人。
  
  賈環初一看到,很是吃驚。他有些不明白,這好端端的林家為何會給他送這個?他老實的低著頭有些含胸的看著賈母,一副瑟縮的樣子。賈母拉過他和藹的笑著:「你先拿著回去,待會兒你父親會去看你。別怕,是好事!」
  
  賈環點點頭,伸手碰了那匣子雖然說是有些重倒也能夠拿得住。看起來,除了這個怕是沒有別的東西了。不過讓他吃驚的是,那柳嬤嬤在遞給他的同時往他袖管里塞了一小卷東西。他雖然很好奇,但也只能先捧著回去。
  
  見賈環收了東西,柳嬤嬤笑開了顏。她家奶奶來的時候就說了,這聘禮需比得上賈敏的嫁妝。橫竪都是入贅這一禮,不管是那些人家也不會說一個庶出的哥兒的事兒。只是讓她看著,這些聘禮是否能夠回來一半就是了。只要能夠回來一半兒,那麼她就把事情做成。若是回不來,那麼她就拿這邊得寶玉開刀。橫竪,只要留下一個等著看熱鬧就是。
  
  賈母看著張雲溪的信,皺緊了眉頭。上面明確的說著她那二兒媳婦的等等醜事不說,還明確的說明瞭。這樁親事,他們可是很認真的對待著的。雖然說先倉促的將人接走,但到底不會誤了哥兒的前程。雖然日後叫林環而不是賈環,但終究也是入贅的爺們。日後也是要幫著主持家中事物的,他們林家不是賈府這般好好一個哥兒都要養歪了的地方。因此打贏了的事情,他們一定會做到不假。但是,他們做到了賈府也要拿出足夠的誠意才可以。
  
  賈母知道,這是要看賈府的態度了。她知道,此時如果不為寶玉定下一門親事,不謹慎準備賈環的嫁妝怕是不成。這年代,貴姓之間子嗣入贅也是很慎重的事情。很多家族,多是比嫡女出嫁都要隆重的多。她知道,此事只能她親手看著辦。不然那個王氏……腦子又要上牆了。
  
  「嬤嬤放心,我們既然已經收了禮這小定的日子就算成了。日後有什麼事情,還求著你們家多看護一些。雖然我這孫子不是正出,也是我看著長大的。」賈母笑呵呵的將信收起來,吩咐鴛鴦和賴大家的:「將聘禮都收起來,鎖到我的庫房裡去。」
  
  「哎!」賴大家的和鴛鴦,對視了一眼匆匆離去。
  
  賈環回到自己的房間,賈政已經等在了那裡。這些天擔心賈寶玉知道了會壞事,特意讓他早早出門去了賈珍府上住上個兩三天。此時那秦鐘還在,他本身有心心念念的倒也成趣。
  
  「坐吧!」賈政看著青蔥般的兒子,嘆了口氣。賈環拘謹的放下手中的匣子,仔細收攏了袖口小心的坐下。他房間不大,沒有賈寶玉那樣一個院子。只是聽著賈政的口氣,很是吃驚。這是他第一次聽到他老子如此好口氣的對他說話。
  
  「是!」賈環小心的半坐在椅子上。雙手放在膝蓋上佝僂著胸,小心的等待著賈政的後話。
  
  「你……」賈政張了張嘴,連續兩次都未曾能夠開口講出。別了半天,才慢慢將話吐露出來:「你祖母給你尋了一份親事,是林家宗府四房現任的當家人的庶弟的女兒,她父母雙亡多年一直在林家照顧長大。只是……這婚事……是要你……入贅的!」
  
  「入贅!」賈環瞪大了眼睛看著賈政,這是他搬家以來如此失態。賈政也不惱他,反而是第一句話說了出去後面的話反而流暢了:「是,入贅!他們家是書香門第,你過去要改姓。原本,你祖母是想著讓寶玉入贅給你姑父做個半子,但是那邊不同意說是已經同隴西貴氏談好了,待你林姐姐出孝後就去相看。但是,這兩姓之好的事情……終究不能斷了。而且……我們家如今光景,日後如何還不得知。說不得,也許會得了個流放型徒的罪名吧!」
  
  「怎麼會……大姐姐不是貴妃嗎?」賈環聞言,更是驚訝。父親怎麼會如此哀氣?這可不是他日常的為人。何況,此時府里雖然不再是當初的高門大戶。但是日常飲食,一點都不曾差過。就是為大姐姐蓋園子的事情,也在珍大哥哥的操縱下,進行的有條不紊。雖然無法再次用那邊的府邸,倒是在這邊買了不錯的地界兒。兩家稍微縱橫一下,倒是能夠連接的上。日後璉二哥哥回京,就又是一家人了。只要老太太還在,還愁住不進榮禧堂?
  
  賈政搖搖頭:「正是因為還有你大姐姐,還算好一些。就是怕,日後你大姐姐沒了。怕也就到頭了。」他故意說的嚴重了些,伸手指了指天上:「有些事情,怕是你大伯都不知曉。你大姐姐的位置,怕是來的蹊蹺。如果我們還是住在原來的府里,這事情就可以不管。可日下,你父親我已是白身。禮德有虧,怕是無法起復了。原只盼著寶玉能有個好,可他那樣……唉!雖然說,你另一個哥哥此時在金陵,聽說也是一個定好的。但是……他終究也難脫干系。我知道,這次讓你入贅傷了你的根本,老父我……」他說這起身對賈環深深鞠躬,嚇得賈環直接跪下:「父親!」
  
  「這是你應受的!」賈政拉起他,摟在懷裡熱淚盈眶:「過一陣子……就讓你跟著……跟著……他們走了……你日後……要好好地!啊……一定要好好的!」
  
  「父親!」知道事情沒有回轉之地,又看見父親如此賈環終究看的明白也會被渴望的真情感動。他抱著賈政哭了起來。
  
  待他平息,他擦擦眼淚,磕頭給賈政:「不管如何,此事是沒有回轉之地。我知道父親的難處,橫竪那邊都有林姐姐和璉二哥哥。我只要好生讀書,好生跟那女子過日子就好。只是求著父親,我那姐姐雖是要強了些,但也因這是庶出。兒子不求別的,只要給姐姐一個好婚事就成。」
  
  「這事情……就不會讓你……擔心了!她是我的女兒,也是你唯一的念想。為父自然不會虧大了她。我怕你母親知道了,出來鬧僵。就讓人把她關在了屋子里,你拾掇一下去看看她吧!林家那邊,怕是不出十天半月的就要起走……」賈政也是有些真情流露,扶起賈環就走了出去。
  
  賈環站在原地,看著父親離去的身影手指刺痛掌心。他憤怒的對外吼道:「都在外面呆著,我誰也不要見。」
  
  小人兒的行動,很是湊效。畢竟今日里知道林家要上門的消息,王夫人就特意囑託過了。奴才們得了主子的意,肯定不會鬆散。雖然有些閒言碎語,但多少不是原本賈家的那些家生子,倒是少了不少麻煩。
  
  他走進內室,從袖口中拿出那張紙條,上面是一串清秀的楷書。那字體他是認得的,那是林黛玉的字。簡單的一串小字,卻讓他心生安慰:
  
  木匣絨布下,有伯母的信,悄悄讀了燒了去。別讓人發現。環弟弟,以後如何在於你自己,而非他人。
  
  林黛玉在這裡這些年,雖然對他不冷不熱的。到也不似他人那般作踐。比照起他的親姐姐,倒也是好上幾分。至少,知道他讀書後還是送了紙筆四書的拓本子。那份情,他一直都記著。
  
  掀開絨布,在裡面發現一個明顯的夾層,是一封有素白的紙和炭筆寫的一頁信。字體很小,多多少少剛好一頁。
  
  上面說了,這樁婚事的來源不過是老太太多方撒魚的結果。同時也說了,那寶玉的身份和賈母的多方考慮。這樁婚事本就沒有什麼,無非就是他改姓終生不得納妾而已。張雲溪許諾,如果他能夠學得林家清流古風,日後同那邊的小娘子好生過日子。那麼,日後不管發生什麼事情,都不會牽連到他的姨娘和姐姐。並且保證,在這樁婚事談及時,已經將探春升為嫡女的事情做為其中的條件。因此,她只要求在賈環到達林家後,將賈敏嫁妝中的一部分物件還給林黛玉。她會在日後補入銀票給他。
  
  看著這封信,賈環坐在床邊不知道在想什麼。他在父親說明的時候,就知道裡頭肯定有筆交易。只是是什麼不曾得知。卻從未想過會是如此事情。怕是……連父親都不知道,那寶玉根本不是他的孩兒。只有那在金陵的哥哥,才是他骨血相連兄長。也難怪,這些年來任何好的東西,都不曾缺了寶玉的。那本就是天生貴人,何求著與他同價?且不看,那金陵哥哥都得退避開去!
  
  他小小的腦袋,一時間被各種消息充斥著。完全沒有想到,此時他門外鬧僵起來。                    
作者有話要說:寫到這裡……不知道是否符合各位的意思呢?
實在是個人無力了……多少有些出格的地方
入贅的介紹:
入贅有三種形式:一個是全入 一個是半入,還有一個雙居。
全入,男子如同女子一樣要備有家裝,女方家要給男方家聘禮。確定關係後,男方要改姓氏為女方姓氏。身份地位等,在家庭中都要低於女方。
半入,就是男方還是帶著嫁妝去女方家,但是因為女方不需要出聘禮,男方可以保有自己的姓氏。孩子的姓氏照樣要歸女方所有。這個俗稱:表贅。
雙居,這個就是男方和女方結合。第一次男方在女方家居住三十天,女方再到男方家住三十天。之後雙方的地位相等,甚至有時候會因為男子在勞動力上高於女方,所以家庭地位也要高於女方。孩子是,第一個孩子跟女方姓,第二個跟男方,第三個女方這樣循環。
頭兩個,男性的地位都比較低與女方!




☆、21

  門外鬧騰的,是哪原本應該被關在屋子里的趙姨娘。攔著她的不僅僅有下人婆子,還有賈探春。十二三歲的姑娘,此時正哭哭啼啼的。
  
  趙姨娘此時衣衫不整,釵環松懈。正插著腰痛罵著賈探春:
  
  「你有什麼好哭的?姑娘是個命好的,日後定也是太太肚子出來的了。上了宗譜,怕也不是一個誥命夫人的命。我這個牌位上的人是上不的姑娘的眼了。可姑娘莫要忘記了,這是你弟弟給你換來的。他們攔著我也就算了,怎麼你也是沒眼兒心得狠人狼啊!我可憐的環哥兒,如何有你這樣的姐姐啊!」她哭的狼狽,嚎的痛苦。聽著讓人刺耳,卻沒人敢反駁。就是想要過去阻攔的王夫人,都被賈政攔著搖了搖頭。
  
  不是賈政不想管,而是賈環這事情總讓他有種愧疚感。反正也呆不了幾天了,不若就讓他們鬧個痛快吧!
  
  趙姨娘的哭嚎,最終將賈環從沈思中驚醒過來。他連忙起身想要出去,可是僵硬的身體有些麻軟一時間沒站好差點跌在地上。他看著手中的信,握了握拳連忙找來火石子打著了燭火燒了去。擔心有人知道,還特意在灰燼上澆上了水。然後草草整理起來扔到臉盆子里,裝了水順著後窗倒了出去。
  
  他對著鏡子簡單整理了一下衣服,打開門走了出去:「姨娘,莫要說姐姐了!她也是個不容易的,在外面鬧騰個什麼,平白讓人看輕了去。」
  
  見到賈環出來,趙姨娘如同找到了主心骨才衝上去一把抱在懷裡:「你那個狠心的爹,怎可如此待你。那日後豈不是連祭祀的後人都不曾有了啊!我苦命的兒啊……」
  
  「姨娘再說什麼呢!」賈環看著姨娘有些鬧得不好,連忙掙脫拉著趙姨娘進了屋,他看了一眼站在那哭的賈探春張了張嘴,最後還是關上了門。
  
  「姨娘喝點水吧!父親這麼決定,也是為了我好!」賈環倒了杯冷水遞給趙姨娘,他在屋子里呆的時間有些長沒人過來換熱茶。只能是冷的了。
  
  「什麼叫為你好?你當你姨娘我傻嗎?還不是為了不讓你以後出息了,去跟那寶玉爭搶家財。你倒是什麼好事了不成?」趙姨娘一副恨鐵不成鋼的樣子,狠狠地用手指裹著手帕戳了賈環額頭兩下。賈環也不惱她,只是傻兮兮的笑笑:「姨娘,這事情真心不是壞事。」
  
  是的,不是壞事。恰恰是個好事!這是他剛剛想明白的。那林家伯母雖然沒見過面,但是一定是應了林姐姐的人情,特意坐下的。林姐姐母親的嫁妝都拉了回來,那邊斷不能要回去。畢竟這表示兩邊的姻親結束了的意思。可眼下,若是自己帶著過去必然是能夠給林姐姐一些念想。他一個男孩兒,不要那些也是使得的。只要他好好學,考上舉人進士自然會有錢財到手的。而且,對方家那個姐姐據說是讀書人家的女子,應該也是個不錯的人。兩個人都是苦命的,日後日子一定會過得好些。
  
  「什麼叫不是壞事?」趙姨娘有些不依不饒:「橫竪就是那太太不希望你搶了那寶玉的東西罷了。明明是她善妒不容人,難道還不成了我的想?」
  
  「姨娘!」賈環嘆了口氣,在一邊的椅子上坐下。他此時脊背挺得很直,原本畏縮的樣子一掃而光反而多了些小小的風骨。趙姨娘被他輕聲一喚,倒是真個兒歇了口角。
  
  「我說這真的是好事。姨娘想,你就是再如何小意照顧父親。可我終究是一個庶子。太太一心想著寶玉能夠進學,可寶玉什麼樣子你又不是不知道。只要一天寶玉沒有去參考,我就一天無法出頭。就是在學里,但凡我被父親誇獎,她就會使勁讓我無心無力與讀書。這些事情,姨娘都是知道的。怎麼還在犯傻呢?」他語氣緩慢,帶著無力和感慨。一副小大人的樣子,倒是讓趙姨娘歇了火氣,她哭喪著:「那你說這怎麼辦?我就你跟你姐姐兩個,但凡有法子我何苦如此?你姐姐是一個自己有主意的,我不為你想著,我為誰想去?」
  
  「姨娘!」賈環看了看外面似乎散開的下人,想了想措辭:「所以我才說這是好事!」
  
  「如何好來著?你當你姨娘不識字,不懂這些?這入贅了,日後就連祭祀的都沒的。」
  
  「怎會沒有。我是堂堂的入贅為婿,只是改了姓氏死後要入他們家的墳地。可到底,祭祀孩子到都還是有的。而且,對方是書香門第。那林姑父可是探花郎,最後做了三品大員呢!姨娘想想,若是我早早去了那邊日後進學科考都是方便的。而且還有名師教導。我曾聽外面人說過,那林家是世代書香門第,很是清貴。怎麼不是好事呢?」
  
  「他們會讓你讀書進學嗎?這入贅不過是找個男人在家裡!」
  
  「怎麼不會?」賈環笑了:「他們那樣的家庭,男的不管是入贅還是怎樣,都是要進學的。和這邊是不同的,那是有著百多年風俗的世家。姨娘不懂不要亂說。我倒是真心覺得這是一個好事。要知道,這賈家可以聯姻的庶子不缺我一個。姨娘別鬧了,這是我的機會。雙方庚帖都換了,再讓姨娘鬧沒了我拿什麼找去?」
  
  「我不是怕你吃虧嗎?」趙姨娘想著,若是真的如此怕也真的是件好事。
  
  「姨娘放心,我是不會吃虧的。父親答應我,日後給姐姐一個好婚事。而且,為了不弱了那邊這邊是要準備嫁妝的。聽說那邊的宗婦娘子不是個簡單人,老太太這邊必然不會讓太太準備一定不會虧了我。姨娘只要好好的過活就好,日後我走了別再鬧騰了。」
  
  聽到兒子這麼說,趙姨娘的淚又落了下來。她一邊擦著眼一邊說:「你就是如此了還想著她,可她但凡想著你點子嗎?你還是好好為自己想想吧!求了你父親,多留一些私房也是好的。」
  
  「嗯!」賈環點點頭,拿起剛剛那個項圈遞給趙姨娘看:「姨娘看,這是那邊指名給我的。可是好看?」
  
  「好看!好看!」看著那華麗的項圈,趙姨娘又哭了起來。這個府里,丫頭有圈子,公子有圈子。可唯獨她的環兒沒有。不過就是因著一個庶出就被忽略了去。這麼些年來,她鬧騰來去還不是為著能給孩子謀點家當?生了他們是她的過錯,她總是要做些什麼的。
  
  「別哭了,我帶給你看!」賈環看這又哭了的姨娘很是不耐,他最不喜的就是趙姨娘這點。因為一哭就是個沒完沒了。他將那項圈帶上脖子,雖然有些重擔到底做工精巧,配上他此時一身牌子,很是得意。那帝王綠的翠,很是穩重。帶到他身上一點突兀都沒有,好似本就應該是他的那樣。
  
  「好看嘛?」他扯著嘴角笑看著趙姨娘。趙姨娘松了帕子,小心的給他整理好那些瓔珞瑣碎。喃喃自語:「好看……好看……好看也……是別人家的了!」說著,又嚎啕大哭起來。
  
  賈環看這她如此,嘆了口氣坐回位置扭頭望著窗外余光發呆。每次趙姨娘哭的時候,他都會找個由頭走開。可此時,也不知道何年何月才能再見到她,索性就帶著等她哭吧!
  
  趙姨娘哭夠了,灌下兩大杯子水擦擦眼淚:「我知道,你現在也是個有主意的了。但是但凡我能為你爭取的,我定是要去要的。我不能就讓你這麼無依無靠的離開。你放心,我不鬧。不會壞了你的事兒。你也別再整日那般了,日後……還是挺起胸……嗚……」她說著捂著嘴就跑了出去。賈環看這奔走的趙姨娘,閉上眼睛嘆了口氣。
  
  「棵子,進來!」他喚的是他的小廝,是來到這個院子後給他配的。這次他不想帶任何這個院子里的人走,他擔心……擔心太多。不若去了那邊,找了璉二哥哥再買新的人用。
  
  「少爺!」棵子走進屋,猥瑣著腰身一副猴兒精的樣子。賈環端坐在位置上:「我那三姐姐可走了?」
  
  「沒呢!在廂房等著,說是如果姨奶奶走了就跟她說上一聲。」棵子看著他那一掃之前下等人氣息的主子,一副少爺□,小心的低垂眼簾稟告。
  
  「去請過來!二哥哥回來了嗎?」
  
  「還沒,說是要在那邊住下。」
  
  賈環點點頭,讓他出去。不多時,就見到探春裊裊婷婷的走了進來。她穿著一身鵝黃的夾襖,下面是百褶群。繡著清脆小花,很是清爽。只是那眼睛,有些紅腫。賈環看這她進來,點了下頭起身重新弄了涼水潤了手巾子遞給她:「三姐姐用冷水敷下眼吧!」
  
  「謝謝!」探春低聲結果那巾子小心的覆蓋在臉上。她此時還不到上妝的年紀,雖然平日里也在唇上塗些潤了的胭脂糕子到底比濃妝艷抹的好弄。
  
  「姨娘就是那個脾氣,姐姐莫要怪了。」賈環想起趙姨娘,他知道他走後怕是要依靠這個姐姐一段日子了。他起身走進內里,拿出一個小小的信封子。那是剛剛賈政給他的,裡面有一千兩的銀票。看起來,應該是他的私房。父親能為自己做到這一步,也算可以了。就是姐姐出嫁,怕是壓箱銀子能有五千兩就不錯了。
  
  他從裡面拿出幾張小額銀票,加起來也有二三百兩的樣子。他抽出共一百兩走出離間遞給探春。
  
  「這是作甚?」探春看著他給的銀票,很是吃驚。這麼多錢財,一看便是老爺或者太太給的。估摸著,可能也就這麼多。畢竟,這是出借了一個兒子。最多也就是面子嫁妝上做的想摸樣些罷了。
  
  「給你就拿上,這是老爺給我的。一共五百兩,我給你和姨娘各留了一百兩在身邊。我知道這數量不多,但橫竪也能做個壓箱的。我走後,你們兩個人也不知道好過與否。你是個有主意的,姨娘在我走後就會進佛堂讀經書。你們留在身邊壓著,也是的好不是」賈環希望探春能夠照顧趙姨娘一些,但是這話不能明擺著說。他知道探春是個聰明的,懂得他的意思。探春看著那銀票,搖搖頭一把推了過去。
  
  「你當我是什麼?你終歸是我一母出去的,我避著你們也是沒法子的事情。這是你的安身銀子我怎能拿了去。快些收起來吧!別讓那些起子小人知道,拿了去。我就是來見你一面,好心裡舒坦一些。」探春擦擦眼角,眼睛上的紅潤已是下去不少。賈環看這她,她看著賈環。
  
  這是她第一次如此認真打量這個弟弟。沒有了往日的猥瑣,瑟縮。反而多了一些平和的東西。那金項圈子待在身上,很是合適。她手指僵硬的幫他理了一□上的衣服和那些零碎瓔珞,從手腕上摘下一個白玉鐲子。那鐲子看起來應該是兩半而成,前後都有缺口用金銀包著,做工很是精緻。她將那個鐲子奮力分成了兩半,將其中的一半遞給他:「拿著,你也知道我身邊的東西但凡有些什麼,都是登記上冊的。拿不得分毫給你,這個就留給你做個念想。若是日後,能有福分你有了女兒,我有了兒子。我們就定下這個親事,讓那孩子第二個兒子姓賈,給你上墳祭拜承香火去。」
  
  「姐姐說這個做什麼?」聽著探春之言,賈環笑了。他們姐弟都是這個府里的可憐人。如果真的像迎春姐姐那樣,沒得人管也就罷了。偏偏上面還有一群人看著管著。可這些管教,卻沒幾個真心的。他接過那個鐲子,然後將銀票趁機塞進探春手中:「我知道這些銀子不多,但是橫竪都是我的心意。你就收下吧!我走後,太太就會把你記在名下。以後你也是嫡女了,老太太看著林家的面子上多少都會給你安排一個好親事。但是嫁妝什麼的,怕是就都不好了。你也攢點體己銀子,就是拿著這些銀子過了明路給太太說討了好也是成的。姨娘雖然瘋癲了些,但是她是實心人。你莫要再生她的氣。」
  
  探春接過那銀票,紅著脖頸不去看賈環:「她終究是生了我的人,我能生她氣什麼?她還不如你看得明白。」
  
  「這就是了,姐姐該回去了。在我這邊,呆的時間有些久了,太太那邊會不樂意的。」賈環知道她的難處,雖然有著很多埋怨。但終究他某了好事,以前的就算了吧!
  
  五月二十五,宜嫁娶。
  
  賈環早早起來,被一堆不認識的婆子拾掇整理。用了一上午的時間,整出來一個偏偏少年郎。大紅的衣服,襯托著他小小身形如同仙童下凡。金色的項圈,特製的額帶那墜著金角的發辮等等,無一不是珍品。他冷然的看著那些婆子丫鬟忙碌,然後被帶著出了門拜見了父母后,去了寧國府。在哪裡,家珍開了祠堂取了戶冊將他的名諱登記,加了敘述。然後又回去,開了宴席。一切都如同隔著窗戶看熱鬧,他看的真切聽得真切。那些丫鬟婆子都是林家來人,送來使用的東西也都是林家準備的。他以後,就不再是賈環,環三爺。而是林環,一個入贅林家的童夫。
  
  說來也可笑不是?不過他知道,若想真的改變自己的命運,這件事情還真是天大的好事。至少,他擁有了一個書香門第的出處。至少,他有了一個書香門第出身的妻子。至少,他有了可以少年登科的機會,不用在擔心寶玉一日不參加科考,自己就一日不得出頭。一切都很美好。
  
  五月二十六,宜出行。
  
  休息了一夜,他被丫鬟婆子服侍著起身整理妥當。依然是之前的那一身,只是衣服顯然換了更加奢華的料子。他在寶玉哪裡見過,只是兩條袖子。然後他上了車,準備到到洛河口上船。隨行的,是豐厚的嫁妝。聽前些日祖母的話,那些都是姑姑當初的嫁妝。他沒有在意,只是讓身邊老太太給配的婆子收了單子。前幾日那林家的婆子說了,這次跟著去的丫鬟婆子日後都要回賈家,林家是不留的。他們自給姑爺陪了人,不勞這邊費心。這倒不是說林家妥帖,而是這是規矩。入贅的規矩。除了小廝一個外,其他都不能是原本家中的人。
  
  他嘆了口氣,想著等到穩當了臉棵子都一起送回去。橫竪,棵子的賣身契不在他手裡。姨娘已經進了佛堂,日後就算過的在如何也不會清苦到那裡去。畢竟,他只要活著一天,就是一個標牌。那林家宗母同老太太交易的見證人。只是讓他心驚的是,在他準備出門前就聽到了消息,那甄家三房的公子去了。
  
  那甄家三房公子不是別人,正是那甄寶玉。死因,不過是陪丫頭說笑,掉進河裡受了風寒,發了幾天熱就過去了。
  
  他聽到消息,就知道了。只要日後自己不做錯,好好過日子那麼就不用擔心老太太、太太能拿他做什麼。只要他好好的,姨娘自然也會好好的。對方既然能把手伸進甄家那樣人家的院子里,將那個人除了,何愁他一個小人物。他此時歪靠在車廂里,透過撩開的簾子看著外面的喧鬧。此時已經日頭上升,各種各行都出來混口飯吃。他知道,他還會回來。那個時候,他要帶著媳婦,去給姨娘請安!要努力考個狀元,求個恩典給姨娘。那是對他最好的人,他要回報她的。                    
作者有話要說:這個賈環肯定崩了,肯定不同於原著作者大大的想法。
但是我還是認為,賈環這個人是有著自己的不得已的。
他是庶子,他不得喜歡,他被忽視。
所以他不能挺胸抬頭,他不能文采風流,他不能財富五車。因為,那樣了,他就活不長了!
如果有人不喜歡,可以……不看吧!嘆息……這張估計是要花錢看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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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2

  因著夏季到來,南下的船走的並不順逐。加上雷雨的緣故,拖延到了兩旬才到達蘇州府。最先來的不是林家的人,而是作為賈家在當地的賈璉。此日因著這個事情,賈璉請了課假。一身青藍的長袍白色的綢緞褲子很是清風兩袖的味道。賈環從船上走下來,一身大紅的看著此時身形消瘦,背負著雙手站在馬車前的賈璉,很是驚訝。此時賈璉身上沒有了往日浮誇的風氣,多了一番書生意氣。賈璉見他,點了下頭:「快些上車吧!你嫂子在家裡弄了一大桌子好飯食等著你呢!」
  
  「謝璉二哥哥!」賈環看著賈璉目色清澈,沒有那些鄙視等目光心中多了些妥帖。他上了車,賈璉沒有如同當初在京里那般騎馬。而是同他一起上了車,隨行的丫鬟婆子還有小廝搬工快速的卸下那兩船的嫁妝撞車跟在後面。
  
  林家的宅子都是圍繞著一處八卦九宮圖建造的,風水上很是講究。賈璉住在外圍,距離書院比較近的地方。他隔著窗戶指點著外面的景色:「這些都是歷代林家人建造的。前朝的時候,林家一直是京中文淵一脈。家中老人諸多,閒賦後就把銀錢和熱情都投入到這整門立院的事情上。後來戰火分起,這些院子很多都空了。本朝立起後,不知道為什麼林家選擇了一枝獨秀的方式。林姑父就是那一枝獨秀的後一人。可惜,傳到他這裡也就斷了。此時掌管林家的是長房的宗母和三房四房的大爺。那你嫂子見過了,是個好女孩兒。日後……好好過日子也是不錯的。只是年齡上要大你一些。」
  
  聞言,賈環握緊手盤膝低頭小聲道:「這倒是不當事的。我不是那沒得承則的人。只要她對我好,我也會對她好的。」說完這些,他抬頭看著賈璉安定純淨的眸子一時間讓賈璉有些懷疑,當初那個猥瑣的人不是眼前這個孩子。
  
  「你……倒是變了不少!」賈璉遲疑了一下,說了出口。
  
  「人總是不同的吧!」賈環知道賈璉要說什麼,溫和的笑笑:「璉二哥哥不也是變了很多嘛?此時到能看出名師高徒的影子了。老太太還盼著二哥哥早日高中,接她回國公府呢!府里最近求了山野子畫了園子圖,緊挨著兩府的地界。估計過一陣子就會開工動土了,老太太想著等到日後,也要就進打通住的也是近了。」
  
  賈璉聞言,皺緊了眉頭。賈環沒有況他的意思,怕是提醒居多。他點了點頭:「謝謝了!」他道謝的真誠,倒是讓賈環很是驚訝。隨後,賈環想到璉二哥哥是何等精明通透的人。他搖搖頭:「無事的,只是日後多少還要靠著璉二哥哥照應,不若就多說了些。」
  
  「那邊傳,婚事安排在二十八號。是個祭祀嫁娶的好日子。」賈璉的想法如同賈環一樣,在張雲溪同王熙鳳談及這個事情後,他就覺得如果賈環是個能夠扶的上牆的,卻不是壞事。至少,他真心沒看出來留在那邊對賈環有多少好處。他不同於自己,好歹還有一個父親看護著。日後最多也就是襲爵荒唐一生也是可以的。但是他一個庶子,平日里如果沒有被作踐低了,最後也不過是二三兩的銀錢的命。林家這邊環境好,子弟都是謙謙君子。雖然內里也有著陰司事故,但是多少都要寧和一些。日後進了官場,還有的接觸和拖掛。
  
  「嗯!」聽到婚期,賈環點了點頭不做他想。
  
  到了賈璉的府門,賈璉帶著他先下了車。那些日常物件都被僕從們搬到一邊的小跨院內,那是張雲溪特意找出來的空房子。賈璉哪裡,裝下他們兩人的東西後,就沒什麼餘地了。能夠空出一個房間給賈環暫居,已是不錯。
  
  王熙鳳在廳堂看著賈環搖擺著常常的兜風袖走了進來,笑著迎了上去:「環兄弟如此裝扮,倒真是能夠看出金童的架勢了!如今嫂子這裡也沒什麼好的,橫竪都是一些應節的吃食,環兄弟別嫌棄就好。」她從一邊的丫鬟手裡接過浸濕的軟帕親自給賈環擦了手:「先淨了手吃了夕食再說,這都下晚兒的節侯,有什麼話填飽了肚子你們哥倆再說去。」
  
  「謝謝嫂子!」賈環有些受寵若驚的看著王熙鳳。此時她一身醬藍色的八寶衣,暗紅的羅裙比照起在京中那會兒很是素雅。一直都道,璉二奶奶是一個不好交到的人兒。此時看來,倒是很是熱情的。他看了賈璉一眼,在賈璉的帶領下入了席。
  
  正如王熙鳳說的,東西不是很好。只是一些在季節的食物。但是做工都十分精緻,就是期間的點心也是用心做了的。看著一個個玲瓏剔透,很是讓人賞心悅目。由此可見,對方並沒有怠慢自己的意思。想著路上賈璉說過改換門風的意思,怕也是因著這個吧!
  
  不過也正是如此的餐點,反而讓他松了下心。他不怕那些侮辱言辭,而是不願意被人慢待或者故作托高。日常交往,就是很好了。
  
  二十八日,賈環早早起床換上了更為精緻的喜服。水袖長拖,各種紅金疊放映的他如金童一般。
  
  新娘是林家四房嫡旁二系的嫡女,今年十三歲的林箬玉。乃是同黛玉同輩分的女孩兒,四五歲的時候父母雙亡由大伯照顧長大。雖然是庶子嫡女,卻接受著跟林家嫡女一樣的教育和照顧長大。父母分出當年,得了不少的家財,可見林家四房家長並不是一個苛待庶兄的人。
  
  婚禮舉辦完後,賈環正式更名成了林環。這趟手續,在林家和賈家的雙重運作下效率極高的完成了。因為二人都未成年,也只是居住在一個房間中。圓房這等事情,要等賈環行了冠禮才可以。這是當初說好的,畢竟找一個男人入贅,除了傳承子嗣外更多的是希望多一個頂門立戶的人。
  
  賈環躺在床上,看著剛剛擦乾頭髮的新娘。今天是他們成婚的第二日,對於這個溫柔的女孩兒他是心生好感的。至少,女孩兒並沒有看不起他作為一個入贅男的身份,同時也沒有強加什麼在他身上。這同以往瞭解到的入贅不同的多。他相信,只要他對她好,一定會得到相應的回報的。
  
  「我會對你好的!」他看著女孩兒側坐在床沿兒羞紅的臉,認真的說道:「你知道,我是庶子。所以我不會學著我父親那般,也不會像其他男人那樣。我會對你好的,我會努力讀書給你鳳冠霞披的。」他目光清澈,認真。林箬玉看著他,噗嗤笑了。用手帕擦擦眼角的淚珠兒點點頭:「嗯!」
  
  賈環擔心她不相信,連忙上前抓住她的肩膀很認真的說:「我是真心的,在來的路上我就想明白的。我是真心會對你好的。」他有些急了,林箬玉被他抓的有些疼,她安撫的羞澀的將他攬入懷裡:「我知道的,夫君!」
  
  她知道的!雖然這出婚事不是她能夠做主的,尤其是在聽到頂下婚約的是一個半大孩子,還是一個庶子的時候,她是更不樂意的。很多傳聞都說,賈家的這個三公子萎縮膽瑟,不是一個好姻緣。但是這事情是宗族決定的,她只要還想守住父親留下的這些東西,守住自己的日子,就得聽從安排。不是沒想過花前月下,才子佳人。只是那些東西太過於縹緲了。
  
  可是不知道為什麼,第一次看到這個少年的時候,她突然心疼了。那小小的身子,瘦弱不堪。一看就是被嫡母打壓的那種,肯定是平日只能吃些簡單的東西。午膳的時候特意準備了熱湯,讓他先暖了胃竟然發現有要哭的架勢。小小少年郎,一身大紅進了她的院子,成了她的夫郎。沒有猥瑣、沒有瑟縮、沒有那些骯臟的形容。只是一個在盡力保護自己的孩子,一個努力想要活下去孩子。她輕輕擁著這個孩子,不斷地重復著她知道了,知道了。
  
  她不知道該如何去安慰這個孩子,他許諾許的讓人心疼。
  
  她不知道,在多年後這場情形成了家中的笑話沒事被她說給兒孫聽。而那個人每次都只能無奈的站在一邊,溫和的笑著。那個時候,她是三品大員工部尚書的妻子,誥命加身的林氏。
  
  深夜裡,張雲溪睡不著走出屋子,在院子里的躺椅上坐下,此時除了屋子里潮濕一些,都是不當事的。雖然夜風寒露重了些,也大可不在意。她知是單純的睡不著,感嘆自己似乎變成了聖母。
  
  甄寶玉死了,死的自然而然的偶然。就算甄家如何懷疑,都不會懷疑到她身上。當然,賈府也是懷疑不上的。畢竟,賈府裡面可有不少他們家的釘子。而他們家,可沒賈府的釘子。同時他們家大姑娘還在宮里需要照應,作為甄太貴妃……可有很多辦法讓一個妃子死的乾乾淨淨。
  
  「奶奶怎麼一個人在外面了!這還未全進夏呢!這要是著涼了該如何是好啊!」晴雯抄完今夜的信報,錘著肩出來正好看見張雲溪坐在那裡發呆的看天空。
  
  「無事,我的身體比你們都要強得多。今天有什麼新聞嗎?」橫竪睡不著,不如讓人給說故事聽。
  
  「新鮮事沒的,無非就是那些瑣碎。」晴雯上前拉起張雲溪,給她身後墊了一個厚墊子。又回屋取了洋毯子給張雲溪蓋上後,坐在一邊拔瓜子吃。這是她最近找到的夜裡的消遣。一晚上通常有兩波信報,她負責一次、沒藥負責一次。只是甘草馬上就要出嫁了,沒藥他們少不得要幫這些,夜裡的事情也就她包圓了。她嘆息的想著,這得趕快找到合適的接手的。這皇帝老兒每日看的奏章,可能都沒這個多。奶奶還真是什麼信息都能收集呢。
  
  「那跟我說說寶玉吧!」張雲溪對甄家那個寶玉很是清楚,他死了。索性就想知道賈家的那個,是不是真的是豆腐皮包子,裡面都是紅的。萬一那個是紅豆餡的,而這個是黑芝麻餡兒得不就麻煩了嗎?
  
  「寶玉……」晴雯想了想,一邊拔著瓜子一邊想。想了許久才開口:「其實,就是一個被寵壞了的少爺公子吧!他人很好,應該說特別的好吧!不似那些人,他從不看輕人,但……」她想了想:「也沒有看重什麼人吧!」
  
  「看似有情卻無情嗎?」張雲溪抓過她拔的瓜子仁一小捏送入口中,唇齒生香很好吃。不用一個一個嗑的感覺,就是不錯啊!
  
  「奶奶,睡前記得要漱口!」晴雯看著伸著爪子捏瓜子仁的張雲溪,無奈的提醒。
  
  「是是……繼續說那賈寶玉。」張雲溪毫不在意的繼續吃。反正她夜裡還要到空間里做手工,牙刷哪裡有,還有牙膏呢!雖然她手工不怎麼樣,但至少比這邊的好的多。好歹,原料粉碎的程度更好。
  
  「就像奶奶說的那樣啊!」晴雯看了張雲溪一眼:「他對女孩子都很好,只是對男兒不怎樣。不過……」晴雯想起了秦鐘:「若是那男孩兒長的如同女孩兒般……怕也是好的。」
  
  「哈!」張雲溪扭頭看著她:「你這不是說,他其實是一個愛顏色的嗎?」
  
  「男人都愛顏色吧!」晴雯不是很理解張雲溪這話。
  
  「我是說……嗯……那個小勝,男色什麼的。」
  
  晴雯扭頭看著她,看了半天才發出音:「奶奶怎會有這種想法?寶二爺雖然喜歡女孩子,但到底應該……不會吧!」其實,她自己說這話的時候,內心也有些沒底。那秦鐘,可就是一個絕色。
  
  「你看,你自己都拿不准了是嗎?」張雲溪笑了笑,拍拍她的肩膀:「去抄吧!來人了。」
  
  「哎!」晴雯也聽到呢鈴鐺聲。她捏了一些在嘴裡,嚼著咽下離開張雲溪這裡。她走後,張雲溪看著天空清澈的天空,幾朵浮雲慢慢飄過沒有月亮的夜晚反而星星很明亮。
  
  她手指在藤椅的扶手上慢慢地敲打著,多鏵犁她已經基本做了出來。牛馬都能拉,使用的熟練度也不太需要技術。江南土壤多泥地為主,濕潤的泥土更容易耕種。這邊的都是小農方式,大面積的集合作業從未有過。田壟的存在,損失了很多面積不說,還造成了在澆灌等事情上的問題。雖然目前有好的種子,提高了產量,但是卻無法做到有效利用土地。再者,周圍荒地很多,沒有必要把人力都浪費在每家一塊的小田上。粗糙土地的,只要將犁頭的材料換了就成。這都是目前能夠做到的。她不會給出太超前的東西,那樣對誰都不好。
  
  賈寶玉聽著,跟雙戀差不多,雖然說這個念頭,雙的男人非常多。可就是擔心,這個人……黑心芝麻餡兒就麻煩了。不過,也許會有別的辦法。
  
  正當她想的入神的時候,晴雯拿著一張翻譯出來的紙走了出來,到她身邊附耳小聲:「奶奶,上次提的那戶人家的消息出來了。」
  
  張雲溪聞言,目光一凌。嘴角勾起一個彎彎的笑容:「是誰家?」
  
  「赫連家!」
  
  「不老老實實在甘肅哪裡放羊……倒是摻乎起來不亦樂乎啊!」張雲溪語氣不善,她手指在空氣中勾了勾:「傳消息給洛水那邊,將這個消息想辦法送上去。抹掉賈寶玉的消息,留下甄寶玉的。」
  
  「是!」聽到能夠留下寶玉,晴雯心稍安了一下。她起身回了屋,開始撰寫回信。
  
  赫連一脈,並不是鮮卑人。怎麼會同先帝和太子的事情攪合上呢?張雲溪凝眉思考著,不多時晴雯又走了出來。今天黃曆好還是怎麼的,淨是大消息過來。她走到張雲溪身邊:
  
  「甘陝那邊來的,說是前太子的正妃外祖母,是赫連家的嫡女。另外,甘肅那邊今年春旱少雨,傳來消息說是草原那邊有蝗災,很是嚴重。」
  
  張雲溪猛地睜開眼睛看向晴雯,從她手中拿過那兩張消息,稍稍對比後開懷大笑起來。她的笑聲爽朗清脆,眼淚都笑的流了出來。她捂著肚子,笑得抽夠了才把紙張還給晴雯:「我們去年收上來的糧食還有多少沒賣?」
  
  「還有三千八百多石(200多噸)。大部分都存在山西的糧倉里。」這是這段期間內,晴雯記下的部分資料中的一部分。
  
  「寫信給糧倉的盧定州,讓他撥出一千石的米糧和三個艙的牧草,給伊樓家那邊悄悄送去,這個事情要做的快。」
  
  「是……只是一千石……」晴雯有些擔心,這些糧食可不是奶奶自己的,而是林家全族的。
  
  「無事,然後今年收上來的糧食不運過去,一律自家收倉。橫竪,不過是明年釀酒的東西。」張雲溪擺擺手,這事情不需要擔心。這些事情,族里不會有反應。因為,盧定州是她的人,哪裡守著的也是她的人。她不說,誰都不知道。當然,就是她說了也不會有人有反應。不過是陳米罷了,有不當什麼。                    
作者有話要說:裡面糧食的數值並不差
因為使用了良種,按照2012年國家的糧食產量來說,是沒有問題的
我希望看文的,不是圍繞著這個數據轉悠,而是看故事情節!
因此特意說明一下!




☆、23

  太陽剛升起不少,空氣中帶著冷氣很是舒爽。晴雯在自己房裡的廳堂內,丫鬟服侍著洗了澡,一邊晾乾頭髮一邊吃著小廚房做的早點,她困得要死想著趕快吃完就去睡。
  
  沒藥撩開簾子走進來,就看見她捏著一個奶黃兒包子準備塞入口中。晴雯見到沒藥進來,連忙不好意思的放下包子,改用筷子夾著:「姐姐吃朝食了嗎?沒吃的話,就一起吃些吧!」
  
  「我吃過了,前兒留下的鴨血還有不少,做了鴨血粉絲湯。味道很是不錯,我是來看看你。見你忙了一夜沒什麼,就放心了!過兩天我要出去,之後這夜裡可能都要你一個人擔著了。那兩個還得讓艾草帶帶才可以。」沒藥坐在一邊也沒有催她。
  
  「橫竪我年輕呢……也不覺得什麼,就是夜裡餓得厲害。」晴雯此時正是長身子的時候,夜裡忙完了餓也是正常的事情。沒藥聽了,噗嗤一聲樂了。戳著她的頭:「你啊……這樣吧!我待會兒給小廚房說一聲,晚上多留一些菜給你,夜裡餓了就讓你的婆子給你熱了送過去就是了。」
  
  「那樣成嗎?會不會太沒規矩?何況奶奶晚上也不吃的。」晴雯有些擔憂。
  
  「誰說奶奶不吃的?」沒藥看了她一眼:「奶奶一天要吃六頓呢!還能讓你看見?」
  
  「說的也是哦!」晴雯點點頭,決定不去探聽這些事情。橫竪,她餓不到就好。
  
  「不好奇我去哪兒?」沒藥好奇的看著晴雯,這丫頭有的時候很是熱鬧。但是對於一些事情,卻又不上心。若是別的人,早就打聽自己要去哪裡了。可她愣是沒問,而是只顧著吃。
  
  「那……姐姐去哪兒啊!」晴雯眨眨眼睛,一副這是你讓我問的,不是我自己問的表情。逗得沒藥很是可樂:「奶奶讓我跟著駝隊去一趟喀什葛爾。」
  
  「太遠了吧!」晴雯聽到名字很是吃驚,那可是西域啊!
  
  「走北線,用的是新車,路上會輕便很多。」沒藥笑著搖搖頭,她不是第一次出門幫張雲溪做事,只是這次的確有些遠了。
  
  「那倒也是好的!」晴雯想了想那新做出來的洋車,的確很不錯。至少車廂大了,在坐臥上面更加舒適不說,還不會太過顛簸。
  
  「行了……我就來看看你。你吃了早點睡。」沒藥看了看一邊掛著的木鐘,走了出去。
  
  張雲溪吃了午食,看著一邊的黛玉和林晗她擦擦手:「下午都沒有什麼事情吧!」
  
  「嗯!」林晗先點了點頭:「回母親,因為天氣熱了,武師傅說將時間改在晨曦的時候。」
  
  「嬤嬤說,下午的時間可以自己支配,詩詞什麼的我已可以自己做了。」黛玉看了看林晗,含笑說道。語句中都有一些得意。張雲溪笑著捏了她鼻尖一把:「知道你是伶俐人,好了!晚上做糖藕給你吃。下午的時候,隨我去郊外的莊子上一下。」
  
  「去莊子做什麼?」林晗端起給他的水碗,這邊養生吃完後不能吃茶。林晗問了話,黛玉也有些好奇。
  
  「帶你們去看看,什麼叫做粒粒盤中餐。」張雲溪笑著:「去穿一些隨身簡單的衣服過來。我們待會兒就啓程。去郊外的平安莊。」
  
  黛玉同林晗相互對視了一下,先後離開。張雲溪也坐在梳妝台前,卸了一頭的華發,簡單的盤了一個單螺,插了一個戴帽扣梳。
  
  坐車到大莊子,穿著一身輕便短袍的林晗對周圍的事物都十分好奇。
  
  張雲溪穿了一身青灰色的到膝蓋的褂子,沒有長裙,只是在長褲外面罩了一層紗裙罷了。青白相間,很是清秀。
  
  「我弄的東西讓人弄好了嗎?」張雲溪走下馬車,入眼的是一片即將金黃的麥穗。日頭有些烈,雖然人受不了但是稻穗們卻十分喜歡。
  
  他們停在一處空地前,那裡擺著一個有著兩個軲轆的東西。那東西有些長,用木頭、竹子和鑄鐵等東西組合而成。上面是一個向下壓的桿子,前面有用來拖拽繩扣的把柄。下面是一個個大鐵鈎子般的東西。
  
  「母親,這是什麼?」
  
  「鏵犁,用來翻土的。是農具。」張雲溪打著傘走到林晗身邊,黛玉站在一邊享受著她身影下的陰涼。她旁邊,有一個丫鬟也打著傘。可能是跟不上,有些遲才打在黛玉頭上。
  
  「可是天工開物上,不是說是一根這樣用木頭……」林晗疑惑得比較著,手指比劃希望說明自己看到過的東西。
  
  「所以才領你們過來看看,這是我新找人做的。天工開物上說的,一次只能一直牛犁一條溝。這個能一頭牛,犁五條溝。」張雲溪笑著看莊頭找來了一個老漢,他的脊背有些彎,穿著白布褡褳。腿上的褲腿輓的老高,鞋上還帶著泥土。看起來,似乎是剛從地裡上來。古銅色的皮膚,一看就是常年在地裡的人。
  
  「奶奶,這是這莊子里最好的莊稼把式,姓鄧!」莊頭弓著腰,笑著介紹老漢給張雲溪。張雲溪點了點頭,指著那新作的犁車:「聽莊主說您莊稼把式不錯,我新搞到了一台這個,你嘗試看看能不能犁地。比較起那單犁如何。」張雲溪在小輩面前,不願多說只是示意那個莊稼漢操作看看。
  
  張雲溪覺得,那東西一目瞭然。絕對不需要多餘的教導。果然,老漢上手很是輕鬆。拴上牛,在旱地上走了兩趟就找到了感覺。很是輕鬆的將張雲溪面前的空地犁翻了一遍,然後老漢停下手,翻了翻那地上的土石和深度,頓時樂開了心得走過來:「東家這東西就是好,若是能夠給莊子上用上,這等著夏種的時候,就好弄多了。」
  
  他聲音沙啞,帶著山東一帶的口音。聽得張雲溪微微一笑,隔著紗帽:「大爺覺得好用是嗎?可有什麼缺陷的,您說我記下了回去讓人改改。」
  
  「這要說起來,輪子有些大了。著地面可不都是平的。這犁平地還好,若是有些坡度就有問題了。雖然說手桿向下壓,能夠夠到。但多少都會有點妨礙。」
  
  「這樣啊!那就是說,目前我們這些水田是沒有問題的對嗎?」張雲溪想了想,決定將這個問題交給能工巧匠來做。畢竟原型她已經給他們做出來了,能不能改進就看他們的本事了。
  
  安撫了莊稼漢,張雲溪帶著林晗和黛玉沿著田岸的石板路,慢慢地走著。一邊走張雲溪一邊給他們介紹這農活和農戶。
  
  「這篇天地,看著今年豐收不錯。但是,今年淮河南雖然豐收,但是淮河北可就未必了。我們家選用的都是最好的種子,是特意培養出來送給農戶的。每畝可增產到六百斤。你們知道,沒有良種前,是多少嗎?」
  
  林晗看著那地裡的稻穗,想了想:「四五百斤走有?」說完這個他,有些羞澀:「學里老師沒講過這個。」
  
  「不足三百,這還是老年景的數量。也就是說,這附近的良田,除了咱們家莊子以外,都是這個數值。」張雲溪看著羞澀的林晗,笑著拍了拍他的肩膀:「無事,這些課程原本也是待你們過了童生成了秀才後,才會知道的。」
  
  黛玉看著那些稻穗,想著自己的生活:「伯母,要不我們也在家中的院子裡面,開出一小塊地,種點菜什麼的吧!花花草草的,雖然看著美麗卻當不得飢飽。」
  
  「你們若是想要體驗一下,我都是不反對的。但是如果要決定做,就不能讓別人幫手。要自己照顧,好壞都是自己看著。」張雲溪並不排斥孩子去體驗生活,只是讓他們在莊子上多少有些不合適,尤其是黛玉還有孝在身,更加不合適的。不過在自己家院子里,弄上一小塊菜地倒是可以。橫竪,也不過是半年光景。這裡的冬天雖說不冷,也無法保證植物生長。
  
  「母親,兒子有一個疑問不知當問不當問。」林晗走了一路,看著那些稻穗。想著母親說的北方大旱的事情,心中有些不解。
  
  「問吧!當然,如果母親解答不出來,你可不要怪母親喲!」張雲溪笑著走在一邊,看著稚氣未脫的男孩兒。
  
  「母親,既然北方大旱,那麼是不是等於南方的糧食要往北邊運才可以解這危局?」林晗停住腳,很是認真的詢問。
  
  「按照國家的治理來說,的確是要如此才好。」張雲溪看著他肯定的說道。不過她很快轉了語義:「但是,大量的良田都掌握在富戶顯貴之手。每年收入的糧倉,終究是有限。如果此時拿出救了北邊的災民,那麼當那邊的蠻子下來搶奪的時候,將無兵糧可出。因此,這次災情可能還會依靠當地的大戶存糧度過,也許會放些許官倉也是不多的。」
  
  「那麼,我們家往年的糧食都沒有賣出多少,不如送過去讓他們過了燃眉之急?」黛玉想到了看著賬冊中關於糧食的數量,小聲的提議。
  
  「主意是好!」張雲溪笑著表揚她:「但是,黛玉你可知道我們家的莊子平日是如何對外說的嗎?」
  
  「如何說?」黛玉讓張雲溪的問題,問得有些愣。
  
  「就是說,我們收成和他們差不多。因為我們對外說,和他們差不多,要了佃戶六成的利。可這邊的倉子里,只存了僅夠一年的口糧。黛玉可知這是為什麼?」
  
  「種子!」林晗想到了,一定是種子上有文章。他看著張雲溪,更是不解了:「母親有良種,為何不廣泛的推廣呢?這樣,大家不都是有好收成了嗎?」
  
  「好種子需要好地,實際上原本畝產三百斤已算不錯。不用太過的施肥,土地可以使用三代人。但是如果是畝產千斤的種子,那麼就意味著土地的肥力可能只能支持一代人。過了這代人,這土地就要還地為草。蓄養兩代人方可再次使用。可平均一下也不過是代每年畝產三百的數額。初次看著客觀,可後面呢?為了今日的收益,斷了後代的口糧?這等事情,在我們莊子上因為對肥料多少還能供給,所以不至於讓土地失去了肥沃。但是普通的農戶呢?他們開墾這荒地、官府分配的田地。本來是一家很好的生活,過了一代後就不能用了。該當如何?」張雲溪知道林晗和林黛玉此時都是少年心性,十分純真帶著良善。所以,她暫時還不想通過自己,來告訴他們世間的殘酷和陰暗。
  
  「若是能有那種可以讓普通農戶也使用的肥料就好了!」黛玉嘆了口氣,的確如果將收成實話實說,那麼勢必會引起多人主意。那麼必然會暴露良種,之後會如何呢?看著林家這些人,她嘆了口氣。
  
  張雲溪帶著他們向前走:「以後會有的,但不是現在。」是的,化肥必須提上日程。種子的好壞,在於肥料的好壞。可如果是工業化肥,必然會引起環境污染。這也是為什麼,一直以來她都沒有做好決定,將電力這種東西拿出來。電的出現,是加速了採礦業的發展。而同時,運輸等輔助也會開展起來。可終究合適不合適,她還不得而知。想想倫敦的霧氣,到了二戰期間都沒有消散多少。
  
  目前的堆肥都是莊子自己堆的,大多數還是在依靠土地自身的能力。春肥夏堆多數還在北方地區盛行。南方因為河水泛濫造成的淤泥,本身就足夠供應畝產三百斤左右的良田。
  
  在莊子上游走一下,三人回到了家宅中。黛玉帶著丫鬟婆子將自己院落中的草坪空地翻好,碾碎準備種張雲溪讓人給她的番柿子。而林晗則在多番考證後,決定種黃瓜。
  
  兩個人選擇的不同,卻都是可以成熟後清洗直接入口的。張雲溪看著欣慰,也沒多管。橫竪都有下人照看,又都不是小孩子。她讓那個莊頭跟著回來,她有些問題想要問他。
  
  莊頭姓開,是一個四十開外的男人。也許因為不經常下地忙碌的關係,保養的還算得意。他原本是落榜秀才,舉人考不上家裡又沒有餘量供應他繼續科考索性做了林家外莊的莊頭和賬房。這日子卻過得好了起來。他本人是一個容易滿足的,現在收成主家都好。兒孫也讀書科考,雖然兒子也是停在了秀才的位置上但孫子多少都有那麼些中舉的潛力。
  
  「奶奶,開莊頭已經等著了!」柳嬤嬤鬧不清楚不年不節的自家小姐找個莊頭做什麼。
  
  「讓他在涼亭等著,我換了衣服就過去。」此時身上一陣汗,張雲溪想衝個涼再過去。此時雖然臨近豐收但多少還不是農忙的時候,讓他等也是等得的。
  
  清洗乾淨,換了一身素淡輕薄的衣服張雲溪來到涼亭,開莊頭連忙起身行禮。張雲溪身邊丫鬟婆子一堆,同時陪同的還有大量的下人。本來他一個外男進來不是很合適,奈何這是當家奶奶,自家還要依靠她來吃飯只能低著頭不去看。
  
  張雲溪沒有讓人擺放什麼屏障,橫竪那東西不過是做給老學究看的。此時理禮還沒有明朝那麼講究,只是多少談及一些。京城中,雖然有些禮學世家已經開始對女子的行為進行看管,以示法理。但是對於大多數的鮮卑顯貴和其他貴戚來說,還只是朝堂上的口水仗罷了。
  
  「坐吧!」張雲溪簡單的讓他坐下,開門見山:「我知道你是個讀書人,中過秀才對於農事也很傷心。因此我想問問你,你覺得目前的田地在肥力上,可是夠?」
  
  「回奶奶的話,此時農田莊子上的倒是夠了。只是,前一段時間莊上有老漢說,苗吃地。這樣下去,空怕種不了幾年,就得用肥了。他是山東魯人,那邊旱地和水田均等。」
  
  「那麼汛朝呢?我聽說,往日的天肥都是依靠河水泛濫帶來的泥土。」
  
  「這些年圍堰攔湖,這河泥也少了多了。多數的,也都是河灘上面多些。到不了地裡。」開莊頭聽著詢問的是地裡的事情,他倒是很有研究。
  
  「嗯……」張雲溪想了想,手指敲了敲桌子:「不若這樣,你帶人嘗試一下從湖里挖泥。找一些淺灘,然後利用收穫的桿子什麼的堆肥看看。那犁車,我讓人改進一下,先做個十輛的做了給你莊子送去。然後把各家各戶的田埂都去了,找老莊稼把式計算一下多少一田比較合適。種一半,養一半。這樣,還能余出不少土地。收穫的時候,按照當初每戶出工的比例來做,你找人統計好。你看這樣可行不?我們依然收六成,剩下的一成是你的,三成讓參加農活的分了。」
  
  「全部去了田埂,重新算的確是好。可莊子里的人,都是各家弄各家的,如此弄了……不是很合適吧!」開莊頭有些擔心。他所管轄的莊子,裡面有兩個村。百十來號人,雖然看著不多。那也是因為主家不需要那麼多的佃戶。可若是如此弄了,各家各戶的收成怕就沒有現在這樣好了。
  
  「成不成的,都不能耽擱了子孫後代的吃食不是?田地必須養護,才能日後長久使用。這事情,你找了佃戶們商量一下,他們是要長長久久做下來的必然會考慮一下自家子孫的事情不是?再說,外圍的那些荒地,可都允許他種的。我不是不講道理的,只是這種苗好,土地的肥度必然會出問題。總不能為了此時的收益,就不管後面的不是。」張雲溪想了想,覺得也許讓下面的人集思廣益來的好一些。畢竟,這土地不是他們林家吃飯的主要來源。橫竪,得益於否都是莊戶的事情。
  
  「成,那在下就去給奶奶問問。」開莊頭也覺得張雲溪說的是個道理。萬不能為了現在的收益,就廢了日後子孫的根基不是。
  
  「若是他們同意,我就多弄些營生,讓他們也富足一些。這事情本就是雙贏的事情,沒得必要搞得雙方都不樂意不是。另外,開荒的事情,也要放在心上。多種一些桑麻在荒地上,山丘上最好多種樹。種苗什麼的,若是談妥了你就捎信過來,我讓人給你送過去。」
  
  「那在下代他們謝謝奶奶了!」開莊頭聽得明白,心思也活泛。他知道,這樣只有好處沒有壞處。多少都是可行的!
  
  張雲溪笑著端茶送客,對方是個聰明人。起身行禮離開。這個莊子只是她個人的實驗,這本是她陪嫁的一部分。所以,如何操作都傷不到林家其他人的利益。好了,其他莊子都效仿。不好,損失的也就是一個莊子罷了。農村合作社的模式,雖然不是很好但是在土地平坦的江南,事實農場化作業確實勢在必行的。                    
作者有話要說:估計這三年的黛玉孝期都會是種田什麼的
大的動作不會有,畢竟那些只能去了京城才有幾乎
算是鋪墊吧!
本書不長,因此到了京城也就意味著高超和高超過後的結尾了!




☆、24

  「母親,外公那邊可有送糧過去?不是說北面大汗……還有,舅公哪裡。隴西那邊……」吃了夕食,林晗耳尖有些紅潤的看著張雲溪。他剛剛查了書,直到一旦背面面臨旱災,將是一種怎樣的情形。張雲溪歪著身子拿著一本晴雯記錄好的消息本子看的認真,聽了他的話笑了一下:「今年主要是草原那邊的蝗災和西北地區的旱災。你外公家那邊,用的是上好的種子這些年都有不錯的收成,也沒有怎麼販賣過了這個年頭倒是可以的。至於你舅公哪裡……我前兒托人送去了,所以不用擔心。麒哥兒怎麼會問這個?」她放下信報本子,看著林晗帶著嬰兒肥的小臉。
  
  「嗯……剛剛飯前看了書,上面說了旱災後的情形,所以有些擔心。好歹咱們家的米糧都很豐沛,不如賑災救濟他們過了難關的好。」林晗說的有些猶豫和不好意思,實際上對於張雲溪的母家和外家,他也只是每年接受禮物卻很少直呼的。
  
  「這樣啊!」張雲溪歪著頭用手撐著,看了林晗一會兒手捏著書冊在一邊炕沿兒一下一下的敲打著。敲打一會兒後,她緩緩開口:「再過十天你就出孝了,不如你去替母親拜訪一下伊樓家如何?這些年一直承蒙關照,多少也是應該去一趟的。只是你姐姐這裡到底不方便,這裡的一些事情我還要處理。」
  
  「兒子還有學業未完。」林晗有些雀躍,但是卻又感慨。
  
  「讀萬卷書,不如行萬里路。就這麼定了吧!我明兒就讓人送信過去,一路派人護送你過去。也讓你看一看世道艱難!」張雲溪沒有給他拒絕的機會,她從來不覺得林晗需要在科舉上做到如何。林家已經失去了鮮卑貴氏的氣節,想要重新撿起來,需要四五代人或許可行。不若讓他看一看什麼叫做世家,什麼是真正的鐘鳴鼎食之家。這樣也有益於日後他當了族長後的行法。順便,也帶上一些同期子弟吧!都是遊玩不是?橫竪,族里不缺這個銀錢。
  
  第二日,張雲溪就讓人找來了三叔公和四房當家的四叔來商談這件事情。
  
  「讓子弟出去?」聽到張雲溪這個提議,三叔公是第一個驚訝的。他從未想過,讓正在讀書的子弟走出去。畢竟,年考近在咫尺。
  
  「這明年的春闈和今年的秋闈都是有人要考的,合適嗎?」四房四叔也開口詢問。對此,他也很是擔憂。
  
  「並不強求!」張雲溪吐了四個字後,放下茶盅:「林家到底是鮮卑邱琳貴氏,這學書入朝也好。行商走戶也好不過是尋常人家的做派。雖然說,再撿起來曾經的東西,怕是需要四五代人。但是好歹,我們又的學不是?那鮮卑貴氏千年而不落,必然有他們持家修身的根本。有些東西,不是說出來就知道的。索性,我想讓麒哥兒去長長見識,便讓其他想去看看走走的後生都去看看。光是讀書,不知外界如何,就是做到尚書也無法頂起一個家族。想要恢復曾經的鐘鳴鼎食,必然需要更加艱辛的過程。」
  
  「這麼說……倒是個理啊!」三叔公點點頭,嘆了口氣。張雲溪聽他的口氣,這事情是允許的了。
  
  「橫竪咱們家也不缺這些後生出去的銀錢不是?」四叔想的很是簡單,家族人口少祭田多,加上海上和邊疆絲綢茶點貿易。這些年收益都十分不錯,送一些後生出去看看走走,也不是什麼事兒。只是這護送的人選,肯定要慎重了。
  
  「選一個鏢局,然後我們自己再派一些人。橫竪只是讓他們看看外面的世界,又不是去做什麼。這些年大陸水路都是通的,我們也修了這麼多年的路。」張雲溪知道他們同意了,就將後面的打算說出來。
  
  「這樣倒是不錯,那麼隴西那邊就得仰仗宗母了!」四叔覺得這事情其實不難。
  
  「本來就不是什麼難事,只是別等著後生過去帶了媳婦消息回來就成。」張雲溪提醒他們,隴西貴氏的聯姻雖然好,但是卻不得自己定了下來。這婚姻之事還是要回來父母斟酌的好。
  
  「的確,這婚姻大事還是媒妁之言,父母之命的好!」兩個人都知道張雲溪的意思,鮮卑女子不似漢女。多了些規矩和婀娜,多數都是敢愛敢恨的當家女子。受到吸引,直接要約的也是有的。這方面可是要打點好,不然傻小伙見到漂亮姑娘糊塗把自己賣了都不知道。
  
  張雲溪倒不是在意這種事情,實際上她提點的是想要和隴西貴氏聯姻是好,但是最好要回來商量才好。現在能夠查探出來的,赫連已經牽連進入了前太子的事情中。老皇帝目前雖然不在前朝,可不表示他對於自己那個已故的兄長就沒有懼怕的。他是靠著軍隊篡位的事情,只有少數貴勳知道。大家普遍認為的,是前太子謀反,他才有了上位的機會。可事實不曾被時間掩蓋,若是有人提出來這朝中不穩也是可以預示的。
  
  送走兩位族老,讓下人都下去休息一下。張雲溪站起身申了一個懶腰,從一邊小櫃子里掏出一個白玉鈴鐺在空氣中晃了晃。不多時,一個面貌普通的女子從後面的廂房走了進來,她默不吭聲的雙手套在袖管里低頭對著張雲溪:「甄寶玉的事情辦得不錯,說是賈家那個小子被接回去了?」
  
  「是!」
  
  「洛城那裡可有得到消息?」她把玩著手中的鈴鐺,這個女子叫玉塤。是平日里負責另一部分的主要管事,年近三十。平日里就住在後面的廂房中,表面看起來是一個負責張雲溪後庫房的嬤嬤。
  
  「棗兒那邊說是已經將消息送進去了,至於能否成倒是一個問題。只是那薛家的事情有些難辦。」她聲音平平,低緩沒有特別的詞調兒。
  
  「想辦法送那個姑娘上青雲路?」張雲溪將鈴鐺在桌子上滾了滾然後嘴角一勾:「那姑娘的姨媽可還想著他們家的萬貫家財呢!怎麼會讓她如願?」
  
  玉塤沒有吭聲,只是聽著張雲溪的自言自語。
  
  「薛寶釵該……及笄了吧!」她手指拿著鈴鐺在空氣中反轉流連了一會兒,笑著:「罷了……幫上她一把好了,反正還有一個史湘雲。傳信回去,讓老太太偶遇一下薛家大丫頭,想辦法送她進宮當女官。至於皇上……那就不是我們能擺布的事情不是嗎?」
  
  「是!」玉塤眼皮抬都沒有抬一下。張雲溪揮手讓她離開,將鈴鐺放回抽屜。空蕩蕩的房間內,只有她一個人安靜的翻書頁的聲音。
  
  「奶奶這裡怎麼一個人都沒有,都懶做那裡去了?」艾草走進屋子,看著空蕩蕩的很是生氣,嚷嚷的喊人進來。張雲溪笑著招呼她:「別忙了,剛剛族老過來,都站的累了我讓她們歇息去了。」
  
  「剛剛收到了從隴西來的信。」艾草將裝著信的木匣子遞給張雲溪,上面的泥封還沒有開啓。張雲溪從一邊的籃子里拿出小刀,小心的開啓匣子。裡面是一封信和一疊寫滿了各種資料的紙張。張雲溪解開蠟封,取出裡面的信。一共慢慢地六張紙,除了說明瞭關於水泥的製造和研發方面的事情,還有關於隴西關外地區今年的情況。
  
  伊樓家畢竟是千年氏族,他們有他們自己經營管理方式。有他們對待危機的處理方式和經驗。當然,也有對新事物的接受和融入的能力。
  
  張雲溪提供的水泥的配方和樣本,解決了關於青石磚的損耗和紅磚燒紙不易等因素。但是同時也表明,這種工藝其實以前就有。曾經鐵佛家族,在建造白石城的時候,就用上了用白石粉和泥土混合的建築技術。只是後來因為水草改道,雖然捨棄那個城池。但是在隋唐時期,一直作為重要的邊疆要塞來使用。這種技術只是因為中原地區主要都是木制建築,而沒有得到長遠的發展。張雲溪提供的方式方法,可以很好的解決一些老技術上的難題。同時在築路架橋上面,有了更好的輔助。
  
  張雲溪知道自己提供的,只是自己查閱書籍然後常識性燒紙出來的實驗品。空間雖然提供了便利,但是實驗室產品運用到現實還需要多方的努力。不過既然古時就有的技術,現在看來只是推廣方面了?她沈吟一下,喊過一邊坐著的艾草:「我們修的路,被偷了多少路段了?」
  
  「大概都丟了!除了入城那段路外,基本上沒有保住多少。橫竪來說,算是白弄了。」艾草撇撇嘴,修路這筆銀子出的是大頭的。可是到頭來,除了偏僻山路挖掘不易,還留著。剩下的基本都不見了。
  
  「除了信,據說還有兩船的東西,過兩天估計會到。你同喬遠達說一聲,讓他注意一些。那裡的東西都是沾不得水和潮氣的,入庫的時候墊起來,下面放上木炭。倉里要提前放一些炭火盆子,驅驅濕氣。然後同來的匠人,每天要有肉有菜。五個人四菜一湯,不能斷了。住的地方,也比照著巧匠的標準來。」張雲溪將信交給艾草收起來,自己拿著那疊紙放在多寶閣中的一個竹編箱子內。那裡都是一些技術性的文書。
  
  艾草放好了信,坐在一邊:「等哥兒出了孝,甘草姐姐也就要出門子了。新提上來的,奶奶可有個成算?」她說的是除了晴雯外的兩個,那兩個一直沒有簽契子也沒有改變待遇。原本,就是有看看的意思。
  
  這次提上來的兩個小丫頭,一個是之前提到的巧哥,另一個是從大廚房那裡無意中發現的一個丫頭。很是潑辣,同時還有著一種不卑不亢的態度。沒藥一眼就相中了,帶了過來現在做一個掃地丫頭。平日里就在隔間帶著,來人倒水沏茶。性格很是爽利,就是不知道能不能接事兒。重新用了以前的名字,叫做雙兒。她姐姐在陣線上做事,叫做單兒。姓葉,據說以前也是書香門第只是家道中落。父親只知道念書不懂經營,全靠著母親。後來前幾年一場大雪,夫妻倆都沒過去死了。留下兩個女孩兒就自賣自身,進了府。
  
  「巧哥倒是可以,只是那個雙兒我想再磨磨。」張雲溪想了想,此時沒藥要準備啓程的事情。她過去是作為織娘去的,到那邊教會了人再回來。通行的還有其他的織娘,也是去了就要回來的。甘草已經馬上就要嫁了,這日頭怕是等不的。艾草一個人負責白天,晴雯一個人夜裡也費力的很。那個巧哥是個乾淨的,倒是可以用了。只是那單雙,實在是需要仔細考慮一下。她們雖說是因為家裡受災才入府,但是那單身上的氣質可不是平民女子有的。
  
  一個秀才的女兒……張雲溪勾勾嘴角。這些事情她不會對艾草說,有些時候大家都不知道才會安全。不過,如果對方只是避難或者逃離過去。她也不介意給提供一個安身之處。林家剛剛起來,實在是沒有什麼需要別人覬覦的。只是,就怕有心太大。
  
  「也是,她那性子就跟爆碳一樣。雖然資料上都說晴雯的性子烈,如今看來也不過是小姑娘脾氣大一些,自尊自好強了些。可還算文順。這個……」艾草掩口笑著,甘草走進來看她在樂就問道:「你在笑什麼呢?奶奶又得了什麼笑話給我們聽聽。別光顧著逗這丫頭不是。」
  
  「這聽著感情是吃了香醋了?」
  
  「能不吃醋嗎?奶奶現在都不喜歡我了。」甘草故作酸澀樣用手指勾著手帕擦著眼角:「曾經,奶奶說……我許你生生世世的繁華。可現在倒好,遇到了這麼一個妖精……就忘了曾經同我的花前月下,山盟海誓。」
  
  「噗!」張雲溪笑著倒在一邊,艾草也捂著嘴不讓自己笑出聲來。
  
  「你這又是同誰學的樂呵?真是……都快嫁人了還能這麼狹促!」張雲溪隔空點了點她,無奈的搖頭。
  
  「可不就是快要成親了才稍微瘋了些?」甘草笑著去給張雲溪泡杯茶端過來:「前兒他們家來人,說希望能夠盡快完婚。畢竟這馬上就要秋闈了,他弟弟要參加。多少也算討些喜氣。」
  
  「那你豈不是年初要跟著進京?」聞言,艾草有些吃驚。這進士不好考,春闈更是萬千學子獨木橋。來的都是各個地區的頂尖人物,能不能進士及第看的就是那一招。
  
  「總是要提前去的。他父母早忘,不跟著照顧怕是除了考場身子恢復不好。」甘草嘆了口氣,她這門親事是極好的。但是對方本著文人特色,身體多少不如武將健壯。那春闈可是寒冬天的,很多考生都是考上了就一命嗚呼了。很多人,也是這個時候落下了病根。人到中年就沒了的。
  
  「那你走的時候來一趟,你帶些東西給白芷和冬青。」張雲溪笑著爬起來,抿抿鬢角目色柔和。
  
  「成!」甘草答應的乾脆。
  
  睡醒的晴雯走進張雲溪的外間,就看見她們三個坐在那裡閒聊。也走過去給自己倒了杯茶,一邊潤著口一邊插話:「說到這東西,我倒是有些東西想托人送京歷一趟,不知道奶奶這裡有沒有安排。我就順個路子。」
  
  「什麼事情?」張雲溪好奇的看著她。
  
  晴雯放下手中的茶杯,手指磨蹭:「我有一個遠方的表哥,雖然小的時候不是很親但多少還是有些關係。我雖被賣了幾家,但是他也一直沒有斷了根我的聯繫。我跟著姐兒來了這邊,這聯繫就不得不斷了。這段日子得了不少的賞錢,我琢磨著也該送過去一些。橫竪,我也就這麼一個親人了。」
  
  聽到這個,張雲溪想起了晴雯提到的是誰了。吳貴,一個膽小的廚子。後來因為酒精中毒死了,而他去了一個風流的老婆多姑娘,最後也因為藥物中毒死了。都不是很好的命運。不過此時賈家已經不是之前的榮國府,榮國府的家奴都被官賣日後賈璉回去還要重新置辦人手。她回憶了一下開口詢問:「你哥哥現在做什麼的?可有營生?」
  
  「在京里的洛安樓做主廚,一個月雖然油水不少但到底還沒有安家。前兒個月來了信說,掌櫃的看中了他的手藝想把女兒托付給他。他來尋了我的意思,我覺得還成。那掌櫃還有一個兒子,日後怕也是要繼承著洛安樓。臨水酒菜的,多少也是個營生。就想著我這裡有些東西,送過去做了禮。」這事情晴雯回答的乾脆,她本人就是坦坦蕩蕩的。
  
  張雲溪笑了笑:「那成,下旬我母家的船就要到了,到走的時候給你捎上!」她說的是家裡送夏節禮的穿,這些年都是這麼個時間到。幫她戴上一些也不是什麼事情。轉而想了想:「你自己的好東西就那麼些個,別傻兮兮的都給了過去。我讓方嬤嬤給你點配上一些,價錢從你的月例裡面扣如何?再者,這東西好了容易招賊惦記。你哥哥終究只是一個廚子,你哪裡的東西太顯眼了。」
  
  「那就謝謝奶奶了!」聞言,晴雯很是開心。她滿臉堆笑的起身欠身答謝。                    
作者有話要說:編輯說,咱要低調做人,那個金榜不愛掐
所以……大家都低頭碼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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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5

  六月初九,宜祭祀、嫁娶、開光、交易
  
  寅時三刻,張雲溪被丫鬟婆子們服侍起床。今日是林晗出孝的日子,也是他一生中新的起點。在這一天,他將被記入宗譜成為宗子,並且告祭先祖表明林氏家族後繼有人了。
  
  作為宗婦,她帶著穿戴整齊麻衣孝服的林晗在天還未亮的時候,趕往他父母墳冢的所在地。林家的祖墳所在的墳場,這裡埋葬的都是林家的先輩們。每個墳冢,都用漢白石重新修葺過。很是莊容肅穆,站在墳場不遠處張雲溪停下了腳步,看著那高高的牌樓她輕輕拍了拍林晗的肩膀:「還記得如何走嗎?」
  
  「嗯!」林晗點點頭,他表情很是嚴肅。
  
  「那就去吧!我在這裡等你。」張雲溪是想陪他過去的,一個小孩子天還未亮的時候在墳堆裡面走動,很是不安全。更不用說,這個孩子還要三跪九叩的向前行進。拜了宗祠碑,才能去祭拜父母。但是,在這個古代,女人是不允許進入這個牌樓以內的。除非,是即將入土的老女人。因為女新陰氣重,進來就等於即將進入。她還不想死,所以只能站在這裡等著。當然,進去後被直接埋了的可能更高。
  
  林晗點點頭,一腳跨進牌樓。在長長地往生道上,小小的身影大步的邁三步,叩頭三次。一直到主碑前,正好九個叩首。這對於大人而言,都是一條不短的路。也許是建築設計的關係,雖然計算並不遠的路途,可實際上看起來卻十分遙遠。也許就如同那陰間的回魂路一樣,遙不可及分兩界。
  
  張雲溪一身素白,站在牌樓前雙手攏在袖子里拘在小腹的位置。倒不是寒冷,而是她個人很喜歡這個姿勢。蓮葉袖正好遮蓋了手掌,很有一副亭亭玉立的感覺。
  
  林晗叩拜完宗祠誕碑,仰望了一下上面被陰影籠罩的文字,藏進有力的文字如同鍾馗一般震懾著各方鬼神。他原本忐忑的心,一下子因為這種威嚴肅穆而變得安寧。他從一邊小廝手裡接過打滿水的木桶和另外一個裝滿葬儀的籃子,一個人一步一步的通過廊道走向自己父母所在的位置。這是年初牽墳的結果,原本並不在這附近而是要更遠的位置。只是因為他的關係,父母、祖父母的墳冢被遷徙到了這裡。好在他們家一直一脈單傳,並不比正房嫡支好多少,墳地還算夠。至少,他當時估算過算上母親和自己,還能埋下三代人。
  
  他走到父母的墓碑前,那是一座合葬墓。一塊寬大的灰石碑上,雕刻著父母的名諱和誕辰祀年。他用小掃帚將墳墓平台周圍都仔細打掃了,然後將一邊的高桿上的番換成新的月牙錢串,才跪下磕頭。將祭品一一擺上,五花五錢五壽山。
  
  他給父母點了香,拿著乾淨的帕子沾了水清潔者那墓碑,一邊清洗一邊將這段時間內發生的事情一一稟告。他沒有按照禮書上說的做,母親說祭拜父母不能只是依靠形式。形式說,你要三杯酒就三杯嗎?知道的人,是你懂禮。若是尖酸刻薄的呢?會不會說你只是做做樣子呢?此時祭拜,不過是兒女告訴父母自己不能總是沈浸在悲傷中,該走出去了。為了日後的日子,告訴一聲罷了。誠心實意,沒有人看著你如何就按照自己想得去做吧!至少,在進入宗祠進行其他祭祀活動前,他是自由的。
  
  所以他仔細的給父母擦乾淨墓碑,然後跪坐在冰涼的磚板上,態度端正給父親倒了一杯酒放在小小的祭台上:
  
  「父親,娘親!孩兒來看你們了!」
  
  「距離上次一別,已經半年多了。母親對孩兒十分好,她在用心教導孩兒為人。今日孩兒來,是想說孩兒要出孝了。母親說,這本就是實心實意的事情。弄些虛妄的東西,還不如什麼都不做。孩兒覺得,孩兒在這裡是孩子自己的決定。三年了,孩兒無時無刻的不再懷念二位。但是,孩兒必須長大,然後去孝敬她。孩兒相信,父親……娘親一定能夠理解孩兒的。她對孩兒甚好,不曾辜負娘親的托付。
  
  父親,兒子已經學習論語了。尚書和史記也開始學,不過母親說讓兒子走出去看看。過幾天就起程前往隴西那邊,一路走走看看。跟著的有很多世兄,因此父親不用擔憂。母親那邊有會武的能人,兒子一路必然無憂。只是兒子覺得,書中說的有些東西,不如用眼睛去證實。雖然族中長老希望兒子以後能夠榮登高位,可是看著母親兒子覺得帶領一個宗族,並不是高位權貴才行。
  
  這些年兒子一路看過來,縱然說高官權貴能夠打開一條康莊道。但是,一個宗族不能依靠與皇權一直存在下去。若是亂世呢?母親說,京里的聖上會在老聖人離開後,對功勳動手。
  
  功勳顯貴,是當初立國安穩之根本。兒子覺得,若是他能對功勳顯貴動手。那日後必然也會對兒子動手。只是不知道,會是他自己還是他的兒孫。哪怕兒子為官做宰如何小心謹慎,一旦天子盛怒必然是九族之禍。畢竟,兒子日後不是族人,而是族長。兒子的一舉一動,都牽連著家族。兒子能夠遇到母親,能夠接觸到千年世家,都是因為宗族的關係。
  
  兒子想,去看看隴西貴氏的安身立命的道理。興許,兒子能從中找到兒子自己的道路。兒子知道,母親的聰穎必然知道會是什麼。但是兒子不敢問,那是母親可能留在這個宗族中的留手。母親沒有子嗣,也不會有姻緣。兒子日後是要娶妻生子的。她也會有擔心。畢竟兒子不是從她肚子里爬出來的,若是那日兒子長成,必然會對她形成威脅。若是兒子是個孝順的,她必然能夠……可若兒子……
  
  雖然兒子能夠保證,但未必能夠安心。兒子會孝順她的,不管日後如何。兒子都會對她如生身母親一般。雖然這樣,也許會對娘親有所不敬。但是兒子認為,她對兒子好。」
  
  林晗說的句句真切,少年清脆的嗓音在清冷的清晨一字一句的,從他小小的挺拔的身姿中溢出。在空曠寂靜的,剛剛有了鳥鳴的墳冢之中,顯得莊嚴而慎重。他稚嫩的帶著嬰兒肥的臉上,掛著清晰地淚痕。小小的身影在地上用力的磕頭,然後最後擦拭了一遍父母的墓碑。將帶來的金銀串兒燒了去,然後拎著木頭頭也不回的離開。
  
  他的腳步是沈穩的,一點都沒有這個年紀應有的迷茫和蹉跎。張雲溪站在牌坊下,一直都未曾動過。她就那樣微笑著,一襲長裙迎著早晨的清風,循著露珠的氣味站著。林晗走過轉交,再次跪拜了宗祠碑。面向牌坊走來時,他恍惚間似乎看到了陽光在哪素服女子身上慢慢溢出。一時間,讓他內心的酸冷消退。
  
  他加快了步子,臉上漸漸淡了笑容。一串清脆的鳥鳴在四周響起。張雲溪抬頭看了看牌坊上面,似有喜鵲飛過。
  
  「看到喜鵲了呢!」張雲溪伸手將他臉上的發絲別在耳後,看著他一根長辮的樣子:「你也該到總角之齡了呢!」
  
  「母親!」林晗感受著那冰涼的指尖在臉上划過,一把握住臉色微紅:「您怎麼不在車中等我呢?夏雖暖,但這清晨還是寒涼的!」他復又看見站在一邊的丫鬟和婆子:「你們怎麼不知道讓太太進車里去,一個個都是死人嗎?」
  
  「好了好了!」張雲溪看著他通紅的耳尖,笑著拍了拍他的手:「是我決定在這裡等你的,以後每年你來祭祀,只要我在我就會來等你。」
  
  「母親!」林晗慢慢低下了頭。張雲溪理了理他的頭髮:「上車吧!先去宗祠,然後家裡有小宴準備著。我親手給你做了衣服,還要試試看是否合身,不然還得快點改改。」
  
  上車來到祠堂,祠堂位於東部。車馬停下後林晗先下的車,然後張雲溪才下車帶著他走進祠堂。[此時不是宋明,沒有女子不進祠堂的規矩。]
  
  林家的祠堂為一個獨立的而進院落。刷白的牆上用青瓦裝飾的院牆。在門外,用石雕裝飾了兩邊的牆面。一邊是迎春報喜,一邊是百子同福。都是寓意很好的裝飾。門是一座石雕堆砌的垂花門,雖然看著不如橫門莊重,但是卻帶著江南地區獨有的私密和秀諧。門前掛著筆道蒼茫的四個大字:邱林祠堂。
  
  跨國高高的門欄,張雲溪同林晗走進院落丫鬟小廝則留在外面。門只有門廊沒有門體,表示對族人的接納和歡迎。生來迎,逝者送。
  
  院落中鋪著大方青磚,縱橫交錯很是平整。上面有著歷代人走過的痕跡,有些磚石被磨擦的光滑噌亮。在百步左右的位置,是一座雙飛檐斗拱的殿堂建築。沒有北方高聳的夯土建築,這是直接利用木材挖掘地基建造的。一根根圓木支撐著巨大的屋頂。雙層矮檐,微微向上翹著。有銅鑄貼金的鴟吻位於檐上,欲與于飛的樣子,很是吸引目光。
  
  在門前,掛著一幅木刻楹聯,書:梅鶴風標;露鳥孝瑞的四字聯。用的是瘦草,連體書畫。簡單入木三分的力道,木刻本身滄桑藏力。一看就是久經風雨的佳品,木穰吐金竟是那金絲楠木。橫批:久德位孝。也是四個字。
  
  很是簡單幹練,同這碉樓畫棟的建築風格迥然不同。張雲溪帶著林晗走進大堂。正對著的是一副祖先魚牧圖,用的是上好的牛皮鋪陳熏炙而成。切割保養後鑲嵌在木制框架中。正面沒有座椅,只有三個蒲團。左右各兩排座椅,後由余空間,可以供多餘的人站立或坐。在後面的牆上,兩邊各有一副白底黑字的石刻。那是家族的字輩。
  
  左邊是男性子嗣的書:文與光世大,玄一明良泰,時興秉國成,定天景佳昌,英賢維帝佐,始遷祖諱瑞。
  
  林晗的父親、林黛玉的父親以及現今在世的林家三房、四房同輩的,都是昌字輩。中間選用五行水來鎮名。他們雖然不將字輩帶入日常交往,但是如果真的要遞交名帖或者文書,還是要用的。
  
  比如林如海,他姓林,名應該是海昌。字:如海。四房當家林沇,也是如此。名是:林沇昌。
  
  林晗一脈,為英字輩。他的全名應該是:晗英。中鎮字為:火。火去艷陽,即為:日。
  
  左邊是女子的,書:本根培植厚;滋潤在元良;福蔭鐘奇秀;經幡蔚翠芳;禾玉縡盈祥;枝葉能留意;咸分上苑香。
  
  黛玉就是玉字輩的。不同於林家男性隱世的傳統,他們的字輩都回在後面。只是中間的字沒有男性要求那麼嚴格,那是父母可以根據自己的想法來取得。比如現在名林環的賈環之妻,她叫林箬玉。一如黛玉的黛是林如海自己起的一樣,她的箬玉也是她的父親為她娶得。
  
  族老此時只有三叔公、三房嫡長子三房家長林沛和四房家長林沇四人以及他們的夫人和長子。
  
  儀式簡單而隆重,林晗跪在蒲團上給祖先上香同這三叔公用蒼老有力的聲音念誦著綿長的林氏家訓:
  
  孝始於事親,終於報國,移考以作忠,即顯親以全孝,此之謂大孝。
  
  孝為立身之本。若不孝於親,必不能忠於國,友於兄弟,睦於宗親、鄉黨,合群於社會,必反為社會之蠹蟲。
  
  如何能使人之行為皆善請必自孝父母始。人能以父母待子女之心行事,則萬善之本己立,由是而友兄弟,而睦宗族,而篤鄉里,由是而居鄉則為善,入仕則不為貪吏。
  
  人子事親,無論窮富,當以奉養為先。富者能夠供甘旨,貧者能菽水承歡,各憑其力。務能承親志,和顏婉語,不可貌奉心違,以貽父母憂。
  
  子之孝,不如率媳婦以孝。媳婦居家之時多,潔奉飯食起居,自較周到,故俗謂孝婦勝一孝子。
  
  人子事親,有一分力,即應盡一分力,不能稍有吝惜。有兄弟分家。各豐衣足食,而於父母身上應盡之責,竟彼比推諉。計較分毫,此之謂大不孝。
  
  人子事親,晨昏定省,久出必告,返必面。古人父母謝世,若有遠行,亦必拜墓而去。
  
  父母教育子女,未有先存子女報答之念者。子女幼而能志於學,長而能忠於事,進而能立德,立功,立言,為國家社會有用人才,皆所以報答父母教養之心,皆孝之大者。
  
  親有過失,子女當輕言柔聲委婉進諫,若親志不從,則俟親心愉悅時再說,不陷父母於不義,亦為孝之一端。
  
  墳墓乃先人藏骸之所,年時務須拜掃;家廟乃先祖神靈棲托之處,年節必修祭祀,力之所及,勿以代遠而不顧,勿以路遙而不往,屆時族人相處,正可以聯族誼而敦一本之親。
  
  孔子日:「身體發膚,受之父母,不敢毀傷,孝之至也。」後世陋俗,有割股斷指以療親病者,此迷信之談,背人倫之旨,非子女行孝所當為。
  
  葬親陋俗,風水之說,謂先人葬佳地,後人可致富貴。從無此理,亦無此事。所以歷代家訓,皆以此為誡。安先人體魄之地,惟擇高阜,士質乾燥,僻靜不易受人畜破壞之處為佳,從來貧富貴賤無常,與風水何乾古代帝王之家,亦同此理,今則舉行火葬,事簡而費省。當視親之生前意願而行,不違親意,即是盡孝。
  
  舊俗喪親,必請僧念經超度,聲樂鼓吹,奢侈浪費,於死者何益歷代家訓,諄諄示誡,應知警惕。
  
  ………………
  
  張雲溪站在宗祠靠近門的地方,安靜的聆聽著。這傳承千年的家訓,經過一代代的家族長的修繕越發的完備和變通。
  
  她不是第一次研究這本家訓,只是每次聽著三叔公用如此蒼勁有力的聲調朗誦的時候,都會感懷。這些東西,是在她那個時代多少人還記得東西?是多少人還遵守的東西?
  
  無非不過都是拿著這些東西做筏子,展示自己是一個有歷史、有淵源的存在,不同於其他罷了。看他們的行事,可有半點。記得曾經有人說過,民國之後,再無氏族。仔細想想,可不就是如此。
  
  她嘴角彎彎的勾著,看著三叔公取下林晗一縷頭髮用黃紙包了,放入一個小巧的木匣埋供奉在祖先魚牧圖上前的台案上。這樣供奉七七四十九天後,就會拿下來埋在外面的地基下面。哪裡埋著族里新生兒的胎盤,意為落葉歸根。不管日後走多遠,在最後都會回到這裡。一如那扇門,從這裡誕生也會從這裡送葬。
  
  儀式結束,長輩各做了一些訓誡。張雲溪就拉著林晗離開了宗祠。林晗需要回到宅子里,換上除孝後的衣服然後參加特意舉辦的宴會。
  
  進入自己的院子,丫鬟早早準備好了湯水。焚香清理後,將濕漉漉的頭髮擰乾。梳成一根辮子在身後,將頭頂的頭髮都仔細的編起來同其他的頭髮匯成一股,賈環的那麼繁瑣。只是簡單的扎了一個青藍色的額帶,上面點綴著漂亮的卵形碧翠。
  
  張雲溪在他穿上里衣後,仔細親手將自己做的衣服幫他套上。上面繡著青竹慧蝠,是寓意很好的圖樣。用黑色和銀色的線,湘繡的技法繡的。手工精美,如同花樣一般。外罩一件銀色素羅莎,大大的兜風袖很有一番飄逸。扎上腰帶,頗有英雄少年郎的味道。
  
  「好了!」張雲溪再次整理了一下衣服上面的褶皺,笑著點了他的鼻子以下:「從今兒到你總角只時,母親我就不再為你做衣服了。你是打孩子了,長得快母親手腳懶惰的。你就委屈一下吧!」
  
  「能有一件就不錯了,兒子知道母親心裡有兒子就好!」林晗羞澀的笑笑。
  
  「那走吧!」張雲溪伸手給他,他看著張雲溪的手,抿抿唇將手搭上去:「這是兒子最後一次牽母親的手了,兒子大了!」
  
  「我知道!」張雲溪低頭看了他一眼,笑著帶著他走了出去。                    




☆、26

  林晗脫孝後,伊樓家的船和負責的管事就來了。張雲溪本以為自己可以稍微優哉悠哉,結果卻不得不打起精神來接待這位看著精明能幹的女子。她同她丈夫一起過來的,她丈夫負責外面的事務而她則負責同張雲溪接洽。
  
  六月末的天,悶熱外總會來上那麼一場小雨。張雲溪一身藕荷色的背子長裙,腰上用牡丹紅的織錦做的寬高腰帶。用醬紫色的寬縧子系上,尾部追著兩個小巧的鏤空雕刻的紫翠瓏煙的香囊,青煙裊裊帶著清脆的碰撞聲。盈門站立著,在她面前一直藕白的素手正從一定青油小轎中伸出來。它的主人,青白色繡著荷花並蒂的孺裙,用百褶挑鳳的裁剪縫合串聯。走動時,必然會帶著荷葉紛紛荷花搖曳的樣子。
  
  「見過小姑奶奶!」她裊裊欠身,似那一顰一笑間都帶著婀娜婆娑。聲音如從翠谷中飄出的百靈一般婉轉,不似那常見的北人。更似那從西湖畫舫中走出的嬌媚女子。
  
  張雲溪看著她巴掌大的瓜子臉,梳著簡單的堆雲髻插著兩支金簪無其他花樣,卻有著奪人之姿微微一笑:「錢家娘子,舅舅怎麼如此小心讓你來跑這一趟!這下暑難耐的,可別平白沾了暑氣倒是我的不是了。」
  
  「瞧小姑奶奶說的這話,老爺也是多年未見甚是想得慌,讓我來替他瞧瞧奶奶過的如意否。」錢家娘子見張雲溪沒有好氣息的意思,就自顧的起身將耳畔的頭髮抿了抿:「我倒是瞧著,這江南風光將小姑奶奶養的格外的好。」
  
  「這話倒是動聽,就離間說吧!」張雲溪轉身朝離間走去,丫鬟們快速的在一邊悄悄地沏茶倒水。待張雲溪坐在炕邊左的位置上,身子懶洋洋的一歪,錢家娘子也坐在右邊便把茶上了上來。
  
  此次用的是烏泥陶碗,泡的是十五年的熟普洱。張雲溪短期自己的那碗,輕輕抿了一口。錢家娘子先聞了聞味道,然後輕輕抿了一小口笑得甜美:「奶奶還記得我喜好這個,真是多少年的事情了。」
  
  「怎敢忘記啊!」張雲溪微微抬著下巴看著她:「當年可不就是為了一套茶碗子,你可是在表哥那裡好生為此說了不少的話。害得我跪了三天的祠堂,你說我如何還敢忘記?」
  
  聞言,錢家娘子臉色有些尷尬。她低頭抿唇笑著:「都是少不更事的年紀,奶奶記得倒是我的福分了。」
  
  「說起來這個福分,你倒是有意思的。」張雲笑開了臉:「你姓錢我是知道的,但是你卻又嫁了一個錢姓人。你說我前後都喊你錢家娘子,只是一個是小娘子後一個是娘子。區別也不過是嫁人沒嫁人。」
  
  「這倒也是!」錢家娘子再次抿了口茶:「就如小姑奶奶一樣,當時我們還以為小姑奶奶能成我們的小少奶奶呢!」她的語氣帶著綿延的遺憾,聽著很是真情實意。如果張雲溪不知道,還會感動一番。可惜,當初不就是擔心自己嫁進去她們那幾個丫鬟才告黑狀嗎?最後害的自己被父親懲罰跪了三天宗祠不說,原本同伊樓家談好的婚事也作了吹。不過,這倒是件好事。舅媽雖然疼愛自己,但是媳婦和外甥女完全是兩個概念不是。
  
  張雲溪勾起唇角:「說起來,倒是也要感謝你們呢!若不是你們,我哪來的如此自在?倒是你,怎麼嫁人了?」
  
  「這話說的,小的年紀大了肯定是要嫁人的。」錢家娘子看著張雲溪那妖艷的面孔,一時間突然間警覺。此時的女子,再不是哪個五六歲任由她們設計的了。這是可以和自家大老爺平起而坐的邱琳宗母。想想當初的決定,她其實很是後悔過。若是當初他們幾個沒有構陷,那麼憑著當時的情分和兩家的瞭解,姨太太這個位置是跑不了的。可惜,以為那個聞人家的小姐是個好的,誰知道一進門就將她們都放了出去。如果不是當初在大老爺面前還有些靈敏,家中父輩都有體面哪能有這個婚事。
  
  張雲溪見她把姿態放了下來,笑容也就稍微真誠了一些:「聽說小哥哥已經有了長子?」
  
  「是,去年舉行的滿月宴。」
  
  「這倒是好事,看起來小嫂子的身體很是康健。」張雲溪笑了笑,走到一邊的多寶閣上拿出一個扁木匣子遞給她:「這是我給舅舅的回信,勞煩您回去的時候幫我呈上去。灰泥瓦匠給我留下,你在這蘇杭玩兩天。順道幫我在路上照看一下我哪不懂事的兒子,他現在還在讀書。過了午讓他過來讓你見禮。」
  
  「奶奶這是要送小少爺走親戚?」錢家娘子收了那封好的盒子。
  
  「他馬上就要總角了,我尋思著不若讓他跟著堂兄弟的出去走走,順便代替我拜會一下舅舅。相應的信已經在路上了,只是勞煩您一下路上稍微照應一下,這半大小子最是不讓人放心的年紀。」張雲溪說的親切,宛如親生一般。這倒是讓錢家娘子很是意外。在她看來,這高門大戶的有那個願意養著別人的兒子。不過她轉而一想,這張雲溪也還真只能守著那個別人的兒子過日子了。想到這裡,她心裡突然晴朗起來。至少,她兒子還是自己生的呢!
  
  「可憐慈母心了!奶奶儘管放心,我跟我家那位雖然不才,但這一路多少還是能幫得上手的。」她笑著嘴角彎彎,明眸皓齒的很是勾人。可惜,此時容易被她勾的雄性生物都不在。估計就是想溜進屋子里的蒼蠅,都是母的。
  
  送走了錢家娘子,張雲溪招呼一邊上日班的晴雯:「快過來給你家奶奶我揉揉肩膀,我那個舅舅腦子被魚吞了嗎?找了這麼一個人來,還錢家娘子……估計是他那內院裡面又不知道有什麼事情了,這是送過來避嫌呢!」
  
  晴雯上前捏著張雲溪的肩膀,一下一下的雖然不是很到位但是她手掌保養得到,從小沒乾過什麼累活倒是柔軟非常很是舒服。張雲溪哎喲哎喲的沒形象的靠著她的身子,享受著。
  
  「奶奶這錢家娘子……看著的確是個可人疼的。」晴雯想了想措辭,覺得自己一個未嫁的姑娘還是含蓄一些的好。她原本想說招人來著!
  
  「她是我那舅舅家的使女,家生子。我那舅舅有三個嫡親的兒子,最小的那個比我大四歲,當年還沒有忠順王事情的時候,原本是想我同他定親的。但是她跟她那其他的三個大丫頭,擔心我嫁進去就沒了她們這些大丫頭的位置,就在我那小哥哥那裡造謠構陷。畢竟小哥哥他們是客,不管事實如何都是我的錯。父親就乏了我跪了三天宗祠。等我出來,他們也走了這婚事也就沒談成。後來,舅舅給小哥哥選了一個聞人家的嫡女,據說是一個很是能幹,對後院掌控很厲害的人物。去年聽說生了一個兒子,我只是送了些禮過去。」張雲溪語氣平常,晴雯沒從裡面聽出任何遺憾的東西。更多的,只是對那四個大丫頭的怨言和對兒時的回憶罷了。她笑著給張雲溪捏著背:
  
  「要我說這車啊……路啊……奶奶都修的不錯,來回也不想過去那麼艱難了。奶奶不若等姐兒出了孝,帶姐兒和哥兒過去走走親親。橫竪這些年下來,彼此接觸也不少。走走親戚什麼的也是使得。」晴雯笑著建議。張雲溪看向窗外的紫藤花,想了想:「倒是一個不錯的去處。可惜,還是要等到姐兒出孝再說。」
  
  「也不過就兩三年的光景,過起來也是快的。」晴雯現在日子過得不錯,前兒有管事幫著張羅了彩禮送到了京城。哥哥那裡的來信雖然還沒有收到,但相信必然是會很好的。對方家雖然是商戶,但是只要新嫂子對她哥哥好,兩口子好好過日子這輩子就算好了。
  
  張雲溪吩咐了外院的外事總管處理了水泥和泥瓦匠的事宜,安排好過了雨季就開工。此時最好是將向南的旱路都重新修葺一下。將青石沒有的地方用水泥頂上。這東西燒制簡單,混合只要按照比例做好,再混合入沙石是十分不錯的建築材料。鋪在地面上同下面的沙石層層粘連,看他們如何弄碎了拿回去蓋房子。
  
  過了一旬,林家選了四個同林晗年齡差不多大的,平日里也交好的孩子一起上了船,前往隴西。送行的時候張雲溪沒有去,她正忙著研究地圖。倒是林晗沒有在意這個,在他看來母親心裡惦念著他就夠了。而且,這一次是以小輩的身份去拜見長輩。自己一個快要總角弱冠的,已經不需要勞煩母親送往了。
  
  從喀什葛爾的來信過來了,這次走的比較快。因為響馬太多,少數民族又準備東入搶奪擔心信函路上被劫他們特意從吐蕃找人早早帶過來了。從災情上來看,蝗災是從更遠的准格爾盆地開始蔓延過來的,甚至有可能是跟著季風從阿勒泰一系因著冬天不冷,一路吃了過來。根據往年的情形,如果不早早準備的話,說不定會吃到江南來。那麼夏季種下的稻穀將會顆粒無收。
  
  雖然說種子好,而且她也不缺那些種子。但是一旦農戶受了災,那麼官府必然要出面賑災。到時候大戶的存糧價格勢必會出現一個過渡抬升的勢頭,這些年甄家在江南地區的經營,估計到時候必然會出現留言和各種情況。他們不一定非要選擇現在動手,可是會選擇降低當今皇室的威儀。
  
  她趴在鋪開的巨大地圖上,一條線一條線的看著路徑的城市、鄉村和土地面積。心下森然!雖然說每年都有蝗災,但是如果冬季特別寒冷的話,那麼夏季的蝗災就可以忽略不計。但是如果冬天不冷的話,那麼蝗蟲就會大面積繁殖。他們會沿路吃掉一切能吃掉的東西,有些小的動物也會受到傷害。
  
  整個自然循環都會被擾亂,然後兩三年內都未必能夠恢復的過來。小的農田沒有辦法恢復,到時可以等等。畢竟庫藏裡面的糧食暫時還夠用。但是,如果是整體環境的話……
  
  她在地上牛皮地圖上點了點站起身來:「艾草,起草一份文書給盧定州,務必在八月上旬前將所有的糧食和牧草全部收集送入磚庫中。如果到時候出現了損失,就拿他全家老小來抵。」
  
  「是!」艾草點點頭,起身磨墨那類信紙寫信。她一邊寫一遍擔憂的問:「奶奶,這次蝗災會很嚴重嗎?」
  
  「暫時還不確定會不會到南邊來。今年雨水特別奉陪,這段日子陽光不錯但是卻無法構成蝗蟲的孵化條件,但是北邊那邊在最北的草原上,已經一路吃過來了。現在能祈禱的是,不要越過黃河。」張雲溪坐在抗沿上,看著那地圖上的溝溝壑壑的烙印:「到了冬天,怕是會飢民遍野吧!」
  
  「前兒奶奶不是讓送了糧食過去嗎?按照舅老爺的能力,應該不會很難過才是。」艾草想了想,伊樓家在哪裡千年不是簡單的經營,什麼情況沒有遇到過。
  
  「那邊倒不是擔心,你家奶奶我擔心的是甄家這邊。前一陣子不是還想給三房的昈哥兒介紹他們家的嫡女嗎?」
  
  林昈,三房的嫡長孫。今年十七,剛好是要娶親的時候。原本三房已經跟張雲溪說好了,等到林昈考中了舉人,就給他在京城找一個書香門第的女子為妻。可不成想,前幾天甄家來人說,希望能夠結親。也不知道他們是從哪個地方聞到了香味,湊了過來。鬧得都不是很舒坦,不過好在以不中舉不成親為理由婉拒了。可是如果明年恩科中了呢?這事情要如何說?張雲溪為此有些頭疼了。
  
  「說的也是啊!」艾草將寫好的信吹乾,撒上防潮的香灰,抖了抖折疊裝入信封。這條路要人快馬加鞭的送過去。前些年因為小規模的蝗災,原本用木頭搭建的倉庫,被吃光了兩個。今年雖然說看著糧多,也不能如此。不過好在糧倉附近都被開春做了除蝗卵的事情,多少還能保證一些。就看著今年新春如何了!
  
  「地圖收起來嗎?」艾草將信封密封,看著不知道盯著什麼發呆的自家奶奶,嘆了口氣詢問道。
  
  「收起來吧!」張雲溪揮揮手,坐在床上:「你說,石鼓書院的山長的女兒如何?」
  
  「給昈哥兒?」艾草一邊卷地圖一邊詢問。
  
  「嗯!」
  
  「看資料,到是一個好的。只是這大家奶奶的氣勢……那位小姐性子有些軟了。昈少爺,終究是要繼承三房的。」
  
  「說的也是,那麼兩廣總督的女兒呢?他們家一共六個女兒,從資料上來說哪個庶女到時不錯。只可惜身份低了些。」張雲溪已經歪著身子,拿起一邊周圍適齡的大家閨秀的冊子看起來了。
  
  「那位四小姐?」艾草抱著成大卷的地圖想了想:「奴婢說句不中聽的,兩廣總督家的女兒還是不能要。」
  
  「這是為何?」張雲溪看著她,小臉一片正色。奴婢這個稱呼,她聽著都陌生的很了。這些年相依為命的,她已經很少聽到她們這麼稱呼自己。
  
  「那個庶小姐心計太重,哥兒的年紀太小。日後當了族長,恐有張嫂壓制。而且,奶奶在這裡的地位,說不得也會讓她動心。」
  
  「的確……可是從氣勢上來說,那個小姐是相當不錯的了。如果沒的這位小姐,怕是也難選合適的了。」張雲溪翻了翻冊子上的女子,林家下一代的主母,必須是能夠擔得住事情。丈夫在朝堂,能夠把家庭經營的體面的人物。簡單的管家後宅,並不是林家需要的。
  
  「我這裡到是有一個,只是不知道三房是否會同意。」艾草想了想,覺得也許奶奶會接受。畢竟,奶奶很關注那邊的事情。
  
  「什麼人?」張雲溪看著艾草,很是好奇。她跟在自己身邊能喜歡上哪家的丫頭,並且為她說話。
  
  「薛家的那個大小姐啊!」
  
  「薛寶釵?」張雲溪翻了個白眼直接翻倒。
  
  「不合適嗎?」艾草眨眨眼,轉身將牛皮地圖放在匣子里,然後放入多寶閣的下面。這東西太重,她舉不上去。等到晨了讓婆子們再整理一下,她們知道東西怎麼擺放。
  
  「那薛家大小姐,可是要走青雲路的!」張雲溪揉了揉額頭,她都決定送那個小姐滿足自己的願望去了。這艾草不是添亂嗎!
  
  「可是我看著她挺好,要說不好也就是有了一個混帳哥哥和糊塗媽!」艾草坐在一邊的小凳子上,看著扶額的張雲溪。
  
  「她的性格的確很堅韌,各個方面都不錯。並且知道如何持家立業。但是,你也要知道她對一些事情的理解和觀念,都來自王家女的教育方式。雖然說她比璉二奶奶更加懂得詩詞,到到底也是一個後宅女子。」張雲溪看著艾草一臉不同意的樣子,擺擺手:「這事情休要再提了!單就她那個哥哥,就不是良配。」
                      
作者有話要說:不知道為什麼,聽說很多人都不喜歡寶姐姐。但是我個人還是很喜歡寶姐姐的。
下一本挖寶姐姐的如何?
看天……下一個坑我想寫動漫的來著……錘地……




☆、27

  那日針對林昈的媳婦人選很是頭疼了一會兒,不過這不是張雲溪日常的所在。她雖然擔心北邊的蝗災和兵禍的可能,但是她更注重的是南邊的路修的如何。
  
  雖然說從海州(今連雲港)起航,到達廣州走海路很是順卓。但是海洋上面沒有現代的氣候預報系統,有的時候如果遇到強烈的亞熱帶風暴和季風等惡劣氣候,那麼船會飄到哪裡都是未知數。每年南下和北上的船,都是根據船長等經驗老套的人員,來進行確定的。而河道運輸,也會因為河道湖泊並不連續,因此很多路段需要使用路運。
  
  雖然說外銷瓷貿易已經不如之前的繁盛,但是絲綢和茶葉依然是主流的商貿品。朝廷之在廣州哪裡開設了牙行,進行通商貿易。這條路就必然變得繁忙起來。
  
  有些鏢局走的是自己的路,為了避開路匪路霸。同樣的,原本林家也是一直使用鏢局走樣長小道。可是到了張雲溪這裡,她希望陸路暢通,就自己掏錢修路。雖然有些路段佔用了良田,但是貫通了一些村莊和城鎮後,會加速他們的發展。並沒有受到苛責,只是附近貧苦人會連夜把鋪路的青石磚搬走這點,實在是讓她無法接受。
  
  難道路通了不好嗎?路好走了不好嗎?南邊地區多雨水,泥濘路途很多。青石板撲上去,就能夠讓馬車走的更快,讓物資得以流通。這不是好事情嗎?可為什麼,寧願走土路也要破壞弄好的石板路呢?
  
  對於這點,張雲溪怎麼都想不通。不過想不通就不想,放一邊。水泥路必須在颱風季過來前進行鋪設。不然進入了j□j月份,就無法鋪設了。再要重新修,就只能等到明年開春,或者冬季進行。
  
  「奶奶,三房的家太太請您過去一趟,說是有些事情要商議。只是她暫時走不開。」剛剛提上來的巧哥兒梳著兩個團髻,上面掛著兩個碩大的金皮剝殼鈴鐺走了進來,看著很是可愛。她年紀小,幾年不過十歲的樣子。穿的團團的粉,看著很是喜人。張雲溪沒事就逗逗她,這髮型也是特意讓人給梳的。只是小丫頭總是小小年紀板著一張臉,也不知道到底學的誰。
  
  張雲溪伸手捏了她臉頰一把:「怎麼,你這嘴要撅到天上去了?誰敢給你氣受,奶奶我幫你找回來。」
  
  「哼!」巧哥兒扭過頭不去看張雲溪,癟癟嘴:「反正我說了,三房的當家太太等著奶奶你呢。說不定是為了三房大少爺的婚事。」
  
  「行了,你跟你家奶奶我去看看!」張雲溪摸了摸她頭上的包包頭,撥弄了兩下鈴鐺看著小女孩的臉色更加不奈才簡單披上一層薄紗背子做了出去。巧哥兒雖然不耐張雲溪耍弄與她,但是辦事上還是很牢靠的。早早讓小轎等在外面了。
  
  一路顛簸到了三房哪裡,因為住的近實在是沒有必要使用馬車牛車一類的。光是氣味就不怎麼好聞。林家老宅,一直是水墨淡彩的建築風格。如果染上牛馬糞便的味道……
  
  進入三房的兩進院子,就看見三房當家太太守在堂屋門前。這邊不同於京城,大院落深宅大戶。也不同於安徽一帶的莊園集中,更類似小橋流水。在一個景致內,各有所得互不干涉。兒子成婚後,就搬到隔壁臨近的屋舍內。如果覺得小了,就翻修蓋成兩層的,或者再增加一層院落僅此。林家這邊房屋多,人口少。橫竪加起來,不足一百人。諾大的老宅龐大的建築群,大多數依然是空屋閒置。可見,最初林家族人的繁盛和現在的蕭條。
  
  「可等著你了!」三房當家太太姓葉,乃是杭州葉氏的二房嫡女,嫁進門後就同丈夫居住在這個小院中。每日坐了小轎去婆婆那裡晨昏定省,現在即將給自己的兒子選一個好媳婦。
  
  「看你這笑容,怕是有什麼好事?」張雲溪同她輓了胳膊,笑著詢問。
  
  「可不就是好事!」葉氏很是開心她帶著張雲溪進了自己的右廂,坐在學著張雲溪改了的炕上:「給您看!」她拿出一封信,遞給張雲溪。滿臉的笑容堆在臉上,似都看不見眼睛了。
  
  來信的是山東姜氏,也就是賈璉的外家。寫信的,是山東姜氏三房的當家太太,說是自己的嫡女到了年紀,也是要相看人家的。聽外甥媳婦介紹,覺得你家哥兒不錯,雖然冒昧來訪必然會不太合適。但是想著,若是兩家能結成姻親,也是不錯雲雲。字體娟秀,帶著文人家庭女子的秀水。
  
  張雲溪捏著信紙簡單一看,就知道王熙鳳怕是在裡面做了什麼。賈璉在林家收到的待遇,這無非是姜家投桃報李的法子罷了。聯姻,對兩家人都好不是?不但可以增強這種關係,同時也能讓賈璉在林家更加好過一些。
  
  「看起來倒真是一門好親事,只是這山東距離江南甚遠,也不知道他們家如何捨得。」張雲溪將信還給葉氏:「不過說起來,少不得要去看看了!」
  
  「我就是這麼個道理,只是想拖了您幫我跟那賈家媳婦說說,能不能讓她幫忙做個中人。」葉氏也覺得這婚事是頂頂好的,就想著馬上訂下來省得夜長夢多。
  
  「她做中人……這輩份可低了些。不若這樣,我拖了我三嫂來辦可行?我那三嫂您是知道的,最是一個穩妥人。」
  
  「哎喲……這勞煩倒親家嬸子的!」葉氏聞言雖然高興,但是也覺得有些過意不去。自己兒子到底還不是官身,閣老的夫人來做這個中人……
  
  「無妨,橫竪她在家也是閒著。這等好事,都是行善積德的好事,我可不想落到別人家頭上不是?」張雲溪笑著安撫她。
  
  「那就麻煩你了!」葉氏聽聞這事情有了找羅,實心實意的感謝張雲溪:「等到這禮成了,我讓大哥兒給你磕頭去。」
  
  「快別了,等他們小兩口成親過日子了,多生幾個娃娃給我抱抱就是!」張雲溪想著這事情還是趕快辦了的好!就起身準備離開,葉氏也知道她是一個性格風火的人。一旦答應了,斷不會拖拉。也就沒有輓留她,送了她出門上轎子離開。自己也坐了轎子,去自己婆婆那裡說這件事情的安排。
  
  「事情可弄好了?」三房老太太此時正在修建自己種植的月季,看著大兒媳婦進來笑著問她。
  
  「弄好了。宗母說了,讓她的三嫂給做個中人。」葉氏滿臉的笑容,可見這件事情她是十分滿意的。
  
  「這倒是好事!」三房老太太剪了三支開的盛好的放入一邊的盤子里,吩咐身邊的婆子:「去給宗房丫頭送過去。就說我說,這花開得盛好,拿去帶吧!」
  
  「哎!」婆子笑著端起盤子離開三房宅邸,來到張雲溪哪裡。張雲溪剛換了一身衣服,坐在院落中的躺椅上吃酥酪。
  
  「喲……奶奶瞧著這花長的真好,這玫紅的正好襯奶奶今天的桃花妝。」在一邊的晴雯看著端過來的花,很是開懷。拿了一支小心的去了桿上的毛刺,給張雲溪別入發髻中。
  
  張雲溪對著手鏡看看,很是滿意:「三嬸就是會料理這些花兒草的。我這性子就不成了,養什麼孬什麼。」
  
  「呸!」那婆子在一邊作勢吐了口口水:「奶奶又說這話了,那哥兒不是養的很好?這二房的姐兒也不是比照著在哪京城強多了嗎?」
  
  「我也就有養人的本事了!」張雲溪嘆了口氣:「我還是想等著過了秋,等三嬸家的臘梅呢!我這院子里的都是紅梅,姐兒哪兒不合適。」
  
  「這倒也是,奶奶往年都喜歡那紅火的。到了季節,我給姐兒摘兩株去。」婆子性子爽快,雖然看著老態可顯然是這個家同張雲溪熟悉之人。
  
  「那我就替姐兒謝謝您了!她小姑娘家家的,臉皮子薄,撐不開臉子去討要。」
  
  「謝什麼啊!」婆子笑著道:「我們老太太說了,就是看著奶奶給大哥兒謀親這件事情,怎麼也得好好謝謝的。」
  
  「還是那句話!」張雲溪端起碗,吃了一小勺:「等到時候有了孩子,給我抱抱就好。我要等到麒兒娶妻生子,還有的等呢!」
  
  「等等就到了,我當年在奶奶這個年紀,我家大小子還不知道在哪裡轉悠呢。看著別人抱孫子,也是羨慕。可現在,煩都煩死了!」婆子一臉的嫌棄,卻帶著溫馨看得出,雖然兒孫鬧騰但多少是美滿的。
  
  「那成……暫就這樣吧!回了你家老太太,這花兒我喜歡的緊,過一陣子送兩株牡丹幫我養養。我就求個,得空讓我稀罕兩眼就好!」
  
  「哎!」婆子收了空出來的盤子,欠身離去。
  
  看著婆子離去,晴雯笑著挨著張雲溪坐下拿起一邊的籮筐,裡面有一些繡活兒。雖說此時已經不需要她做針線,但是期盼能夠聽到表哥有孩子的消息,做好了送過去也不會晚了。
  
  張雲溪沒有管她,一邊吃著酥酪一邊喊來丫鬟念書。很是悠哉。
  
  七月初二,剛過了立秋正式秋收的好時節。可此時京城已經烏雲遍布,陝西一帶的流民開始向京城聚集。在甘寧道一帶地區,上報了蝗災顆粒無收的消息。在這個靠天吃飯的年代,大面積的蝗災不僅僅等於民苦難以了生。更多的,代表著帝王無德、天地不佑。
  
  歷朝歷代,如果皇帝不能很好地處理這種公共事件,那麼就等於給了別人揭竿而起的理由。張雲溪在帶領全族慶賀了立秋後,與七月初六接到了京中漲價的來信。除了簡單的介紹了目前朝局的緊張,同時也表達了對未來情況的擔憂。因此,特將家中嫡系子弟全數送到隴西,那裡是鮮卑人的地方多少不會有問題。同時,京中米價目前還沒有大漲,估計會在來年開春的時候暴漲。家中存糧夠了,但是不知道明年會如何。同時災情會不會到達東河一帶。
  
  張雲溪看著手中的書信,上面是父親的深深擔憂和目前朝政的迷霧重重。
  
  老皇帝還沒有過世,身體竟然比之前在朝的時候還要硬朗。而新帝顯然是不贊同老皇帝的很多決策的。小雙方衝突已經不是一次,她的三哥為了表達立場已經帶著嫂子侄子離開府中,分府另住了。大哥致士在家,只剩下他這個兩朝閣老,不得不在哪裡維持著最基本的平衡。
  
  新帝希望能夠壓制貴勳,利用新興的士子們這一點很好。但是他在打壓貴勳的同時,也打壓新進士子中的貴勳子弟。欣賞來的,都是貧寒起家的。因此,這次災情怕會是兩代帝王爭端的焦點。弄不好,就是抄家滅族。
  
  之後十日,朝廷派出足夠的人手和存糧去賑濟災民並且組織災民自救滅煌。為了證明蝗蟲是可以消滅的,新帝甚至登上城樓,向災民掩飾如何油炸蝗蟲吃。踏雪了把唐明皇,可惜沒有讓他欽慕的楊玉環在後宮等他。進入宮殿,除了那些世家功勳女再無其他。稍微對一個宮女感興趣,第二天就能夠看到宮女的屍體。實在是掃興之至。
  
  七月十四,張雲溪面對成冊的關於甄家和赫連家的消息,以及京城的各種進展,張雲溪找來了已經代表她管家的黛玉。
  
  黛玉進入張雲溪的房間,很是吃驚。因為她看到的不是張雲溪一個人,而是帶著兩房叔叔一起。張雲溪看向三叔公一眼,示意晴雯和巧哥兒出去看著別讓人靠近。
  
  「你知道你父親是如何去的吧!」張雲溪開門見山沒有任何花哨。
  
  「是!甄家的毒。」提起父親的死因、母親的死因還有自己的弟弟,黛玉就恨不得殺了他們。故她說的話,帶著咬牙切齒的味道。
  
  「那麼我跟你說一下目前京里的事情。」張雲溪看著站在那裡的黛玉緩緩道出這段日子京中的情況。
  
  「第一個,目前受災的地區除了北面的草原,更多的集中在甘寧和隴西大部。因為黃河的關係,暫時能否過來還是一個未知數。賑濟需要三百萬石的糧食,可國庫目前存梁不足三十萬石。
  
  第二個,因為國庫空虛皆因功勳不知節制的接待和官吏貪腐所致。新皇同上皇分析很大,新皇認為能為天下人做事的,只有識得貧苦的人。因此,他準備對貴勳動手之外,還會打壓世族。我們林家,也算其一。因為我們,並不貧苦更不單一無靠。
  
  第三個,甄家同赫連家族蠢蠢欲動,牽連史家秘案,涉嫌前太子,現忠義郡王事。
  
  所以我們希望你,能夠在這裡出一把力。寫一份折子,表明自己對父親死亡的難過和對甄家的痛恨,並且表明這事情是你父親去世前說與你聽的。本來是不準備說出來的,畢竟你父親已經去了。但是聽聞,本來即將同三房兄長定親的姜家姐姐,因為一個甄家干系的奴僕,差點死於荷花壇中。所以不得不上書請願,嚴查甄家。我給你的三百萬輛中,拿出一百二十八萬兩來,說是你父親最後留給你的私房。」
  
  聽到張雲溪的話,黛玉驚訝的看著張雲溪。她沒有想到,那姜家姐姐竟然遭此橫禍。
  
  「那姐姐可好?」她沒有在意自己會損失百萬之巨的紋銀,反而擔心即將過門的嫂子。她的品性,一時間讓在場的幾個長輩贊許。
  
  「只是受了點驚嚇,當不得什麼。」張雲溪笑著指了指一邊的桌子:「去寫吧!」
  
  見黛玉過去寫折子,張雲霞同四個族老:「甄家的手很長。不斷了它,怕是對誰都不好。剩下的事情,還要靠在京里的兩位叔叔了!」
  
  「鴻哥兒本就是個御史,這事情倒是不難。只是,至此而過我們可就要站在風口浪尖上了!」林沇看著張雲溪他了口氣。他嘴裡說的鴻哥兒,是他的嫡親弟弟。
  
  「我們朝中就兩個御史,橫竪也沒有什麼別的人。用這件事情試水也是萬般無奈之舉。若不是這甄家不把手伸到姜家,也就算了。可這難保,日後我們家沒有他們的人。這剛公開結親,就來了這麼一檔子事情。好歹那邊的姐兒沒事,這要是有事呢?」張雲溪手指在桌子上點了點:「我們這是結親還是結仇?」
  
  「誰說的不是呢!」三叔公嘆了口氣搖搖頭,不過他轉了話頭:「風口浪尖倒是不會,頂多一時風雲。誰家五年攢不出八百石的米糧?」
  
  「這倒是實話!」林沇聽後哈哈一笑。
  
  黛玉寫好張雲溪為她準備的折子,乖乖的遞給張雲溪:「銀票我待會兒就給伯母你送來。」
  
  「不用,家裡還不缺你那點錢。只是對外這口風要緊就是了。」張雲溪擺擺手,其他幾人也都笑她為人小心。
  
  「姪女,這事情不是你一個人的事情,族里也沒有讓你一個小姑娘出家產的。你父親給你的,收好就是了。回去歇息吧!」
  
  「可……姪女覺得……這錢得姪女出!」黛玉抿抿唇,她的意思很明確給自己父親的,自己出。
  
  「那成,明年開春修橋,多用你父親的名義修一些,錢你出。」張雲溪知道她的心思,笑著許了諾。
  
  「伯母可不准誆我!」黛玉快一年的接觸,很是清楚張雲溪說話遍地陷阱的道道。
  
  「我何時誆你了?」張雲溪笑著擺手讓她離開。
  
  「赤子之心,難能可貴啊!」三叔公看著黛玉離開的背影,贊嘆一句。
  
  「啊……可惜了!」張雲溪沒有解釋為什麼這麼說,其他人也沒問。答案個人心中都有,也都不盡相同。
  
                      
作者有話要說:一直都覺得,林黛玉是一個擁有著赤子之心的人。
只是可惜了……她命運多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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