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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紅樓)娘不嫁人》作者:小米哼哼【完結】

☆、58

  中秋豐收祭祀一向都是皇家大事,堪比年祭。所有在京的內命婦都要同進宮參拜。張雲溪早早就按照品級大妝,坐車進了宮。作為一品的命婦,雖然沒有足夠的夫家靠山。可她偏偏有一個撐起朝堂的母家,雖然很多命婦都對她眼色有異樣,但是她們不得不帶著羨慕嫉妒恨看著她那不同於一般命婦的朱紅廣袖長袍。高高黑色繡金鶴圖,加上那代表一品的花冠。讓在場的命婦自感不如。畢竟,能夠穿著紅色搭配黑腰帶的命婦,代表的不僅僅是自身的品級。而是一個宗族的利益,這樣女子一般都是足夠支撐一片天地宗族的宗母。也是皇后第一個要接待的人群。而朝廷中的命婦,大多數都無法穿著這種衣裝。因為,她們都是依靠丈夫來給予品階。
  
  「那是張家幺女?」南安老王妃指點給薛寶釵,同自己母親,外婆站在一起的張雲溪。在一片黃白色和湖綠色中,那一身紅格外的耀眼。
  
  「我看不如說是妖女才好!」在一邊一個將軍夫人扯了扯嘴角:「那一身,虧她敢穿。一點都不矜持。」
  
  「你懂什麼?」南安老王妃橫了她一眼:「快快閉嘴吧!你婆婆不在,約束不得你。這是什麼地方?那是宗婦的身份,歷來只有隴西貴氏在參拜的時候才穿。沒見識的東西!」
  
  「哼哼……」女人有些不服氣的怯懦不吭聲。畢竟她家丈夫還是要依靠南安王的,她不想駁了老王妃的喜好。
  
  「我看倒是端莊秀麗的很!宗母可不比我們這些在家靠男人的,我聽說前一次林家的事情,就是她操持的結果。」薛寶釵看著那身材高挑,穿著高屐帶著精美花冠一身華麗的女人。她是感激這個女人的,如果不是這個女人橫插一手她早死在後宮的某個無名之地然後一卷草席埋掉了。現在她有了身孕和丈夫,一切都好了起來。就是那本不爭氣的哥哥,這些年在塞外也是做的不錯。薛家由二叔家的弟弟頂了起來,在內務府哪裡也是有著名頭的。
  
  「林家起來了。」南安老王妃嘆了口氣:「我們家在南邊,林家的商船在十三衙門也是有名的。」
  
  「宣……林氏宗婦,林張雲溪入內覲見!」在祭拜完天地,皇后宮的內侍開始按照規制來宣旨。張雲溪看了母親一眼,眉目輕轉緩步踏上階梯,進入皇后的議事廳內。皇后此時高高坐在高位之上,一身鳳冠霞披,金紅纏繞。加上兩邊仙鶴吞雲吐霧,看著繚繞威嚴。
  
  張雲溪按照禮部的要求,下跪展袖叩拜:「姑蘇林氏林張雲溪拜見皇后,千歲永享,春壽永駐。」
  
  「起來吧!」皇后看著下面這個面容艷麗的女子,雖然已經沒有了鮮卑奴的金髮碧眼,但是卻依然可以看出異族的特徵。棕色的頭髮,加上那淺茶色的眸子在這個滿是烏雲蓋頭,烏眸凝神的地方,十分的顯眼。
  
  「謝禮!」張雲溪站起身側身立在一邊,她微微側低著頭。打量這個據說跟那個人少年夫妻的女人。人到中年,雖然年齡比較自己是長了兩歲。但似乎保養的並不得力,已經能夠看出霜華。果然,皇后這地方就是催人老的。
  
  「我聽聞你母家是洛水張氏?」
  
  「是,臣婦父親是已退閣老張明睿。母親是領翔長公主幼女。」張雲溪低頭含笑的回答。她似乎在皇后那雲淡風輕的語氣中,聽到了一些有意思的東西。
  
  「你長的可不像我那表姨母!」皇后這是明擺的明知故問了,整個皇城有那個大戶人家不知道張家幼女,生母是隴西伊樓氏。
  
  「這倒是事實。」張雲溪含笑開口:「臣婦的生母是父親的平妻,隴西伊樓次女。生母因生產喪亡後,是母親照顧長大。多年情誼,倒也是同比親生了。」
  
  「我那姨母是個好心人,這倒是了!」皇后開口笑了,似乎帶著一些得意。張雲溪顯然不是很明白,是什麼讓她如此開心?自己是誰的孩子,實際上都跟她沒什麼關係。她微微斂眉,眼光一斜:
  
  「只是感嘆,母親心好。但我們姊妹,到底也是辜負了。姐姐身體一向不好,也不知道是否能夠過了這個年頭。」張雲溪故作感嘆的口氣,說著似乎牛頭不對馬嘴的話。她看似故意的將滑頭岔開,卻看到了那慢慢撫摸扶手的女子,身子一頓。她勾起嘴角,用手帕擦擦眼角並不存在的淚珠兒:「不過好在,姐姐留有一女,已經同我的養子結親。都說娘去姨舅大,我這個做姨母的也就這些能耐了。」
  
  「身子不好……可有看太醫。」皇后看著下面的女子,目光銳利。她原本是想說忠順王世子和成王的事情,不想的竟然被繞了過去。
  
  「倒是都有請,可那是生產烙下的病症。能拖這些年到姐兒長大,已算是不易了。」張雲溪說到姐姐的身體,到底帶著真心的感懷。一時間,卻讓皇后無論如何都無法繼續下去。她嘆了口氣:「我聽聞林家這些年,看似有了起色?想那林如海也是個人物,當年在朝堂也有著一朝林探花之稱……他可是有一個女兒?」
  
  「這倒是有的,名叫黛玉!」張雲溪溫柔的笑著收起手帕:「那孩子當年看這也是一個不好的,身體弱不禁風。請了太醫看了,也是胎里帶來的弱症。我願想著,日後給她找個好婆家,可是太醫的話倒是讓我擔憂了不少。」
  
  「可是有什麼不好?」皇后微微一愣,實際上她還真有心做媒。雖然聽著說,那女孩兒掛了女戶。但是皇上是不會管這事情的,若是媒做得好也沒什麼。
  
  「氣不得,怨不得。要開開心心的,方能過了壽初(20歲)。」
  
  「那這親可不好結。」皇后心裡咯噔了一下,她發現她似乎一直被這個女人牽著走。
  
  「可誰家過日子,沒得氣和怨的?磕磕絆絆,才是日子。這在我這裡還是好的,至少都是下人誰也不敢給她不順的去。這要是到了別人家,可怎麼好?婆媳婆媳,處的好是本分。處不好,是不孝。她小小年紀的人兒,喪父喪母的……是那種就是有了氣也只顧自己流淚的。我看著可憐,怎麼忍心讓她嫁了出去。雖說婆家找的高門,也是有的。我這個伯母也掛不上什麼不好的言語。但是過不了幾年就去了,我這心也是不忍的。說不得,橫竪也不過是我背個罵名罷了。我給她談了一個女戶,這娶夫若是不樂意,可以納侍。若是都不滿意,轟出去休了重新找就是了。我是不忍心她年紀輕輕就走了的……」
  
  「你倒是有心了!」皇后一時間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抿抿唇想著太后的交代,只得繼續:「那可有人家?」
  
  「我拖了那邊的舅舅,看中了聞人家的公子。那孩子身份尷尬的很,又是個有腳疾的。但是身份學識上,做個當家還是可以的。」張雲溪一直垂目,淺笑嫣然。
  
  皇后看著這個女人,琢磨著太后交代的事情怕是完不成了。不過終歸是要提一下的,她知道自己宮里現在有太后那邊的人。說不得,這些談話一時半刻後就會到太后那裡,一字不差。她手指在扶手上摸了摸:「原本是想著給你推薦個人家的,太后的弟弟家的次子。聽聞林海公的女兒今年怕是要及笄,說是花容月貌似仙子。平日在家掌府持家也是很有一套,就想說和一下。你這麼一說,我倒不好開口了。」
  
  「承蒙太后看中,托了您這一遭也是我們姐兒的福分。但這事情,臣婦怕是應不得。姐兒的身體,怕是太醫院都是有命案的。雖看著她父親留下的嫁妝豐厚,但卻是個說不得連生養都做不了的。這話,原本我是要遮掩三分的。總不好讓女孩兒日後不好做人。但這出嫁,有個要點就是為了人家子嗣傳承。無出還好,可姐兒心思重。我應了不是在害她嗎?說句不好聽的,若是到時姐兒死了。沒有子嗣,那幾嫁妝我們是要拉回來的。到時候,不是要說我這個做伯母的,謀者她父親給的嫁妝才害死了她?」張雲溪一臉難過,愁容上梁。皇后到底是被她噎住了。難道你皇后要安排一個注定悲劇結局的婚事,然後人家怎麼說?
  
  皇后逼婚,看得就是人家林海公給女兒留下的保命財?她看著這個女人,內心氣急但是卻不得不承認,這個女人絕對是個人物。張家女……她抓緊手心,然後慢慢放開。她端起茶:「的確是這個話,總不能讓喜事變成壞事不可。下去吧!」
  
  「臣婦告退!」張雲溪眨眨眼,微微一笑後退三步離開。
  
  走下階梯,她看見母親和姐姐。張寧溪湊上前小聲耳語:「怎麼這麼長時間?」
  
  「太后想讓自家弟弟的次子跟黛玉結親,讓我給推了。」張雲溪用手帕掩蓋著唇角湊近姐姐:「怕是待會兒見到你跟娘親,還是要提的。這事情怕是太后特意委託給皇后的,都是做兒媳婦的,難處你也知道。我說了,姐兒身體不好,見不得怨生不得氣,難生產。她若是還提,那就是太后那邊出什麼幺蛾子了。橫竪,姐兒不嫁。咬死了,我們不能為了嫁妝送姐兒去死就成。」
  
  張姜氏看了兩個女兒,眼光掃了一下四周:「這事情還是早點散出去的好,橫竪病弱也不是什麼壞事。心疼孩子才不去選哪勞什子路。」
  
  「誰說不是的。」張家大嫂湊過來:「剛剛那邊幾個夫人,似乎也在談。姐兒要及笄了,這京城中有家世的女孩兒不少,怎麼橫竪的都想到了姐兒?我看著黛玉這孩子很不錯,但也只是一個已故三品官的絕戶女。」
  
  「嫁妝唄!」張家二嫂撇撇嘴:「前兒不久去北靜王府吃酒,還聽著呢。黛姐兒的嫁妝,就是公主怕都比不上。綿薄動人心,這些年戶部借銀越來越難。很多功勳都是靠吃戶部糧米過日子,姐兒過去還不得掏嫁妝補窟窿。不做就是不孝,他們想得清明呢!林家沒一個依靠,一個出嫁的姐兒……」
  
  「那根聞人家的親事,怕是要提早了。」張雲溪抬頭看向不遠處巍峨的宮殿,然後抿唇笑了。
  




☆、59

  張家命婦,是被一起召見的。張雲溪跟張寧溪站在外面等著,畢竟外嫁的女兒不算一起。張寧溪的丈夫不過是五品官吏,一般也是跟著同品節的一起。若是皇后乏了,也就是走個過場。
  
  過了許久,張姜氏才帶著兒媳婦走了出來。她看向兩個女兒,神色舒緩:「待會兒散了去你三哥家吃酒吧!前兒我聽說她得了一些菊花釀,我們賞菊吃蟹子。」
  
  「說的倒是好!」張雲溪笑著鈎住母親的手臂:「三哥今兒估計也是要早回的,不若爺們兒一桌我們一桌,一起樂呵一下。橫竪,都是一家人也不用學那勞什子的加什麼屏風。」
  
  「就你惦記著熱鬧不是?」張姜氏點了點她的額頭,張寧溪走到一邊打趣:「母親又不是不知道,她就是個人來瘋。平日里看著端莊,那都是外祖母用藤條子逼出來的。」
  
  「外祖母什麼時候對我動條子了,姐姐怪是胡說。」張雲溪不樂意的嘟嘟嘴。此次豐收祭,領翔長公主府並無人前來。一來,男丁去了邊關巡守還沒回來。二來,女眷中領翔長公主到底是年歲大了,也不好入宮走動。這些年來,就是新春家禮,宗室也很少見到這位老公主。
  
  她比上皇,大了兩輪還要多,也是春秋至末的人了。
  
  「也不知道是誰!」張寧溪點了她額頭一下:「小的時候哭著鼻子半夜入了我的房,跟我說夢見因為規矩做不好,被外祖母抽條子的事情。」
  
  「那不是做夢嗎!」張雲溪啐了她一下:「外祖母也不過是嚇嚇我,她可疼我了。」
  
  「是!」張寧溪捏了她的鼻頭:「疼你。疼的嫁妝都比我的多了一架。」
  
  「你還在吃這個醋做什麼?」張雲溪笑著揉揉鼻頭:「橫竪我走了,那不都是你女兒的。」
  
  「你們兩個喲!」張姜氏無奈的向兒媳婦搖頭笑笑。她知道兒媳之間也有比拼,只是現在在外的是三兒子,多少其他幾個也要讓著一些罷了。但女兒不同,兩個女兒雖然有一個不是親生的,但到底比兒媳婦親近。
  
  一行幾人,熙熙攘攘的走進夾道。遠離了宮室張家四嫂才開口:「小姑子說的倒是准了,皇后果然查問了一下。不過我看她是不想插手這事情的,但是太后那裡過不去。」
  
  「可不是,婆媳婆媳……天家也是婆媳不是?」張家二嫂笑著捏了張雲溪的手一下:「不過我看開始聽母親的,將消息散了出去的好。誰惹這事情,誰就是圖那些嫁妝絕戶財。我看有幾個敢沾手的。」
  
  「這樣不會惹怒太后嗎?聽說,這些年來倒也是說一不二的人。後宮鳳印也一直沒有給皇后,所以皇后這位置做的到也是艱難。」張家大嫂感慨了一句,她目前跟著婆婆學習如何做宗婦。但是宗令到底是在手上的,只是礙於婆婆在還沒有舉行儀式。可這皇后……怕是如同那嫁進門多年的媳婦,連賬冊子都未必見得。
  
  「惹怒了能如何?」張姜氏撇了一下嘴:「這事情本來就是日後留詬病的事情。好言已經說了,情理不通老糊塗了,那也怪不得我們不是?」
  
  「母親到底霸氣!」張寧溪奉承道:「太后到底怎麼想的,怕我們也是不清楚的。這黛玉是女戶,娶夫的事情怕是早就傳的四處都有了。早年也是稟報過的,若說不知道怕也是不信。只怕是這裡面,有些什麼我們不知道的罷了。那國公次子,聽說也是一個鍾靈毓秀的人物。爭著結親的不是沒有,怎麼會選擇黛玉,也是有的考。」
  
  「這事情慢慢打聽就是了,橫竪黛玉現在還在孝期。打聽聞訊,都是可以的。若是真下旨,她也要顧著臣子的心不是?林如海,埋了還不足三年呢。」張雲溪勾勾嘴角,扶著母親上了前來迎接的馬車。這後宮前朝的狹道中,多是等候的馬車。入宮前,一一查過。這才在朝拜後,允許入了狹道迎接。
  
  秋後氣爽,螃蟹肥滿。在張家京宅中,張家一家人倒是和樂的很。張雲溪以擔心家中兩個小的,提前離了席面回家。黛玉此時正和在家的林晗在她屋裡下棋,看起來是等了一些時間了。
  
  「母親這事去哪裡吃酒了!」林晗一見張雲溪進來,就聞到了濃濃的酒香。怕是喝的烈酒。張雲溪體制特殊,若是溫酒需喝多了放會出現酒香。若是烈酒,那是三杯下肚,喝得酒什麼味道,身上就會散出什麼味道。到也不難聞,只是很明顯。
  
  「今兒見了你外祖母,留在三舅舅那裡吃了蟹子吃了些酒。味道很重嗎?」張雲溪撩起衣衫,聞了聞。她自己滿嘴滿鼻的酒味,就是有也聞不大出來。好在已經換了官服,到也省了重新去內務府定制的坎兒。
  
  「遠在門口就聞到了,怕是玉壺春吧!」林晗無奈的嘆氣:「您自己現在是聞不得的。待會兒酒氣散了就聞得了。濃的很,少也有吃了三碗多。」
  
  「是你三舅舅藏起來的,我跟你姨母找人翻了出來。吃了六碗呢!」張雲溪挑眉笑著向裡屋走:「你們先坐著,我梳洗一下。」
  
  「真是的!」林晗搖搖頭,很是無可奈何。黛玉在一邊掩唇吃吃地笑著:「每次看弟弟為了吃酒跟伯母鬥氣,都覺得樂呵。伯母又吃不醉,弟弟擔心什麼?」
  
  「姐姐怕是不知道,就是這吃不醉才最傷身。尤其是母親這種,等到酒毒入了肝也察覺不到。母親偏偏又喜歡……」林晗嘆了口氣,重新念起一子放在一個位置上。黛玉抿唇一笑,隨即附上一子。他們下的慢,都不過是等著張雲溪回來罷了。這皇宮內,雖說是慶典到也要小心,誰知道會有什麼事情發生不是?說不得,好事也會變壞事。
  
  張雲溪衝了一下,拆了頭髮換了一身居家的棉麻質地的衣服走進來,長褂長褲的鵝黃新衣看著清爽嬌嫩。她雖然聽著年歲有些長,但不妨礙長的嬌俏。
  
  「喲……這是要輸了?」張雲溪看了一眼棋盤笑著捻了一顆白字放在一個位於中元的位置。林晗抿抿唇,拿著自己的黑子跟了上去。
  
  黛玉讓開了一些,挪進炕里。張雲溪挨著她坐下同兒子一邊擺棋子一邊說道:「這中秋過了,我琢磨著再過一個月趁著風水順逐回蘇州一趟。」
  
  「怎麼想著走?」林晗有些不明白,這才來沒兩三個月就又要離開?
  
  「你姐姐的出孝時間要到了,總是要祭拜的。我想這先去祭拜一下,然後看看那邊的事情。同族老在一些事情上談和談和。然後到了日子,在這邊出孝。過了新年,就是及笄的日子了。終歸是要大辦得好,正好你在這邊也呆了些日子。入了冬,怕是朝里也有事情煩不得成王不是?」
  
  「母親說的倒也是,只是這寒冬秋氣的,來回折騰姐姐的身體……」林晗對此表示懷疑。他是習武之人,這些日子每天下午的訓練都是要做的。雖然有成王帶著,但是那一個時辰還是要過去。他自己的體格,已經是十分健壯的。母親本身長娘保養的好,幾天不睡都不會看著老態。只是姐姐……那身子骨……
  
  「倒是無礙的。我們家的船改了不少,路上倒是會舒坦的很。因著明年要去參加會盟,我要帶著你姐姐一起去。索性,就先把這祭拜的事情先辦了。」
  
  「母親有把握就好。」林晗點點頭。張雲溪笑著放下一子:「自己在這裡想想你輸在哪裡。」她有事情要去做,此時已經是下午,黛玉看著張雲溪。這情誼,她已經不會再作態表謝了。這個女子為她做的,就是謝也是謝不過來。
  
  晚上中秋賞月,張雲溪帶著林晗和黛玉坐在家中涼亭上,高空明月的到底有著一番情趣。只是張雲溪歪靠著欄桿,拿著裝了桂花釀的酒碗一時間倒也上了愁絲。
  
  領翔長公主的身體,一天不如一天了。母親特意關照了有什麼事情,一定要在年前弄完。看目前的情形,怕是上皇去了也就差不多了。一旦長公主病逝,能夠牽扯張家的宗室紐帶就斷了。怕又是一段風波,加上明年是會盟之年,還不知道會如何呢。現在的皇帝,心思難測的很。
  
  想到這裡,張雲溪勾起一個嘲諷的笑容。難測?就是一個自認風流的愣頭青……看的,不過是張家想要什麼,宗室想要什麼罷了。她最不耐煩的便是這些,橫竪都脫不掉那些陰謀算計。用她的話來說,就是閒著沒事閒的。
  
  想到這裡,她轉身看著沾了一點花雕的林晗:「麒兒,這些日子跟著成王有什麼感想?」
  
  「感想?」林晗眨眨眼睛看著母親,歪頭想了想:「他似乎對母親您很感興趣。」說完這些,他臉紅了。連忙放下酒杯賠罪:「兒子酒喝多了,胡言亂語母親莫怪。」
  
  「噗嗤……」張雲溪樂了,她起身捏了林晗臉頰一把:「裝什麼小大人啊!他想什麼,我如何不得知。只是麒兒,你可有想過日後做什麼?」
  
  「嗯……兒子想成親後按照母親說的,去看看世界何其之大。」林晗很認真的看向母親,他知道母親讓他親近成王必然有母親的目的。其實他真的一點都不介意母親成為成王妃,畢竟他不想母親因著那勞什子的禮教約束,孤老終生。他是要成年的,不能總是陪伴母親左右的。
  
  「也許,到了那一刻……」張雲溪單手在桌子上支撐著頭:「你會發現,其實世界很小。」
  
  「這個……兒子不懂。」林晗搖搖頭,一邊的黛玉也是一臉的疑問。
  




☆、60

  「怎麼說?」張雲溪放下酒杯,雙手托腮看著圓月灑下的銀輝:「你現在覺得,世界之大是因為你瞭解的少,看到的少。每到一處地方,都是新鮮的,都是不熟悉的,都是不瞭解的。但是,當你走過很多地方,看過很多人和事物的時候,你就會發現人與人之間的世界,變得很小。」
  
  「是因為人少嗎?」林晗還是有些不明白。
  
  「不。」張雲溪搖搖頭:「也許你以後會明白的。不說這個了,成王這個人可還算有意思?」
  
  「不曉得母親說的有意思是指如何。」林晗搖搖頭,他可不想再說錯了什麼話。
  
  「嗯……就是會陪你玩的很開心。」
  
  「這麼說來,他倒是花起咱家銀子來毫不心疼。」林晗撇撇嘴,那些銀子不是平白來的。都是母親和各位管事,日以繼夜的勞作過來的。是下面人辛苦所得,他看著時常肉疼。
  
  「不是他自己的,如何心疼?」張雲溪看著他心疼銀錢的樣子,很是開心。她又捏了一把:「好好看他的接人待物,這些東西是我無法教導給你的。我的手法,慣是陰柔的很。同男性,到底不同。」
  
  「嗯!」林晗點點頭:「兒子看著,倒覺得在這方面那個成王,很有一些門道。」
  
  「皇室子弟,自幼就要會的便是這個。」張雲溪給林晗夾了一半姜汁松花蛋:「就如同這宅子,我們認為這宅子是我們的。可實際上,住在這裡最多的人不是我們。而是那些管事、丫頭小子婆子們。皇宮也一樣,皇帝就一個。就是龍子鳳女,最多的也不過是幾十個。少了也就一個。這些奴才,慣會的就是捧高採低的。我們家,沒有這種,別人家是有的。你去隴西那邊,不也是見到了嗎?那些龍子龍孫的,自小最先要學的就是處理這些關係。可你自幼就在林家,書香門第不說你母親本身也是知書達理之人。這種東西,你是沒有經歷過的。我能想的,也就是找個人給你提點這些了。」
  
  「母親說的是,不僅僅是宅邸如此。實際上日常交往,也是如此。兒子之前一個人,就是出了大筆的銀子也未必能夠得人看重。可是兒子近日同成王出入,倒是引來了很多人。捧高踩低的事情,兒子不屑與去做不等於旁的人不會。」林晗點點頭,他對此深有感觸。冷漠和熱情成了鮮明的對比,甚至都不需要仔細想就看得明白。
  
  人生百態,世間萬物的一部分就那樣直白的展現出來。他迷茫過,但同時也會堅定和審視自己。前幾日,才慢慢想了明白。為什麼母親先讓自己一個人出去轉悠,之後卻找了成王。他不知道母親為自己付出了多少,但是他在兩種世間中看到了太多的東西。加上母親讓自己篆刻史書,以史為鑒他才能看的清自己的影子。
  
  「你能想通就好!」張雲溪知道這種過程對人心的衝擊,一如當年她第一次撩開設計訓練的鏈幕後,所看到的一樣。噩夢纏綿了幾乎半年多的時間,之後她才想明白。無關於良善,不過是基本的生存罷了。如果自己不想死,那就是別人去死。不同的環境,會有不同的選擇。她同現在的林晗一樣,在這個年紀,沒有其他的選項。
  
  「倒也沒有什麼難想的。」林晗咧嘴笑笑,張雲溪和黛玉看了他一眼,也就不再吭聲了。這美滿的月夜,還是安靜的聽著鳳林晚照的聲音來的舒暢。
  
  木承澤從皇后的寢宮出來,進入母親哪裡。太后此時正坐在梳妝台前,由著宮女將她頭髮上的東西摘下來。看著皇帝進來,也沒起身而是如同平常人家一樣揮手示意他坐:「我今兒委託皇后跟林家那個宗婦談了談,是個有意思的女子。」
  
  「皇后跟兒臣說了,只是看起來林家怕是會快快將那女孩兒的夫婿娶進來。」木承澤聞言,笑了笑。他想著,那個女人會不會找自己到時候要個聖旨什麼的。
  
  「給賈家的旨意下了?」太后搖頭笑笑,不過是好奇罷了。她可真沒想過去招人恨去。
  
  「明日就會有禮部的去宣旨,我讓賈妃送那姑娘回家了。」木承澤點點頭,好奇問道:「母親是如何對那女子好奇的,兒臣也是聽了皇后說的,才多少覺得有了那麼些意思。張家的多少都有些不合時宜的,怕也是差不多的人。」
  
  「老嬤嬤跟我學了,倒是一個標誌的人物。」太后輓了一個日常的隨雲發髻,起身歪在一邊的貴妃踏上:「前兒善國公家的老夫人來,跟我說他們家同那林家祖上有舊親。思索著這姑娘怎麼也是個及笄的,年歲到了不知道是何等安排。說是她們家的小孫子,今年也十八了一直在軍營中。說托我做個媒,你又不是不知道,這等親事的,我給她做什麼媒?全家子人都靠著戶部的拖欠過日子,整日的奢靡不務正業。那個小孫子,我如何不知道。佔著位置吃著空餉……」太后想到那一家人,就有些膩歪。
  
  木承澤尷尬的笑笑:「那也是沒有辦法的事情,現在那些老貴中那個不是欠了萬把兩的銀子?也就是前榮國府的那個賈赦,還了他們家的連帶著一些膽小的還了。其他的呢?怕也是看上了人家林如海留給女兒的絕戶財了。」
  
  「有多少啊?」太后很是好奇的看著兒子。
  
  「兩三千萬兩吧!」木承澤古算了一下說道。
  
  「那麼多……」太后驚訝的坐起身:「不會是曾經他們家坐修國公的時候,攢下來的?」
  
  「基本也就那些,當年林家一枝獨秀在京城這邊。同老家那邊沒什麼聯繫,家裡子弟不豐經營的卻是好。林如海這一死,將歷代主母的嫁妝還給長房,林氏黛玉能夠繼承的也算是豐厚一些了。但也是開國到現在的積攢,又是合了園子、田莊和鋪子的。真要說白銀,怕也就個幾百萬兩撐死了。倒是林家那個女人,慣是一個會經營的。聽說林家走海運,這些年賺了不少。怕也是能給那女孩兒攢下些實際的。」
  
  「能給嗎?」太后重新躺下:「倒不是說懷疑那張家女的人品,只是這錢帛動人心。」
  
  「母后說的是,兒子倒是專門打探過。畢竟林家現在有一個,兒子是要重用提拔為巡鹽御史的。那女子很是有著能耐,但是卻端的公平。而且,張家給她在後面撐腰她到是對林如海留下的女兒,教導的很是認真。」
  
  「那倒是個好的,只是她真的不準備嫁人?」太后嘆了口氣:「這年紀輕輕的,她又不似我。到底還是嫁個人家的好。」
  
  「人家連成王妃的提親都推了,怕是一個執意不嫁的的。張內閣對此也很是頭疼,有一次兒子問起。很是撓頭說,若是能夠勸說,早就勸了。就怕到時候鬧得生分了,出家做姑子就麻煩了。」木承澤想到這個,心情比較起想那女人嫁人,好了許多。
  
  「她那啊……」太后平躺著看著天花板:「我想也是無奈的事情。」
  
  「此話怎說?」木承澤很是好奇,母后如何明白?
  
  太后溫和一笑:「你想,這林家本來就是孤兒弱女子,門庭都沒個支起來的。當年若不是求了張家,而張家偏偏要避開你那王兄。如何會捨得好好的女兒過去?她這些年在林家,怕也是過的艱難。要撐起來一個家,不容易。何況,還要做到讓族內承認的?宗母,宗母……那是要說話辦事的。這好不容易氣色了,你說是嫁還是不嫁?嫁,日後如何跟林氏宗族接觸?何況,她還支撐起了林家她走了,林家能放人?這是其一,另一個就是,不嫁。她決定不嫁了,可別人不想著嗎?張家女,若是你當初不是要避開風頭,我都想給你求娶。不為那張家的,就看著他們家女兒的教育,就足夠了。這孩子,怕也是過的苦的。」
  
  聽到母后後面那句話,木承澤的臉有些黑。苦的……苦的……苦的……他怎麼沒有看出,那個女人是苦的?她過得滋潤著呢。若不是礙於契約,他真想在這裡拆穿一切的假象。
  
  中秋之後,張雲溪吩咐了家丁整理行囊先上了路。只是留下沿途使用的東西,她一一拜別了幾乎人家就先帶著黛玉離開了。林晗還有課程在九月末才會結束,同時跟成王之間也要延續一段日子的交往。木承澤接到消息的時候,對於這個任性的女人,只得無奈苦笑。他這算是什麼事兒?不過好在,林家人的離開並沒有讓京城裡的事情有什麼波瀾。張雲溪讓人撒出去的關於黛玉體弱的消息,加上謀求婚事就是謀求絕戶財的留言碎語,到底平息了很多人騷動的心。眼下戶部借銀越來越困難,很多當家主母都敢起了例子錢的營生。那些草管人命的就不必多說了。
  
  九月中,一路領略風景的兩個人帶著奴僕下了蘇州的碼頭做了車回到了曾經居住多年的林家老宅。一直在林家主持事務的林家族老紛紛出門迎接,開來接風宴席。按照規矩,林黛玉親自去祠堂外下跪上了香。一路雖然是風塵僕僕,到底有了一份回家的感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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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

  回到姑蘇,連著三四日的宴請讓張雲溪渾身乏力。她決的,她對於吃席這種事情再也沒有愛了。女人在一起,其實有的時候談論的看起來細碎鎖雜,但也要打起精神。反而不如男人之間,來的豪爽暢快。不過轉眼而間,風雨蕭瑟起來人們也就不願意動彈了。生意上的事情,因為已經成了班底做的順祝。沒有旁的事情,張雲溪倒也覺得無需關心太多。
  
  進入十月底,林晗帶著成王進入了林家。這讓張雲溪十分詫異,成王解釋是給林如海冊封。她扯扯嘴角,覺得這皇帝是閒著沒事乾了。
  
  不過到底是好事情,林家對此安排的十分隆重。雖然是林如海的忌日,但是卻也帶著喜慶的日子。黛玉清晨天不亮就起床穿戴麻衣,披著白色麻布兜帽鬥篷。跟著哀樂湊音,前往父親的靈前,按照司儀的要求一步步的做好除孝祭祀的第一步。然後,她換上了張雲溪親手準備的玫紅繡百蝶的紅衣參加了宴會。
  
  林如海的冊封旨意十分隆重,成王站在林家祠堂中間,對著香案誦讀了聖旨。感念林如海在江南十年的功績,因此林家長房重襲了修國公的位置。林晗成了最年幼的國公,修國公。這讓他長大了嘴巴,目瞪口呆的跪在案前看著上面洋洋得意的成王。他此時覺得,這個旨意就如同讓他大熱天吃進了一個蒼蠅。
  
  聖旨中,對於黛玉的部分,只是交代國之有禮。聞得身體不好,囑託好生調養。聽聞多方打探婚事,特允女戶獨立。
  
  這個聖旨看著平常,比較起林晗襲爵來說實在是看不出什麼來。但是一個皇帝欽點的女戶,就等於除非是皇帝自己的聖旨,否則人家愛嫁人不嫁人,誰也不能去想著這個了。在聖旨之後,張雲溪別有深意的看著成王,勾起了嘴角:「這倒是讓他費心了,只是麒兒我是不準備讓他留在這片地上的。總是要四處出去瞧瞧,這一個國公……他這是想做什麼?」
  
  「聖上想的,怕也是猜不得的。」成王向北方拱拱手,然後看著張雲溪一身按品大妝的嫵媚。感嘆,這樣的女人也就皇上可以消受的起。
  
  「這倒也是!」張雲溪半眯著眼:「說起來,倒也是感謝成王殿下一路風塵的護送麒兒過來。只是這寒冬臘月的,怕也沒有什麼好精緻可以看了。」
  
  「老夫人說的是,只是這旨意下了。荒廢多年的修國公府,怕是要重新啓用了。畢竟是赦造的老宅子,整理起來也是要費心不少。」
  
  「這倒是不妨礙。了不得,拆了重新建就是了。」張雲溪彈彈前掛上的雪,踏了一步向前:「成王殿下怕是要急著趕回去了,我倒是要等著明年開春才會走。一路順風!」
  
  「老夫人慢走!」成王微微躬身,這個女人……真難纏!
  
  張雲溪回到房間,脫了衣服換上一身深色的衣服。由著丫鬟捏著背,她趴在炕沿看著下面矮塌上的棋盤,捏著棋子一顆一顆的擺著。她不喜歡這種被轄制的感覺,尤其是這種轄制,輕輕一碰就會破的時候,她反而要顧慮一些事情。很是討厭。
  
  「奶奶,今兒大喜的廚上來問是否要增添什麼?」一個婆子走進來,她管著廚上的事情。
  
  「不用了,賈家奶奶還留在這裡?」
  
  「是,說是明年陪著去金陵參考。」晴雯好奇的看著自家奶奶,她也是聰明人知道奶奶必不喜歡眼前這倒旨意。但是族中很多人喜歡,似乎是得了什麼大的獎賞一樣。怕是整晚,都會高歌過去。
  
  「喊她來陪我用膳,若是麒兒回來了。無論多晚,讓他娶了酒氣就過來。」張雲溪勾著嘴角,這皇帝怕是想留著林家在這邊。一個孩子,明顯比跟她接觸強得多。他也知道,她目前的興趣就在這個孩子身上了。不過,倒也不是壞事就是了。外祖母故去後,就是父母。都是年邁老人,帶著葵姐兒怎也也得十年。她不著急,若是走也是走得。
  
  這片土地腐朽的人太多了,水泥給了出來還是做了末等的東西,沒有改變更不會發展。長此以往,人是懶散悠閒了。但是卻不利於子孫後代的發展,她寧願帶著能帶走的去英國。哪裡由著別樣的競爭,說不定會誕生奇跡。而且,她一直沒有使用過空間賦予的其他能力,擔心的就是那個景幻仙子什麼的。碰上,就是更麻煩的事情。此時由龍氣護著,倒也是便利。
  
  黛玉沒有還淚,是因為此時整個劇目已經面目全非。但是難保那些所謂的神仙令子的,不會想起來。她還沒弄明白,她們這麼做的原因。所謂的天庭,實際上應該是最接近法則和規則的地方。情愛……本身就是不允許的,因為過多的誤差本身就會帶來災難。體悟天道,溝通大道。要的,就是克制和本分。看的分明,才能走出路途。
  
  吃了夕食。張雲溪等到燈火亮幾,更夫勞作的時候才等來了林晗。對此林晗很是歉意,他不好意思的行禮坐在一邊:「席上跟相熟的吃酒吃多了些,讓母親久等了。」
  
  「你們這些小子,誰也不會給你們烈酒。一些清酒,多喝一些時日也是有的。」張雲溪盤膝靠坐軟枕上,隔著桌子看著林晗:「上炕坐著,我有些話要對你說。」
  
  林晗聽話的脫掉鞋子,盤膝坐在張雲溪對面,稚嫩的臉已經可以看出未來的俊秀:「母親請講!」
  
  「皇上這樣做,是希望能夠留下我。」張雲溪直言不諱:「我不知道他什麼時候起了心思,但是我希望你能警醒一些。這個國家和土地,已經腐朽了。你看,我投入了很多東西,卻驚不起一個水花。隴西那邊,更是古老不變。他們總認為,離開這裡就都是大荒蠻野。卻不知天外有天,人外有人。族人的態度,我看在眼裡。因此,我這裡給你透各低。若是至此以往,怕也是隨著這個皇朝在國門被打開的瞬間,灰飛煙滅了。」
  
  「母親說的是!」林晗點點頭:「母親常給我一些小玩意,我也看了自家的鋪子和一些作坊。端都是精巧的,日進鬥金不說,但也是減少了雇人的本錢,加快了速度。母親說,這些東西在外面都是常見的。就是他們常來買的瓷器,也並不是獨一無二的。他們已經可以燒至出來了,只是有些人額外的需要罷了。除了絲綢和茶葉,我們所能夠拿出去的東西,越來越少。慢慢地,我們就需要購買他們的東西了。比如兵部需要的紅衣大炮,實際上有個叔叔跟我說,在海岩那邊是有更好的東西,在大紅鬍子人手裡。但是那個人家不賣。兒子也曾擔憂過,長此以往會是如何。也許這些年,我們還能如此安寧。但是日後呢?後來,跟著成王走了些日子,兒子突然間明白了。大丈夫雖說要修身持家立天下,但是兒子不是大丈夫。兒子做不到大家是家的道理。兒子不想日後某天,兒子的後代會被別人打上家門,然後埋怨兒子早早發現為何不去做些什麼。可是皇朝如此,兒子看就是皇帝本身怕也是做不得什麼。如此,兒子才想出去看看。」
  
  張雲溪看著他,微微一笑:「你能這樣想,就好了。你且等著吧。我一直都在做的事情,族中都是有人參與的。若是五年後,他們依然如此你只能帶走願意跟你走的。若是能夠醒悟,說不得還能做點什麼。」
  
  林晗苦澀的搖搖頭:「母親別怪我小兒胡言,我看了族中的書伯子侄,怕是……不成的。母親喜歡英格蘭那個國家?」他換了一個話題,總是不能如此沈悶的。
  
  「嗯!」張雲溪點點頭:「一個小小的島國,但是那裡有著獨特的風味。那是一個能夠融匯很多東西的國家,很有意思。」
  
  「那到時候去看看吧!若是喜歡,可以定居也是不錯。」林晗含笑看著張雲溪:「您說了,不管到那裡都走不出君臣父子。兒子到覺得,那兒子到是好操作的很。」
  
  「偏偏就你精怪吧!」張雲溪點了點他,呼喚晴雯端紅泥小爐子上來:「陪我涮肉吧!這些日子讓那個成王聖旨鬧騰的,都沒有好好吃些什麼。」
  
  「好!」林晗點點頭:「席上光是喝酒了,肚子全是水此時也是餓了的。」
  
  成王來的順緩,但是走的卻是急切。因為京里傳來消息,甄太妃怕是不行了也就三五日的光景。上皇給了旨意,要做國孝期來做。這讓成王不得不趕回去。冬季快船也是不快的,只得快馬加鞭的走路驛。
  
  張雲溪得到消息的時候,在書案上揮毫寫下了三個字,蓋上了自己的印章然後讓人裱花起來。
  
  木承澤收到這副畫的時候,甄太妃已經下葬半月有餘。他看著那龍飛鳳舞,姿態翱翔的三個字,很是迷惑。陪同他一起欣賞的,成王則更是不解。因為,張雲溪寫的是:
  
  紅樓夢!
  




☆、62

  「奶奶,喝些熱茶,這天雖然暖了到底還是冷著的。」晴雯跟張雲溪坐在回程的船上,黛玉及笄的日子就要到了。因此年一過初五她就帶著黛玉上了船,用著自家多加工錢的船工,背上入京。至於林晗,當然是跟著了。不過他走的陸路,提前走了兩天。初三晚上就起程了,張雲溪是想讓他提前一下回到京城。這春風季節,雖然船運不是如同冬季那般北上艱難,但多少寒風刺骨的還是不合時宜。林家的宅子,原本是爵位失去後林家搬離修國公府後的偏宅。這些年的經營修建,已經很是不錯。
  
  不過,張雲溪知道赦造修國公府還是要重新修的。不過這次不是赦造了,而是自家造。那個摳門的皇帝,肯定不會出工錢給她。誰讓伸手的多呢?而且,大國喪也快到了。張雲溪想著,怎麼也要讓老皇帝撐過花朝節。這事情她沒有交代給紫煙他們,而是通過別的方式操作的。橫竪,不過是延命罷了。不過,她沒想到本來只是為了讓黛玉有一個不錯的及笄,竟然也幫了賈家大忙。
  
  正月十五,在她剛到通州港的時候,一到消息傳了過來。是她三哥的消息,說是婚禮在正月十五那天舉辦。欽天監給算的日子,感覺倒是好。她嘆了口氣,吹著北面的寒風。那個叫做探春的女孩兒,到底入了他們家。只是,不知道嫁妝如何了。內務府雖然承辦了郡主府的建設,但是傢具什麼的可都要北靜王府來做。若是薛寶釵明白道理,那麼必然會拿出足夠的東西來。但是這樣一來,賈府就什麼都不用出還落了一個好名頭。她搖搖頭,回了兄長的信說明自己已經到了通州,只是初春大雪怕是這些日子走不了。只能等到雪停了,河水開化之後才行。婚禮方面,怕是要去不得了。不過想必林晗應該到了,作為信任的修國公,參加一下婚禮倒是可以的。
  
  今天春雪十分濃厚,氣候寒冷不說就是原本不怎麼結冰的洛河水,也是冰凍三尺。據說京城郊外很多人,都凍死了。好在開春雪寒,但是對土地倒是好的。春水飽滿,種子下去說不得會是一個好年景。
  
  林晗接到母親信件的時候,他已經到家了。看了看信,他去了一趟成王府講述了自己要以修國公的身份,參加婚禮的事情。成王看著這個小男孩兒,不似年前見到的那般稚嫩反而戴上了一絲威儀。哪怕是面對他這個成王,也沒有那些卑微去洗或者畢恭畢敬。他的說辭,就如同前來告知一般。清風隨月,一身青衣雖看著輕寡卻有著一番風骨。他不知怎的,就抓住了林晗要走的手,請留下來吃飯。
  
  林晗看著剛剛被抓住的手,對於成王此番舉動很是詫異。成王帶他,更像是在執行一種任務。主要的還是母親。在蘇州的時候,同母親暢談才知道,那個皇帝竟然看上了母親。可惜,從未得手就是了。對此,他是帶著好感的。至少,母親終究會有人陪伴。但是,更多的也是一種擔憂。母親所具有的,若是那人得了母親的心,那絕對是千古一帝的造化。但是,他是真心的嗎?天家的真心……廉價的不如乞丐的陶碗。
  
  而且,他會將母親放在什麼位置?若是普通官員,也不過是一個外室。可母親呢?母親那般的人,怎能受如此侮辱。她本應該站在闕樓,迎風高歌的人。
  
  林晗坐在位置上,接受著一邊丫鬟的布菜,一邊目光銳利起來。成王看著他,想了想摒棄左右輕聲詢問:「林家哥兒可是不合胃口?」
  
  「不,殿下推薦的都很是不錯。只是小子有個疑問,不知當不當問。」林晗想了想,放下了筷子看著成王。被這樣一雙烏黑清澈的眸子看著,成王一時間楞了一下他連忙掩蓋了下去:「你我之間,還有什麼問不得的。軍機機密我也不知道,這點你也不需要。」
  
  「聖上……置母親……與何處?」林晗想了想,雙手放在膝蓋上,慢慢收緊。
  
  「這個問題……」成王是知道皇帝同那女子之間糾葛的,他想了想道:「其實應該是我來問的,小哥兒的母親,置聖上與何處才對。小哥能夠問我這個,想必是知道一些的。那麼,小哥可知道,眼下的聖上不過是修國公老夫人手中的棋子一般?我那哥哥,雖然聰穎一世,但也有糊塗的地方。若是有意,大可是打開來說清楚。不管是後宮嬪妃還是皇后鳳座,以她之姿我那兄弟那個不會給她?何故如此吊著?」
  
  「母親是哪飛翔於九天的鳴鳳,須等的是同她一起高飛的人。可眼下……小子不才,看不出誰能與共。」林晗直言不諱的看著成王,他很是認真的說道:「成王大可將此話稟告聖上,修國公一位小子不才,也是不喜得。世界很大,小子也想去飛飛看。可聖上的旨意,讓小子不得不困在這方寸之間。紅樓一夢,不過是過眼煙雲的東西。今日直言,望王爺細想!告辭!」
  
  說著林晗撩起前擺,起身離開。成王看著他的背影,愣是沒有派人攔截。
  
  不想困在方寸之間……紅樓一夢……紅樓一夢……他似乎覺得,前不久的某種疑慮解開了。他連忙衝了出去呼喚管家被車,他要進宮。
  
  木承澤看著成王,皺著眉頭:「他是這麼說的?」
  
  「是!」
  
  「……」木承澤微微張嘴,然後停頓了許久才大聲笑了出來。笑夠了看著成王:「她教出了一個好兒子,而我……卻連一個兒子都沒得。」
  
  「皇上!」成王覺得,此時木承澤有些瘋魔的感覺。
  
  木承澤雙手放在案子之上,看著站在下面的成王:「那小子有一點說對了一點,我是對那個女人有些動心。但那不是我想要的。困住他,是希望能夠困住那個女人。我坐在這方寸之間,憑什麼她能夠飛與九天呢?」
  
  說完,木承澤勾起一個彎彎的笑容:「你說,朕同她的兒子,會是怎樣的?」
  
  「皇上!」成王驚呼出聲,這根本是無法想象的事情。
  
  「對外散步謠言,就說……修國公是朕父皇的滄海遺珠。」木承澤十指交叉搭載下巴的地方,目光深遠的看著不遠處:「張雲溪,朕要看看,這一次你會如何做。」
  
  林晗離開成王府,回到林府看著裡面的樹木林景。皚皚白雪,他閉上眼睛深吸口氣。心中暗自下了決定,若是那人負了母親,他定是要讓他失去所有。
  
  北靜王郡主大婚,對方是張閣老幼子。這門婚事,怎麼看都是門當戶對的。但是女方的身份,卻讓很多人犯了難。那是一個庶女,卻有了如此造化。他們雖然面上不顯,但很多人內心多少還是貶低的。
  
  不過新鮮出爐的修國公,多少讓這個充滿閒言碎語和各種陰謀猜想的婚禮,變得有意思了很多。誰能想到,當初那個被張家女帶在身邊進入京城,並不被人看好就是跟隨張家人出現在市井坊市,氣質如同明月清風的男孩兒。會這麼快就成為一國公的爵位,並且陪同在一邊的成王招顯出這個家族,未來一定會備受上用的意思。林如海十年的鹽政,對比現在很多人的心思都活絡的。他們迫切的想要知道更多的消息,這其中張家做了什麼?領翔長公主府哪裡做了什麼?在朝的林家子弟做了什麼等等。
  
  「見過三舅母,舅母大喜!」林晗親切的行禮問好,張家三嫂戳了戳他的鼻子:「你小哥哥今天大喜才是,怎麼說是我的喜事?我喜事早多少年前就過了。你外祖母在裡面,一些命婦也過來了。你拜了就趕快去找你表哥去,那些婆子在哪裡混雜的擾人。你母親也是的,怎能放你一個小人兒來這裡。」
  
  「我不小了!」林晗揉揉鼻子,笑著點頭進了內院。成王看著他進去,想著自家皇帝哥哥的說辭。他吐了口氣:「張夫人勞煩給我弄個偏間,今兒是皇兄下旨要陪同小林國公過來。」他看著四周的人,沈下心將早想好的台詞說了出來。他看著楞了一下,連忙招呼管事的張家三嫂頓時覺得,這張閣老的家教果然了得。
  
  四周人聽到他的話,都有些竊竊私語的意思。不過此時場面有些大,多少也不合適在面上不對。況且為了給張家面子,皇上特意囑託這郡主雖然未來和儀賓住在郡主府,但這出嫁還是要在張府進行的。郡主要以媳婦的姿態,在張家居住三個月。這樣的處理,既滿足了婚俗的要求,同時也能做全了雙方的面子。何樂而不為呢?
  
  此時還是上午,賓客都是陸陸續續的過來。林晗走進裡面院落,就聽到了張姜氏爽朗的笑聲。丫鬟通報後,他就進入室內恰巧看著張姜氏攬著一個小姑娘,笑得和睦。張姜氏看著他進來,連忙招手:「快過來,真難為你了。為你那不成事的母親頂這事子。今兒就不要去前頭了,在後頭陪著我老婆子。正好,你葵妹妹也過來,你們親和一些也是好的。」
  
  「葵妹妹好!」林晗看著那個小女孩兒,心中一動。那定是母親給他定下的表妹,他恭敬有禮。小女孩兒倒是害羞的窩在外婆懷裡。
  
  「哥哥好!」細細弱弱的聲音,帶著小女孩兒獨有的羞澀。他對這個未來的妻子,帶上了好感。                    
作者有話要說:是不是很出人意料???




☆、63

  「妹妹這是和姨母一起來的,怎的沒見姨母好拜見!」林晗拉遠了點距離,坐在張姜氏附近的凳子上。一身天青色的長衫,搭配上夜空藍的內灰狼皮的披風很是英俊。他沒有扎實下流行的沖天髻,反而只是簡單的攬了半頭的發絲扣了一個琺瑯發扣。表示,他還是一個少年郎未及戴冠之齡。
  
  「母親同二舅母出去了,說是為了廚上的事情。」葵姐兒很是羞澀,她知道這人是她未來的夫君。年前就得知,已經成了修國公。看著自己母家的身份,祖母等都說自己高攀了。可母親卻說,這實際上是他們家上門求的婚事,不算攀。
  
  「說不得一會兒就會見到了,倒是你母親可說走到哪裡了?」張姜氏伸手安撫著害羞的外孫女,看著林晗。
  
  「來信說,盡可能在花神節前趕過來。畢竟家姊的及笄之禮還要舉行。」林晗點頭回道。
  
  「唉……」張姜氏嘆了口氣:「我看她這一年,怕是閒不得了。我聽說是成王陪你來的?這是怎麼回事?前兒你小舅舅說,年前你們還沒走時,你跟著成王,我就覺得納悶呢!」
  
  林晗看了張姜氏一下,四周有一些聚堆閒聊的貴夫人,他明白外婆的意思。有些話不如敞開說了的好。
  
  「這個孫兒也不是很清楚,只是一日母親說明年林家要去參加會盟,成王找了過來。母親代表林氏參加,順帶帶我去長長見識。成王就說,與其那樣不若他帶著我逛逛京城。畢竟我人小,城裡官兒大的多。怕生了是非,突來的吃虧。母親覺得,橫竪日後也是要解除,不若搭個好兒。」林晗整理了下詞彙,乖巧的將之前想好的解釋說了一下,然後帶著奇怪的眼神看著張姜氏:
  
  「今兒也是成王殿下陪著來的,說是母親不在家裡沒有個主事的。又說,孫兒剛接了國公位,聖上擔憂什麼的。但是孫兒怎麼都覺得怪異的很,有些過於親近了。」他後面的聲音過於小,但也是讓周圍的人能夠聽到的。
  
  「的確是有些親近了!」張姜氏點點頭,看著大兒媳婦:「你去看看,成王殿下那邊招呼的如何?這內院的也不方便他進來的,賓客中就數他尊貴了。」
  
  「母親放心,定是安排妥當。」張家大嫂笑著起身離開。
  
  成王進入偏室讓小廝送上茶點,一個人挨著窗戶坐著喝茶。這婚禮,怎麼也要進行到晚上。此時還不到中午,他尋思著若是待會兒沒什麼事情,他大可睡一會兒。若是能夠留在內院,多少張姜氏他可不敢惹那個矛頭。不過,至少他公乾陪小國公參加一個郡主的婚禮,這件事上就可以做些文章。
  
  不過他的想法是好的,等他喝下半杯茶的時候張家大嫂敲開了門,幾番行禮後張家大嫂親切的拉著他入了外院的西面。
  
  「沒想到會在這裡見到成王叔!」前來祝賀的中順王次子吃驚的看著成王,他不過是一個親王次子。日後最多也就是一個公爵,畢竟他的兄長繼承王位也是郡王而已。
  
  「我不過是奉命陪同小修國公前來拜禮,你自己坐。」成王抿唇笑著揮手,示意其他人都入席。此時還不到開席的時候,大家都坐在一起喝茶品茗。相熟的會在一起說些話,不熟悉的也會打一些場面話頭。畢竟內閣張閣老,未來的首席權相的小兒子結婚,可不是什麼小事。朝中多少能來的,都來了。
  
  他們看見成王出現,很是意外。實際上成王全家,一直都是很少參加任何宴請的。此任小成王貿然出現,還真是讓人吃驚。
  
  忠順王次子看著小王叔,扯著嘴角笑道:「不管如何,今日倒是捉到王叔了,就好湊著這個熱鬧跟侄兒好生樂呵一下才好。這喜酒吃了,也是帶著喜氣不是?」
  
  「那可不成,我這是帶著上令的。若是吃了酒,誤了事兒可就麻煩了。」成王搖搖頭一副苦惱的樣子:「說實話,我還真惦記著你父親藏著的那些梨花白。不若有空,去你們家園子挖了出來喝。」
  
  「那可不行……那可不行……我可沒那膽子!」忠順王次子也只是做做樣子,他憋做膽小的湊過去說道:「王叔有所不知,那梨花白我那父王可是珍重的很。上次我那哥哥偷偷挖了一壇,可是鬧了好久。」
  
  「看你膽子小的……」成王看似不成器的搖搖頭:「我去挖,到時候你就說我要挖的。」
  
  「那您去說去,我看您要是開口了怕也不用挖了。」忠順王次子嘆了口氣喝了口茶:「說起來,倒是覺得好奇了。叔叔怎麼會陪著小國公過來?我是知道他們有姻親的,何必讓叔叔配著差事?」
  
  「這個……」成王看了看四周,都竪起來表示偷聽的人,小聲湊過去:「這個叔叔我也不是很清楚,只是去年張閣老聽說我今年不是要去隴西處理那邊的事情嗎?說實他小妹妹要帶著幼兒過去,讓我路上到時候照應一下。我想著,人家孤兒寡母的托到我這裡了,也不是個難事不是。只是不知怎的,那小兒的樣子入了哪裡,就盯上了。說是看著眼熟……我倒不覺得。」
  
  「眼熟?」忠順王次子縮了縮脖子:「可是……老太君哪裡?」他還想不到今上,畢竟今上堪稱最禁慾的皇帝。上皇那是葷素不忌。
  
  成王遞了個眼色過去,搖搖頭:「喝茶喝茶!」
  
  「這茶不錯,我新得了一些滇紅比這個顏色要好。明兒讓人給王叔送過去。」忠順王次子知道這個話題到此為止,他順著茶拐了個彎。不過這個話題並沒有結束,在林晗稍晚進入席間的時候,他敏銳的發現有很多眼神在打量他。大多數都是好奇居多,甚至有人打量的有些明目張膽了。
  
  他心思沈下,思索著這些人大概也是好奇,自己這個娃娃國公罷了。橫竪只是一個爵位罷了,一沒錢二沒實力的。也不知道他們在想什麼。他完全不知道,跟他過來的成王給他留下了一個怎樣的麻煩。
  
  張雲溪的船隊,終於在二月初六那天到達洛水河畔,停在北岸比較偏僻的港口。重新進入林家,在船上等了接近一個月的人,終於覺得松快了很多。就是張雲溪自己,踏上地面還覺得自己在船上搖動呢。
  
  「奶奶喝些奶茶,早早休息吧!別說奶奶了,就是我現在都還覺得走路搖搖晃晃的呢!」晴雯指揮丫鬟給張雲溪脫了鞋襪,用美人錘松快著小腿。她將奶茶放在一邊,挨著張雲溪坐在小凳子上。張雲溪正在看這段期間內的一些信報。
  
  她一張張的翻,然後眉頭隨著一張紙一張紙的過度而越來越緊。之後她刷得將那疊信報扔在一邊揉了揉額頭:「這消息傳了多久了?」
  
  晴雯拿起信報,看著上面的消息翻了翻,大吃了一驚後:「少說也有個十來天了,這事情……也不知道怎麼傳的。奶奶別生氣了,橫竪他們怎麼說去。」
  
  「那個閒著沒事的皇帝!」張雲溪咬牙切齒:「哥兒知道嗎?」
  
  「這個倒是不清楚,只能呆會兒喊了小斯過來問問。最近一直成王陪著,怕也是不怎麼知道。」晴雯仔細看過後,手掌握拳敲了敲自己的膝蓋:「我琢磨著,這事情就是拿來煩奶奶的。不管如何,對哥兒倒是沒有壞處。老聖人的年歲,怕是不輕了最多也就是到夏。奶奶讓人用藥吊著,最多也就那個時候。之後誰還能撼動那位的地位,就是說哥兒成了龍子鳳孫又如何?」
  
  「所以說他閒著沒事乾!」張雲溪擺擺手,斜眼看著那疊白紙想了想道:「找人散布一個謠言,就說當今聖上之所以一直厚待賈府,甚至讓賈元春無子登上副後的位置,實際上是因為當年後宮甄妃妒忌。害一宮妃身死,留下弱子賈母托人收留。多年後,怕甄家迫害才入贅林府。此子天姿聰穎,頗有其兄風采。」
  
  「奶奶這是讓水邊渾?」晴雯雖然明白大體的意思,但是覺得將環哥兒弄進去……
  
  「剩下的,就是賈元春的事情了不是嗎?我倒要看看,冒出一個弟弟還是兩個弟弟,對於那個皇帝會如何?他要滅老舊,我就給他添些亂子好了。橫竪,賈元春入宮時賈環還沒出生。這裡頭的文章,可做的太多了。他給了賈家的榮寵也太多,別忘了還有一個賈寶玉在呢。我給了他三個字,想不明白就讓他自己鬧騰去吧!」
  
  張雲溪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香甜的奶茶頓時滋潤了肺腑,她端著茶碗看著晴雯:「這消息一定要快速散開,不用遮掩是我們做的。讓他知道,我乾了什麼就好。至於後面的……」她抿唇笑了:「十二日那天是姐兒及笄的日子,早先的人都請好了,姐兒及笄後也好讓她去她外祖母家住些日子。紫鵑到底要嫁人的,那邊都是一些老舊。她父母親到底同哪裡還是有些掛扯,你跟著過去。找趙姨娘,把謠言給我做的半熟。」
  
  「怕若是趙姨娘不應呢?」晴雯知道張雲溪的意思,在趙姨娘身上做文章,只要是為了兒子好,不過是一些愛莫兩可的話。
  
  「為了兒子……」張雲溪挑了挑眉,抿唇笑著:「去把我收著的甄家的那個玉匣子拿過來。」
  
  晴雯聞言起身,走進內室的小庫房,在一個抽屜里拿出一個精美的玉匣子。張雲溪放下茶碗,接過匣子打開裡面是一個長方形的兒童掌心大小的玉佩。玉質清澈精緻,那是前忠義郡王還是太子的時候給他長子的雕刻的命牌。用黑色繞金線打得縧子,張雲溪在掌心把玩了一會兒看向晴雯:「捎信明日讓紫煙帶著明玉過來,最近聽說那個呂家爺對他很感興趣?」
  
  「是,已經定了包身了。估摸著過不了多久就會j□j的。」晴雯說到這裡,內心感嘆。這等子事情……不過犯官家子,又是甄家人。能夠有如此造化,也算不錯了。那些去了石料場子,煤場子的能不能活過成年都是個問題。
  
  「讓人將甄家人陸續的給我清理乾淨,所有知情的一個不留。做的隱蔽一些,別讓人看出來。」張雲溪將玉佩放回匣子,扭頭看向窗外:「晴雯,這清靜日子……怕是要不長久了。你若是有擔心的,不若都通告一下。」
  
  「我就一個哥哥,如今也是成家立業跟嫂子日子過著好呢。小門小戶的,倒也沒什麼擔心的。」晴雯聞言,抿唇一笑。奶奶對身邊的人,到底都是很好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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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

  明玉是被蒙著眼睛進入林府的。他十分的忐忑,從全家入獄後來被館主買走□這些日子。他的生活發生了翻天覆地的惡變化。他是甄家本家的少爺,雖然是個妾室所出母親早早就沒了。但是家裡也不曾短了他什麼,雖然沒有寶玉哪裡來的精貴也是實打實的公子哥。可短短一些時日,就成了階下囚因為長得好,被賣給了歡館。他知道,他這一輩子完了。
  
  他絕望過,自殺過後來還是認命了。好在他還年幼,館閣裡面也不會讓他這樣的小子去服侍客人。不過是陪著喝酒吃菜,最多的動動手腳。他曾去見過父兄一面,那煤礦的勞作軟是他任命的緣由。他可以穿的暖,吃的好。只是出門賣笑,就這樣或許還能讀上兩日書。天子一怒,能夠如此已是獨好了。
  
  取下眼罩,他看著端坐在椅子上的女子,她很漂亮。類似那胡族女子,他曾經在叔父的宴會上看到過幾個。但是都沒有她周身的氣派,看著就是一個當家的奶奶。房屋很簡單,一個長桌,普通的木料。兩把椅子,以及周圍封閉的青磚牆,怎麼看都是一個密室一類的房間。
  
  張雲溪指了指自己面前的椅子:「坐!」她揮手讓人上茶,牆壁上有足夠的琉璃燈來照明,倒不妨礙她觀察這個少年。
  
  十四五的年紀,看著清秀溫潤。多代優良血統的提純,必然出不了醜人。但是特別妖艷的,怕也比不上隴西那裡的。她從桌子下面的抽屜里,拿出哪個玉匣推過去:「可認識這個?」
  
  明玉坐在椅子上,一身蛋清白的長袍隨著他走動,很是有一番韻味風骨。這是□的結果,但也看得出其本人本身的風流。他慢慢坐下,修剪保養圓潤的指尖接觸到冰涼的匣子,玉質不錯,實際上比以往接觸到的都要好很多。他抬眼看了張雲溪一眼,然後慢慢打開匣子。裡面鋪著紅色的絨布,擺放著一個用黑色繞金絲的縧子吊墜的玉牌。方形,上下有臥龍祥雲雕。中間一面雕刻著五銖五福祿,一面是明玉二字。功法、技巧以及質地和潤澤度,都看得出乃是真品種的極品。他奇怪的抬眼看著眼前的女人,他有些不明白這個雕刻著他的名字的牌子,有什麼作用。
  
  「你今年十六歲了,甄家的事情也過去了。我不放打開窗戶說亮話,這是在甄家出事之前我們得到了這個。原本,應該是屬於你們家死了的那個寶玉的。但是,我現在把它給你。」
  
  「什麼意思?」明玉看著眼前的女人,他不是很理解她說的話。讓他去做寶玉?寶玉死了很久了,發喪的時候他也在的。
  
  「忠義郡王的後裔,原本是寶玉。甄……寶玉。」張雲溪拉了一個長腔,然後她抿唇笑著:「但是,實際上忠義郡王這個人……他給自己安排了很多路。其中有一條,就是關於他的長子的。而他的長子,也是一個聰明人。他有了後裔這件事情,只有當時親近的人知道。但是他不僅僅選了一個甄家女,實際上還有別的女人。只是可憐那個女人生了一個女孩兒。甄家不想讓額外的人來奪取這個血脈,因此這個匣子他們一直保存著。畢竟還不是拿出來的時候。明玉,是忠義郡王給他長子的字。」
  
  張雲溪單手用手背托著下巴歪頭打量這個驚愕的男孩兒:「你的身份其實很普通,比其他人幸運的是你長的很漂亮。一個精緻的男孩子,上皇寵愛的甄家後人。你的市場往往要超過其他。這才是我購買你的原因,因為……簡單找個漂亮孩子張開腿賺錢,不缺你一個。」
  
  「那麼……您想做什麼?」明玉是個聰明人,他雖然怯懦但是他懂得審時度勢。
  
  「你叫明玉,母親是一個從未見過的妾室。你自幼長在甄家,很多僕人都知道你。也只是知道,你是一個妾生子。但是你的生活不差,實際上應該感謝你那位嫡母從不在生活著方面,克扣庶子。但是沒有人會相信,甄家那位辣椒一樣的女人,會是一個不克扣庶子,甚至安排讀書學習監管品性的人。因此,你只能是明玉。」
  
  「您是說……讓我……充作寶玉的身份?」
  
  「不,寶玉的身份沒有辦法去裝。忠義郡王長子有幾個孩子,男孩兒還是女孩兒,沒有人知道。秦家曾經收養了一個女孩兒,同樣的甄家也有可能娶了一個金枝玉葉的小妾。一切都有可能不是嗎?而且……」張雲溪玩味的笑看著明玉:「這個也不需要你去承認或者說明,呂家二少要包養你。你只要在適當的時候,開包後讓他看到這塊玉牌就可以了。」
  
  張雲溪從抽屜里抽出一張黃紙推到他面前,一邊服侍的雙兒立馬上來送上潤好的筆和印尼:「這上面是你我的謝意,你只要簽上名字按了手印,我就保你日後的生活。說不定,還會在適當的時候給你換一個身份,讓你有別的日子可以過。而我需要的,也在上面寫的很清楚。你只要讓人認為,這塊玉牌是你母親留給你的就好。其他的……一概不用說。你是甄家庶子,這是人盡皆知的事情。你母親倒是是誰,就只依靠你的一句話了。」
  
  「可是當初抄家,就是脖子上的串子都被搶了去,如何說保留這東西呢?」明玉想起那風風火火的抄家,他被嫡母摟在懷裡,嚇壞了。可最後,嫡母也難逃一死。只是因著,她放例子錢。
  
  「甄家偏房在京郊有一個外宅,名字記在一個老門房哪裡。你可以說,你出生後三歲前一直陪母親住在哪裡。東西,就藏在了那裡。後來入了閣,因為聽話央求了總管去取了。」
  
  「那我會得到什麼?」明玉摸著玉牌,心思婉轉很多。
  
  「那就是你自己的事情了!」張雲溪抿唇笑著喝了口茶,點了點桌子:「若是同意,就簽了。」
  
  「我沒有選擇的餘地不是嗎?」明玉想得明白,對方讓他亮給呂二爺,必然是有她們的緣由。他現在只是一個小倌,若是他不擔著這事情,說不得連呂二爺的事情,怕也是沒有的。他見過那些沒有相好的人的小倌開包後的日子,他也得為了年歲大了著想。
  
  他拿過那張紙,仔細看了看發現沒有什麼其他的東西。他想著,也許只是拿著做一種交互的幌子。或者日後拿捏他的東西,他半合眼皮拿起一邊的細潤狼毫潤了潤墨簽下了自己的名字。然後按上手印,紫煙看著他按下手印後就拿出了之前蒙住眼睛的綢帶。明玉將玉佩塞入懷中閉上了眼睛,他此時心緒煩亂。未來變得渺茫起來,他不知道能不能如願的站在陽光下。哪怕做一個農家翁,都是可以的。
  
  明玉走後,雙兒站在一邊:「奶奶,這個明玉會按照說的做嗎?」
  
  張雲溪看著手中的簽訂的這份契子,甩甩手收了起來。這是一份簡單的封口契約,沒有給木承澤的神奇。實際上除了近身的,位置特殊的人以外,簽訂的都是這類的契約。只能針對某個東西,表示保持保密。其效應,如同封口差不多。
  
  但是從利益根本上來說,她本人是不喜歡這種契約的。效應力太低,而且不保險。如果條款中有任何漏洞,都會讓契約成為廢紙。
  
  明玉回到館閣裡面,坐在自己的床上看著手中的玉牌。他此時頭腦清醒的很,他知道對方一定對自己做了什麼手腳。因為他多次向開口說出自己的身份,都開不了口也說不出對方的事情。
  
  他知道,這個世界有很多奇奇怪怪的事情。小的時候,他曾見過一僧一道進入府中。救了寶玉一命後,飄然離去尋不得蹤影。那個時候,家裡就對這兩個人封口不提。
  
  「唉……」他嘆了口氣,起身將玉牌小心的放入自機櫃子中的夾層裡面。不管他是不是,這個玉牌在他手裡,他不是也得是。他也是馬上就要弱冠的人了,雖然作為罪籍落賤,但是他也曾想過很多事情的。呂二爺看重他什麼,不過是曾經甄家子的身份罷了。親近有,喜歡逗弄有。但是他知道,估計開包後,也就淡了。
  
  黛玉的及笄很是隆重,當日能來的貴族婦人都來了。張雲溪作為主人,立於林家小祠堂之前。清晨的時候她帶著素面朝天,一條大辮的黛玉在家祠前拜了祖先。
  
  日頭慢慢升起,一些早早邀請的人紛紛趕來。笄禮正式開始。主賓是張雲溪請的成王太妃,請柬送過去的時候成王太妃很是詫異。但是宮里下了小令,木承澤額外的要求了一下。這十天的時間,流言四起他跟張雲溪的人紛紛在流言上做文章,就是上皇的風流史都至少有千百個模板了。
  
  黛玉的笄禮用的是三疊加禮的方式,第一次用的是一根張雲溪親手雕刻的梅花木簪。看似平常,但是主人親手製作的卻是對女兒最好的寓意。她的行為,讓在場的人十分詫異。
  
  換了衣服,重新來一次二加,是一套相當漂亮的四鳳銜珠貼紅寶石的頭面,做工精巧不說,更是襯得黛玉如同月宮仙子。一身嫩粉的衣裙,上面是鸞鳳纏花的圖案用的是紅翡墜子壓腳。
  
  三加,張雲溪捧來的是一套火焰紅的衣裙,不管是用料還是設計都可以說是巧奪天工。上面流雲走蝶的圖案,更是用了心思。很多都是金片鑲嵌,珠玉點綴的。而帶的花冠,更是讓在場的人開了眼界。
  
  那既不是作為作為外家賈府送來的紅寶石花冠,也不是張姜氏從宮里找的巧匠做的。而是一頂層疊飛起,帶著常常的垂金流蘇的仙子冠。黛玉是女戶,實際上一般的合歡冠她也可以戴的。但是都沒有遺世獨立的仙子冠更為合適。但是仙子冠的製作工藝,據說在唐末就失傳了。畢竟上面用到的工藝,堪稱絕技。
  
  張雲溪看著戴冠禮畢的黛玉,似乎松了口氣一樣為她擦擦額角:「日後的路,你要自己走了!」
  




☆、65

  黛玉笄禮結束後,張雲溪一面招呼人重新建造修國公府,一面聽著宮內傳來的關於老皇帝的消息。終於,有一日宮里來了一個內侍。簡單的相見後,只說老皇帝要見見修國公。這事情看著隱秘,但實際上也算是大張旗鼓了。畢竟內侍去了誰家,誰進宮了。不出三個時辰,關注的人家都會得到消息。
  
  張雲溪摸了摸手腕的紅珊瑚串子,點了點頭讓林晗跟了去。林晗這些日子已經知道了留言的事情,對此他很是無奈。兩個人鬥氣,卻繞到他身上……這是無望之災?
  
  林晗去了四個時辰後,老皇上駕崩了。張雲溪知道林晗必然被留在了那裡,她站在院子里看著天空飄揚而落的春雨,閉上眼睛吐了口氣對在一邊的冬青道:「當初的奶娘和產婆都清理了嗎?」
  
  「回奶奶的話,都送去澳洲了。此時怕已經安頓了。其實照我的話安排,不若都殺了了事。」
  
  「到底是哥兒有感情的,做絕了不好。」張雲溪低頭將手串摘了下來:「給你拿去當彈子吧!國孝一年,怕是今年的會盟也沒啥酒肉了。」
  
  「平民百姓的,到底三個月就可以婚喪嫁娶了。不過是官府人家,還要顧慮一些。隴西那邊都是百姓人士,奶奶去了還會擔心那個?不過說起來,倒是北夷老舊中的黑水靺鞨哪裡有些意思。」冬青笑著不以為意的接過手串,一顆一顆的拆開。
  
  「黑水?他們不是三部嗎?」張雲溪聽到這個來了點意思,畢竟目前整個原東三省的地區,都是他們和赤遼在。在北夷現存八部中,他們兩部佔的比例很大。畢竟,哪裡的環境很適合休養生息。
  
  「對!」冬青笑著道:「自從鈉奴部被吞併後,目前肅慎和勿吉之間鬧的厲害。就是旁邊的布里亞特和圖瓦,都覺得很不適應了。他們回應說,若是黑水他們今年無法達成協議統一或者和平,那麼他們就會一起鎮壓。而莫勒家同意了他們的意見,估計會在這次會盟中提出來。」
  
  「戰爭財啊!」張雲溪摸摸下巴:「這消息那個傻皇帝知道嗎?」
  
  「估計知道也沒時間了,平安州那邊的消息怕是也登不了多久了。在秋收後,會動手的可能性很高。他不可能兵走兩路不是?」冬青對此很感興趣,這些年朝內一直安頓。背面的事情,反而多了些血性。
  
  「目前看起來,勿吉的贏面比較大吧!」張雲溪歪著頭,輕輕啃著手指尖的嫩肉。她待會兒得進宮,這次不知道會有如何變局因此她會帶上冬青。
  
  「覺羅家和那拉家的合作是不錯的,不過看起來也有要崩的可能。不過,對於他們目前的局勢,從老親那邊來的消息看似乎沒有人家想參一腳。」
  
  張雲溪坐在梳妝台前,看著已經擺上的素面頭面搖搖頭:「換哪個白紗鈿子來。找個機會,安排一下同覺羅那邊的接觸。」
  
  「奶奶是想插一手?」冬青對此很是興奮,朝內的事情都多沒啥性質。她更喜歡在戰火中謀取樂趣。
  
  「嗯!」張雲溪點點頭:「暹羅那邊是一個不錯的港口,放棄了可惜。若是覺羅能夠控制的住,不如支持一下。我們終歸是要離開的。外面的世界很大,但也要有一個起點的地方。僅僅依靠十三行那邊,還不如跳河的好。」
  
  帶上鈿子,她仔細看了看穿上按照當初那套命婦服制做的白色素服,細細的蕾絲縧子編織而成的圖案。張雲溪轉身對著穿衣鏡看了一下,她勾勾唇。針線房的果然有腦子,沒有給她弄一身國公府夫人的。同樣是高品級,但是只有宗婦才能用黑邊。她可不喜歡純粹一片白的顏色,實在是礙眼的很。
  
  「奶奶,馬車準備好了。可是現在要走?」今天本不是晴雯的班,但是聽到喪鐘她還是起身換了衣服跟了過來。在這些丫頭中,她的確是最拔尖的。張雲溪有意提拔她做自己的內身總管,而且這個丫頭長得漂亮不說,腦子還聰明。日後夫婿,難選啊!
  
  「可有跟著哥兒過去的回信兒?」張雲溪並不著急,她坐在常坐的炕邊小口的吃著奶羔子更米粥。冬青在一邊,是一盤炸醬麵,沒有過水很是熱乎。她吃掉半碗,拿起一個素餡火燒遞給張雲溪:「主子還是吃些這個吧!光是喝粥,那裡每個坐沒個靠的。」
  
  「無妨,暈倒就可以了。」張雲溪毫不在乎的吃掉小碗裡面的粥。詢問晴雯:「你們都吃過了沒有,進去那裡只能有你和冬青陪著。她有武功在身,倒是不怕。你呢?」
  
  「我剛剛吃了兩個熱包子,還有一碗湯麵條配上小菜。就是到了下午,怕也是可以的。」晴雯沒覺得挨餓這種事情會如何,她吃的很飽。而且怕宮里提供的伙食不好,她還準備了一些點心在車上。就等著外面來信:「信兒倒是沒有來,不過外面已經宵禁了。奶奶不若睡會兒,橫竪那些國親什麼的也得明早兒宮門開了才會進去。」
  
  「哼!」張雲溪輕哼一聲:「你當那皇帝傻得呆了嗎?第一時間發喪,此時還沒到夕食的時候。關什麼門,怕是待會兒旨意不來也會來人的。」
  
  她正當說著,門外換了粗布白衣的丫頭走了進來,引進來的還有一個小黃門。
  
  「公公來,可是有什麼事情?」張雲溪沒有起來讓座,甚至該有的禮都沒有給。這讓來的小內侍有些不待見,他是第一次見到這麼不懂規矩的。
  
  「皇上又令,舉哀思憂。小國公到底年幼,感念林氏宗母照應。特請入宮覲見。」他故意將尾音拉長上揚,一副高高在上的樣子。張雲溪垂目看著他,然後輕聲笑著:「公公這規矩學的倒是好了。冬青,我們走。讓黑衣衛給我們引引路,這公公怕是見不到銀錢奉承,會迷路的人。」
  
  「是!」冬青看了看那個小公公,抿唇一笑。
  
  馬車快速的進入正午門,因為有兩個黑衣衛的開道幾乎都沒有阻攔的。沒有人知道,那吊著青色琉璃燈的馬車,到底是誰家的。張雲溪盤膝坐在裡面,此時上皇過世到底出了什麼事恐怕除了她沒有人知道。
  
  流言過多,唾沫也能殺死人啊!可憐的老皇帝,被自己的黑衣衛氣死了。真真是可笑的事情……
  
  想到這個,倒是讓她想起了曾經英國的那個M16。這個一直忠誠於女王的機構,一直都是早期的間諜活動最好的地方。可是後來,在八卦的編撰上他們也很有一手。但是通常,一個間諜的八卦,對於當政者而言可是需要信任百分之八十的。當年的薩達姆怎麼冤死的?不就是三個國家的間諜找不到事做得編故事騙對方,結果騙了全世界嗎?
  
  可憐的老皇帝,就因為自己的黑衣衛被其他的密探人手,相互傳遞的流言而活活氣死了。多麼有意思的事情啊!要知道,原本他還能再活個兩三個月呢!
  
  馬車在安陽宮前停了下來,因為黑衣衛在加上之前可能打點的緣故。張雲溪甚至馬車都沒出,就直接進入內里。進了一個小院,下車後就看見林晗紅著眼眶站在那裡。
  
  「母親!」林晗看著張雲溪,嘴唇哆哆嗦嗦的。張雲溪走上前將他攔在懷裡,輕輕安撫著他的脊背。
  
  「發生什麼事情了嗎?」
  
  「他……走了!」林晗吸吸鼻子,眼眶紅紅的顯然之前是哭過的。
  
  「嗯!我知道。」張雲溪摟著他,周圍的內侍看著她聽著稱呼就知道是哪傳說中的張家嫡女,修國公夫人。他們相互對視一眼,表示安靜。
  
  「他……把我當……可我……母親……」林晗哆哆嗦嗦的,雖然恐懼、傷感、難過,但是也帶著謹慎和無奈。
  
  「你想做什麼?」張雲溪拉開他,用手帕給他擦著眼淚,目光柔和。
  
  「我不知道,我不知道我能做什麼。他甚至留了旨意給我,母親……」林晗抬頭看著張雲溪:「我從不知道,只是這樣……」
  
  「平白無故的好,會讓人無措。」張雲溪揉揉他的頭髮:「他認可了你的身份是嗎?」
  
  「嗯!」林晗點點頭。他對此很是不好意思。
  
  「那麼……就做……你認為該做的吧!麒兒,母親我……希望你活得自在一些。做自己想做的,不管未來如何。在你戴冠之前,天……母親給你撐著呢!塌了,還有你那位傻瓜兄長不是嗎?」
  
  「他……不傻!」林晗揉揉鼻子,掏出懷裡的手帕擤鼻子後。吸吸空氣,用袖口將眼淚擦乾。
  
  「所以,你要傻一些!傻人傻福,懂嗎?」張雲溪笑著點了一下他的額頭:「冬青,你照顧一下哥兒。除成王和那個人外,靠近者,殺!」
  
  「是!」冬青從高束腰中,抽出一柄軟劍站在一米內的位置看著林晗,默不吭聲。
  
  蕭殺的空氣,在小小的院落中凝聚。張雲溪揉了揉林晗的頭,帶著晴雯頭也不回的走了。老皇帝死後,收斂在安陽宮。這裡是多年前讓位前就準備好的。後宮暫時還不允許覲見,估摸著全部都要到第二日早晨才會安排。此時整個宮禁中都是禁衛崗哨,就是黑衣衛也顯露出來在一邊執勤。
  




☆、66

  走進安陽宮內,有兩個內侍想要攔截。畢竟裡面就留了陛下一人守著上皇的屍身,張雲溪看了那兩個內侍一眼,勾起一邊嘴角抿唇一笑。一股氣浪將兩個人直接衝到牆壁上,撞得暈了過去。嚴重的那個,甚至口角流血。在裡面的黑衣衛連忙出來,他們看到張雲溪的時候,連忙讓開通道。這一刻,在這裡的內侍才明白這個女人是皇上安排的。
  
  安陽宮正殿,此時擺放著上皇的內棺。全部的金絲楠木,唯一沒有的便是那準備在一邊的纏金全身金縷玉衣。木承澤站在棺材邊,神色凝重複雜。他看著走過來的張雲溪,微微皺眉。他不知道自己為什麼要讓這個女人過來,實際上在父皇最後留下聖旨非要見林晗的時候,他就想不管出什麼事一旦父皇喪鐘鳴響,就讓人去請這個女人。可理由是什麼,他真的不知道。
  
  「他死了!」他乾巴巴的說出這句話,然後背著手不再吭聲。
  
  「沒有什麼痛苦的死亡,很幸福!」張雲溪繞著棺材打量著棺木中的老人,手指在棺木上滑過。她抬頭看著木承澤:「麒兒對我說,他留了聖旨。」
  
  「這不是你想要的嗎?」木承澤輕笑一聲,實際上他內心清楚地知道,這個女人根本不在乎那個。
  
  「你知道的!」張雲溪直立站在木承澤的對面,嘆了口氣:「如果想吵架的話,我倒是可以勉強做一個聽眾。絕對不還口的那種。」
  
  「不。」木承澤搖搖頭:「你的決定是什麼?」
  
  「麒兒對他有些……負罪感,我對那孩子說在他戴冠之前,去做他想做的。天塌了,我給他撐著。」張雲溪嘆了口氣看著木承澤:「因此……做個交易吧!」
  
  「什麼交易?」他看著張雲溪憑空抓出的契約紙,目光一凝。
  
  「麒兒從明日開始,跟在你身邊。三年,若是他決定幫你留在這裡,那麼我不會阻攔林氏的道路和他的選擇。若是他沒有答案,那麼他戴冠之後我帶著他離開出海。」
  
  「那麼我呢?」木承澤一時激動問了出來。
  
  「小皇帝,不要得了便宜還想多吃一些。」張雲溪五指張開,慢慢收攏:「我不是會圍繞你的世界轉的人,而你若是引起我的注意,最好讓自己時常保持自己的新鮮感。」
  
  「朕知道了!」木承澤點了點頭:「這個交易我同意,不過附加一條。三年內,你不得離開朝內。若是讓我知道你偷偷走了……」
  
  「我還不至於那麼不值得信任!我的小皇帝!」張雲溪微笑著盯了一眼那張紙,手指夾著紙張在空氣中輕輕一甩地給他,上面已經出現了文字:「捏住它,我問一句,你答一句。」
  
  木承澤垂目看了一下,學著張雲溪用劍指夾住紙張:「你說。」
  
  「三年為期,我將我的繼承人送與你的身邊。你要保證他的安全,並且進行教導。可願意?」
  
  「我願意。」
  
  「三年到期,若我的繼承人願意留下,他便留下。若他願意離開,我將帶他出海遨遊。不得阻攔,你是否同意。」
  
  「我同意。」
  
  「三年期內,我不會離開此片神州,三年期滿,不管我的繼承人是否決定,我可以隨意離開和進入此片土地。不得阻攔。可願意?」
  
  「我願意!」
  
  「契成!」伴隨著張雲溪最後兩個字,契約一式兩份成為兩團光球進入兩個人的身體內。
  
  契約結束,張雲溪從空間中拿出一方口蠶玉佩放在老皇帝胸口,指尖輕輕點了一下一道光華慢慢的出現。很是單薄,只有一人高左右。她看著那道光:「人世死後,就會進入歸途。會去那裡,遇到什麼都是不可知的。法則制定了開始,必然也會有結束。我能做的,只有你三個時辰的時間。做最後的告別吧!」
  
  木承澤看著她說完轉身離開的背影,一時間不知道自己是不是需要感謝她。不過他的思緒很快被慢慢成型的老者所吸引:「父皇!」
  
  「承澤!」老皇帝有些詫異,然後看了下面固定靈魂的玉,頓時明白自己這個兒子怕是為他尋了一個好物。
  
  「兒子結識了一位異人。是哪晗哥兒的養母,她……性格比較怪異。但……終歸比那觀里的老道好很多。」
  
  「哦……黑衣衛跟我說過。」老皇帝抿唇笑笑:「這麼看來,不願意結親,很大程度是不願意牽扯因果罷了。」
  
  「父親知道?」木承澤很是驚訝,他總覺得自己的父皇戎馬一生,噬兄殺父鐵血風流。也會相信這些無稽之談。
  
  「我在你這個年紀,還是一個不受寵也不受排擠的皇子。有一日去金陵辦差,我遇到了一僧一道。詳談很久,很是奇異。不過,多少倒是沒有你運氣大。」
  
  「那是張家的福氣。」木承澤抿唇搖頭。
  
  「不管是誰家的,至少你抓住了不是嗎?」老皇帝哈哈一笑:「我知道你們那些流言的來處,我的身體是靠著迷藥吊著的。我知道給我藥的另有他人,不過看起來你還是棋差一招啊!我教養你如何做一個皇帝多年,結果還是一個傻子。」
  
  老皇帝搖頭點了點木承澤的頭:「你當我不知道那林晗是什麼人嗎?我這一走,皇室三代之內都不會有可能同張家結親。隴西北夷那邊,你以為會乖乖的在哪裡嗎?我願想著,套上一個也不錯,何況你們的小把戲給了一個理由。張家女為少君,這樣的牽扯足夠張明瑞那老狐狸喝一壺的。不過你倒是給我了一個更有意思的。這死……也算死的其所啊!哈哈哈……」老皇帝笑得囂張,笑得開心。但是木承澤卻覺得,內心慘淡的很。
  
  次日日出,宮門打開陸陸續續的有人來到安陽宮前。最先到的,是太妃太嬪和皇子公主駙馬們。然後是由皇后帶著的宮妃,之後是大臣,功勳以及他們的家眷。
  
  人陸陸續續的到齊,禮部也開始了治喪。張雲溪拉著林晗的手,站在隱蔽的角落,引導著他認識這些來來往往的人。他們動作隱蔽,但是也讓人眼急。木承澤特別較大的,皇后雖然心存疑慮但還是安靜下來。太后因為上皇駕崩,病了。有人猜測,大概是不願意見到而已。畢竟,如果不是因為養的皇子登基。還是一個居住在類似冷宮的女人而已,日後怎麼死的都不清楚。
  
  「遺詔……三訓!」在所有人按照品級單位都跪好後,一個禮部長吏拿出了三道遺詔,拉長了聲音開始宣讀。
  
  「第一訓……吾在位十五年而退,所鑄功勳……不為敘說。告後繼之人,不得修改,以史示人任人評說。」
  
  「第二訓……吾之賓妃……」
  
  「第三訓……林氏宗族,顧幼有功,特此蘇水臨畔載居,赦造宗祠,以資謝辭。幼兒林晗,特許改回木姓,辭澤而墜後。封臨平王,鑄親王位三代而後降。其養母,林張雲溪行為品端。以宗婚為婦,獨守空閣尚能以德為身,朕甚是感慰。特允許日後自幼婚配,賜少君位……林氏則出三房嫡系長子,承修國公位,三代以降!……」
  
  聽著洋洋灑灑半個多時辰的訓誡,眾人嘩然。老皇帝第一道聖旨說了,自己死後不得擾民。三月就可以了,婚喪嫁娶隨意。但是所有人都知道,這個對功勳朝臣家庭沒用。他自己的生平,不能讓後人改了。而他的妃嬪,如果有人願意奉養就接出去。若是沒有親眷,大可住在宮外的一個名為延喜園的皇家林園內,由內務府供養。然後是林家的事情的安排,說自己到老來了一個兒子很是高興只是不能看著他長大成人了,因此督促皇帝以兄長的身份,好好教導成才。賜了王位和名字,要入宗籍的。然後因為孩子拿走了,就要給林家一些甜頭和補償。二房沒了,就一個姑娘因此林家修國公的位置,就給三房了。而林家目前在蘇州哪裡,又畫了一片地。還給修祠堂,以示感謝。
  
  對於這三道訓誡,只有最後這個讓人吃驚。雖然一直閒言碎語許久了,但是大家都沒有當真的。若是老皇帝活著,這是怕也不成。可是老皇帝死了,寫在了遺詔里。不管是做皇帝的還是臣子的,就是知道那林晗不是皇家的種,這事情也得認了。為什麼,遺詔啊!
  
  很多人感嘆林家的好命,也有人說這是張家的陰謀。更多的則是說自己為什麼沒有想到雲雲。但是對於一個孩子王,多沒有什麼看好的。皇上親自教導,好了也不會有人說好,壞了也不會有人說壞。目前皇帝的身體很好,這個皇子沒有根基。就是張家,日後能否坐上皇位還要看張家的想法。時局不是一個人能夠推動的,也不是一家能夠做到的。
  
  張家固然龐大,但是不等於其他家族弱。一家不成,還有幾家呢。再說,這孩子日後如何,還不是被皇上捏在手裡。有腦袋的都看到了黑衣衛那些帶著黃銅面具,穿著一身黑扎著紅腰帶的人。那些可不是死物,若是那孩子王不聽話,殺了就是。還有什麼比操作一個孩子的生死更難得?那孩子才十二三歲,必定是要住在宮里的。
  
  張雲溪以體弱暈倒被送回一邊的小屋,黑衣衛得到她的消息連帶的將張姜氏和她的姐姐也送了過來。張姜氏看著女兒,不知道是該氣還是該如何。
  
  「你給我起來!」她上前揪著張雲溪的耳朵:「別給我打哈哈,你給我說清楚了這到底是怎麼回事?前一陣子流言碎語也就罷了,這怎麼的就成了皇子了?」
  
  「這個還得從我收養他說起。」張雲溪挑眉看了看窗外,此處宮禁,誰知道會不會有什麼隔間銅管的。她的神色,讓張姜氏明白,這話怕是聽不到真的了。不過,她不介意陪著發洩一下。橫竪,今兒她是要打這丫頭一頓,讓外面的人都知道,張家是不知道這事情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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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

  張寧溪看著母親揪著妹妹的耳朵,一時間捂著唇部讓自己笑出聲來。這前後都有耳朵的,怕也是不好說什麼。
  
  張姜氏松開張寧溪的耳朵,坐在熱炕裡頭。這安陽殿的偏院到底比那些偏殿佈置的要好得多。她側歪著:「看你這樣子,怕也是以前也不知曉?」
  
  「這不太好說。」張雲溪挨著姐姐坐下,倒了三杯茶給母親和姐姐分過去。靠著熱火牆身後墊著軟墊。
  
  張寧溪端起茶碗抿了一口:「這有什麼不好說的,知道就是知道,不知道就是不知道。你還有啥子隱瞞的不成?騙了我一個女兒婚,這到頭來成了主子了。我這女兒可怎麼辦?」她聲音細流帶著尖銳,大有一番不樂意的意思。
  
  「阿姊這話說的,這親事本就是定好的。不管怎麼說,就是麒兒日後開了府邸那也是你女婿不是。」張雲溪笑著搖晃姐姐的胳膊。
  
  「你姐姐那話也是對的,你姐夫到底是五品官吏。這若是皇上不如意呢?」張姜氏嘆了口氣:「這事情,到底是個如何?你給我細細說道說道。」
  
  「母親應該是知道的,當初那林四房的三娘子找來,三哥哥是知曉的。我看著她的確可憐,獨身一人不說相公去了孩子還年幼。我又是個獨身一人的,養個孩子取個樂子也是好的。這才聯繫了家裡,同意了這事情。後來她到底是生產的時候,傷了身子養不回來,心思又重就去了。我看著那孩子伶俐可人的,就帶在了身邊。林如海去了後,族里勸我要麼嫁人要麼養個子嗣。我琢磨著也就這孩子了,我們兩家才商量了過嗣的事情不是?我怎想會有這麼一遭的。」張雲溪嘆了口氣,垂著頭:「但要是說不知道,倒也不能說是。這孩子自幼聰明早慧的很,相貌清秀。我是見過他父親的,當年病入膏肓也看不出原的風采如何。他母親,倒是一個一等一的美人。外祖家原本是杭州富戶,主走鹽道的。他舅舅,也是富集一時的人物。
  
  當年我看他母子二人的確過得艱難,一個女人家丈夫就靠著那些祭天過日子。嫁妝也不是豐厚,我就起了疑。但那也是人家的事情,說不得是母家規矩呢?誰家有咱們家女兒出嫁後的場面?
  
  後來我給她請了大夫,聽了那母子的脈象才知道這其中似乎有些不對勁的。那孩子說是不足月就出了,可是大夫說看脈象,那女子倒是足月生產孩子太大才傷了身。這一對比,可不是日子不對嘛?可我當時已經接了下來,人家孤兒寡母的我能去戳人家的苦處?何況了,孩子如何血統如何,並不重要。只要日後教養的好,姓了林那就是林家人不是?」
  
  「話是這麼個說法,難道他舅舅家你就沒去瞭解過?」張寧溪摸著手腕上的白玉珠串子。
  
  「成王找來的時候,我就看他對那孩子不同。我們這等人家,就是為了明年的會盟,我也不過是個小家族的宗婦。就是帶著三哥那份,也用不著他來逗我的兒子。可是之後愣是陪了半個月有餘,細緻小心的。看著就覺得奇怪,我就派人去了一趟他舅舅那裡。他那舅舅也是個渾人,家業都敗了不說自己也過世兩三年了。我這裡,愣是一個報喪的人都不曾見到。問了那還在的舅媽,才知道當年上皇最後一次去江南的時候,的確接待了一些鹽商。那個孩子,怕是那時候鹽商家為了討好上皇,送了女兒去端盤倒酒的時候有的。後來也不知怎的,那家人就愣是使了法子草草嫁給那去了的林家爺們。這次回去,我特意讓人送了節禮過去,就是想得個准話。那爵位來的突然,不搞清楚怎的能成?誰知道,那女子已經去了。家道中落,寒冬臘月的走得也快。待回來,這流言就走的滿城風雨了。」
  
  「倒也是個可憐的!」張寧溪感嘆一句。她摸著妹妹的手:「那這日後你可想過如何?林家有了小王,怕是用不到你了。做了新王少君,你也可以自由身我看不若回家的好。橫竪,家裡誰也不會虧了你的不是。」
  
  「我想看看,那林家若是記得我的好,這日子就這麼過下去。少君如何,我也是他們家的宗婦。若是不記得,我就自戴了冠,活個自在也是好的。」
  
  「唉!」張姜氏嘆了口氣:「這三十天的大禮,你待會兒安排一下讓那姐兒去她外祖母哪裡吧!這眼下頭的,怕是在風口浪尖上了。一個姑娘家家的……她也是不好過。她那外祖母雖看著糊塗,但多少也能護著她一些。」
  
  「母親說的是,我已經讓晴雯捎信回去了。怕是今日下晚就能夠搬過去。雖說匆忙一些,但是多帶一些人帶上銀財還不擔心那個。只是日後,我若是回了家,母親可不能惱我。」
  
  「誰還敢嫌棄你不成?」張姜氏哼了一聲,一副我在家我做主的態勢:「成了,這事情都是沒個影子的。我就有了你們兩個命不好的,我兒子多。誰敢欺負了,就讓你哥哥們打上門去。」
  
  「母親還是疼妹妹多些,這話原的可沒對我說。」張寧溪故作嫉妒的扭捏吐聲。
  
  「她比你小,你還跟她爭不成?」
  
  黛玉接到消息,很是驚訝。先是為家中的變故擔憂,同時也不得不接受這番好意送了信給賈府,趁早整理行裝在下午日頭剛偏的時候,坐著馬車到了賈府門前。此時國喪,大門不開走的儀門。賈母坐在正屋內,內心是欣喜也是焦急。
  
  這國喪期間,本來五品並五品以上的都要去隨祭。但是上皇遺訓中說了,三品並三品以上的才能去不說,年齡在甲子的就不用去了。她本來就歲數大了,這些年因為旨意無法走動。原本想著趁上皇去了,還能走動走動。眼下看起來,還是不合時宜了。不過好在,她那個二兒媳婦也去不得。加上外孫女被托付給她照看一段時日,這倒是讓她格外開心的。雖然及笄那天,麼有用她給的花冠,但到底看著長大了。
  
  「見過外祖母!」黛玉一身素衣,如那神仙妃子一樣輕輕裊裊的。身後跟著丫頭八人,嬤嬤八人走進賈母的院子。
  
  「行啦,你伯母有事顧不得里,還想著我老婆子就是好的。你來了這裡,就跟自己家一樣就好。只是這國孝期間,也是要辛苦一些。沒得好吃的給你了。」賈母忙拉著準備拜禮的黛玉愛著自己坐下,給她解開披風:「真是難為你了。不過好在笄禮過了,不用被這個擋著。」
  
  「嗯!」黛玉點點頭:「孫女只是擔心伯母和弟弟,聽宮里的宣旨的說,弟弟成了王爺。怕是過不了多久,三房的就要上京了。也不知道伯母留在那裡多久,這家裡一團糟。我卻是個沒經過事情的……」
  
  「這個啊……」賈母想了想,握著她的手很是感嘆林家的好運和外孫女的多劫。她揉了揉黛玉的手道:「我老婆子說個不中聽的,這裡面有著帝王心術的。你年紀小不懂,嬤嬤們怕也是沒有說給你聽過。你那個伯母是個能耐人,雖然我們兩家有些不和睦但我看在眼裡,她是實心實意對你好的。前兒已經說了,要給你說一個隴西那邊聞人家的公子。不管這公子如何,日後隴西那邊就是你的本錢。你是女戶,這位置本應該是你的後代承的,但是上皇卻給了三房。這多少,是不希望一方做大的意思。不管怎麼說,那小王爺日後還是要多多依靠外家不是?林家就成了實打實的外戚,若是你帶著一個聞人家的公子過來,對其他的王爺豈不是不公平?我只是擔心,這林家會分了你那伯母。一個王爺,終究比得過一個洛水張家了。只是可憐了你……」
  
  「這倒是不怕的。不是孫女看人不清,年少不知。林家三房大爺們,倒是不錯的人。伯母說過,她當年及笄的主人就是三叔公的夫人。雖然沒有我的那般,也是在當地風光的獨一份。說到這個,我倒是把那花冠帶過來了。」黛玉招手讓紫鵑將那裝了花冠的匣子捧上來:「祖母看看,可是覺得眼熟?」
  
  「這不是你那天戴的嗎?巧奪天工的很。怎麼問我眼熟不,我那日見了今兒肯定眼熟。」賈母輕輕用手指點了她的嫩腮一下,很是寵愛。
  
  「仔細看看!」黛玉滿懷欣喜的,她希望外祖母能夠看出個什麼來。
  
  賈母看著她,拿了起來。入手很沈,倒是足金實料的東西。她凝眉看了半天,猛然間想起了什麼,連忙抓著黛玉的手:「這可是你母親在你三歲的時候給你定的那個?」
  
  「祖母看出來了?」聽到這個,黛玉原本怨憤的心少了很多。至少,還記得。
  
  「我只是看過圖樣子,當時她稍人送來樣子。我看著花哨不說,就是用料也沈。我說,及笄的時候還是用輕巧的好。女孩兒的脖子細,戴久了日後會頭疼的。唉……一轉眼兒,倒是真的做了出來。這樣子,可是你母親自己畫的呢。我當時還去信笑話她,是自己年少時沒帶過,想著在女兒身上找舒坦。」
  
  黛玉接過那花冠,放入匣子里:「這個原本是沒做完的,據說是母親過世後就沒再做過。一直都是半成品,父親去世大家也都忘了這個。不過倒是伯母,托人重新續著做了,還瞞著我呢!都到了行禮前的晚上,才讓人捧著給我看了。」
  
  「她是個心思活絡的人,你若是學個一份半分的,就夠受用一輩子了。」賈母雖然不是很喜歡張雲溪這個人,但她不得不承認,自家的外孫女人家養的很好。
  
  「孫女也是這麼個心思,不過祖母不知道。其實伯母啊……懶憊的很。這些年自從發現孫女看賬本可以了,就大手一揮什麼都不管了。」黛玉說到這裡,瞥了瞥嘴。她看了看四周:「怎麼沒見二舅母?」
  
  「你王家舅舅身體不成了,已經去那邊好些日子了。」
  
  「不是說高昇了嗎?」黛玉聽聞,覺得驚奇。前幾日還聽著那王子騰高昇了呢。
  
  「操勞過重!一場風寒,還不注意的……我就說過,他也是上了歲數的有了春秋的人……」賈母錘了錘黛玉的手背:「你先帶人安頓下來,晚上我讓廚上做些素菜我們一起用。你大嫂子帶著蘭哥兒和你那玵哥回南了,這宅子里就你我兩個。」
  
  「好!」黛玉點點頭:「晚上我要睡您旁邊,今兒可別嫌棄我。」
  
  「大姑娘還撒嬌呢?」賈母笑著點了點她的額頭,摟入懷裡好一番感嘆。




☆、68

  安陽殿的偏殿,這已經是喪事的第六天。林晗住在這裡,四周都是黑衣衛或者扮成宮侍的人。只有少少的幾個,是木承澤特意派給他的內侍。他拿著一卷自己雕刻的史記,坐在主位上,心思煩亂。他已經多日沒有見到母親了,也不知道母親是如何安排的。就是昨日,一直跟隨左右的冬青也走了。他一個字都看不下去,但是多少是自己隨身攜帶親手篆刻的。又是母親特意讓人送進來的,還能穩住一些心緒。
  
  「臨平少君到!」內侍獨有的嗓音,讓他險些扔掉了手中的竹簡。
  
  「母親!」他連忙走過去,看著一身白衣帶著那插了白色梨絹花鈿子的母親。此時他一身國孝親王服,看著清潤如玉但是在烏黑的眼神中還是帶著忐忑。
  
  「等久了吧!」張雲溪這幾日一直在處理一些後續的事情,不能留下什麼尾巴不是。雖然說,此事已經成了定局。遺詔不同於聖旨,聖旨還可以因為帝王錯誤而修正的機會。可遺詔一旦頒布,錯的也是對的。假的大家都知道,也必須當成真的。但她喜歡做事圓滿一些。
  
  「還好,母親有送書進來。」林晗微微低頭,他慢慢伸手拉住張雲溪的手,頗有一番小心翼翼的:「兒子給母親惹麻煩了!」
  
  「這能算是什麼麻煩?」張雲溪抿唇譏笑道:「這種事情若是麻煩,你母親我還不如趁早找個人嫁了了事。」
  
  張雲溪握著他的手拉著他進入內殿,休息的地方。熱炕燒的不錯,兩個人盤膝對坐。張雲溪在桌子上點了點,節奏的聲音讓林晗聽到了周圍悉悉索索的走動聲。等到似乎該到位的都到位後,張雲溪才揮手讓跟著的晴雯去取溫水:「我知道你有疑問,其實這事情你知道如何我也知道如何,那皇帝也知道如何。對對錯錯的,已經不重要了。」
  
  「可是……母親您畢竟不喜歡這些的。」林晗低頭,很是歉意。晴雯端了溫水過來,順帶的還有兩小碗熱的奶粥。
  
  張雲溪喝下溫水,慢慢攪動著勺子:「我不喜歡,是因為太過繁瑣並且沒有意思相比較還不如種田呢!」
  
  「那這事情……就這麼定了?」林晗一時間,有些恍惚。他原本以為,母親會幫他將殺身滅族之禍去了。可不成想,還是要做這個臨平王。
  
  「不然怎麼辦?」張雲溪吃了一勺粥,挑剔道:「這宮里的廚子真不怎麼樣,米粒都沒有煮爛。」
  
  「怕是沒有時間吧!每天要在這裡用膳的,也不少。」林晗低頭吃了一口,的確沒有家中的軟糯。
  
  「罷了!」張雲溪快速吞了半碗推到一邊:「我知道你擔心什麼,前幾日想著送他一程。現在又擔心殺家滅族。那是遺詔,麒兒。再說,那個傻瓜皇帝還沒有傻到份上。你就做你想做的就可以了,做你自己就可以。其他的無需多想,眼見就要入了春末了這天還是涼的可以。你自己在這邊要多穿一些,過了這三十天,我就要帶著你姐姐去東寧府。從哪裡北上去青城,本來是要帶你一起去的。但是我跟皇帝有約定,所以這三年年你都要跟著他。」
  
  「跟著他?」林晗吞了口口水:「母親,伴君伴虎。」
  
  「當他傻瓜就好!」張雲溪嗤笑一聲:「書我都讓人給你送到你的寢宮去。人手也是我安排的自己人,除了那幾個內侍你額外注意一些外,其他的都不用管。下午的時候會有人帶你出宮,訓練不會斷了。就三年,你還忍不得?」
  
  「嗯!」林晗點點頭:「母親說的,兒子遵守就是。只要不給宗族惹麻煩……」
  
  「宗族的事情,你也別管。這也是一個試探,若是他們清明自然會有自己的路。若是不清明,那也是無奈的事情。你只要認清自己要走什麼路就好。」張雲溪彎彎眼睛笑著:「這皇宮中,沒有人會對你如何。大可自若一些。」
  
  「是!兒子省得。」林晗點點頭。
  
  張雲溪推開奶粥碗,用手帕擦擦嘴角表示用完了。晴雯上了茶給她漱口,撤了下去上了兩碗溫清水。此時正是國喪,整個宮里怕就是太后那裡還用的茶。因著太后身體不適,那茶據說也是藥用的多。
  
  張雲溪靠著身後的軟墊,看著他:「這太后那裡,你可去過?」
  
  「未曾去過。這幾日除了例行的行禮,一直在這裡。」
  
  張雲溪聞言點了點頭:「日後若是無昭,就別去了。好好的嫡子成了庶子……就算沒這個王爺身份,也是有著前程的。說是誰想做這個不成?」她冷哼一聲,手指在桌子上輕輕敲動著,聲音清脆。
  
  「母親……兒子不覺得委屈了。只是委屈了母親!」林晗看著張雲溪的指尖,聽著那有些突兀的話語,抿了抿唇:「倒是聖上非讓兒子稱呼他為皇兄,兒子彆扭。」
  
  「管他?」張雲溪輕哼一笑:「你自己照顧好自己就成了,固執一些也是有。何必管他們去?三十日入葬後,估計也就安排你的事情了。到時候不管他說什麼,你只管聽著就是。」
  
  「嗯!」林晗點頭,他知道母親一定會打點好一切的。
  
  三十日的時間很快就到,皇家葬禮隆重莊重而繁瑣。林家三房已經坐船到來,對於張雲溪他們一如既往的支持並且對目前京城的一切表示沈默。既不接觸,也不出面。實際上,就好似一切如常他們不過是換一個地方住而已。因著修國公府的修繕停止,三房還是住進了原本空曠的林府,一時間到也熱鬧起來。作為修國公夫人,超品的林家三房媳婦在大祭上終於出現在眾人眼前。
  
  一身素白的府製品級服裝,並不年輕反而人到中年。看得出,也是一個四十開外的人。面色溫柔醇厚,帶著江南地區女子特有的婉約。她安靜的站在一身宗婦一品服飾的張雲溪身側,一副儼然以張雲溪為主的態度,讓很多觀望的人對她滿是好奇。此時的林家三房,實際上扔開張雲溪這只不下蛋的母雞,才是正理。養育了一個皇子,不管是不是真的有血脈,遺詔就讓這個事情成了事實。他們完全可以扔開當初的張家,可是他們沒有。
  
  在一路走來的時候,都是張雲溪扭頭說什麼,對方不過是點頭附和。看得出,那張家女在林家宗婦的位置上,坐的穩妥。
  
  「王家王大人去了,特跪了請辭。只是這國喪的……」林家三房長媳,林淮的媳婦,現修國公夫人跟著張雲溪,亦步亦趨的說著最近家中的事情。他們到了後,張雲溪就將林府管家的事情交給了她。這是往例,張雲溪離開蘇州來京城南邊的家務也是她處理的。
  
  「我們跟那邊不熟,送個喪儀就是了。」張雲溪雙手攏在袖筒中。
  
  「我也是這麼說的,但是安婆子說,往例是這樣也成。只是那畢竟是姑娘外家的親戚,王侯都去我們不去怕是不好。」三房長媳不是很喜歡那個安婆子,奈何人家是林家老人一直駐守著老宅子。
  
  「那是誰?」張雲溪聽聞,有些恍惚。實際上,家中事物一直都是黛玉管著。
  
  「說是家中老人,一直守著老宅子的。姑娘那邊也不好去打擾畢竟是她外祖家,說好了住到滿六十的。」
  
  「怕是姐兒在的時候,心善留下的碎嘴婆子。我們家的事情,什麼時候一個婆子都敢管了。若是不聽就打了出去。」張雲溪抿了抿唇:「我知道你是小心謹慎的人,但這事情小心謹慎做好人是做不得的。謹守門扉才是真。過了下個月我就要啓程,管家的事情還是要你擔負起來才是。姑娘日後就是結了親,也萬不能管家了。我也沒時間,這事情南邊我們怎麼做的,這邊就怎麼來。橫竪,我們自家的事情還勞不得別人管。回頭你讓雙兒查一下,那個安婆子的背景。看看府里還有什麼人,是老時候留下的,底子細子清楚,你原先怎麼處理就怎麼處理。不用告訴我。你來了才好,就是沒有眼下麒兒的事情。我也是要去信讓你過來的。」
  
  「這事情年前婆婆跟我說過了,倒是不妨礙。只是我那兒媳婦,此時懷孕呢!愣是沒敢讓她過來,她若是來了就好多了。」葉氏感慨,自己剛娶了兒媳婦,本以為會輕省一些結果這要來孫子。
  
  「那可是好事!」張雲霞握著手帕掩著笑:「正好我回來的時候,可以抱到。我看,你要是擔心她不如送她們小兩口去山東,在親家母哪裡好好的把這要命的幾個月渡過去。我們家這邊的事情,他們也是知道的。」
  
  「還是你有法子,我們家這幾個月都得在風口浪尖上。那邊倒是輕省,她自己個兒的母親,必是疼她。回去我就給親家去信,說明情況。總比子她跟昈兒分開強,小兩口和和美美的才是好事。」
  
  張雲溪看了她一眼:「你能想清楚就好,這京裡面你這樣的婆婆少。」她感嘆一句:「我那姐姐,看著風光可也是苦。我只盼著,日後但凡想要嫁人的女兒都想著我們林家的男兒,我們林家的女孩兒出嫁都能夠平順就好。」
  
  「這也是沒辦法的事情!」葉氏嘆了口氣:「這京城繁華,我一路走來是看多了的。雖沒有朱門酒肉臭,路有凍死骨。但是浮誇之風橫行,索性就沒有讓那兩個小的出門。這些日子,都鎖著呢。我琢磨著,那些人家也跟我們差不多。來的時候,家門風高。可時間久了,一代一代的媳婦娶進來,家事繁忙忘了祖宗教會。最後就慢慢爛了。」
  
  葉氏的嘆息,也是張雲溪的嘆息。她深吸口氣,慢慢吐出:「這事情,還得等叔公過來,好好商議才好。張家千年,也是盡可能不讓子弟進城。洛水張家,實際上離這裡可遠著呢!」
  




☆、69

  黛玉住在賈府,因著王家舅舅的死,她不得不跟著賈母前去。看著王子騰的府邸來往人員,她深深感受到了什麼叫做高捧低踩。
  
  年頭她及笄的時候,雖然家裡來了不少貴婦人。但都是看著伯母外家的面子,加上新出的修國公的身份。她知道,這些都不是說的那樣,因著父親的功績。不然,這滿朝堂中要得爵位的多了。她知道那個高高在上的人,總是會在傍晚來府里。伯母沒有瞞著自己,就是麒兒也曾經很擔憂的跟她說,擔心那個人負了伯母。
  
  可是現在,在前來祭奠的人中,十個有九個都會來找她。不是攀親戚,就是說些別的。她看的明白,不過是為了麒兒那個王爺位罷了。
  
  扶著賈母坐在正房的炕上,她親手捧著熱茶遞給賈母:「祖母,快些吃點茶。此時這裡忙亂,倒也不好用我們自己帶的茶葉。你先吃些歇口氣。」
  
  「難為你了!」賈母拍拍她的手,接過吃了一口放在一邊讓黛玉坐在一邊:「可是看出什麼沒有?」
  
  「都是謀著弟弟的身份來湊熱鬧。我看若不是知道我今兒會跟著您來,她們怕是也不會過來。這國喪剛去,就上門子這裡。」
  
  「你知道就好!」賈母嘆了口氣:「我早年糊塗,原想著把你帶在身邊,人情冷暖的讓你看了清楚。你母親去的早,教不了你這些。你父親又是個男子,管不得內府的。倒不想,差點生份了。寶玉雖然不是個頂天立地的,但多少能讓你就算沒了夫妻情分,也能安寧一輩子。可如今看著,你那個伯母倒是比我想得明白。此時這京里若不是沒得法子,她也不會把你送過來。她不放心我,我知道。你祖母我,也沒多少時日了。沈著你是個聰明的,就教教你。」
  
  「老祖母……」黛玉感懷的撒嬌摟著賈母的脖子。她一直都知道的,就算祖母如何算計還是有情的。只是多少罷了。
  
  「待會兒來人,別吭聲,看著就是。若是外面傳了你故作清高,就讓他們傳去。不是壞事。」賈母摸摸她的脖子,感嘆的笑著。這個孩子……日後定然會比敏兒過的好。
  
  「姐兒,左督御史林鴻的媳婦來了。」紫鵑沒有報親戚關係,而是說了官職。黛玉明白,這怕是帶著人來的。
  
  「我就說我那姪女定是在的,你還不信了!」林鴻媳婦拉著一位嬌俏的梳了婦人頭的女子進來,看見賈母在兩個人連忙見禮。
  
  「見過嬸子!」黛玉是熟悉這個女子的,跟她那悶聲悶氣的丈夫不同,性格如同璉二嫂子。她起身讓了坐,讓紫鵑上了茶:「老祖母,這是四房叔叔的弟弟,稱二嬸子。性格就跟璉二嫂子似的。」
  
  「別把我跟鳳丫頭那個壞的算一起。」林鴻媳婦拉過身邊的女子:「這是我幼時的閨蜜,帶過來給你見見。她現在是九門提督家的次媳,性格怪靦腆的。」
  
  「慣你會作怪。」那女子紅著臉笑笑,行了禮:「你這嬸子在閨閣的時候,就是慣不正經的。也不知怎的就找了一個悶罐子。姑娘別嫌棄我人糙,這是我繡的巾子。」她從腰間荷包里拿出一方滿繡的炕桌巾子給黛玉:「我家是蜀地過來的,姑娘看著可是喜歡。」
  
  「這可是定好的東西!」賈母看著黛玉接過來,笑著:「你也是個手巧的。我老托個,那鳳丫頭可還好?」
  
  「好著呢!我年頭還見到過,只是這會兒怕是跟著她那相公準備科考去了。說不得,明年就能返京。只是她那身子,倒是讓人擔憂。肚子大的不像是四個月的,看著到比六個月的還大。嚇得她那相公,連書都讀不下去天天繞著她轉悠。這回子,怕是在船上了。過不了多少日,老太太定是能夠見到。只是可憐了她,連父親最後一面都見不得。」林鴻媳婦說到這裡,很是感嘆。知道生病的時候,肚子就大的不良於行。這是好不容易勸著留了兩個月,只擔心別在船上出什麼事兒才好。
  
  「怕是雙胎?」王熙鳳懷孕的時候她是知道的,只是沒想到如此凶險。她想著,要不要讓人快船看護一下。
  
  「看著不像一個,但是老手摸了說估不出幾個。我看著也揪心,原勸著說是送葬的時候在金陵拜了也就是了。畢竟她那樣子,誰看著都揪心的很。可就是不聽勸,她那相公也是,捨不得生氣的,這不尊著讓人送上了船。已經走了快十日了,估摸著出殯的時候就能趕到。」
  
  「二嫂子那性格,怕也是個麻煩。」黛玉嘆了口氣:「用的可是新作的船?」
  
  「別的船,我們也不敢給她啊!」林鴻媳婦錘錘桌子:「年前你們要用的那個大船,因為冰封擔心擱淺。這回開化,倒也順溜。三嫂子那邊做事情,是放心的。」
  
  「三嬸嬸做事情倒是放心的,剛來的那會兒過來跟我說了,家裡的事情都她管著呢。我想著,伯母這事兒多本是要回去的。但是不放心祖母一個人在家……」黛玉含笑的抿抿唇,沒有吭聲。因為她看著史家兩個太太進來了,在坐的除了賈母都站了起來。畢竟賈母是他們的姑親,不管爵位品階單是一個親緣就夠了。
  
  「聽姑母在這邊歇息,就趕了過來。」史家兩個婦人笑著坐在一邊,看著林鴻媳婦:「想必是左督御史的夫人?我聽我們老爺提起過,今日見了才發現竟而是親戚來著。」
  
  「這算親戚,拐著彎呢!」賈母因著寶玉的婚事,跟史家鬧得有些不開心。她扯扯嘴角向林鴻媳婦道:「鳳丫頭回來,我那孫子可跟著?」
  
  「聖旨在哪裡,不過礙著是喪事我聽聞說皇上讓他陪著回來了。」
  
  「這倒是好!」賈母點點頭:「那就勞煩一下,讓他們回來這邊住著陪陪她母親不說,也有個人照應。我聽著那肚子就擔心的很。」
  
  「這話兒我替老太太帶到了,我跟她關係好。家那裡,性子活潑的少都是大家淑女。詩書繪畫的,我可是還不容易找了她那麼一個合心意的呢!」林鴻媳婦笑著看著黛玉:「三嫂托我跟你帶個話,你看我到了這裡倒是光顧著跟來太太話常了,倒是把正事忘了!」
  
  「嬸子這話說的,倒是三嬸可有什麼話?」黛玉看著在一邊笑的和煦的史家夫人們,微微低頭。
  
  「也不是什麼大事,只是大嫂子人忙一些。這些日子怕是顧不上你,就讓人把你的行李打了起來。等忙完了這些,你好生陪著老太太一陣子。到了時日,就從賈府直接啓程。她是要去會盟那邊的,正好帶上你。然後啊……」林鴻媳婦笑著打趣的看了賈母一眼:「帶個俊小子回來,也是好的。」
  
  「嬸子競打趣我來著?」黛玉聽到這個,有些不樂意的側側身,將頭別進賈母身後。
  
  「好啦好啦……她是個臉皮子薄的。」賈母安撫的拍拍她的背:「這倒是好事了,我原還想著是哪那邊的哥兒過來呢。」
  
  「怎能那般?」林鴻媳婦笑著伸手刮了黛玉臉頰一下:「我們家的姑娘,怎能讓人過來。可不是要去相看?若是不滿意了,再挨個的挑。」
  
  「這般說的,倒是跟那選妃子似的。」史三夫人抿了下嘴。這御史夫人,一向都是圈里的熱鬧人。他們家是行伍出身,這些年也是風光。但到底功勳家庭,同那文臣御史的還是不對付。
  
  「那可比不得!」林鴻媳婦微微眯眼兒:「我們家姐兒神仙妃子般的人物,這娶夫可不是要仔細了。不得要長得好,還得要人品端正,才氣有望才行。雖然不要求出仕入相的,也得跟我們家姐兒琴瑟合鳴才是好的。說到這個,侯夫人這是剛剛從那邊過來?」
  
  「是,那邊的事歇了就過來看看。畢竟是正經的親戚。」
  
  「那我估摸著也能見到我那嫂子了,就先告退了。」林鴻媳婦笑著起身行禮,然後捏了黛玉臉蛋一把:「日後有空,跟你老祖母來嬸子家吃茶,別的沒有好的。茶倒是管飽。」
  
  「知道嬸子家茶好,今兒初茶園送來的春茶吃著有些寒了,倒是想要些六月的。祖母慣是喜歡六安。」
  
  「那成,到日子了我給讓人給你送去。」林鴻媳婦笑著起身,跟賈母告了別拉著閨蜜離開。
  
  「聽說,鳳丫頭要回來了?」見到林鴻媳婦帶人離開,黛玉起身出去送。史家大太太看著自家姑母,小聲的問道。
  
  「是要回來,林家的船。她父親去了,終究是掛念的。」賈母點點頭:「湘雲那丫頭也是有了的,你們常去看看。自從旨意下來,倒也不見他們上門了。我聽說你們還有走動,她一個女孩兒家家的……終究是要娘家惦記的好。」賈母嘆了口氣,想起那在大觀園的湘雲和寶玉,感嘆世事無常。
  
  那丫頭看著是個沒心機的,倒是讓那下面的丫頭先有了。竟然還順著寶玉的意思,分了房子。雖說那院子給了他們,可這眼下她也是有心無力了。這一家子的事情,她能做的都做了。
  
  「送了嬤嬤過去,她倒是個能吃能睡的。」
  
  「你們吃茶,這邊院子里的人都忙著前面事兒了。也不知道我那丫頭笨手笨腳的,合不合心意。」黛玉笑著讓紫鵑上了茶,坐在一邊安靜的不吭聲。
  
  「小姐,有要事稟報!」在兩位夫人吃茶的時候,黛玉跟著的巧哥兒走了進來。
  
  「可是有了什麼事?」賈母知道,這個身邊自己帶著大丫頭小丫頭各兩個,婆子兩個的丫鬟,是張雲溪身邊的得力貼身丫頭。那吃穿用度,可不比一個官家小姐差。
  
  「賈家奶奶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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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

  王熙鳳並著賈璉駛著林家的高低大船進了京,歇都沒歇的入了王府後院。見到母親,母女抱頭痛哭不說賈璉換了一身麻孝站在了靈前,拿起了帆。這讓前來的人,都十分詫異。畢竟已經是幾年未見,曾經的片片粉公子成了溜須清瘦男。不說別的,就是那一身風骨味道,就很難讓人將兩個人聯繫起來。更不用說他的舉動。此時奔喪,他可以從金陵一代趕回來不算違旨。畢竟明年就有大考,可此時打帆……就別有深意了。林如海三年大孝剛過,按道理尊重師禮也就夠了。畢竟考了舉人,回京就有爵位。可這幫老丈人打帆,豈不是又要拖三年?很多人看著賈璉,說他想不清明。
  
  王子勝的兒子,王仁也想不明白。不過他知道,賈璉這麼做的結果是他原本可以繼承叔叔家的那份家產沒了。不過人家也沒有自己攬下來,王熙鳳挺著一個大肚子在京城。賈璉以兒子的行徑,送了王子騰的靈柩回金陵安葬。於此同時,因為王熙鳳肚子里的孩子,在太醫的確診下為三胎,而她身體健康氣色不錯。應該能夠足月生產,所以夫妻倆商量了若是兩個兒子,就讓一個兒子繼承王子騰的家業,姓王。而對於王子騰的家業,他們也沒做貪念。而是如數等級造冊,封存。店鋪買賣依然經營,但凡盈餘都如數入賬,並且請了銀樓的高等管事做了通帳。人家做的清明,合著公允。而且,不看別的就看王熙鳳的肚子,也是知道的。因此,王仁就是想鬧騰也只能歇菜。至此,賈璉扶靈南下又是三年孝,而王熙鳳則留在家中陪伴母親待產。她實在是不適合挪動了。
  
  林晗最終被留在了皇宮大內中,對於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孩子。後宮中一片安靜,畢竟那是遺詔出現的孩子。一個王爺,雖然是親王但是卻不會影響皇位繼承。十二三歲的年紀,誰能說一個孩子的不是來?更重要的是,這個孩子一直都很安靜。每天抄書,然後下午跟成王出去走走。
  
  「太后,臨平王來了!」跟在太后身邊多年的嬤嬤,低頭說道。太后躺在床榻上,太上皇一走她的身體就開始壞了。她知道,自己怕是被下了毒。下毒的人,就是那個撒手進入陵墓的太上皇。但是她什麼都沒有說,這一輩子她活夠了。活到現在,也是看著那個小小的被自己拉在手中的孩子,能夠安寧的坐在那個位置上。她將最好的一切都捧了過去,她無憾。只是這個突然出現的孩子,似乎打亂了什麼。
  
  「見過太后,千歲永昌!」林晗簡單的行禮,一身藏青的親王蛟龍袍,沒有戴冠梳著一個發髻上面用白色的綢帶扎住。整個身上沒有任何裝飾,除了代表他親王位的玉牌。烏黑的眸子,清澈乾淨。這是一個無法讓人討厭的孩子,太后在心裡對自己說道。前幾次因為身體不適很好,她也不想太早見到這個孩子,只是隔著簾子問了好。
  
  她招招手:「到我身邊來。坐下!」她指了指自己身側的床榻,青白的臉色,帶著鐵鏽色一看就不是很好。嘴唇泛著青紫,林晗在醫書上看過,這樣的人心肺是不舒服的。他慢慢走過去,小心的坐在床榻上很是認真的詢問一邊的嬤嬤:「可是用過藥沒有?」
  
  「剛剛用過了。」嬤嬤溫和的笑著回答。
  
  「那就好!」林晗點點頭,看著已經上了年紀,但依然華彩的女人。她此時很是單薄,他看著她眼睛中的青絲微微皺了皺眉:「您身子不好,應該多多休息才是。」說完這個,他抿了抿唇低下頭:「我……不是很熟悉這裡的規矩……我跟母親……沒有外道過。您別介意!」
  
  「不,我這裡也是自在一些就好。」太后看著這個孩子。似乎看到了當年那個被領進她院子的聖上,六七歲的樣子。小小的瘦弱的很,瞪大了眼睛說:我……以後就是您的兒子了!
  
  「不合……規矩!」林晗嘟嘟嘴。
  
  「無妨,橫竪我最大不是?」太后笑著用手帕捂著嘴咳嗽了一陣,喝了茶緩了緩:「可是住的不習慣?」
  
  「還好,只是有些東西沒有家裡的便利。母親……不,我是說少君說,會讓內務府給我改好的。」林晗靦腆的笑笑,太后搖搖頭:「還是喊母親吧!好好的兒子變成主子,任誰都委屈的。不弱,就那樣處著。橫竪,是你堅持不是?」
  
  「是!」林晗笑著點點頭,這一次他答應的爽快。太后看了看嬤嬤,兩個人相視一笑。到底是孩子,心思倒是純淨。
  
  「老身聽聞,王爺的學習都是少君安排的?」嬤嬤在一邊岔開話題。
  
  「是,母親一直親自教導我。」林晗點點頭,他做的直挺,小小少年身上帶著一股生命向上的氣息。
  
  「都學些什麼?」太后溫和的側了側身,問道。
  
  「前一陣子,一直在學皇者之說。」林晗抓了抓手下的布料看著兩個瞪大眼睛的人,一副赤子的表情:「母親說,皇帝是世界上最不好做的工作,做好了是應該的。做不好,就是罪過。所以,要在以後體諒一些。畢竟林家要起來,靠的還是我們這些。不過……現在倒是不學了。」
  
  「為何啊?少君是可以進來的,我對她那個人也是好奇的很。只是這些日子,倒是不好喊她過來的。」
  
  「母親說……當初學那些是為了做好臣子,之後我只要學習如何做一個紈絝就好。」林晗眼中帶著笑意:「母親說,成王兄是一個紳士,懂得身份處境。我是小孩子,日後面對的是比我還小的侄兒。與其日後因為權益傷了感情,不若做個能夠陪他們玩和搗蛋的紈絝來的好。橫竪,聖上也不會因為我生性荒唐一些,而制罪於我。而且,母親說當王爺比當皇帝……還倒霉!」他最後的聲音很小,細碎的似乎沒聽到。不過太后則笑得伸手錘床:
  
  「我素是聽聞她是一個有意思的,卻不知道如此有意思。這皇帝都是吃力不討好的活了,怎麼這王爺還能更倒霉不是?快說說……哎喲喲……真是……」
  
  「您不怪罪?」林晗眨眨眼睛,笑了:「因為王爺做好了,是為君分憂的本分。做不好,會傷了皇室的臉面。做的太好,會被小人認為是謀權篡位。做的太差,是說皇家不會教育人。怎麼……都不好。所謂恰倒其分,母親說那是累死聖人都做不得的。不好!」
  
  「這倒是肺腑之言!」太后笑夠了,感慨的說道:「你是個有福氣的。」
  
  「嗯!」林晗誠懇的點點頭,看著太后搖頭笑笑。然後帶著一份驕傲的說道:「能認她做母親,是我最大的福分。」
  
  「這話不假,這些日子我知道她的忙碌。聽說,還要代表林家去參加會盟?」
  
  「是!」林晗點點頭,他看著太后:「您能跟皇上說說嗎?讓成王兄多照顧一下,那邊的人……不太好。」
  
  「怎麼個不太好?你見過?」聽到這個,太后來了精神。今天本來是想見見這個突然冒出來的孩子,結果沒想到還會有收穫。她想上靠了靠,林晗恰如其分的拿了軟枕墊在她身後。端了茶給她用了些,才緩慢講道:
  
  「早年我年紀小,母親說光是讀書不能表示我能夠日後掌控家族的大方向。所以要我趁著年幼多走走多看看,就送我去了隴西那邊的舅公家。伊樓家。哪裡看著……不太喜歡。就如您是太后,安禮我是不能如此跟您親近的。但是您很好,我也覺得很好。」
  
  「他們家規矩多吧!」太后覺得,自己能夠想到一個被親情環繞的孩子,突然面對一個全部靠規矩堆砌的環境,肯定會覺得不好。
  
  「伊樓公他們很好,可以跟您一樣。但是其他人家,不好。有幾家,似乎很看不起我們這種從這邊過去的。要命的是,他們那邊的公子少爺都是塗脂抹粉的……我看不慣。若是北面風硬,用些油膏子,還可以。而且,那邊內里看著比這宮里,還要嚴。有一次那邊的哥哥帶我去多蘭家走動,他們家內院用的不僅僅是內侍不說,連用餐的規矩,都是成套的。」林晗搖搖頭,表示自己的不喜歡。
  
  「那大概是老禮吧!」嬤嬤笑著道:「開國的時候,是有過一陣子的。但是木家到底是從養馬起家的,多少也會覺得受不了就改了。一個皇帝一個皇帝的改,最終就變成現在這種面子上過得去,裡子隨意了。」
  
  「說是從唐傳下來的,可我後來去了張家,他們家也有唐隨老禮,可沒見的比他們家那樣!」林晗孩子氣的撇撇嘴,看得兩個人都覺得貼心。這孩子聰明,有主見但是卻還戴著赤子之心。這就好了,就夠了!
  
  




☆、71

  晚膳是在承前殿用的,林晗看著摒棄了他人跟他同桌的皇帝,默不吭聲的吃著自己面前的菜色。都是素菜,他曾經吃了六年。此時,也不覺得難以接受。
  
  「下午去見太后了?」木承澤夾了一筷子豆角放在他的碟子里,看著表情有些意外的小孩兒。這個孩子長得慢的很,十二三歲的年紀身高還不足人家十歲的。他見過這樣的,多是年幼的時候境遇不好或者挑食造成的。他想到了那六年的守孝,覺得自己找到了答案。不過,只要後期補充的足就不用擔心日後長不出個子來。
  
  「您不是都知道了嗎?」林晗想起張雲溪的話,他沒有表情的回道。
  
  「你就那麼自信,我不會因為那些話殺了你?」木承澤放下筷子看著眼前的小男孩兒。
  
  林晗沒有停下筷子,他吃的自在:「你跟母親有賭約,至少三年內我不擔心這個問題。」
  
  「表裡不一!」木承澤用筷子敲了敲自己的碗,吃了一口米飯。
  
  「母親教導的好!」林晗咧開嘴笑了笑。他吃掉碟子里的豆角,然後夾了一筷子豆腐到木承澤碟子里。他不愛吃豆角,這個皇帝貌似不愛吃豆腐。
  
  木承澤看著豆腐,目光凝了一下:「她就那麼大的把握,能贏?」
  
  「母親從不做沒有成算的事情。」林晗對此很是信任,他夾了兩塊子豆腐,自己吃一塊另一個給木承澤。他喜歡讓這個肖像母親的男人難堪。
  
  「你不喜歡我?」木承澤含著筷子咽下那軟糯的豆腐,他對豆腐的陰影完全是小時候被用各種膏狀的食物吃多了造成的。
  
  「嗯……也不算。」林晗將一塊完整的豆腐放在自己碟子里,然後用筷子頭孩子氣的戳了戳,抬眼看著木承澤:「我知道你在肖想母親,那種男女情意的事情。但是我……不喜歡所有對母親有意思的男人。如果我有強大的力量,一定會讓那些人,都如同這個豆腐一樣。」
  
  「可她……早晚都是要嫁人的!」木承澤抿抿唇,他覺得嘴巴里的味道不是很好。有些酸澀,他不知道這是不是吃醋。他並不覺得自己喜歡那個女人,只是被吸引而已。
  
  「我知道!」林晗點點頭,將那碎豆腐用勺子送進嘴裡咽下去:「但我希望那是母親心怡之人,而不是像您這樣的如同聞到花香的蜜蜂,誰都想湊過來沾點便宜。」
  
  「哦……」木承澤昂起頭,然後點了一下:「我理解。曾經,我也覺得我的父皇配不上我的母后。但後來,我認為那是他們兩個人的事情。不同的時期,不同的境遇,不同的……結局。我對你母親……沒別的意思,只是覺得獨特。再說,這皇宮內院什麼女人沒有?」
  
  「所以我才討厭你。」林晗吃掉碗里的飯,在一邊的小飯桶盛了一小碗後,在上面澆上綠茶水。茶泡飯,他喜歡的吃法。
  
  「好吧!不過你還得跟我在一起三年,所以……朕認為,你最好學著喜歡我。」木承澤看著他那怪異的吃法搖搖頭:「另外,如果你想長個子,最好別挑食。」
  
  「謝謝提醒,我不挑食!」林晗微微一笑,他不挑食。只是飲食習慣怪異了一些……礙於,他那個喜歡研究吃食的母親。
  
  夏至到來,張雲溪帶著黛玉從賈府出門上了船。本來計劃中要攜帶的林晗,也不得不留在皇宮大內,享受著小王爺的待遇。不過好在皇帝下令皇家宗室守一年國孝,功勳一百八十天。內宮之中倒是安生,畢竟沒有人會在意一個小王爺不是。
  
  坐在船上黛玉趴在窗口看著外面慢慢倒退的景色,她對面張雲溪正端著茶杯品茗。黛玉一身素月白的長裙,上面有雨過天青色的絲線打得縧子勾勒出漂亮的花紋。沒有額外的墜角裝飾,就是時常用的小米珠子都不曾用。只是簡單用銀箔扣出的小亮片拼出花紋,很是素雅。張雲溪則是簡單的雲青灰三色田子衣,都是用棉麻布品的沒有一片織錦在上面。
  
  「奶奶,船已經出內城了。」在外面準備中午膳食的晴雯帶著身後的丫鬟走了進來,她很興奮。畢竟這是難得的際遇,能夠離開家前往不知名的地方。
  
  「嗯!」張雲溪點點頭,從一邊的矮櫃上抽出一本書遞給黛玉:「這裡面是伊樓家那邊的人和一些注意的事情,我們在通州下船。這十來天,你就熟讀一下。另外,到了那邊不管是賈家的關係也好,宮里的關係也好,都扔了。你咬死了,自己是邱琳家的嫡系長女,那邊不認那些的。」
  
  「不認?」黛玉歪歪頭,很是不解的看著伯母。張雲溪靠著軟枕和後面的木制船板,笑著看著她:「隴西自成一國,自唐末後就是如此。每一個姓氏就是一個小的國家,裡面自成一體。有著自己的規矩,有的偏西或者向北的家族甚至有自己的私兵。」
  
  「這就是為什麼朝廷一直都很謹慎的原因?」黛玉微微凝眉:「國不國……」她的手稍稍握緊了一下,保養漂亮的指甲上帶著的銀質鑲嵌珠貝的護甲。
  
  「小丫頭的……還有著憂國憂民的心?」張雲溪調笑了一下:「國的存在,最早是商湯時期提出的,夏人沒有這個概念。商湯都城周圍的人,被稱呼為國人,賜國姓。後來列侯均效仿,到周春秋,才有了國這個具體的概念。國民、國人、國體、國風、國事等。但是,不管你是楚國人還是秦國人,首先具備的應該是人,其後才是國。儒家介入,百家消融後,國一直在前,人在後。可實際上,很多人都想不明白一個道理,沒有人,你還有國嗎?還是說,一個人在也是國?隴西自成一體,卻從不稱國。你知道是為何?」
  
  「因為……」黛玉皺眉低眉看著手指上的護甲,然後慢慢搖頭。
  
  的確歷代的歷史中都記錄了隴西貴氏對於動亂和國體的控制。但是卻不明白為什麼,他們從來沒有稱國。實際上,自建王國並不是什麼難事。
  
  「因為,人少!以家為體,成不了國。」張雲溪笑著攤手:「伊樓家有多少人?嫡系旁系支系加在一起,不足二百人。聞人家,更是可憐的不足五十人。鐵佛看起來多,實際上也不過六百人不到。每一家的資本差不多,歷史差不多。誰也不服誰,除了奴僕,根本無法建國。若是建了,只怕第一個刀兵相向的就是目前聯姻的親家。維持現有的平,才是他們要做的。」
  
  「原來如此,那麼……邱琳呢?我看過家中藏書,也挺族里老人說過原本我們也是在天津一帶的。」
  
  「邱琳啊……」張雲溪嘆了口氣,舌尖舔了下唇:「最早是躲避戰亂,後來是為了融入當地,再後來……是為了更大的利益。至於以後……我也不知道。」
  
  「伯母是能耐人,必然能夠帶著家族更好的。」黛玉羞澀的笑笑。張雲溪看了她一眼,笑著搖頭:「不說這個了,這次我是希望你去相看一下那個聞人家的公子的。這些年消息也有來往,我也不瞞你。那個孩子……你若是日後不喜歡,大可放他自由就是。然後選個喜歡的。」
  
  「他……不是說……腿腳不好?」黛玉低著頭滿臉羞紅,她還是很傳統的遵守著那邊的禮教的。雖然伯母說了,她可以放得開一些過得自在一些。但是對比這些,她更喜歡一生一世一雙人的日子。若是兩不相厭,日後的日子經營者過就是了。
  
  「你信那個?」張雲溪半眯著眼抿唇一笑,短期一邊的茶抿了一口潤了潤嗓子:「聞人家此任的當家第一個妻子是鐵佛部旁系嫡三女,兩個人少年夫妻感情不錯。只是生孩子後,有了崩漏之症,常年纏綿過了十年就去了。這諾大的家族沒有一個當家主母是不成的,更不用說還是宗母的人。但是按照規矩,他要麼娶鐵佛家的另一個嫡女,要麼就娶別家的嫡系庶女。可當年的鐵佛家,根本沒有適齡的女孩子。他只得娶了呼延家的嫡系庶女做了繼室。這個女子也是可憐,她進門後鐵佛家為了維持兩家的聯姻,送了幾個旁系庶女進門做妾。這內宅爭鬥,妾跟正妻是一個家族出來的,生了庶子就被記在嫡妻的名下。日後就是旁系嫡脈,並不會比那繼室所生的差什麼。之前那個長子慢慢長大,懂得了厲害關係後不知道怎麼的死了。這個女人生了一個兒子,不過她也沒活過多久。聞人家需要一個新的主母,就扶了庶子中的長子之母做了正房。那個孩子就成了尷尬的次子,聞人家的二少爺。六歲那年,摔斷了腿成了跛子。倒是逃了過去,雖然沒有了繼承權但多少日後也是個正經旁系。
  
  我給你求的時候,沒有考慮過那個孩子。畢竟一個跛子,怎麼也配不上我們邱琳家的嫡長女的。但是我血親的姨媽告訴我,那個孩子其實腿腳腦子都好。就是身份尷尬,自保能力不夠。而且呼延家又沒人給他撐腰,才只能如此。之後我琢磨著,似乎比較起那些看起來不錯的,要強的多不是?能夠在那種環境中掙扎出來的,必然內心有著自己的丘壑。」
  
  「伯母說的是!」黛玉面容平靜的點點頭:「聽伯母說的,怕是看不上那個聞人家的。」
  
  「我如何會看得上他們家?」張雲溪輕哼一聲:「聞人家的內宅,一直都是隴西大姓中最亂的。妻妾紛爭不說,寵妾滅妻也是有的。甚至很多時候,根本不看姻親臉面。若是一個懂事的家族,在嫡長子去了就應該保護好嫡次子。才能避免家族內亂,可他們家……嘖嘖……」張雲溪指了指黛玉手中的冊子:「仔細看看吧……這樣的家族長久不了了。」
  
  「也是!」黛玉抿唇一笑:「如我們家這般的,畢竟少。」
  
  「你應該說,如你父母那般的少才是。」張雲溪眯眼兒一笑:「你父母少年夫妻,在世俗禮教中能夠一直到死也是不錯的了。」
  
  「可終究誤了伯母您的……」黛玉很是內疚的看著張雲溪,此時的張雲溪艷麗明媚。端莊舒雅之間,帶著流雲舒展的大氣。這般的女子……卻得不到一心人。
  
  「這是我自己的選擇。」張雲溪歪了□,懶洋洋的看著窗外的柳綠湖田:「日後你就明白了。與你父母無關。時事造英雄,我不是英雄。但是,時事造就命運。我選擇了這條路,所以……你無需內疚什麼的。你不覺得,這樣對我比找個男人嫁了要好嗎?」
  
  黛玉低頭抿抿唇,然後恬靜的笑了:「伯母是女子中的大英雄,那後宅小院的……配不得的。」
  
  「對吧!」張雲溪抿唇笑得開心。




☆、72

  行船五日,船慢慢停靠在一個熱鬧繁華的碼頭旁的官碼旁。林家這種張揚的新船,是這邊很少見到的。本地的一些富戶也都紛紛猜測,能夠使用如此規模船隊的人家,是那種公侯。
  
  此時張雲溪已經梳妝完畢,白玉竹君冠將她棕色的頭髮整齊的聚攏在頭頂。一身雪華銀線暗紋青煙沙背子,內里雨過天青的高腰長裙,搭配著柳青色的織錦繡雲紋的腰帶很是清貴。
  
  一個聲音奸細的男子,穿著黑色帶紅邊兒的廣袖長袍走進船艙內:「臨平少君,王爺在岸邊的酒樓包了宴席,要小的來伺候。」說話的人,是當初安排在承前殿的喬內侍,他此時是成王帶在身邊的內人。
  
  張雲溪給自己雙手的中指、無名指和小指帶上銀質的鑲嵌綠色水晶拼花的護甲,搭著晴雯的手起身:「王爺怎麼會在此等候,不是說了到通州再議嗎?」
  
  成王走的比她早了四日,這怕是在這小小的洛口鞏義等了幾天了。
  
  「路上犯了些不好,在堰口擔待了幾日。少君請!」喬內侍笑著搭著拂塵,微微低著頭走在比張雲溪後兩步的位置。張雲溪坐上早就準備好的小轎子,有著人抬下了船。
  
  進入成王安踏的飯店,張雲溪走出轎子步入這個裝飾清雅在林中的小院。此時院內歌舞昇平,已經有一些當地的官員在內。她看著坐在主位上的「成王」,然後抿唇一笑一副恍然大悟的樣子走到次席的位置,側跪坐在藤踏之上。在成王旁邊,一個面貌清秀的少年正陰沈著臉端著酒杯,看見張雲溪才陰雲過去。他看了成王一眼,起身走到張雲溪所在的長蹋上盤腿坐下:「母親可是用了膳了?」
  
  「早膳用了!」張雲溪握住他的手,用帕子擦擦他嘴角的潤澤:「我聽聞說是路上不好,可是吃壞了肚子?」
  
  「倒是沒有的,只是在堰口的時候,王兄非要去游走市井,倒是遇到一些趣事。」林晗抿抿唇,坐在主位的成王也沒有在意他們的親近。此時主位的人沒說話,在座的大臣也不敢動聲。他們只得小心謹慎的打量著那依偎在一起的母子二人。這新出來的親王,到底是個孩子。可那臨平少君,聽聞可不是普通女子。看她並不怎麼搭理成王,就可以看出這個女人的傲慢了。
  
  張雲溪換了一個姿勢,盤膝而坐曲起一根腿支著手臂看著用易容化妝的方法,做成王的木承澤:「可是遇到賣身葬父?紈絝子調戲賣唱女?」她的聲音帶著不屑的冷哼。
  
  「倒是讓你猜中了一個,臨平少君料事如神?」木承澤靠著紅木支背,同樣的姿勢他看了一下:「少君今日這身,是效仿唐冠女君?」
  
  張雲溪端起桌子上剛剛上來的酒杯,抿了一口笑道:「王爺怕是忘了,我是不嫁的!帶冠,修褲也是一種態度不是?橫竪,我們最終的目的地,是非不少。只是我以為會在通州才能見到王爺呢。」
  
  「日子尚有,不急。」木承澤扯了扯嘴角,向林晗招手:「麒兒,過來。莫要纏著少君,今日設宴是給少君洗塵的。」
  
  「兄長說的是!」林晗看著母親點點頭,起身坐回自己的位置:「母親,可是要停留幾日?」
  
  「這倒不曾有。」張雲溪看了一眼下面都安靜坐臥的臣子富紳:「只是趁著穿上補充米糧清水,上來赴約罷了。」
  
  「這裡的一些小吃很是不錯,我讓喬內買了一些待會兒給姐姐拿過去。裡面有一種小果子,味道很是不錯。樣子像燈籠,裡面金黃金黃的。」林晗笑得溫潤,來的船上他跟這個麻煩皇帝沒少鬧騰。不過他知道,在討好母親這方面,那個皇帝還是一個生手。
  
  「金燈果,你姐姐吃了倒是好。」張雲溪點點頭。
  
  午膳用的伐沈可貶,沒有什麼好說的。張雲溪簡單的用了烤肉和一些薄餅。周圍的官員和富紳也沒有機會接觸這個剛剛出來的林家女子,一個在遺詔中被特別提及可以嫁人的一族宗母。
  
  午膳用後,木承澤就跟著張雲溪上了船。因為跟著內侍的關係,而且成王一直沒有娶親等消息倒是讓很多人誤以為皇家這方面有安排,更是不敢貿然接近。
  
  坐在張雲溪的三層船塢中,木承澤感嘆女人在享受方面的確很有能耐。看看這船塢中的裝修,包括那些在牆壁中排列的銅管。不管是取暖還是下水,都是很有一套。如果不看外面的景色,這就是一個落地的三層小樓。
  
  他此時靠著窗坐在烏木的桌子旁看著對面捧著茶卸了妝,一派悠然的女子。靠子椅子手指敲著木壁:「麒兒一直認為,我對於你是有意思的。」
  
  「你的舉動很難讓人不去誤解。」張雲溪肚子有些不舒服,每個月的那麼幾天估計快來了。她讓人煮了姜糖水,正用琉璃圓口杯子裝著當茶飲。
  
  「小孩子!」木承澤搖搖頭:「應該是我們互相吸引……你對我有意思!」
  
  「你比較夠資格罷了。先不說真個。」張雲溪放下杯子偏頭看著他:「你是如何讓成王同意你這樣過來的?」
  
  「我一直都很好奇,說服他不是難事。」
  
  「哦……」張雲溪點點頭,一副瞭然的看著木承澤:「那麼你的打算呢?」
  
  「沒有,對於那邊實際上宗室沒有多少可用的記載。而且,我更好奇邱琳的回歸。」
  
  「糟糕不到那裡去。」張雲溪低頭看著指甲上的護甲:「說起來,你的皇后身體似乎不是很好?嫡子堪憂啊……」
  
  「你生一個就好了!」木承澤勾勾嘴角,挑釁的看著。
  
  「好呀!」張雲溪抿唇笑著,湊上前看著他:「只要你讓我盡興!」說著,她轉了轉右手的手指。一根一根的慢慢滑落轉動,銀色的護甲和上面鑲嵌的水晶,在明媚的光線下很是耀眼。
  
  木承澤看著那只蔥白一般的手,咬了一下唇內的肉:「不若……我們從……會盟結束後開始?算著,也是明年新春了。這樣我倒是可以在下一個新春前,立一個太子。」
  
  「這倒是好事!」張雲溪笑著別過臉,伸手拉了拉頭髮:「我不嫁人的,孩子你如何說?」
  
  「我可以娶嗎!」木承澤咧嘴笑的開心。這是他幾日混跡市井後頓悟出來的。
  
  「喲……」張雲溪勾了勾食指:「學會做無賴了!不若……姐兒給你吹個蕭?」她低眉婉轉,眨眨眼睛:「你那稚菊,姐姐可是惦念著呢!橫竪這裡旁的人沒有,脫了給姐姐玩玩可好?」自身帶著媚態瞬間勾拉著木承澤的心,癢癢的。這個女人,總是有辦法比他還無恥。
  
  木承澤看了看外面,目光陰沈。他站起身走到張雲溪身邊靠著桌子坐上,拉過她的一縷頭髮在鼻尖輕輕嗅著:「你還是女人嗎?」
  
  「我差點就不是人了。」張雲溪平靜的抬眼看著他,仿若剛剛那個女子不是她一樣。
  
  「也是!」木承澤親了親那縷發絲,貼著張雲溪的臉。那光滑的沒有任何脂粉的臉頰,甚至可以看見上面細小的絨毛:「我聽聞……你想給林如海的女兒,配聞人家的二子?一個跛子?」
  
  張雲溪側臉,嘟起嘴輕輕親了木承澤的臉頰然後舔了一下他的眼睛迫使他快速躲開,笑道:「怎麼?我以為你應該知道,那個聞人二公子的實際情況。」
  
  「日後喝了糖水莫要親近我!」木承澤沒有回答,而是掏出絲帕擦擦眼睛,上面有著甜膩的姜味。
  
  「很好聞啊!」張雲溪故作無知的舔了下手指,然後在鼻尖聞聞。抬眼看著他:「不過說起來,我倒是很喜歡用薔薇香味的油膏,若是用在你那裡……怕是味道吃起來一定不錯。」
  
  「你……」木承澤一時語結。他面對這個女人,總是落於下風。
  
  「我什麼?」張雲溪灑脫一笑:「小皇帝,別沒事挑戰你不熟悉的領域。吃虧了算不得什麼,就怕把心丟了就晚了。」
  
  「哼!」木承澤坐下交疊雙膝:「本來是成王來的,不過接到信報。」他從懷裡抽出一個捲紙遞給張雲溪:「背面的似乎鬧得有些大了,而鐵佛似乎參與了進去。」
  
  「那邊的事情,哪有不參與的。而且鐵佛曾經也是昌盛過的,建國建都的。白城子如何,你又不是不知道。」張雲溪掃了一眼就放在一邊了。那些都不是目前需要思考的,隴西這邊內部紛爭厲害。
  
  「所以我想看看!」木承澤雙手環胸:「我知道你想出去,外面的世界很不錯。所以,我也想出去。」
  
  「所以倒霉的就是成王?」張雲溪晃晃最後剩下一口帶著殘渣的琉璃杯子。
  
  木承澤抬眼看著她,開心的咧嘴一笑:「不,是木晗澤!」
  
  「不是好算計啊!」張雲溪目光銳利的看著他。
  
  「很好的算計不是嗎?」木承澤打開手臂伸了一個自在的懶腰:「我不需要為了子嗣跟那些女人須臾,同樣的也不用為子嗣教育擔心。我找了白雲觀的那個老頭,麒兒……麒兒……你一早不就給他選了一條好路。只要你……或者最後成王有一個子嗣,那麼承繼方面就不會有問題。你看……這樣你也走不掉了。」
  
  「呵呵……」張雲溪輕聲笑了出來,她抿唇悶笑然後捂著嘴笑的鬆動肩膀。最後笑得木承澤莫名其妙。她笑夠了,停了下來咳嗽了一陣子緩了緩:「你慢慢妄想吧!」
  
  「這如何是妄想呢?」木承澤看著張雲溪,有些不高興:「你說過,誰當皇帝都可以。那麼,是不是我的孩子並不重要不是嗎?宗室需要的不過是保證他們作為宗室的利益,同樣的朝臣要的也不過是那些。」
  
  「你問過麒兒嗎?」張雲溪用一種看笑話的眼神看著他:「那個孩子……看著隨和溫潤,但到底是固執的。除非你能在三年內把皇位甩給他,否則……三年後,他必然會走的乾乾淨淨。」
  
  「走是一件麻煩事,從京城到海州可不近。」木承澤昂著頭,抬著下巴笑得自得:「不管如何,我都是皇帝。」
  
  「是!」張雲溪點點頭,沒有否定他。而是拿起一邊在紅泥小爐上熱著的紅泥壺給自己倒了一杯姜糖茶後,吹了吹吸溜了一口後,語氣緩和如同看待小孩子胡鬧的老祖母:
  
  「我很期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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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

  行船走水,到了順風順水的季節一切都變得不同寒冬臘月天。沿岸的景色翠綠的喜人,就是路遇高山峽嶺也是賞心悅目。不時能夠聽到從山林間傳遞出的猿啼和鳥鳴。還有三日就要到達通州,張雲溪坐在一層船艙中,點著紅泥小爐小心的炙烤著黃銅板上面滋滋響的肉片。她動作輕柔,特意製作的纖細輕巧的竹筷一頭細潤圓滑,一頭方正。林晗坐在她對面,手裡捧著一本書在慢慢讀著。此時沒有書籍給他抄寫,臨行的時候帶了基本抄過的溫習一下。
  
  「在看什麼書?」黛玉坐在對面的窗邊,披著一襲黑褐色的蜀錦披肩歪著身子繡花。她在繡絲帕,小小的繡繃子拿在手中正好適合在船上消遣。
  
  「母親提點的,在看渤海國記。」林晗翻了一頁書,安靜的回答黛玉的問話。此時內艙外面,有宮女內侍各兩人。但是他們都安靜的在外面候著,畢竟剛剛跟上新主子脾氣方面都沒摸順。
  
  「黑水靺鞨……可看出什麼了?」張雲溪微微一笑將炙烤好的肉片放入碟中,蘸上醬料慢條斯理的送入口中細嚼慢嚥。林晗因為前幾日都在吃肉膩了不想吃。黛玉是不喜歡吃羊肉,嫌棄有羶味。此時一些從南邊送來的果子,成了她大半的主食加上沿水的河鮮也是不錯。
  
  林晗搖搖頭:「算起來也是北夷之一。說不得,同早期的鮮卑源自一處。但是……他們有什麼事情嗎?」
  
  「新羅和高麗在地圖的這裡。」張雲溪在銅盤上,用一塊草菇丁標記了這兩個國家的位置,夾了一片肉放在他們左邊的位置:「這裡就是黑水靺鞨的位置。此時他們內部的戰亂,估計快要進行到最後了,覺羅部同那拉部聯合,必然會重建曾經的渤海國。那麼,我們需要的深水良港……」張雲溪點了點新羅和高麗的位置:「就必然要瞭解他們。如果有可能,需要接入到高麗同新羅之間的戰爭中。」
  
  「我聽說,高麗那邊一直有同日本的戰亂。兩邊開戰,他們空怕也支撐不了多久。」林晗放下書,看著烤盤中滋滋響的肉:「母親,為什麼黑水他們沒有進攻新羅呢?」
  
  「窮山惡水!」張雲溪靠著椅子,側了側身:「新羅和高麗同黑水之間只有一條江河隔開。但是,我想你應該看到過到了冬季那條河會封凍並且適合踩踏和度過。」
  
  「是的!」林晗點點頭:「書上說,從渤海國到新羅只需要一個時辰不到。那裡的河面比不得洛水的寬。」
  
  「但是過了河,人們會發現那裡缺衣少食。吃不好穿不暖。如果不是黑水那邊嚴禁新羅的人過來,同時新羅也沒有足夠的戰力過來,不然,那裡的人早就湧過來了。」想到那個除了泡菜還是泡菜的國家,張雲溪有些發愁。
  
  後期的朝鮮建設和韓國,很大的程度是依賴於朝鮮戰爭。比如平壤,那個小地方之所以後來適合建設平坦,是因為戰爭時期美國人用炮火將哪裡的丘陵結構轟炸成了平原。曾經有過一個笑話,就是說平壤平壤,戰後真的平壤了。而韓國則是依靠美國的幫助,才有了後期的經濟發展。但是現在,那樣一個多山、多丘陵、多寒濕的環境,開山築路……
  
  張雲溪用筷子點了點肉片,想到了丹東港的位置。看起來,似乎……那裡可以先做一個轉運港口會比較好!
  
  林晗不知道張雲溪的打算,實際上就是知道了他也幫不上忙。甚至有的時候,會適得其反。畢竟他還在學習過程中。
  
  行船到達通州,木承澤作為成王入住了早年修建成的廷王閣。哪裡是參加會盟的皇朝宗室代表入住的地方,此時已經休整妥善。張雲溪沒有跟著去,她帶著黛玉坐上林家早就等候的馬車前往北寧府。
  
  黛玉坐在馬車中,撩起窗簾好奇的看著外面的景色。寬敞的石板路上是馬蹄在上面的敲擊聲,兩邊種著高高的白楊和垂柳。此時季節剛好,迎面吹風帶著涼意。
  
  「這裡跟年頭回來的時候,很不一樣。」
  
  「春夏秋冬,哪兒能一樣呢?」張雲溪笑看著她孩子氣的樣子,這個女孩子也是被迫成長的。不過好在,往後的日子還有自主權。
  
  「我們這是要去哪兒?」黛玉好奇的看著張雲溪。這讓張雲溪搖頭笑她:「我先兒不是跟你說了嗎?去北寧府,我們家在哪裡蓋了宅子。休息一陣子,去拜會在哪裡的伊樓本家。你這樣子,傻兮兮的不知道去哪兒就上了車……被賣了還不知道呢!」
  
  「哪兒啊!伯母最疼我了,迷糊一些也是可以的。」黛玉用手帕掩口撒嬌笑道。
  
  張雲溪瞥了一眼,伸手點了點她的額頭,讓她隨著車身一晃一晃的:「以後可別這般糊塗了,這在南邊你又不是沒聽過,那家裡的婆子幫著外面的拐子將小主子弄出去賣了的多了去了。」
  
  「是!這不是有伯母您在嗎!」黛玉微微低頭,臉頰上戴上了羞紅。她最近的確有些迷糊,一路坐船過來若不是還有這繡花針,估計也就一路睡過了去了。就是現在上了馬車,還有在水中飄晃著的感覺。
  
  馬車中間沒有停歇的一路進入北寧城。在張雲溪記憶中的古老皇城,此時只是一個有高高城牆圍繞而成的城鎮。其繁榮程度也好,還是建造程度都遠遠不如金瓦紅欄金住的紫禁城。這裡沒有她曾熟悉的一切,同樣的,這種陌生也讓她將兩個城市分開。
  
  京都洛陽,經歷了隋唐到現在已經建造的精緻繁華。更不用說那一代代君王精心設計建造的皇家林園和各大貴族的家族所在的鎮落。作為一個慢節奏的農耕文化,一座都城就足夠經營許久了。
  
  北寧城中的林府,採用的是三進標準的四合院建築。不同於洛陽中的那種大院套小院的方式,而是後世傳統的北方四合院結構。兩個二進拼在一起,加上一個一進的正廳正好三進。
  
  簡單梳洗後,張雲溪算是舒暢的躺在早就溫熱的炕上。這個季節天氣到了夜裡還是寒氣重的很,她的熱炕一向都是要用到數伏才會停止長時間的燒火。
  
  「奶奶,路上用不得膳,這午膳和夕食怕是一起用對胃不好,廚房剛剛說有溫熱的野鴨湯。我拿了兩個米團子,奶奶先用用吧!」巧哥兒端了托盤過來,今天本來不是她值班。可是跟著來的晴雯因為來喜肚子疼,她只好頂這疲勞上來。好在等到她的時候,晴雯姐姐也會幫她頂一下。
  
  「晴雯呢?」張雲溪從炕上坐起來,巧哥兒身邊的丫鬟搬來矮桌,將野鴨湯和用了火腿製作的米團子擺在桌子上,哪來熱毛巾給張雲溪淨手。
  
  巧哥兒忙完這些,才坐在一邊回話:「晴雯姐姐到小日子了,身上不舒服。怕是水路寒涼,說是肚子疼呢!」
  
  「她身邊的婆子丫頭可跟著呢?」張雲溪撇撇嘴,她喝了一口熱湯,用筷子夾起裡面的鴨腿,小口咬了一口。皮肉軟爛,味道很不錯。沒有柴老的口感,可見是新鮮的幼鴨才有的味道。
  
  「跟著呢!」巧哥兒轉身從過來的丫頭手裡接過一道j□j粥,盛了小碗遞給張雲溪,然後給自己盛了一碗,坐在一邊小口的吃著。她們這四個大丫頭都是做小姐養的,對桌而食也不為什麼。吃了兩口粥,她抬頭看著張雲溪:「剛剛聽院子的管事說,前兩日伊樓家的刑管事過來了,詢問奶奶的行程來著。我剛剛讓他派人送了帖子,說奶奶剛到身體有些不太適應,過兩日必會登門拜會。」
  
  「嗯!」張雲溪點點頭:「那邊我還沒去過,只是小的時候他們倒是去過京里看望。明兒讓人先把節禮送過去。」
  
  「是!」巧哥兒點點頭:「過上個十天就要端午了,奶奶可想好了如何做?」
  
  「我們林家來人都是在宗府掛了名號的,一年孝期雖不是父母命結的大孝,這過節慶賀也是弄不得的。別橫竪招了人眼兒。只是送禮過去就是了。」張雲溪笑得輕鬆:「這不過節有不過節的好處。往年每年過年的時候,我都不覺得是在過節。還沒得平日里悠閒呢!」
  
  「瞧奶奶說的……」巧哥兒吃下一碗粥,放下碗勺接過濕帕子擦擦嘴:「我小的時候就喜歡過節,有新衣服穿不說還能得到不少賞賜。最貴重的,就數奶奶給的鈴鐺。大大小小的,金的、銀的、玉的,還有琉璃的。一個個做的巧奪天工,看著精緻的很。我那舅母第一次見到,嚇得差點以為我偷拿的來著。」
  
  「喲……說起來我倒是想起來了,等到去伊樓家你就跟著我,再梳上一對兒雙丫髻,我給你陪一對兒掐絲琺瑯的玫瑰金的鈴鐺。」張雲溪捏了她臉頰一把,笑得開心。她簡單的吃掉一個飯團,啃掉鴨腿將湯碗推到一邊。晚上還要吃些,此時只是墊墊。
  
  「奶奶!我都是大姑娘了……怎可還那樣!」巧哥兒不乾的嘟嘟嘴,當初那髮型可是讓林家大大小小的奶奶姑娘樂了很久。她可不想再去平添笑話。
  
  「大姑娘怎麼了?還沒有嫁人成家立業,就是你家奶奶我說了算!」張雲溪咧嘴樂得開心,巧哥兒紅彤彤的臉蛋看著如同秋熟了的奈子。                    
作者有話要說:我真心想爛尾了算了……
但是不知道為什麼,每次打開word就會自覺地去往下認真寫
肩膀疼的要死……誰來讓我咬一口啊……收藏掉的好心疼啊……




☆、74

  五日後,張雲溪一個人帶著晴雯和巧哥兒坐上馬車前往伊樓本家位於城外的樓門鎮。
  
  樓門鎮裡面居住著伊樓本家,兩家旁系以及所有為伊樓家服務的家奴。他們世代居住在這裡,相夫教子學以致用。皇權國家對於這裡的人來說,是個模糊的概念。因為這一片土地都屬於伊樓家族,他們世代都在為這個家族工作。因此,他們認可的主子也只有在這個鎮子最豪華的院落中居住的人。
  
  伊樓本家大宅位於鎮子的背面,靠山環水,風水十分不錯。沒有小橋流水的江南韻味,倒是多了濃厚的北方皇室宗親的大氣。
  
  所有的房屋都建築在高高的夯土台上面,用青石磚裝飾堆砌。長長地階梯,青白色的磚牆和墨色的瓦礫依稀可以看出古老的傳承味道。飛檐落屐,走獸眺望,銅鈴在瓦管下隨著微風輕脆作響。地面用規整的青磚鋪地,高大的闕樓立於兩側。高牆之間是只容兩列馬車並列走過的道路。前後高大的銅門上,是尖銳的青銅包金門釘。
  
  張雲溪在馬車渡過汗白石做圍欄的橋後,捲起馬車窗戶上的珠簾,靠著窗戶的手臂利用小桌支撐著頭,打量著眼前的風景。
  
  走進闕樓,可以看得出在青灰色木構件下面的牆壁上,是用大片的瓷磚。上面纖毫未染,很是潔淨。看得出,很是廢人力來做清潔。這讓張雲溪想起倫敦的電話大廈,那弧度的玻璃幕牆設計造成的就是聚光效應。她記得當時轟動一時的就是,一輛汽車被曬得變形了。雞蛋都可以在正午陽光下煎熟,很是不錯。只是此時這種裝修,顯然更多的作用不僅僅是美化,在冷兵器時期厚重的牆體和光滑的表面,也是一種防禦措施。只是成本太高,很少有城牆會這麼乾。
  
  過了另一扇巨門,馬車在一個打著木梁棚子的地方停了下來。裡面有專門的拴馬的柱子和馬槽,張雲溪踩著馬車設計中自帶的下拉階梯走下馬車。地面是光潔的青磚,可見也是專人清理的。
  
  內部很大,實際上坐地面積並不會比曾經的紫禁城小多少,畢竟這裡居住的都是伊樓家一代代的人。人多的時候,建房子。人少的時候,就空余出來。千年延續的結果就是,龐大的四合院建築群。其中也不乏亭台樓閣,小橋流水和山水湖泊。
  
  換上的是帶著華蓋的單座馬車,一共準備了一輛。張雲溪坐在了最高的位置,晴雯和巧哥兒坐在下面。馬車輕快的走起,四周沒有什麼人,張雲溪抿唇淺笑。她有一種參觀古文物的感覺,雖然此時她也算是一個古人。
  
  伊樓睿君是目前伊樓家的掌權人,他此時端坐在自家五進大院正房的門廳主位上,看著帶著白玉高冠一身青翠的女子裊裊生煙的走來。張雲溪站在他三步外的地方,一邊伊樓家的僕婦很快放上圓墊在張雲溪身前,跪拜行禮一切做的恭恭敬敬。
  
  上了茶,坐在左手首位靠得近的地方張雲溪這才摘了面紗抿了口茶。舅甥見面,不仔細看也能發現他們之間的親緣關係。伊樓睿君比較起張雲溪,面容更加不同於中原。
  
  高高的顴骨和鼻梁,鷹鈎大鼻子灰藍色的眸子閃爍著銳利的光芒。面白無須,頭髮是到達頸部的半長棕色頭髮,身材壯碩。站起身來,怕是有一米九左右的身高。皮膚白皙,手指修長保養圓潤。他抿了口茶,才慢慢開口。
  
  「前一陣子就催著人去看看,怎麼走得這般慢?」低沈的嗓音,帶著一絲親切。
  
  「有宗室跟在旁邊,說要看看百姓人生的就慢了些。怎麼沒見舅母?」張雲溪這是事隔多年,再次見到舅舅。比較起父親的年邁,此時的伊樓睿君顯然處在人生最黃金的時期。雖然已經五十過頭,奔向甲子。但是保養得宜,伊樓家多是長壽之人。
  
  「聽說你要來,在內院忙活給你整理院子呢!住幾天?」
  
  「怕是要叨擾個四五日的,大姐兒身子不爽我不放心她一個人呆著。過幾日怕是要回去看看。女孩子家的,就是嬌氣了一些。」張雲溪交疊雙腿,手指輕輕纏繞著絲帕:「不過,我估摸著怕是過兩日,會有人來拜訪。舅舅還是要見見的好!」
  
  「成王?」伊樓睿君微微皺眉,他不覺得他有見成王的必要,就是三年前的那位忠順王,也不過是打發了小兒子陪著吃酒耍樂罷了。
  
  張雲溪搖搖頭,竪起了大拇指勾了勾然後微微一笑:「他帶著麒兒過來的,京里那個還不知道如何跳腳呢!」
  
  「哦!」伊樓睿君一副明白的樣子點點頭:「前不久麒兒寫信過來說過,是跟著你來的?說到這個,怕是要謹慎一些了。你舅母家那邊有幾個姑娘在這裡,你也知道她年歲比我大一些現在喜歡熱鬧。家裡女孩兒沒有出嫁的,也就剩下你三表哥家的姆珠。」
  
  「這倒是好事了!」張雲溪笑著點點頭:「我還擔心大姐兒跟著我在這邊,一個同齡的人都沒得,憑著寂寞呢!舅舅打算什麼時候啓程?」
  
  「過了端午就走,早點過去也好早點打獵。去年少獵了一頭熊,你舅母嚷嚷著要做熊皮褥子呢!今年還得滿足她不成。」伊樓睿君想起自家的髮妻,只得搖頭苦笑。他們是半百的夫妻了,雖然有些年輕爭鬥到了老了還是感情深厚的。
  
  「那倒是好事!我看著舅母哪裡,好皮子怕是多的很。我去找她要一些去。沒有熊皮的,說不得能拼出一個狐狸皮什麼的呢!」張雲溪笑的開心,伊樓睿君也不惱她。只當是難得小兒女心態。他握拳咳嗽一聲:「那事情你跟她說去,對於日後你是個怎麼的成算?」
  
  「我想先看看再說,您也是知道當年我是不想嫁才串串著二表哥給我弄了一場子。可眼下,那個人怕是自己個兒糾結的厲害呢。而且,舅舅也是知道的,我一心想出去看看。也就三兩年頭,還有時間打算不是?」
  
  「真的不想嫁人了?你這丫頭……」伊樓睿君不贊同的搖搖頭:「若是他有意,你若也覺得合適就是一個鳳位舅舅也是可以給你拿下的。我們又不差他們什麼。」
  
  「不嫁。」張雲溪搖搖頭,很是堅定:「舅舅也是知道,我父母對我嬌養慣了的,若是進了那內門大院的,我的性子如何受的?而且,早年青雲道長哪裡的話,舅舅也是曉得。我此時戴了冠,也是這麼個意思。再說這些年的變化,舅舅是個明白人。我也不瞞著舅舅,我是有些神通的。那人看重的是什麼?真若是我這個人,倒也是值得了。可……事實上絕不會如此純粹不是嗎?既然如此,我何必委屈了我自己?」
  
  「行,不說這個了。待會兒你舅媽來催人就不好了。我們一起過去。」伊樓睿君嘆了口氣,揮了揮手起身帶著張雲溪向內院走去。
  
  伊樓家的家長內院,依然是建築在夯土台子上,十分有氣勢。從三層三十二階的台階上去,是院落的正門門廳。過了門廳才是內院。這座龐大的家族群,從下方地面看去就如同建築在高台上的宮殿。雖沒有金磚紅牆,但是那墨綠色的瓦片和純白的一加任何雜色的光滑白色牆壁也足夠顯示出這個院落的尊貴。
  
  庭院裡丫鬟小廝林立,面白無須一看就是同皇宮一樣的內侍。院子內沒有亭台樓閣,只是簡單的花圃樹叢,青磚圍繞。沒有耳房門房一類的,過了正廳就是寬道,入眼的就是正房太太的獨房大宅。
  
  人群走動,道路兩旁的奴僕都彎腰拘謹的低頭停下手中的動作。一些走在隱蔽地方的,也小心的隱藏自己的身影快速移動。張雲溪用眼角的余光打量著這個嚴謹、規矩的宅院。比較著那木家皇朝的內庭。
  
  「見過老爺、表姑奶奶。太太在裡面。」進入中室,一個相貌賢淑的女子一身鵝黃長褂撩開右邊的房間的檀珠門簾,低著頭小聲的說道。她的聲音輕柔溫婉,咬字清晰不帶一絲南邊的儂軟。
  
  「快快些讓他們進來吧!」裡面傳出一道帶著山陝口音的京子腔。說話的人是個女子,聲音柔和中帶著威嚴。但是卻不失慈愛,年齡也是中年過後的。張雲溪看了一眼快步向內的舅舅,拎著裙擺跨過門欄走了進去。
  
  房間很大,看得出是經過精心佈置的。一水兒的酸枝傢具,琉璃七彩的。用綠底銀絲的織錦裝點得軟墊罩單,顯出一種低調中的華貴。地上鋪著軟面的織工地毯,暗紅色是主要的色調。用黑色、黃色、姜黃色、赤色等織就的花紋。靠著外面的窗戶旁,是一張通長的窄炕,炕面北是圓桌多寶閣。上面擺著一些珍饈起居。在東面的靠北的地方一條籠紗罩住了門,顯然是通往離間的通道。
  
  說話的人坐在炕上,旁邊已經有丫鬟擺上了紅木大椅子,挨著說話的人放著。那女子沒有什麼別具一格的髮型,只是帶著一個滿鈿,上面是綠松石等珠玉鑲嵌的。鬢角乾淨,用發油梳攏乾淨。面容白皙豐潤,身材端坐看著也必定是妖嬈豐潤的類型。一身七鑲八滾得紫紅色繡彩蝶墜金珠的長褂,很是襯她的膚色。雖然看著年紀有些大,但也是風韻猶存。此人正是伊樓睿君的正室,聞人家族出身伊樓家族的宗母,聞人晴。




☆、75

  「見過舅母!」張雲溪手放在腰側欠身行禮。
  
  「快起來吧!多年未見的,一轉眼就成大姑娘了!」聞人晴拉著張雲溪的手坐在身邊的紅木椅子上,看著自家老爺:「兩個月前你舅舅就嚷嚷著然我快學準備你過來的事情,這天天盼天天盼的,總算把你盼來了!」
  
  「怎麼說到我這裡了?」伊樓睿君端起丫鬟剛上的茶,用蓋碗撥了撥茶葉吹了吹:「是誰夜裡不睡念叨的?你自己著急想見外甥女,怎麼橫過來算我頭上。」
  
  「那是誰先說的?」聞人晴看了他一眼,轉而帶著怪嗲的對張雲溪說:「你這舅舅,就是擔心你路上不順,一個月內嚷嚷了大半個月要排船去接。若不是你大哥哥勸著說,有成王跟著不方便,我看啊……早就大船親自過去了。」
  
  張雲溪含笑的眯起了眼睛:「舅舅舅媽疼我,我是知道的。只是這次,到還真不是船的問題。那王爺生性喜歡新鮮,走走停停的。本不過是十天月的路程,愣是走了快一個月才好。」
  
  「那小成王比不得他老子,沒出過門。」聞人晴點點頭:「說起來,我把你母親生前住的院子整理了出來,你儘管住著當自己家。不說舅媽說話不中聽的,這娘死舅大。這來這裡就跟回家一樣,見不得外的。」
  
  「舅媽說的是,我倒是不見外的人。只是我那家裡還有一個大姐兒,說不得過兩日還得派人去接了來才好。」張雲溪帶著嬌憨握著聞人晴的手,很是笑嘻嘻的。
  
  「你舅媽說的沒錯,你這孩子也不是見外的。只是你那四姨母的女兒帶著個一個丫頭一個小子投奔了過來,看著也可憐。但我囑託你一句,少接觸。別平白的低了身份。」伊樓睿君想起住在後瓦小院的兩戶外甥,特別囑託了一下。伊樓家的規矩雖然沒有像鐵佛一樣,如同皇宮內苑一樣宮禁森嚴,階級並立。但是在家庭成員的身份安排上,卻也有著各種定律。
  
  張雲溪的血親外祖母,是伊樓睿君母親的庶妹,當年是以庶妻的身份嫁進來的。雖然後來得癆病死了,但也是三妻之一。作為庶妻的女兒,張雲溪的生母才有以平妻為條件進入張家的資格。雖然依然是庶女,但比較起其他的庶女來說,也是不同的。
  
  伊樓家的男人,通常可以娶三妻、六妾、十丫頭。這三妻,是正妻、平妻、庶妻;六妾,必須是正經人家的女兒,五代不得經商、為他人奴僕;而丫頭,雖然定了十個,但實際上可以無數個,因為都是從下面提上來或者從煙花柳巷中買來的玩物,當不得真。也因為這一點,妻妾所生的孩子地位也就不同。
  
  正妻的孩子,為嫡子嫡女,在居所丫頭婆子的上,是最好的待遇。他們每個人都有一個帶門廳的院子,有四個院內婆子、一個管事、八個丫頭、八個內侍、粗使若干。
  
  平妻的略低一等,雖也是嫡子嫡女,但在一般情況下都是成為正子正女。雖然也是獨居的院落。婆子數量不變,但是卻少了一個管事。他們必須自己管理自己的院子,丫頭和內侍換成了各六個。
  
  庶妻的就更低一些,子女為庶女、庶子。但是卻有著同其他庶子女不同的待遇,他們擁有獨立的小院。若是能夠得到正妻和父親的喜愛,那麼其待遇同正子女相同。若是不得喜歡,也是有著四個丫頭、四個婆子、四個內侍和粗使若干的待遇。
  
  妾的孩子,也是庶出。但是他們通常兩個人一個小院,每個人只有兩個丫頭,男子或許是兩個小廝。沒有內侍跟隨,更不用說他們要共用四個婆子和六個粗使下人。至於丫頭所生,通常都會抱給妾來養。
  
  「舅舅說的是。」張雲溪點點頭,她的母親是庶妻所出。但是因為是妻出女,又是唯一一個妻出的女孩兒,同正妻還有著姨母關係。因此額外受到照顧,一應安排都是照著嫡女做的。伊樓睿君的提醒,也是告訴她別降了身份。
  
  「知道就好了!你跟我們到底是親近的,這裡的規矩你母親去的早怕是沒跟你說過什麼。我曉得你也是知道的,當年你母親出嫁後那院子就封了起來沒有用。一應擺設,還是當年的。不過一些過了時了,我讓人換了新鮮的也不知道你喜歡不。看了若是覺得不好,就換了去。」聞人晴言辭懇切,倒是有些憐愛在裡面。伊樓睿君點點頭:「過些日子,我派人將那林家姐兒接過來,你也不用著急。橫竪,距離會盟還有些日子呢。」
  
  「啊……」張雲溪忽然想起來什麼的討喜的看著聞人晴:「舅舅說到會盟,我才想起來。好舅媽,疼我一疼,我聽著往年有些好皮子的。可是賞了我些,做個褥子唄!」
  
  「你還缺那東西?」聞人晴笑著低頭捏了她臉頰一把:「冬的時候,我找人將你哥哥們往年獵的白狐皮子整理了出來,做了一件披風。想著等你走的時候讓你帶上。那邊到底是冷的很,雖看著入了夏會熱,但到了晚上也是涼。」
  
  「我就知道舅母疼我呢!」張雲溪笑得開心。
  
  「我又沒有女兒,你母親在的時候我們也是好的。就是當年遺憾,不若你就是我兒媳婦了。」聞人晴有些感嘆,當年本是談了好的,卻不想著有了那番變卦。不過好在,自己本家還有合適的女孩兒,聯姻起來也不算什麼。
  
  「我說啊……還是不做婆媳的好,現在舅母心疼我,是因為娘舅親。若是成了媳婦,這婆媳冤家的。我這性格,說不得還會氣到舅母呢。」張雲溪笑得開懷,在座的也值得無奈。
  
  「不過說到這個,我倒是有事情要問你。」聞人晴看了自家相公一眼:「我聽聞你跟那個成王……」
  
  「沒有的事情,早先三哥嫂子來說和過。讓麒兒給推了。您是瞭解我的,這些年自在慣了的。家裡大小事務都是我說了算,平白給自己頭上弄上不熟的主子要得了?再說了,那皇室宗親的婆婆,我可受不得。」張雲溪搖頭,快速否定掉。
  
  「瞧瞧……這丫頭說的什麼渾話啊!」聞人晴笑著你了她一把:「我跟你說,這女人若是不成家嫁人,這一輩子可算是個完整的?」
  
  「那不嫁人就不完整了?」張雲溪撇撇嘴:「反正我是不要嫁的。我現在舒坦著呢。」
  
  「你舒坦,我跟你舅舅可是操心著呢。」聞人晴瞪了她一眼:「就你這婚事,你舅舅不知道愁了多久。總是說,當初不應該聽著你串串,避開木家那邊卻毀了終身的。你也不想想,你到了老怎麼辦?每個兒女相公的,你看我跟你舅舅。一輩中吵吵鬧鬧的,也都是有的。可這到了老了,還是有個說話的人不是?就是丫鬟婆子再多,能陪你在一個屋子里說話聊天的?」
  
  張雲溪看了一眼在一邊點頭談起的舅舅,扭著頭:「反正我是打了主意的,您也別勸我了。我曉得舅舅舅母對我的好,疼我。可這性格,實在是不適合。若是找個弱的,我看不慣那些。找個強的,今兒一個姑娘明兒一個妾的。我又不是要依靠他穿衣吃飯,橫竪受那個氣去?若是為了家族利益,張家那邊不需要我。林家這邊,麒兒有了親王身份還需的聯姻不成?就是咱們家這邊,帶著林氏宗母的份子,這些年的經營業不需的那些家門戶戶的攏子關係。」
  
  伊樓睿君和聞人晴看著那巴拉巴拉的嘴說的清脆,相視搖頭。這話題就這了(liao 三聲)了(le)好。
  
  他端起茶杯喝下一口水潤潤喉:「這事情暫先放下,你舅母娘家的那個哥兒,你是如何看得。」
  
  「我倒覺得舅母給的這個人選不錯,我額外找人查了查。知根知底是第一,第二看著上面記得倒是一個好孩子。」說到林黛玉的婚配,張雲溪也撤了剛剛的小兒女態一副大度。
  
  「那姑娘可是願意?」聞人晴有些擔心,不管裡子如何外子看也是個跛的。
  
  「我說是讓她自己相看一下再說,她是個有才的。哪林如海是把女兒當兒子一般教養的,雖四書五經讀的不夠精細。我這些年□下來,也是一個當家作主的人。就是身子骨有些弱了,胎里帶出來的不好,加上父母喪事的拖累了些。我琢磨著再養個些年景,就會大好了。」
  
  「嗯!」伊樓睿君點點頭:「那孩子我見過,是個知禮的。」
  
  此時一直在一旁旁聽的女子走出去,復又回來柔婉的說到:「回老爺太太,表姑奶奶廚上來說,飯菜都準備好了。可是喊了人前來座席?」
  
  「看著也是午頭了,你去稍人喊了住在桂院的聞人家的三個姐兒,去看大少奶奶忙完沒有,完了過來見見客。順道去看看另外兩個姑奶奶得空不,一塊過來。今兒是接風洗塵的,熱鬧一下也是好。」
  
  「二哥哥嫂子和小哥兒嫂子不在?」張雲溪聽到沒有這兩個,就好奇的開口詢問。
  
  「你二表哥的媳婦娘家母親去了,剛走了不足十天。你小哥兒兩口子,這回子怕是過不來。他們在天津那邊呢!」聞人晴拍拍她的手解釋道。
  
  「這倒是遠了,我許多年未見小哥哥了,前些年見了錢夾娘子,原還想著她說不得也能提個妾。卻不想,另外嫁了人。倒是意外了一些。」張雲溪含笑的端起一邊的茶碗,吹了吹茶葉抿了一口。                    
作者有話要說:現在三千一章,碼起來有些力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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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

  「那是個慣會拈酸吃醋的。」聞人晴瞥了下嘴,雖然小兒媳婦是她本家的女孩兒。到多少血親也遠了些,如果當初不是被攪和了同張家的聯姻,她也不會回家找這麼一個旁系的嫡女來。
  
  「可見還是喜歡小哥哥的。」張雲溪放下茶碗,從腰間的荷包裡面拿出兩個做工精緻的玉佩遞給聞人晴:「這是早年得的暖玉,我親手做的圖樣子您跟舅舅一人一掛。這縧子我打的不好,您若是戴可是要讓下面的仔細打了好的才成。這是貼身之物,不便同那些禮品放在一起。」
  
  聞人晴接過暖玉,握在手中果然溫暖熱乎,雖不滾燙但也新奇。她知曉這東西的價值,這邊家裡不是尋不得。到底是稀罕的東西,她摸了摸上面用青藍絲線打得縧子,遞給對桌的伊樓睿君,兩塊玉佩一樣大小都是勾龍豬的造型。暖黃的色澤,看著並不貴重。黃玉很多,算不上稀罕材料。可這個色澤的暖玉,卻是頂級的品了。
  
  「我看這縧子還不錯,你先帶著等臟亂了,我再給你換新的。」她這樣囑託自家相公,伊樓睿君點點頭,拉開繩結套在了脖子上,塞入衣襟到底是感覺胸口暖了起來。
  
  「是個好東西。適合我們這個歲數的人用。可有給你父母留出來?」他點點頭,一點客氣的意思都沒有。
  
  「舅舅喜歡就好!父親那邊年前就給了,母親不愛這東西。她那兒有更好的火雲玉。」張雲溪笑得乖巧。
  
  「怕是長公主哪裡的,我曾聽老人說過宮里的確有一塊火雲玉原石,後來長公主出嫁的時候切了兩片做了嫁妝。」
  
  「那是稀世珍寶,怕是要傳宗的。我也就這點能耐,可不是拿了好的給舅舅舅母?」
  
  「你就是個賣乖的!」伊樓睿君搖頭笑笑:「今兒接風洗塵的,就不分屏了,一個屋子兩個桌子看著也熱鬧。」
  
  「按你說的辦。」聞人晴點點頭,鮮卑北胡的貴氏對於男女大防,講究的不是那麼厲害。實際上,他們更崇尚的是魏晉唐風。矜持而不嬌,華貴而不奢。
  
  過了一會兒,陸陸續續的有說笑聲從外面傳進來。聽著是年輕姑娘的聲音,清脆中帶著朝氣。
  
  「見過姑婆,姑爺爺!」為首的是一個一身嫩粉色紗籠袖子,秀百草下席鵝黃裙子的女孩兒。聲音清脆帶著爽朗的笑音。沒有額外的裝飾,大長的辮子垂在身後兩鬢用珠點的篦子梳攏整齊。額頭掛著一根細金鍊子,墜這一顆淚珠樣的紅色寶石很是精緻。鵝蛋臉上,粉嫩細白看得出平日里保養不錯。
  
  「這是我母家的四房的大姐兒,名喚:囡嘍。平女兒中就屬她貴重了。」聞人晴向女孩兒招招手:「來見過你張家姑姑。」聞人晴伸手拉過少女的手,靠近張雲溪。
  
  「見過姑姑!」少女溫婉欠身,她走上前側了身讓出了後面的兩個女孩兒。那是一對兒雙胞胎,走在前的是一個梳著垂環髻的,用金珠串子點綴。後面的雖是一樣的發髻卻只是簡單用了粉嫩色調的絹花。兩個人同樣一水的流綠色的短襟褥裙,外罩鵝黃罩裙和繡著白蝶爭春的前檔子。兩個女孩兒含羞帶怯的地頭行禮,聲音婉轉綿長帶著一種流水的韻味。聽著,似乎不像是北方的口音。
  
  張雲溪從手腕摘下一個白玉鐲子拉過囡嘍的手給她套了上去:「我這國孝口子上,身上也沒得帶什麼好物件。就一個白玉鐲子,姐兒帶著玩去就是了。我看姐兒是個愛明媚的,我哪兒有年前我新制的花細子。貼在指甲上,端是漂亮的。回頭讓人給姐兒送過去。」
  
  「謝謝姑姑,我慣是喜歡明媚的東西。倒是讓姑姑為難了!前兒姑奶奶還說了,姑姑也是愛這些的。姑姑來了,我倒是有了可以請教的地方呢!」女孩兒大大方方的謝過,她是嫡系嫡女。已經同獨孤家的二房四子定了親事。來這邊,也是趁著婚期臨近前,松快一些。
  
  張雲溪手捏著帕子指尖轉動,眉目含笑:「請教倒是不敢,平兒不過是姑娘的時候的樂子,這嫁了人倒也沒有丟下。橫來說的,我慣是清閒倒是喜歡琢磨那些個。你若是喜歡,倒是說說無妨的。這兩個姐兒舅母還沒介紹呢……看著年歲倒是小的。」
  
  「這兩個不比她,倒是乖巧。可巧的生了的時候,是個雙子。小的時候,穿上一樣的衣裳打扮,到分布太清看著好玩的很。你大嫂子能成後,我就不管事了。倒是這兩個小兒的常來給我逗樂子。」聞人晴不做多介紹,畢竟是庶女都算不得的。兩個女孩兒只是低頭淺笑不吭聲,張雲溪歪頭靠向聞人晴:
  
  「這也是造化了,要知道這雙兒可是難得的很。可惜了我那兒子,如今成了王爺但也要尊著禮法家數。他是許了願,除非四十無子不納小的。不然我必定是要向舅媽討了走的。」
  
  她的語氣略帶惋惜,但倒也是無錯。聞人晴很欣慰這個自幼嬌慣著長大,在那邊規矩禮儀下的外甥女至少還懂得。沒得讓那邊的禮儀廉恥什麼的污了腦子。
  
  「要我說這事情,初聽到的時候,倒是好嚇。你也沒來個消息提前通報一下,你舅舅我歲數大了,比不得年輕的時候了。」伊樓睿君手指敲敲桌子,對這件事情他多少有著芥蒂。
  
  張雲溪低頭一笑:「讓舅舅受驚是我的不是,但是這事情……實在是不好說。那麒兒得身世舅舅是知曉的,當初也是舅舅幫忙才確定下來。這不過是謠言禍事罷了。年前那陣子的謠言舅舅不是不清楚,不過是看不過去的逗弄。誰知道老皇帝這一走,竟然弄了這麼個真仗。現在也是有些騎虎難下了。」
  
  林晗是否是皇室血脈這種事情,已經沒有人會糾結了。就算所有人知道他不是,但是皇家宗室也得說他是。因為他的位置,來自於遺詔。死者為尊,何況是一個皇帝駕崩後的遺詔。這事情,只能錯了(le)錯了(liao 三聲)。
  
  之後陸陸續續的來了一對兒母女和旁的幾個小子。張雲溪只是含笑點頭,直到大表哥的妻子過來她才打開了話頭湊著熱鬧。
  
  午宴用的豐盛美滿,相互見了面算是認識了。但多少的,但凡沒有被介紹的張雲溪都不曾關注。一方面這裡是伊樓家,客隨主便才是正理。另一方面,也是因為身份關係,平白的說話湊熱鬧,會掉了身價不說也會讓人看輕。
  
  過了五日,林宅那邊傳來消息說是黛玉的身體大好。張雲溪派了晴雯跟著過去接了來,拜會了聞人晴和目前管事的當家女主人大表嫂子後黛玉入住了她的院子。
  
  看著院子里精緻的擺設和各種華貴的裝飾,黛玉十分驚訝。這比照著皇宮公主,也不讓的。很多東西,明看著就是違制的。但是進入伊樓大宅前所看到的,她明白這就是國中國。沒有多言,吃了夕食淨身沐浴後她才有了時間,在張雲溪的房裡詢問自己的疑惑。
  
  坐在炕上,張雲溪的習慣土炕依然熱氣騰騰。此時初夏,天氣到了夜裡還是清冷。開著窗戶,吹著夜風倒也不覺得煩躁。
  
  同張雲溪一樣,歪在成堆的軟墊枕子上吃著糖醃了的奈子。黛玉烏黑的眸子看向一邊吃甜湯的伯母:「這裡聽說是伯母母親出嫁前住的?看著比照著公主,也是要好的。」
  
  「我血親外祖母雖然是呼延家的庶女,但是當時的正房太太是呼延家的嫡女。作為陪嫁庶女嫁進來,是庶妻。因此,所出的孩子,在待遇上要好很多。加上我母親出生的時候,沒有嫡女。也是寵愛很久的。就是親事,也是用心挑揀。畢竟,庶妻的孩子也是庶出,若是在大姓之間選擇,怕也只是個妾或者庶妻的位置。日後內院紛爭的,未必能夠快活。正室人不錯,挑挑揀揀的謀了張家的婚事。畢竟張家那邊是為了聯繫姻親,只要不去招惹正室日後的日子,只要自己管好自己的嫁妝也是好的。」張雲溪抿了口紅豆小珍珠丸子湯,用手帕擦擦嘴角:
  
  「大舅母是聞人家嫡系的,但多少根正嫡差了些關係。這次讓你過來,一來是熟悉一下。二來也是為了你的婚事。過一陣子,就要啓程會盟。你做個心理準備才好。」
  
  「伯母說的是。」黛玉羞紅了臉扭頭不去看張雲溪,聲音輕帶著軟糯。
  
  張雲溪知曉她這是害羞了,她並不覺得意外。任何一個這個時代的女孩子,在問及男友或者未來丈夫相親的問題上,都會害羞的。實際上就是她曾經的那個年代,很多中國的女孩兒也是害羞靦腆的。
  
  會盟的時間很快到來,伊樓家的時間也不過是在一次次的賞花、私下商談中度過。張雲溪同林黛玉先回了林家老宅,她們的行李並沒有全部帶到伊樓家。需要重新安排馬車等方面的事情。同時,她也需要去同木承澤會面。




☆、77

  代表皇家的親王級銀頂八匹馬大車,加上長長地車隊慢慢地走出通州在城外的官道上同隨後而來的林家馬車相會。
  
  張雲溪的馬車沒有那麼華貴,實際上除了加長了許多,抬高了一些,輪子大了不少外從外形看同那些女眷用的馬車沒什麼區別。四匹馬拉著,輕快的走過。
  
  馬車在巨大的皇家馬車旁停下,馬車上面是寬大的帳篷。那完全不是一個馬車,而是一座移動的房屋。張雲溪在一邊侍從的幫助下,從自家的馬車轉移到了那華蓋之下的木制房屋中。
  
  木承澤此時席地而坐,面前是四樣點心和一壺清茶。屋子里點著熏香,鵝黃色的鮫綃窗簾濾過陽光讓裡面顯得溫馨柔和。此時正是上午,陽光最烈的時候。
  
  待她坐穩,馬車慢慢走動起來。因為經過了一些依照她的馬車減震方面的改裝,並沒有特別的震動。在車內的一角,開著窗戶迎接日光。林晗正靠坐在一圈軟枕中,一邊抿茶一邊看書。見到張雲溪進來,連忙停下手正坐直身,恭敬的稱呼:
  
  「見過母親,多日未見母親氣色不錯!」
  
  少年的聲音溫潤清冽,含蓄的笑容中深喀色的眸子閃爍著溫柔的東西。
  
  「繼續看你的書就是了,我看你臉色不好,可是沒有休息好?」張雲溪坐在一邊內侍拜上的蒲團,自顧的給自己到了杯茶輕抿了一口。
  
  「他哪兒是休息不好?」木承澤撇撇嘴:「昨兒有家鹵煮不錯,多吃了一些。回頭竟喝了涼茶,鬧了一晚上肚子。」
  
  「你這孩子……」張雲溪吸了口氣,搖搖頭:「肚子還疼不?」
  
  「已經好了,我年輕來著。就當去火了,母親不生氣就是了。」林晗瞪了木承澤一眼,低著頭小心的陪著不是。
  
  「我生氣什麼啊?」張雲溪瞥了他一眼,短期茶杯抿了一口:「身體是你自己個兒的,橫竪難受的不是我。」
  
  「還說不氣呢!」木承澤勾起嘴角:「不過是好在路上帶著御醫,把脈後說是沒什麼大礙。前幾日有些上火,洩了火氣倒是好了。」
  
  「哼!」張雲溪輕哼一聲:「說到這個,過兩天就能夠趕上伊樓家的車隊了。說是在蜂子谷那裡等著。你可有了成算?」
  
  「那是你舅舅家,我需要有什麼成算?」一個月的時間,木承澤已經瞭解了這周邊的鮮卑貴氏的基本信息。一個個以家圍城,看起來如同小兒國。很是礙眼不說,還有著更讓他焦慮的東西。
  
  洛陽在國之中部,歷朝歷代都是皇都首選。從周到現在,北寧附近也曾是東周的國都。但是之後,為了抵御西北地方的蠻夷,國都的位置都是在西的。經過歷朝歷代的經營,洛陽城更是規置得益。但是古都燕趙之地的京北地區,因為十四國之亂後,徹底成為了鮮卑大部族的定居地。他們世代經營,其規模並不比洛陽城附近的城池差。木承澤雖然沒有進入過,但是他曾派人多方打探,結合宮中的前朝記載,可以大致的瞭解。這樣的規模,怎不讓他這本高坐堂中的天子機警三分?
  
  「就是我舅舅家,你才要有點成算的好。」張雲溪靠著一邊內侍拿過來的木制坐背,手腕簡單的搭載一邊的原木扶手上,指尖輕輕撫摸著上面光滑的雕刻:「你當是你讓成王留在京城就沒有人知道?這世上沒有不透風的牆,我一去舅舅就推了個大概出來。我舅母早年是見過老成王夫妻的,這一見面怕就是要露餡的。若是沒個成算,我看你還不如回去了事。要知道,熟悉成王夫妻的,怕也不止伊樓家。」
  
  「這倒是謝了你的提醒了,不過我怎麼看你都有看戲的意思呢?」木承澤抿唇勾起嘴角,挑釁的抬抬下巴。
  
  「呵呵……」張雲溪低頭雙手端起茶碗,輕輕抿了口茶輕聲笑著。語氣輕柔如同對情人的呢喃:「看不看戲,那是我的事情。怕只是……這演戲的……不夠專業。」說完,她婉轉峨眉,看了木承澤一眼。
  
  那眼神中,有著魅惑也有著警告和諷刺。但是木承澤卻覺得,自己的心被刺的癢癢的。他起身爬過去,接過張雲溪手中的茶碗放在一邊,輕輕捏著那略施粉脂的下巴。華潤的手感,帶著微微的涼。茶色的眸子清澈中帶著一種水萌的韻味,他貼近盯著那雙眼睛:「杏眼微繡峨嵋色,丹朱一點粉顏紅。酒茶若色柳月姿,玉冠祥綴朱華盛。怕是好年歲,你這般景兒倒是精緻了。朕有沒有跟你說過,你這眼神勾人的很。」
  
  「勾到你了嗎?」張雲溪半眯著眼微啓唇而笑,一時間淨也是秋墨牡丹之國色。她順著木承澤的手指沒有移動分毫,唇齒開啓之間能夠從對方那裡吸入對方的氣息。
  
  「咳咳……」在一邊的林晗看著這兩個疑似調戲的男女,只得用手捂著口鼻,咳嗽兩聲提示一下不要旁若無人。
  
  木承澤松開手,回到自己的位置上灑脫的靠坐著:「可惜了……可惜了……」他聲音帶著笑意和一番瀟灑:「朕後宮佳麗三千,環肥燕瘦的不是?」
  
  「這倒是沒錯的。」張雲溪懶懶的歪斜身子靠在坐背上,含笑不語。
  
  同伊樓家的會合很順利,見到皇帝陛下扮演的成王,伊樓睿君除了最初的時候在隱蔽的地方,對長子抽了抽嘴角外就當作不知道實情。他們在谷口停留了三日,等到了聞人旁系的一支車隊後,開始緩慢的沿著下場的山j□j路向西北行進。
  
  到達會盟的地方,已經是十多天後的事情了。車隊已經是人困馬乏,急需要休息的時候。
  
  會盟的地方,在最近的城鎮偏遠一些的廣袤草原上。侍衛清理了大面積的草坪,周圍挖了溝渠後開始一點點的用煙薰的方式將地面用厚厚的草木灰鋪墊好。在上面打樁,然後安裝早早準備好的分成一塊塊的木制地板。地板圍繞成一個圓形,在中間的位置是一個圓洞。人們把圓洞下面的泥土挖走,然後在裡面添加上乾柴扔下一些白色的脂肪肉塊,有條件好的則會倒上燈油。
  
  張雲溪的帳篷是圍繞的最好的。她選用了不同於現在這些帳篷的搭建方式,而是在地面挖掘出足夠的地道,然後將地板固定在上面兩層。並且在帳篷外面搭出一個小間來,那裡有人燒火。這樣整個帳篷內,就不會有炭火的味道。
  
  除此之外,她的帳篷不是分體的。而是整體的。在第二層木板和第一層木板之間,有一層厚厚的羊毛織物作為阻隔。第二層地板,實際上是鋪設在帳篷內部的。用鐵制的支架做的骨架,輔助以竹子等材料進行牆壁的固定。不同於那些圓丘裝的蒙古堡,而是四四方方的,帶著尖頂類似氈帳房屋一樣的。外面屋頂的位置用一困困的甘草和草席搭建的屋頂,可以在雨水落下的時候,不會影響內部順著草桿滑落。
  
  草原廣袤,一片平坦的同時也意味著風也會很大。尤其是夜晚的時候,日夜溫差大的結果夜間的風也比較狂野。原本的圓丘設計,很大程度是為了減少對風面積的減少。但是張雲溪的帳篷外面,利用帶來的材料,愣是用一根根深埋的木樁形成了一個弓形的擋風結構。看著她帶隊的工匠忙碌的樣子,很多打探消息的都覺得,假以時日一定會形成一個用黑色木樁圍繞成的小院。
  
  一切整理好,清洗乾淨木承澤悄悄地進入張雲溪的帳篷,他帶著打掩護的用來避人口舌的林晗。
  
  張雲溪已經收拾妥當,一個簡單的三間拆環的半鈿,頭髮用上好的頭油細細滋潤後編成兩根大辮子然後盤繞在腦後,用一根碧玉的簪子穿過固定。她此時坐在交椅上,喝著熱騰騰的紅棗蓮子湯。
  
  木承澤看著那原木色調的方桌,撇撇嘴:「你這裡比我那裡還要精緻啊!屏風、妝台、大櫃、長塌、方桌……你不會連床都帶來了吧!」
  
  「的確是帶著床來的。簡易的,兩根木梁子支撐一跟床板子。看著簡單,倒也是實用的很。夜了涼,讓人燒了碳盆子在下面熏上熏,夜裡也舒服。」張雲溪點點頭,放下自己的小碗,給林晗盛了一碗推到他面前:「紅棗蓮子雖然多為女子使用,你還沒有到帶冠的時候。也是可以吃得。」
  
  「謝謝母親!」林晗點了點頭,感謝一聲連忙端起小碗,細細的品嘗裡面甜滋滋的味道。他用的開心,眉眼兒都是帶著笑的。
  
  木承澤嘆息搖搖頭:「在這方面比不得你,不過我聽說距離這裡還有一段距離才是真正的會盟的地方。怎麼都停在了這裡?」
  
  「哈啊……」張雲溪扭頭怪怪的看著他,放下碗用手帕巾子擦擦嘴角:「據我所知,每三年一次皇室都會派人過來。怎麼到了你這裡,倒有了問題了?」
  
  「我不是決定的從滿,沒有看形成嗎?再說,這邊的事情回去的人也很少說道什麼。」木承澤尷尬的笑笑,他其實根本就沒有瞭解這方面的。
  
  張雲溪抽抽嘴角瞟了他一眼,看向放下小碗擦嘴的林晗:「麒兒,給你加兄長講講。」
  
  「是!」林晗點點頭,端正身子:「會盟原本的歷史就不說了,從本朝世宗帝十二年開始,會盟的地方就改在了這裡開始。用意是為了給各家族的年輕一代牽線搭橋,同時對比年輕後代的資歷對比做一個比試。採用狩獵的方式,為期一個月。之後會前往以每三界一戶主持的會盟地,每家在哪裡都有自家的院子。若是沒有的,也會在距離會盟開始前兩年派人過去修繕建造。到時,會進行祭奠祖祠的大禮和會盟會議。」
  
  「也就是說……」木承澤看著不遠處被支撐起來的氈布窗戶:「很多婚約都會在這裡進行商談?」
  
  「不!」張雲溪搖搖頭:「能夠來這裡的,只有嫡子女。他們的婚配,除去長女和長子是年幼時便定下婚約外,都是自由婚配的。年輕的女孩兒和男孩兒,會在這裡選擇自己未來的婚配對象。」
  
  「女子……」他看著張雲溪,恍然大悟點點頭:「的確是同京城那邊不同。」
  
  聽到這句話,張雲溪挑了挑眉抿唇一笑:「說到這個,成王殿下也是未婚女孩兒的首選。雖然很多大的宗家是不會允許嫡系的女孩兒嫁給洛水木家。但是一些旁系和小家族的,還是有希望的。若是家裡許可了,你可是要小心一些了。」
  
  「我想京城的消息這邊大多數都會知曉,誰不知道小成王對林家宗母念念不忘,鐘情於此呢?」木承澤咧嘴一笑,起身抖了抖長袍的前臉:「我還有些事情要處理一下,此時也到夕食了。讓麒兒留在這裡陪陪你吧!」
  
  「那慢走不送!」張雲溪沒有起身相送的意思,一邊的內侍低頭躬身行禮後默默跟著木承澤離開。
  
  看著木承澤離開,一邊安靜的晴雯走過來低聲湊在張雲溪耳邊:「回奶奶,可是要請姐兒過來一起用膳?」
  
  「去請吧!晚上吃什麼?」張雲溪揮手讓人撤了桌子上的紅棗湯交疊雙膝,等著人上茶。
  
  「因附近有羊群,買了羊宰了新鮮的肉。廚兒上說,做了菱角湯。我剛剛看哥兒過來,特讓人加了一些火燒。此時怕已經在爐上熱著了。」巧哥兒端著茶盤過來,給張雲溪和林晗上了茶,溫聲說道。
  
  「晚上這裡就不用你們了,你跟晴雯早點歇息。告訴跟過來的丫頭小子,沒事別離開營帳範圍。這邊來的都是爺姐兒的,招惹了那個我都不會做主的。小子還好,惹了事大不了打死了事。橫竪就是陪一些錢財。丫頭的,但凡被看上了要了去,或者當場作踐了我也不會管的。只要不出營長範圍,他們還不敢過來惹事。畢竟這場狩獵,為的也是和睦關係。若是第一次就鬧得跟我們林家生分了,也是沒腦子的。但是出了營地,奶奶我就是有通天的本事也是管不了的。你跟晴雯若是離開這裡,帶著護衛。」
  
  「知道了,我會通知他們的!」巧哥兒點點頭,欠身收了茶盤離開。
  
  不一會兒,晴雯撩開簾子迎了黛玉進來。林晗放下茶碗起身行禮,對於黛玉他是敬重的。畢竟在去迎接黛玉回蘇州老家的時候,張雲溪就對他說過不管日後有如何的前程,都是這個女孩兒的失去雙親換來的。而且,這些年處下來女孩兒對他也是極好的。
  
  「姐姐!」
  
  「弟弟,坐!伯母,剛剛在水里多泡了會兒,倒是讓您等了。」黛玉面帶羞澀的走到林晗對面坐下,晴雯麻利的端了新泡的茶過來:「給姑娘的滇紅,涮了三次出了色(sai 三聲)兒的。」
  
  「謝了姐姐惦記我的口味。」黛玉笑著接了茶碗,復又看向張雲溪:「我剛剛過來的時候,看著前兒在伊樓家那裡遇到的姐兒了,她似乎騎馬回來的樣子。看著一團紅火,倒是熱鬧。」
  
  「那丫頭性格就跟你那璉表哥媳婦一樣,風風火火的。」張雲溪笑笑,囑咐晴雯上菜。
  
  簡單的餛飩搭配一些小菜,額外的多了一盤紅油滾色的切成兩半的鴨頭,那是張雲溪來之前就要求的。她琢磨著剛到那邊,胃口肯定不是很好不若要一些喜歡的小食來的好。
  
  用過飯,張雲溪由著丫鬟給她袖子擼起,拿著麻布帕子捏著鴨頭小口的啃著同一邊喝茶的黛玉、林晗閒聊。
  
  林晗不喜歡吃這些小食,比較起這種沒什麼東西,還味道刺激的東西。他本人倒是喜歡一些清淡小菜,船菜茶點的。這大概同幼年父母守孝的六年內的飲食習慣有關。黛玉是因為身體關係,不能食用。時間久了,倒也是不愛的。
  
  他低頭看著杯子里的茶湯,雖然說飯後飲茶對身體不好。但是花果製作而成的茶湯,還是別有滋味不說,更能消食健胃。只是過於甜了,不是男子所需的。
  
  他抿抿唇,掏出天藍色的絲帕擦擦嘴角:「其實,姐姐穿紅也是美艷大方的。我記得母親穿紅也很好。」
  
  「這邊穿紅的多了,我是不耐那種顏色的。」黛玉靠著椅背,右手指輕巧的握著粉色的絲帕,透過那柔滑的材質勾划著左手的手心,嘴角微微的勾起一個不屑的微笑:「剛剛過來那會兒子,連連續續的看了好多人家的姑娘都是一身紅。若不是特別熟悉的,一眼看過去幾乎都快一個樣子了。」
  
  「你姐姐啊……一身素白就比那神仙仙子了!」張雲溪用小銀叉子挑出入味的鴨腦,滿足的送入口中咽下。
  
  「這倒是實話!」林晗咧嘴一笑,看著側頭耳朵冒紅的黛玉:「只是便宜了那聞人家的小子了,姐姐這般美貌才情的……怕就是那位都配不上的。」
  
  他想起另一個營帳內的木承澤,撇了撇嘴很是不屑。詩詞歌賦一概都是略懂而不通,還沒事喜歡學著才高八斗的作詩寫詞;行事謀略畏手畏腳,好事沒做什麼搗亂的事情做了一堆。眼下看著,這次會盟之後怕就是那些貴勳們頭痛的時候了。雖然老皇剛走,很多人手安排上都還沒有到位,但是他看得出那個人對於那些乾吃飯不乾活的貴勳所保有的怨氣。
  
  「配上配不上是其次的,大不了多納幾個喜歡的侍就是了。這又不是什麼難事。」張雲溪啃完一個鴨頭,喝了一口溫熱的果茶。用一邊的濕手巾擦擦手,重新拿起一個揪出鴨舌咬了一口:「我們來的算是晚的,我剛剛看了一下燕京這邊的八大家幾乎來全了。我剛剛囑託了巧哥兒,讓看著一些那些跟著伺候的丫頭小子。你們平日里出去,也要注意一些。雖然說大多數都是知道該做什麼,不該做什麼的。但是沒腦子的也有一些,別讓那些沒腦子的衝撞了你姐姐。平日里跟著一些。」
  
  「嗯!」林晗點點頭:「兒子省得,畢竟兒子好說也是一個親王不是嗎?」林晗勾起嘴角:「六大部族方面,兒子不敢拿嬌。但是面對皇親,這點面子他們還是要給的。日後兒子每日陪著姐姐就是,橫竪兒子也是訂了親的人。」
  
  張雲溪點點頭,一邊掏鴨腦一邊囑託:「我倒是不怕那些橫的,就是擔心你們一不小心種了陰招就麻煩了。出去的時候,把我給你們的人都帶著。回頭安排一下,讓他們分三班倒換。」
  
  「是,多謝伯母掛心了。我倒是不怎麼出去,這邊風大的厲害。最近嗓子不是很舒服,倒是弟弟要小心一些了。嫡女畢竟有著嫡子,但是正女和庶女呢?弟弟雖然訂了親,當時說是不納妾那是因為林家規矩。他們也不好跟著林家族規過不去,倒是現在了。弟弟成了親王,這皇家可沒有說不納小的說法。多子多孫,多妻妾本身就是皇家的特權。謀不倒一個王妃,可弟弟還有兩個側妃四個夫人的位置呢。」
  
  林晗意外的看了一眼目光清澈,很是關切的林黛玉,嚴肅的點點頭:「阿姊說的是,弟弟曉得。」
  
  「你曉得就好。」張雲溪笑著用稍微有些麻辣味道的手指捏了林晗臉頰一下:「別到時候小媳婦還沒取進門,二側四夫人的倒是全了。母親我可不會幫你勸你媳婦別傷心。說不得,我還幫著她折騰你來著。」
  
  她語氣輕快,笑語嫣然中帶著一股子的逗弄的意味。林晗聽得出來,只能抿唇低頭喝茶不語。




☆、78

  整頓了三天,張雲溪在第四日的清晨穿戴整齊帶著林黛玉和林晗前往伊樓家的營帳。一方面是進行拜訪,另一方面也是由著她的舅母引見,見一見此任聞人本家的當家主母。
  
  伊樓家的帳篷,一派遊牧民族的風格。寬大的圓頂帳篷,高高聳立。純色的梨花硬木地板,木底的鞋底踩在上面發出清涼的響聲。女眷和男眷分開對面而坐,中央圍繞著一個燃燒的地火坑,上面有著一隻被清理好塗抹香料正在吱吱冒氣的烤羊正在被精心烹飪。此時已經臨近中午,張雲溪帶著兩個小的撩開門簾進去,便看見在她舅母身邊一個神態安寧面貌圓潤的女子,正側跪坐在木塌上,兩個人眉眼帶笑不知道在說著什麼。
  
  在男席那邊,四個年輕的後生正在同此次跟隨過來的大表哥閒聊著什麼。
  
  丫頭見到他們進來,連忙在聞人晴身邊增加了兩個坐塌和矮桌。擺上清香的小壺果子酒和小銀刀以及銅盤子,有人從炙烤的羊腿上剔下一些肉片,分別放入銅盤中。在一邊葉子撞的白瓷小碗中,是調配好的乾粉調料。
  
  張雲溪走上前,盤膝坐在塌上單支起一根腿的膝蓋:「舅母,我可是趕著飯點過來了,可有遲了的?」
  
  「就你乖覺,我剛剛還跟你大嫂子說,你定是要趕在飯點過來。她還不信,說怎麼看都是個閨門淑女的。」聞人晴戳了戳她的額頭:「晚上留在這裡用膳,你舅舅晚上過來。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聞人本家的當家,我那本家堂弟的媳婦。」聞人晴將張雲溪介紹給那個圓臉女子,帶著呵護寵溺的口氣:「這孩子是個年輕不懂事的,這剛剛成了少君。那邊是她們家的大姐兒,正經嫡脈嫡女。看著可是個神仙妃子般不?」她說著抿唇而笑。
  
  那圓臉女子本就對近來的兩個女子好奇不已,看起來一定是伊樓家相熟人家的。這一聽才明白,這性格爽朗中含著舅母的怕就是哪個嫁到張家女子所出的張家小姐,新出的林家宗母。那一身鵝黃的長裙,搭配著金鐘纏枝白玉冠,相貌上一看就是伊樓家的傳承。她旁邊的女孩子,不過是及笄的樣子。簡單的絲帶纏發堆積成半頭臥雲髻,鬢角留發帶著簡單的兩個藍寶石鑲嵌銀做底的步搖簪子。精巧別緻,面容更是不入畫勝三分,峨嵋婉轉別有韻味。腰身纖細,不同於此界女子的健態,倒是有著病西施少三分,神仙妃子不食人間煙火多三分的韻態。這怕就是前些年就說得那個女戶女子,看著倒是滿意的很。
  
  性格看著是那種南面柔婉的,若是不做女戶聯姻來看,也是各家強迫頭的那種。因著沒有揚州瘦馬的媚態,卻多了很多清秀。想到這裡,她笑著語氣舒緩綿軟:「這姐兒看著就是從九天下來的仙女,倒是第一次見到如此標緻的。一時間看呆了倒是有的。」
  
  「我第一次見到這個孩子,也是偷著瞅了好久。」聞人晴點點頭,她只要表示給娘家介紹的姻親,不是那歪瓜裂棗的。人家女孩子正經秀麗,若不是女戶家規在,也是各家各戶爭搶的人品。剛剛去弄後面事情的大表哥嫂子走了過來,跪坐在張雲溪和聞人晴中間的地毯上:「若我說啊……這孩子就是個神仙妃子,每次看著都喜歡。若不是她那伯母從中作梗,我早討了做兒媳婦了。」
  
  「那是我從中作梗的嗎?」張雲溪嘟嘟嘴,看了一邊低頭微微側頭看過來的黛玉一眼:「這孩子生下來就弱,年年都怕著過了今年沒明年的。你什麼性格我不知道啊?大表嫂說的了……我可是看見大姪媳婦了,那是一個媳婦當兩個管事用的,我可捨不得給了你去。我就想著,給她尋個好夫侍,小兩口沒事彈彈琴、說說詩書。閒來無事出去郊遊拜山也好,去了莊子看看新鮮就是了。」
  
  「說的我多凶殘一樣。我這個婆婆還不是真心希望兒媳婦早點頂起來啊?若是不對她好,我能帶著教嗎?讓你說的我都成那惡婆婆了不成?」大表嫂面帶不樂意的笑著拉過一邊站著微笑不語的長媳:「看看我這兒媳婦可是好?我跟你們說,現在給我一個神仙妃子也不換,我可是盼著她明年再給我添一個孫女呢!去年得了一個小子,看看這身子可是我的功勞。」
  
  她已有所指的展示著女子健態的身體,有著成熟女子的風韻卻依然是柳腰婀娜。從氣色上看得出,那是在產後一年很好調養才養出來的身子。這等子,不僅僅是昭示著女子的身體健康,對家族未來的美好強調。更是肯定了作為婆婆的功勞,她不是一個惡婆婆,不然怎麼會有如此康泰的媳婦?
  
  「母親!」女子有些羞澀的臉頰紅了紅。輕輕拽了拽婆母的袖子。
  
  「這是害羞了!去找你相公去,你婆婆今年這邊不用你,去玩吧!你也是連著兩屆沒來的了,出去騎馬跑跑,帶著人!」聞人晴笑著拉著孫媳婦的手拍拍,安撫她離開。
  
  女子看了自己婆母一下,尋求意見。大表嫂子也不介意,推了推她:「去玩吧!聽你祖母的,我今兒就是看著你姑母在鬧開心呢!」
  
  「那我先告退了!」女子內心很是雀躍,欠身行禮後走到男賓那邊,拉著自家相公離開。
  
  看著女子離開,張雲溪才拉著大嫂子跟自己坐在一個塌上:「說到這個,大嫂子回頭可要給我抄寫好方子。你也看見了,我們家姐兒日後有了孩子還是要調養的。我聽聞了很多名醫,都說女子第一次後之前若是有弱症,是可以在那段期間內根治的。」
  
  「那可不行,想要啊……你得給我送重禮。獨門秘方呢!」大表嫂一副洋洋得意的樣子,看著張雲溪嘟嘴捏了她手一把:「行,表嫂子看看我這可有好的?」
  
  「我聽聞你跟山東姜家關係不錯,我想這托你從他們家那裡得一些阿膠。要新九制的,來個三十斤的。」
  
  「你就是個貪心的!」聞人晴戳了兒媳婦額頭一下:「那東西每年也就出個百斤不到,你開口就是個三十斤。」
  
  「母親怎可如此說,是她大方呢嗎!」大表嫂笑著拽了拽婆母的袖子撒嬌:「說到這裡,我們只看了姑娘,那哥兒呢?」
  
  聽到她這麼說,在座的心都提了一下。張雲溪含笑抿了一口果子酒:「大嫂子不說,我倒是不敢提的。我聽聞那二哥兒也是一表人才的,很有魏晉風流之說。聞人家母可不要藏著掖著的,我這次來參加會盟,可正是奔著你家的哥兒來的呢。」
  
  「喝了二兩酒就開始耍瘋了?看姐兒那臉蛋兒,比那山紅的奈子都漂亮。」聞人晴笑著搖搖頭,黛玉此時已經低著頭,不敢看任何方向。
  
  「我就是口渴了抿了一下,舅母竟說的……」張雲溪嬌憨的眼光轉動看向男席:「讓我猜猜,可是坐在第三位的那個年輕哥兒?若是對了,就請哥兒過來。用了飯,托了哥兒帶我們姐兒出去走走。她摸樣漂亮,我倒是不敢讓她一個人出去的。」
  
  「可不就是那個小公子!」聞人晴笑著對盤膝坐在塌上,一個人低頭獨酌的少年招招手:「戈跟,過來一下見過林家宗母。」
  
  「見過林家夫人!」少年剛過青春期,聲音低沈帶著一點點的暗啞。行禮恭恭敬敬,面容俊逸看得出父母血統純正。擇優而成,在少年身上很明顯。步態緩慢從容,但也看得出似乎在掩蓋什麼,有著些許的彆扭。
  
  「看著是個好孩子!」張雲溪看了舅母一眼,同聞人家主母相視而笑,這算是初步定了下來。剩下的就要等會盟結束,再做了。她從腰間的荷包內拿出一塊雕刻五福隱龍的長方形玉佩遞給他:「這是見面禮,不是什麼好的物件只是看著倒是配你今天這身青松色的衫子。這縧子是我那不成器的姪女做的,粗鄙的很。」
  
  聞人朗看著眼前棕色眸子的女子,抿抿唇靦腆一笑接過玉佩。天藍色的絲線跟跟纏繞打出來的縧子,看得出手工及其精巧。
  
  「謝過夫人!看著及其精巧,很是不錯!」他握緊玉佩,用手指摸索著上面的絲線的柔滑。
  
  「喊我伯母吧!你比我們家姐兒大一些,她第一次來這裡,有些不知的。若是有了空,不妨用膳後帶她出去走走。我怕著她一個人出去,領著一群小伙子回來就不好了。」張雲溪說的明確,兩家決定聯姻的事情已經在年前就敲定的差不多了。只是相看一下,讓孩子處處就基本上要開始準備了。倒也省了很多客套話。
  
  「我一直都是有空的!」聞人朗點點頭:「伯母可喊我戈跟,算是乳名的。」他微微側頭看著一邊跪坐的女孩兒。剛剛女孩兒進來的時候,他就驚艷了一把。原本就知道,父親是要拿他這個瘸子兒子,去聯姻人家女戶的嫡女。族中說什麼的都有,更甚的是說那女子醜陋不堪,性格乖張。可此時看了,到時一個神仙妃子。玉面嬌羞帶卻得,很不錯。
  
  「那就好。不過,你就是沒空我也得讓你有空起來。」一直沒有開口的聞人家主母笑著開口:「那是你未來的媳婦,可要看牢了。」
  
  這婚事她滿以及了,因此話語中除了對年輕孩子的調侃更多的是內心的滿意。那女孩兒神仙妃子的相貌,不管是入贅還是女戶,林家帶千萬家財這一點就足夠引人注意了。她家老爺當初同意這門聯姻,她但是還擔憂的不得了。雖然給一個殘疾的兒子搭配一門高贅的婚事怎麼看都是不錯的。但多少,若是女方不好,也會讓人笑話她一個主母不會做人。
  
  她從手腕上退下一個紫黃碧三色的翡翠貴妃鐲遞給他:「去,拿過去。還用我教你啊……這會盟前的,可是你們年輕人的事情。」
  
  張雲溪看了鐲子一眼,同舅母和大表嫂對視一下。很是滿意,三色的翡翠本就稀有。這見面禮,算是一種婆婆的肯定了。雖然日後是贅了,但是姻親還是要掛上的。
  
  「請……姑娘……笑納!」聞人朗僵硬著身子,低著頭拖著鐲子。黛玉羞紅了臉側坐過去看著張雲溪,在一邊看熱鬧的幾個也都笑著抖動身體。
  
  「你若是不喜歡,就拿了扔出去。誰撿到了,誰跟他好。」聞人晴笑著出言搗亂。
  
  「是了是了!這愣頭青的……」大表嫂戳了戳張雲溪的腰身:「你不會沒跟她說過吧!這要是接了,就等於定親了。」
  
  「你沒看那臉蛋……哎喲喲……」張雲溪笑得開心,她知道黛玉會對這個男孩兒滿意的。
  
  黛玉看著不願意幫自己的伯母,低著頭抿抿唇快速伸手拿過鐲子然後握在手中側過身不去看。滿臉滿脖子的修紅色,讓一隻偷偷看著她的年輕後生們都生生吸了口氣。最近的聞人朗,更是看呆了。
  
  「瞧瞧……可是看呆了?」聞人晴貼過問人家主母的耳邊,笑著指點新鮮出爐的兩個小人。
  
  「戈跟!姑娘臉都讓你看紅了!快快回座吧!」聞人家的主母此時一副慈母心腸的解了少年的麻煩,揮手出言讓他離開避免了新的窘迫。
  
  「他們小孩兒家家的,臉皮子薄著呢!」大表嫂笑著打趣,她給婆母切割著盤子里的肉:「我剛剛過來的時候,看到喬家的下人在安營帳。怕是,下午的時候就能到了。」
  
  「他們怎麼來了?」聞人晴看了一眼一邊的聞人家主母,很是疑惑。張雲溪帶著疑惑,但也不語。她相信,大嫂子既然在這裡說出來,自己就能夠等到答案。
  
  「誰知道呢?」聞人家主母撇嘴輕哼了一聲:「去年鬧了一出子事情,今年還有臉面過來?若是我,早早打發了旁系的去盟地露個臉就完事了。」
  
  「這也是怨不得的。喬家姑娘,還是不錯的。」大表嫂切好肉,嘆了口氣看向張雲溪解釋道:「去年的時候,喬家傳了個不太好的事兒。我跟你打個招呼,他們家出了悖倫的事情。讓你們家的哥兒姐兒離得遠一些的好。」
  
  「悖倫?」張雲溪瞪大了眼睛,她實在想不出在這個時代還有大戶人家能夠讓這種傳言流傳出去。尤其是山西喬家,那可是金銀大戶。很多人家都在他們家旗下的票號存錢。
  
  「說是本家四房的叔侄。他們家老太爺去年八十壽辰,被人發現在房裡。當時來客多,這消息就不知怎的傳了開去了。年前,又有熱鬧傳出來。那當叔叔的,竟然以死相逼不願娶親,後來鬧的叔侄一起跳崖了,至今死不見屍的。看樣子日後還有的鬧騰。」
  
  「哦!」張雲溪拖長了聲音,一副長見識的樣子。逗樂了再做的三個年長的。
  
  「你這是什麼表情?」大表嫂捏了她臉頰一下:「那肉多快涼了,婆母喜歡當小食湊著酒。我看不若讓人重新給你割一塊的好。」
  
  「不用!」張雲溪笑著避開她再次伸出的手,在一邊的濕巾子上擦擦指尖,用小刀將肉剔成小片,撕著肉絲沾了料粉送入口中:「我喜歡撕著的。」
  
  「我就不奈這東西,腥羶的很。吃了若是不喝茶,滿口滿腹的味道。」大嫂子搖搖頭:「要我說,還不如做了餡料的好。用上新出的蔥白,炸的金黃酥脆的放進去。」
  
  「聽著倒是好吃的很,大嫂子什麼時候做給我嘗嘗?」張雲溪聽著眼睛一亮。
  
  「你個吃貨喲!」聞人晴搖頭伸手戳了戳她的額頭,捏過她小碟子里撕好的肉絲:「別吃了,看你這段日子就比剛見的時候長了些肉。這草原放牧的,誰有工夫給你重新裁定衣服的。」
  
  張雲溪低頭塞了兩塊,快速嚼了下去:「長些肉不好啊!總比乾吃不長肉的強,至少沒得浪費。再說了,我那衣服都是寬松的。除非這一口下去,就成了一個酒囊飯袋的胖子。」
  
  「你喲!」聞人晴搖搖頭,看向一邊小口吃肉,不時用清洗乾淨的包菜葉包裹肉塊放入口中:「姑娘胃口倒是不錯,我還想著要不單獨讓廚子做些甜湯上來呢。」
  
  「胃口一向倒是好的,只是不能見天的吃些油膩的。我估摸著,這個同生活習慣有關係。她年幼的時候,身體不好多是寡淡的。等到好不容易穩定了,卻失了母親。一來三年,都是素的。好不容易脫了孝不足半年父親又走了。倒也是個苦命的,索性我才想著托了舅舅給看看好人家的少年郎。不求別的,自在安順就好。」
  
  「你這倒也是慈母心了!」聞人家主母點點頭:「我那前一個姐姐,若是有你這般的心腸,那個孩子怕也不用如此。我原想著,若是一個不堪想的,這事情就是我們老爺同意我也是不願的。他只是不能跑跳,多數的時候看不出什麼來。可若是留在這邊,怕也是不自在。若是個強的,那就更不順。今天看見你,倒是讓我放心不少。」
  
  聽到她柔軟緩慢的中詞,張雲溪抿唇而笑:「放心就好,我們家姐兒慣是個柔心場子。就是讓她管家,也是不願意打罵下人的。雖然性格上稍稍有些小性,但我卻是由著她的。我們這般人家,女孩兒若是還不能隨著心思多點任性的,還能若何?」
  
  「說的是呢!」聞人主母點點頭,低頭就餐不再言語。
  
  黛玉用完大板塊肉,看著剩下的有些為難。她看著已經快要吃完的張雲溪,小臉通紅的將自己切割好的傳給張雲溪。這種行為在京城,是十分失禮的。但是她之前專門瞭解過,第一次被招待吃的烤肉,若是剩了最好轉給相熟的人。千萬不能丟棄剩下。
  
  張雲溪看著盤子里出現的切割整齊的肉塊,笑著捏了一塊送入口中。細細咽下後:「我倒是忘記了,你胃口小。不過好在,我剛剛那些還有些不足。」
  
  「嗯!」黛玉小聲點點頭,不再吭聲。
  
  張雲溪看著一邊咬耳朵的兩個聞人家的,側頭也小聲對黛玉道:「我看那哥兒怕是用完好一會兒了,你帶著豆青去找他。大方一些,這裡的規矩你都懂的。彆扭扭捏捏的,日後是要一起過日子的。害羞太過,你可想著一輩子不說一句話?」
  
  「伯母!」黛玉有些窘迫,低著頭耳尖紅紅的。
  
  「撒嬌也是不成的,我跟你說雖然我聽過一些俗事。但我可不想你日後就這麼的下去。」張雲溪搖頭抬抬下巴:「反正你也用完了,漱口後就過去。豆青哪裡有薄荷糖,去的時候吃上一顆。那個多了胃寒,少用。」
  
  「哦!」黛玉有些蔫蔫的,她深吸口氣雙手在膝蓋上握緊松開幾次後起身去找一邊站立等候的豆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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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

  黛玉帶著豆青和偏要跟著的紅杏慢慢走到聞人朗身側,微微低頭,少年此時正好也抬起頭看著他。兩個人目光相遇的瞬間,又相互避開。聞人朗低頭端著酒杯一時間有些僵硬,他拿著杯子的手有些抖,看得出他很緊張。黛玉此時也並不怎麼好,她手指拽著裙帶不斷地纏繞著,她偷偷看了一眼那似乎在看熱鬧的長輩,鼓起勇氣:
  
  「我是第一次來這裡,可否引薦一下四處走走?此時外面天氣高爽的……」她的聲音溫婉柔和,櫻桃紅的唇看得出沒有任何胭脂的色調。泛著紅暈的腮頰看著肉嫩可口,烏眸中閃爍著羞澀。一時間,讓周圍的少年朗倒是看傻了幾個。但是他們很快就恢復了過來。聞人朗輕聲道:
  
  「我腿腳不便,倒是不能陪姑娘騎馬什麼的。倒是四處走走也是使得,只是姑娘不要嫌棄才好。」
  
  聽到那清朗的聲音,周圍的少年朗才幡然醒悟這絕色佳人絕對不是他們可以染指的。人家是正經的女戶,就是你得了一夜春秋,在這片圍場中,為了維護家族顏面也得被送去做了侍。畢竟人家已經定了夫郎,雖然沒有正式結親兩家也是交換了信物的。原本都是一門子相差無幾的人,何故的竟然低了人一等不說,還是一個內院的配屬。這裡的男孩兒,說是有幾個願意的?
  
  黛玉向後退了退,拽拽裙帶:「公子這話說得,我也是自幼身子不好。就是馬車坐久了,若不是家裡特質的車子,怕也是要修養許久的。」
  
  林晗坐在一邊看著聞人朗起身,也跟著放下小刀起身:「姐姐這話說得倒是不夠大方了,剛剛我可是看到了都叫喚了信物還一口一個公子姑娘的,日後可是親近的人。這番矯情著,倒是看著熱鬧。」
  
  他一個小孩兒,總角年歲比照起即將戴冠的聞人朗來說,到底年少許多。可正是一個孩子,才讓兩個人緊張羞澀的氣氛得以緩解。他這邊起哄,林黛玉抿了下唇扭頭瞪了他一眼:「偏就你事多!」
  
  「怎麼是我事多了?」林晗一臉委屈的湊到已經站起來的聞人朗身邊,竪起大拇指指了指自己:「我可是從兩年前就等著阿姊的婚事了。」
  
  「麒哥兒!」黛玉跺跺腳,看了一遍臉色微紅的聞人朗,然後又看著周圍還在看熱鬧的長輩,啃咬了一陣下唇內里的嫩肉瞥了聞人朗一眼:「還不走,竟屬像個呆子不成?」
  
  說完,也不管身後的人是否跟上帶著人走出了大帳。
  
  看著聞人朗撓撓頭跟了上去,張雲溪掩著口悶聲笑了起來。聞人晴和聞人家主母也跟著笑了起來,這等小輩兒得熱鬧看著還是很有意思的。
  
  午膳用完,張雲溪在另一個小帳篷內等到了自家剛回來的舅舅。兩個人相對而坐,丫鬟上了茶後。伊樓睿君的表情告訴張雲溪,自家舅舅貌似得到了什麼消息。
  
  伊樓睿君的手指捏著蓋碗的蓋頂,一下一下的撥動著茶湯聲音低沈道:「我剛剛在鐵佛家的營帳內,見到了一個人。」
  
  「木承澤?」張雲溪挑眉略帶疑惑的猜測。
  
  「不。」伊樓睿君搖搖頭看著外甥女抿唇一笑,縷縷修剪得益的鬍鬚道:「是平安州守備的長子,呂大公子。」
  
  「嗯?」張雲溪半眯著眼端起茶杯輕抿了一口然後輕聲笑著:「呵呵……這倒是有意思了!平安州距離西北很近,鐵佛部在山隴之東……呵呵……看來,這次會盟結束後,平安州的事情,也該提上議程了。」
  
  她放下茶杯看著自家舅舅,添了一下唇:「讓我猜猜,他們要的是白城子?」
  
  「你這丫頭,果然鬼精靈啊!」伊樓睿君點點頭:「不過都是西北的事情。距離我們伊樓家所在的北寧一代,到底是遠了。不過,鐵佛這次大概會連同一些小的家族同意這件事情也說不定。這些年,西北的氣候變化的很厲害,原本很多湖水海子現在都快乾了。很多小家族多數都是遊牧為生,依附罷了。」
  
  「可是……」張雲溪手指點了點桌子,粉嫩的指甲敲擊著木桌磕磕響:「目前出了關山海,那邊的黑水一脈也不是很穩定。」
  
  「新出的首領家族覺羅家到底有那麼一些兄弟,這次會盟估計能夠看到他們家的使者。」伊樓睿君雙手下放摸索著木椅的扶手:「呼延家那邊的意思,是想同他們聯姻。你也知道,呼延家跟蕭家的關係不錯,都是臨近那邊的屬地。不過依我看,若是想成氣候怕也是有的等。那拉氏那邊,也不是很穩定。日後,說不好還會有內亂的問題。索性,我倒是不怎麼著急。」
  
  「嗯!」張雲溪點點頭,想了想抬頭看著舅舅:「若是,我們參與進入高麗那邊的事情呢?南邊的生意很紅火,外面的紅鬍子的都很喜歡我們這邊的東西。一個一兩銀子的瓷器,到了南邊出去就能夠換回接近千兩的價值。但是您也是知道的,這邊的口頭,都是受朝廷監管的。做大了,對誰都不利。我想獨自開一個港口,特意找人看了。那邊,倒是有深水良港。而且出去就是遠海。」
  
  「可這行船就變得危險的多了!」伊樓睿君並不覺得參與進去有什麼難的。只是,從北邊直接出海,到底要比南邊危險的多。
  
  「舅舅,不知道您知曉不。」張雲溪向前探頭抿唇笑得狡猾:「高麗生產銅!」
  
  「此事當真?」伊樓睿君目光銳利的看著外甥女。
  
  「騙您是小狗!」張雲溪抿唇笑了。伊樓睿君看著她笑,也跟著笑了。
  
  「成!這事情你到了盟地,弄出一個條陳來給我。」伊樓睿君大手一揮,決定這事情他接手了。
  
  張雲溪滿意的離開伊樓睿君的營帳,慢慢地帶著人走在清脆的草原上。這一邊的草地都被特意打短了,並且點燃了很多艾草熏香弄走了蚊蟲很是清爽。
  
  木承澤在帳內看資料看的有些累了也走了出來,正好看見張雲溪站在那裡。裊裊身材,一身青衫挺拔妖嬈。他走到一邊:「風景不錯!」
  
  「江山如畫!」張雲溪緩慢吐了四個字扭頭看他:「我剛剛從我舅舅那裡聽到,呂大人的大公子最近在鐵佛家做客。」
  
  「呂大人?」木承澤楞了一下,轉而皺緊了眉頭:「怕是要到這個秋天?」
  
  「秋收忙得,可沒人跟他起兵打仗。寒冬臘月的,沒得勞作不說,還是乾吃不乾沒收益的季節。」
  
  木承澤深吸口氣:「戰事起,苦的是百姓!」
  
  「也未必!」張雲溪低頭蹲□菜了一小朵黃色野花拿在手之間,轉動著花梗:「家裡孩子多了,資產少。到時候必定不夠分的,若是參軍說不得弄些軍功未來也是好的。你之糟糠,未必不是他家餘糧。」
  
  她轉身面對著木承澤目光溫潤:「要知道,功勳世家中,大半都是依靠軍功起家的。民間很多流傳,也是以他們為藍本的。比如金陵四大家族,賈王史薛。前三家都是靠著祖先在戰場上的功勞,獲得了今日的榮光爵位。薛家則是用銀錢支持當初的戰爭,從很多歷史文獻中不難看出。當初你們家起兵後,前期幾乎一半的銀錢拿的都是人家薛家的。之後從金陵搬都到洛陽,才接受了洛陽這邊的人的供奉。雖然肯定有一方面是為了避免薛家一家獨大,比如後期你父親和你的祖父都抬舉的甄家。但不可否認的是,這四個家族在金陵一帶還是很有勢力的。雖然,子弟不豐者、兒孫不勤者多。」
  
  「唉!」木承澤嘆了口氣,雙手背在身後低著頭慢慢向前踱步:「所以就是因為他們四個家族的問題,在江南一帶的行動才屢屢受挫。我父親原本以為派了林如海入主蘇杭,就是為了能夠利用到林家在當地的勢,加上甄家可以削弱一些。可不成想……」他搖搖頭沒有接著往下說。
  
  張雲溪倒是笑著走到他身邊:「不成想,林如海根本就不願意接觸林家本宗不說,還希望能夠一枝獨秀。唯一的女兒和千萬家財,都差點讓人算計了去。而甄家,根本就沒有想過要去觸四個家族的霉頭反而早早就狼狽為奸了。其實說到底……」她扭頭看著面色有些尷尬的木承澤:「也不過是皇家給的利益不夠罷了。」
  
  「四次南巡都住在他們家,這等還叫不夠嗎?」
  
  「你認為只是睡了人家的女兒,在人家住著就是利益?」張雲溪撇了撇嘴角:「甄家是後起之秀,在世宗的時候才從湖廣搬遷至金陵。只因為當年的甄家出了一個織造府督督,主要是負責宮內織造事物的。直屬內務府,向皇帝一人負責。後來他們在幾次平亂和對外防禦中,立功才慢慢有了爵位。可之後呢?你的父親的確是給了他們榮譽,可實際上他們的損失比榮譽要大的多。你想過沒有,一個甄貴妃就會讓甄家的男人抬不起頭來?靠裙帶關係終究不是長久之事,甄家的族老難道不明白這個道理。」
  
  說到這裡,張雲溪勾起一個不屑的微笑:「所以說,你父親看似覺得,自己給了榮光就讓人家賣命。憑什麼?僅僅因為皇帝喜歡他們家的女兒?可之後呢?如果下一任皇帝出自他們家女孩的肚子,也就算了。畢竟日後慢慢經營,也會從貴勳升級為宗室。可老皇帝秘密立儲,儲君竟然不是他們家的外孫。你讓人家如何忠心?你五歲前,為何甄貴妃沒有向你生母動手?為何等到你六歲後入了學,卻要動手了?難道是因為你比忠順王聰明?那個時候,忠順王已經在朝中了。你一個小屁孩能有什麼威脅?等到他的兒子都出生了,你能有如何做為?如果不是老皇帝偏心,你認為你能坐上這江山?」
  
  「這倒是實話!」木承澤苦澀一笑,他幼時還記得父皇同母妃之間的溫情脈脈。可那日,父皇竟然沒有出現讓他眼看著母妃被打入冷宮。他被送到現在的太后那裡,之後……除了多了一個武師傅,他的生活看起來同那些備受冷落的皇子沒什麼區別。之後宮內的小皇子陸續發生意外,他的母后不得不帶著他整日躲在院子中。這種生活一直持續到他成年大婚,搬出宮去。
  
  「所以,這也就是為什麼我沒有阻止你去動功勳的原因。」張雲溪將手中的小花小心的放在地上一株小草的枝丫上,蹲下去看著那朵小花:「你的父親,在君王權術上來說,是一個優秀的人。但是,從我的角度來說,他看的到底有些短了。」
  
  想到那個剛剛離世沒多久的老人,張雲溪嘆了口氣站起身:「賈元春的身體……快不行了吧!」
  
  「以皇貴妃身份入葬!」
  
  「不是皇后?」張雲溪有些意外,然後心下瞭然:「也是,皇后身體雖然欠安,到底還沒死。」
  
  「怎麼?」木承澤背著手咧嘴笑看著張雲溪:「想要皇后的位置?」
  
  張雲溪斜眼看著他,上下打量後:「怎麼?想廢後?」
  
  「有這種想法!只是沒有合適的人選,你若是來的話……」木承澤後面話沒說,只是直勾勾的看著張雲溪淺笑不語。
  
  「你是那朵小花嗎?」
  
  張雲溪玩味的笑了笑,美眸婉轉後轉身離開。木承澤聽著那餘音剛斷的話,低頭瞅著那朵小花舔了舔嘴角。
  
  算是不歡而散,從那日後張雲溪沒有再提任何正事。木承澤也不吭聲,好似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林晗敏感的覺得,這裡面一定有什麼事情但是他覺得,他一個晚輩實在是沒有什麼說話的立場。再說,母親不說,而且他從伊樓家表舅哪裡得知關於新羅和高麗那邊準備插手的消息,他覺得如果母親真的會同這個男人有什麼關係,那也是他先放下江山皇位之後的事情。
  
  過了半個月,木承澤決定提前啓程前往盟地。理由是身體欠安。張雲溪聽到這個消息,只是揮手錶示送別。她對於草原放牧的生活,還是很適應的。雖然每日吃食大多數都是炙烤的東西。但是,每天可以暢快的騎馬也是一件樂事。
  
  林晗沒有跟著去,他得照看他那個美如天仙的姐姐。單單就是這短短的半個月,就已經招蜂引蝶很多青年才俊了。如果不是女戶身份,林晗感覺那些青年小伙肯定會為此打起來。同時,他還得防著那些大家小姐。一個個都恨不得將他那傻姐姐吃了……唉!
  
  年少的他頭疼的嘆了口氣,坐在打好的草垛上,叼著一根蘆葦桿看著夕陽落日發愁。
  
  聞人朗送回了黛玉,看著坐在不高的草垛上的少年。一身蛋清色繡金蛟潘雲長袍,沒有帶冠但是卻帶著象徵著秦王位的額帶。那上面純金的小蛟龍悠長的身子從一邊的額際到另一邊。真好一頭一尾,十分精緻華貴。
  
  他慢慢走到草垛旁,借著一邊的柴堆爬了上去坐在林晗身邊:「王爺怎麼沒有回去歇息?」
  
  「看夕陽落日,姐姐回去了?」林晗抽出嘴裡的蘆葦桿側頭看著聞人朗。他覺得,母親真是一個頂好的人。不但用心教養不屬於自己的孩子,還對本不應該是她的責任的女孩兒,也細心教養並且安排未來。這聞人家的二爺看著行走緩慢,但是多年習武他可看的出來這位少爺武力十分不錯。可見是穩扎穩打出來的。說不得,可能還是童子功。演戲一流,有的時候他都在擔心,這麼好的夫婿日後姐姐會不會被恩將仇報。不過想到有母親和自己,多少還是放心一些。
  
  「嗯!」聞人朗點點頭:「王爺很關心……林姑娘?」
  
  「她是我阿姊!」
  
  聽到這句話,聞人朗低頭看著身上藏青色的長袍,不知道在想什麼。兩個人安靜了好一陣子他才慢慢開口:「可林姑娘的父親,留下了千萬家財。」
  
  「那也是姐姐的!」林晗微微昂著下巴,用眼皮之間的縫隙打量著聞人朗。
  
  「錢帛動人心!」聞人朗扭頭看向林晗:「我母親,也是帶著百萬嫁妝進入聞人家的。可最後,在我十六歲的時候到我手裡的不足十萬。我知道伊樓家的姑姑斷不會做這等事情,但是您呢?您現在不僅僅是邱琳家曾經的少爺,更是木家的王爺。」
  
  林晗聽到這個,似乎有些明白了。他抿唇一笑:「正如你說的,我不僅僅是林家下任的家主。更是木家的王爺。但是在這之外,我也很擔心呢!」林晗的語氣變得幽深詭異,他貼向聞人朗一身殺氣畢露:「你的底細,我們多少都清楚。那麼……你所擔心的,我也會擔心。不過你放心,只要我林晗在一天。我家阿姊的家財,日後必定會只多不少的進入她血親骨肉的手中。若是阿姊去的早,讓你不得不成了寡婦。我也會給我姐姐過繼一個孩子,絕不會落日外人之手的。」
  
  說完這個,他勾起嘴角目光狠厲的一笑跳下草垛:「明日見!」
  
  聞人朗目光平靜面無表情的看著少年悠然而去。那根蘆葦桿在男孩兒手中,隨著金色的夕陽來回滑動。他慢慢吐了口氣,從懷裡掏出一塊被摸索很多遍的平安扣,上面有一層姜黃色的油殼。他輕輕磨擦著,然後收起來爬下草垛離開。




☆、80

  牧獵結束,張雲溪帶著林晗和黛玉向伊樓睿君告別啓程前往會盟之處。期間得了木承澤的消息三次,無不是催促的意思。不過,依然有一些是關於鐵佛家族和平安州方面的消息傳遞過來。這些消息她並不感興趣,鐵佛家怎麼也是千年老族。甚至曾經問鼎過皇權鼎座,千年來如何選擇道路怕是自有自己的運籌。
  
  一個平安州守備之子,還沒有足夠的面子勸動鐵佛這樣的老家族為一個過氣的皇子皇孫來謀劃投入。除非整個老族們,都覺得木家皇朝該結束了,否則沒有人會傻的防著平安富貴不過,去尋那幫別人打江山的事情。
  
  此時的木承澤皇位坐的還是很穩妥的,這些年沒有什麼天災人禍。國富民豐,可謂一片喜人的前景。忠義郡王的想法,也不過是他一人之眼。雖然看著謀劃多年,但實際上不管是他上位還是木承澤繼續坐在那個位置上,都不會有老姓們半分多餘的好處。
  
  忠義郡王能夠許諾的,看不到的未來。實際上,老姓們可以依靠現有的人脈從木承澤哪裡得到一部分。這是能夠看到的實惠,遠比那畫大餅強的多。
  
  不過讓張雲溪訝異的是,老皇去世還不過一年,這後宮中那位賢德皇貴妃就已經病重了。木承澤傳遞給她的消息中,帶著一封來自內侍局的公函。內容就是關於賢德妃身體欠佳,已經臥榻不起的消息。
  
  將紙張扔進一邊的匣子,張雲溪嘆了口氣端起已經溫熱的茶盅,小口抿了一口。
  
  「伯母是在為賢德妃的身體擔憂?」坐在張雲溪對面,看過一遍消息的黛玉側臥著依靠著車廂,攏了攏身上蓋著的羊絨毯子。因為混合了棉線,雖然紡的糙了些確實在這夏風夜涼的路途上,很是溫暖。
  
  「倒不是擔心那個。」張雲溪雙手捧著茶盅一點一點的抿著茶湯:「當年將賈家女送上位,是因為皇帝需要穩固那些老功勳們。比如賈史兩家,看著不起眼子孫也不爭氣。整日里鬥狗走鳥兒的,不務正業。但是卻不能忽視了,這百十來年中他們家發家後,所產生的關係網。很多軍中人士,都是那個時候帶出來的。一時間處理不好,怕是要出亂子。比如馮家,就是當年差不多時期的家族。原本就等著老皇故去,讓她再活個三兩年的。只是現在看……怕是出不了今年冬了。」
  
  「外祖母……」黛玉聞言,頓時想到了之前伯母告訴她的。心中一緊,她微微啓唇一時間竟不知道要說些什麼。
  
  張雲溪低頭一笑,放下茶盅拉開遮擋沿途風沙的捲簾,徐徐涼風串了進來她迎著風看著外面的青山綠草,遠處的百木成林:「早年種下的因,此時我們也是做不得什麼的。再者,你是我們家的姑娘。能做的,也不過是在皇命下達後看看能否在生活上幫襯一些罷了。不過,我倒是醜話說在前頭,可別太心善了把你父親給你留下的都去填了窟窿的好。」
  
  「伯母說的,我省的!」黛玉有些沒落的點點頭,手肘支在桌沿上,托著腮看著張雲溪看過的風景:「不管怎麼說,早些年的時候,到底還是呈過他們家的好。但也只有老祖母讓心掛牽罷了。我也知道事情的輕重緩急,能幫襯一些自然是好。但也不能過了。這個道理我懂。」
  
  「你懂就好!」張雲溪點點頭,不再說話。
  
  車隊到達林家在會盟地的宅子,已經是夜幕籠罩的時候。院子里點滿了燈火,一片璀璨。張雲溪披著軟薄皮子的披風走下馬車抬頭就看見一道銀河貫穿夜空,天空一片漆黑卻因為星光的關係,微微泛著一層墨藍。她稍微看的愣了些,隨即收斂了心神攏了攏領口大步走向一邊的軟攆。
  
  林家不是最後一個到的,實際上到達這裡後很少有家族會相互拜訪和聯絡。哪怕是平日里最和煦的姻親,也因為家族而稍微顯得隔閡和防備。
  
  三年一次的會盟,不僅僅是要加強老姓和小姓之間的關係。更重要的是在會盟期間,敲定未來三年內相互之間的關係。比如土地、人口、牛馬以及其他的交易。最後,還有新的聯姻的可能以及新的關係的建立和老的關係的破裂等。
  
  正房的佈置同蘇寧林家是一樣的,在雪白的牆壁上,用木框裝點得林氏宗祠的兩篇字輩和之後排長的族規四字言。書法上沒有什麼名家特色,更不是歷朝歷代某位大家之筆。筆法蒼勁有力,很是老道鋒利卻也帶著一絲圓滑和飄逸。這是三叔公的字,雖不出名但也看得出一個人的風骨俊秀。當初張雲溪要求這麼裝修的時候,族老曾經提議尋找當世著名書法大家來執筆。但是看過幾個人的字後,張雲溪拍板決定使用年齡最大的族老之一,三叔公的字。
  
  族規也好、字輩也好都是一個家族風骨、傳承的證明。那種融入骨血的氣質,是任何大家都無法描繪的。不僅僅需要時間的沈澱,更重要的是對於家族和傳承的信仰和堅持。
  
  正門對的是一幅畫者三木成林大片留白的帛畫,水墨色的三個傘狀樹呈品字形排列,小小的溪水隨著墨跡的斑駁繞樹而過。大面積的留白,造就了這幅畫的深遠。兩把古舊的木椅,擺放在一張看似普通的硬木八仙桌旁。沒有什麼特別的裝點,甚至懂行的一看就知道這三件物件的價值,不足十兩銀子。不是什麼名貴木材,除了用的似乎很久意外沒有額外的特色。椅子的扶手和桌沿,都有著長期使用後產生的圓滑和油潤。
  
  這兩把椅子,是林家前朝留下的老物件。看起來平白樸實,實際上對於林氏家族而言卻代表著沈甸甸的負累。那是林家決定放棄會盟,隱居江南時,為了避禍而製作的一批普通傢具中的三件。曾經誰使用過已經不重要了,重要的是它所記載的歷史。
  
  當年邱琳一脈之所以放棄同隴西貴氏之間的關係和牽連,很大因素是因為政治立場不同。林家一直認為無為而治才是傳家立世的根本,但是當時的隴西各部最大的想法是讓其他家都閉嘴,然後重建魏晉輝煌。可是實際上是,最後他們不得不使用林家曾經主導的理念。因為人口稀少,比照起中原和南邊的漢人,鮮卑只是一個少數民族。他們之間的相互攻堅,最後便宜的便是前朝那位開國皇帝。就是鐵佛,也不過是白石城的曇花一現。
  
  張雲溪找來這三件普通的物件放在正廳的主位,下方擺著紫檀紅造的茶几木椅,鮮明的對比中也有著對自身歷史的述說。任何一個前來拜訪的家族,都會對那主位上的椅子和桌子感興趣。畢竟,沒有人會給客人紅木而自己使用價格低廉的東西。存在久遠的家族,多少都有著攀比的心思。她要的,就是在這層心思下所能夠產生的連帶效用。雖然未必會有用處,但總比做無用功的強。
  
  穿過亭廊是一個小小的庭院。假山曲水流觴,草亭木樁一件件都有著鄉土的本色卻也帶著江南水韻的溫婉。她的房間在東北角的位置,寬敞的三大間房用六進的拔步床分成會客室、書房和內室。在外的,還有北方熟悉的火炕。屋子使用的是外部地暖,這讓雖然是春意未散,夏至已到的草原地區,夜晚也不會寒涼不適。
  
  晴雯是早兩天過來的,她見到張雲溪走進屋連忙帶著四個小丫頭,捧盒送皂卸了披風,用了熱水淨手拖鞋上炕。丫鬟婆子在一邊快速安靜的將張雲溪脫下來的東西整理好,順便端上造就侵泡好的茶湯送到炕桌上。
  
  晴雯坐在一邊快言快語的笑道:「聽著說奶奶今兒到,我左等右等的就是看不見人。這茶都泡了四次了,才堪堪得了信兒。好在重新泡了一碗,奶奶吃吃看。這水我怎麼嘗著都覺得硬了些。不過趕明兒就有從山上弄下的泉水給奶奶煮茶了,倒也不耽擱什麼。只是那位……倒是多次派人過來,奶奶看明兒是不是去一趟的好。」
  
  「他那是閒著沒事乾了!」張雲溪瞥了一眼,哼笑一聲短期茶碗撥了撥茶沫,抿了一口:「卻是有些硬了,這邊怕是有苦水井。不過倒也不難喝,你讓人弄了黑茶煮上大鍋。給下面人用上,別讓那些跟著過來的因著水不好倒是害了病的。」
  
  「明兒就囑咐上。」晴雯點點頭:「說到這個,前兒奶奶派去的人回來了。」她從一邊的炕櫃中拿出一個木頭匣子,從裡面拿出一疊紙遞給張雲溪:「您看一下,人還沒走。」
  
  張雲溪放下茶碗,一張張的閱讀上面的文字。看完後抿唇一笑:「那拉家倒是有意思,明媒正娶嫡正女不乾。最後卻要把一個庶女送過去……這腦子想不清的。」
  
  張雲溪將手中的信紙扔在一邊,重新端起茶碗慢慢地喝水。她路上為了趕路擔心夜深入室,就沒敢喝水。這回子,正好是渴的時候。
  
  晴雯溫婉的笑著拿過信紙整理好放回匣子:「我倒覺得,也不是想不清。我比奶奶早來了半旬,對著信子多少瞭解了一些。那覺羅家的首領,正妻給他生了一女二子,都相差不過三歲。雖是名門正娶了,入了門後多少還是要差前面那個的。那是北戎佟佳一脈,家中雖是富足但多少比不得那拉家的那位格格。這若是做了繼室可不是平白低了人家一等?不如送個庶女去謀一個側室的位置來的強不是?」
  
  「說的倒也是個理兒。」張雲溪點點頭,將喝了一半的被子放下:「別再這兒貧嘴,去給奶奶我續杯茶。」
  
  「哎!」晴雯爽利的應了一聲,端了茶杯起身出去茶水間給張雲溪續茶。
  
  張雲溪靠著引枕,捲縮著腿手指在桌面上一下一下的敲著。她在琢磨著,此時覺羅那邊的歷史像極了滿清女真崛起時的狀況。雖有些細微處的不同,大體上確實相近的。
  
  按照歷史,覺羅家的首領雖然迎娶了那拉家的女兒,卻不是自己想要的女人。因此之後找了個理由,對那拉家發兵。戰況慘烈,很是有名。後世很多的戲說類的影視,都用過一句名言:
  
  那拉家,哪怕剩下最後一個女人,都要亡你覺羅家的天下。
  
  當然原話是葉赫那拉和愛新覺羅。但是顯然,對比到現在也能適應。從資料上看,這位首領雖然名字不叫努爾哈赤,但是其個人資歷同那位沒什麼太大的區別。一樣娶了佟佳的女人做了正妻,一樣在拜訪的時候愛上了對方聰明伶俐美貌的嫡女,結果卻要被迫娶一個庶女為側室。張雲溪考慮著,是不是用不了多久,也會選擇這個庶女的兒子為繼承人。
  
  想到這裡,她突然間明白為什麼皇太極上面有三個哥哥,結果卻是他繼承了汗位。
  
  不管是葉赫那拉還是那拉,實際上作為海西女真,也就是黑水靺鞨中的沿西勿戈那拉氏一直都是可以同遼金時期的完顏家做對比的大部族。那拉氏一直都是王族的象徵,因此同東北的覺羅家的聯姻就變得至關重要。
  
  覺羅家希望迎娶一個嫡女作為下一任的福晉,但是顯而易見的是不管如何那拉氏絕對不會允許自家的嫡女成為繼室。既然如此,兩家又希望聯姻,必然是出一個庶女佔據側室的位置。庶女身份低,但是側室的身份卻僅低於正室。此時覺羅家的大汗正室亡故,不管其他的女人如何側室的身份一旦獲得,那就是隱形的正室。這樣,不管如何雙方都會很有面子。如果這個女人有了兒子,那麼提升為正室是很正常的事情。
  
  愛新覺羅後期同葉赫那拉之間的戰爭,雖然愛新覺羅家族獲得了極大的勝利。但是同時,也會產生極大的犧牲。後期很多的歷史學家認為皇太極的登基,是內部調和後宮爭鬥的結果。但實際上,從皇太極外家的勢力來看。卻並非如此。
  
  張雲溪昂頭看著天篷竹席的紋理,吐了口氣。
  
  佟佳氏雖然是北部老族,但是因為同漢人雜居並且一直同明朝有很親密的聯繫。但是,從戰鬥力上來說他們是一個文人氏族。而葉赫則是統治大半個東北地區的強勝王族。不管是儲鷹也好,還是代善還是很少被提及的三阿哥。佟佳氏,都不是一個在戰火統一,甚至定奪中原的好的外家。也許定國侯,這個家族會是一個在政治上十分優秀的家族,但是戰鬥力才是當時女真需要的。
  
  皇太極作為成年兒子,他擁有的絕對不是聰明才智那麼簡單。後期的多爾袞也是一個驚才絕艷的人物,但是努爾哈赤離世後的時間中,並不如何安穩的那拉氏族才是最重要的心腹大患。用一個汗位來穩定一個龐大的部族,並且擴充充分的戰鬥力,顯然比立一個小皇帝或者一個老皇帝,然後面臨內部紛爭要強的多。
  
  她收起敲桌子的手指,拇指同食指和中指慢慢搓捻著。如果她分析的沒有錯的話,這邊的黑水靺鞨還沒有改名為女真的覺羅氏和那拉氏必然會有類似的進程。兩個一北一西南的大部族的統一,才是黑水靺鞨真正崛起的契機。同樣,下一任皇帝必然會迎娶一個北戎貴女為妻子,通過聯姻和確定共同的利益等來南下。這個過程不會很慢,實際上新羅和高麗之間的戰爭已經接近高點,用不了兩年就會結束。到那個時候,兩個國家都十分的虛弱,恰恰是位於海西的那拉氏進攻的時機。
  
  而覺羅家也不可能放任那拉氏佔據更大的領地,他們之間的戰爭會在之後的四到五年內一觸即發。而這場婚事……張雲溪手指敲打著桌面,目光一閃嘴角勾勒起來。
  
  晴雯端了熱茶和一小盅酒釀湯圓子過來,上面有紅潤的枸杞點綴煞是精緻。
  
  張雲溪看著湯盅笑了起來:「還是你知道心疼你家奶奶我,去喊人過來我有事情吩咐。」
  
  一邊用小勺撥動著湯盅里的湯圓,張雲溪一邊詢問著前來一身灰色長衫,相貌普通的中年男子。那是黑窟方面在東北一帶的負責人,此次臨的近了就親自過來了。
  
  「主子!」
  
  「一路上辛苦了,說說新羅和高麗吧!」張雲溪小口的吃著甜品,沒有看對方一眼。
  
  「是!」男人恭敬行禮,晴雯讓小丫頭搬來了凳子讓他坐下,旁邊安放了茶几上了茶。其他人都紛紛離開,獨留了請問和兩個小丫頭在一邊,準備筆墨伺候。
  
  「高麗那邊倒沒有什麼新鮮的,臨春開海後同日本那邊嫌隙比較多,多是海上盜賊之間的衝突。只是新羅這裡……倒是有個新鮮事是前不久我剛到這裡後收到的。」他從懷裡抽出一個扁平的羊皮袋子,從裡面抽出一張黃紙遞給張雲溪:「新羅王聽聞那拉氏的次位汗喜好童菊,以前往歷練為由送了自己的長子過去。希望能夠讓那拉氏出兵高麗。」
  
  「長子?」張雲溪瞪大了眼睛,差點被一個湯圓噎著接過信快速掃了一眼,用手帕捂著嘴笑的很狼狽。她嘴裡還有湯水,吐也不是咽也不成只能悶著。好半天,她才拍著胸口順了氣:「那是他的廢後的兒子,文政君吧!」
  
  「是!」男人扯扯嘴角。
  
  「那孩子什麼時候到?」張雲溪翻轉著手中白瓷湯勺的長柄,舌頭沿著牙齦轉了一圈。
  
  「估摸著……應該會在三伏後。」
  
  「三伏後……」張雲溪放下勺子目光平視盯著炕桌的一點,算了算嘴角勾起:「派人以鐵佛家暗兵的備制,在進入沿西後全部殺掉。留下兩個報信的。」
  
  男人抬眼看了張雲溪一眼,皺斂眉頭點點頭。
  
  張雲溪看了他一眼,微微一笑:「我知道你捨不得那孩子,橫竪的……都是個未經事的孩子。黑窟這些年,也不曾做過這種買賣。所以,如果你能保住那個孩子日後什麼都不記得,也可以饒他一命。橫竪,我們都沒得壞處。但是,那件事情是鐵佛家乾的這個消息,可是要咬死了。不然,你們這一層的都必須……」她纖細晶瑩的手指在空氣中輕輕一划,一股蕭殺之氣冒了出來。刺激的男人打了個顫。
  
  他是早期跟隨建立黑窟的老人,目前負責整個東北不地區事務。新進來的只是知道他們有一個女主子,大家貴族。只有他們這些早期的老人,知道這個女子的狠辣。                    
作者有話要說:快要進入結束了……是不是覺得很倉促?
似乎什麼都沒寫?
我知道很多人希望看到JQ,看到濃濃愛語什麼的。
但是我個人認為,這兩個很難發生那種激烈的碰撞的愛情
更多的,是相互之間的傾慕和關照。
每個人,每個時代,每種記憶都會帶來不同的東西。
我也希望,能夠有人看出,這篇故事我所要表達的東西。
不過看熱鬧也成……哈哈……




☆、81

  男人退下後,晴雯在一邊拿了紙筆將張雲溪吩咐的事情登記造冊。這些東西,都會成為日後林氏核心集團中,必修的資料。他們必須知道,他們的祖先曾經做過什麼,有過哪些陰謀算計,參與過甚至製造過什麼驚世駭俗的事情。
  
  她一邊寫一邊看著歪在炕上閉目養神的張雲溪:「奶奶這麼做,是想讓鐵佛家同那拉家不好?」
  
  「不,我只是想將水攪渾罷了。」張雲溪閉著眼睛:「鐵佛家跟那拉家相鄰不假,但是他們目前的興趣根本不在臨近的別族的事物上。平安州的事情,他們鬧騰的一些太過了。看看聞人家的那幾個少爺,你還看不明白嗎?」她慢慢睜開眼睛,翻身側躺著看著晴雯在寫字:「沈寂了千年,就是再明白道理的,也有坐不住的。更何況,白城子可一直都立在那裡。哪裡象徵了他們家族曾經的輝煌。這三百多年的經營,利益已經無法再次分配了。很多家族所有的,都成了定局。今年和明年的收益,相差不會太多。除非天災降臨,也不是渡不過。這就如同酒足飯飽,沒有女人就會打架一樣。兵戈相向,也不過是早晚得事情。」
  
  「大族征伐,苦的不過是下面的人。」晴雯搖搖頭。
  
  「誰說他們會覺得自己苦呢?」張雲溪勾起嘴角嘲諷的笑道:「你如何不知,其實下面的人也希望通過戰爭來重新定位自己?看看賈府中賴家的崛起,難道就是因為當年對主子的救命之恩?」
  
  「嗤……說的也是,倒是我有些春愁了。」晴雯抿唇笑笑,將記錄好的收拾整理放入匣子。端坐在椅子上,端起自己喜歡的白瓷小碗喝了口茶:「這鐵佛家雖然說有這心思,但是其他家族會任其這麼做嗎?都是百年沒有動彈的了,平日里最多的也就是同北戎哪裡小打小鬧的。」
  
  「皇朝本身也是沒有怎麼動彈了。平亂鬥匪也不過都是小事。勝負都是半數。」
  
  「看起來,還是選擇適當的時候離開的好。」晴雯嘆了口氣。原本她對於奶奶決定出海遠行的事情,很不贊同。但是現在看來,這篇土地不出一甲子必然會戰火連天。離開,反而是好事。
  
  張雲溪看了她一眼,欣慰的笑了。她平躺著雙手交疊在小腹:「這就是為什麼,這些年我扣著你們的婚事的原因。與其現在找一個,日後無法安身立命。不若等離了這裡,再尋一個來的合適。」
  
  「我倒是不著急的。」晴雯聞言羞澀的笑著搖頭:「奶奶想事情慣是喜歡長遠。我倒是走一步是一步的人,但偏偏這等子事情確實不想的。」
  
  「為何?」張雲溪有些詫異,她覺得自己不喜婚配是因為前世的影響。晴雯雖然跟著她些年歲,但到底還是這裡本土的,如何會有這種想法?
  
  「唉……不怕奶奶笑。」晴雯捧著杯子低著頭嘴角勾著笑:「我最初是賴大家收的,準備獻上去的。後來被老太太安排到寶玉哪裡,說是大丫鬟實際上是寶玉成人後的通房。比照起襲人那日後寶玉喜歡,二太太才允了的我倒是要有底氣的多。可就是如此,我才看的通透。
  
  那寶玉說,世間女兒都是好的。可是仔細看著,也是個風流多情無心的。他對誰都好,豈不是對誰都一樣?看看政老爺,也是個喜新厭舊好顏色的。赦老爺的事情,就更不用說了。在哪大家子里,看得多了。我才收緊心思沒有陷進去。賈家出事,我們這些丫頭小子的不是陪房更不是嫁妝的都要收攏官賣,我這才看著時機求了寶玉念著情被送了姑娘。
  
  當時襲人說我傻,又說我是個有心思的。能夠勸了姑娘,日後姑娘回去同寶玉成婚要比他們強。素不知,我其實是不願意回去的。我只想著,若是做的好了日後找個老實人就是好的。若實在不行,梳了頭做了姑姑也是可以。橫竪都是一個出路。
  
  可不成想的,奶奶要了我過來。一切照應著世家小姐的,倒是養刁了胃口了。這些年,就看得更明白了。」
  
  晴雯溫婉的笑著放下杯子,微微歪頭看著張雲溪:「奶奶你看,這大家奶奶也好、平民小戶也好。這女人在家的地位,靠的不是娘家的地位就是嫁妝。雖然說,生了兒子會更加穩固。可兒子是要養的,養大的時間怎麼算?小孩子很容易死的。不消說後宅隱私,單就是小病小災的就夠了。這段時間靠什麼?丈夫的喜愛?男人的喜愛能有多久?女人的姿色又有多久?都是不長情的。最後靠的,還是娘家和嫁妝。可這同為姑娘的時候,有什麼不同了嗎?無非就是夜裡有人分了床,日里要掛念的多些罷了。」
  
  「到也是個道理!」張雲溪吐了口氣,慢慢閉上了眼睛。她感覺有些累了,一路而來她就是再健壯的身體,精神也會累。
  
  次日清晨張雲溪剛用完早點,一個內侍就躬身踏著響亮的腳步聲走了進來:「見過少君,殿下請少君若是得空,跟雜家的過去一趟。」
  
  來的內侍是一個面生的,面白無須看起來很是年輕。張雲溪眯著眼盯了他許久,內侍站在原地,躬著腰身被她盯得有些發抖。那目光充滿了探究和不知名的東西。他是負責盟地館侍奉的二等內侍,上面的大公公吩咐了過來。這些年,這邊的那些世家大族見多了也多了份謹慎。
  
  「回去告訴你主子,我這三五日的都不會得空。他若是閒的沒事乾,不若騎馬出去走走說不得會給成王府弄個王妃回去。」
  
  「這……」內侍一時間聽愣了。他可是知道這次來的,可不是成王而是上面那位。這話頭兒……他抬眼看了那一身鵝柳白的女子。快速低頭應諾離開。那女子妖媚的很,比照著京里的貴人娘娘也是要高的。可那目光,搭配上就不怎麼和善了。他琢磨著,得去跟上面的管事公公說道一下。這京里來的,到底是不清楚底細,還是多瞭解一些再說的好。
  
  木承澤的確沒有什麼事情乾,提前到來後探子人手扔了出去他就剩下四處走走逛逛了。這裡沒有商鋪,更不會有什麼集市。實際上,最近的集市也是要快馬半個時辰左右才能到,這還得用兩匹馬才成。不然茫茫平原,會跑死馬的。
  
  四周的建築是歷次會盟後,陸續建立和修建整理出來的。小家族都在外圍,新來的若是錢多也會購買足夠大和近的。中心有一片廣場,漢白玉堆砌建造的祭壇,內圓外方。代表著天圓地方,男工女內的祭天。這幾天哪裡圍繞上了黑色的帷帳,看不清內里的事物。
  
  帷帳上用白色的布用貼繡的方式,出現的是各個家族的姓氏或者圖騰。有的是熊、有的是鷹、有的是繁雜的花朵也有的是盾牌或者帽子。此時林家的圖騰也在上面,那是交叉的三根竹,三木成林君子需竹。這個紋樣是族里三年前就定下來,送過來的。之前用什麼,已經很難考證了。
  
  更讓木承澤驚訝的是,他隱約發現了儺的存在。那是一種只存在於周禮記載的東西。實際上就是古文也是寥寥數筆罷了。從漢之後,儺這種祭祀方式就徹底消失了。儒家的起步,代表著古老的祭祀的消失。天子皇權的突出,更多的是強調天子對天地的儀式奉承。而真心的對神氏的祭祀,已經沒有了。這讓他十分好奇,巫儺到底是一種如何的東西。
  
  要知道,在現在的深宮中巫蠱不僅僅是禁忌甚至是不能提的東西。因為巫蠱的出現,通常都意味著皇權內部的爭鬥。可是顯而易見的,這種古老的祭祀已經成了陰司。但是這裡,卻是祭祀的主要。
  
  他得知張雲溪到達後,就沒抱著第一天就能見面的打算。他十分清楚,那個女人的理智和固執。他能夠感覺到,那個女人內心的寬廣。可越是知道,他就越想看到沒有那些東西後的會是什麼。沒有那高遠的心,沒有那思索萬千的思緒更沒有高站俯視的距離。推掉那些東西後,會是什麼。
  
  內侍回來報告的消息,他瞭然一笑。在棋盤上擺下一個棋子。收手拿起一邊的帕子擦擦手指:「成了,備車我過去。」
  
  「車早就備好了,奴才尋思著怕也是如此!」一直服侍的內侍憨態可掬的笑著在一邊引路。剛剛回稟的內侍湊近一邊的頂頭公公小聲耳語:
  
  「這不合規矩吧!」
  
  「合不合規矩……不是你該想的。主子……就是規矩!」老公公側頭囑託了一下。他也覺得不合規矩,但是眼下規矩比不過上面的主子。主子就是規矩,這是他們作為內侍後,學習的第一堂課也是必須記住的課。
  
  木承澤很快就來到林府的駐地,江南水鄉風格的庭院多少比起附近的北方大院設計,看著要清爽嬌小。下人很快就告訴正在依窗看書的張雲溪,木承澤的到來。不過她沒有起身迎接,而是讓服侍的巧哥兒擺上了棋盤和堅果。
  
  木承澤坐在她對面,信手抓了些瓜子一邊撥著吃一邊調侃:「看書有空?」
  
  「書中自有黃金屋,若是得空自然是金子比耗時費力的出行要好。」張雲溪歪著身子,放下書捏著書籍垂在身側看著一身白色繡銀龍暗紋長跑,天青色領子的木承澤神態安詳:「你這是有事?」
  
  「算不得有事。只是……」木承澤抬眼看著她,鳳眼含情:「有些日子不見,甚是想念了。」
  
  「嗤!」張雲溪很不給面子的笑了出聲:「你這是學那般情聖?快快收了,實在是看著彆扭。」
  
  「朕可是句句屬實!」木承澤表情正經的看著張雲溪,捏起一邊的棋子啪啪作響的在木制棋盤上擺著自己剛剛沒有下完的殘局。一邊擺一邊說道:「我來這些日子,見了不少人。鐵佛家的女兒不錯,他們有意同成王聯姻。」
  
  「撐死胃小的,嚇死膽兒大的。哼……」張雲溪輕哼一聲:「一面聯絡著忠義王,一面又想著成王……看來,他們家的打算也是夠可以的。」
  
  「打算?如何打算?不過是犯上謀反……」木承澤表情冷漠,帶著譏諷。
  
  「可不僅僅如此,你最近傻了?」張雲溪翻白眼掃了他一眼,復將注意力重新挪到手中的書上:「平安州上面就是他們家的祖地白城子。犯上作亂?人家說不得,要的是你木氏江山。」
  
  木承澤抬眼看了張雲溪一會兒,抿唇而笑:「這倒是真的,我這還沒有表示會娶貴女呢!那鐵佛家主就一副老丈人的架勢,說什麼日後得益必有共享一類的蠢話了。」
  
  「他明著說的?」張雲溪張了張嘴巴,很是驚異。
  
  「可能嗎?」這回換木承澤翻眼皮看她:「不過是隱晦的讓下人表了個意思。我急著見你,除了想念更多地是想知道,這是鐵佛一家之意還是說……」他捏起一顆黑棋,啪的一聲按在天元的位置看向張雲溪:「這邊幾乎都這麼想。」
  
  張雲溪抿唇歪頭笑著:「你說呢?」
  
  木承澤目光森然:「若是一家,我就當叛亂一起除了。若是……」
  
  「你做如何?」
  
  「千年積澱,可坐這個天下的到底是我們木家。」他的手指點了點天元上的黑子,張雲溪垂目看著那個位置和整盤棋,然後捏起一顆白子輕巧的落在那顆黑子側二格的位置:「這就如同是你,看起來黑棋天下。實際上,沒了白棋也就不成局了。」
  
  「總會有人下棋,也會有人做棋子。」木承澤收手交疊雙臂看著張雲溪:「我發現,你只是喜歡做下棋的,卻從不想做棋子。」
  
  「應該說……」張雲溪張張嘴,微微一笑:「應該說,做一個棋子也是需要天分的,而我……恰恰沒有那種天分。」
  
  「嗯……」木承澤遲疑的點點頭:「這也是一種遺憾……」
  
  「很有哲理的話!」張雲溪笑著恭維:「什麼時候,我們的皇帝陛下,也有嚮往孔聖人了?」
  
  「聖人不敢當,那可是需要斬三屍去倫常的。我還是一個凡人皇帝的好。」木承澤苦笑著搖搖頭:「若是能夠做聖人,倒也是好事了。」
  
  「說的也是!」張雲溪向後一靠。側頭看著外面晴朗的天空:「新羅皇帝送自己的長子,廢後之子到那拉氏家為質子來換取他們同高麗之間的戰爭,那拉家能出兵。」
  
  「不新鮮,那兩個小國打來打去的就沒有消停過。」木承澤並沒有生氣張雲溪對新羅君主的稱呼。實際上,他對此很清楚。人家面子上對你拱手供奉,實際上陰奉陽為也不是稀奇的事情。
  
  「貧寒苦地,多事罷了。」張雲溪對此也不是很看重。她接著講道:「我讓黑窟這邊的負責人,在小王子到達的路上,用鐵佛家暗衛的手法全滅。」
  
  「攪渾這裡?」木承澤抬眼看向她抿唇一樂:「如此這般,不如再拍人去北戎土扈部,給成王迎娶一個王妃。」
  
  「那就徹底混的看不清了。」張雲溪沒有否認她個人也想看熱鬧,但是熱鬧太亂看不清劇情就不好了。
  
  「橫竪就是野雞打架的,渾水摸魚是我的事情。你就看個熱鬧而已,怎麼打不是大?」木承澤對此不以為意,在他看來看西廂記也是看,好美猴王也是看。
  
  「呵呵……說的也是!」張雲溪承認,這個比喻很好。橫竪她都不是喜歡看細微的。熱鬧就是為瞭解悶,太認真就是較真了。
  
  「那就這麼定了!」木承澤敲敲桌子:「成王也不小了,這麼耽擱下去也不是回事。橫竪他還可以娶側妃,納妾什麼的。」
  
  「那是你的事情,只是別回去不被待見才好。」張雲溪搖頭縮了縮身子,拉過一邊的薄毯蓋好腰腹:「你自顧吧!這些天路上不是很舒服,我眯一會兒。」說著,她便放下書冊閉上了眼睛。木承澤本來還想說什麼,看著那清麗的身影和平穩的呼吸一時間也只好作罷。
  
  張雲溪本是不想睡得,只是懶得搭理那個閒著沒事乾的,加上多日來旅途不適確實有些疲乏。可是閉上眼睛,加上四周靜悄悄的除了棋子落盤的聲響外,再無他聲竟慢慢睡熟了。
  
  轉醒過來,睜開眼正好看著男人在撿落子。原本俊逸的面孔,搭配上那白衫行雲流水的廣袖動作,一時間張雲溪竟然看的有些痴了。
  
  木承澤知道她醒了,只是他此時心中裝著別的盤算沒有吭聲。繼續將落子一顆一顆的撿起來,放回一邊的木盒內。張雲溪看的痴了,倒也內心欣悅。她坐起身盤膝而坐捏起一顆黑子啪的一聲落在天元的位置,挑釁的看著木承澤:「落子無悔,來一盤。」
  
  木承澤抬眼看她,一時間拿不住她的意思。垂目看著那顆在天元的棋子,微微皺眉也沒有拒絕。捏起手中的白子一改常態,選擇跟隨的貼著天元而放。
  
  兩個人都沒有多餘的話語,落子快速。特殊琉璃燒制出來的棋子,在光潔的楠木棋盤上你來我往的紛紛下落,如同夏日雨打芭蕉的清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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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

  落子無悔,兩個人你來我往的分毫不讓。一盤棋下的如同戰場,那鏗鏘的落子和手臂行雲飛舞的架勢,讓一邊伺候的人看的賞心悅目。不同於木承澤的每每思索,張雲溪動作流暢沒有停頓。在木承澤落下一子的瞬間就能夠跟隨的落下自己的。她的目光一直在打量著木承澤,這讓木承澤感覺更加不適。很多棋子,都讓他落錯了位置。雖然之後後悔不已,但只能如此繼續。
  
  在太陽攀升到天空中央,很多小動物不得不躲避起來時。張雲溪慢慢地落下最後一個子,抿唇而笑:「你輸了!」
  
  「然後!」木承澤看著棋盤,他不得不承認自己輸了。所以,他對輸贏已經不在乎了。
  
  張雲溪揮手讓人撤下棋盤,跪爬著攀上木承澤的身體。臉貼著臉很是靠近的看著木承澤那雙深咖色,並不是純黑的眸子。眯眯眼,伸出舌頭舔了一下:「今晚留下?」
  
  她聲音輕柔,吐氣清香。木承澤霎那的愣了一下,然後是盯著那雙棕色的眸子看著裡面倒映的自己,眉心竪起了一個川字。
  
  「理由!」
  
  「我要你!」張雲溪呵呵的笑著手指慢慢的順著他骨架慢慢撫摸。
  
  「我拒絕!」木承澤皺眉拒絕。他不是沒有心動,畢竟能夠同這樣一個女人同床,很是不錯。但是他還是拒絕了。
  
  張雲溪聞言,撇撇嘴貼著他的耳邊威脅:「那就強了你!」
  
  「嗤……」木承澤低頭笑了一下扭頭捏著張雲溪的下巴:「你要相信,我對自己的把握。」
  
  「那我們拭目以待好了!」張雲溪眯起眼睛扭頭掙開他的手,伸出舌頭舔了他的指尖:「留……還是不留……你自己看著辦。」
  
  她嬌笑著趴下炕,丫鬟上來幫她將鞋穿好。她打開雙臂任由人幫她整理衣服,然後用剛剛似乎沒有發生過一樣輕鬆口氣詢問:「午膳是在我這裡用,還是會你那行宮去?」
  
  「這個時辰了,不在這裡餓著肚子回去?」木承澤收斂了心神,他不知道這個女人為何今天會提起那件事情。以往他如何提及,都很是拒絕。他琢磨著,這裡面會不會有什麼其他的東西。
  
  「那就吃點清淡的吧!」最近一直都有羊肉、雞肉鴨肉的。張雲溪額外需要吃一些清淡的東西。
  
  她整理清潔回來,丫鬟婆子快速上菜。菜色很是清淡,甚至幾個類似小菜一看就是蘇杭經典的船菜。
  
  張雲溪拿著筷子,吃的很是歡快。剛剛下棋很是消耗,她肚子早就餓了。木承澤看著她用的歡快,一時間沒了胃口。但是他不想讓對方看出自己沒胃口,只能機械的往嘴裡填充。
  
  用了膳,張雲溪沒有趕人。但是木承澤卻有些呆不下去了,他以還有事情離開了林府。張雲溪看著他的背影,目色凝重。
  
  晚膳的時候,休息好了的黛玉同林晗一起跟張雲溪用膳。他們看著張雲溪臉色很好,神采飛揚都沒有說什麼。雖然知道上午那個人來過,下了盤棋就走了。
  
  只是在離開主屋的時候,黛玉拽住了林晗走到亭子內小聲詢問:「麒哥兒,對於……」她抬抬下巴示意問道:「你覺得呢?」
  
  「母親是不願的,這事情別想了。我下午聽人說,母親是提議讓人留下了。可我估計,若是今夜沒來日後也就沒什麼了。」林晗嘆了口氣,長輩的事情他們作為晚輩的多少是管不得的。但是,他依然希望母親能夠找到自己的依靠和幸福。
  
  「我不是那個意思,我只是擔心如此下去……」黛玉嘆了口氣:「你是知道伯母的脾氣的,可是那位哪能年復一年的如此。況且你現在……此時會盟,男賓那邊我不太方便。不若你看看,就算是個相好談得來的,也是使得不是?若是斷了那人的心思,怕也不是什麼難事。」
  
  「這個……」林晗聽得有些愣,他從未想過自家閨秀姐姐竟然能有如此想法。他撓撓頭,吐了口氣:「私下裡,我勸勸母親吧!」
  
  「也只得如此了。」黛玉點點頭。
  
  張雲溪不知道兩個小的在亭子里說了什麼,她隔著看著衝他們微微一笑轉而繼續看書。
  
  北方的夜晚,並不如同夏季的白日一樣。反而溫差很大,帶著涼風習習。木承澤坐在馬車內,看著林府宅院的大門發呆。他不知道為什麼會讓人備車停在這裡,可是他就是不想進去。他總覺得,女人的邀請一定有著別的目的。他並不認為在床事上,自己會落在下風。可他清楚地知道,在一直以來的交往中,自己從未站到上風過。哪怕在床上站了上風,說不得失去的會更多。他一個下午都在思索,為何會在此時提出邀請。
  
  實際上,在遺詔出現後他就知道那個女人跟他的關係,根本不可能擺在台面上。他是自己兄弟的少君,奶娘也好教母也好尊卑輩分擺在那裡。但是他依然會渴望,會期望能夠壓制那個女人一下。哪怕是在床上。
  
  可眼下有了機會,他卻遲疑了。他在考慮很多事情,很多東西。他甚至想過,對方是不是看自己順眼了,上了心。可笑的想法。
  
  木承澤抽動嘴角自嘲的笑笑。他清楚地明白,那個女人的冷情和冷心。
  
  她看起來是嬌慣孝順的女兒、明大義知道理的母親、心善嬌媚慈愛的伯母。但是這一切,都不過是在世俗規矩上做的功夫。她可以讓每個接觸的人都滿意來掩蓋她自身的冷淡。他相信,就算此時林晗那個小崽子死在她面前,她也不會有太多的悲傷。也許做做樣子會有,但絕對不會發自內心。
  
  他瞭解她這種人,一如這半年多對自己父皇的理解。他們是同一眾人,這個女人甚至更甚一些。
  
  他沈浸在自己的思緒中,讓駕車的人將車馬拉到林宅後面停下。
  
  夜過的很快,天上的下弦月已經慢慢靠近中庭當空。一些雲朵因為風的關係環繞著形成一片盛開的圖樣。張雲溪靠著窗,窗台上擺著梅酒。清香宜人中,帶著酒不醉人人自醉的愜意。
  
  「奶奶,該歇息了!」晴雯披著衣服,給張雲溪身上披了一層毯子。
  
  「幾更了?」張雲溪抿下一口酒,沒有回頭。
  
  「三更過半了。」
  
  「是嗎!」她淡淡的突出兩個字,語氣中帶著惆悵。捏著透亮的琉璃酒盅:「怯懦和猜忌……哼!」
  
  輕蔑的嗤笑出聲,她一口喝掉剩下的:「吩咐人緊鎖大門。就是火燒找了,也別再天亮前打開。歇了吧!」
  
  因為酒精的作用,一夜好夢。張雲溪躺在床上,看著上面繁華的繡圖,吐了口氣:「起了!」
  
  漱口,潔面後換了一身柳綠的廣袖裙裝坐在妝台前:「約定的時間是什麼時候?」一邊讓負責梳妝的丫頭畫荷花妝,一邊詢問一邊伺候的巧哥兒。
  
  「巳時六刻,奶奶大可用了早膳再動身也不遲的。」巧哥兒掏出懷錶看了一眼,金色的錶盤雕刻精美,沈重的手感宣告著價值。上面寶石鑲嵌,秒針靈動。
  
  「早膳都吃什麼?」張雲溪轉動著頭看著剛剛梳起的髮型,打量著要用什麼簪花。今日是會盟的大小家主和家裡說話算數的人第一次打個照面,她不想太突出惹人眼。畢竟,第一次見面不會有什麼實質性的接觸。
  
  「前幾日特意攢下的鴨血,用冰存著。就等著奶奶來呢!鴨血粉絲湯,搭配著奶奶喜歡的雞汁小籠包。」
  
  「我看是你喜歡吧!」張雲溪搖頭笑笑,透過鏡子就看得到那小丫頭滿臉的興奮。
  
  「晴雯姐姐說我不能再吃了!」巧哥兒嘟嘟嘴:「臨來前做的裙子,現在穿就有些不合身了。」
  
  「那就做新的,橫竪我們家不缺那個。」梳妝好,張雲溪站起身捏了她滑嫩的臉頰一下笑著走到廳堂等待吃飯。
  
  「說的也是哦!」巧哥兒皺皺鼻子,然後開心的笑著跟在後面:「那我要吃一籠……不,要兩籠!」她惡狠狠地點頭,看著張雲溪笑得開心。
  
  會盟的第一天,實際上真心沒什麼事情可以做。因為還有很多人都沒有到,到的多數也都是大家族的成員。比如伊樓睿君和鐵佛家的哈魯爾汗。
  
  張雲溪乖巧的站在伊樓睿君身邊,安靜沈穩不去表態。看著他跟一些相熟的客套。伊樓睿君也沒有介紹她的意思,只是說是一個子輩帶著出來見見世面。因為人不全,木承澤很容易就在零散的人群中看到了一抹柳白,亭亭玉立的。張雲溪看著他看過來,微微低頭欠身。
  
  木承澤意外的看著她的舉動,恭敬……帶著疏離。但似乎,又沒什麼改變。那個女人一如既往的挺直了脊背,帶著柔美的笑容跟著伊樓家主四處走動。最後落座後,甘當侍女的位置,給伊樓睿君切肉倒酒。
  
  「上次……跟你說的事情,你考慮的如何了?」鐵佛哈魯爾汗拿著一盤烤肉,盤膝坐在伊樓睿君身邊,一邊用彎彎的小刀切下肉片入口。
  
  張雲溪見他過來,從小桌下面的抽屜拿出一個銀碗倒入燒鍋酒。雪白的藕腕一晃而過,看得哈魯眼睛有些直。他舔舔小刀等著伊樓睿君回話。灰藍色的眼睛,來回轉動著。木承澤坐在不遠處,看著那鐵佛家年過五十的家主,以及那背對著自己楊柳腰身的女子,短期酒碗抿了一口。烈酒入口的味道,讓他的頭腦清醒了很多。
  
  伊樓睿君看了老相識一眼,低頭倦了一片肉送入口中細細咀嚼咽下後才慢慢開口:「你說的我也曾想過,可我們家同張家歷代姻親。你若是能夠說動張家,那麼這事情多少我也會隨了你。」
  
  「各家的情況各家都清楚,你難道就不想脫開張家?」哈魯爾汗知道,伊樓家一直以不入世,外聯張家為主。但是,難道他們就想一輩子都受制於這條盟約?他就不信,伊樓睿君不想脫開單乾。
  
  「這話說的!」伊樓睿君端起酒碗:「這就如同烈酒和竹葉香,有人愛前者有人喜後者。我個人更喜歡溫暖養身,但是卻需要額外竹葉搭配才能出得後者。再者,你若是能夠說服張家,這事情就成了一半了。畢竟那個忠義王……」伊樓睿君抿了口酒吐了口氣看著哈魯爾汗:「怎麼換都是木家的……木家的時間也足夠長了不是嗎?」
  
  「說的倒也是!」哈魯爾汗不是不明白的,鐵佛家雖然強橫,但對比其他家族也不算是什麼大的。他轉了話題抬了抬酒碗跟伊樓睿君碰了一下抿了一口:「這是你那家姪女?」
  
  「她啊!」伊樓睿君勾起嘴角看了張雲溪一眼:「我給你介紹一下,這是我外甥女。蘇寧邱琳的宗母。張家老兒最喜歡的那個小女兒。一晃眼,都長大了。」
  
  哈魯爾汗微微昂頭,有些吃驚的看著張雲溪。張雲溪回了一個別有意味的笑容緩慢開口:「鐵佛家主似乎很驚訝?小婦人也不過是托大一些,懷念著青蔥年華就湊著讓舅舅帶了進來。若是有失禮的,還請多多擔待!」
  
  「哦……無妨。我同你舅舅都是老朋友了。」看著眼前這個女子,哈魯爾汗的心突然升起了警惕。他看了老朋友一眼,放下酒碗:「我托大一下喚你一聲大姪女,你覺得我剛剛的如何?」
  
  「這個……不太好說。」張雲溪一邊細緻的切割著烤肉,一邊歪頭低聲說道:「改朝換代也好,換個天家姓氏也好。我邱琳實際上都不是很在意。這些東西,看得不過是我們能得到什麼罷了。張家歷朝歷代的都是忠君而起。皇帝姓什麼,是男是女都不重要。」說完,她抬頭眯眼一笑。清單,卻帶著嬌媚。
  
  看著那個笑容,哈魯爾汗眼中好美色的東西都收了起來。他感覺到了威脅。同時也感覺到了契機,他看著張雲溪等著後面的話。
  
  張雲溪也沒有讓他久等,接著講道:「邱琳脫離江山社稷太久了,張家的立場如何也不是我一個出嫁女說的算的。不過,我倒是可以保證我們的利益,同您不衝突。您要下面的,而我感興趣的是東北的。」
  
  哈魯爾汗收斂眉峰扯動嘴角:「聽聞最近高麗和新羅很熱鬧,黑水靺鞨也很熱鬧……」
  
  「高麗哪裡雖然窮山僻壤的,但多少水路暢通。您知道,我們對外面的生意很趁手。」張雲溪捐了一片蟬翼薄的肉,送入口中。
  
  「南邊文人士子多,不太好管。」
  
  「管?」張雲溪咧嘴笑了,她用手帕掩口:「這與我們有什麼關係呢?」她抿唇含笑在桌面上用小刀插在肉塊的一個角:「只要這裡開個口子,我管他們去死?」
  
  哈魯爾汗看著眼前這個小刀,手指輕輕摸了摸嘴角的虎須。點頭笑著:「這個口子倒是容易了,那拉氏跟我們家是鄰居。」
  
  「那倒無妨,橫竪我現在不著急。你也知道,那皇帝捏著我們林家的繼承人。若是脫身,也得三年。」張雲溪笑得清淡。她看著一邊一直低頭吃肉的伊樓睿君,站起身:「舅舅,這裡都是大男人的,我有些悶先出去走走。」
  
  「成,待會兒你自己回去。我們要樂呵到晚上了。」張雲溪點點頭微微欠身離開,哈魯爾汗看著伊樓睿君:「張家人都如此?」
  
  「這個是成精的。」
  
  「哦!」哈魯爾汗點點頭,表示明白。
  
  張雲溪走出屋子,看著外面的青天白日,吐了口氣。木承澤悄悄跟在她後面,見到沒有其他人走過去抓住她的手,張雲溪詫異的看著他。
  
  木承澤上下打量著,回想著之前那三個人的互動。他勾起嘴角:「不守婦道……嗯?」他聲音很輕,只有最後一個音挑了起來。
  
  張雲溪抽出手腕,整理了一下袖子微微昂頭看著他:「婦道……能吃嗎?」
  
  說完,她含笑離開。木承澤被她的話,堵了個悶氣很長時間




☆、83

  張雲溪沒有回林府,而是坐著馬車去了外面的草場。巧哥兒早早帶著人等在那裡,馬車、黑星白的踏雲雪馬。當然,還有便攜的桌子和一堆零食。
  
  張雲溪笑看了巧哥兒一眼,走進馬車換了一身騎裝出來。她帶上面紗翻身上馬奔馳出去。
  
  木承澤本以為她會回到林宅或者去伊樓家,結果兩邊都撲空了。這讓他異常憤怒,同時也帶著沮喪。他坐在林府的涼亭內,喝著小酒吃著小菜。他就不信,他等不到那個女人。
  
  張雲溪回來,已經是下午。她詫異的聽到下人報告,然後沒有管顧而是泡了一個舒暢的熱水後才慢悠悠的走出房門,坐在木承澤對面,鋪墊著皮草的石凳上。
  
  「怎麼?有事情?」張雲溪用手指捏起一顆鹽水花生,送入口中。
  
  「鐵佛家在拉攏伊樓。」木承澤知道,暫時還是不要再過線的好。
  
  「不過我舅舅讓他去找張家人談談,若是張家人覺得合適,他不反對。」
  
  「你就不怕我下一刻滿門……」說到這裡,胸口的疼痛刺激著他。讓他的表情有些猙獰。張雲溪看著他,勾著嘴角笑著交疊雙腿:
  
  「我的小皇帝,你是不是忘了。我對你的縱容,可是有限制的。」
  
  「你……」木承澤洩氣的深吸口氣,平息胸口的刺痛。張雲溪歪著頭不去看他,而是手指捏著花生米在石質桌面上,擺著圖案。
  
  「有些事情……」張雲溪微微開口,然後停頓了很長時間:「……過去了,就過去了。」
  
  她拿起一邊一直沒有人用的杯子,倒了杯酒然後一口喝下:「小皇帝……」她抬眼看著木承澤:「日後的事情,你是你的皇帝。我看我的戲。懂嗎?」
  
  「不懂!」木承澤怒吼的掃落桌子上的瓷器餐盤,猙獰著面孔探過身子看著張雲溪,濃重的酒氣鋪面而來。張雲溪沒有躲開,而是平靜的看著他。兩個人就這麼對視著,然後木承澤站起身拉起她的胳膊,打橫抱了起來衝進了正屋。
  
  午夜花燈點綴,張雲溪慢慢睜開眼睛。她側頭看著一邊睡得如同嬰兒般的男人,慢慢向上移動坐起身,曲起一根腿從空間中拿出一根自制的雪茄點燃。煙草的香氣瀰漫開來,她慢悠悠的吞雲吐霧。然後煙草的味道,刺激醒了木承澤。
  
  張雲溪低頭看著他:「醒了?」
  
  「什麼東西?」他揮了揮手,床簾下來煙霧籠罩的很不舒服。
  
  「雪茄!」張雲溪吐出兩個字,拉了拉一邊的掛繩。外面很快有人過來,打開簾子讓新鮮的空氣進來。
  
  「外來的東西?」木承澤皺皺眉。他看著張雲溪張張嘴:「若是有了孩子,我會立他為太子。」
  
  「真遺憾,那不太現實。知道我在想什麼嗎?」張雲溪勾勾嘴角,她會連最簡單的避孕都不做嗎?何況,還有足夠的藥物,早在她邀約那天晚上她就吃了。一個月內,有效地很。
  
  「想什麼?」
  
  「睡了一個皇帝,我該給多少銀兩?」張雲溪一派寧靜正經的地頭看著木承澤,而木承澤原本還戴著喜悅的臉色頓時僵住了。喜悅的是這個看起來葷素不羈的女子,竟然是個雛兒。僵持的是,沒有那個女人第一次後,竟然會是如此反應。
  
  「你也就睡了我這麼一個男人!」木承澤扇扇眼前的空氣,作起了身靠著身後的引枕。
  
  「只是這一次,曾經的曾經,可不只是你一個。」張雲溪揮手將抽到一半的雪茄收入空間翻身趴在木承澤身上,手指在他身體的細微處繞著圈圈向下,一派隨性的:「再來一次如何?要知道,這些年都吃素了,難得有回肉。」
  
  「嗤……哈哈哈……」木承澤笑了起來,他抓住那作亂的手握住湊到嘴邊:「我這塊肉,吃下去可不好刻化。」
  
  「無妨,大不了吐出去。」
  
  ……
  
  林晗早起的時候,聽到身邊伺候的人說了正房的事情。他伸手摸索著腰間的玉佩,神色凝重。他一直都不知道母親是如何想的,尤其是看待……那個人的事情上。看起來若即若離,但是卻並不疏遠。每次問及,都會用說辭拐開。而且,他也不知道該如何對母親說這些。
  
  梳理好頭髮,他拿起一本書做起了早讀,吩咐身邊的小廝若是那兩人起了,就稟告一聲。若是沒有,就讓人上早膳。
  
  果不其然,張雲溪的早膳是和午膳一起用的。木承澤弄好了頭髮,穿著一身月牙白用黑線繡的水墨留白的窄袖長衫坐在溫熱的炕上,看著張雲溪一身翠色田子衣,簡單的帶了一個半鈿。
  
  「怎麼?」張雲溪走到另一邊拖鞋上炕,下人端來兩碗奶糖粳米粥。她用小勺攪了攪,小口的用了一勺看著不動的木承澤很是好奇。
  
  「不!」木承澤搖搖頭:「我只是覺得有些挫敗而已。」
  
  「挫敗?」張雲溪楞了一下,然後恍然大悟笑道:「所以說你是小皇帝啊!」
  
  「我小嗎?」木承澤端起小碗,勾嘴角邪惡的一笑:「我是小皇帝,不正好配你的小女人?可惜了……朕一直覺得,朕還是蠻大的。」
  
  「噗!」張雲溪很不給面子的笑了,她拿起一邊的帕子擦著嘴角,趴窩在一邊的軟枕靠墊上抽動著身體。
  
  笑夠了,看著木承澤那張有些變色的臉,張雲溪軟綿綿的靠在一邊加高的墊子上,她腰腿疼的厲害。招手喊來今日當班的晴雯:「吩咐一下,今兒吃鍋子。還有讓廚上看看,有沒有胖頭魚,你家奶奶我想吃剁椒魚頭了。讓他們給我做上一份。然後你去看看哥兒和姐兒今兒晌午在幹什麼。」
  
  「哎!」晴雯點頭欠身離開。
  
  魚頭要現蒸,但是鍋子上的很快。不大的炕桌根本擺不下那些一盤盤的青菜小食。鍋子端上來後,兩個丫鬟就分別站在一邊伺候。旁邊有一個小木車上,一層層的擺放著各種蔬菜。
  
  張雲溪看著水開了,就往裡面扔了薑片等調味的。這是她的習慣,不喜歡事先調好的。木承澤看著她扔下海鮮乾貨進去,拿起筷子夾了一片爽口的水蘿蔔切片咬了一口。
  
  張雲溪將羊肉片推給他:「自己涮,我這次來沒帶什麼廚子。因為這邊呆的時間不多,犯不著準備那麼細緻。我也沒準備在這裡宴會賓客。」
  
  「林家的族老什麼時候到?」木承澤自己涮肉,換了一個話題。他總覺得,若是繞在那一夜春上,尷尬的會是自己。
  
  「過兩日,四房的叔叔會過來。」張雲溪喜歡豆腐,所以開始吃的時候並沒有使用肉類,而是扔了豆腐進去。若不是現在無法製造凍豆腐,她更喜歡的是那種豆腐。
  
  「然後是會盟祭祀,我看著似乎有儺?」
  
  「對!」張雲溪點點頭:「不管鮮卑還是外面的犬戎,或者西邊的羌笛都是柚木的。對自然和天地的供奉,必然會有。我知道皇室祭天的時候沒有,很大的因素是因為從漢唐時期傳遞出的,後宮巫蠱的關係。不過你大可看個熱鬧,以往來得皇室成員並不會去參與祭祀。」
  
  「這倒是個好提議!」木承澤點點頭:「我剛到的時候,看見了呂梁城的兒子,不過還沒動手就去了北面。」
  
  「北戎?」張雲溪抬眼看他,筷子在湯鍋中來回攪和。她在涮肉。
  
  「不太清楚,估計也有建州那邊的事情。」
  
  「建州的黑水靺鞨,覺羅家估計沒有時間來參與他們的事情。畢竟從北往南,不管黑水靺鞨中的那個部族都沒時間。」
  
  「應該不會,畢竟從北戎這邊更容易進入中原。」木承澤對此表示異議。
  
  張雲溪蘸著醬料吃了溫熱的豆腐,細嚼慢嚥後抿了一口梅酒:「你要知道,若是他們在近兩年內配合出兵,那麼結果就是那拉氏帶著新羅和高麗佔了他們的老窩。」
  
  「但是鐵佛跟那拉氏關係也是不錯的,若是一起呢?」
  
  「那你就自求多福吧!」張雲溪抿唇一笑,很是狡猾。
  
  木承澤搖搖頭,他就知道這種事情這女人不會給他答案。不過這樣也好,至少也沒有給出否定的答案不是?他發現,自己越來越容易自我解脫了。
  
  十五日後,會盟的家族全部到齊了。張雲溪帶著林沇,身穿黑色鑲紅底繡黑紋花邊的長衣,扎著高腰帶用金色的粗繩打著漂亮的萬福結。腳底的木底高靴踩在石板上發出清脆的響聲。一頭華發用紫竹雕刻的冠束縛著,他們帶著一身黑底金蛟的木承澤慢慢走近祭壇。
  
  此時長號已經吹響,天空湛藍的沒有一絲雲彩。高遠的地方藍的妖艷,清澈純淨的讓人窒息。
  
  低沈的號鳴,伴隨著人群前進時木底跟石板的碰撞聲,形成了一組莊重的交響樂。在人群慢慢湊齊的環繞著原型祭壇,按照各家的方位站在了外方的廣場上。邱琳為南,因著早年的發展南邊來的不多。因此顯得寥寥無幾而十分顯眼。
  
  通往祭壇的四條青玉鋪路上,慢慢有帶著面具穿著五彩怪異服裝的人,跳著整齊而詭異的舞步,光著腳踏著慢慢在四方升起的銅鼓的敲打聲,進入中心祭壇。在祭壇的四角,代表著東北、東南、西南、西北的位置上,有四個一身白衣帶著黑色面具的人站在圓形的小小高台上。他們的面具並不完整,而是半截的。烏黑的長髮用紅色的綢帶緊緊扎在腦後,碎發隨風飄揚。他們手中拿著一卷用金鍊纏繞的玉冊,在跳舞的人圍城一個圓的時候,他們整齊的打開玉冊。男子低沈而深邃的聲音,伴隨著古怪甚至很難理解的語言和腔調,在銅鼓的聲音消失後響徹全場。
  
  當他們念誦完一段後,四面銅鼓響了一聲。張雲溪帶著林沇同其他人一起,展袖叩拜。木承澤跟在一邊,看了看陸續下跪的人,看著祭壇也跪了下去。跪拜天地,哪怕他是皇帝也沒有什麼。
  
  三跪九叩後,張雲溪站起身抖了一□前的前擋,那是一塊繡著鳳舞九天紅底黑金的擋子。用精緻的羊脂白玉做的墜角,雕刻精緻的雲紋狀。
  
  她看向同樣抖長袍的木承澤,有些意外。木承澤看向她,只是給了一個簡單的笑容。
  
  四個白衣祭祀又開始念誦聽不懂的東西。這一次不同於上次的肅穆,反而帶著一種歌曲的流轉。時而高低起伏,時而流轉蜿蜒。中心的舞者們依然投入的扮演者自己的角色,他們每一次停頓和起伏,似乎都同那四人的歌聲一起協調。銅鼓的聲音,也會在某個斷口的地方敲響。人群隨著銅鼓的響動,重復著叩拜的動作。
  
  在念誦者的聲音停住,沒有了悠遠的號角和銅鼓的聲音,中心的舞者紛紛匍匐在地。這場儀式才結束,張雲溪整理了一下袖子,帶著林沇沒有同木承澤交流,而是走向位於東的伊樓家。
  
  「這是我本家的四房叔叔。」張雲溪伸了下手介紹林沇。
  
  「在下林沇海,見過伊樓家主!」林沇上前一步,拱手相禮。
  
  「我復姓伊樓,名睿君。你我年紀相仿,平輩交往即可。」伊樓睿君看得出,林沇行得是半輩的禮。兩個人年紀差不多,還是除了那個輩分吧!
  
  「這倒是有些於禮不合了!」林沇雖然嘴上說著於禮不和,但多少帶著笑意。雙方聽罷,也就是一個場面話罷了。伊樓睿君擺擺手,表示不在意。他慢步向前走,身邊陸續有人離開尋找自己的同盟或者相識。一些依附於伊樓家的小家族,倒是跟的緊密。
  
  張雲溪掃了那些人一眼,看著點頭離開的聞人家的看向舅舅:「舅舅,下午的會的時候,我可否坐在您身邊?」
  
  「這有何不可?」伊樓睿君笑著點頭:「今年他們家老親有事,倒是去了那邊。」他已有所指的是往屆都跟他在一起的聞人家的。
  
  「鐵佛家主看著倒是個張翼德,他們兩家聯姻親近倒相似舅舅家同我娘家。」
  
  「可不是這麼說!」伊樓睿君笑的和藹,林沇在一邊聽的真切。
  
  離開祭壇,走出帷帳後紛紛塌上自家的馬車。距離列席會議的時間還長,多是相熟的人家在一起合計一下待會兒要說什麼。 張雲溪側低著頭錯了一步跟著伊樓睿君,聽著伊樓睿君同林沇之間的對話。
  
  他們沒有談什麼重要的東西,更多的是一些家長里短。兒孫妻妾類的事情。林家是本著書香持家。除非過四十而無嗣,妻子又沒有不孝等重錯,他們是不會納妾和休妻再娶。
  
  他們這邊談著,一個帶著剛剛戴冠的兒子,伊樓家附庸的小家族宗母走到張雲溪身邊:「聽聞……林家一直在南邊,從未北上過?」
  
  「也不能這麼說,只是在本朝的前避開紛爭定居在了江南。主要還是子嗣不豐的緣故。早年受到了妻妾爭鋒的苦楚,加上祖上就不是子嗣豐盈的,這一代代的倒也有些難。」
  
  張雲溪不認得此人,她的兒子面白無須低著頭跟在一邊。婦女的相貌不顯蒼老,但是吊起的眼角和凹陷的臉頰,高高的顴骨帶出一副尖酸刻薄的嘴臉。張雲溪用眼角的余光掃了一下,抿唇用手帕拭了拭嘴角低聲道:「這也是家家都有本難念的經不是?況且這些年我們家海上的事兒走的很順,多少也就不想著北邊了。」
  
  「哈哈……這說的倒也是。」女子抿唇笑笑,眼睛一轉:「我聽聞家中可有一姐兒跟著來了?」她尾音微挑,聽著帶了些試探的意味。
  
  「說到她,倒真真是的。前幾日同聞人家的主母見了面,兩個人也交了信物。我多少也是省心了不少,只是覺得有些對不起那家的二爺。那孩子我看著,到底是個標緻的。我家姐兒,娶他做了夫也是有些委屈了呢!」張雲溪說的明快,對方聽著卻臉色有些尷尬。她抬手握著一條煙柳色的帕子擦擦鬢角:
  
  「這倒是喜事,只是不知道什麼時候……」她低眉帶笑的看著張雲溪等著答案。
  
  「等過了這次席,就定親。不過信物交了,也算是定了。」張雲溪看了那男子一眼,眉眼一轉:「說到這個,貴公子夫人不知道是哪家的小姐?這等人才,怕也是人人爭搶的女婿吧!」
  
  「他年歲小的時候身子不好,好不容易成年戴冠結果他祖父又走了。這三年孝的……」
  
  「哦!如此這般,倒是要好好挑選操辦了。」張雲溪溫婉一笑:「若不是我家姐兒已經有了人選,到也是想著問問來著呢!可這事情已經定下,到也不好讓貴公子做個侍不是?」
  
  「這話說的……我只是聽小孩兒子的話,說是你家姐兒天仙般的人才,這才問問。」女人的臉色徹底尷尬起來。她是起了搶婚的心思,畢竟他們家上面還有伊樓家做勢子。對方不過是一個姑姑,林家才剛剛來說不得還不如他們家呢。只是這些子都讓張雲溪給擋了回去。她也不好再說什麼,只得暫時作罷。




☆、84

  午膳張雲溪是同伊樓睿君一起用的,主要是給林沇和伊樓睿君倒酒。喝的是清酒,兩個人倒是有很多話題。交談很是不錯。張雲溪並不擔心他們兩個人的關係,她早早就表明過如果可能林家要離開這片土地。目前的局勢,不管林家如何選擇發展,都很有可能觸動其他人的心弦。既然如此,不如去其他的地方。根據這些年收集的資料,林家的族老都很清楚,未開化有未開化的好處。他們不能因為一片土地,而局限了自己。也許有一天會落葉歸根回到這裡,但絕對不能因為老人的守舊而斷送了家族的後生。這事關傳承,耽擱不得。
  
  下午的時候,進入在祭壇正北面,坐背朝南的一座大的廳帳內。那是一個用大量的金絲楠木柱裹著金燦燦的貼金浮雕,上面用一層層的草席簾幕製作的屋頂。地面憑證,地下燒著熱炕。四周用獸皮縫製而成的帷帳,雖然粗糙卻也帶著一種獨特的風韻。今年主持大祭的是西北的拓拔家,各家各戶按照各家所在的地理方位席地而坐,林沇坐在張雲溪身邊,代表著林家男性成員的立場。
  
  「今年在這裡,老事情就那麼些。只是近三年多了幾家重新回來的。我就不多介紹了,誰家有什麼新的提議?若是沒有,我們還是就著上一次的順序來。北為先。」
  
  「我有個提議。」鐵佛家的家主開口出聲:「前幾日我想諸位都知道了,當朝的木家已經在那個位置上做了快五百年了。五百年前,我們推動他們上位。可是這五百年,除了開初三百年還有新的東西,現在看起來已經是死氣沈沈不說,邊境更是不穩。很多東西,已經同前朝沒什麼區別。他們開始猜度我們,同時……利用我們去守著北戎和黑水那邊。朝政更不用說,每年大巴的銀錢出去多少,諸位也是知道的。我們……是不是也該做作準備了?」
  
  「你說的倒也是實情,可就是換個皇朝過來,我們的能得到什麼?你不可能丟了你們家的白石城,我不可能放棄我們家在雁門外的牧場。到頭來,我們還是要做一個看門的。」拓拔家主揮揮手,曲起一膝蓋上面搭著手臂。他是一個光著頭,在頭頂兩側各來了一個金錢鼠尾。細細的小辮,用頭油滋潤盤在上面。用墨玉點綴的銀椽子固定。
  
  「若是讓他們都去南邊呢?北面都是我們的,怎麼分不成?」聞人家主,聲音陰柔帶著一股子脂粉堆里呆久了的味道。他留著兩撇小鬍子,此時正用手指慢慢攆著一邊的鬍鬚。發藍的眼睛,滴溜溜的轉動著。看著,多少有些鼠類的樣子。
  
  「這南北……」呼延家的家主作為西部的大部族的首領,他同川陝的羌笛關係不錯,一半頭髮剃掉,另一半披散在腦後編程小辮散落著。每根辨尾都用青玉穿的發繩扎緊,然後束成一束用繡著圖樣的帶子扎住。他聲音清亮:「聞人家主認為是怎麼分合適呢?是黃河南北呢?還是淮河南北還是長江南北?」
  
  「固然是……」
  
  「固然是淮河南北了!再往南,我們要了也沒得什麼。牛羊不能養,單獨獨那米不若找人弄了莊子收上來的好。」鐵佛家主在聞人家主開口時搶了話頭。淮河南北和長江南北可是兩個概念,他們家是貪得多了也沒那麼多的本錢。何況,這樣的分必然會要動兵戎。當年的事情,此時還在祖宗碑上刻著呢。
  
  「這樣說來……」呼延家主勾起嘴角:「同我們呼延家沒什麼關係嗎!」他張張手臂看向其他家主:「我們家雖然主宅定在了洛水以東,但是我們家大部分都在羌笛一代。哪裡山高水清,養馬也好牛羊也好都是不錯的。過了哪裡朝東,就是大漠戈壁了。也沒得好的不是嗎?要知道,拉卡堪那邊的草場,可是我們家同伊樓家換來的。犯不著為了中間這邊的耗損自家子弟。」
  
  「呼延家主說的是,我們很多都是在川西北地區。這事情,也的確跟我們沒什麼關係。新得了,還要經營。族人都是散漫慣了的,大口吃肉大口喝酒。天冷了搭房子,天氣好了摟個姑娘滾草甸也不錯嘛!」
  
  說話的是跟著呼延家來的,他們的發色和眸色都很淺淡。張雲溪看得出,她的棕色眼睛怕是來自呼延家。至於發色……她曾經就自己的長相同舅舅交流過,怕是一種返祖的現象。不過也好過金髮藍眸的強不是?
  
  「說到這個……」呼延家的家主看向鐵佛家的家主:「說實話,雖然木家在位的時間的確是長了,但也是這四百多年的休養生息才有了族群後生增多。沒了戰火,吃得好睡得好,姑娘多了娃兒自然就多了。你是如何有了這個心思的?」
  
  他的問題很好的點在了核心上,畢竟這接近一千年的時間中很多大的氏族的確沒有受到太大的損傷。他們果斷的停止戰亂,推舉前朝和本朝兩個皇朝的時間,讓很多當初瀕臨滅絕的部族漸漸恢復起來。
  
  「這個……」鐵佛家主遲疑了一下,看著周圍等著答案的。他清楚此事要不說清楚,怕是難以得到什麼同盟。他手指交叉,握了握:「不知道諸位是否還記得,上次蝗災的時候,我們受到的損失。馬群牛羊都需要草,可是一次蝗災後很多小的都幾乎在之後兩三年間緩不過來。如果我們進入中原,那麼即使沒有什麼草了我們也能依靠存糧度過來。很多靠遊牧為生的,也能定居下來而不擔心牛馬難以伺候。北面天寒多過盛夏,難道諸位不想換一下安妥的生活嗎?」
  
  「你這說話我可不怎麼愛聽!」拓拔家主盤膝而坐,雙手放在膝蓋上:「我們的先祖當初之所以選擇停止戰亂,各居所城不就是因為,戰火帶給我們的,所得遠遠要少於付出嗎?千年前我們統治著大地,我們獲得了什麼?看看那些漢人士子,他們傳遞漢唐風采。不就是因為楊家不承認同我們是一種人嗎?」
  
  「拓拔家主說的是!」張雲溪跪坐在哪裡,雙手交疊在大腿前,她目光寧靜的看著周圍。茶色的眸子中帶著沈穩和凝重,原本妖媚的容顏這一刻也讓人看出她的嚴肅。她聲音緩慢而平穩,不甚響亮卻帶著沁入人心的低沈。
  
  「觀歷史知天下,我們的先祖的確佔有過這片土地。可是看過歷史,我發現一個很有意思的事情。那就是但凡佔有土地獲得統治權的,最後都很賠。若是漢人的到還會士子中得個美名,若是我們這些他們口中的蠻夷,反而鮮少會被提及的。我們作為家長,讓族人生活的更好是我們的責任。可若是我們佔了天下,那麼如果不讓天下人吃飽,我們就會坐不穩。可我們的族人才多少,細數林家也不過才看看不足百口。鐵佛家族我聽聞有千口,可天下有多少人?不算南面,光北面就有萬數以上了。我們的族人能吃多少,能用多少?若是喜歡玩弄權術,進入皇朝就可以。不管什麼位置,只管玩個開心。若是喜歡鬥雞遛狗,家族的產業足夠讓他吃飽喝足沒事納幾個漂亮姑娘。我實在看不出,鐵佛家主這個提議能為我們帶來什麼好處。」
  
  她目光銳利的看著鐵佛家主,昂起的下巴輕蔑的眼神讓鐵佛家主很適憤怒。他伸手指著張雲溪怒斥:「你舅舅都沒說話,你算個什麼?」
  
  「宗母代表的是林家,關伊樓家何事?鐵佛家主……是否逾越了?」林沇半跪起身,一根腿直起看著鐵佛家主,他最後的聲音低沈帶著威脅的意思。
  
  「不過是伊樓家的附庸小族,這裡哪有你們開口的?」聞人家主調高了聲音,看著一臉平靜的張雲溪和似乎有大打出手的林沇。
  
  「聞人家主這話說的……就有些問題了!」張雲溪慢悠悠拉長音的說辭,讓一邊的伊樓睿君也扭頭看向她。女子特有的嫵媚柔軟,此時拖拉著綿長的尾音卻讓他的心咯噔一下。對於這個外甥女,他其實也說不上瞭解。這些年搞洋務,搞海運多有成效。林家也願意跟著鬧騰,但聞人家說的不錯。林家的確是這裡的小輩兒了。哪怕他們曾經是老姓的邱琳,也無法改變他們離開這裡太久的事實。
  
  「什麼時候,我們林家需要附庸才能過活?你當我林張雲溪如同您一樣,必須靠著媳婦的娘家才能過日子嗎?」
  
  她最後的話,和輕蔑的眼神讓周圍本來竊竊私語的人群都安靜了下來。聞人家主身邊的跟隨站了起來,林沇本來也要站起來的。但是張雲溪擺擺手,輕聲安撫:「四房叔叔,他人不懂禮您何故去和非的人效仿?我們邱琳始於魏北洛遷之前,這點氣度還是有的。」
  
  她抬頭看向那個站起來的年輕人,眯眼輕笑:「我們邱琳的確離開這裡太久了,久到……年輕人都不知道了。年老的更沒幾個還記得。不過,說到底都是當年奉周開禮,添薪弄瓦的。鐵佛家主定是不曉得的,不過我想拓拔家主定是知道的。」
  
  「這倒是實話,只是聽聞貴小公子有了婚約,我倒是後悔的很吶!宗想著那小兒年紀小,倒是讓張家撿了便宜。」拓拔家主看著張雲溪,咧嘴一笑。他拉了拉身前的串珠鍊子:「不若,我有一正女,倒是可以做個側妻?」他問的隨意,張雲溪笑得溫和。
  
  「那可不成,好好的姑娘家總是也要做個正妻的。我們三叔公家的小叔子,雖說年紀大了些已經到了戴冠的年紀。但是卻還沒有婚配,我正想著趁此時給他相看個媳婦呢。他娘親歲數大了,這事情也只能我來做主。」
  
  「那倒不如過幾日喊來玩玩,橫竪還有個把月的時間。年輕人多聚聚,日後也好。」拓拔家主完全不當這嚴肅的會議室一回事,反而跟張雲溪攀起了親家。
  
  聞人家主顯然是不會沈住氣的,他輕哼一聲:「這場和攀親家……」
  
  「說到底,聞人家也是伊樓家的親家。而我聽說,你們已經敲定了貴二公子同林家大姐兒的婚事。」呼延家主身子前傾看著聞人家主:「怎麼,這親家說起來還是你比較近吧!」
  
  聞人家主看了呼延家主一眼:「說到底也不過是我兒子多罷了。」他咧嘴一樂:「聽聞你的小妾又給你生了個閨女?」
  
  「我媳婦給我生了一個兒子就夠了唄!我們那邊,女孩兒少。閨女好……閨女好!」呼延家主一副開心的樣子,他身後的人也跟著起哄,熱鬧一場。
  
  「閨女要給嫁妝的!」一邊跟著拓拔家的小家族小聲開口。
  
  「哦……」聽到這個,呼延家主拉長了聲音,挑釁的看著聞人家主:「的確是哦!男娃出嫁就不用給嫁妝了,你賺了啊!」
  
  他一副你賺了,我要陪的表情。卻讓聞人家主臉面不是很好看。他摸摸小鬍子,譏諷道:「不過是個廢子,也難怪了。你兒子少,自然稀罕。可惜我兒子多啊!」
  
  張雲溪聽著他們之間火氣濃厚,扭頭看向伊樓睿君,小聲道:「伊樓家主,這親事是貴宗母牽線搭橋的。這看起來,倒是個可憐孩子。」
  
  「那你以後就多憐惜一下。」伊樓睿君撫須笑道:「說起來,諸位似乎都跑遠了啊!要我說,這佔了天下有佔了天下的好處。不佔也有不佔的好處,端看的這壞處是否比好處多還是少了。」
  
  他的話打斷了雙方的鬥嘴,他掃了兩人一眼:「我們彼此都有家族私兵,這天下佔了就意味著誰來主導?我相信,不管是哪個家族坐那個位置,其他家都不會願意。我前幾日聽鐵佛家主的意思,到有著那個意思。那麼。鐵佛家主能拿出什麼讓我們同意呢?」
  
  他的話對準了張雲溪向後挺直了脊背看著鐵佛家主,其他的也都用各自的態度等待著他的回答。
  
  「這有何難?各家拿走各家要的,我們家既然想坐那個位置必然會拉下木家。之後依然如此就好不是嗎?」
  
  「這樣說來,同現在有什麼區別呢?」拓拔家主看著鐵佛家主:「我們家想要多少土地,現在花點銀錢就可以了。橫竪不損傷兵馬,朝廷方面也不會多加干涉。」
  
  「說的是,林家一直都在走南運的事情。沒了這檔子事,林家也能走好。要知道,中原地區還有如同張家、喬家、楊家、李家等家族。這點子,恐怕很難滿足啊!」張雲溪手指捏起腰間掛著的雲雯圍邊五福集壽的青玉玉佩,輕輕摩梭著。
  
  鐵佛看著其他家族,頓時明白若是沒有足夠的利益打動他們怕是不成。他站起身走到中央:「這百年來諸位也是知道的,中原富奢安頓。同樣的,周圍邊境不穩。他們漢人不清楚,外面有什麼可是我們知道。那些礦產、草場、玉石……廣袤的土地。他們不想要,可是我們為何不去拿來?」
  
  「拿來了如何?」一個年輕的家主出聲提問。
  
  「我們之所以無法有一個共主,就是因為誰都想佔有做大的利益,誰也不服誰。因為都認為,重心只有中原一片。可我們也都知道,中原經營並不容易。做了皇帝,就要關注百姓民生。最需要的,是西邊和北邊的人的侵擾。若是我們每個家族將這篇廣袤的土地分了,然後合力去奪取更多的土地,分盟裂土也不是什麼難事不是嗎?再享用個千年,也是我族的前程。」
  
  「鐵佛家主說得好,可若是日後我們如同五國時期那樣呢?有人想做更大的呢?你現在說,我們可以分土列國。你已經五十了,日後必然會使你的兒子、你的孫子。到時候,會甘心嗎?我已經四十有五了,若是分土而成必然是我的兒子管事。我的兒子和孫子,會甘心嗎?有了一份,就會想要兩份。這是必然的事情不是嗎?」
  
  「所以我們才要盟約不是嗎?」
  
  很多人都被說動了心,小的中原的確很容易讓各大家族升起戰亂。可是若開疆擴土,各分列國的確是一個好事情。有人要中原了,必然會有人要北疆。而呼延顯然也會統治西域。張雲溪垂目聽著他們之間的爭端,一直到他們都沒吵出個合適的來才再次開口:
  
  「分久必合,合久必分。這是天道輪回,萬物自然。」她抬眼皮看著其他人,然後看了一眼拓拔家的家主:「鐵佛家主的這個話,讓我想起了周天子分封諸侯國的時候。」她站起身走到了中間,打開雙臂轉了一圈:「我們林家更喜歡的是外面的世界。因為南邊,若要爭也會有一席之地。甚至獲取更多,但是哪會損耗。但是,我想最終要去外面的不會只有我們一家。因此,我倒是有個主意。既然我們是以會盟而起,既然很多人都對這個感興趣。不若做個盟約,沒有天子只得諸侯如何?」
  
  「沒有天子……只得諸侯?」呼延家主看著那站著的女人,目光銳利。他站起身,一隻手摸著下巴:「這話說著有意思。我們各管各的,需要大家齊心的時候一起來。得了利益,按照各自所出的多少協商分了。可天子為中,沒了天子如何約束呢?」
  
  張雲溪放下手臂歪頭一笑:「我們信奉長生天,我們信奉這片大地所給我們的一切。信奉傲鷹在天空飛翔、信奉巨熊的氣度和力量、信奉快馬的奔馳、信奉雷雲的正氣和煙雨的生氣、信奉火神的溫暖……我們可以有共同的信仰,如同那些基督會的人。他們信奉他們的上帝,但是他們擁有不同的國家。」
  
  「外來之物,蠻夷之說如何仿得?」聞人家主對此很是不屑。
  
  「你現在說的四書五經、滿口仁義也是外人之說。那個可以學,這個為何不可?」拓拔家對此很有興趣,若是如此絕對會有更加長遠的發展。他們家並不是固步自封的故作高雅的。能夠引領魏晉,還能流傳至今他們必然有自己的長處。
  
  站在中心的三個人看著拓拔家家主,伊樓睿君站起身:「要說起來,若是如此我倒覺得丫頭所說是可行的。我們利用佛教順民,但是最終也讓我們看到那對我們自己的傷害。我們涿鹿中原,最終讓我們蟄伏三百年。之所以能夠和睦到現在,還在舉辦如此的會盟,不就是因為我們並不想傷害彼此嗎?我們可以在利益上,用那些下民戰鬥。我們可以自己去統治我們的土地,建立我們自己的規矩。不需要如何涿鹿中原,我們也能做到長治久安。鐵佛家主喜歡中原,去拿了就好嘛!出兵也好,出力也好,只要商討出合適的價位……」
  
  說到這裡,他沒有繼續。而其他人,顯然都被這套理論順服了。他們都在考慮自己的所出和所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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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5

  會盟的內容一下子從原本的針鋒相對,變成了聚齊而思。鐵佛家主不得不承認,這種做法要遠比他曾經提出的好。只要他說明自己想要中原,而不願意要中原的多了。呼延家就喜歡西域,伊樓肯定不會離開東水。林家更不是問題,他們也許會選擇南邊。這些都不是問題,只要確定了那麼只要鐵佛能夠付出足夠的代價,就能夠操縱全部的私兵,組織起一場爭奪。
  
  想通這些,鐵佛家主雖有些不滿意但還是參與了進去。經過了多時的爭執和辯論,在場的大家族擬定出了一個章程。
  
  內容很簡單,沒有過多的細則。只是闡明瞭各自的立場和需要保護的根本。
  
  按照條例列了出來,數數幾條。看的清晰,懂得明快。用鮮卑古語記錄在羊皮上,參與的家主在上面用鮮血染紅指腹定下盟約。這個盟約,在之後會被雕刻在青玉石碑上。他們在虛隴的地圖上,確定了各自想要的區域。
  
  盟約的第一條,確定了在座的作為日後的老姓存在。他們之間可以聯姻,可以爭端但是不能毀人根基。
  
  第二條,確定了各子第一次定下的領域,日後增加的還是減少的都不得侵佔他族這時定下的。兩姓合併,必須有第三姓做擔保。
  
  第三條,任何需要配合的行動,主持者必須在獲利後拿出三分之一的利,按照合作者的所出進行分配。
  
  第四條,每三年一次的會盟,不可更改。建立宗廟,保證對於長生天的信仰。老姓族人,不得信封其他。
  
  第五條,每姓必須每年拿出利錢,修整盟地。數量會在會盟時商定,按照每個姓氏的根基之地的大小,來確定額度。
  
  第六條,任何毀族滅姓,就會成為全體的敵人。需集而殲之。
  
  條約簡單,漏洞很多。但是卻也起到約束的作用。實際上各個家族最滿意的是不能毀人根基這一點。這樣不管是戰亂也好還是其他,只要根基不會被毀掉自然還會重新起來。
  
  攤開地圖,拓拔家帶著北方跟隨的部族,選擇了從長城以北的土地。鐵佛因為決定逐鹿中原,因此捨棄了在甘陝背面的土地換取了拓拔家在河套以南的土地。伊樓家依然選擇了東部到齊魯的土地。呼延則選擇了整個西域,雖然看著大但是人口稀少。到也不會讓人覺得為難。張雲溪點著蘇杭到福建海州狹長的一代,作為林家的所有。剩下的兩湖和川寧,反而成了沒人要的地方。一些小家族,在南不南,西不西的分了這些地域。
  
  會盟結束,參加的人都用了血酒歃血為盟。並且保證在事情沒有成事之前,對此事保密。這也是第一次,張雲溪將自家私兵的數量報了出來。
  
  暗襲八百人,這樣的數量讓其他家族都吃了一驚。一個暗襲,就可能造成很大的傷害。八百人的暗襲,可以擴充為每個暗襲一百人的小隊,那就是八萬人的隊伍。再用銀錢招收一些私兵,那麼就是八十萬人的可能。南邊人多,這並非不可能。
  
  林家,顯然已經成為南方老姓中的首腦。對此,負責這些的林沇,第一次讓人看到了林家男人在林氏宗族中的力量。因為這股力量並沒有掌握在張雲溪手中,而是張雲溪很直白的說這是族老負責的。
  
  盟會結束,張雲溪以身體乏了留了林沇在哪裡跟其他姓氏接洽吃酒慶賀,一個人坐上馬車回了林宅。不能參加盟會,只是一個代表的木承澤,早早在她的房子里等著。他穿了一身青灰色的皂衫,歪在一堆引枕上靠著窗吃著新鮮送來的水果看著一卷竹簡。見到她進來,放下書:「結束了?」
  
  「是啊!」張雲溪點頭,走進內室拆了釵環服侍換了一身簡單的長褂,散了頭髮走出來。她沒有沐浴,而是簡單的淨面卸妝。坐到自己常坐的位置,丫鬟上了茶她慢悠悠的喝了半碗才開口:「鐵佛家說動了其他家族,盟約已經啓動了。」
  
  聽到這個,木承澤內心咯噔一下。他看著張雲溪,放下竹簡:「他是打定了主意要幫助忠義?」
  
  「不。」張雲溪搖搖頭,伸出手然後慢慢握緊吐出四個字:「逐鹿中原,這是鐵佛家的決定。」
  
  「那麼其他家族呢?他是如何打動其他家族的?俯首稱臣?」木承澤諷刺的一笑,他根本不相信會有這種可能。
  
  「呵呵……」張雲溪抿唇笑著竪起手指點了點唇:「我給瞭解決的辦法,沒有天子各為天子。鐵佛家想要中原,但是其他家族認為得不償失。但是有些小家族需要發展的空間,又不甘於被大家族控制。因此,以盟約的方式。各自為政,如果誰需要,那麼就要拿出利益來換取幫助。拓拔家要了自長城以北的,伊樓家要了現在所在的和齊魯。呼延繼續他的西域。他們代表著跟隨的小部族,林家選擇了蘇杭海寧。其他的被一些小家族分了。而鐵佛,則讓出自己在河套以北的來換取了中原。根據盟約,這些劃分將會被固定。不得侵佔和毀族根基,任何毀族滅姓的,就要受到制裁和殲滅。」
  
  「你……」木承澤啪的拍了桌子怒瞪眼前的女人。這些人就這麼瓜分了他們木家的天下,這些人……他憤恨的握緊了手掌,骨節發出嘎嘎的響聲。
  
  張雲溪沒有在乎他,而是繼續講道:「這些都是要在一切獲得後才能確定。雖然要求保密,但是我認為該知道的人都會知道。平安州,對你來說是狼子野心。但對於鐵佛而言,未嘗不是一個時機。林家注定要走,伊樓沒有當皇帝的興趣。呼延是西域地區暗中的王。拓拔根本不想南下。所以,你實際上要對付的只有鐵佛和聞人的聯盟。」
  
  「哈……你這麼說是想讓我謝謝你了?真真是……真真是……」木承澤此時表情有些猙獰,他錘著木桌讓上面的茶碗發出聲響。
  
  「蛇蠍美人?」張雲溪眯起眼睛看了他一眼,然後開心的笑了起來。她端起茶杯,溫聲細語的說道:「我倒是想要做那蛇蠍美人,可惜沒了那資格。我老了,小皇帝。」
  
  她最後的六個字,說的清淡卻添雜著疲憊。她捏著蓋碗的蓋子,一下一下的撥動著茶湯,低著頭:「過幾日,我要去見覺羅家的汗,你可要陪我去?」
  
  木承澤看著她,慢慢冷靜思緒。過了許久,張雲溪吩咐丫鬟重新換杯茶後,他才慢慢開口:「這又是為何?」
  
  「所有的約定,都是為了被打破而存在的。看的,不過是是否有能力吞下打破協約後的,抵抗反噬的能力罷了。一如我跟你的,你沒有力量抵抗因此無法抗拒。但是普通的協約,顯然滅有這種制約力。鐵佛家的腦子有問題,他還認為蟄伏千年就等於可以無視其他。這次分化土地,顯然幾乎所有人都忘記了黑水靺鞨。」
  
  說到這裡,張雲溪抬頭看著他:「說來也是巧了,木克水,水生木。偏偏你們木家皇朝,用了土屬性的名定了國。下一朝,必然是水。水為陰,等於最後。萬物歸元,天地伊始。我自是要去見見,這未來水之主政之人的。而且,我倒是要看看鐵佛家如何在這等局中,開出片天地來。」
  
  說完,她眯眼笑得妖孽。紅唇吐詞:「竟然說我林家附庸不能言,我倒要看看……他的腦子是否如他想的那般好。」
  
  木承澤慢慢昂頭看著笑得妖媚的女人,然後咧嘴笑了伸手勾起她的下巴:「朕可以認為,你是站在朕這邊的嗎?」
  
  「不,我只是看他不順眼罷了。」張雲溪否定了。但是木承澤覺得,也沒得差別。至少,這個女人看鐵佛家主不順眼,就意味著她不會站在對方那邊。他並非末世皇帝,他有的是時間來操作。
  
  十日後,張雲溪留下林晗陪著黛玉,獨自一人帶著裝扮成侍衛的木承澤帶著十餘個暗兵前往秦皇山海,在那裡去見一見準備迎親的覺羅家的汗,愛新覺羅。努爾哈赤!
  
  馬車走了半個多月才同覺羅家迎親的隊伍接近。張雲溪選擇了一個岔路口停下馬車,圍了帷幕安靜等待。不出兩日,就看見大隊人馬的接近。因著之前就有約定,多日來也來回派人接洽,對方派人確認後一個年輕的漢子就騎著快馬帶著另一個有些年少的人奔馳過來。在帷幕前下馬,帶著彎彎的腰刀走進帷幕。光著大半個頭頂,用皮革扎緊發根的中年男子很容易就看到,坐在紅色厚毯上的絕色女子。女子一身大紅的廣袖長裙,身前擺著一張方桌,一個年輕的漢裝男子坐在一側斟酒。
  
  在方桌上,擺放著用方形黑底紅漆木盒承裝的肉類和蔬菜。一個紅泥小爐在中間,上面銅盤發出滋滋的響聲,烤肉的香氣四下彌散。
  
  「覺羅汗……坐!」張雲溪斂袖伸手,示意對方坐下。她用的是並不熟練的靺鞨語,雖聽著彆扭但多少讓前來的人感覺不錯。被稱呼為覺羅汗的男人撩起□牛皮鎧甲,盤膝坐在女人的對面。跟著他的年少者,坐在他身側正對著斟酒的漢人男子。
  
  「不用說我們的語言,我會說你們的。」男人的聲音很是低沈,咬字清晰還帶著北寧的口音。張雲溪微微一笑:「我們一邊吃一邊談。」
  
  「好!」男人點頭,從腰間解下一個小羊皮口袋,裡面是一把扁平的圓形銀壺,他打開頂口的寶石塞子,給自己和自己帶來的人倒了兩杯酒:「你們的酒過於清淡了,我們和我們自己的。請了!」
  
  張雲溪端起酒杯:「請!」
  
  喝下一杯酒後,張雲溪拿起筷子一邊翻動那滋滋作響的紅色鹿肉一邊開口:「覺羅家的迎親隊伍,看著很是紅火。」
  
  「如此紅火,必然能娶到那拉家的明珠。」覺羅汗看著眼前這個女人,他們是第一次見面。但是之前有過書信和派人接觸,他清楚這個女人是很有手段的。在書信中,女人提到過他無法娶到那拉家的明珠。只能帶著一顆魚眼睛回去,這讓他很是氣憤。所以他備足了彩禮,他倒要看看那拉家如何將一個魚眼睛給他。
  
  「你要的是明珠,但是那拉家的明珠早不在隆安城了。倒是有顆魚眼睛在哪裡,等著你去娶。開口也是那拉家宗家的女兒,但是這嫡庶之分還是很被他們家看重的。」
  
  「所以呢?」覺羅汗同自己帶來的男子對視一眼,他們會去派人確定女人所說是否屬實。
  
  「我是很欣賞那顆魚眼睛的。雖然看著色澤不好,說不得剝開了裡面會是稀世珍寶。」張雲溪語氣緩慢,她拿起一邊的金剪刀解開鹿肉,夾了小塊送進覺羅汗面前的碟子里放下筷子:「你要的是同那拉家的聯姻,來謀求更長久的發展時間。但是那拉家也是同樣的目的。他們認為,一個女人穩住你依靠鐵佛家和聞人家的面子,他們在日後定能侵吞你們。兩方打得算盤都差不多。給一個庶女,一方面是全了自己的面子。另一方面,也在鮮卑貴氏面前抬升了自己。我給你求一個正妃,伊樓家的嫡女。那拉家的你去謀一個側室如何?」
  
  「目的,天下沒有白吃肉的鷹。狍子要皮,才會給好肉。」
  
  「狡猾的獵人,永遠都不會告訴鳥群,他要的是羽毛好的還是肉多的。」張雲溪抿唇拉平嘴角:「我要高麗和新羅的控制權,但是我不會派人打。所以,我給你紅衣大炮和火器。而你需要付出的,只是一樁姻親。如何?」
  
  「聽著是不錯的買賣。一個伊樓本家的貴女,換一個正室之位。但是,我前夫人在世,已給我留了二子一女!那拉家無非也是算著這個。難道伊樓家就會願意?」
  
  「那女孩兒也是個可憐的,她是天生的石女。雖人倫內室不礙,卻是生不得孩子的。伊樓家的規矩你是知道的,她必然會將你前妻之子女當自己的。畢竟那也是她日後的依靠。而你若是建國,她必然也會幫你平衡後宮。伊樓家可不需要成為小國外戚來豐厚自己。當然,我也不會委屈了你。必定會補償的。」
  
  「這道不算是委屈!」覺羅汗微微皺了皺眉頭:「畢竟,我也不希望在外面徵戰的時候,後面不得清靜。不過說到你要的,據我所知,新羅和高麗哪裡都是不毛之地。人小不足猴子。有何可取的?」
  
  「港口。可以直通日本,向南去海寧。走陸地,我修了六年的路……哼……」張雲溪搖頭苦笑:「刁民不知禮的,青磚鋪路原本是為了便利。結果都挖了出去蓋房子了!」
  
  「呃……哈哈哈哈……」覺羅汗大聲笑了出來,他是個爽快人。他知道對方一定有自己的目的,但是只要控制權在自己手裡。何愁日後不好接觸。而且一個伊樓家的貴女,顯然要比那拉家的明珠好的多不是?
  
  他吃掉那塊肉,慣了一口酒:「那麼,紅衣大炮你能給我多少?」
  
  「十五座!」
  
  「包括炮彈!」
  
  「我送你一百枚,剩下的你要買。我也不是生產這個的。」
  
  「成交!」覺羅汗站起身居高臨下的看著張雲溪:「我會在前面山下停一個月,一個月內我希望得到伊樓家允婚的消息。橫竪,我也不著急。」
  
  「不會讓你等太久的!」張雲溪微微點頭,看著他帶人走了出去。
  
  見人走開,木承澤看著張雲溪:「你瘋了,十五座紅衣大炮,一百枚炮彈……你想做什麼?」
  
  張雲溪斜眼看了他一眼:「你當我想做什麼?你認為高麗和新羅好打?你認為只有朝廷才有這東西?說不得,那鐵佛家也會給那拉家不少呢。」
  
  「怎麼可能……他們……」木承澤站起來,對此他已經比有人說要造反更加震驚了。紅衣大炮是目前朝廷掌握的最好的攻城武器,甚至在大面積戰鬥上也是頂級的。怎麼會有這麼多人……
  
  張雲溪側跪著,一邊的侍從拿來一個扶枕讓她依靠著。她一邊吃著鹿肉,一邊漫不經心的解釋:「這年頭,只要能用錢解決的問題,就都不是什麼問題。也許你不知道,實際上紅衣大炮也許對於你們而言,威力很大不說,從紅毛人那裡獲得也很難。仿造上,內務府一年最多也只能做出三座類似的。準頭和威力也未必夠得上。但是在我們看來,那東西只要給了足夠的銀錢,怎麼都能拿到手。畢竟,那不是他們最好的。」
  
  不是最好的……木承澤從新跪坐下來,他低著頭。他終於明白,為什麼這個女人從一開始就能夠輕蔑的看待皇朝。他們木家的江山一直坐的如此顫顫巍巍。他此時才恍然明白,為什麼他的父皇在臨終前勸導他,功勳可動,貴氏不觸。
  
  他抬頭看向張雲溪,張張嘴又把話吞了下去。張雲溪知道他要說什麼,抿了一口酒重新放了一片鹿肉後,一邊在上面澆著銀魚湯一邊解說:「朝內士大夫對於紅毛鬼,一向認為是海外蠻人。不開化,不知禮等等。但是,在軍部上皇室卻不得不購買他們的炮火。你就從未想過嗎?一個不開化的民族,為何能夠製造出紅衣大炮,而自己卻製造不出來嗎?」
  
  「工部說,是礦產不合。」
  
  「紅衣大炮,實際上是一種十分古老的加農炮。主要是他們用來海戰的時候裝在船上。這種炮已經淘汰很久了。因為你們需要,很多貴氏也需要。所以才重新進行製造。最早購買的那批是從荷蘭人手裡買的,但是目前的都是葡萄牙人在非洲仿造的。」張雲溪嘲諷的一笑:「那人家不要的東西當寶貝,卻不思進取……其實我覺得,換一個人來做皇帝也沒什麼不好。橫竪,都差不多。」
  
  木承澤沒有吭聲,他知道對方說的是實話。這個女人沒有必要拿這個來騙他。但是聽到這些,就更加的挫敗。
  
  看著他不吭聲,張雲溪嘆息一聲安慰他:「都說不知者無罪。何況,皇朝內部士農工商。其中工,又被稱呼為巧。歷來不被重視。人們更看重的是八股科考,沒什麼特別的。」
  
  「呵……的確沒什麼特別的!」木承澤苦澀的拿起酒杯灌了一口,昂頭看著湛藍的天空:「我一直認為,只要我勵精圖治。就一定能有一片藍天……到頭來……什麼都是空的。」他一杯一杯的,自斟自酌。張雲溪也不攔他,畢竟能不能想清楚,看的是他自己。而天下……與她何乾?




☆、86

  馬車飛馳,張雲溪這一次沒有多餘的修整。而是直接梳洗停當後,就去了伊樓府宅。盟約之地,天天都會有宴席。加上有了新的盟約,很多人都在活躍著。不過對比起張雲溪前往伊樓家,更大的新聞還應該是鐵佛家主的忙碌。畢竟外甥女找舅舅,實在不是什麼大事。
  
  走進後院內宅,張雲溪一臉笑意。明眼兒人都看得出,那是有喜事的兆頭。今天沒有額外的人在,都是伊樓家族本身的女眷們。張雲溪進去,大表嫂子就給她打了簾子,笑著催促:「看你這臉上的笑容,必然是有喜事的。快些說說,好讓我們聽聽。」
  
  「正該是喜是呢!」張雲溪走到裡屋,聞人氏正坐在熱炕上給剛到的二兒媳婦談著鈿子上的墜花。聽著長媳的話,看著笑容滿面的張雲溪,就知曉必定是來之前說好的事情怕是談妥了。她放下手中拿著的鈿子,看著張雲溪:「對方允了?」
  
  「可不是!」張雲溪挨著熱炕,坐在臨近的春凳上:「我剛見到就談了,對方是個直爽的漢子。只要求我們家必須出一個本家的嫡女。」
  
  「本家嫡系的,雖不是正枝如何不會允了。他又不是傻子,我們伊樓家還比過那個哪啦不成?」聞人氏拿了茶遞給張雲溪:「你那二舅舅肺癆久了,姑娘也是個事情了。她那個娘又是個不管事的。她身上又有哪個,婚事上……你舅舅為她,可是愁了不少。這下子好了,待會兒就派人去回了信兒。說了那拉家的那邊如何處理了嗎?」
  
  「我給出了個主意,對方這來來回回的也不是很容易。何況,當初嚷嚷的就是要娶他們家的明珠。不若讓他把彩禮送到伊樓家去。聘了我們的姑娘做正室,然後再去要他們家的明珠做側室。橫竪,也越不過我們姑娘去。而且……」張雲溪抿了口茶竊笑道:「不瞞舅媽,那拉家這次算是丟了臉面估摸著以後也會丟了利益。」
  
  「你又是壞了是不?」聞人氏點了點她的額頭:「說說,也讓我這個老太太長長見識。」
  
  「舅母……」張雲溪撲入她的懷裡扭了頓麻花才起身整理了下頭髮:「我要了高麗,我要求他們對高麗的絕對控制權。但是我要自由在高麗的權利。我只要港口,然後我給他十門紅衣大炮。五十枚炮彈,日後他若是需要炮彈要來我這裡買。到時候這買賣也是舅舅的不是。我可沒人做這東西。」
  
  「你個鬼機靈……還有呢?」
  
  「還是舅媽瞭解我,前不久我聽到說新羅王將他前妻的兒子送到那拉家做質子。所以,我就派人偽裝成鐵佛家的暗衛,全部處理在路上。留兩個報信的就成。」
  
  「這道是好法子……」聞人氏點點頭,看著大兒媳婦:「你可要跟你這小姑子好好學學,她這鬼心思三個你都比不上。」
  
  「哎喲喲……瞧母親說的!」大嫂子笑著湊在弟妹身邊揮動著裹著手帕的手指:「哪能三個啊……我看三十個都比不得!」
  
  「大嫂子!」張雲溪怪嗲了一聲,嘟嘟嘴:「反正,這事情我一回來就來報喜了。家裡暫時還不清楚,我還得回去說說。就不多呆了,明兒過來討口飯吃。」
  
  「你這丫頭……這十天快馬的。快去歇歇吧!」聞人氏聽到這個搖搖頭,推了推她:「我不留你了。你也別說的那麼可憐,橫竪我還差你口飯吃?這事情成了,你還得拿個大媒呢!」
  
  「那就等著舅媽的紅包了!」張雲溪滿面笑容的起身,欠身笑著走出去。
  
  回到家中,林沇此時正看著林晗讀書。一長一幼,有問有答很是不錯。他們坐在庭院中的涼亭內,四周綠樹青青,垂柳拂綠。伴隨著少年清朗的聲音,很是韻味十足。
  
  張雲溪笑著沿著蜿蜒小路走過去,坐在一邊。林沇見到她來,點了下頭揮手讓林晗下去。此時的事情,還不是他可以參與的。張雲溪伸手拉住林晗給他擦了擦額頭因為緊張而沁的汗珠:「回去洗一下,我來的時候看著西邊雲已經過來了。讓下面給你多準備一件褂子,若是出去把蓑衣帶著。」
  
  「是!」林晗開心笑著點頭,朝林沇鞠躬:「兒子先下去了。」
  
  看著少年輕躍的步伐,張雲溪略帶感慨的笑道:「不瞞四叔叔笑話,看著這孩子……倒覺得……老了很多呢。」
  
  「宗母這話說的,您看起來可不老。」林沇呵呵一笑,正色看著張雲溪:「覺羅家那邊談好了?」
  
  「娶一個伊樓家的嫡系正支小二房嫡女,可比要去那拉架找晦氣強得多了。我答應給他紅衣大炮的數量,是跟伊樓那邊說好的一倍。彈藥也是,三叔公那邊如何說?」
  
  「來人送信說,目前京中的局勢還得看。林家經不起折騰,若是能夠在戰事起來前離開,怕是最好的。而且,前些日子安慶家的從海外回來,說是地方已經選好了,房子也在建。雖然那邊的氣候同我們這邊相反,但我們商討覺得還是合適的。」
  
  「族內覺得好就成,我也是看著子弟不豐才有了這個想法。雖說落葉歸根,但還是為子孫計的好。」張雲溪向前傾了一下些,一隻手臂橫在桌沿支撐著身體。她揉捏著手腕帶的紅色珊瑚手串的珠子:「鐵佛家的鬧騰,每個三五年開不起來。不說是懷疑他們的家族實力。眼下,他要是想要起來後院也得安生一些。我雖然同那覺羅汗說了數句話,但看得出那也不是個安分的。」
  
  「這倒是好事,他們爭端我們的時間就充足一些。只是……」林沇看著她有些為難道:「皇上那邊……」
  
  「呵呵……您是怕我最後念了情?」張雲溪抬眼看著他,側頭一笑:「不過是個男人罷了!看得順眼,倒不妨處處。我只是擔心我那父母,都是年長的人了。也不知能否支撐到……」她嘆了口氣,神色間很是疲憊。聳聳肩,她站起身:「行了,原本怎麼安排的只要沒有大的差距,就按照原本的走。我先去歇息一陣。」
  
  「正好,我也等了一上午了,這人一上了歲數就是不怎麼靈便。」林沇笑笑表示不在意。兩個人各自回了屋。
  
  半個月後,等在岔路口的覺羅汗愛新覺羅努爾哈赤等到了伊樓家的使者。他將車隊的禮品,除掉了一些迎親用的,整理了一番減少了一些數量復又增加了一些貴重的東西洋洋常常的前往北寧府。而此時的伊樓家宗母,聞人氏也啓程回家準備這次定親。
  
  因為只是定親,所以只是告訴了知交故友和親戚。雖然有些家族對此聯姻很不待見,但是不管怎麼說將一個女兒嫁出去遠遠不同於娶一個進來。何況對方只是黑水靺鞨這種小卒。不足掛念,誰也沒有當回事。只是有熟悉的,感念那女孩兒的命運,清清白白的嫡女卻去給人做繼室。至於一直等著看城下熱鬧的那拉家如何想,就不是他們所需要考慮的。至少,那拉架還沒有資本同伊樓家叫板。
  
  隨著伊樓家的喜事,林家同聞人家的定親也確定了。張雲溪敲定了來年初春的三月三,派人迎親。因著黛玉是女戶,因此婚禮方面就走了男三女望的傳統。就是新婚的時候女方去男方家迎親,然後在男方家度過新婚的三日。之後女方獨自回家。而男方則在一個月後,獨自上路。同時還要帶上一定數額的嫁妝。
  
  對此張雲溪不做表態,她的意思是只要日後小兩口能夠湊活過日子就夠了。至於男方的嫁妝……看看聞人家主那張扭曲的臉,她就不做期待了。
  
  呼延家主在聞人二少爺的婚事確定後,就帶著人返回了西域。因為距離遠,他不得不早做行動。若是回去的晚了,趕不在中秋回去,那麼回去的路上必然會大雪茫茫了。
  
  敲定了婚事,沒有旁的事情張雲溪也帶著林晗和黛玉返回北寧。畢竟,她還要在那裡等待跟覺羅家的交易。等到她安排好這些事情,已經過了中秋了。
  
  看著天上的圓月,她嘆了口氣感嘆時間過得飛快。轉眼間又是一年過去。木承澤已經回到了京城,聽聞賢德妃的身體在他回去後得到了好轉。張雲溪聽聞的時候,譏笑不語。那還是靠著她給的迷藥撐著的,若是斷了藥不出一個時辰就會去了。不過,她也沒給多少。頂多支撐到冬季的,畢竟目前平安州的事情還需要貴勳的支撐,他們畢竟經營軍隊內部很久,貿然的降罪不如讓他們男丁滅絕。再悄然的以平安州的事情,去除一部分。等到事態差不多了,過了些年在平反一些也就差不多了。這是木承澤的計劃,張雲溪聽聞後沒有多做說辭。她感覺,這已經雷同了原著紅樓的想法。
  
  也許是因為外部環境過於刺激,也許是出來一趟後太受刺激,也許是自認親近的人實際上過於失望等等,木承澤在張雲溪回來後就出現了一次。兩個人滾了一夜春後,到了年終祭祀的時候,張雲溪才遠遠地見了他一次。當然,對此張雲溪也表示有自己的事情在裡面。她的姐姐,身體不知怎的因為一次小小的春寒反而越發的不好起來。大有一副,過不了年景的樣子。為了擔心姐姐去了,而改變女孩的立場。娘死舅大,但是同姨母家結親後,她可以早早先去姨母家。因此在九月末張雲溪正式用禮迎進了林晗的小未婚妻,帶在身邊。
  
  到了十二月,天寒地凍的。人越發的懶了,而讓張雲溪感激的是,她姐姐的身體反而因為冬季臥榻熱炕的,反而好了很多。從氣色上看,到有了些紅潤。雖然擔心會不會是藥物反應,但對於跟在她身邊學習,忙碌沒有時間的女孩兒而言,到底是好事情。看著年節前沒什麼事情,張雲溪也就允了她的懇求,讓她回家陪著母親過個新年。不過讓她想不到的是,臘月二十三小年剛至,宮內就敲起喪鐘。過了一個半時辰,就有人上門報告說:
  
  皇貴妃去了。
  
  聽到這個消息,張雲溪還在挨著打開小縫的窗戶看書。看著前來報信的內侍,她目光沈了沈:
  
  「皇上怎麼說的?」
  
  「說是按禮入葬。」內侍回答的很小心,他是常在皇帝身邊的老人,對於這位「外室」他可是門兒清的很。這女子不似普通人,皇上那裡也看重很多。
  
  「知道了,晴雯領公公喝唄熱乎茶。讓單雙過來服侍我入宮。」
  
  賈元春死了,張雲溪似乎清楚地聽到了戰火狼煙的號角。她的死,就如同一道發令槍。在新年剛過,春雪乍寒的時候位於西北的平安州發出了叛亂的消息。平安州守備叛變,率軍攻打周圍四縣三城。高坐在皇座上木承澤,下達命令讓史家兩候並馮家率軍評判。
  
  開春四月,傳來西寧王聯合叛軍的消息。張雲溪得到消息的時候,她已經到達天津口坐船前往高麗。當初設計留下的口子,終於在年終的時候得到了效果。
  
  那拉家雖然不好詢問是不是鐵佛家做的。但是新羅卻認准了這一點,鐵佛作為大貴族不願意自己旗下的家族同他們接觸。而那拉家之後沒有任何表現的行為,表示了聯盟的斷開。而那拉家丟失了和覺羅家最好的聯姻時間,也讓這段時間的東北地區變得混沌不堪。不知道什麼時候,一個小小的爭執發展成了戰火。覺羅家在那拉家同新羅動武期間,利用大炮火藥敲開了那拉家堅固的城防。高麗看到新羅的覆滅,徹底臣服於覺羅汗。戰爭進行的很快,短短不足半年的時間。張雲溪可以安生的在高麗的港口登岸,然後雇傭大量的廉價勞工修建她設計和需要的巨大深水港口和船塢。
  
  時間在忙碌中一點點過去,如同過去的風花雪月都不曾存在一樣虛幻迷離。
  
  西部的叛亂依然在繼續,馮家幾乎在這場焦灼的戰爭中死傷殆盡。史家兄弟,也因為延誤戰機等原因多次被罷免和訓斥。京城中燃燒著一股濃重的味道,皇帝幾乎每天都會用各種嚴厲的詞彙來對言官送上的折子中的主角,進行訓斥。
  
  張雲溪忙碌到了初秋時,才接到了來自京城的信。寥寥幾個字,卻讓她微微皺進了眉頭。寫信的是林晗,因為三年的約定。他一直都在皇宮內,看著那個原本帶著些天真的皇帝,一日一日的嚴肅,然後慢慢變得沈悶和愁苦。而更有意思的是,皇宮內竟然傳入了一僧一道,滿口的胡言亂語但是卻又有著幾分神奇。
  
  此時跟在張雲溪身邊的,是林家四房的長子。張雲溪算了下時間,將手頭的事情交給他啓程返回京城。
  
  接近一年未曾相見,讓木承澤激動地同時也帶著驚訝。因為進入林家小院後,他看見的依然是那雲淡風輕的面容。驚訝的是,一個剛過了滿月的孩子。
  
  他看著嬰兒,用遲疑的眼神探向張雲溪尋找答案。顯然,答案是令人失望的。那是林家四房的長孫,母親身體不好留在高麗養著了。孩子放在那邊不好養,她就帶了回來。過幾日交給他的正經奶奶,也算是全了心意。
  
  「你以為我是為了生孩子避了出去?」張雲溪大笑著,看著窘迫的木承澤,很是開懷。
  
  笑夠了,她抓住他的手,三指成脈。砰砰的跳動中伴隨著一些異樣的浮動,她瞭然一笑:「和尚道士如何說得?」
  
  「攪動因果,天罰。」木承澤撇撇嘴,對此他不屑一顧。
  
  「看來也沒什麼本事。」張雲溪松開手,取了盤子里切好的水果一邊咬著一邊講道:「很不錯的毒素,下的時間有些長了。原先沒發現,如果不是麒兒說你夜裡渾身如同冰塊,清晨又像熱爐,我也未必會發現。」
  
  「多久了?」木承澤知道自己身體的異樣,太醫看了也只能說是火氣旺了些。
  
  「這種毒,怎麼也得在你六七歲前種下。」張雲溪抬頭看他:「聽聞你那王爺哥哥身體也是極其虛弱,這十來年來一直都靠著名貴藥材才能活蹦亂跳的?」
  
  聽到這句話,木承澤明白了。這個毒不是下給他一個人的,而是自己父親的孩子都有。他此時突然間覺得平衡了,至少不是獨獨他一人。
  
  「別想的太輕鬆,目前我解不了。」張雲溪白了他一眼:「怎麼說也是一夜父親百日恩,你我雖然沒有成婚到底也有過。」她從空間中拿出一塊巴掌大的玉牌遞給他:「這也是一種契約,不同於其他的。效果更佳蠻橫,你找個身體健康的讓他低血在上面。然後隨身帶著,至少借了他的人氣你還能活蹦亂跳個六七年。不至於象你那哥哥,除了自己的小院,只能依靠轎輦。」
  
  木承澤沒有跟她矯情,接過了玉牌塞入懷裡。然後伸手摸了摸她的臉頰:「平安州的事情快要結束了,忠義已經死了。剩下的,就是西寧王。你覺得,這裡面會不會有呼延家在後頭。畢竟,西寧王早就有了更大的實力為何早不反,晚不反?」
  
  張雲溪拍開他的手:「兔死狗烹,他們倆狼狽為奸也不是一年兩年了。相殺不得,不如相助。至於呼延家……你大可放心五年內,鮮卑不會有大動作。」
  
  「為何?」
  
  「黑水靺鞨和蒙都土顏巴扈。」張雲溪抿唇一笑:「怎麼說我也是需要時間的。他們提前動手,林家就要攪和進去。我們在新大陸的城池已經開始很大一部分了,犯不著跟自己過不去不是?」
  
  「說的也是!」木承澤苦澀一笑:「你終究……還是要走的。」
  
  「別說的跟我情深深愛儂儂的。你我什麼關係,你我自己清楚。大不了,我等你最後一刻再離開。橫竪,你也不會是亡國君。這不就夠了?」她說的輕巧,似乎生死並不是什麼。木承澤聽著彆扭,卻也覺得似乎只有她才能如此淡薄。
  
  他搖頭苦笑:「我說不過你,那麼你覺得會是什麼人下的毒?忠義?不……他若是有這等能耐,就不會狗急跳牆的弄平安州了。只要等著我跟幾個兄弟都死了,他就可以用他父親的名義重新登基。宗室夠格繼承皇位的,畢竟不多。」
  
  「成王啊!」張雲溪抿唇笑著突出兩個字。
  
  「王叔……不可能……」他皺緊眉,怎麼都不會相信。
  
  「因為當年,你的祖父其實也是秘密立儲的。只是那個人不是你父親,也不是忠義的父親。而是老成王。而你的父親,恐怕把這個秘密帶進了棺材里。因為,他認為你的成王王叔並不知道這件事情。可惜……吶,你要如何做?」
  
  張雲溪很多沒有說。從她平日里看到的八卦中,不難推斷出老皇帝、老皇帝的父親、兄長還有建在的這位成王之間,必定會有很深的故事。只是這些故事,被殺戮掩蓋。
  
  「如何做?」木承澤百味知塵,不知該作何想。他抬頭看著天花板,苦笑綿延後看著張雲溪:「我活不久了,但終歸不是末世君主不是嗎?你是修行之人,你說死了後會是什麼?」
  
  「新的旅程!」
  
  「是嗎……任何人都是?」
  
  「對!」




☆、87

  平安州的事情,如同木承澤說的。在再一個新年到達的時候,結束了。朝中老將功勳,幾乎都折在了這場戰鬥中。邊境慢慢恢復寧靜,朝中因為戰事結束也進入了修整。木承澤的身體卻慢慢每況愈下,他平日里佝僂著身體劇烈的咳嗽的情景讓大臣們看著心驚。他本來是想要一個毒給成王下的,但是當他得知成王知曉後,跪在張雲溪面前求藥的時候,他放棄了。他比一般人看的開,也看不開。
  
  他有很多事情想做,他有很多東西想看。但是,他知道自己看不了也做不到。慢慢地他反而更加嚮往新的旅程,新的道路。他知道,張雲溪注定會帶著林家全家遷徙。他放林晗走了,但是對於此林晗有些不放心反而一直跟著。他開始帶著成王處理政事,慢慢地將權力下放。明眼的人都看得出來,皇帝是有意讓成王主政的。但是還是有很多女兒在宮廷中的,希望能夠自家的外孫登位。可惜他們的想法有些落空的可能,因為至今為止都沒有一個新生兒降臨的消息出現。
  
  成王對此很是焦急,他多次提醒木承澤不為別的就是為了皇位承接也要找個女人。他勸著堂兄,甚至去求張雲溪哪怕生一個,他搞定周圍的事情。可惜,這兩個人一個前者不在意,一個後者不願意。
  
  事情熱熱鬧鬧的到了林晗大婚,距離黛玉大婚已經過了一年多接近兩年。王府門外熙熙攘攘,張雲溪的姐姐終究撐著看到了女兒嫁人。雖然說留到大了,但是她深知自己的身體扛不住了。而且,張雲溪的父母的身體也大不如前了。這樣的情景,讓張雲溪不得不加快了林晗的婚事。
  
  果不成想,新婚不到一年的夏季,林晗新鮮出爐的丈母娘走了。她的去世,讓原本身體不怎麼健朗的張姜氏臥病在床一病不起沒有三個月也跟著去了。這一年的夏秋對於張家,就是多事之秋。
  
  走了老夫人,張雲溪的父親似乎也跟著妻子去了精氣神。沒有熬過冬季,也走了。新任的張家家長,張雲溪的三哥帶著族人分成了兩部分。一部分前往江南同林家相聚而居。這部分都是旁系,一部分繼續留在洛陽城外。這些都是本宗,作為朝廷命官和張家未來的掌權人。張雲溪的大哥決定如果戰事起來,他就帶著本宗前往北寧同伊樓家聚族而居。
  
  鐵佛家同聞人家的聯盟也趨向於緊密很完整。不過礙於東北地區的發展,他們也只能暫時觀望協調。畢竟不能前頭動手,後院著火不是?
  
  進入第四年春,木承澤的身體徹底垮了。他擬了遺詔,讓成王以儲君的身份登位臨朝。林家準備的也差不多了,除了旁系的人留在蘇州這些年已經陸陸續續的走了大部分。只有張雲溪帶著林晗和三房族老來留在了洛陽。三房是等著皇帝駕崩,而張雲溪答應過陪他走完。
  
  中秋月圓,宮里來了內侍傳了消息。張雲溪帶著林晗,一身會盟時穿的玄色紅邊的服飾帶著黃金垂穗冠正式入宮。
  
  走進皇帝的寢室,寬大的掃金裝修的木床上,一個消瘦的人靠著引枕穿著一身青色的長衫躺著。他此時已經十分虛弱,眼窩深陷面色潮紅,看著就是不日的時辰。成王站在一邊,一身儲君的服飾襯托著俊朗非凡。他根據張雲溪的提議,贏取了覺羅汗的妹妹納木納甘作為正妻。木承澤給他留下了黑衣衛,加上他祖父留給他父親的鳥羽兩只力量足夠他面對木承澤離開後的亂世皇朝。
  
  張雲溪走過去坐在床邊,周圍大臣各個覺得很不合禮法。但是此時成王和皇帝都不做聲,他們也沒有吭聲。皇后和一乾女眷都在偏殿等候。
  
  張雲溪握住木承澤伸出來的手,溫柔的笑著:「都跟你說了,支撐個十來年沒問題。如何偏偏如此急切?」
  
  「咳咳……」木承澤掙扎著坐起身向上靠靠,沙啞著嗓音:「不是我急切,而是若不急你便是要走的。」
  
  「都是要走的!」
  
  木承澤搖搖頭:「不是一樣的走。你來了就好。」
  
  「我答應過你的,必定會做到。如何想的這般?」張雲溪輕聲笑著給他擦了擦臉頰上的汗:「我給你梳頭可好?」
  
  「好!」木承澤點點頭。張雲溪站起身走到他頭部的位置,從荷包里拿出一把梳子,仔細而小心的將他的頭髮梳順。成王在一邊,眼尖的看到那是一把斷梳。他看著女子嫻靜的樣子,手掌握緊松開反復幾次上前一步:「為何不救他?你能做到的不是嗎?那兩個瘋和尚道人都說,因著你在才不做干涉。」
  
  「正是因著我在,才讓他走得順著一些。」張雲溪低聲:「有些事情你知道,我也知道。何必說的那麼明白呢?儲君殿下!」她抬眼看著因著她的話語猛地後退了一步的成王。瞭然一笑仔細將木承澤枯黃的頭髮扎好:「既然是大家都知道的事情,不若按照對大家都好的方向去走不是很好嘛?」
  
  張雲溪低頭輕輕親吻了一下木承澤的額頭,慢慢地周圍的人都看見一層層的光暈在她身上蔓延開來然後快速收斂。原本痛苦掙扎著最後一口氣的皇帝,閉上了眼睛帶著微笑離開。
  
  他的身體漸漸冰涼,周圍的人都跪了下來。趴窩在他耳側,清晰地講道:
  
  「一路順風!」
  
  ----------以上是悲劇的結尾--------
  
  藍藍的天空,遠處的海氣升騰看到的只是銀白色的邊際。海鳥繞著船頭飛過,一些大型魚類在不遠處躍出水面復又沈下去。此時的天氣炎熱,海面平靜的看不出大的波動。也許是因為遠處有礁灘島嶼的關係。海水深深淺淺的,一層層一圈圈的蕩漾來去。細小的微波,隨著船身的開動而花開。
  
  在船艙二層的一間房間內,一個面貌俊秀的男子正掙扎著睜開眼睛。在他身側,是一個身穿隴沙薄衣的女子。鵝黃的顏色,搭配著木裝和射進房間的日光,顯得朦朧而柔和。
  
  男子僵硬的伸手遮擋照射在臉上的光亮,窗口不是很大方型的小窗,開著窗口徐徐海風吹來驅散了很多悶燥的空氣。
  
  「……水……」男子感覺到口乾,很快女人送上一小勺水滋潤了他的唇。然後他慢慢小心的拿開遮擋陽光的手臂,入眼的是女子溫柔的面孔。
  
  「你……」他此時腦子有些糊塗。女子竊笑著,聲音清脆:
  
  「喲……歡迎來到大航海時代!」                    
作者有話要說:開放式的結局……我不知道會不會有人喜歡。
但是我認為寫到這裡,我已經盡力了。
如同有人在評論中說的,貌似我開了一個很大的場面,但是似乎把握不住
實際上,我想說的是,我想表達的可能跟你們看到前面的時候,所認為的不同。
女主是自私的,同時也是為了責任而自私的。
她有著她的情感和控制。
我想表達的,並非是愛情。而是一種參雜與複雜中發酵的東西。
也許會有人認為我在糊弄,但是我想說,這個結局是最合適的!
雖然有些內容,會有人說,寫滿了會好一些。比如戰爭、比如陰謀。
但是我不想表達那些,恰當好處的收手有的時候,也是一個作者對於作品的負責。
已經完結了,希望大家喜歡!
我會整理捉蟲,然後開定制的!
到時候,希望有人能收藏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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