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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光的影子》作者:鬱禮【完結+番外】

55.Episode 57

  問題一拋出,兩人都給出了答案。

  「還請坐。」這句來自二之宮早紀,愉快地。

  「我們有事要談。」這句來自跡部景吾,高冷地。

  這回答相當壁壘分明。二之宮早紀的笑有些掛不住,而跡部更是覺得二之宮早紀這人太不可信了,讓別人坐在這裡吃飯有什麼好處?那不是暴露得更徹底?

  即使二早已給出了「請坐」的答案,比嘉莉莉子還未坐下,並以詢問的眼光看向跡部景吾,跡部此時也無法板著一張臉為難一位少女,只能歎一口氣,道:「還請坐。」

  比嘉莉莉子從善如流地入座了。

  「跡部君,你不用這麼緊張,老實說我才十七歲,雖然已經到了可以結婚的年齡,但誰會現在就結婚啦!」

  一開口,就扔下重磅炸彈。

  成功炸愣了兩隻可憐的小魚——二之宮早紀和跡部景吾。

  旋即,看著跡部鐵青的臉,二之宮早紀噗嗤一聲笑了出來,並且根本無法克制,捂著嘴笑個不停。

  一邊笑還一邊戳了戳跡部,笑道:「哈哈哈哈哈……叫、叫你自戀……哈哈哈哈哈!」

  「比嘉小姐,你是不是也想太多了?」本來冷著一張臉的跡部一下就調整了狀態,他端起玻璃杯呷了一口水後淡淡地道:「我和早紀,中午在餐廳裡吃飯不想多餘的人過來打擾,又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嗎?」

  比嘉莉莉子微微睜大眼,即使跡部這番話說得毫不留情,可她還是落落大方,一點兒也不尷尬,早紀忽然有些欣賞起她來了。比嘉聳聳肩,說到:「是嗎?我媽媽昨天還囑咐我說,到冰帝交換要和跡部君打個招呼來著,我還以為我媽媽是那個意思,啊哈哈哈現在看來多慮了,正好正好。」

  二之宮早紀朝她笑了笑,「我明白的我明白的,這點真的很煩啊,總覺得自己像某種滯銷商品。」

  「是啊。」比嘉莉莉子也歎了好大一口氣,「真不明白就不能順其自然嗎……」

  隨即,比嘉話風一轉,說到:「不過你們兩個就很好啊,能自然而然地交往。稍微有些羡慕呢……既然是個烏龍,那我就不打擾你們吃飯了,回見。」

  說罷朝友好地朝他們揮揮手,轉身走向自己校友那一桌。

  早紀望著她的背影,她和跡部,誰也沒說出「正在交往」這之類的話啊,即使給出的其他資訊,都非常具有錯誤導向性。

  等比嘉走後,二之宮早紀同跡部說:「我還要不要多來兩次,這一次你媽能get到消息嗎?」

  自己很明白,在比嘉明確表示自己對跡部沒什麼興趣的同時,跡部還說出那樣的話,不僅僅是為了找面子,更代表自己不是個一次性用具,還要接下來迴圈使用,終極目的還是阻止家裡太后們的各式行動。

  跡部挑眉看她,「你以為我為什麼要讓你到冰帝來,鬧得越誇張越好?」

  早紀不服,「並不是你要我這樣我才這樣的好嗎?」

  話剛一出口,早紀眼睛一轉,就服了軟,「誒,等下我去一下你教室,稍微有點事。」

  跡部暫時沒理人。

  等用完餐去到教室,跡部才深刻明白了,什麼叫西門的好青梅。

  這貨直奔他的座位,開始演,「誒我的手機呢?掉哪裡去了?」然後立刻轉向旁邊的椎名遙,「妹子你能把手機借我一下嗎?我給我的手機打個電話,剛剛不知道放哪裡去了。」

  椎名遙拿下耳機,看了她數秒中,在跡部都覺得尷尬的時候,椎名遙靜靜地遞上了自己的手機。

  二早非常迅速,嗶嗶嗶幾下就給自己打了個電話,正如跡部所料,就在她自己口袋裡面。即使是這樣,早紀也一臉理所當然地說:「啊,忘記找一下口袋了。」

  一直靜靜地少女忽然開了口,聲音有種恍若隔世的清脆感,「你在說謊,對吧?」

  把手機置於她桌上,早紀只發了一個單音節:「Sa∼」

  她同跡部道別之後,跡部揉了揉眉心,覺得有點心累。伴隨著直升機的轟鳴聲,跡部少年想著,下次找二之宮早紀過來,真的要慎重再慎重。

  隔天正式出院。出院的當天二之宮早紀拎著自己的包遠遠地看到仁王的家人來接他出院。父母也許在辦手續不在現場,二之宮早紀看到了仁王的姐姐還有仁王的弟弟,和仁王有幾分相似,而這種相似也許本人無法察覺,外人卻能輕易分辨。姐姐和弟弟都沒有銀毛,想起來他也說過自己的頭髮是姐姐幫忙染的。

  那三人好像在爭誰應該拿包,仁王對自己的弟弟一點都不客氣,好似這家人的機靈勁都在仁王姐姐和仁王雅治身上,仁王弟弟只能一邊抱怨一邊受著壓迫。

  只是遠遠地看著,就覺得三姐弟的感情非常好,忽然一陣風從背後吹起來,二之宮早紀在風中撥了撥頭髮,注視了那個銀髮少年一會兒,嘴角勾起一個輕淺的微笑,然後轉身離開了。

  ……有一點羡慕他。

  只有一點點,因為那樣的畫面,溫暖地讓人想落淚。

  此時,仁王雅治抬頭往醫院門口的方向望了一眼,仁王的姐姐看自家不成器的弟弟表情稍有奇怪,不禁問:「怎麼了?」

  仁王搖搖頭,「沒什麼,看錯了吧。」

  「誒,聽說你和一個女孩子一起入院了啊,怎麼樣是不是個超可愛的女孩子?」仁王的姐姐拿手肘拐了拐他,笑得有些八卦兮兮的。

  「是啊,超可愛的女孩子。」仁王這麼答著,姐姐的下巴都要掉到地上去了。

  她猛地捏住仁王的頸項不停搖晃,「快說!你偽裝成我們家雅治是要幹什麼?把我那個彆扭還自以為自己很神秘的弟弟還回來!」

  「……放、放手……」

  仁王雅治在姐姐的搖晃中有一瞬間的走神……剛剛,他以餘光好似看到了二之宮早紀的背影,而再一抬頭,門口三三兩兩的人群中,並沒有她。

  好奇怪,縱使障礙物很多,他以為自己絕不會看錯的。

  第二天早紀和仁王正式回學校上課。

  自從上次出遊後,這是她第一天回學校,雖然感覺和平時沒什麼不同,但二之宮早紀又覺得,好像不對勁……

  中午在活動室碰到了天音翼,她扔給她一份報紙,正好折到她需要看的那一頁上。早紀低頭快速掃過報紙,上面的內容無非就是,有記者拍到了某私立學校學生高調出遊,各種豪車,非常鋪張。

  文筆稍有些誇大,總體來說,既沒有褒獎也沒有貶損,反而讓二之宮早紀覺得不陰不陽的。

  學校當然指的是立海大,不過通篇都以某校代指,可是本校的學生和老師,當然知道指的就是立海大。

  「這怎麼了?」早紀打開自己才買的小蛋糕紙盒,有點不明白。

  「你不知道這是誰爆的料麼?」天音翼問到,既沒有表情也沒有語調,二之宮早紀自然不明白她想表達什麼意思。

  「大概……校內的某人吧。照片的角度像是從校內拍的,當天不少人都拍照了,說不定這記者拿的是哪個高校論壇的二手消息,用來隨便撐撐版面。」早紀仍然是滿不在乎的語調,「話說,你所說的話語,就是語言本身的內容。我們國家之所以是高語境國家,其中我認為,語調語氣表情占了很大一部分。你什麼都沒有,如果要表達隱含的意義,恕我愚鈍,get不到,還請直說。」

  天音翼點點頭,「那我就直說好了,這事是木下匿名聯繫的記者。」

  「等等,你怎麼知道的?」

  「我偷看了她的手機。」粉發少女說得那叫一個義正言辭,堵得二之宮早紀沒有話說。

  「等,等等!你……」

  還沒等二早憋出一句,天音翼又很快補充:「那本來就是我的手機。」

  啊,也是。

  一腔吐槽欲一下子冷卻了下來,早紀歎口氣,問:「你是打算怎麼做來著?」

  她說完這話後,才意識到,不知道什麼時候,她竟然接受了天音翼同她說的設定了,現在的木下是假木下,天音翼才是真木下什麼的,平時就算開腦洞也不會開到自己同學身上去……

  「首先,我由衷地希望你制止她的行為,但,暫時不要拆穿她。」無音調的話語,她說得有幾分誠懇的味道,雖然早紀覺得可能也是自己腦補出來的。

  「為什麼?」

  聽了這個問題,天音翼深吸了一口氣,然後,二早看見面癱蘿莉像是回憶起什麼非常羞恥的東西一般,變了臉。

  「那還不是因為,她就是我啊!!!!!!!!」

  「呃……」

  「之前拿獎拿到手軟被大家依靠的人是我,和仁王雅治同班三年的也是我!再說我對你男朋友不如說整個網球部的正選都沒有興趣,要是感興趣同班三年的時候我不會下手啊非要等到在隔壁班的時候才發現有感覺?可惡啊那個假貨三兩下就喜歡上了竟然還表白!沒錯我就是撞見了尷尬滿點的表白現場啊啊啊啊愁死我了換回去了之後我得多尷尬啊她現在zuo的一些列的死之後都由我來承擔啊!!!」

  被排山倒海颶風一般的吐槽給壓倒的二之宮早紀,好半天找不到自己的聲音,這偽面癱蘿莉還要補一句:「你的!明白嗎!!!」

  「啊哈……不太明白……」

  二早吞了吞口水,弱氣地回應到。


56.Episode 58

  火山短暫的爆發後,迎來了休眠期,天音翼又恢復了一張死人臉,淡定地說:「啊,抱歉。」

  這一道歉二之宮早紀就火了,「喂喂,你不要道歉啊!你這時道歉不就是那種意思?『啊啊以你的智商我想你也不能理解』這樣的意思嗎?」

  「嘖。」

  「你竟然咂嘴……」早紀一叉子□□蛋糕裡,一點胃口都沒有了,對面那少女平日裡確實很低調,難聽的話都不會說出口,因為她一般用其他的方式來表達自己的鄙視。

  這可真是低調低得滴水不漏啊!

  早紀深吸幾口氣,起身泡了一壺茶,問:「那你打算怎麼辦?互換不是那麼容易的事情吧?」

  這又不是,今天早上起來我不想吃法式可頌所以換一種口味,比如藍莓muffin,吃了麥分發現不好吃還是換回可頌那般容易。

  「應該不是互換,而是三個人。」天音翼拿起二早遞過來的茶,一張臉在氤氳的熱氣後,有幾分隱秘的意味,「這麼說吧,把我稱為小明,現在木下身體裡的為假木下,還有一個人,應該是我現在的身體,天音翼。」

  「……」早紀皺起了眉毛,「也就是說,假木下並不是天音翼?」

  粉發少女點了點頭,「是。如果互換只是指的是天音翼和木下明子的內在交換,那麼為什麼我頂著天音翼的臉到學校上學,假木下一點都不吃驚?也有她在偽裝的可能性,可是我多次試探過她,她完全不像曾見過天音翼。也就是說,假木下不是我所寄宿的殼子的正主。」

  「那正主去哪裡了?」早紀問。

  「我也不知道。」

  「明明你已經忍很久了,再多看她作一會死也不會給你帶來太大的弊端。你選在這個節骨眼和我說,看來你已經找到解決的辦法了吧?」說著二早笑吟吟地拍了拍天音翼的肩膀,「那就好好加油,我替你搖旗呐喊喲∼」

  語畢她準備迅速而低調地離開活動室,開玩笑這看上去就不是什麼好事好嗎,剛一站起來手就被天音翼捉住了,粉發少女一向無表情的臉上,難得變得有人氣了一些,只是那眼神,如針尖一般,非常具有攻擊性。

  「你聽了就想走?」

  有這麼容易的事情嗎?

  沒有。

  早紀擺出一張小白花臉,開始演起來,她悲切地哭訴:「可我只是個被木下迫害謠言滿天飛還不知道怎麼辦的受害者呀!」

  此時天音翼笑了。

  這是二之宮早紀第一次見她笑,雖然天音妹子論顏值絕對拍馬也趕不上木下明子,也就是她的本體,可這一笑,卻有種言無語法形容的耀眼,讓早紀不自覺地停住,聽她說。

  「要的就是你這樣的被迫害的小可憐。」

  呃……那什麼,現在要求換設定還來得及嗎?為什麼她有種非常不好的預感?!

  敲門聲響起。

  二之宮早紀和天音翼往門口看去,進來的是仁王雅治。銀髮少年一進來就見這兩人一臉嚴肅地望著他,並且氣氛分外微妙。他把兩人來回掃視一遍,以輕鬆地口吻說道:「嗚哇,好緊張的氣氛,是發生了什麼事嗎?」

  不論天音翼和二之宮早紀的關係親不親密,起碼在天音翼和二早說出心中秘密的那一瞬間,她是絕對信任二之宮早紀的。早紀一介小公舉,恣意妄為慣了,情商雖然不高,可那全是對不在意的人。

  她眼睛轉了一圈,視線瞥到了桌上的蛋糕,說到:「天音吃了我的蛋糕,我本來是準備給仁王君的!」

  謊言編得破破爛爛,天音翼也沒有反駁,反而附和著說:「我以為是二之宮買給部員的。」

  天音的整體狀態比二之宮早紀更有說服力。可是仁王雅治很瞭解二早,這樣子看一眼就知道在說謊。

  二早這些時和仁王相處,覺得他乾脆去當個半仙得了,她知道自己絕對露陷了,可她既不想破壞和天音翼之間的約定,也不想仁王雅治覺得她總在瞞著他打著自己的小算盤,於是祭出大招——

  「仁王君,禮拜天的時候,我們約會吧!」

  對的,那就是把自己祭出去,轉移視線。

  而仁王根本就不打算深究,他只是順路過來看看自己妹子而已。聽她這麼說,仁王語調平淡地道:「那我禮拜天早上十一去接你。」

  早紀點點頭,「那就約好了。」

  剛一轉身仁王就暗自偷笑,事到如今也沒必要解釋那麼多,反正占到便宜的,絕對是自己來著。

  等仁王離開,二之宮早紀和天音翼似乎都失去了繼續聊這個話題的興趣,正好午休時間快結束,早紀和天音翼一起回教學樓。

  冤家路窄,路上正好碰到了木下明子。

  自從早紀知道了木下是偽物後,看她的眼神就不大對勁。不過早紀看她的眼神一直就沒有對過,倒不是很大問題。

  雙方並沒有隔的很近,更何況木下身邊總是不乏追捧者,或是學生會工作需要接觸的物件或是她的那些小粉絲們。

  他們的對話隱隱傳來——

  「木下同學好厲害∼」

  「其實並沒有什麼的,本間你才厲害呢,上次做的小餅乾非常好吃。」

  「沒有你說的那樣啊,木下才是真的厲害啊,什麼都很擅長呢。」

  天音翼以手掩面,半天沒邁開步子,早紀也停下來,只聽天音翼聲音有點打顫,「別這麼做了,阻止她啊!無意義地互相吹捧什麼的,羞恥死我了!」

  二之宮早紀不厚道地笑了……

  即使在神奈川的日子有那麼點忙,禮拜五晚上二早沒忘記回東京,自從川澄事件之後,她更是要讓她爸媽看到她全須全尾、健健康康地活著,即使不成器,即使爛泥糊不上牆,也要留一條小命在。

  因為是二之宮家唯一的孩子啊,就是不知道她爹她媽會不會再給她添個弟弟,或者直接來個大驚喜,蹦出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孩子要認祖歸宗。

  不論是哪一條,都嚇不到二早,哪一條都像她那不靠譜的爹媽會做出來的事。

  這次回來還有個更為重要的目的,那便是參加小更的婚禮,時間正訂在本週末。

  即使嘴上吐槽著西門總二郎,早紀還是和他一同出席的,互相為伴。西門早就知道了二早如此的口嫌體正直,提前一天晚上也就發了個郵件確認,免得她又搞出什麼么蛾子。

  儀式地點是選在一家私人餐廳,在寸土寸金的東京,餐廳老闆還坐擁一大片花園,有些難得。花園鬧中取靜,環境很舒適。儀式是在花園裡舉行,之後再進餐廳用餐。由於當天基本是自助餐立式用餐,早紀本來想穿上平跟鞋,後轉念一想吧,為了給自家落寞的竹馬撐個場面,咬牙選擇了高跟鞋。

  本來二早一直偏好深色系的衣服,好歹別人婚禮,不要搞得像奔喪一樣,選了半正式的小白裙,MB裸色高跟鞋,三寸,無防水台,穿得人肝腸寸斷,可顯得腿細而長,好看到不行。

  可是西門這個半點眼光都沒有的人,在她房間逮她人的時候,開口便是「你怎麼不是黑就是白?」

  看西門今天還是中分,但絕壁有好好打理,他就是那種看不出有多講究但仔細觀察會發現,這人非常講究。一身深藍色西裝,筆挺熨帖,裡面襯衣竟然是粉紫色的,雖然顏色騷包,可恥的是這樣的顏色反而把他襯得特別英俊。

  早紀一下子就覺得自己敗了,轉念一想,「也是,我本來就不準備穿的比新娘好看,可是某人是奔著比新郎帥的目的去的。」

  西門:「……」

  「……別廢話了我們上車。」西門板著一張臉說到。

  早紀就笑笑,不說話。

  現場人並不是很多,顯然雙方家長都有篩選名單。在同日向更的父母寒暄過後,二之宮早紀不動聲色地環視周圍的佈置,很精緻的佈置,很可愛的婚禮,就連門口發的小禮物上都粘了櫻花花瓣,估計想取英文cherry珍惜的含義。

  如此可愛的想法,可能是新娘想出來,可見她多麼用心。

  二早是真心祝福日向更的。

  而某個人就不一樣了。

  某人拿到門口的小禮物就直接甩給了她,雖然待人還是非常得體、有禮,可整個人有種坐立不安毛毛躁躁的感覺。

  二之宮早紀是知道有個叫小優的女孩,揭開了樓頂上的秘密;她也知道之後日向更同西門一起爬上那座樓頂,淩晨五點開太陽升起,只為對面大樓因反射光芒而出現的「西門,我愛你」的字樣;她更知道西門一定會說出「我曾經很喜歡你」這樣的話語。

  也許小更是真的放下了,但西門,早紀冷哼一聲,別說她是裝逼愛好者了,這貨和自己有什麼區別???

  早紀挽著西門的手臂入座。

  很快現場的樂隊奏起了悠揚的樂章,新娘挽著父親的手,一步一步,踩著紅毯走了進來。

  新郎站在路的盡頭。

  很快著一身白紗的日向更到達了新郎身邊,神父念著不變的誓言,他的語言像是某種讚美詩一般,帶著古老的節拍,吹奏到永遠。

  「今天我們在上帝的注視下,聚集於此。並且人群的面前見證永井先生和日向小姐的神聖婚禮。這是個光榮的時刻,是自從亞當和夏娃在地上行走以來便創立的時刻。因此,它不是魯莽而欠考慮的,而是虔誠而嚴肅的。現在有兩位新人即將在這個神聖的婚禮中結合,如果有任何正當理由證明他們的結合不是合法的,請現在提出來,或永遠保持沉默。」

  牧師話音一落,現場先是沉默,後有幾個人笑了起來。

  是啊,今天這大喜的日子,怎麼會有人反對。

  正當牧師準備下一個環節讓兩人宣誓,她身邊的少年刷地一下站了起來,早紀瞪大雙眼本要阻止,卻只來得及扯住他的袖子。

  牧師一愣。

  全場的人都呆住了,望著西門不說話。

  這個寂靜到一根針掉落地上都能聽見的時刻,少年不自覺地張口——

  「我……」


57.Episode 59

  如果二之宮早紀並不認識西門,而是在場角落裡的隨便哪一方的觀眾,可能還會在心裡默默吹個口哨,感歎一下猶如電視劇一般的情節。

  但知曉這其中種種發展,並且自己就坐在西門旁邊,那就不一樣了。

  二之宮早紀坐在那裡看著前排的人們整齊地回頭,同時也感受到了後排的人們灼熱的視線,驚得人冷汗直冒。

  她只來得及扯住西門的袖子,但這點力量根本都無法改變任何事情,西門還是站了起來,即使感受到二早在拉他的袖子,他還是站了起來。

  並且輕輕一帶,把袖子從她手中抽了出來。

  藍寶石的袖扣咯得早紀的手指生疼。

  這疼痛讓二之宮早紀的脾氣刷地一下,直沖頭頂。

  好你個西門總二郎,真是出息了!平時總是說她沒有腦子,教訓她凡事考慮考慮後果,不要那麼衝動。他自己倒好,直接在別人婚禮上這麼鬧,這做人是得多黏糊,腦袋是得多不清楚?

  亦或是……這得是多麼無法控制住自己。

  她所認識的西門總二郎,在哥哥離家出走前和離家出走後,有著兩種不同的面貌,仿佛一夜長大。在那一群人中,本來西門一直都是理智的角色,可那之後,他仿佛更加理智,更加冷靜,不像是個十幾歲的少年。

  而正是這樣的西門,更容易被一些世俗的觀念和規定給束縛住。

  他卻在此時站了起來。二之宮早紀深深歎一口氣,腦內很多想法在盤旋,卻在一瞬間做出了取捨。早紀帶著抱歉的笑容站了起來,「不好意思不好意思,我不太習慣穿高跟鞋,剛剛不小心踩到他了,他才疼得跳了腳。牧師先生真對不起,還請您繼續。」

  眾人同時舒了一口氣。

  西門此時已回神。一腔說不清道不明的感情在胸中翻湧著,只開口說了個「我」字,就被二之宮早紀打斷。而這東西也許真需要一鼓作氣,西門現在什麼也說不出口了。

  「抱歉……」他低低地說。

  回應他的只是一聲從鼻子發出的輕哼。

  他剛剛不是沒有注意到二之宮早紀微微擋在他身前的動作,雖然她很瘦,也沒有自己高,觀眾的視線審視著他是那麼赤裸裸,仿佛在尋求某些不可告人的秘密,可那個瞬間他卻有被隔離了的錯覺。少年腦子裡還有些亂,「剛剛……」

  袖子又被拉了,早紀小聲道:「有什麼事情,我們儀式完了再說。」

  兩人入座,席間又恢復了平靜。牧師繼續下面的環節,一對新人互相許下伴隨一生的誓言,並且交換戒指,即使那有可能是當著眾人面角色扮演一般的彌天大謊。

  新郎親吻新娘,日向更今天很美,從容貌來看她並不是一等一的大美人,可眼角眉梢的幸福感是遮不住的,在場沒有比她更美的女人。

  悠揚的小提琴曲聲中,眾人豔羨地鼓掌。

  坐下後的西門並沒有再看那邊一眼。

  到要接捧花的環節,西門有些心不在焉地問二之宮早紀:「你不去搶麼?」

  二早抱臂站在他旁邊,兩人在角落,幾乎都快與陰影融為一體了。她說:「不去。」

  因為到結婚的時候可能又是一筆爛帳,有些選擇她無法單純而理性地做出。她和西門比起來,要笨得多了,剛剛那個場景如果是她,也許西門站起來給她解圍她都沒辦法順著臺階下來。

  因此她並沒有任何譴責西門的話語。

  看那邊一群人搶捧花搶得開心,早紀握住西門的手,握得很緊,「婚禮也看完了,飯我看你也是吃不下,那我們走吧,正好我穿高跟鞋再多站一分鐘腿就要斷了。哎呀呀,腳疼……」

  少年怎麼會不知道她在找藉口,在喧囂的背景音中,兩人悄悄離開會場。

  由於二之宮早紀明天還有和仁王的約會,今天打算直接回神奈川。西門是知道這件事的,他說:「我和你一起回神奈川吧,我明天也沒什麼事。」

  「你是不是首先得問我有沒有事?」早紀挑眉道。

  「不管,你先收留我一晚。」

  剛一上車,西門就歎了好大一口氣,「方才我都不像我自己了。」

  早紀擰開一瓶烏龍茶遞給他,其實這是西門有的習慣,她只是被潛移默化了而已。

  「人生不如意之事十有八九。」

  自己在婚禮上站起來的畫面,淩亂無序,一下子塞滿了西門的腦袋。少年低頭,以手撐著面,整張臉都埋到陰影裡去,「剛才……小更看向我了。」

  「你那個動作她不看向你都難吧?」

  少年搖了搖頭。

  不是單純的看的動作,小更的眼神明顯帶著另一層含義,仿佛一隻手悄悄地把他推開了,沉默地說,別打擾我。

  「我是被拒絕了。」西門道。

  「嗯,我知道的。」早紀淡淡地應著。

  又一次地,以失敗告終。原因也許是不那麼勇敢,也許是太瞭解自己是什麼樣的人,不單單是被對方拒絕了,也是自己放開了手。

  司機開的很穩,而兩人交握的手也很穩,緊緊地牽在一起,仿佛互為對方救命的稻草。

  即使明天要進行她人生中和男朋友的第一次約會,應該來說意義重大,可早紀還是義無反顧地陪西門……打了一晚遊戲。

  沒什麼別的廢話,就是握著手柄廝殺了個死去活來。全程吐槽主角開出的骯髒煙火,只有一個感覺,爽!

  期間她同仁王通了個電話,兩人約好第二天十一點在商店街那邊的大銀幕下見面。少年的聲音帶著與自己嗓音截然不同的磁性,即使隔著電話,在耳邊也是非常好聽的迴響。

  說好時間和地點之後,仁王忽然低低地笑了,「總覺得現在自己像個笨蛋一樣啊,有點緊張。」

  「怎麼覺得隔著電話你坦率不少,平時你只會擺出一張變相撲克臉出來裝帥。」

  「看著你的眼睛好像很難真誠地說出心聲。」仁王雅治從來都沒有否認自己是個彆扭的人。

  「笨蛋……」一旦對方坦率早紀就無法坦率起來,即使沒有見到他本人她也有些不好意思。

  路過倒茶的西門一邊喝水一邊瞥了她一眼,做了個鬼臉,嘲笑她臉紅。

  早紀怒向膽邊生,脫下拖鞋狠狠地朝他扔過去!卻被西門巧妙躲過。

  拖鞋落地,發出一聲響。

  「怎麼了?」

  「沒什麼,就是好大一隻蟑螂,剛剛扔拖鞋去打了。」

  電話那頭沉默一秒,脫口而出的是仁王的口頭禪,「噗哩∼」

  早紀一愣,不知為何,她有一種感覺,仁王一定聽出她的謊言了。最近這人好像一台人工測謊儀,其實撒謊這方面,西門都時難拆穿她,除了有一個人……

  兩人又說了好一會話,才掛斷了。二早玩遊戲玩到六點才睡,那時天邊已經泛起魚肚白了,她掰著手指算了算,大概還能睡三個半小時,剩下的時間要留下來梳妝打扮。

  當個女孩子還真不容易啊……如此想著,早紀沉沉地睡過去了。

  九點半鬧鐘第一次響,作為一名正宗有病例的低血糖患者,早紀差點沒把鬧鐘甩出來,哦不,是甩出去了,某只鬧鐘被砸到牆上吱吱呀呀又叫了兩聲,正式壽終正寢。

  然而西門聽到了這一聲,從夢中驚醒。他躥到隔壁屋把二早從被窩裡拖出來,當然其中拳腳大戰就不再冗述,總而言之,某人被關進了浴室裡。

  煮著咖啡的西門覺得自己心好累,怎麼越來越覺得自己像老媽子方向發展了,連約會都要管……

  早紀順了一杯西門煮好的咖啡回房間換衣服,接著還十分走心地擼了個妝,西門端著咖啡倚在門邊看她的動作,又看了看她扔在床上換剩下的幾套衣服,忍不住開口道:「約個會能不能不要穿得像奔喪一般,你深色系衣服也太多了吧,和誰學的?」

  這時少女正在夾睫毛,眼皮也不抬一下,道:「和你學的,你好意思說我。」

  「……」西門被她噎得無語,指了指床上那件酒紅色連衣裙,「穿酒紅色那件吧,那件好看。」

  早紀難得聽他的話,進衣帽間換上。按道理來說她這種天生反骨類絕對會有意見,西門見她出來,試探性地問:「你其實挺緊張的吧,要不然你怎麼會糾結穿什麼衣服,還我讓你換你就換,嘖嘖。」

  「……你閉嘴。」早紀憤憤反駁。

  酒紅那件確實適合她,只不過背開得有些低,卻把她的臉更襯出幾分顏色來,的確是好看的。二之宮早紀看看表,這麼一折騰時間不早了,她抓了包包往外面走。

  臨出門前,西門遞給她一件外套,「帶上吧,免得有風。別學那些綠茶婊的有風就喊冷,好女孩要出門自己帶外套,不要指望不靠譜的男伴。」

  難得聽他這麼損女孩子,早紀饒有興味地笑了,接過外套塞包包裡。

  她朝西門揮揮手,轉身就要出門時,西門忽然攔腰抱住了她。

  早紀既不驚訝,也沒有炸毛,只是站在那裡聽他說話。

  少年的聲音有幾分猶豫:「要不,你不去約會了吧?」

  「不行。」少女想也沒想地拒絕了。微微歎一口氣,早紀掰開他的手,並沒有轉頭,只是說:「你原先拋下我擅自長大,不要因為那麼一點打擊就幼稚回來了好不好?現在是我拋下你的時候了。」

  說完,二之宮早紀推門走了出去。

  而她下半句話飄蕩在風裡,「記得祝我約會愉快,西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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58.Episode 60

  抱女孩子是個什麼樣的感覺?

  對於這個問題,西門總二郎一點也不陌生,他經歷過各式各樣的女孩子,都是脆弱的、香香的、柔軟的,惹人憐惜的。

  好像二之宮早紀也是這樣,只不過本應該非常脆弱的人,卻在他需要的時候挺身而出了。老實說,本該理所應當的問題,西門之前卻沒有考慮過。

  自己總是以由上往下的視線注視著二之宮早紀,只認為自己是伸出手的那一方。

  看著大開的大門,西門無奈地苦笑了一下——這其實是平時少年少有的表情。

  「一直都把你看輕了啊,阿早。」

  他揉了揉頭髮,把門帶上。他自己都說不清道不明自己剛剛為什麼會那麼做,是捨不得早紀去約會嗎?是的。但不希望早紀交男朋友嗎?其實並不是這樣……

  「啊啊,因為昨天的事情我也腦子不清楚了嗎?」西門自言自語著,打了個哈欠,掃空腦袋裡不應該有的想法,回房間補眠去了。

  要約會的少女,還真是辛苦啊。如此想著,西門沉沉睡了過去,完全沒有自己就是罪魁禍首的自覺。

  而睡著的西門,今天會有好眠的吧。

  二之宮早紀其實很有些緊張,出門出的太早,目的地離又不遠,提前了十幾分鐘左右到達。然後她開始站在大螢幕下面……乖乖等人。

  若是說給一年前的二之宮早紀聽,她何止會嗤之以鼻,還會懷疑說話的人腦子不清醒,乘早去醫院神經科掛個號來的好,俗稱,有病早治別抵抗。

  區區一個約會麼,不是誇張,想約她的人還是挺多的,縱使實戰經驗缺乏,可是沒有吃過豬肉看過豬跑啊,西門泡妹子那麼溜,沒道理自己比他差。

  然而,現實狠狠地打了二早的臉。

  沒錯,區區一個約會……即使沒睡幾個小時,在這仁王還未到的短短十幾分鐘裡,她既期待又緊張,一面想著仁王雅治那人怎麼還不來,一面又否決自己約定時間還沒到呢。矛盾又糾結,順便鄙視了一把黏黏糊糊的自己。

  仁王在很遠的位置就看見她了。

  即使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也十分顯眼。

  二之宮早紀今天背了個大號neverfull epi皮的,也是紅色,風一吹裙擺微微揚起,整個人像一隻振翅欲飛的蝴蝶。

  當然仁王雅治的審美和大眾差不了太多,這個意思是,現場覺得二早好看的,顯然不止仁王雅治一個。

  兩位路人青年其實在十分鐘前就看到二之宮早紀,兩人互相推推搡搡看上去有點羞澀地出現在二早的面前,問:「那個,能麻煩你告訴我現在幾點鐘了麼?我沒帶手錶。」

  早紀看了一眼手錶:「十點五十五分。」

  語氣有些冷淡,她本來就不是很快就能和別人混熟的那類型,更何況,雖然這兩人問的是時間,但表達自身意圖的不僅僅只有語言,還有神態和動作,那眼神她太熟悉了,兩人其心可昭。這問題簡直像是教科書裡的範本問答,一點新意也沒有。

  「我知道十一點五十的時候,有一場好看的電影,不知道這位可愛的小姐能不能賞光?」

  看吧,果然就是這樣的展開,二之宮早紀在心中大大歎一口氣。

  她面無表情地看了看手錶,然後抬起頭,視線筆直地……從兩人之間穿過了。

  「我男朋友到了,還請讓一讓。」

  話音剛落,兩人背後就傳來「Piyo∼」一聲,回頭,一名銀髮綁著小辮子,嘴邊還有一顆痣的少年,笑眯眯地看著他們。只不過這笑容吧,多少有點不懷好意的味道在裡面。

  沒有少女漫畫王子或者騎士角色登場的感覺,反而像個大反派。

  「主角登場,龍套也該退場了吧。」某個大反派說到。

  二早噗嗤一下笑出聲來,才不管路人甲是怎麼想的,她饒過兩人到仁王身邊,這人穿的便服,黑襯衣白T恤,一條九分褲露出好看的腳脖子,穿的挺休閒和平時完全不一樣的感覺。

  看來喜歡穿得黑不溜秋扔進礦山立馬找不到人的愛好,不止她一個人有嘛!

  仁王上下把她打量一番,說:「什麼啊,我還以為你絕對會穿黑色出門的。」

  這樣看上去就像情侶裝……二之宮早紀也不知道這會自己腦袋怎麼長的,自動補齊了仁王的下一句話。

  她臉上有點發燙,還裝得挺鎮定自若時,仁王下一句話拋過來了,「可是,這樣比平時漂亮多了,我也很喜歡哦。」

  某個人已經臉紅了,她卻故意裝得很嚴肅,「你今天設定不太對吧?」

  仁王看她那樣就樂了,他「嗯……」了一聲,尾音拉得有些長,有些遺憾地說:「那應該是什麼樣的設定?畢竟,我沒當過別人男朋友。」

  二之宮早紀瞪他一眼,那眼神說是生氣,還不如說是撒嬌。仁王忍不住勾起了嘴角,卻也知道再逗下去只怕要炸毛,他直接把那一張揭過,牽起二之宮早紀的手很隨意地問:「口渴嗎?買點什麼喝吧。」

  而兩位路人甲們:「……」

  被秀一臉也就算了,怎麼覺得還沒出場就退場了呢???

  兩人繞到電影院去的途中先吃了個飯,仁王雅治發現二之宮早紀竟然比他還要挑食,一直都被人說「你這樣卡洛裡攝取嚴重不足哦」之類的話語,今天反而是他苦口婆心地對著二之宮早紀開始念叨。

  而某個人對挑食完全沒有自覺,還一副理所應當的模樣,眨了眨眼睛,完全就是「我就挑我喜歡的部分聽聽,你接著說啊」的表情,仁王雅治無奈地敗下陣來。

  以後再想辦法。仁王如此決定著,壓根還沒考慮到,自己也是欠揍的挑食大軍中的一員。

  有一點倒是值得一提,仁王和二早平時都不是話多的人,湊在一起沒有外人在,卻有挺多話要講。一個嘴賤,一個是嘴硬,就一點小事比如黑咖啡裡是加生奶油好喝還是加牛奶好喝都要一條一條拿出來說,其實換其他人眼裡大概十分無聊,這兩人不愧是在戀愛光環普照之下,反而覺得無休止的談話非常有趣。

  週末電影院裡人滿為患,仁王之前就訂好了票。這周檔期內的電影實在沒什麼好看的,仁王雅治暗搓搓地諮詢過忍足侑士,這人推薦了一部文藝片,那口關西腔口音信誓旦旦說著女孩子會喜歡的,聽上去可信度上升了那麼一點點。

  什麼?為什麼不諮詢諮詢柳生或者幸村之類的,反而要捨近求遠?

  柳生自己都是個悶貨吐不出兩句好東西,至於立海其他人……嗯,仁王雅治決定不給他們一點點跟蹤偷窺的可能性。

  然而事實證明,忍足誠不欺我!……個頭!

  電影才開始五分鐘,身邊的少女已經連著打了三個哈欠;十分鐘的時候點頭點得猶如小雞啄米;十五分鐘的時候,頭一歪,倒在他肩膀上睡著了。

  嘴裡還喃喃:「仁王君,我……稍微睡一下,有精彩的部分記得叫我……」

  仁王雅治側頭注視著離自己那麼近的睡臉,螢幕上的畫面不斷變化,投射在她臉上的光影也或明亮或黯淡。某只白毛狐狸心裡驀地柔軟了下來,想找忍足秋後算帳的念頭漸漸消散,無聊的劇情也增添幾幾分趣味。

  嘛,好像不管怎麼樣,單方面結果上來說,挺不錯的。

  二早睡著的確是昨天晚上睡太晚的緣故,然而忍足要是被吐槽,也一點也不虧,因為同時二早覺得,劇情真的太無聊了。

  片尾曲倒是挺好聽,電影放完,放映室燈光亮了起來,早紀醒過來的時候看到一對熟悉的身影從走道邊走了過去。

  還沒來得及想出那兩個人是誰,兩道身影便停下了腳步。

  回頭。

  是比嘉莉莉子和忍足侑士?

  二早瞪大雙眼,慌忙坐直身體,這個動作在比嘉莉莉子的眼中,被定義為了心虛。

  為什麼?

  因為比嘉莉莉子第一次也就是上次見二之宮早紀是在冰帝的餐廳裡。而那時二早在做些什麼呢?

  她正在和跡部一起吃午餐,順便讓全冰帝的學生沉浸在華麗的謊言裡。

  比嘉莉莉子對跡部沒有興趣,可她把跡部和二早的配搭,深深地印在了腦海裡!當時少女還暗暗發誓,什麼相親都見鬼去吧自己要找個起碼互相喜歡的男朋友。對,就像在冰帝餐廳裡見到的二早和跡部那樣。

  啊啊,外形真登對啊∼

  如果二之宮早紀知道比嘉這一系列的心理活動,估計要歎口氣拍拍少女的肩膀,柔聲勸道:你還是去掛個眼科比較好,我看你眼力出了很大問題,這令我十分擔憂啊!

  此時比嘉莉莉子心中猶如八級大地震,這還不止,逃出生天之後被人用力搖晃「你有沒有事啊!!!」,沒有事也變得有事了。

  金髮的文秀少女,捂緊嘴巴,指向二早,可驚呼還是溢了出來。

  「你……你……」

  少女痛定思痛,遇見標準cp後瞬間被拆的那種沉痛,讓她下定了決心。比嘉小心翼翼地問道:「二之宮,那跡部怎麼辦?」

  她身邊的忍足來不及阻止她的話語,因為他根本就不知道冰帝餐廳那一茬!而比嘉話一出口,他先是一愣,看仁王還有二早一臉懵逼的表情,忍足少年選擇了以手遮眼。

  「呀咧呀咧……」


59.Episode 61

  忍足拉了拉身邊的傻姑娘,都不好意思解釋二之宮早紀和跡部之間的盟約了。

  早紀最先反應過來,旋即她就笑了,像是嫌這事不夠亂一般,眼睛微眯勾人中帶一點挑釁,「誒,被你撞見了啊。」

  她大大方方地握住仁王雅治的手,「如果我說我腳踏兩條船,你會怎麼辦?」

  現場狀況實在再明晰不過,而明明正式交往的兩人約個會能折騰出偷-情的感覺,也是挺不容易。

  仁王噗哩一聲,上次在度假村開玩笑和早紀說,自己是個「地下情人」,今天竟然被坐實了,那妹子看自己的眼神相當唾棄有木有!好似在看個萬惡的男小三!而仁王雅治一點心理壓力都沒有,看就看吧也不少塊肉。

  見二早那樣,比嘉不知為何有些底氣不足,「當然是告訴跡部吧,要不就分開,沒有必要……你們已經分開了?不對啊週二還一起吃飯了……還是說……」

  她說著把自己給饒了進去,忍足有點看不過眼,「心眼太壞了吧,被發現那就沒辦法了啊。」

  二之宮早紀和仁王來到比嘉面前,二早說到:「在餐廳我和跡部都沒說出『正在交往』之類的話,所以算起來也不是說謊。向比嘉同學正式介紹一下,這位是仁王君,我們正在交往。」

  「啊哈……」比嘉睜大眼睛望著這兩人,這麼一說起來,好像是比上次見到跡部和二之宮的相處場景,來得和諧很多。

  「所以忍足同學,你現在帶著妹子特地跑到神奈川縣看電影,也是很有情調啊。是啊是啊神奈川的海,很美呢。」早紀斜眼看向忍足侑士,總覺得這CP變化的太快,自己有點捉摸不透啊。

  「小心忍足變成鐵板忍足哦,大阪名產。」仁王也過來戳兩刀一點都不手軟。

  「喂喂,什麼鐵板忍足,不要太小看大阪的鐵板燒好嗎?」忍足吐著槽,恨不得早點送這兩人離開。

  一個比一個麻煩的人物,竟然還湊到一起去了。

  二早:「這就走別催啊。」

  仁王:「我們又不會打擾你們約會。」聳肩,真是無辜。

  比嘉紅了臉,慌忙辯解:「不是約會啦!因為都想看這個電影來著,大部分人都覺得這部很無聊……」

  早紀不置可否。她和仁王經過忍足還有比嘉身邊時,二早忽地一下靠近比嘉,輕輕說道:「剛剛的反應,非常可愛哦。」

  不管是對跡部那件事,還是否認約會的事。

  比嘉愣愣地看著二早微微揚眉,帶一點點小邪氣的笑容,嘭地一下猶如火山爆發一般,不可遏制地臉紅了……

  頭頂冒著蒸氣……

  二早跟個沒事人一般地離開了。

  忍足內心很複雜,那感覺就像在路上遇到了一個流氓,這個流氓不僅調侃了自己,還調戲了身邊的妹子,偏偏自己還什麼都不能做,只能在心裡狠狠吐槽。

  走出電影院後,仁王忽然望著二之宮早紀笑了起來,二早一臉莫名其妙。

  「是我臉上沾到什麼東西了嗎?」

  「不是的。」仁王有點停不下來,剛剛忍足的臉太好笑了,他擺了擺手,說道:「我只是覺得,你剛剛的反應也非常可愛啊。」

  二之宮早紀愣了一秒。

  馬上把微紅的臉別過去:「……你夠了!」

  她打賭,這絕對是調戲啊調戲!

  早紀覺得這人一開始不熟還是一副高冷模樣,動不動就是「撒」「噗哩」之類令人捉摸不透的語氣詞;再熟一點,好似風趣幽默就是有點小惡劣,活脫脫一大眾男神,引得隔壁班的小姑娘們個個春心萌動。然後再熟一些……有的時候真的,好可惡!還有些時候,非常的不可接近。

  不知為何她總是想到相親時在公園見到的仁王雅治,他送她回家時的那個眼神。

  兩人到附近的星巴克裡買咖啡喝。排隊的時候二之宮早紀隨意地說到:「話說回來,剛剛比嘉的誤會,讓我想到一件事情。」

  「什麼?」

  「我記得新聞上曾報導一留學生在國外深夜被槍殺,死在自己的車裡。車的價值,大概國內百分之八十的國民無法負擔起。網上很多人都一擁而上地評論『啊這些人出去就是吃喝玩樂』『果然富二代就是這樣呢』。稍有反駁的話語,就會有人說『如果不是他自身不檢點,怎麼會深夜回家?』『多自我檢查一下吧!』『將來社會的垃圾死了正好』之類的。後來經過調查,其實那個學生品學兼優,只是自習回家晚了。可是大家對實情反而不感興趣。」

  這個時候列隊正好到他們,兩人都要了黑咖啡,二早回頭接著說:「我想說的是,同樣一件事情扔到人們眼前,大家都只挑自己想要看的部分去看呢。」

  仁王雅治饒有深意地看著她,總覺得她不止是要講一個故事這麼簡單。

  「你是想說你只是去冰帝逛了一圈什麼也沒幹?」

  「看吧果然是這樣。」早紀一副我早就猜到你那複雜的大腦要多想的表情,「仁王君也是在挑自己想要知道的部分呢。」

  「那當然,因為要是真幹了點什麼,我可能不會平靜地站在這裡。現在其實有點生氣哦,畢竟我被瞞在鼓裡。」銀髮少年微笑著說到,表情十分平和,一點也不像他口中所說的『生氣』。

  「其實我只是講一個故事而已。」二之宮早紀也笑了起來,狡黠地。

  而仁王卻覺得,她不僅僅只是講了一個故事。

  即使二之宮早紀的謊言很好分辨,可她所要表達的意圖,只有本人親口說出來,自己才能明白的。

  兩人找了個座位坐下。

  「啊對了,剛剛那邊有個人一直往我們這邊看來著……」早紀指了指左斜方向,一名黑色短髮帶著口罩的女性,一雙碧綠的眼睛,總讓人覺得有些不懷好意啊……

  仁王雅治看了過去,眯著眼睛又看了看,然後在那人朝他們揮揮手時,白狐狐狸差點成了一隻炸毛狐狸。

  「姐姐?!」

  ……

  那個有著和仁王雅治如出一轍的綠眼睛,是他一母同胞的姐姐。她走了過來,一把扯下臉上的口罩,「啊啊,憋死我了,我還在想打擾這個蠢弟弟約會好尷尬來著,但是果然克制不住地好想看看啊……」

  「你這樣子一點也不尷尬。」銀髮少年毫不留情地戳他姐姐老底,「你這算弟控的好嗎?」

  「我控你?我還有另外一個更可愛的弟弟,我控你幹嘛?」不愧是一家人,姐姐吐槽起弟弟也毫不客氣,很快她就把那個臭小子放一邊去了,她朝二之宮早紀伸出手,爽朗地道:「你好,我是仁王雅治的姐姐,仁王雅美。久仰久仰,你就是我弟弟口中那個和他一起入院,『很可愛』的女孩子吧?」

  「誒?」二之宮早紀握住仁王雅美的手頓了一頓,她對這種情形老實說,有些手足無措。

  仁王雅治強制分開自家姐姐握住二早的手,由協力廠商傳達他所說過的話,還是當著他的面,那感覺太奇怪了。

  更何況他姐姐那人,不提也罷……

  「你這是要幹嘛?」仁王在此時竟然有幾分急躁。

  「不幹嘛啊,真的只是偶遇,你看,我和朋友在一起。」說著仁王雅美指了指遠處一桌的一位非常時尚的妹子。

  二早覺得很奇怪。即使是被家人看到了,也沒什麼好煩躁的吧……還是說她這麼拿不出手啊?她感覺仁王握她的手,握得有些緊,和平時一直有條不紊優哉遊哉的仁王雅治,區別很大。

  仁王雅美攤手,一副「我很無辜」的樣子,「嘛嘛,你不要緊張嘛,即使你姐姐我是個蕾絲,喜歡女人不喜歡男人,但是弟弟的女朋友你覺得我會隨便出手嗎?就算我主修國際政治也不至於如此人品奇差吧?」

  「姐姐,我忽然覺得你有一點帥。」二早聞言,搭話到。

  「……她哪裡帥?」白毛狐狸徹底炸了,十分心累。

  畢竟在日本,公開場合敢於直接說出自己性向的人,還真的挺少。像仁王雅美這樣坦坦蕩蕩好似本該如此一般地說出來,比天天怨天尤人怎麼同性無法結婚那好吧我就去騙婚的某些人,來得帥多了。

  「啊姐姐我一直以來都很帥的啊。」仁王雅美微微挑眉,拋了個眉眼,一種凜凜的美和帥氣共存,她話鋒一轉,「我和另外一位朋友約好等下在家實驗超辣火鍋,要不要一起來試試?」

  「好啊。」

  「…………行。」

  一個意思兩種語氣說出來,已經相當壁壘分明了。

  銀髮少年大大地歎了一口氣,有些無力。

  夕陽掛在天邊,將少年的白毛都染成了橘色,今早綁好的小辮子有點耷拉,就和主人現在的狀態一樣。路上二之宮早紀拉了拉仁王的袖子,微微墊起腳湊到他耳邊說:「因為是仁王君的姐姐啊,所以才想多知道一點。」

  少年一愣,笑了,接著又歎一口氣:「你這甜言蜜語的技能,到底是和誰學的?」

  「受用嗎?」

  「嗯,非常受用哦。」


60.Episode 62

  二之宮早紀吃辣能力不算厲害,但也不差。說起來仁王家的那兩個差別不大,只不過一個一邊痛苦著一邊吃,另一個戳兩筷子後就基本動不了了,只能撈點涼菜。

  仁王雅治對於自家姐姐的這種既不能吃辣,又非要作死的愛好理解不能,青春期長身體的少年最後只能在旁邊抱著泡面吸溜。

  而他姐姐,還有姐姐的朋友,辣得眼淚直流還停不下來筷子,不得不說也是很好很強大。

  飯後四個人分食掉了一大塊草莓蛋糕,甜味把辣味驅散,在作死的這條路上終於走到了盡頭。

  「話說回來爸媽呢?」現在時間已經是晚上九點,屋子裡除了他們四個人,其餘的成員還沒有回來。

  「啊,沒和你說麼?今天他們帶著小弟回外婆家了,留我們在家自生自滅。」仁王雅美眨了眨因為辣味刺激得水靈靈的眼睛,在自家弟弟眼裡,這表情只有一個信號,欠揍。

  小時候和姐姐打架,因為年齡優勢仁王雅治從來沒贏過,年齡優勢過去之後,兩人的打架就停止了,說起來自己一直都只有被揍的份。

  身為家中的次男就是沒有任何優勢可言啊。

  「啊對啦!這麼好的機會二之宮你也留下來,夏天來了,我們四個人來講怪談嘛!」仁王雅美隨意地提起來,興致挺高的,「家裡爸媽同意嗎?要不我幫你打電話,和你說我小時候偽裝家長簽名,幫雅治那小子幹了不知道多少虧心勾當……」

  「那是因為你自己考了不及格好嗎?」仁王反駁到。

  二之宮早紀看著他們的鬥嘴,微笑了起來,「家裡有兄弟姐妹的感覺,真不錯啊。」

  「這麼說來二之宮是獨子了。」仁王雅美問道。

  「那是因為我媽媽只懷過一次孕來著。」二早換了個說法,回答她的問題。

  「獨子啊……沒事,讓姐姐我寬闊的胸懷來溫暖你!」說著就要一把抱住二早,才摸著小手就被仁王雅治隔開,銀髮少年一手抵住他姐姐的臉,一手攬過二早,皮笑肉不笑地說:「還不用勞煩你。」

  「怎麼樣?留下來講怪談吧二之宮。」姐姐即使臉被擠得變形,手在空中亂揮,還不忘眼神勾引。

  早紀愣了一下,「沒問題的,在神奈川我是一個人住。」

  四人收拾剛剛吃剩的殘局,廚房洗碗的時候,二之宮早紀洗十個摔兩個,戰況不可謂不輝煌……剛剛出去買完零食的仁王雅治靠在廚房邊看著二早笨手笨腳的樣子,忍不住微笑了起來。

  眼神分外柔和。

  「你這眼神是打算淹死誰?」仁王姐姐翻了個白眼,甩手一塊抹布扔仁王雅治臉上,「還不過來幫忙!」

  仁王徑直走過去解開二早圍裙的帶子,二之宮早紀先是身體僵直,很快便柔軟了下來。仁王把她的圍裙換到自己身上,擼起袖子準備洗碗。

  「抱歉,洗碗我真的不擅長……」聲音越來越小,看著自己越弄越亂的水池,二早臉有點紅,把臉埋到仁王的頸窩裡去。

  「你負責在客廳裡美美地喝茶就好了。」仁王打趣地說到。

  「哦哦哦!我家這小子竟然到高中還成長成了好男人的樣子嘛!」

  「姐姐你少說兩句我看上去更帥一點啊!」

  二之宮早紀在客廳和那個超級無口的美人對著喝茶喝了五分鐘,她的手機響了,是西門的電話。她走出客廳,來到二樓,二樓沒有人,走道上非常安靜,二早這時按下接聽鍵。

  「和你說一聲我已經回東京了,門我有好好鎖上哦!」

  「你這是要我賞根骨頭個你嗎?」二早吐著槽,不知為何卻松了一口氣,要是西門問起來她怎麼還不回家,可能她一時半會還找不到萬全的理由。

  「真冷淡啊……」西門尾音拉長,話語卻分外不走心。頓了片刻,他忽然說到:「我猜猜我猜猜,你還沒回家對不對?」

  「……」二之宮早紀的舌頭一瞬間像是被貓叼走了一般,她想了想,如實以告,「打擾人談戀愛小心被驢踢。」

  「有異性沒人性。掛了,下週末回東京記得請我吃飯。」

  語畢,並沒有給二之宮早紀任何反駁的時間,就掛了電話。二早瞪著手機螢幕上某人的通話記錄,恨不得捏死他。開玩笑這人太蹬鼻子上臉了,自己收留他一晚上該怎麼算???

  二之宮早紀呼出一口氣,把手機放進口袋裡,抬頭正好撞進了一雙碧綠的眼眸裡。

  二樓走到上的燈開著,但樓梯上的燈沒有打開,從她這邊看過去,樓梯仿佛像一道深邃的陰影。少年站在二樓第一級臺階,整個人仿佛被陰影所包圍,倚牆抱著手臂,姿態很閒適,小辮子柔順地垂在肩膀上。

  見二早看了過來,少年微微垂下眼眸,避開了她的視線。

  他問:「西門的電話?」

  二早點點頭,「是啊。」

  「是嗎。」仁王雅治緩緩向她走來,「昨天晚上我們通電話的時候,他也在吧?我記得,十一點了,對吧?」

  步履緩慢,似豹子一般柔軟,卻充滿著蓄勢待發的爆發力。

  「……」二之宮早紀有短暫的怔忡,雖然當時條件反射是掩蓋,但被拆穿她也不會強撐,那樣只會讓謊言更加難看,「是。可是那是因為西門……」

  她無意識地往後退了好幾步,不小心跌身後虛掩著的門內。

  話還沒說完,仁王就一個跨步往前,拉住她,推她進房間,哢噠一聲用腳後跟合上了房間門,幾乎是同時仁王撫上了她的嘴唇,制止了她接下來要說的話。

  「嗯,我知道的,有原因。」

  另一隻手纏上早紀的腰,摟住,兩人之間絲毫距離也無。仁王微微低下頭,聲音壓得很低,「我都知道的,可還是控制不住。」

  二早一下子什麼話也說不出來,近乎於無表情的臉和他的低聲軟語一點也不匹配,那雙湖綠色的雙眼,似乎靜靜燃燒著火焰,而火焰下麵,是幽深冰冷的潭水。

  似乎努力克制,卻猶帶著一絲陰鷙的臉,很有攻擊性。

  「非常嫉妒啊,即使是青梅竹馬也一點都不想輸。你是我的。」

  胸膛非常火熱,手也是。他的手細細的描繪眉毛,再是眼睛,接著滑過臉頰又回到嘴唇,輕柔的動作,所經過之處帶起一陣戰慄。

  「眉毛是我的,眼睛是我的,臉頰是我的,嘴唇也是我……」

  喃喃的低語,仿佛某種古老的魔咒。

  早紀腦子一團漿糊,不自覺地說:「嗯,我是屬於仁王君的。」

  此時兩人幾乎是嘴唇貼著嘴唇在說話,也不知道是誰最終拉近了最後兩釐米的距離,唇與唇相接,舌與舌糾纏,很有侵略性的吻。

  吻一路往下,沿著少女微微揚起的脖頸,至鎖骨上方五公分處停下,在刺麻的感覺中,烙下一個印記。

  而不知道何時,二之宮早紀連衣裙的拉鍊也被拉開。

  舔吮的聲音在黑夜裡,似乎包含著某種催化劑一般,兩人微喘著氣稍稍分開,卻又接起另一個吻,而這個吻,似乎又帶著某些其他的感覺。

  身體的熱度在不斷上升,襯衣早被扔到地上,二之宮早紀的手緩緩地撫進他的t恤裡,順著他的腹部線條慢慢地往上爬。

  二早的動作無意是惹火。少年悶哼一聲,懲罰性地輕輕咬了一口她的肩膀,二早吃痛,低頭看他的側臉,非常英俊,似乎還纏繞著絲絲水汽一般,也很色/氣……他的皮膚在月光之下顯得由其白,這讓他看上去像一隻只在夜間活動且正在幹著壞事的吸血鬼。

  早紀在他耳邊笑出了聲,好似個頑皮的小孩一般,說道:「仁王君,你抵到我了。」

  「嗯。」少年此時靜靜地抱住她,深深吸一口氣,「感覺到了嗎?現在喊停,還來得及……大概。」

  聽到他不情不願的「大概」,二早微微推開他,幫他脫掉他的t恤,然後定定地站在他面前,將身後的拉鍊,一拉到底。

  咯啦——

  寂靜的房間裡響起拉鍊摩擦的聲音。

  窸窸窣窣,酒紅色的連衣裙輕飄飄地落到地上,在腳踝處堆成一團。

  二早站在原地,微微歪著頭,微笑著看著赤-裸著上身的少年。

  「如果這樣的我也可以的話。」

  一秒的沉默,少女微微顫抖的聲音,在寂靜的夜晚響起。

  「我也想要仁王君。」

  她赤-裸地站在那裡,好似用光了全部的勇氣,此時此刻,少年心中倏地一顫,把她僅僅撈入懷中。

  灼熱的皮膚與微涼的皮膚相貼,仁王捧起她的臉,額頭抵著她的額頭,鼻子輕輕磨蹭著她的鼻子,此時有些沙啞的嗓音柔聲道:「你這樣就很好了。我最喜歡這樣的你了。」

  早紀勾起嘴角,「嗯∼我也最喜歡仁王君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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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1.Episode 63

  雖然二之宮早紀個人認為最近學校生活相當穩定,但確實只有她一個人這麼認為。自從上次記者對於『鋪張浪費』的中學生出遊進行報導後,造成了很長一段時間大家都對這明顯就是替別人操心的問題展開了熱烈的討論。

  包括立海大的校內。

  這種有錢程度,已經超過了大家平時接觸的範圍,大家都對二早家挺有興趣,無非就是討論,到底是有錢到了什麼地步,又或者,這些錢又是哪裡來的。

  總之,也挺閑的蛋疼。

  當然就木下明子而言,她當然是希望別人用充滿惡意的眼光去揣測二之宮早紀,因為早紀所擁有的東西,可能是她奮鬥一輩子也奮鬥不來的。

  比方,上輩子拯救地球這輩子人生贏家一般地,投了個好胎。

  就算心裡詛咒一萬遍——該死的有錢人,也無法消除其中的差距。

  那也是因為,木下也在自己的心中潛意識地劃下了鴻溝。

  對於愈演愈烈的謠言,幸村就呵呵了一聲,轉頭就和仁王說:「你女朋友挺厲害的,轉學到現在,話題好像就沒有斷過。」

  丸井吹了個泡泡,隨口插話:「仇恨值好像也越拉越高。」

  仁王雅治卷了卷自己的小辮子,聳聳肩,一副「我妹子就是這麼厲害」的欠揍表情,露出的牙齒白得閃亮,讓在場的單身汪汪們恨不得一拳打掉他的笑容!

  「不行啊不行,實在太欠揍了……」

  「其實根本不算誇讚吧?」

  「不是誇?」仁王瞥了他們一眼,立刻捂起耳朵,「那我不聽。」

  柳生比呂士:……

  然後,咸蛋超人,啊不,立海大的紳士爆發了——

  「你還訓不訓練了!」

  此時二之宮早紀正要去開會,和天音翼一起,作為那個廢材部的部長和副部,參加學生會組織的會議,討論暑假合宿有關事宜。

  學生會那麼多名幹部,偏偏來開會的是木下明子。二之宮早紀坐中間位置,瞅著木下瞧了很久,而木下一眼都沒有分給她,進行著自己的準備工作。

  她還沒看夠,就被天音翼拉了拉袖子,小聲提醒:「你看什麼看啊?一點事怎麼這麼沉不住氣?」

  「喂喂你這長輩訓晚輩的口氣怎麼回事?」二早頭一個不爽,「還有這能叫一點事嗎?」

  你家把靈魂互換叫屁大點事?

  既然這麼容易,怎麼不分分鐘換回來?

  以為這是吃泡面選口味呢,今天豚骨拉麵明天味增醬油嗎?

  「我們按我們的計畫去做,就好了。」除開上次的爆發,天音翼依舊冷淡地說到。

  「我只是覺得……」早紀側頭,深深地看了天音翼一眼,那眼神竟然帶著一絲同情的意味,「每天回家,你爸媽都不會發現你不對勁嗎?」

  這可是徹頭徹尾地換了個芯啊,不管現在的假木下多麼能幹,也不至於讓至親的人毫無察覺。

  天音翼感受到了二之宮早紀的視線,並沒有側過頭來對上她的視線,只是直視著前方,而她視線的盡頭又不止於黑板,仿佛看向更遠的彼方。

  「很簡單的故事。我媽媽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染上賭-博,欠了好多賭-債。爸爸還清了錢以後,和媽媽離婚了,我現在和爸爸一起住。他工作很忙的,不太注意我。」

  把自己的故事說得如此雲淡風輕,好像是從舊報紙的社會版塊上摘下來的新聞,好似別人的故事一般,二之宮早紀一時之間不知道如何回應,只是淡淡地說了一句:「是嗎。」

  「嗯,就是這樣。」天音翼點點頭,「所以那個木下才不滿意吧,她可能想要是變成你這樣的小公主。」

  二早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可能是這樣吧,我有的時候也在想,那個木下搞不好比我更適應我的身份。」

  她又瞧了她一眼,只是這次視線短暫。

  搞不好會更適合……搞不好會從另一個方面,壓垮她。

  ……不過那樣的話,也十分有趣。

  「啊啊,你幹嘛一下子笑得這麼邪惡。」天音翼冷淡地瞥了一眼二早,吐槽。

  二早摸了摸自己的臉頰,「誒,原來我笑了啊……」

  「不過我還有一個問題要問你。」早紀正了正神色。

  「還請說。」

  「你所說的那個人,真的不是騙子嗎?」

  「騙子我也遇到過,可是這個人……」說到這裡天音翼頓了頓,「是貨真價實的哦。」

  不知為何,空氣短暫地凝結了一下,二之宮早紀支起下巴,說:「好想親眼見識見識啊,你口中的貨真價實的那位。」

  此時木下在講臺上一本正經地說:「原則上學校不干預各個社團暑假組織的合宿活動,不過由於上次某些社團出遊造成了一定影響,學校還是希望將此類輿論降到最低,所以,還請各位配合。」

  話至此一頓,根本都不用木下親自看二之宮早紀一眼,旁邊的人就自動把視線聚集過來了。

  所激起的校內和校外的討論,比想像中還要多。

  世間大部分的人們會被有趣的事情吸引,如果有趣的事情轉向負面的內容,那就更激起人討論的欲望了。

  並且大部分的良民堅信自己是正確的,在各大社交網、論壇上自己好似披了一層面紗,別人看不到自己真實的樣子,更是能夠侃侃而談。也正是因為如此,惡意的揣測,或者不自覺間的惡意揣測,逐漸變成了主流。

  然而其實發起的人什麼也沒幹,只需要一點點的助力,變可以自然而然地發展至此。

  二之宮早紀面對眾人的視線,微笑。

  在會議結束後,二早和天音出了教室,兩人步伐很慢,漸漸掉到了後面。天音翼和二之宮早紀交換一個眼神後,二早掉頭走向剛剛開會教室的方向,而天音翼繼續緩慢地向前。

  早紀很快回到教室門口,抱臂倚著門框,望著木下明子不說話。

  帶著一股文學氣質的美少女輕輕推了推眼鏡,她方才與人推脫了一下,收拾好了發下去的材料,晚了大部隊一步,最終落了單。此時正要出教室,卻半路殺出個程咬金堵住了門口。

  「有什麼事嗎,二之宮同學?」紫發的少女淡淡地問到。

  「有啊,即使現在木下同學大多數時候都躲著我,不和我起正面衝突,但我還是有事情找你。」二早說道。

  聞言,木下冷哼一聲,「我躲著你,我為什麼要躲著你?再說,我們一個班的同學,又有什麼正面衝突可言。」

  「我知道是你啊,最近學校裡面傳的沸沸揚揚的謊言,還有網上大家都在談論的話題,最先開始把這些寫到網上的,就是木下同學吧。」二早不緊不慢地說到,那口氣像是在說別人的事情一樣。

  「你在把罪名按在我頭上之前,是不是應該先拿出點證據。」木下挑起一邊眉毛,顯得很不屑。說實在因為別人三兩下的挑釁語言就喪失理智,只有二之宮早紀這樣的蠢貨才會幹吧?

  顯然木下很有信心,二之宮早紀拿不出證據,而二早光有點直覺頂個什麼用?

  二之宮早紀朝她露出一個笑容,顯得有幾分天真,「不過說起來聽這些奇奇怪怪的話有的時候還挺有意思的,人類的想像力果然很厲害啊。我聽到了幾個版本:第一個是,我就是個有錢任性無腦的大小姐;第二個,據說我媽是小三上位,我是個土鼈,所以要靠豪車撐門面;第三,據說這些都是我裝的,我其實有個乾爹來著。當然還有很多,最終還發展到那些有錢人私生活多麼淫-亂上面,不過看太多有點記不得了。木下同學覺得哪個版本比較好?」

  問著,她微微偏了偏頭,好似在問,這件紅色的裙子和那件藍色的裙子,到底哪件更好看一般。

  木下皺眉看了她一眼,拿不准二之宮早紀堵她的目的,只是說:「按二之宮同學的說法,這些是謠言吧?我一個也不會選。」

  因為選哪一個都沒什麼意義,有意義的是在於大家討論過程本身。

  語畢木下抱著列印材料,要從二早身邊穿過去,剛剛探過半個身子,就被一隻細瘦的手臂攔住去路,緊接著,整個人被壓在門框上,抬頭,二早那張好似洋娃娃一般的臉距離木下很近很近。

  木下一瞬間感受到了威壓感。

  而那雙藍色的瞳眸仿佛像是加勒比蔚藍的海水,似乎還掀起某種令人生畏的巨浪,二之宮早紀像天音一樣無聲調且平靜地說:「別裝傻了,我們都心知肚明。」

  「……」

  「這樣吧,我們來打個賭吧……」二早將尾音拉長,上揚,帶著絲□□惑的意味,令木下一瞬間有些晃神,「就拿你最喜歡,一直覬覦的仁王君當賭注好了。」

  「……你!」木下倏地瞪大雙眼。

  二之宮早紀不屑地哼一聲,「你是想說仁王君不能拿來賭嗎?但其實你內心十分期待賭贏,期待的不行,對不對?」

  我沒有!

  木下明子想要如此反駁,嘴唇顫了顫,並未能說出口。因為誠如二之宮早紀所言,也許她期待的不是仁王雅治,而是從二之宮早紀手中奪走的仁王雅治。


62.Episode 64

  草莓奶油蛋糕或許好吃,一份是剛剛好,若有人分走半塊,那會變成不滿足。

  而鄰桌的巧克力慕斯,也許更好吃一些。

  正是因為嘗不到,才更覺得美味,自己手中那半份草莓奶油蛋糕,更加淡而無味,卻棄之可惜。

  「那我們賭什麼?」木下疑問的語調裡卻帶著一絲絕對不會輸的意味。

  這同時也激起了二之宮早紀的好勝心,可是接下來的事情同好勝心無關,不如說越理智越好,正是因為有欲-望,木下才接受了賭約。

  二之宮早紀露出一個微笑,並沒有什麼實際的意義,可看在木下的眼中,卻有些許可疑的味道,當然不論二早做什麼,在木下的眼中總是可疑或者可恨的。

  這些感情無法用言語去形容,一開始就令彼此異常火大,越是接觸越是覺得對方是自己絕對無法喜歡上的人。

  「現在還不能說,六月十五號的晚上八點鐘,請到學校來。」二之宮早紀說著放下置於門上攔住木下去路的手,「賭約就是賭約,不會對你做出任何傷害你身體的一切行為,都不是野蠻人呢……你該不會怕吧?」

  「激將法有時候並不會起作用。」

  「啊是嗎,我只要它這一次起作用就好了。」二早微笑著說到。

  兩人白紙黑字把條款寫好,一式兩份,收好置於口袋裡,卻的確是各懷鬼胎的。

  走廊上,木下明子和二之宮早紀向者兩個不同的方向離開了。

  二之宮早紀心情很好,哼著小曲和在轉角處的天音翼匯合,天音瞥了她一眼,道:「你一臉發生了好事的表情,只不過按照你那種惡劣的個性,對於對方來說,不是什麼好事吧?」

  「怎麼會,我這個人可是相當正直向上誠實守信的,尤其在守信這點。違背諾言的人,可是要吞千針的。」

  話說得莫名讓天音翼一寒,「嘛,你開心就好。」

  「真敷衍。」

  然而放學之後木下明子在超市碰到了仁王雅治,少年正在選運動飲料,選好後又在隔壁貨架上挑別的飲料,挑到一罐草莓牛奶時,銀髮的少年露出一個笑容——這笑容在木下的眼中,不似平常的玩笑惡作劇,又或者弄不懂他的想法那般。很柔軟,像是想起了某個能讓他瞬間軟化下來的人。

  木下一張標誌的臉上,什麼表情都沒有。

  既不羡慕嫉妒,也沒有友好溫柔,只是在瞳孔最深處,暗含著一絲深邃的黑。

  仁王雅治走到櫃檯結帳的時候看到了木下,很隨意地問好:「喲,木下同學,下午好。」

  「仁王同學,下午好。」木下笑著回應道,同平時沒什麼區別。

  現在沒什麼人排隊,很快仁王便買好了東西,正準備走的時候,木下張嘴了。

  話語仿佛不可控制一般,自動脫口而出。

  文秀的美少女溫和地問道:「不知道仁王同學現在有沒有時間呢?我有一點事情想要和你說。」

  仁王停下腳步,還未回答,木下繼續說:「非常重要的事情,我想仁王君還是聽一下比較好,畢竟和二之宮同學有關呢。」

  仁王雅治看了她一會,那一秒的靜默裡竟然讓木下有些緊張,旋即仁王玩笑一般「噗哩」一聲,道:「那一定要聽聽呢。」

  兩人走到操場邊的長凳,仁王讓木下坐,木下搖搖頭沒有坐,仁王更沒有坐,不過這只白毛狐狸靠著長凳的椅背,即使是網球部的運動系,平時站著也能偷懶就偷懶。

  木下也不廢話,從書包裡掏出中午才和二之宮早紀簽下的協議,白紙黑字,上面仁王雅治四個字分外明晰。

  目的分外明確,這個時候自己甚至不用再多說一句話。

  仁王接過來,看了一遍,又看了一遍,拿著那張紙的動作很隨意,要是刮來一陣風隨時就能把它吹跑了似的,仁王雅治非常確定上面的簽名就是二之宮早紀,不是偽裝的不是冒簽的,而是她本人簽下的。

  不如說整張紙除了木下明子的簽名以外,其餘的字全是二之宮早紀手寫的。

  換句話說,他的大腦可以理解為:他那個女朋友,分分鐘把他賣了換銀子?

  又或者說……

  一想到另一種可能性,仁王就好想露出個賊笑,然而欺詐師怎麼會讓站在自己面前,類似「對手」的人窺探自己的表情?他依舊保持著一張要笑不笑的臉,對此並沒有發表任何意見,把那張紙還給了木下明子。

  不為所動?還是裝的不為所動?

  木下一時有些拿不准,她開口道:「二之宮同學主動來找我的哦,可能是因為之前一些關於我和仁王同學的謠言讓她誤會了吧。只是想提醒仁王同學,二之宮同學對你的喜歡,只到隨時能把你拿來交換拿來做賭注的程度,對此我有一點疑惑,仁王同學為什麼會喜歡二之宮同學?」

  少女的聲音儘量平和,可最後語速有些快,情緒還是不自覺地波動了。

  畢竟她到這邊來之後,喜歡的男孩子就是隔壁班的仁王雅治。

  世界上最美好的事情是自己喜歡人也喜歡自己,然而事實永遠和故事不一樣,它有時戲劇化有時很平淡,而這其中的節奏,自己永遠也無法掌控。

  聞言,仁王雅治站直了身體,雙手插在口袋裡,既沒有表決心,也沒有痛斥二早的不靠譜,他只是簡短地說:「那是我個人自由。」

  仿佛潛臺詞是,你管太多了吧?

  他一副不打算再繼續說下去,隨時都要離開的樣子,就好像之前木下同他表白,不,是像很多女孩子同他表白後一樣,拒絕,然後離開,十分堅決。

  木下明子急著往前一步,攔住他的去路。這一塊幾乎沒有什麼人,而操場中心部分喧鬧的聲音仿佛電影裡某些文藝片的背景音樂,在耳邊淡淡地虛化了,木下聽得到自己胸腔內心臟鼓動的聲音,手心因為緊張漸漸濡濕了。

  這一刻木下只聽得到自己的聲音,衝動而盲目,卻分外認真地說到:「仁王君,我喜歡你。之前也說過一遍,可是我現在的心情依舊沒有改變。」

  出乎意料的一幕令仁王雅治也頓住了要離開的步伐,他饒了繞自己的小辮子,似乎在考慮措辭,短暫片刻也無比認真地道:「謝謝,但是對不起。不過這次理由有點不一樣,我有女朋友了,那個人是二之宮早紀,我想你是知道的。」

  想了想,又補了一句,說話的時候仿佛自己能把自己給甜死,「我非常喜歡她。」

  徹底激怒木下明子的,正是仁王雅治提到二早瞬間柔軟下來的表情。這表情他本人也許沒有察覺,但周圍的人、在意他的人一定看的分明。

  眼角眉梢不經意的上揚,眼睛亮晶晶的,仿佛看到了感興趣的東西,而這種東西平時可真不常見。

  縱使這說法有些矛盾,但仁王是一個外向卻很內斂的人,一直注視著仁王的木下明子是知道的。

  她收回了攔住去路的手臂,卻很不甘心,手指掐進肉裡去,卻不覺得疼,只覺得難以克制的……難堪,還有對二之宮早紀的厭惡。即使之前就非常討厭二之宮早紀,但這一瞬間,厭惡的情緒似乎到達了巔峰。

  「我不覺得自己哪裡不如二之宮早紀!我知道仁王君喜歡的顏色,喜歡的食物,喜歡的樂隊,還有喜歡什麼樣的書……仁王君最喜歡的網球我也有好好地瞭解,因為是你喜歡的東西,仁王君參加的比賽我也都去看了,平時能碰到仁王君我就覺得今天一天都很好運。但二之宮早紀呢?」

  不自覺地,少女語調帶了一絲譏諷,「哈!她連你哪只手拿球拍都不知道!」

  早紀她再不靠譜不至於連他的慣用手都不知道吧?想了想仁王瞬間有點虛,大概吧。也許二之宮早紀真的一概不知,但自己會介意嗎?

  少年認真地想了想,不介意的,反倒是互相熟識的過程才是最有趣的。

  而木下所說的一切,現在他只想要一個人去瞭解。

  那就是二之宮早紀。

  面對眼前少女的爆發,銀髮少年此時的表情淡漠……有些太過淡漠了,但他無法感同身受,所以無法同情,也不想在此時,做出虛偽的表情。

  仁王雅治沉默,讓木下自己冷靜下來,好一會兒後,他說到:「可能我和木下同學所理解的喜歡,概念不同。」

  「木下同學對於我來說,是同學。事實不會比這少一分,看來也不會比這多了一分了。」

  說完,銀髮的少年快步離開。

  木下明子留在原地,頹然地跌坐在長凳上。


63.Episode 65

  人與人之間,有著明顯或不明顯的線。

  木下在那個瞬間,從仁王雅治聽上去還算「溫和」的話語中,感覺到了明顯的、寬闊的鴻溝。

  你對我來說,只是同學而已,和這學校裡幾千名同學一樣,沒有任何分別。

  自己一直想拉近的距離,費盡心思最後卻越來越遠。

  第一次表白前還是總在說話的「前同班同學」,之後那距離仿佛被風刮走的紙片一般,無法控制,遙不可及。

  原以為自己是特別的那個,因為特殊的經歷,也一直堅信著。

  ……可一切都白費了啊。

  木下明子深呼吸了幾次,迫使自己冷靜下來,半晌後少女的眼眸中有濃的化不開的黑暗,她露出一個淺淺的笑容。

  不管怎麼樣都想讓他們分開來呢。

  仁王雅治跟個沒事人一樣,直接晃了旅行部的活動室。他這人最煩浪費唇舌和一些說不通的人講道理,嘴炮頂個什麼用?不過他想起來最愛嘴炮的正是二之宮早紀,偏偏她自己非常清楚嘴炮並沒有什麼用,頂多能爽一時。每次懊惱了完了之後舊病復發,真的哪裡哪裡都不可愛。

  他推門進去的時候,二之宮早紀正背著門,在書架上找東西,也不知道為什麼這社團才成立,就可以把活動室塞的滿滿當當。他躡手躡腳地走過去,捏她耳朵!

  二早瞬間一驚,差點沒嚇出心臟病,回頭仁王皮笑肉不笑地看著她說:「你倒是好,分分鐘能把我論斤賣了?」

  二之宮早紀一看是仁王,瞬間松了一口氣,可是耳朵還在某人手裡,只能不要臉地賣萌,「疼,耳朵疼,快放手啦!」

  「你又在盤算些什麼計畫?」說是懲罰,調戲的性質還比較大,仁王雅治鬆手,又彌補性地替她揉了揉。一邊問著,他一邊把剛買的草莓牛奶遞給二之宮早紀。

  「誒?你怎麼一下子就猜到了,不來一下『你竟然把我押給木下你這是不愛我!』的戲碼嗎?虧我還期待了好久……」二早皺著眉看了一眼草莓牛奶,哢噠拉開拉環,喝了起來。

  老實說二早對甜的東西一向沒什麼好感,飲料也傾向於並不太甜的茶類,或者咖啡。縱使喝巧克力加棉花糖的品味像個小孩子,但是草莓牛奶?屬於二之宮早紀最不喜歡的飲料之一。

  仁王眯起眼睛觀察她,她捧著罐子一小口一小口地喝,仿佛喝得是什麼毒/藥一般,少年故意問道:「好喝吧?」

  二早:「好喝……」

  仁王微笑:「那就快點喝完。」

  等二早捏著鼻子一口氣喝完草莓牛奶的時候,發現那只碧眼狐狸已經趴在桌上笑出了聲。

  「你不是對甜的東西都很苦手嘛?還昧著良心說草莓牛奶好喝,哪裡好喝了?」

  一點小心思被看穿,二早一下子紅了臉,「就,就今天忽然覺得草莓牛奶味道還不錯啊。而且這明明是你給我的啊……」

  後面半句話越說越小聲,最後完全聽不到了,仁王湊過去問:「什麼?」

  早紀捧著罐子往後退,「你離我太近了!」

  仁王卻不退反進,「不是還有更近的時候?」

  話一出口,幾個畫面在二早腦袋裡閃過,先爆了一顆全紅的二早,接著仁王自己也不好意思起來,托著下巴慢悠悠地把微紅著的臉轉開。

  天音翼推開門的時候,就是看到這樣一副場景。

  粉發少女愣了一愣,冷靜地問道:「需要我把地方留給你們嗎?」

  該炸毛的更加炸毛,該不好意思的那位,反而淡定了……二早結結巴巴地說著:「你、你你進來!」

  仁王雅治則朝天音翼揮揮手,道:「喲,天音同學。」

  天音翼有點猶豫地站在門口,確認到:「你們確定不需要我現在掉頭就走嗎?」

  雖然她現在比較想掉頭就走,可是看二之宮早紀的小眼神,估計她現在這樣做了,馬上就會被二早撲上來咬一口。

  也許什麼氣氛都被自己毀得差不多了呢……這麼想著,天音翼淡定地走了進來,拉了個板凳坐下來了。

  二早本來也不是面皮特別薄的人,即使耳根子還有點紅,整體已經冷靜了下來,不就是H麼,多大個事啊!即使仁王姐姐還在房間門口留了各種樣式各種大小的套子,也完全沒什麼值得讓人臉紅的好嗎!

  ……頂多就是丟臉,再不成,她能繞著仁王的姐姐走!

  而那只昨天順利吃到肉了的碧眼狐狸,視線在二之宮早紀和天音翼之間巡禮一遍,忽然說到:「你們兩個是不是在謀劃些什麼事情?總覺得有股陰謀的味道啊……」

  聽得二之宮早紀背脊一僵。把仁王雅治當賭注押出去確實是她的不好啦,但這不是形式所逼麼,而且一定不會輸出去的,就算輸出去,她吞千針當小人也一定要賴皮!而且天音這事吧,二早其實挺想和仁王說的,只不過這是天音翼的事情,告不告訴仁王的決定權在天音而不在她。

  天音翼如此聰明的人,又怎麼會接收不到信號?不過誰也不知道她那張沒表情的臉之下,正在思考著什麼。好一會後,天音翼平靜地說到:「告訴仁王同學也無妨。」

  畢竟這人也是重要的誘餌來著。

  「因為一些原因,我需要把木下同學在六月十五的晚上約出來,可是一個普通同學忽然冒出來要你晚上到學校集合果然還是很可疑吧?於是我讓親切的二之宮同學幫我這個忙,二之宮同學素來和木下同學不對盤,所以就用了仁王同學做誘餌。」說到這裡,天音翼忽然微笑了一下,可這笑容只是嘴角的上揚,擺出親切的姿態,其實一點卵用都沒有,「這也要多虧仁王同學非常有魅力的福呢。」

  仁王雅治靜靜地聽著,忽然卻有了被人明著褒獎其實諷刺了的錯覺。可他不會在意這一點,很快便抓住天音故意混淆地地方問道:「因為一些原因?具體是什麼原因呢?」

  粉發的面癱少女無比鎮定地看著他。

  沒有音調的聲音仿佛陳述著類似「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之類大眾普及的科學定律一般,非常具有可信度。

  而這非常具有可信度的聲音,卻說著讓聽者瞬間懷疑自己耳朵的不著調的話語。

  天音翼說:「因為我是木下明子,現在木下明子體內的是個偽物。我讓她六月十五日到學校來的目的,是為了換回來。」

  聞言,縱使是那只野狐狸精,也瞪大了雙眼。

  「不信是嗎?」天音翼問到,「不信就對了。」

  聽她這麼說,二早不知為何連忙為天音說話:「我覺得不是假的啦,也沒什麼證據,就……」

  話還沒說完就被天音一眼給封殺了。

  她翻個白眼把牛奶罐扔進垃圾桶裡,「我不管啦!」

  天音翼繼續道:「把這當個玩笑吧仁王同學,不過我確實是有事要找木下明子。」

  而仁王也不是傻,他腦子轉了一圈,很快說到:「雖然我和木下不太熟,好歹初中三年都是同班,對一下就知道了。」

  「比方說,初三運動會的時候,我們班拿的第幾名?班主任老師是地中海還是禿頂戴假髮?再比如,數學的多部老師只在我們班講過的秘密,是什麼?」

  短暫的靜默。

  很快天音就張口,快速說到:「第二名,因為接力的時候我掉了一棒。班主任老師帶的假髮,丸井君在體育課墊排球的時候,仁王同學故意使了個絆,排球打掉了路過班主任的假髮。至於說第三問,那便是美人的多部老師,其實是個男的。」

  「什麼?!」二之宮早紀瞪大了眼,那不就是渡邊那個死老頭一直哈的要死的美人多部老師嗎?

  而知道此秘密的仁王微笑了起來,問:「那他為什麼會告訴我們的原因呢?」

  「因為,那天的風兒有些喧囂啊……」

  對答如流的天音翼,推了推佔據自己大半張臉的黑框眼鏡,眉毛不自覺地挑了一下。

  「嗚哇,厲害,這麼多細節竟然都記得,你們兩個都是怪物吧?」二早聽完忍不住啪啪啪地鼓起了掌,然後像在炫耀藏品一般得意地道:「看吧,我就說是真的吧?」

  而某只野狐狸精很捧場,揉了揉二早的頭髮,「好厲害啊好厲害。」

  天音翼:「……」

  對面那對笨蛋情侶能不能在別的地方去表演秀恩愛?

  「可是,這種事情。」仁王捧完了二早的場,繼續問,「不是這麼容易的吧?」

  和別人交換身體真的如此容易,那恐怕世界都要被穿成了篩子!

  天音翼此時垂下眼睫,淡淡道:「願望要是夠強烈的話,一定會成真的。更何況,我一直都挺好運的。」

  也許,有的時候就是太好運了一點……

  聞言,仁王雅治不置可否。老實說,他對於不關心的人,還有在這個人身上所發生的事情,除了一點好奇心以外,並不會有多餘的同情,以及多餘的感覺。

  人所能分配的感情實在太少,而自己也並不是情感豐富的那種類型。有的時候,甚至一點好奇心都分不出來,比方對於剛剛攔住自己的那個奇怪的「木下」。

  仁王雅治還要去網球部訓練,他站起來同早紀還有天音翼道別的時候,一時之間不知道選用哪一個姓才好。反而是對此情況有些見怪不怪的天音翼說:「還是叫我天音,就好。」

  等仁王離開之後,天音翼掩在鏡片下的蜜色瞳眸對上二之宮早紀的眼睛,問:「這下,你是百分之百確信我才是真·木下明子了吧?」

  「我從來不信百分百,頂多百分之九十九吧。」二早微笑著道,對「真假木下」竟不似那般篤定,「也許做些功課剛剛那些事情也都能知道呢,不過我選擇相信你,就不會再去懷疑了呀。」

  「你並沒有你看上去的……」天音翼未說完的話一下子吞進了嗓子眼,「看你最近也挺慘,乘機鞏固一下我們之間的戰友情誼。」

  「畢竟最近我的許多「事蹟」都被傳得沸沸揚揚,木下以為都是自己的功勞呢。我覺得她應該謝謝你,造/謠你可是比她擅長多了。」

  「擅長倒沒有,沒有這個理由你忽然單挑似地約木下不正常。」

  「啊啦,小明同學你還真是心機呢……」二早單手遮嘴,調笑道。

  很快幾天時間過去,六月十五號到來了。這天立海的學生都換上了夏季的校服,頭頂的太陽開始灼熱了起來,烤得人焦躁不安。

  在短袖外還罩了個鵝黃毛背心的嬌小少女,撥了撥一頭有些亂的短髮,抬頭望著晴朗的天空,小聲自言自語著:「今晚的滿月,一定很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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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4.Episode 66

  除了換上了夏季校服,六月十五號這天與平時任何一天,並沒有什麼不同,只是這個學期裡的普通一天而已。

  對於大眾而言。

  而對於天音翼來說,這是個特別的日子。

  她在校門口先是碰到了木下明子,木下的仇恨現在都被那對小情侶拉的妥妥的,天音在她面前一點也不起眼。

  想到晚上即將要發生的事情,天音的手微微顫抖了起來,很快她便捏緊拳頭,不動聲色地從木下身邊走過了。

  路過操場的時候碰到了仁王雅治,他朝她豎起了手掌,代替了打招呼。

  天音老老實實地點了點頭,「仁王同學,早上好。」

  嘛,畢竟知道真相之後,叫天音或者叫木下都很奇怪來著。

  柳生從仁王的身後冒出來,拋了一袋麵包給他,仁王雅治說了聲「3Q!」拆了包裝啃起麵包來,柳生忽然有種錯覺,仿佛喂了一隻不聽話且行蹤詭異的流浪貓,高興的時候拿尾巴掃掃你,不高興的時候根本不睬。他無語了一陣,搖著腦袋把那畫面扔出去,說:「說起來我不太明白木下為什麼非喜歡你不可。」

  「哦呀,這麼快就傳開啦?」碧眼狐狸結束掉最後一口麵包,同柳生一起往教學樓的方向走,「我的搭檔,你現在是轉做戀愛諮詢了嗎?」

  「只是好奇而已。」柳生對此倒很淡定,至於說第一個問題他根本就不回答,因為立海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還是操場上的大膽「告白」,人再少也總有那麼一兩隻路過的吧。

  「某人的回答還真是『無情又冷淡』啊……」柳生推了推眼鏡,繼續說著,語氣卻缺少指責的意味,更像是轉述某些人的想法。

  「之前也有類似的事情啊。以前還能顧及女孩子的面子,可是現在再這樣只怕要被人指著鼻子罵中央空調大渣男之類的吧。」仁王雅治說得挺無所謂,隨後仿佛想起什麼一般打了個冷顫,「被不相干的人罵沒什麼,萬一被不該誤會的人誤會了,那我沉東京灣也洗不清啊!」

  說得誇張,但對此柳生不置可否,「表達得這麼隱晦,什麼『不該誤會的人』,我還以為你脫團後彆彆扭扭的鬼樣子會好很多。」

  仁王哈哈哈笑出來,把玩著自己的小辮子說到,「哎呀前任這不是就是我的魅力嗎?」

  「前任……」柳生咳了咳,扭頭看周圍,幸好沒什麼人,連忙舒了一口氣。柳生這人就是這樣,對外永遠一副正經臉,其實悶騷得厲害。

  「別胡亂開玩笑啊!」柳生一本正經,「說起來之前也有奇怪的傳言,你和木下如何如何的……不過想也知道是誰說的。」

  當時不在操場那人多眼雜的位置,仁王沒那麼無聊,那就只有一種可能性了。

  「難道不是你說的?」仁王又逗他。

  「我傳這些幹什……!……啊,你還可以更無聊一點。」

  二之宮早紀覺得今天一天都很平靜,不知道是不是因為預想太多晚上的事情,看木下明子竟然順眼了很多。

  下午放學的時候二早沒有找到天音翼的人,也不知道她跑到哪裡去了,他們班上的人說她中午就請假回家。

  早紀挑了挑眉,就她對天音的瞭解,這貨絕對在幹點什麼。

  因為時間還早,二之宮早紀也先回家了一趟,晚上七點四十的時候,在學校側門碰到了天音翼。

  ……準確地來說,是在學校側門的圍牆上。

  梧桐樹下的圍牆邊緣並不太顯眼,透過層層樹葉的月光被分割成細小的光斑,兩人大眼瞪著小眼,沉默了一秒。

  「好巧啊,你也在翻牆啊?」

  「嗯,這邊比較不引人注意。」天音翼說著,從牆頭俐落地跳了下去,落地的聲音非常輕巧,讓二早聯想到了有著厚厚肉墊的貓科類動物。

  天音落地站穩,此時二早也跳了下來,只是稍有些下盤不穩,天音一把抓住二早,一點兒也不似外貌那般病弱,穩健得很。

  少女在月光之下的發色近乎于白,配那張淡定得幾乎如千年潭水的臉,有種超乎於凡人的冷靜。

  她說:「我有點緊張。」

  還是無音調。

  二早才站穩,又差點給跌下去,「你這樣子哪裡緊張啊?」

  短髮少女無表情地看了她一眼,近乎於「瞪」,仿佛在說,和你聊心事真的是我傻,真的。

  二早:「……」

  尼瑪這年頭當個知心姐姐還要隨時隨地照顧樹洞物件的玻璃心,也是不容易。

  兩人往操場方向走去,一邊走,天音一邊從口袋裡掏出一對類似布偶娃娃耳朵給帶上了,二早不知道那算貓耳朵呢,還是豬耳朵,形狀有點奇怪,但是能把人的耳朵完全的包裹在裡面。

  「你口中的那位能解決問題的人在哪裡?」二早問到。

  之前她懷疑那人是不是騙子,天音翼說得篤定,自己曾經遇到過騙子,可是這一位有著真才實學。

  二早別的不多,好奇心那是非常旺盛,很想見見傳說中不知道該叫「魔術師」或者「魔法師」的那類人。

  縱使這些聽上去好像一場夢。

  天音指了指那對奇怪的布偶耳朵,「遠程遙控,作聯絡用。不過說不定也有機會見到。」

  「啊?」那人不是沒過來嗎,怎麼出現,「難不成是傳送,嗚哇,好厲害……」

  「你還可以更扯一點。」天音無表情地吐槽。

  天空一輪圓月,散發出皎潔的光芒,夜空中連一絲雲朵都不見,十分晴朗。而這月亮今天看起來似乎有些大得過分,離地面很近,仿佛伸手就能觸到。

  兩人佈置了一些東西,在操場正中央的位置等了木下幾分鐘,八點差幾分的時候,穿著便服的木下明子來了。

  她穿一件淺藍色的連衣裙,非常少女的款,收腰,裙擺有些大,風一吹顯得像一隻含苞待放的百合一般,很適合她。

  二早不禁道:「哇,不得不說你的殼子也是被她打扮得挺那啥的。」

  「哪啥?」

  「……嗯,你懂的。」二早憋了會,最終在天音翼的高壓視線下沒說出口。

  木下明子距她們還有十步遠的位置,站定了腳。她看了一眼二之宮早紀,又看了天音翼,最終視線回到二早身上。

  她問:「怎麼回事?約我出來,還說什麼打賭,現在反而是你怕了嗎,二之宮?」

  語氣絕對算不上溫和,甚至有幾分挑釁。

  二早只是挑了挑眉,什麼話也沒說。

  她默默地往後退了兩步,很快站在她身前的天音翼便成為視線的焦點。

  「天音?」木下皺起眉毛,不知道這個平時和自己沒有交集的女生,今天為何會會出現。

  而且她的眼神,如冰錐一般冷。

  天音深吸一口氣,緩緩開口:「你不如叫我木下明子啊,冒牌貨。」

  木下的臉刷地白了!在月光下只顯得白得嚇人,毫無血色,額角密密地滲出汗珠來。

  她仿佛看見什麼可怕的東西一般,整個人顫抖了起來。很快她想讓自己冷靜下來,深呼吸了幾次,努力翻過這一頁。

  「天音,你在說什麼我不知道。」

  木下努力露出一個微笑,而這笑容一點也不從容、不柔和,只讓人覺得勉強。

  「如果你們叫我來隻為了開玩笑的話,那我現在就要回去了。」

  說完少女掉頭就走。

  可剛邁開一步,一道清揚的少年聲音,便飄進了所有人的耳朵裡。

  「演員們也到齊了,好了,是時候開始了。」

  他的語氣略到一絲傲慢,仿佛對自己的絕對自信,可更多的是溫柔,好似頭頂沐浴著的月光一般,清揚卻柔和的,還隱藏了一絲神秘的氣息。

  ——這聲音來自天音翼的布偶耳朵。

  話音剛落,地上的影子越拉越長,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烏雲遮天蔽月,一下子陰氣森森。而早紀還沒來得及害怕,往前邁了一步,忽然覺得周圍暗了下去,進入到一個全是黑色的空間裡。

  縱使周圍全黑,她也看得見自己。

  還有天音翼和木下。

  以及不遠處盛開的櫻花樹,紛紛揚揚,絮絮落落,一道有些強勁的風把花瓣吹她們的眼前,少女忍不住用手臂遮住臉,再放下的時候,就已經到了樹下。而樹下深紅色的墊子上,躺了一位俊秀的美少年。

  少年帶一副無框的眼睛,一對異色瞳,微微上揚的眼角糅合了那份妖異。修長的手指輕輕托著一隻煙杆,正吞雲吐霧著。少年身上複雜豔麗的和服穿得鬆散,透過縫隙能看見白玉似的胸膛。

  好美的人,好美的畫面,幾乎讓人移不開眼。

  天音翼第一個反應過來,問:「這是在夢裡嗎,四月一日?」

  「這是在夢裡。」喚作「Watanuki」寫作四月一日的少年回答到。

  「這位是你的朋友嗎?」他坐正身體,整理了一下和服,指了指二之宮早紀,問。

  可二早覺得他已經有了答案。

  「是的。」

  「非常美麗的小姑娘呢。」四月一日笑著說到,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分外旖麗的場景,二早對於尋常的面貌誇讚竟然有些臉紅。

  他繼續說:「那,那邊那位元就是需要交換的物件了。」

  聞言,還沉浸在剛剛畫面中的木下像是忽然驚醒了一般,她驚叫到:「不!為什麼要交換!根本沒有聽說過還能換回來這種事!!我不要!!!我不要!!!我一點也不想回去!!!」

  她歇斯底里著,跌坐在草地上,手忙腳亂地往後倒退。


65.Episode 67

  木下手忙腳亂,想儘量離那兩個人遠一些,才走開約幾尺的距離,場景倏地一換,來到一間高樓的斗室內。她的背後是冰冷的牆,無路可退。銀白的月光從對面大片落地窗照過來,牆角處落下一片陰影,那陰影仿佛有自己的意識一般,束縛住木下的手腳,令她無法動彈。

  天空一輪皎潔的月亮。

  玻璃帷幕,潔白窗簾都十分美好,其中一扇打開了,微風拂過,帶起些微漣漪,浮動的窗簾上繡的銀色蝴蝶反射出晶瑩的光,似要振翅欲飛。

  二之宮早紀一時之間還無法適應這樣的轉變,不禁問:「為什麼我們會在這裡?」

  天音翼解釋:「這是在夢裡,所以那裡都差不多。」

  她對所發生的一切都很熟悉,仿佛之前就已經歷過。

  「是啊。」那名穿著繁複和服的少年微笑著說,「不過對於你們出現的姿態,我有些好奇。特別是你啊。」

  手指微動,煙杆轉了個方向,指向了天音翼。

  「她不想換過來,所以她是以『木下明子』的形式出現,按道理來說,你也應該是木下明子,房間現在該有兩個『木下』才對。」叫四月一日的少年頓了頓,「可是你卻以『天音翼』的樣子出現了。」

  他的語速並不快,陳述性的語氣,好似在說著既定的事實。二之宮早紀忽然有一種感覺,即使四月一日是少年的樣子,可他的一舉一動,一言一行,著實不像一名少年,反而更像是披著少年皮,經過了歲月的錘煉成為了更為老道更為油滑的某種生物。

  天音翼沉默著,不說話。

  四月一日繼續說: 「即使是實現願望的店,可我能做的實在有限。這不是把裝滿牛奶的杯子和裝滿紅茶的杯子互換那麼簡單,搞不好就混在一起,再也分不開了呢。」

  「可是有代價的話……」

  天音翼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四月一日打斷了,「把人換來換去這麼惡趣味又如此麻煩的事情,也只有『神』才做的出來了。願望只要用心祈求,並且有著強烈執念的話,一定會實現的。」

  他說著這句話的時候,眼睫微微垂下,仿佛一瞬間迷失在自己的回憶裡。

  接著他睫毛微顫,望著天音翼微笑著說:「現在演員也到齊了,翼的話,可能並不需要我更多的説明了。之前既然你有『交換』的願望並且實現了的話,那麼現在如果你也有和誰交換的願望,應該也可以實現才對。」

  「正是因為你有了願望,『神』才會幫忙實現。並且這個願望當時一定足夠強烈……但不管怎麼說,你也是被眷顧的那一類人呢。」

  天音翼抬眼看著四月一日,略帶一絲犀利的眼神,好像他剛剛的話冒犯到她了,或者說,正戳中她內心所想。

  真正的意圖有時不到最後根本不會顯露出來,而之前一直朝著「大家以為是正確的」方向前進著。

  她露出如此有攻擊性的一面,無非是四月一日說對了而已。

  沒錯,是她生出了「想要和誰交換」的願望,最後真的實現了。

  而「夢想成真」對於膽小鬼來說,並不是一件值得慶倖的事情。有些人好似天生缺乏接受幸福的能力,因為隨之而來的,是巨大的壓力。

  這就好像路上偶遇的陌生人,忽然要轉帳給自己五十億一樣,從天而降的喜訊總讓人在心底默默思考著,是不是哪裡不對。

  更何況這並不是單純的喜訊,當初一味地從壓力下逃避的結果是,就算換了一個內在,也不一定會比本尊處理得更好,反而造成了更多的麻煩。

  ……即使這樣的行為,讓她意識到,自己是個多麼任性,又多麼自私的人。

  天音翼深深歎了口氣,「可是現在的我,……想要換回來。」

  被縛住手腳的木下明子聽著他們的對話,忽然劇烈地掙扎了起來。

  「為什麼她說換就換?!如果是神給的機會話,又為什麼忽然收回呢?!!!明明我還什麼都沒有得到,我手中什麼都沒有了……而她已經把這個身體拋棄了!!!」

  木下說著,不知道是否因為激烈的情緒波動,一滴眼淚順著眼線劃了下來。

  四月一日憐憫地看著她,「你不是來自這個世界的吧?」

  沒錯,和天音翼一樣,假的木下明子有一個秘密。

  她本來是一個很普通的人。

  在和平的世界年復一年地上課、升學,過著和其他人沒什麼分別的生活,卻遭遇事故喪生,死去的那個瞬間穿越了。

  所謂穿越那便是,之前出現在漫畫書中的人物,活生生地出現在自己的面前。

  本來應該隨手翻過的漫畫書,卻是一個活生生的真實世界——就好像爛大街的小說裡所寫的那樣——全新的生命。

  對於什麼都沒有的那個自己,重活一次的機會比什麼都要重要。而正是因為這段絕對與大家都不同的經歷、埋藏在胸口的秘密,讓她莫名有一種優越感。

  ——啊上天讓我經歷死亡的苦難,是為了給我更好的人生。那麼我所得到的,應該比其他人更多,我所想要的,一定會得到手。

  然而優勢,其實並沒有很多。

  穿越女一手掌握的劇情,早在初中時期已經過去,立海的三連霸還是終結找青學的手中。曾經翻過很多遍的公式書也只是無聊的資料罷了。沒有主線沒有劇情任務,更沒有同劇情人物不斷偶遇的緣分。

  即使是已經完整學過的高中內容,和真正的木下明子比起來,從她家裡翻出歷年的成績單來看,始終有著差距;所謂的優勢只是比同齡人稍微多出一點的常識,但可以預見的是,這種優勢在超過二十歲之後便會不復存在。

  這使得她不得不羡慕真正的木下明子。

  那個真的木下明子,簡直是活在教科書裡猶如樣本一樣的人。幾乎沒有考過滿分以外的分數,容姿端麗,成績優秀,各項活動中也總是能拿獎。而自己,這個偽造的、空有外殼的木下明子,光是維持前任的假像,就已經精疲力竭了。

  在頂著「穿越」的優勢下,這是她第一次清楚瞭解到,自己是多麼普通,又多麼無力。

  ……可是很不甘心啊。

  那份不甘心就仿佛飲入海水的人,越渴越喝,卻無法感到滿足,直至死亡。

  自己廢了多少心思,浪費了多少力氣才維持住「木下明子」的光鮮!本以為是難得一遇的機會分外努力,卻得知自己珍視的機會是真的木下所扔下不要的東西。因為別人絕對自信呢,即使是不要美麗的外殼,也能得到普通人說不定要為之奮鬥一生的東西。如此對比起來,自己那麼渺小,視作神賜的機會,只是某些人扔下來,不要的可憐東西……

  著淺藍色連衣裙的少女,雙目望著蒼涼的月亮,淚水靜靜地流淌了下來。

  所謂上帝給開的『金手指』,只是一個無聊的玩笑。

  「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少女一邊流著淚,一邊笑出了聲。

  沒有比這更諷刺的人生了。

  「喂,你沒事吧?」二之宮早紀眼睜睜地看著木下情緒崩潰,那個一直以來即使心機,也永遠一副高高在上樣子的少女,卻整個人都失控了。即使二早不喜歡她,這一刻也沒辦法討厭她。

  木下冷笑了一聲,讓眼淚流淌乾淨。

  「不用你來假好心。以後沒有機會再和你說,這次我一定要告訴你,我穿越過來這麼久,最討厭的就是你。」

  「總是一副誰也瞧不上的樣子,偏偏自己一點能力都沒有,還不是靠你投了一個好胎?明明又任性又脾氣差,我哪裡都比你好,憑什麼大家都圍這你轉?一看到你俯視的眼神我就冒火!!是啊!我是嫉妒你啊,我嫉妒你明明那麼討厭,卻總有人陪伴著你!」木下的口氣極近諷刺,尖酸刻薄,半點沒有平時的明褒暗損,聽得二之宮早紀氣血上湧,眼前發黑,恨不得下一秒就爆了。

  然而不知道為何看著木下歇斯底里的樣子,二早詭異地冷靜了下來。

  「所陪在我身邊的每一個人我都很珍惜,因為我知道失去是什麼樣的感受。」她冷著一張臉,嘴裡說著自己平時都不會聽的大道理,卻是一副陳述事實的口吻,「你只是看到了我光鮮的一面而已,也許你也只看到了天音光鮮的一面。」

  「哈?別笑死人了。如果你像你所說的那樣,我非常樂意和你交換啊!」木下扯開一抹極近嘲諷的笑容,當她看到二早搖了搖頭後,冷笑著道,「所以你也只是嘴上說說而已!」

  木下瞪著二早,非常用力的眼神,仿佛從骨子裡討厭著她,二早藍色的雙眼在月光下反射出類似寶石的光芒,堅定地回應到:「我一點和你比慘的興趣都沒有。發生在我身上的事情,我只想說給想聽的人聽,而不是為了告訴你我有多慘。我自己不覺得,而且就現在來看,我確實比你要好很多,我一點也不想和你交換。」

  她頓了頓,不自覺微眯起的眼睛有一絲傲慢。

  「因為我不想為你的無能,還有你的平庸買單。」


66.Episode 68

  木下靠牆坐在原地,臉一下刷地全白了。嘴巴張了又合,合了又張,最終曲起腿,把臉埋進膝蓋中,整個人顫抖了起來。

  怎麼會不知道呢?明明她最清楚自己心中到底是怎麼想的……

  那些自私又自卑的想法,最終說出口,成為冠冕堂皇的大道理,不想承擔後果,而把這一切轉嫁到別人身上。

  卻被二之宮早紀一下子戳破了。

  此時木下覺得分外難堪,比任何時候都要難堪。最不想在她面前被拆穿的人,卻越是顯露出原型……

  還是嘲諷的語調,卻有幾分無奈,「所以我才說,我穿越過來最討厭的人就是你啊……」

  「嗯,我知道。」

  「你和木下明子一樣,天生就擁有很多別人希望的東西。有些東西我費盡心思才能得到,而你一出現便有了……包括我喜歡的人。我那麼喜歡的人,對於他來說我只是同學,不多一分不少一分,即使再怎麼努力再進一步也不能夠了……而他卻那麼喜歡你。」

  「嗯。」

  眼淚默默流了下來,木下的聲音越來越小,顫抖著,帶著一絲哭腔。

  「明明……明明小說裡都不是這麼寫的……」

  明明已經很努力了……

  仿佛在黑暗的夜空中,看到一顆明亮的星,揮揮手才發現抓了個空……無限失落的同時,卻也不知道哪裡才是出口。

  幾乎所有人,都曾迷失在這片黑暗的星空中。

  仿佛在手邊的光亮,那麼近,又那麼遠……

  二之宮早紀輕輕歎一口氣。

  「其實我和你是一樣的……」聲音很小,小得幾乎只有自己能聽見,而所要傳達的物件並不能聽見。

  又或者她只是說給自己聽的。

  她也有怎麼樣也無法趕上的對象,不湊巧的是,她非常喜歡那個對象。

  喜歡得不能自己。

  而另外一邊,不管二之宮早紀和木下明子的激烈爭吵,天音翼面朝著月亮跪了下來,不知何時不遠處的香爐焚起淡淡的香味,纏繞在鼻尖,似乎瞬間讓人回想起前程往事。

  少女正在祈禱。

  姿勢準確、虔誠,四月一日寫出的符紙只是起到一定的作用,好比從茫茫大海中篩選出了她所需要的那一瓶水,接下來的一切都看她自身了。

  她並沒有念出聲,而是沉默著祈求,時間拖了很久仿佛過了一個世紀那麼長,卻絲毫沒有變化。

  面前的青花壺裡的水,一絲波紋都沒有泛起。

  四月一日見狀,溫柔地聲音淡淡地問:「翼是為什麼生出想要與某人交換的念頭呢?」

  少女閉著眼睛沉默了好一會兒,她一直都是孤僻的人,失去了好好學生「木下」的外殼,她只是把這一切外顯了而已。

  內心築起高高的牆。

  少年微微歎一口氣,把問題耐心地又問了一遍。

  好似想起不好的回憶一般,少女緊閉著雙眼,吐出破碎的句子。

  「一開始……只是想要逃走。」

  「為什麼想要逃走呢?」

  「壓力。」

  「嗯?」

  「媽媽欠下了賭債。爸爸和媽媽的爭吵很可怕。」

  「……」

  「然後他們離婚了,我知道這是最好的選擇。」

  「然後呢?」

  「我……不想再當木下明子。」

  「……」

  「所有人都認為木下明子應該能夠辦到這個,木下明子應該能夠辦到那個,所有人都在看著我!但我沒辦法回應他們的期待啊……」

  「那麼現在呢?」

  「……」

  「……」四月一日溫柔地看著她。

  「我把一切都拋下了……」

  「……」

  「我太膽小了……」

  「不,你其實已經做的很好了哦。」四月一日溫柔地撫摩著她的頭髮,「所謂正確的選擇,並不是別人眼中應該做出的選擇,做出選擇的只在你,只要你覺得那是幸福的就好了。」

  「而那個人也無法承受『木下』應該承受的壓力,她只是讓『木下』變得更加虛幻。」

  「……」

  「所以,我想換回來!」

  木下明子不應該只是這樣,她應該落到地上來,所謂別人的期待從一開始就不應該在意!

  說著她的身體漸漸浮了起來,一同浮起來的還有束縛在角落的木下,與此同時一道光影從天音的身體裡走了出來,那輪廓分明是木下明子,真正的木下明子的樣子。

  從木下身體裡走出來的,則是一道不認識的影子。

  黑色的長髮,黑色的眼睛,一張沒什麼辨識度的臉。

  卻呆呆地望著真的木下,眼淚靜靜地流淌著。

  木下明子緊緊擁抱了她一下,在她的耳邊輕輕地說:「對不起,對不起。但是已經結束了……」

  那好聽的迴響令黑色的影子破涕微笑。

  光影靜靜地走向木下的身體,並且回歸於本體。而那道黑色的影子,卻朝她綻開笑容,往後退了一大步,拒絕進入天音的身體裡。

  ——那本來也不是她的身體,她是已經死了的人。

  她微笑的表情,令那張平凡的臉,一下子妖異了起來,黑色的瞳孔泛著血色的光。

  倏地,她朝著大開的落地窗口猛地沖了過去,然後用力地跳了起來!

  在夜空裡,仿佛奔向月亮飛了起來。

  然後回頭,夜風吹起頭髮,裙角飛揚,糾纏的髮絲間木下看清她的面龐,嘴唇翕動著,說了一句話。

  即使聽不到聲音,但意思卻傳達了過來。

  ——對不起。

  穿越之後,唯一感到對不起的,只有被我佔據了身體的你。

  即使那是你已經不要的東西。

  砰——!

  高空墜物的聲響直擊耳膜。

  木下的心倏地一顫。

  二之宮早紀和天音翼沖到窗口往下看去——

  少女靜靜地躺在柏油馬路上,鮮血以她為中心緩慢擴散。半邊側臉露了出來,脖頸以一個扭曲的姿勢,她躺在那裡,猶如一隻被折斷的百合花。

  「她死了。」從前的天音翼,如今的木下明子喃喃地道。

  不知道是在重複事實,還是在說給自己聽。

  「她死了……」曾經既怨恨,又愧疚的人,「騙人的吧,這是夢裡發生的事情……」

  四月一日閉上眼睛輕輕搖了搖頭,聲音裡有一些遺憾,「已經發生的事情,是無法改變的。在夢裡既可以得到東西,也可以失去東西。」

  一滴眼淚悄然從木下的眼角滑落,她望著少女的屍體無法回神,沒有人催她,良久,她閉上了眼睛。

  木下明子轉身,望向四月一日,那個黑髮的少年,說:「謝謝你,你已經替我完成了願望,那麼是我支付給你代價了。」

  「正如我們一開始說好的,以我的『幸運』為代價,還請您收好。」

  少年閉著眼睛,微笑著說:「你的代價,我確實收到了。」

  在旁邊靜靜看著這一切的二之宮早紀忽然問:「是什麼願望都能實現的店嗎?」

  她又強調了一遍:「什麼願望都可以?」

  「只要你有足夠的代價的話。」四月一日的視線轉向她,打量了片刻之後,便又移開。「你的願望,就算我能實現的了,恐怕你也無法支付代價。」

  「可是……」早紀喃喃,「可是我有很多錢……」

  「越是難以完成的願望,越是需要強大的代價。而所謂強大的代價,是需要你最珍貴的東西。」

  「……如果是我的命呢?」還沒等他說完,早紀就急急忙忙地補充。

  「人和人的相遇不是偶然,而是必然。」四月一日答非所問,「今天你見到我,也許你有別的願望的時候,還會再見到我。」

  話音剛落,場景一轉,二之宮早紀和木下明子又回到了操場上。

  夜晚寧靜的校園內,蟬鳴的聲音穿透耳膜一般清晰。

  讓人清楚地意識到,自己又回來了。

  二之宮早紀不禁低頭看自己的手,跺了跺腳,腳底下的草坪的確是學校的操場沒有錯。

  這讓她生出一些實感。

  實現願望的店啊……她沉吟片刻,卻被木下明子打斷了,「我勸你不要想那些有的沒有的。」

  「怎麼說?」

  「……不知道。我只是有那種直感,你所許的願望,一點也不美好。」

  早紀看著她微笑。

  「時候也不早了。」早紀看了看手錶,已經淩晨一點多,「回家吧,明天還要上學呢。」

  「嗯。」木下明子點了點頭。

  兩人在學校側門分別,早紀轉過頭去後,木下明子忽然開口到:「謝謝你!……為你所做的一切。」

  她回頭,看著那個同她一個班幾個月的木下明子,這表情是「木下」以前絕不會有的,她心中忽然生出一股奇妙的感覺。

  「……老實說,看你這張臉挺不習慣,老是很想揍你。」

  木下:「……」

  「啊對了,那『天音翼』呢?」早紀問。

  「嗯……應該是被四月一日帶走了。」

  第二天,木下頂著木下的臉,到學校辦理退學。大家本來還在「只一個晚上木下和二之宮就關係如此融洽了」的新聞中驚得出不來,很快又被這個驚天新聞給震撼到了。

  木下明子在途中遇到了仁王雅治和二之宮早紀,和她說幾句話後仁王感歎道:「啊,這麼一說還真的感受到了是不同的人。」

  早紀攤手:「遲鈍的男人們啊……」

  然而第三天的時候,一名粉發少女忽然出現在C班門口,徑直地走到二之宮早紀的位置。

  二早在英語課上睡得正香,睜眼看到熟悉的臉龐,打了個哈欠,「早啊天音,你今天……………………」

  「……」

  「我勒個去!!!你怎麼又回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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67.Episode 69

  「真對不住,我又回來了啊。」一臉冷淡的天音翼,更加冷淡地說著。

  C班二早的同學們已經很適應學霸+土豪的設定了,她的臨桌妹紙還打趣地說到:「天音不就是昨天請假嘛,怎麼叫又回來了呢?她不總是請假麼?」

  天音翼和木下明子之間的事情,就是一本說不清楚的爛帳,別人不知道其中的彎彎繞繞實屬正常,二早摸了摸腦袋哈哈哈笑幾聲帶過去:「剛剛睡糊塗了。」

  鄰桌妹子:「二之宮一直都在英語課上睡覺呢,她臉都要氣綠了!」

  二早:「下次請務必照下來。」

  天音和二早默契地往外面走去,一邊走二早一邊問:「你怎麼又回來了?不是成功換回來了嗎,而且你昨天不是還來辦理退學嘛?」

  「在那麼多事情之後我本來打算轉學重新做人的,結果,今天早上起來又變成了天音翼了。」粉發少女有氣無力地回答。

  聽了她的回答,二早整個人都是「=口=」的震驚狀態,沒有比這更坑爹了的吧?以為是柯南喝的24H特效藥呢?

  「怎麼回事?」

  「……你可以理解為,因為我是幸運E,所以神給我開了個可怕的玩笑,又把我換回去了。」

  二早撇了撇嘴。

  「……那什麼,我可以笑麼?」

  「不可以。」天音少女拒絕的一本正經,嚴肅非常。

  「……哦那好吧。」聳聳肩。

  「……」

  「……噗!不行啊我真的憋不住了哈哈哈哈哈哈哈哈實在太好笑了!等於說你支付的幸運就只讓你換回木下明子一天麼!哈哈哈哈哈哈!」

  粉發少女無力撫額,面對這樣的情形老實說她也很頭疼。就在她痛定思痛決定重新做人之後,老天立刻打了臉。

  重新做人?嗯,那你就重新做人試試吧。

  「這算不算是天道好輪回?叫你之前要風得風要雨得雨吧……」二早調侃天音調侃得開心,這種機會一點也不常見,實在太叫人開心了。

  天音全程冷淡臉。

  課間休快結束的時候,天音忽然說:「神還真是非常任性又十分隨意。」

  早紀挑眉,不置可否,「誰說不是呢。」

  下午天音再來C班的時候,終於驗證了神馬叫「天道好輪回」。

  某個上午嘲笑她嘲笑得厲害簡直就蹬鼻子上臉的人,現在慘兮兮地趴在課桌上,臉色蒼白。

  等她走過來,還沒來得及開口,二早就舉起一隻手掌禁止她的發言:「同學,發揮發揮你的有愛,嘲笑就不必了,之前嘴賤是我的不好,你也不看看我都和哪些敗類們混在一起。」

  就是語氣太弱,沒有一直以來的氣勢。

  天音翼思考了一會她的關係網,「啊還是真的。」

  二早:「……怎麼被你一說,我就這麼不甘心呢?」

  然後粉發少女微微一笑,把二早的發言還給她:「天道好輪回?」

  二早這下子覺得肚子更疼,恨不得腦袋也疼了起來!

  「喂喂天音同學,我現在是處在一名少女一個月最脆弱的那幾天,情緒那是相當的不穩定。如果這個時候你能展現一下同學之間的友愛和身為我國各項事業接班人的寬闊胸懷,我會表示深刻地感謝。」

  「所以?」天音依舊冷淡異常地問到。

  「所以,扶朕去保健室吧……這課真的上不下去了。」

  即使嘴炮不減平常風範,可姨媽來了肚子疼真的是各國女性每個月好似階級敵人一般,需要隨時鬥倒的東西。但通常不是對方被鬥倒,而是我方陣亡。

  保健室的老師一聽是肚子疼,看她慘白著一張臉也挺可憐的,大手一揮,一張假條一蹴而就,放她下午回家休息了。

  要是平時二早可能還會開心,說不定就跑出去玩了,不過這個時期,她覺得她跑出去玩那就是拿生命在玩耍啊!純作死呢。

  天音翼幫她收拾了書包,準備送她出校門。

  兩人在這邊被親戚折騰得夠嗆的時候,仁王那邊也發生了一件事情。

  仁王班上正在上體育課,聯合柳生的班上一起。不論男女,一起練習排球,墊球起碼得墊六十個以上,才算過關。

  雖然網球和排球除了都是個球以外,八竿子打不到一起去,不過這群運動少年們好歹運動神經在那裡呢,怎麼說也比平常人快一些。找老師考核之後有的去打籃球啊進行其他的運動去了,還有的乾脆縮在一邊偷懶,啊不,是思考人生。

  仁王雅治,平時訓練雖然認真但絕對算不上積極的某人,不如說看上去壓根和熱血系沒半分聯繫的某人,自然是思考人生的那一類。

  手中是從可愛的後輩,切原赤也那裡貢獻過來的最新遊戲。

  丸井文太看到了,忍不住湊過來,「誒,這就是赤也口中特別難的那款嗎?看上去挺好玩的,啊!可惜!差一點點就過了。」

  「要玩嗎?你拿去玩好了。」仁王雅治隨意地把3DS遞給丸井。

  「太好了!」丸井接過來,正準備按下重新開始的時候,想起了什麼,問,「你剛剛不是都快通關了麼,不打通了之後再給我嗎?難得都打到那裡來了。」

  銀髮少年聳聳肩,一點也不可惜,好像剛剛他的認真都是錯覺,遊戲只是遊戲,為了打發一下時間而已。

  「就覺得沒有意思了,不想再繼續。」他撥了一下額前的頭髮,「記得下午訓練的時候把它還給赤也。要是弄不見了的話,那小子估計會哭的吧?」

  「明明通關才是一切……你這人真奇怪。」丸井說著,順帶預想了一下切原哭的場面,最後自我否定地搖搖頭,「不會吧,再怎麼說都高中了,哭鼻子不可能的吧?」

  「哦哦!你可以試試啊!」仁王說到。

  「喂,這你倒是一下來勁了?」

  兩人閒聊著的時候,旁邊有幾個人正在練習發球,其中一個正實驗著電視裡的那種跳起來然後啪地一下發出去的強力發球。然而新手的準頭真的不敢恭維,一隻排球狠狠砸到地上,然後朝仁王那邊飛了過去!

  少年偏偏頭就能躲過去的事,正巧一位柳生他班上的妹子從球的必經路線上經過,仁王眼看著那球勢必砸到少女的頭上,這時警告根本就來不及,仁王條件發射地拉了她一把。

  少女發出一聲驚呼,左腳拌了右腳,只覺得一陣天旋地轉。

  啊,今天也成功地平地摔了呢。

  就是不太疼。

  ……好像摔到別人身上的去了。

  並且有親到別人,又好像沒有親到別人的感覺……不不不,就概率而言,發生幾率真的挺小的吧。

  少女睜開緊閉的雙眼,看著面前放大的那張帥氣的臉,臉紅地同時跳了起來,並且發出一聲堪稱經典的尖叫!

  那邊製造了這場事故的罪魁禍首們跑過來,「抱歉啊!有沒有什麼事……」的話語都一邊跑一邊說出來了,後半邊卻吞了進去。

  臥了個槽!

  半截話語改了風向,「……本間把仁王推倒了!!!」

  然後,整個操場的人,齊刷刷地扭頭!看向事發現場!

  ——也就是本間跳起來那會。

  仁王雅治只覺得渾身疼,內臟恨不得顛了個個,真的,不然你試試被個大活人壓倒?

  本來只是好心救救路過的悲慘少女,誰知道這個悲慘少女可能比自己想像的還要悲慘點,仁王一邊揉著腦袋一邊坐起來,心中陰暗地感歎著要不就讓她被砸好了,肯定沒有自己摔的那一下痛。

  悔不該當初啊……

  然而他視線猝不及防地落入一雙冰冷的藍眼睛裡。

  本應該在教室裡上課的二之宮早紀,背著書包,身邊站了個天音翼,兩個人如出一轍的冰冷無表情臉,望著仁王雅治。

  只不過一個是一直如此,一個是忽然變臉。

  仁王雅治在渾身的疼痛中,回憶起了剛剛細碎的片段。

  貌似、好像、可能,A班的那個妹子,一個不小心,在命運的作弄下,親到他了……

  可他只記得摔的那下了,誰還記得什麼親沒親到啊!

  只能說是大概啊!!!

  就在這詭異的,全員盯住這邊的靜默一刻,剛剛發球的那漢子,又扯著嗓子來了一句:「臥槽!他們剛剛是不是親上了!」

  全員看了一眼臉紅的本間,看了一眼懵逼的仁王,再看了看冷臉的二早……

  「……」

  很安靜,無比的安靜,令人恐懼的安靜!!!

  仁王雅治坐在原地,冷汗卻刷地下來了。

  那張無表情今天尤其蒼白的臉龐,忽然勾起了唇角,露出微笑,然而藍眼睛裡還是如寒冰一般,一絲笑意也沒有!

  二早:「誒……」

  幾乎是從喉嚨裡發出來意味不明的語氣詞,尾音拉長,足夠讓某人七上八下了。

  即使那是個意外,也太令人尷尬。

  就那一聲「誒」,仁王雅治的心一下子懸到了嗓子眼上!

  他也朝她笑了起來,雖然別人看不出來,還覺得這人挺鎮定的啊不愧是立海的欺詐師,在柳生眼中那便是——這貨怎麼這麼狗腿呢!

  銀髮少年故作輕鬆地開口:「阿早,能給申辯時間不?」


68.Episode 70

  「申辯時間?」二早像聽到什麼意外發言一樣,睜大眼睛,無辜地朝他眨了眨。

  然後她非常貼心地說:「意外嘛。」

  仁王雅治心裡首先就咯噔一下。

  他太瞭解二之宮早紀那脾氣了,首先要否決什麼事情都沒有,然後,他們再來內部消化。

  而且看她現在的樣子,肯定是生氣了。

  他真的很無辜啊……

  於是迅速轉移話題,「你現在不是上課嗎,怎麼下來了?」

  說著三步並作兩步,走過去,拉住二早的手,把她往旁邊帶。開玩笑,周圍那群人一個兩個都一副看他好戲的幸災樂禍臉,呆在原地受他們挑撥才是自己太笨好嗎!

  果然正在生氣的某人說:「不下來怎麼正好撞見這一幕?」

  仁王聞言挑了挑眉,「意外嘛。」

  二早也挑起半邊眉毛,「是啊,意外嘛。」

  「哪裡不舒服嗎?」白毛狐狸繼續把話題往外帶,「準備回家?我送你吧。」

  「是準備回家。」二早不置可否,不過她朝人群那邊指了指,問,「不過你不準備處理處理那邊的意外?」

  聽著是調侃的語調,卻讓白毛狐狸叫苦不迭。老天簡直就是玩他啊,來個電視劇裡的狗血劇情就算了,偏偏「女主角」換了人,換了人也罷了,還叫女朋友給瞧了個正著。

  恐怕沒有比他更背的人了吧?

  仁王雅治故意哭喪著一張臉,好誇張地說:「饒了我吧,剛剛摔得親媽都不認識了。再說你不是不舒服麼,送你回去要緊。」

  「哦,那之前我從樓梯上摔下來,你接我那一下,是不是也摔得你親媽都不認識了?」

  「……」狐狸瞬間無語,早八百年前的時候現在也被翻了出來。可是某狐狸很狡猾,立刻說:「之前那我是心甘情願,這是被殃及池魚,主觀能動性不一樣嘛。」

  二早笑了笑,不置可否。

  不知道是不是大姨媽來的原因,她看誰都不爽,算帳麼,不急於這一時,咱們走著瞧。

  比仁王更不走運的天音翼,面無表情地站在原地,默默地捏著那張二早的請假條,說:「那個,二之宮你的請假條……」

  然而那兩人沿著小路越走越遠,沒有人在意請假條。

  只留一陣冷風,還有風中嘴角抽搐的天音翼。

  以及各路看戲觀眾……

  等他們的背影消失在視線中,以丸井文太為首的幾個,瞬間興奮了!雖然不太熟,可是從渡邊老師那件事情,大家都以為二之宮是更張揚的個性,沒想到這次竟然沒有神展開。他們先「切」了一聲,抱怨了一下剛剛場景沒啥意思,接著立刻展開熱烈討論,仁王雅治那種狡猾得像只野狐狸精一樣的生物,到底等會會不會跪鍵盤。

  「看剛剛仁王那樣,挺鎮定的,二之宮也主動說了是意外,我覺得可能沒啥。」

  「不不不。」有人立刻就反駁,「我覺得他們只是粉飾太平,沒看到仁王拼命把二之宮往旁邊拉麼?」

  「嗯!嗯!」齊刷刷地點頭,有些人非常支持此類觀點,「他還轉移話題呢,心虛啊!」

  「這可惡的小子,脫團就算了,這種邂逅也留給他真是的!必須心虛啊!」

  後面直接發展成買定離手,賭一賭仁王雅治等會回來到底會怎樣。

  丸井喊了一聲柳生,問:「柳生,你覺得會怎麼樣?」

  柳生聳了聳肩膀,意味不明地說:「不太清楚。」

  說完轉身,推了推自己的眼鏡,眼鏡反射出一絲微光,顯得異常奸猾。

  誒嘿嘿,他剛剛看到天音手上,二之宮的假條上的病假原因了,聽說女生的那啥時期情緒都不太穩定……嗯,他已經向搭檔送上了誠摯而美好的祝願了。

  全須全尾就不指望了,希望他……活著回來!

  仁王送二早回家的一路上都很和諧很美好,和以往約好一起放學回家的時候沒有任何區別。二早就是中途想喝非常甜的熱飲,即使她對甜苦手現在還是大夏天,但是心裡懸啊的仁王雅治二話沒說屁顛屁顛迅速地去買回來了,他一瞬間體會到了在內心裡覺醒的奴/性!

  到家後二早請仁王進屋喝杯茶,其實交往之後仁王沒有去過二早在神奈川的家裡。第一她現在獨居,第二他實在不太看好自己面對二之宮早紀時那薄弱的定力。然而接下來那節課正好是仁王雅治很不喜歡的音樂,也許還因為那麼點見不得人的小九九。

  總之某只野狐狸精光明正大地登堂入室了。

  很簡潔的裝潢,很像是二之宮早紀的風格,縱使仁王雅治知道一開始這裡絕不是二之宮早紀打點的,可是隨著時間的推移,屋內的擺設會跟著居住者的心意而改變。

  屋內的東西擺放得不算整齊,但也不是亂糟糟的,很有人氣,一看就有「這間房子正在被某個人使用著」的感覺。

  茶几上淩亂地擺著些東西,遙控器啊之類的小東西,還有她可能前幾天用過的指甲油,仁王都可以想像得到她一邊看著無聊打發時間的電視劇,一邊塗著指甲油的場景。

  想到這裡忍不住微笑了起來。

  二早端著紅茶走進來的時候,正好看到這一幕,她以為仁王是笑她收拾得太亂,想起他確實是把他的房間收拾得挺整齊。二早的臉控制不住地紅了起來,把茶杯擺在他面前,然後抓起一把小物就往抽屜裡塞。

  銀髮少年見狀,更是哈哈哈地笑出聲來。

  平時總喜歡高冷,可一旦有這種時候就非常可愛啊……

  二之宮早紀忍不住推他一下,卻被仁王輕輕一拉,失去平衡跌進沙發裡,然後就被少年抱住了。

  少年什麼話也沒有說,只是靜靜地擁抱她。

  溫暖的懷抱,略帶一絲緊迫的壓力,讓人覺得自己確確實實是「擁有」著某人的。

  感受著對方體溫,在懷中的觸感,彼此的氣息也縈繞在鼻尖。

  瞬間有一種掌握在手中的,幸福的錯覺。

  二之宮早紀非常喜歡仁王的擁抱,雖然數來數去也沒什麼參考物件,可她覺得心裡好像有什麼東西已經溢滿了。

  她忍不住小聲說:「剛剛看到仁王君被別人推倒了,就算是意外,也很生氣。」

  「大人,我冤枉!」仁王玩笑地回應,嬉皮笑臉。

  「我知道不應該……可就是火大。」二早沉默片刻,把頭埋進他的頸窩裡,悶悶地說著。

  仁王不知道是不是自己有問題,可聽她那語調,話語的內容,還有不自覺收緊的手臂,他都感到開心,一股無法自控的,仿佛得了便宜的快樂一瞬間佔據了他的感情,仁王不禁勾起嘴角,笑了,笑得像只偷了腥的貓。

  「那怎麼辦?」

  並不是真的不知道怎麼辦,這問句帶著誘導,此時某人就是一個誘勸犯。

  話題終於說到了自己喜歡的部分,也許也是對方喜歡的部分,二早稍稍往後退開,撫上仁王那張在燈光下看異常帥氣的臉,模仿著他帶點邪氣的笑容,也笑了。

  「那當然是我想想怎麼辦就怎麼……」

  話語倏然消失在交纏的唇舌之間,仁王猝不及防地貼了上來。誰也不知道剩下的是一個字,還是一句話,而正在探尋彼此的兩人根本也不在意未說完的話。

  因為沒有現在正在幹的事情有趣啊。

  青春期的少年們似乎對彼此身體有著說不清的熱情,尤其在捅破那層窗戶紙後,更是熱不彼此。那味道就好像是最上乘的禁/藥,帶著誘人的香味,嘗過一點之後就再停不下來了。

  仁王雅治想起上次,平時不論高冷的時候、傲嬌的時候還是張牙舞爪的時候,亦或是臉紅可愛的時候,都沒有見過那麼甜的二之宮早紀,也幾乎是乖得讓人不敢相信。

  即使知道女孩子第一次很疼,抱她去浴室的時候少年還是忍不住又要了她一次。

  觸感,氣味,快/感,這些感覺緊緊抓住自己,不但無法忘記,還令人上癮。

  而她離開之後,仁王雅治躺在床上卻睡不著了。

  他翻過身把臉埋在枕頭裡,一呼一吸間全是她的氣味。少年那時抱著枕頭苦笑了,這哪裡還睡得著?

  即使第二天把床單被套換掉,少年依然在想——我希望早上醒來,睜眼能看到她。

  然而那個讓他失眠的罪魁禍首,現在正在自己的懷裡。

  依然甜美得可怕,青澀的動作卻比上一次更加大膽。說起來早紀也從來不是膽小的女孩,她面對自己的欲/望的時候,也直接且坦蕩。

  本來就沒什麼值得遮遮掩掩的。

  二早跨坐在仁王身上,彼此只覺得身體越來越火熱,而二早沿著襯衫下擺,探進他衣服內的手點起無數火種,唇舌的嬉戲已經無法滿足,最終還是熊熊燃燒了起來。

  二早身體一僵,感受到了他的形狀。

  襯衫的扣子已經解開,而仁王的手探進她的裙子裡的時候,二早卻忽然捉住了他的手,並在他耳邊悄然說了一句話,感受到某只狐狸渾身肌肉都繃緊了的時候,她倚著他的肩頭笑出了聲。

  太可惡。

  仁王攬住她腰的手陡然收緊,隨著那份壓力二早感受到了某人的怒氣。

  幾秒後仁王歎了好大一口氣:「你是故意捉弄我的吧?明明知道不能還……」

  二之宮早紀勾起唇角,無辜地道:「意外嘛∼隨時隨地都會發生的。」

  仁王:「……」

  對意外一詞,某只野狐狸精已經深惡痛絕了。


69.Episode 71

  仁王雅治逃掉痛恨非常的音樂課,回到學校參加日常的訓練,還沒進更衣室就聽到丸井文太在繪聲繪色地講述體育課上發生的事情,他的好搭檔時不時參與細節補充,看似不經意的插嘴,在仁王看來,明明就是滿滿的心機!

  當他皮笑肉不笑地出現在門口的時候,丸井那傢伙一點反省意識都沒有,反而興奮地朝他揮著手,「哦哦!勇士的仁王,你到底跪了鍵盤木有啊?」

  一滴冷汗流了下來,仁王拉開自己的儲物櫃,一邊鬆開領帶,一邊回答:「你們到底腦補了怎麼樣一出勇者鬥惡龍的場景?本來就是意外,跪毛的鍵盤。」

  大家切了一聲,對平淡的結果毫不滿意,不知道是誰想起了什麼,先帶頭來了一句,「我們可沒說二之宮是惡龍,是你自己說的。」

  「是啊我們沒說呀,你是不是暴露了什麼?」

  縱使是那只狡猾的狐狸,也無語望天中。很快幸村就說:「看來大家對這都很感興趣,嘛也難怪,誰叫我們網球部裡單身的人比較多。」

  這麼一說,群情又激憤了,沒去投身FFF團事業已經很給隊友面子啦這小子應該感恩戴德才對。

  仁王雅治撫額,果然就不應該讓幸村說話啊,這個從裡面開始黑起,只有外皮是白的部長,看似和稀泥,實則又把大家挑撥了起來。幸村看仁王一臉保持沉默是金打算裝乖混過去的樣子,就托著下巴呵呵地笑了起來。

  ……旁邊切原赤也由於野性的本能,不禁抖了抖。

  海帶轉移開來的視線,落到了仁王雅治已經脫掉襯衣的肩膀,在燈光下白得像個小型燈泡的皮膚上,有一個看上去非常明晰的牙印。

  切原少年的腦袋立刻腦補了一些少兒不宜,實際上那兩人也確實做著的少兒不宜活動。蒸氣沖得海帶頭刷地向上,又一下子蔫了下來,臉紅得像進蒸籠蒸過一般。

  仁王麻利地換上運動服,一轉眼就看到切原赤也看著自己臉紅中。

  腦袋迅速轉了起來,那只白毛狐狸怎麼會不明白海帶子這樣的單細胞在想些什麼,況且只是個牙印而已,他家那位對於印下印記的行為就和自己一樣熱衷。

  少年懶懶地靠著儲物櫃,拉長地聲音「誒——」了一聲。果然大家的注意力都集中到了這邊,仁王慢慢說:「沒想到切原你竟然對我完美的肉體感興趣啊?」

  「不不!仁王前輩誤會了!是……」

  「嘖嘖,之前真看不出來啊。」迅速打斷海帶子的辯解,仁王在欺負後輩上,向來是不遺餘力的。

  點了火之後,自然有同樣喜歡調戲可愛後輩的無聊前輩們加入戰火。後面的事情順其自然,都快成為立海大網球部的日常+名產。

  包括他那個悶騷得不得了的搭檔,臨出門前,還不忘拍了拍海帶子的肩膀,意味聲長地說:「你不知道嗎?你仁王前輩可是個有名的雙插頭,別看到他現在交了女朋友就鬆懈大意了。」

  說完就和仁王一起默契地去球場了,留下起哄的幾個人,還有更加結巴的切原赤也。

  仁王搖了搖頭,「真可憐。」

  柳生瞥了他一眼,「這還不是怪你。」

  「誰叫我也被人欺負了,比他還可憐。」

  「夫婦吵架的話,就別和我說了。」

  「啊……真冷淡。」

  「模仿女性的語調也禁止!」

  仁王聳聳肩,玩笑是玩笑,可他被欺負了也是事實呀。某個一點責任都不負的人,撩撥完了之後就往沙發上一歪,開始嬌弱可憐地說自己肚子疼,沒力氣,需要人照顧等等……總之怎麼無辜怎麼來,卻更欠揍了。

  好像之前都是別人在撩撥一樣。

  最後某個人看調戲得差不多了,就只貢獻了一隻手。

  並且他還為此「感恩戴德」,不得不說自己M的一面充分的覺醒了呀。

  社團活動結束的時候,真田把暑假合宿要給家長簽的同意書發了下來,仁王一看,時間安排的很緊,期末考試一結束,休息一天就動身了。

  可見幸村想在高中實現「三連霸」的決心。

  他微微垂下眼睫,長長的睫毛掩蓋下眼睛裡真正的心思。一直以來就想進行的計畫,之前是不確定,現在是沒有時間,一個人的精力可恥的有限啊……

  少年不禁歎了口氣。

  很快期末考試就提上日程了,大家或多或少有些緊張,尤其是英語跛腿的切原赤也,考完之後恨不得一魂出竅二魂歸西,趴在桌上像只曬乾了的海貨一般。

  仁王平時就有複習,柳生那裡套出來的複習重點也給他節省了不少時間,出考場的二之宮早紀也很輕鬆,他問:「看你一臉輕鬆,是覺得很簡單咯?」

  二早一下子翹了尾巴,「因為天音坐我前面啊,被學神的光芒普照著,考不好能說的過去麼?」

  「真好啊,想我初中和她一個考場的時候,根據她寫字的動作還參考了一下選擇題的答案。」

  「哈哈哈這就是差距,學神主動給我傳的小紙條。」二早說得煞有介事,其實兩個人考試的時候都沒那個閒情逸致對答案,只不過隨口說說調侃調侃面無表情從他們身邊走過去的天音翼。

  而天音翼對此表示,兩個惡趣味的湊在一起,絕對是惡趣味的二次方。

  她對此深惡痛絕!

  休息一天就要去參加集訓,仁王今天沒有網球部訓練的任務。而二之宮早紀暑假的時間大部分會在東京度過,因為她家太后已經下了詔書了,明天就派司機來接。

  仁王送二早回家。

  在家門口的時候,二早準備進家門的時候仁王卻緊緊拉住了她,說:「有十天看不到我的寂寞,要好好忍耐哦。」

  二早被他突然間直白的話語弄得面紅耳赤,這人有時說話彆彆扭扭,有的時候又冒出一些直白又自大的話語,叫人一點也摸不清出規律。

  剛剛那雙湖綠色的眼睛直勾勾,又認真地望著她的時候,真的令人心跳都漏跳了一拍。

  可是即使心動得不行,也不肯承認。

  「到底是誰寂寞還說不準呢。」

  沒想到那人又很直白,直接攬過她,「啊,我也會好好忍耐的。」

  有力的臂膀透過單薄衣服傳來的那份熱度,令少女聽到自己心跳的聲音。老實說非要細說自己喜歡他哪點,都無法列個一二三出來。但正是這份說不清,卻覺得,嗯……這樣就很好。

  二早嘟嚷著:「最好那裡只有男生沒有女生,就你那個像是被丘比特拿大炮轟過的德性……」

  「啊啦,終於有點危機感了?」某人嬉皮笑臉地問。

  「……」

  「我集訓回來,我帶你去一個地方。」仁王一下子又認真地說到。

  「……love hotel?」

  「原先怎麼沒發覺你是個氣氛殺手?」他摸了摸下巴,開始不正經起來,「不過那也不錯啊……」

  *

  網球部的集訓還是一如既往的非人道,二之宮早紀那邊其實也沒好到哪裡去。不過自從上次川澄事件之後,她家太后對於讓她去相親沒有那麼熱衷了,倒是和以前一樣,安排了不少課程。每天還要去西門家上上茶道什麼的,二早小時候也和那貨一起上過課,她看西門那樣,忍不住吐槽,「穿著西裝的時候就是個禽獸,穿上和服的時候,你倒是還有幾分人樣啊?」

  再補充,「不過還是斯文敗類。」

  美作玲在旁邊都快笑崩了,然而西門在茶室裡那叫一個淡定,完全一副大人不記小人過,你就逼逼,看我之後怎麼收拾你的樣子。

  話是這麼說著,那是因為調侃西門習慣了,摸著良心說,這人在和室裡優雅抹茶的樣子,再配上他們家小橋流水詩意一般的庭院風景,倒是像一幅畫般優美。

  她忍不住又看了一眼手機。

  西門眼皮都不抬,說:「你心不靜,想回神奈川就回去唄。」

  可是回神奈川也不頂用啊。

  二早歎一口氣,「你就讓我呆在這,回去又要對著我媽那張面具臉,吃個飯都要消化不良。」

  她望著周而復始升起落下的竹子,敲擊著石頭的聲響一下下似乎要敲到她心裡去,可惜那靜得仿佛一張畫卷的景色也無法讓她躁動的心平靜下來。

  「煩啊……」

  西門連眉毛都沒抬,「你媽怎麼了?」

  「我這次回家,發現她把一些東西收起來了。不知道她怎麼想的,總之不要對我抱有不切實際的期待就可以了。」二早平靜地說到。

  西門卻從她語調裡感覺出了一絲冷意,「你是不是反抗心太強了一點?」

  二早挑了挑眉,道:「I thought what I』d do was, I』d pretend was one of those deaf-mutes.(注1)」

  「喲謔,不錯啊暑假倒是看進去了幾本書。」西門故作輕鬆地說。

  「可他們作為我家最錯誤的示範,我幹嘛要聽他們的啊?」

  二早跪坐地上,和服穿得一絲不苟,眉眼卻是飛揚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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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0.Episode 72

  茶室裡,西門的動作很優雅,對於二之宮早紀所說的話幾乎表示贊同也不表示否定,少年只是說:「大家都差不多。 」

  早紀卻說:「你是環境的適應者。」

  開玩笑的語氣,但任何玩笑都有幾分真意在裡面。

  西門道:「那你就是開拓者咯?」

  「這怎麼敢當,你也是太瞧得起我。」二早聳了聳肩,回答得有些吊兒郎當,「倒不如說我挺羡慕你的。」

  西門嗤笑:「你是有賊心沒賊膽,我是連賊心都沒有,算起來我比你老實多了。 我倒是原先很羡慕你,現在的話……」

  少年想了想,看似很隨意,又好像很鄭重,一會兒後輕輕地說:「好像還是很羡慕你……」

  二早翻了個白眼,「羡慕我這麼愚蠢嗎? 」

  西門失笑,「好像是這樣也說不定。」

  二早:「……」

  「總覺得你們家太后把你盯得更緊了啊……」西門若有所指地說。

  「我也感覺到了,即使曾經說過不希望我還活在世界上,但怎麼說我也是我們家唯一的孩子,想要放棄我很難吧大概。」說著她撥了撥頭髮,「啊啊,大人的世界還真是麻煩啊。」

  「馬上你也要變成無聊的大人了,別用這麼中二的口氣好不好?還有你就是披著和服的皮,一點韻味都沒有,還不如穿常服過來呢。」西門恨不得敲她,在這方面他出乎意料的嚴格,「你男朋友呢,雖然我覺得你們兩那性格出乎意料的很搭,可是你媽不會同意的吧?」

  問題最終還是繞了回來,而這是西門一開始就想指代的問題。

  即使在西門看來也許不是問題的問題,但做出選擇的人不同,選擇的結果也會截然不同。西門猜測,也許這個問題對於二之宮早紀很重要也說不定。

  「你竟然還覺得我媽不知道?」二早一臉不可置信,「太后之所以為太后,那是因為在我沒有獨立經濟基礎前,我幹的事情,她百分之八九十都知道。我到神奈川去上學也只是為了避免我和我媽天天見面相看兩厭,可那之後,該怎麼辦還是怎麼辦,是我的還是我的,就算我不要,她也得幫我攥緊了。」

  二早頓了頓,繼續說:「所以,我覺得我媽是知道仁王君的存在的,她不說,是因為她不想讓我更叛逆,在她看來,我就那德行,我的戀愛也就是小孩子過家家級別的,用不了一段時間就要分開的,多加阻撓只會有反效果。」

  「所以?」西門微微挑起半邊眉毛。

  雖然他一直不評判也不贊成,可若有若無之間,還是帶了自己的態度,而這個態度,現在被二之宮早紀覺察了。

  西門面對選擇,會如何?非常簡單,這情形連選擇題都夠不上,西門又不是道明寺司,他最會進行「聰明」的抉擇,所謂的羡慕她,無非就是指她無意義的抵抗,因為這和他自己的性格相悖,閑得無聊就看看別人zuo會死唄。

  然而這些也只能定義為無意義,因為西門覺得,她最終會和他完全一樣。

  這時二早望著西門冷笑,「別說我媽,你也是這麼想的。西門你就真認為我和你就是完全一樣的人嗎?」

  氣氛繃的像一張隨時會被撕裂的紙,西門跪坐得很正,脊樑挺得筆直,即使二早的話正中他心中所想,他也沒有流露出一絲動搖。

  「對,我的確是這麼想的。你自己是個什麼情況,你會不知道?仁王會不知道?何止是我,一開始你們都是這麼想的。」

  二早垂下眼睫,誰都不會比她自己更明白,到底發生了什麼。她既不是純理性的人,也不是純感性的人。那種無形間受到仁王雅治的吸引確實是真的,可,現實的狀況也是真的。

  剛剛開始的時候……

  二之宮早紀記不太清最先開始自己是個什麼樣的感覺。應該正如西門所言,什麼都沒有考慮,也許考慮了也被扔到腦後了,只覺得學生時代就應該享受戀愛本身。

  當然有著這種想法的她也好,仁王雅治也好,本身沒有錯。只不過那之後呢?

  她像是被關在鳥籠裡養的金絲雀,沒有自由可言。

  所謂的自由不是指你想幹什麼就能幹什麼,而是指你不想幹什麼的時候,有充分的權利說不。

  她的權利,比誰都少。

  西門接著說:「你別一副和誰有仇的樣子,你和我的選擇一不一樣,我其實並不在意。只不過你們暫時分開的日子,是不是應該好好想想接下來了。」

  二早思考了一會兒,卻越想越覺得心裡發澀,就算她做好萬全的準備,然而對方呢,仁王君是不是也是這樣想的呢?

  雙方是否願意更進一步首先就是個難題,更不提她家擺明的不同意,仁王父母也不一定接受這樣的自己。

  不知不覺間,自己竟然默認了她家太后的做法,還有西門口中的行為模式,二早深深歎一口氣,已經被束縛住手腳的鳥是飛不起來的。

  ……這也是她和仁王雅治的差距。

  她有些低落地回答:「大概……並不是我單方面能決定的。」

  因為最重要的,也最不確定的,對方的想法,她並不瞭解啊。

  時間如白駒過隙,兩人都不是閑著沒事幹的人,十天眨眼就過去了。二之宮早紀扯了老師佈置了以小組為單位完成的作業為理由,又滾回神奈川了。

  這也不算謊言,因為是真假參半的,二早一點也不想考慮她家太后拆沒拆穿她,因為結果才最重要。

  為了實現和仁王雅治在暑假前就說好的約定。

  約定的地方離居所很近,二早走到那裡的時候,仁王雅治已經在樹蔭下等她了。

  陽光被枝葉割得碎碎的,有細小的光斑落在他的身上。少年站在樹下,一隻手插在口袋裡,一隻手微微撥了撥額前的劉海,動作很隨意,不如說整個人都很隨意,卻很吸引路人的眼球,二早聽到有女生在議論他。

  他大概等了一段時間,二早一瞬間想到,可這一閃而過的念頭被心裡突如其來的情感給淹沒。

  也許是身體的本能,早紀快步走過去,一下子撲進少年的懷裡,毛茸茸的腦袋還蹭了蹭,確定了就是自己心心念念了十天的人,才鬆開了手。

  卻沒能後退,因為仁王順手圈住了她,說:「是想我了嗎?」

  早紀說:「太狡猾了,為什麼不是你先說?」

  可誰也沒有明說,兩人相視笑了笑,手牽著手往車站走去。

  然而現場本來是欣賞欣賞美色,還考慮要不要搭訕卻被猝不及防虐了一臉的觀眾們,他們的內心,是崩潰的。

  今天份的狗糧,也先幹為敬了。

  二之宮早紀對於要去哪一點頭緒都沒有,仁王只說了帶她去一個地方,並沒有說具體位置。坐公共交通二早基本也算兩眼一抹黑,七竅通了六竅那種程度。兩人坐了大半個小時的車,到達目的地後,又租了個兩排的自行車。

  聊著沒有營養卻覺得很有意思的廢話,頂著陽光沿著公路一路往前,人煙越來越少,偶爾才有車從身邊路過。

  走過了那一段公路,繞過那座並不太高的小山坡,視線陡然開闊,眼前是一片銀白的沙灘。

  向兩邊無限延伸開來,在陽光下反射晶瑩的光。

  面前蔚藍的大海,波瀾壯闊,海天一色,在經歷了漫長的旅途之後,只讓人覺得眼前一亮。

  然後不自覺地屏息。

  車在這裡停了下來,鎖好扔在路邊,仁王牽著二早的手走向海邊。

  本來應該是海邊旅遊的大好時節,這裡卻沒什麼人。

  不知道是不是路上好廢了太多的時間,又或者少年就是趁這個時間過來的,不過幾分鐘之後,太陽開始西沉。

  橘色的太陽先只是把天邊染成了粉紅色,接著這面積越來越大,越來越廣闊,海天相接之處,也全是深深淺淺的橘紅色!水面波光粼粼,映襯著銀白的沙灘也是淺淺的粉色!

  一直沉默著的少年,這時開口:「某個熟人度假常來的海灘啊,因為這裡的景色非常好看啊,尤其是有夕陽的時候。」

  二早感覺他此時握住自己的手稍稍收緊了些。

  她看向少年,和那沙灘一樣,銀色的頭髮也被夕陽染成了溫暖的橘色。

  「以前經常一個人過來,這是我想獨佔的景色。」少年說著,望著遠處的視線收了回來,側頭,眼睛直視著二之宮早紀的眼睛,無比認真地說——

  「而我想獨佔的景色,現在有了分享的人。」


71.Episode 73

  二之宮早紀呆呆地站在原地,一時間不知道作何反應。

  這比之前所說的,所有的「我喜歡你」,還要來得鄭重。

  二之宮早紀所認識的仁王雅治,外向又內斂,聰明又狡猾。對方坦率的想法直白地傳達了過來,二早在這一瞬間,本應該感受到諸如「開心」「幸福」之類散發著香甜氣味的情感。

  這些是有的,只不過在這之後,整個天空仿佛被烏雲籠罩,散發著不詳氣息。

  不安。

  她在此時想——

  啊,我一定缺乏接受幸福的能力。

  仁王雅治看她呆呆的表情,也許是意識到自己是不是太過認真,他輕輕咳了一聲,揉了揉她的腦袋,半開玩笑地說:「這個時候女孩子不都應該感動得不行嗎?喂喂導演,給的劇本不對勁呀!」

  聲音像從喉嚨裡擠壓出來的一般,二早覺得這一刻的自己不是自己,她說:「因為……很怕黑暗啊……」

  確實現在天色已經不早,仁王望著快要落下去的夕陽,在這逢魔的時刻天邊妖異的紅色確實有幾分不詳之兆。

  「說起來馬上要天黑了,這邊人煙又稀少。」

  少年牽起她的手說:「那就打道回府吧。」

  然後暗自歎了一口氣。

  原路返回,到達公車站的時候,不遠處樹林的位置架起了不少機器,還有打光板之類的道具,大功率的照明燈讓那一塊地方都慘白一片,非常惹人注意。

  估計是有哪個劇組要進行夜間的拍攝,這裡風景很美,碰到劇組也不奇怪。

  正在這時,一名青年身著穿皮衣皮褲,鞋子上的鉚釘能尖銳且密集,要是不小心有只老鼠沖了過來,估計能一頭撞死在他鞋上!都快天黑了,他還帶墨鏡,扒了扒亂七八糟的頭髮,走向二早和仁王。

  好可疑。

  比起可疑而言,二早和仁王交換了一眼意見,明明是一看就不像個好人。

  皮衣青年距離他們三步遠的位置站定了腳,豎起一隻手自認為友好地說:「喲!下午好啊少年們。」

  二早:「……」

  仁王愣了一秒,「……有什麼事嗎?」

  青年又往前一步,「我是那邊……對,就是那個劇組的導演,這是我的名片。」手在口袋裡掏了半天,還把它翻了個底朝天,啥也沒有,他趕緊又把口袋塞回去,狀似什麼也沒發生,繼續說,「總而言之,我們在進行MV的拍攝,少年我看你長得這麼帥,身材又好,簡直是MV男主角的不二人選啊!怎麼樣,要不要來試一試呀?」

  仁王and二早:「……」

  不解釋還好,一解釋,連仁王都和二早一號表情了。

  迷之尷尬中,有個穿格子襯衣黑框眼鏡,清秀又文靜,估計是劇務擔當的小夥子一路小跑過來,拉著皮衣青年就往後,嘴裡碎碎念著:「相原導演你別這樣,你一點說服力都沒有反而像廣告公司!……當然我不是指好的那種,而是坑人騙錢簽約包你紅的那種啦!」

  之前二早還找不到形容詞,被那劇務青年一說,以拳擊掌,恍然大悟:「你形容得真貼切。怎麼現在詐/騙還涵蓋自我吐槽嗎?」

  劇務青年拉著相原導演點頭哈腰,不斷道歉。夾雜在道歉之中,仁王雅治把來龍去脈搞清楚了。

  簡單的來說,這個組是為了拍攝某歌手的MV而來的,然而預定好的男主角因為生病未能到場,這就意味著,所有的服裝啊造型啊攝影啊劇務啊,都白搭了!白花花的銀子,也打水漂啦!

  可是為了打榜的日期,MV的拍攝時間其實相當緊湊,導演都出來站街拉人了啊……可見艱辛!可見心酸!

  換個人只怕會被這看上去清秀無害的劇務青年給侃得昏頭轉向,仁王也就聽聽像在聽段子,二早一下子被一個名字給吸引住了。

  「等等,你剛才說是誰?」

  「咦我說到哪裡來了,哦對!椎名遙,妹子你也聽她的歌嗎?她本人就在這裡,我們還可以送你簽名照簽名CD簽名的啥都行!」

  二早樂了,笑眯眯地說:「好呀,你就讓椎名遙簽上名把她自己送給我。最好綁個粉紅色的蝴蝶結,肯定很可愛的。」

  對方一愣,趁這個空當,二早側頭對仁王說:「話說我認識椎名,就是我在冰帝見到的少女,跡部的同桌。」

  「然後?」銀髮少年挑起半邊眉毛,看二早撓了撓臉一副不好意思的樣子,他已經可以預見這結果了。

  「相逢就是緣嘛!」找理由的調調簡直一樣無賴,二早說,「你要不是鏡頭恐懼症的話,要不助人為樂一下?」

  仁王哼了兩聲,道:「也不是不行,只不過你知道嗎?」

  「嗯?」二早睜大眼睛,不要臉地賣賣萌。

  仁王才不會讓她把這一張無恥揭過,他捏著她半邊臉,有點咬牙切齒,「這是你第二次,為了一個妹子,把我賣了。」

  他話音剛落下,早紀就踮起腳尖,啵一下親在他臉上,「被愛的永遠有恃無恐呀。」

  動作流暢迅速得仁王雅治都愣了一下,劇務青年「呀」了一聲,有點不好意思,相原導演吹了個口哨。

  銀髮少年扯起嘴角,露出一個笑容,顯然非常受用,「你知道就好。」

  劇務青年帶著仁王往劇組的方向走去,二之宮早紀落下了幾步,夕陽已經完全落下,天邊遠遠近近的是被染成各式紅色的雲朵。

  少年的背影挺拔瘦削,小辮子落在背後,非常有「仁王雅治」的特色。

  早紀望著越走越遠的背影,忍不住勾起嘴角,眼裡泛起潮氣,風景畫一般的畫面溫暖得她想落淚。

  「可能就是太喜歡你了啊,仁王君。」

  面向大海的方向,一陣風吹來,潮濕而溫暖,帶著海的氣息,她眨了眨眼睛,眨幹裡面的濕氣。

  這時少年回頭,朝她伸出一隻手,尋常地道:「快跟上來。」

  忽然一下子就感覺到喜悅和滿足,二早三步並作兩步,趕上仁王的腳步。

  輕輕地說:「嗯,就來了。」

  果然不是二早認錯人,拍攝MV的歌手,正是椎名遙。二早在冰帝見到的,跡部同桌的那個,還趁機找別人要了號碼的那個。

  和椎名遙來了個單方面的「熱情相認」後,椎名一本正經地鞠躬問好,雖然一張臉又美又攻,可非常謙遜,顯得十分可愛。

  二早還暗地裡拐了拐仁王,小聲道:「看!很美吧,我眼光不錯吧?」

  仁王一陣無語,但還是很上道,趕緊誇,「是是是,你眼光最好。」

  「嘖,你太敷衍。我看看妹子有什麼不好,還是說你覺得我看看帥哥更好?」

  「不!……你還是看妹子吧。」某個很靈光的少年,立刻改口。

  仁王雅治出乎意料地適合這項工作,剛剛開始還有些不熟悉,比如面對鏡頭的角度不太好之類的,很快熟練了之後,便混得如魚得水,二早吐槽這是拜他平時特別愛演渾身都是戲所賜,沒想到還在關鍵時刻派上了用場。

  即使一帆風順地進行著,還是未能完全拍攝完成,根據拍攝前簽下的臨時合約,這幾天仁王的時間都要被它給佔據了。

  幸好是暑假,時間有的是,這也算是個難得的經歷了。

  劇組派車把兩人送回去後,二早打開了家門,還沒踏進去,甩上門轉身就往外跑,在路上攔了輛計程車,回東京。

  路上她打了個電話給西門總二郎,一接通就問:「現在有時間嗎?」

  透過電話先傳來節奏感很強的音樂聲,西門的聲音然後出現,他敏銳地察覺到有點不對勁,問:「你怎麼了?」

  二早:「就,有點事。」

  西門給出了一個位址,說:「你到這裡來找我好了。」

  二早把地址轉述給的士司機,一小時後到達目的地,是一家會員制的俱樂部,二早沒有來過,可是進去的時候那一米八帶黑超的保鏢也沒有攔她。

  一位工作人員適時出現,帶她去見西門。

  縱使穿得很學生氣,早紀一點也不在意別人打量她的視線,統統無視。一進去就看到F4裡四個來了三個,只有道明寺司不在現場。

  西門和花澤類正在打斯諾克,美作玲和旁邊那位成熟美豔的大姐姐調情調得不可開交。

  早紀站在門口。

  此時正逢西門手氣好,圍繞黑球,擊落了不少紅球,黑球紅球如此交替,分數也在不斷上漲中,引得幾位不知道是花蝴蝶還是花妖精的長腿妹子們拍掌尖叫。

  見二之宮早紀過來,西門放下杆子,笑著道:「你來啦,還真快。」

  見狀,其中一位花蝴蝶樣的少女站起來,剛要貼上西門,就被他攔了一下,道:「抱歉,今天你能先回去嗎?」

  謙和的語氣,說出過分的話語。笑著的表情好似說話的主人覺得自己並不過分。

  果然,那少女嘟起嘴吧,嬌嗔了會,即使不高興也向門邊走去,經過二之宮早紀身邊時,仿佛要和她比一般稍稍停留片刻,上下打量她一番,然後以只有兩人能聽見的音量「嘖」了一聲,潛臺詞已經非常明顯了。

  然而如此低端的挑釁,二早一般不會放在眼裡,此時她本就上火,有人正好撞到槍口上。

  早紀猛地把那少女推到牆上,一隻手抵牆,攔住她的去路,早紀面無表情著,聲音壓抑著怒火,卻不自覺帶著危險的氣息,讓人不禁膽寒。

  她自以為溫柔地道:「我一向對女孩子,都很溫柔的,確實她們應該被溫柔以待嘛。」

  此時溫柔地語調急轉直下!

  「不過你的話,以後別在出現在我面前,不然我會讓你十·分·後·悔!」


72.Episode 74

  「你最自滿的是什麼?臉,還是身材,還是那活來著?」即使穿得特別學院,二之宮早紀講起話來卻葷素不忌,說得那女孩一臉羞憤。二早另一隻手沿著她的臉緩緩往下勾勒,越過飽滿的胸部時,勾起唇冷笑了下,揉捏住,並拿手輕輕掂量。

  動作輕蔑至極,像是打量著明碼標價的貨物,那女孩分明看到她的眼睛裡一絲感情都沒有,看著自己的眼神像是再看隨時能用錢買來肆意玩-弄的物品,羞辱得剛剛那非常傲氣的女孩別過了腦袋,卻因為早紀的動作不自覺地哼了一聲。

  視線都集中在這裡,她想用力推開二之宮早紀,手剛剛觸到早紀的肩膀,一道男聲就傳來:「我要是你,就不會這麼做。」

  說話的是如花一般的美少年,花澤類,衣白勝雪,聲音清越。

  那女孩的動作瞬間僵住,二早卻一下子沒什麼心情戲弄她了,把她推開,看向花澤類,掏出手帕一邊擦著手一邊道:「類還真是個溫柔的人啊,就是沒想到你也會在這裡。」

  少年一愣,莫名看了一眼西門,看對方輕輕搖了搖頭後,花澤類說到:「偶爾來一下也無妨。」

  二早一離開那個女孩,那女孩回想到她冷得像冰刀一般的視線,忽然一陣後怕,腳一軟,跌坐到地上。西門走過去輕輕把她扶了起來,道:「抱歉,不過還請你先回去吧。」

  禮數挑不出毛病,但一點誠意都沒有,那女孩子有些怨恨地看了一眼西門,怪他剛剛的沉默,可視線接觸到他和煦笑容之上,與二之宮早紀如出一轍的冰冷視線,就噤聲了。乖巧地點了點頭,往外面走去。

  他剛剛的默不作聲,無非就是默許了二早的行為,最終看不下去的是花澤類。

  他的青梅是個什麼樣的人,他自己最清楚。西門小小地感歎了一下,剛剛那個女孩子其實還蠻不錯的啊,就是太不會讀空氣,挑錯了對手。

  竟然誤以為二之宮早紀是小綿羊?

  ……這到底什麼眼神。

  西門拉二早到沙發邊坐下,侍者上了一杯氣泡水,西門開口:「是什麼事情這麼大的脾氣?」

  「我……」二早正欲開口,先看一眼西門,又看了一眼周圍那群人,深吸一口氣,又歎了好大一口氣,「我說不出來了……」

  西門:「……」

  美作實在太會讀空氣了,他半開玩笑地問:「要不我們換隔壁,把位置留給你們?」

  西門道:「那就幫大忙了。」

  等人陸陸續續都走了,西門又耐著性子問了一遍。這次二早喝幹了杯中的水,支支吾吾半天也沒說出個所以然。

  少年挑眉,確定地說:「肯定又是因為神奈川的那個臭小子吧?」

  二早睜大眼睛看著他,又歎口氣,「……是。」

  西門:「我才是要歎氣的那個,我以後乾脆專職戀愛諮詢好了。」

  二早頹然地把頭靠在他的肩膀上,臉朝著下,這樣西門就看不到她的表情,即使現在她的臉上沒有什麼表情。

  美作此時狀似不經意地路過,看到這場景想吹個口哨,卻被西門揮手往旁邊趕。西門當然明白美作的意思,那傢伙張口閉口就是肥水不入外人田啊內部消化多好啊云云,無比欠揍。當然西門琢磨著,美作起哄的可能性比大。

  又是一聲歎息。

  這都聽她歎第三聲了,西門有些想揍遠在神奈川的那小子,他說:「你是被欺負了還是怎麼樣?能拳頭解決的事情我們決不嘴炮。」

  輕輕靠在他肩膀上的腦袋搖了搖,只聽一道細小地聲音傳來出來,「怎麼辦啊西門?我真的好喜歡好喜歡仁王君……」

  西門一聽整個人都愣了,他很無奈,「你對我說頂個什麼用?你別窩裡橫你有本事說給他聽啊。」

  少女又搖了搖頭,聽不出語氣的聲音緩緩說:「所以才遲疑,那件事情要不要告訴他。我覺得自己太糟糕了,不提家世啊外貌啊之類的東西,我實在是個太糟糕的人了……」

  這次輪到西門歎氣了。他也沒有安慰二早,只是很冷靜地道:「說吧,也不會有更壞的結果了。」

  短暫的沉默。

  二早抬起頭來,藍眼睛對上西門的眼睛,問:「是嗎?」

  而她已經知道答案,只是為了尋求認可而已。

  西門很堅定,「是。」

  「嗯,那好。」

  聲音裡卻滿滿都是動搖。

  然而接下來的幾天裡,仁王雅治的時間都被MV給占了個滿滿當當。其實也沒有那麼不人道,只是在二早在電話那端聽到仁王有事的時候,就會立刻說:「那你先去忙。」

  諸如此類。

  仁王雅治即是忙著MV的事情,也感受到了不對勁。叫她來片場觀看拍攝,二早則搪塞天氣太熱還是在家吹空調之類的理由,反而越發讓仁王雅治覺得不對勁了。

  難道是吃醋?

  少年遠遠地看了一眼椎名遙那張美得像CG一般的臉,搖了搖頭,不對勁啊,明明早紀自己喜歡那張臉喜歡得不行,喜歡得直接把他給賣了,明明他該去點根蠟燭才對。

  到底是怎麼回事?

  立海大的欺詐師,經常把對手玩弄的團團轉,也搞不清楚女朋友的詭異想法。

  MV拍攝結束之後,少年直接到二早神奈川獨居的公寓去找她。按了門鈴好一會也沒人應,短信沒人回,打電話永遠都是關機,關機,關機。

  盲音在耳邊迴響,少年勉強壓下心中那份鬱躁。

  第二天去,第三天去,仍然如此。

  仁王盯著自己的手機,忽然意識到事情大條了。

  那個大活人,就這樣不見了,好似憑空蒸發。

  此時耳朵裡迴響的全是夏日裡聲嘶力竭發出聲音的蟬鳴聲,讓人一陣心煩意亂,少年扒了扒一頭銀色的頭髮,瞬間覺得心慌。

  除開電話號碼,學校,這個地址,他還要怎麼樣才能找到二之宮早紀?

  一下子人去樓空,這人簡直就像個無良的詐騙公司啊,仁王忽然想著。

  而自己到底是哪裡做的不對了?

  面無表情地走在回家的路上,仁王開始回憶起他們最後一次見面的場景,從開始到結尾。

  那是合宿後第一次見面,碰面的時候她直接撲了過來,比平時甜多了,茶發上帶著洗髮水的柑橘味,總讓他覺得她很好吃。之後帶她去看了海,好像驚嚇大過驚喜,接著遇見了劇組……仁王皺著眉,他想不起來接下來的事情,分別的印象也很模糊。

  因為誰都不會以為那就是最後一次見面。

  很快這令人煩躁的暑假後半段迎來了結束,二之宮早紀始終沒有露面,問天音等人她們也都是「二之宮沒有和我聯繫過」,即使仁王和朋友們碰面依舊正常,參加比賽也沒什麼問題,可是在家難免鬱躁,被姐姐踹了一腳,「欲求不滿的小子,你去找你女朋友啊!還是說你終於被踹了?!」

  仁王覺得自己的頭髮都快真的愁成了白色。

  他的確欲求不滿啊,可惜那個直接失蹤的物件呢?!

  這個二之宮氏無良詐騙公司啊……

  暑假過去,立海迎來了開學日,一大早仁王就去二之宮早紀的班上找人,卻被告知她還沒來,中午去的時候,人還是沒來,有人和他說請假了。

  告知他的那同學一臉同情,大約隱含意義是「啊小情侶吵架了仁王同學真可憐」之類。

  聽到二之宮早紀還沒來,仁王雅治終於忍不住了,臉上的表情陰鷙的嚇人,插在口袋裡的手握成拳,卻一腳踹了板凳,發出了好大一聲響。他心裡並沒有任何抱歉的想法,轉身出班門的時候,碰到了幸村精市。

  幸村在外面站了一會兒,見仁王出來,什麼話也沒有說。

  仁王雅治從他身邊路過的時候,幸村才開口:「不說說發生了什麼嗎?」

  仁王沒有側頭,而原本陰鷙的臉上,一絲表情也沒有,仿佛是努力克制才能維持無表情的臉。

  他自嘲到:「我要是知道發生了什麼,就好了。」

  幸村也沒料到是這樣的答案,一時間不知道說點什麼才好,仁王卻從他身邊走過去了。

  下午放學,照例訓練,仁王的表現和尋常無異。時不時還調戲一下海帶子和丸井文太,不知道的人以為仁王還是仁王,沒什麼變化。

  幸村把這一切看進眼裡。

  銀髮少年頂著夕陽拎著運動袋,像某種習慣,準備例行二之宮早紀家踩點的時候,卻在半路上,碰到了自己這些日子心心念念一直想見到的人。

  ——二之宮早紀。

  她穿著立海的校服背著書包,背著夕陽蹲下,正在逗弄電線杆下的流浪貓,只不過她那貓不親的體質,讓那只流浪貓豎起尾巴,平著耳朵,一副隨時都要炸毛的樣子。

  二早扔下手中的貓草,自言自語到:「誰說沾了貓薄荷就能讓貓喜歡自己,騙人啊!」

  語調和尋常無異,正是二之宮早紀。

  仁王雅治站在幾步遠處,靜靜地看著她。本來以為再見到這個無良詐欺犯時,自己肯定要好好懲罰她,卻發現她真人站在面前時,什麼話也說不出來了。

  那個折磨自己好久的人,再出現時,讓自己一下子就滿足了起來。

  二早抬起頭,看到了不遠處的少年,稀疏平常地道:「啊,仁王君,好久不見。」

  拿著貓草的手卻微微的顫抖了起來,沒等仁王發現就死死地握住,然後收進口袋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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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3.Episode 75

  「你這是今天翹了一整天的課嘛?」少年問,他自己都不知道原來現在他的語調可以如此平和。

  「好像是這樣,本來早上打算去學校的。」二早看了看夕陽,說,「不過時間過的真快啊,一晃就到下午了。」

  「逗貓嗎?」仁王微笑著問,「可惜貓都不喜歡你,他們比較喜歡我。」

  「真是的。」早紀站起來,拍了拍裙子上的褶皺,「我也想招貓喜歡一點呀。」

  即使心中好多問題,隨便哪一個都快要脫口而出,仁王臉上依然掛著無所謂的笑容,好似自己一點也不在意。然而此時他最想做的事情,是把早紀撈進懷裡,緊緊的抱住她,這樣才能生出一些實感來。

  他剛剛往前一步,二之宮早紀就開口:「仁王君,拜託你就站在原地,一步也不要往前了。」

  二早看著他,眼裡確實有幾分請求的意味。

  「我有話要和你說。」

  仁王雅治硬生生地站在那裡,他卻覺得有幾分煎熬。

  事實上忽然生出的危機意識,讓他並不太想聽她接下來的內容,並且積壓了半個夏天的問題,仁王都不想問了,一個都不想,一點也不想知道。

  出口便避重就輕,「有什麼事情這麼嚴重?」

  早紀低下頭,踹著石子,說到:「本來很早之前就應該和仁王君坦白的話,卻一直拖延到了今天啊。每次電話裡聽到你說有事,其實我都在電話這邊松了一口氣。拖延症什麼的,無非是不想面對現實罷了。」

  頓了頓,她繼續道:「本來決定好了告訴你,可果然我無法忍受最壞的結果啊。最後乾脆堵上耳朵,閉上眼睛,視而不見聽而不聞。我想最多就是拖到開學了吧,可我還是太高看自己了,今早站在學校門口,怎麼樣都無法邁進一步,我竟然在校外磨蹭到了放學才來找你。」

  仁王忽然打斷她,「你不想說那就不要說好了!」

  音量倏地拔高,令早紀瑟縮了一下,可聽見少年的話,二早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一般,搖了搖頭。

  夕陽將她的影子拉得很長,幾乎要觸到少年的腳底,卻始終間隔了一段距離。

  二早深吸一口氣,視線倏地對上仁王的視線,無比認真地問:「你還記得在度假村玩真心話大冒險的時候,你問的那個問題嗎?我,二之宮早紀最喜歡的人是誰的那個問題。」

  仁王說:「別開玩笑了,那本來就是遊戲而已。」

  二早繼續說:「我現在可以很明確的回答你。我最喜歡的人,是二之宮瑞希,我一母同胞的雙胞胎哥哥。」

  「……」

  「我所指的喜歡,並不是廣義的喜歡,而是『瑞希只應該是我一個人的』喜歡,遇到他想親吻他的喜歡,有自信誰也比不上我的那份喜歡的喜歡。」

  「……別開玩笑了,他人呢?我怎麼一次也沒見過他,就連西門也沒有提過他。」仁王反駁到,然而他的意識裡,知道二之宮早紀此時此刻,說的就是真話。

  比起對面少年的動搖,二早很鎮定,鎮定得有些不正常,她緩慢的說:「他死了,一槍貫穿心臟。」

  早紀做了個射擊的動作,然後笑了,談及了至親之人的死亡竟然還笑得出來。

  二之宮早紀的笑容越拉越大,本來一張很純美的臉上,出現了莫名邪氣的笑容,在這個逢魔的時刻,愈發顯得妖異,顯得非人。

  「很噁心吧,我這個人。我一直覺得我肯定哪裡不正常了,不想把這個歸結到我家裡人的身上,因為瑞希是個非常完美的人啊,沒有人會不喜歡他的。不是總有人說,雙胞胎的話,一定有好的一個,還有壞的一個,瑞希是好的那一個,我一定是壞的那一個。」

  仁王張嘴想說些什麼卻被二早打斷,她的語速很快,仿佛故意不給仁王任何說話的機會。

  「沒錯我就是這麼令人厭惡的人。我有什麼好呢?外貌只不過中了基因彩票,家世也就是投了個好胎,除開這些我還剩下什麼?除開這些仁王君憑什麼喜歡我?二之宮早紀只是個外面漂亮內裡爛透了的空殼而已。我又為什麼要拿空殼去欺騙仁王君?」

  明明我是那麼那麼喜歡你……

  卻又覺得自己一點值得喜歡的位置都沒有。

  二之宮早紀站在陰影和陽光的交界處,微微歪著頭,微笑著,她的確有一副好皮囊,安靜不說話的樣子像個小天使。她語調平和地說:「仁王君肯定覺得像遇見詐欺了一樣,沒關係的,不過很抱歉,我除了道歉也做不到別的了。不過仁王君不用為難,消失這樣簡單的事情,我還是辦得到的,看,我暑假的時候就做的很好吧?」

  「轉學,搬家,然後你就再也見不到我了。我相信,我們也沒有偶遇的緣分。」

  早紀平靜地揮了揮手,「那麼,拜拜,仁王君。」

  說完,她轉身就向遠處走去,每一步都很穩,一點留戀都沒有。

  面對她突如其來的坦白,以及莫名其妙的再見,運動袋啪地落在地上,仁王雙拳緊握,咬牙切齒!絲毫沒有在學校時的嬉皮笑臉!

  他正準備追上去,卻忽然被抓住了,憤怒回頭一看是西門總二郎,更是新仇舊恨加在一起,一拳就揍了過去。

  一雙綠色的眼睛裡,陰暗面顯露無疑。

  西門吃痛,抹了抹唇角的血也怒了,二話不說還了一拳過去!

  一聲悶響!

  仁王的嘴角也緩緩地流血了。

  疼痛似乎更加激化了少年的怒氣,本來他就憋了大半個夏天,現在還被莫名其妙的分手,為什麼應該他做的決定,都被二之宮早紀給單方面做了?現在追個女朋友,還有陰魂不散的青梅竹馬出來阻擾。

  這對青梅竹馬還能更可惡點嗎?

  西門哪裡不知道自己是被遷怒的那位,他一點也不奉陪,只想制住仁王雅治。哪裡知道少年現在一點理智都沒有,而沒有理智的人最會燃燒殆盡別人的最好一絲理智。

  這人根本就不會好好說話啊!

  ……

  兩人打累了,被勸架的圍觀群眾拉進了警察局。做完筆錄出來天已經黑了,今天意外的有星星。

  即使遙遠,散發的光芒也很微弱,卻讓整個夜空都不一樣了起來,非常漂亮。

  這麼浪漫的時刻,卻是和一個相看兩厭的男人共度的。

  西門和仁王都忍不住冷哼了一聲。

  西門去自動販賣機買了冷飲冰敷嘴角,此時腦袋已經冷靜了下來,扔了一罐給仁王。

  他說:「我原先還以為,你能把阿早給制下來,應該脾氣和某人一樣好,結果也是內心住了個禽/獸啊。」

  此時仁王把冷飲敷在嘴角,忍不住抽了口氣。

  西門接著說:「你讓阿早腦袋冷靜會兒,你們當時都腦袋充血,你沖上去也沒什麼好結果。這事也怪我,我是讓她和你說某人的事情,沒想到她就這樣說的。」

  「瑞希的事情?」

  「是。」說到這裡西門不禁歎口氣,「即使她把自己貶低得一無是處,但該說的都說了。你就好好考慮清楚,這樣的二之宮早紀,值不值得你喜歡就可以了。」

  「我指的是,你冷靜下來,認真想想。」西門頓了下接著說,「我拉住你是因為,你根本不知道你在那二貨心中的分量,那傢伙一提到某人就太玻璃心了,你當時做出任何負面的表情,我相信最後結果一定玩完。」

  「負面的表情?」仁王皺著眉問。

  「對就是你現在這樣的,溫和點嘛。」西門說著,點了一根煙,赤紅的煙頭在黑暗裡一明一滅,「可能她唯獨受不了,來自你的惡意吧。」

  仁王雅治一愣,心裡忽然像是想通了什麼,又有些東西始終不太明白。

  西門看他的表情,忽然笑了,接著說:「其餘的東西,應該讓她本人說給你聽吧。」

  說著他轉身揮了揮手,朝遠處走去。

  有聲音傳來——

  「仁王少年,我可是挺看好你啊。」

  銀髮少年坐在公園的長板凳上,挑了挑眉。

  「還用你說?」

  西門從二早家裡把她挖出來的時候,這人還穿著回來時候的校服,倒在沙發上,連燈都沒有開。

  暑假的時候她哪裡是忽然失蹤,只不過一直呆在家裡,仁王雅治過來按門鈴一概沒有理才對。

  隔著一道門就能成為陌生人,就這麼簡單。

  西門啪地一下打開客廳的燈,此時早紀才瞬間靈魂附體一般,眨了眨眼睛,道:「啊,西門。」

  再定睛一看,「你打架了?和誰?」

  西門冷笑,「心裡隱隱猜到答案你就來勁了?哎我說你能不能有點骨氣,做了的事情就別後悔啊?你以為你是小說女主角啊?」

  二早又躺了回去,不想參與無聊的舌戰。

  少年倚著門框,看她那慫樣,猝不及防地道:「你長點心眼吧。和你說,我要出國了,來年就走。」

  好像在說,我今天出門買個了便當非常難吃,那般隨意。

  消息在二早腦袋裡轉了一圈。

  然後她咕嚕一下子爬了起來。

  瞪著西門。


74.Episode 76

  今天西門總二郎穿著休閒西裝,依然是深色系,仿佛隨時會消失在黑夜裡一樣,只不過人帥腿長骨架好,穿西裝總是特別好看。即使不是在米色系的房間裡,他也會非常顯眼,不是那種熠熠生輝的顯眼,是那種他就在那裡一眼就能注意到的顯眼。

  他走過來,拿起果籃裡的蘋果啃了一口,「是不是要恭喜我悲慘的保姆生涯告一段落啊?」

  「啊是嗎。」二早也笑了,笑容有點發澀。

  「是啊,你家那位下手還真重啊!」西門說得誇張,還摸了摸自己的嘴角,痛覺仍在。

  「……」二早呆愣了一會,旋即打開了話匣子,「那我要好好給你辦個送別會了,你最喜歡的活動都輪個遍!大家一起玩個開心!至於說最喜歡的人,我只能看著辦了,誰讓你和一樣運氣都不好,請不請的來是個問題。看來我們只能以熱鬧取勝了。啊學校那邊我是不是應該請個假,畢竟這才是大事以後我難得見你一次,這又不像神奈川和東京飛過去一次多長時間來著……」

  西門拍了拍她的腦袋,話語倏地中斷,像是被拍到就會停止的鬧鐘一樣。他說:「別露出這麼悲傷的表情嘛,又不是不會再見。」

  二早眼睛一酸,只是說:「我討厭分開,也討厭那邊啊……」

  因為最重要的人,去那邊之後再也沒有回來。

  然而二之宮早紀意識到,對她來說重要的人,從來都不可能一直陪伴著她,會在某個時候離開。

  最令她無能為力的是,她清楚的明白西門的意思,並且自己也並不能找到否定的理由。

  青梅竹馬的親密,總要慢慢淡開的。

  她看著他那張有著些微淤青的臉,但這不影響他的好看,輕輕地說:「一直以來都很抱歉啊西門,把你捲進各種各樣奇怪的事情裡。」

  西門卻說:「你看,你家和我家不是很像嘛。我家有個離家出走的大哥,你家是瑞希出事了。不管怎麼說,他們都把家裡搞得亂七八糟的,卻要被留下的我們收拾爛攤子,之前你說得太對了,要說倒楣,我們兩個還都差不多。」

  「所以,沒什麼好對不起的。」西門繼續說,「要說最喜歡的人來送別的話,你來送我就很好了。即使你有的時候真的挺差勁,不得不承認你也是我最喜歡的人之一啊。」

  他的話語平靜且平淡,正是這種語氣,好像在陳述著某種永遠不會改變的既定事實。

  早紀勾起嘴角,微笑。

  然後她意識到了重點。

  「等等,你說誰有的時候挺差勁?」

  當天晚上早紀做了一個夢。

  夢見了二之宮瑞希。

  雖然是雙胞胎,龍鳳胎並不是同卵雙胞胎,而是異卵。但終究是一家人,她和瑞希就長相而言,非常相似。

  如果二之宮早紀是外貌上像是個小天使,那麼二早眼裡的二之宮瑞希則是個徹頭徹尾的小天使。

  總是會露出好看的微笑,對人也溫和,面對媽媽嚴格的要求也能完成很好,長大後一定會是個優秀的大人,和毒舌又刻薄的自己比起來,不知道要好多少。

  她夢見小學時期的自己、瑞希,還有西門。

  那是還是在英德上小學的事情。

  即使是雙胞胎,卻不在一個班上,並且初中之後也沒有在同一所學校上學,她家太后一直不太喜歡把兩個孩子擺在一起看。

  可能是因為一個太好了,會顯得另一個分外拙劣。

  瑞希跳了一級,當時和西門一個班,兩人關係很好。

  在英德小學的時候,F4就已經初具雛形了。二之宮早紀小時候就和F4一樣不可愛,看見西門和瑞希在一起,恨不得分分鐘揍扁他。

  那天西門他們班在上體育課,二早雖然呆在教室裡,卻一直從窗戶注視著瑞希。老師講的課實在無聊,二早雖然人混,功課一直挺不錯,不過這要歸功於太后請的家教。頂著那張小天使臉隨便撒謊,她扯了個理由溜出教室,要去操場找瑞希玩。

  滿腦子都是,可惡,瑞希竟然和西門玩得那麼開心!

  她沖過去,忽然一把抱住瑞希,「哥哥!」

  然後埋在瑞希肩頭的臉,側向西門,本來一張純美的臉卻陰測測了起來。如果眼神能殺人的話,西門估計就像片皮鴨一樣,先被烤焦,再被剜成一片一片的。

  然而西門仗著身高優勢,睥睨二早,且露出一個分外欠揍的笑容。

  大有——有本事你來咬我啊!的含義。

  ——你離我哥遠點!

  ——辦不到呢。

  ——很好,你已經死了!

  ——二之宮妹妹,你還可以更中二一點。

  ——哼,我不會讓你見到明天的太陽的。

  ——哦我好怕。

  ——中分老土名字老土你站在這裡我都要被你的老土傳染了!

  ——二之宮妹妹,那是因為你本來就好看不到哪裡去。

  諸如此類眼神廝殺意念的激烈對噴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下一秒恨不得就要移步拳擊場不是你死就是我活,就算你倒地我也要補個刀送給你致命一擊!

  此時茶發的少年順了順二早的頭髮,二早不禁看向他,藍色的眼眸閃耀著光輝,溫柔如水,整個人仿佛要沉入其中,二早看到少年的嘴巴一張一合正在說些什麼,神情是那麼溫柔,而聲音仿佛被消音了一般,什麼也聽不見。

  「瑞希,你在說什麼?」

  「……」

  「瑞希我聽不到,你在說什麼?!」

  「……」少年還是溫柔地笑著,正看著她,卻好像不在看著她,他仿佛一尊一絲感情也無的雕像,無法覺察到早紀逐漸恐慌的神情。

  「我……我聽不到,你在說什麼?」而她的聲音被一隻無形的手給掐住了一般,沒有氣流通過,她只覺得整個人憋的難受,氣也喘不上來氣,即使努力想要把自己的聲音傳達給瑞希,卻始終無法傳遞。

  那邊的聲音聽不到,這邊的聲音無法傳遞,一堵透明的牆橫埂在兩人之間。

  西門也好,同學也好,學校也好,都在迅速地褪去色彩,直至消失。那邊的瑞希長成高中時期的樣子,自己最後一次見到他的樣子。

  他不再說話了,只是一如既往地,微笑著看著自己。

  卡在嗓子上的那只手依然存在,早紀喉嚨仿佛灌了沙一般,她不再徒然發聲了。

  時間和空間在此失去了意義,早紀覺得,即使無法發出聲音,自己能夠看著他就滿足了。

  茶發的少年穿白襯衣黑長褲,赤著腳,茶色的頭髮理得乾淨俐落,劉海下的臉龐英俊雋永,微笑起來的樣子,讓人聯想到溫暖的東西,比如散發著皂角香氣的襯衣、剛曬過的被子、加了棉花糖的巧克力。

  少年向她伸出手來,微微彎下腰。

  進入高中的瑞希已經比早紀要高出半個頭。

  這樣他的視線正好與她平齊,藍眼睛與藍眼睛相對,然後他加深了微笑。

  早紀把手放進他的手心。

  他牽住她,把她輕輕帶了過來,動作溫柔且紳士。

  少年問:「早紀,你還記得我們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嗎?」

  早紀望著他,搖了搖頭。

  「那是個冬天,我要回提前回美國上學,你吵著說我沒有信用,拒絕去機場送我。我在門口敲了好久的門,你終於打開了,哭得上氣不接下氣,臉都紅了。明明是高中生了還那麼愛哭。你拉著我的衣服一抽一抽的,眼淚都擦我衣服上了,我親了親你的頭髮,保證有假期一定會飛速回來的。我記得你用柑橘味的洗髮水,像只好吃的柳丁。」

  少年輕輕抬起她的臉,微笑的表情有一些無奈。

  「你不記得了。這是件好事。」

  早紀搖了搖頭,又搖了搖頭,這怎麼會是件好事呢?如果自己都開始漸漸忘記,那誰又會記得瑞希呢?

  而此時那堵透明的牆又漸漸出現在兩人之間,任憑早紀怎樣敲打撞擊咒駡,都紋絲不動!牆那邊少年的身影像霧一般漸漸消失……

  「瑞希——!」

  早紀絕望地尖叫著!聲音幾乎穿透自己的耳膜,卻一絲一毫的作用也不起。

  她倏地驚醒!

  二之宮早紀看著雪白的天花板,昏暗的房間裡,頭頂的吊燈一動不動,她一時之間還回不了神。

  好一會兒她抹了一把臉,只覺得滿臉都是淚水。

  二之宮瑞希的身影比幻覺還要幻覺,即使是夢,也充滿著不真實感。

  她翻過身蜷了起來,一聲細小地嚶嚀溢出,緊接著哭出了聲。

  這是那件事情以來,她第一次夢見瑞希。

  即使日思夜想,也從未在她夢境中捨得露出臉來的瑞希。

  他卻問她,早紀,你還記得最後一次見面的時候嗎?

  即使他描述的那麼準確,記憶卻模糊了。

  好像是這樣,又好像不是。

  愧疚和思念壓得早紀無法呼吸,她哭得喘不過氣來。

  ——是啊,因為你從來不會認為那一次是最後一次。


75.Episode 77

  抽了幾張面紙狠狠擦了一把臉,沖進浴室淋了個澡出來,二早頂著一頭濕噠噠的頭髮走出來,頭髮不斷滴著水,沁濕了背後的睡衣,雙唇緊抿,面色蒼白,像個從井裡撈出來的女鬼。

  早紀打開冰箱拿出一瓶水,擰第一下手軟一滑,沒擰開,用力擰開卻把水撒了出來。

  滴答、滴答——

  水珠落到地板上,細小的聲音在深夜寂靜的房間裡,依然明顯。

  好不容易平復了一些的心情又瞬間糟糕透頂,二早仰頭灌進去了小半瓶冰水,拿手背反復抹了抹嘴唇。

  瑞希……

  她走到書房,視線定格在一整排書架的某一個櫃子上。把第三層左邊格子上的書嘩啦一下子扒了下來,在那些書的後面,有一冊挺厚的冊子。

  剛一翻開,一張紙就悠悠地飄了下來,早紀及時撈住,拿起細細看著。

  那是小時候二之宮早紀和二之宮瑞希的合照。

  穿著英德小學部的校服,第一天上學,手拉著手站在校門口時候的樣子。

  她對陌生的事物都十分抵觸,學校也是,照相的時候一臉不開心,瑞希則是笑著的,很開心的樣子。

  望著照片的眼神倏地柔軟了下來,早紀忍不住微笑了起來。

  她抱著相冊一邊看一邊往外走,走進客廳歪在沙發裡,靜靜地沉溺到自己的回憶裡。

  看著看著迷迷糊糊地睡著了,不很踏實,睡夢中只覺得越來越冷,越來越冷。

  白天會來清潔打掃的家政婦發現二之宮早紀的時候,她正蜷在沙發上一團,眉頭緊鎖著。家政婦覺得很奇怪,一般這個時候,二之宮小姐都去上學了。她先叫了早紀兩聲,沒起來。家政婦輕手輕腳地走過去,遲疑地探手,剛剛碰到她的皮膚就縮了一下,接著又確定般地摸了摸她的額頭。

  家政婦立刻嚇了一大跳,二之宮早紀的身體燙的厲害,不但是發燒,還應該是高燒,翻出急救箱裡的體溫計一量,39.5度高燒。

  她先打了個電話給二之宮早紀的媽媽,對方吩咐她叫家庭醫生,她才撥打了家庭醫生的電話。

  醫生來確證後,是著涼引起的感冒,不是太嚴重,開了藥,明天再來複診。

  即使燒的迷迷糊糊的,二早也知道有人來了又走。

  醫生在給她看完病後,電話和早紀媽媽彙報時,那聲音竟有幾分與瑞希相似。

  嗓子疼的厲害,早紀張嘴又合上,半夢半醒間問:「媽媽要來看我了嗎?」

  醫生還在講電話,家政婦輕聲答:「沒有,小姐。夫人很忙,不過她吩咐我們好好照顧您,您安心休息。」

  早紀轉頭看了一眼家政婦,再看了看醫生。

  沒有瑞希,不是小時候……

  她有種時空交錯之感,卻一下被打回原形,早紀閉上眼睛,道:「謝謝,辛苦你了。」

  然後她沉入黑暗裡。

  這天反復折騰,降下來又燒上去,早紀半夢半醒,夢中好多張面孔出現又消失,熱鬧得好似情景喜劇,自己想見的面孔卻沒有出現。

  等到第二天傍晚,量體溫雖然37.5度還有點燒,但總體已經算穩定了下來。

  洗澡吹幹頭髮,吃了點粥,早紀看窗外月朗星稀,一下子兩天過去有點不真實。

  也許是某種懲罰也說不定。

  草率的決定開始,又任性的決定結束。

  可是,唯獨來自仁王雅治的評價,她不想知道。

  二之宮早紀無比深愛著二之宮瑞希,他幾乎是她無法分割的一部分,這個事實,二之宮早紀從來沒有否定過,且沒有一絲一毫的後悔。

  一點也沒有,一秒鐘這種想法都沒有。

  ……而掉頭走掉的選擇,是膽小鬼的選擇啊。

  就算明明知道它是,也沒有辦法不選它。赤/裸裸的諷刺就像所有的香煙包裝盒上,都會印著「吸煙有害健康」,仍有大把的人,停不下來。

  早紀換了身衣服,決定出門散步,夏天還未完全過去,即使夜間氣溫也不低,家政婦仍讓她穿了件薄外套出門。

  套上外套,早紀磕了磕鞋子,道:「這幾天謝謝你的照顧。」

  家政婦說:「二之宮小姐一直都很溫柔呢。」

  「我還是第一次聽到有人這麼說我,……我想,是因為沒有對比的原因吧。」說完,二早就拉開門出去了。

  夜晚居民區十分安靜,早紀沿著那條小路筆直地走,路過便利店想買瓶水,卻發現自己沒帶錢,正準備尷尬地走掉時,有道聲音在她後方,說:「一起算吧。」

  回頭,看到那人紫色短髮中分,一張臉秀麗卻凜凜帶著英氣,不是幸村精市又是誰。

  二之宮早紀和幸村一直都不太熟,頂多算是見面能打個招呼,彼此知道對方是誰,甚至還聽聞過很多消息,卻始終熟不起來的那類人。

  便利店店員麻利地掃碼,幸村付好錢後,把那瓶礦泉水遞給她。二之宮早紀接過,並沒有不好意思,道:「謝謝。我如果還去學校的話,一定把水錢還給幸村同學,如果不去的話,幸村同學也只能把這當肉包子打了狗,一去不回了。」

  說完歎口氣,好似很為幸村付的那瓶水錢不值。

  「不用。」幸村精市擺了擺手,平常地說,「能聽到二之宮同學自貶,也很有意思,水錢值回來了。」

  「沒想到網球部的部長還挺風趣。」

  「網球部部長也是人,不是大風刮來的,也不是石頭裡蹦出來的。」幸村聳聳肩。

  早紀說:「也是,不過真田同學如果這樣說,我就有點無法想像了。」

  幸村聞言卻笑了,說:「真田也是很有意思的人。」

  說著說著,二之宮早紀忽然覺得網球部的正選們一點也不陌生,明明平時她只和柳生比呂士說過話。早紀回想起來,平時不經意間,仁王總是提到網球部,不是這個就是那個,不知不覺自己對他們也有了不少瞭解。

  按照世間的標準來說,仁王雅治應該男朋友不合格,她也應該女朋友不合格。

  作為男朋友他想來找就來找,網球好像他另一個情人不說,網球部簡直是他後宮。上次逃音樂課也不逃網球部訓練,要偷懶也是他愛偷懶,享受的就是大家都在揮拍自己在天臺上吹肥皂泡泡的感覺。即使在一個學校裡面,見面也不見得多頻繁,再看他那丘比特拿大炮轟過的德行,總是萬事在我心但我就不說的德行,哪一天被陣大風吹跑了也不奇怪。

  而她自己,就更扯淡了。

  木下說的對,仁王雅治左手拿球拍還是右手拿球拍,她還真不敢百分之百地確定,比賽更是一場沒有完整看完,斷斷續續倒是有一些,大部分是練習賽。送水拿衣服應援什麼的,更是想都別想,今天想起來去網球場送個水,明天就帶著妹子們出去玩了。

  說起來仁王雅治被學校眾多妹子們喜歡的理由,竟然一個都不在自己的榜單上。二之宮早紀一陣無力,她到底喜歡那個人點什麼啊?

  ……說不出來。

  只知道非常喜歡。

  「二之宮同學沒什麼要問我的嗎?」在岔路口分別的時候,幸村開口問到,咋一聽有些奇怪,二早很明白他的話中有話。

  想要問的問題太多,二早撿了半天,若要挑一個說出口,一個也問不出來。

  何止是問不出來,她更覺得自己可能不要知道的比較好。

  嘴巴張了又合,早紀看著幸村微笑,很真誠地說:「沒有。不過很謝謝你。」

  幸村也笑了笑,「既不是意料之中的答案,也不完全意料之外。那就再見了,二之宮同學。」

  早紀沒說再見,拿著那瓶水的手,在空中瀟灑地揮了揮,然後漸漸消失在夜色裡。

  不知為何,雖然一句重要的話都沒有說到,早紀覺得和幸村的談話很愉快,她一向都很喜歡聰明的人,不論是哪一類的聰明。

  沿原路返回,二之宮早紀發現這是她平時上下學所經常走的那條路。

  才沒隔多久,莫名有種懷念感。

  她摸了摸自己的額頭,認為是發燒燒出的多愁善感。

  距離家還沒有百米的距離,二早在遠處就注意到了一道身影。

  走近了一看,還真是他。

  銀髮少年穿著私服,連帽衫很柔軟,連帶著他整個人都柔軟了起來。他倚靠著電線杆,一副站不直卻又讓人覺得很舒適的姿勢,手插在口袋裡,頭微微往下,視線也一直膠著在柏油馬路上。銀色的頭髮柔軟順滑,小辮子卻紮的不太好,只拿黑色的頭繩隨便綁了兩下。

  路燈散發著冷色系的光,映襯得他的臉更白了。

  半掩在陰影裡的面龐,沒什麼表情,卻顯得柔和。

  不知道是不是感覺到對面有人走來,少年的視線倏地抬起,湖綠的眼睛一下子對上了那雙藍眼睛。

  藍眼睛的主人微微一愣。

  那雙眼睛竟然也沒什麼情緒,二早感受不到來自他的態度。

  「喲。」只聽他說,「退燒了嗎?」

  距離他幾米遠的二之宮早紀,毫無徵兆地,眼淚奪眶而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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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6.Episode 78

  她抹掉眼淚,暗自叫一聲丟臉,還真是發燒把腦子給燒糊了,淚點這麼低。吸吸鼻子準備擺一張無動於衷臉時,眼淚卻怎麼樣也止不住,不斷地流淌下來,並且哭得無法抑制。早紀只能蹲下去,把臉埋在雙膝之間。

  她聽到有腳步聲。仁王走過來,也學她的樣子蹲下來,道:「別哭啊,你一哭我都不知道怎麼辦了。話說回來該哭的應該是我吧,明明我才是被分手的那個。」

  臉還是埋在膝間,聲音斷斷續續地傳來:「你跑來做什麼?」

  仁王答:「想跑來就來了,你未必還要把我趕回去?」

  語氣表情還有幾分嬉皮笑臉,好像他從來不承認二之宮早紀單方面的自述還有單方面的離開一樣。

  埋在膝蓋間的腦袋點了點。

  仁王又說:「對你的拒絕我表示拒絕。」

  這下早紀抬起臉來,臉頰上淚痕遍佈,看上去可憐兮兮的。她啞著嗓子問:「上次我說的話你沒有聽到麼?」

  銀髮少年還是一副不太認真的樣子,漫不經心地點點頭,「聽到了。正是因為聽到了,才要找無良的詐欺公司二之宮早紀要個說法。」

  說完,伸手要去抹二早臉上的眼淚,手剛剛挨上她的臉,就被她偏頭躲過了。

  在空中的手愣住了,仁王雅治沒想到二早會這樣,不經意間露出一個苦笑,然後把手收了回來。

  剛剛認識二之宮早紀的時候她也是這樣。和他不一樣,陌生人一般不太願意搭理他總覺得他長了張有些危險的臉,大家熟了之後反而能稱兄道弟;對於二之宮早紀那張小天使一般的臉來說,一般陌生人比較傾向於和她說話,然後,熱情迅速地冷卻掉。

  待人永遠很有禮貌,卻隔著一定的距離,好像一堵牆,你在那邊不要過來。

  早紀偏頭,拿袖子抹掉臉上殘存的痕跡,站起來,冷靜地幾乎是冷漠地說:「我沒有說法,也不想聽你的任何意見。」

  仁王雅治也隨著她站起來,嬉皮笑臉的表情瞬間消失得乾乾淨淨。

  他的臉被路燈的冷光籠罩著,劉海下的陰影十分明顯,在夜晚尤其像張英俊吸血鬼的面龐,安靜地看著她。

  二之宮早紀心裡忽然升起一種詭異的預判。

  他會掉頭就走,消失在這條道路的盡頭,然後從此以後兩人不會再有一絲一毫的聯繫。

  本來筆直望向她的視線,稍稍往外偏移,然後少年別過臉並不看她。

  沉默毫無預警地降臨。不是那種熟悉了之後愉快的、心有靈犀的沉默,而是那種心思各異、不舒服的沉默。

  胸口仿佛被一塊大石死死的壓住,沉重得喘不過氣來。

  早紀看到少年胸腔起伏,仁王深吸一口氣後問:「為什麼?」

  二之宮早紀愣了一下,沒想到他會問為什麼。

  這個答案在腦袋裡裝了很久,從一開始就存在,卻很難說出口。

  因為這所有的一切,包括單方面的坦白,單方面的消失,都不像是自己會做的事情啊。

  二之宮早紀即使再不濟,除了瑞希以外,面對其他人的自信還是有的。且不論大家如何看待她對瑞希的感情,她都能坦然面對。

  別人的想法二之宮早紀並不會去在乎。

  可是……

  她在乎仁王雅治的想法啊。

  當時如果說完之後不轉身的話,仁王雅治露出一絲一毫負面的表情,她都會受不了的。

  早紀沉默地低下頭。

  陰影遮住了她的半張臉,令人看不清她的表情。

  「因為……唯獨你的偏見,我一點也不想聽到。」

  聞言少年立刻轉頭看向她。

  「那樣,我一定會受不了的。」她的腦袋依然是壓低的,聲音也很小,仿佛是做了一場噩夢。

  然後早紀被輕輕擁入一個溫暖的懷抱裡。

  她剛要抬頭,仁王卻壓住了她,不讓她看到他的表情。

  少年舒一口氣,心裡的一塊石頭終於落下的地。

  「太好了。」故作輕鬆的語氣裡,有一絲難以察覺的顫抖,「雖然這麼說總覺得很欠揍,不過太好了。會自卑的並不只有我一個。」

  「如果真的一條一條的拿出來列,我們兩個都半斤八兩,幹嘛還要互相挑剔。」

  早紀微微睜大眼睛,後來聽他又重複了一遍「太好了」,心中有種墮落的安全感,手指收緊,捏緊了他的衣服。

  仁王繼續說:「我不管你之前怎麼喜歡瑞希,你現在喜歡我就夠了。」

  「不覺得噁心麼?」

  「你也太小看我了。」仁王的語氣一下子飛揚了起來,隱隱有些得意,「節操什麼的,我一直都沒有過。」

  「有種成為共犯者的感覺。」

  「是啊,真是陰暗啊我們兩個。」

  柏油馬路上映射著兩人的影子,緊貼著,被路燈拉得很長。

  *

  二之宮早紀的病徹底痊癒花了整整一個禮拜。開學一周後,她又回到立海大上課了。

  午休的時候遇到了幸村,他朝她露出一個微笑,說:「在學校又碰到二之宮同學了,也覺得自己做了件好事。」

  二早覺得自己的多愁善感肯定是上次發燒給硬生生燒出來的,回到學校立刻就張牙舞爪。幸村這話說得太值得推敲了,總給人一種超級牛逼幕後推手總BOSS的趕腳。幸村這人雖然平時看上去不八卦,但誰知道呢。

  她說:「對,多謝你那瓶水。」

  幸村眨眨眼睛,說:「是啊,要是沒有那瓶水,恐怕二之宮同學的感冒還要再拖的久一點吧。」

  二早笑了笑,心裡奔過一大群草泥馬……

  雖然仁王是飄忽不定了點,但果然他不會忽然出現在她家門口擺造型,白白浪費時間等待根本就和他不搭,原來早就有人和他通風報信啊!恐怕自己前腳和幸村道別,後腳他就給仁王打電話了。

  然而仁王手機裡還未刪除的短信表示,事實是這樣的——

  「我在學校附近的便利店碰到二之宮了。」某人遇見貨架上拿礦泉水的二早,還未出聲前就動了動手指傳遞訊息。

  「幫我拖一會兒!我馬上到!」另外一個火速回復到。

  禮拜天的時候,二之宮早紀和仁王雅治一塊去掃墓。

  最近這半年發生了好多事情,早紀有一些話想要和瑞希講。

  她本來打算自己去,然而很有危機意識的某個人,強烈要求也要一同前往。用的理由更是奇葩——

  「他是你哥嘛,你哥就是我哥,再怎麼說我也得混個臉熟啊。」

  早紀翻了個白眼,道:「是哦,混個臉熟然後再上去陪一陪他?」

  仁王咳了咳,「怎麼說都應該先把你陪好吧?」

  半路上的時候,二之宮早紀拿著一本雜誌翻看著,是她平時不怎麼會看的財經版面。中間佔據一整張內頁的,是一名穿著手工西裝,笑起來非常有魅力的男性。版面上的內容與其說是財經版塊,不如說是他個人的簡介。

  早紀把那一張翻來覆去看了好幾遍,還盯著他那張臉,仔細研究了好一會兒。

  她看著雜誌,仁王雅治看著她,覺得分外不對勁。都說女朋友追星了之後,男朋友的地位嗖嗖往下降。

  仁王問:「你看這幹嘛?」

  二早答:「就,隨便看看唄。」

  然後二早又繼續看她的雜誌去了。仁王看了看她,又看了看雜誌,不甘寂寞地說:「好好一企業家拍的像個模特一樣,不靠譜。你再看看,這裡寫了啊,人家結婚了啊,女兒都和你一樣大了。你還粉得動?」

  二早狐疑地瞥了他一眼,旋即笑著說:「現在喜歡大叔才是流行啊。」

  仁王立刻反駁,「這位不一般啊,桃花眼,我怎麼覺得他特別騷包?我看不太好。」

  說到這裡,二早噗嗤一聲笑了出來,指著內頁好大一張人臉,然後露出上面她剛剛遮住了的標題,上面五個大字首先閃瞎了仁王雅治的眼睛——二之宮宏樹。

  一個姓,那就意味著……

  二早淡定說:「你剛剛說的那個,像拍時尚雜誌的,特別騷包,桃花眼,不靠譜的中年大叔,不多不少,正好是我親爹。」

  仁王雅治:「……」

  二早看他那張當機臉,一下子覺得心情特別棒,繼續說:「不過不得不承認的是,你說的都是對的,我爸爸確實桃花眼不靠譜,還特別騷包。」

  仁王雅治:「……你確定你說的是你親爹?」

  「我確定。」二早揚了揚手中那本雜誌,「我倒是不確定雜誌上說的我爸爸是不是我認識的那個我爸爸。」

  此時正好到墓園,二早從車上下來。這天天氣不錯,九月的天空藍得澄澈,沒有雲,有種比平時離得更遠的錯覺。

  他們剛下車,便有三輛車正好停在跟前。一頭一尾分別是擦得鋥亮的梅賽德斯,中間一輛加長的賓利,清一色的黑色,肅穆且氣場逼人。一名穿制服的長腿司機打開車門,從裡面走出一名棕色頭髮的中年男人,他理了理襯衣袖子,寶石的袖扣分外耀眼。

  然後那名男人望著二之宮早紀,還有仁王雅治,笑了,不深的眼紋像漩渦一般漾開,顯得那雙桃花眼更加魅力非凡。

  「啊。」二之宮早紀看著他微微揚眉,偏頭對仁王雅治說,「剛剛我說的,我那個桃花眼不靠譜,特別騷包的親爹,來了。」

  親爹:「……」


77.Episode 79

  二之宮早紀的親爹,二之宮宏樹確實是個很牛的有錢人,畢竟家裡的事業橫跨幾項重要產業,這篇報導主題是介紹12年開始的4G業務,如今4G已經成熟,無疑取得了盛大的成功。

  然而主題是主題,後半部分基本都圍繞著二之宮宏樹本人展開,畢竟他所接受的採訪屈指可數。再加上現在的企業家裡面,長得能有他好看的,基本沒有他有錢,比他有錢的,不是身高剛剛一米六,就是大腹便便禿頂地中海,都沒有二之宮宏樹好看。

  這倒不是說二之宮宏樹不好看,事實上他絕對是標準意義上的高顏值,為了子女後代的基因打下了堅實的基礎。再加上各種外部條件的傍身,二早他爹能活生生帥哭一排妹紙。

  即使親女兒使勁拆他的台,親爹連一秒都沒尷尬到,拿起她手中的雜誌又審視了兩秒,道:「採訪得不錯吧,主要是攝影師的技術還不錯。我特地還提供了一張你的照片,你翻個面看看,上面還有關於你的版塊。」

  二早不信,猛地翻過雜誌,上面指甲大小的一小塊她的大頭插入文字當中,作為「和睦家庭」中的一部分登場了。

  「怎麼樣寶貝,這張我選的不錯吧?」二早她親爹,那個渾身上下都散發著荷爾蒙的中年男人,仔細欣賞了一下自己的大作,非常滿意。

  早紀面無表情地從書包裡掏出一隻筆,拈起那頁紙,咯啦一聲,正好從她頭像上面戳出一個洞來。

  「爸,你這叫侵犯我的肖像權。」

  二之宮宏樹心痛地望著他完美的採訪,被硬生生地戳出個洞來,心痛了大約就兩三秒吧,因為家裡還有樣刊,也不多,差不多放了個百來本,就堆成了個小山堆吧,愛撕就撕。

  「這不是為了配合別人雜誌社麼?」他很快就轉移了話題,「你不介紹介紹你身邊的那位少年麼?」

  早紀不但不含糊,還一點都不彆扭。她指了指仁王,稀疏平常地說:「這是我男朋友,仁王雅治。」

  又指了指二之宮宏樹,「這是我爸,名字那麼大一個印在雜誌上了,我就不說了。」

  「您好。」仁王少年很平常地問好,雖然他知道對面那個是二早的親爸,身家是按多少億美元來計算的,不過面對二之宮宏樹這麼「隨和」的態度,很難生出什麼緊張的情緒來。

  倒不如說,仁王看著二之宮宏樹的出場,包括他之後的說話,整個人都是懵逼的……喂喂,這畫風不對吧!

  ……這也太輕浮了。

  他打量二之宮宏樹的同時,對方也在打量他。可是二之宮早紀說她親爹不靠譜也是事實,他仔細瞧了瞧,得出的結論只有——小夥子長得又高又帥,自家寶貝女兒眼光挺不錯的嘛。

  二之宮宏樹和他的妻子不說性格千差萬別吧,但也八九不離十了。再沒見過仁王雅治本人之前,二之宮宏樹確實也有調查過,不過和他妻子不一樣的是,他覺得對方只要清清白白,年輕人就正常的交往嘛,有什麼好干涉的。

  本來他就只有一個女兒,混是混了些,但比起早熟的瑞希而言,明顯可愛一萬倍嘛!

  但這些二之宮早紀的媽媽,二之宮詩織從來都不這麼認為。

  她是一位嚴格到幾乎教條的女人,那些愈發苛刻的要求,也只有瑞希才能滿足她的要求。

  二之宮宏樹拍了拍仁王的肩,他這個大寫的顏控,一百個認同。然後他對二早說:「不過你機靈點,記得瞞著你媽。」

  「我媽不知道嗎?我看不見得吧。」早紀稀疏平常地答。

  二之宮宏樹想了想,「也是。」

  對話到此陡然結束。二之宮早紀並不想提起她的母親,因為在她的身上,早紀才深刻的體會到,的確是有父母,是不愛自己的孩子的。

  瑞希可以成為她向人炫耀的奢侈品,而自己不行。正是這樣,瑞希的死才更加令媽媽討厭她。

  即使有的時候她自己也會想,為什麼出事的不是自己,而是瑞希。

  然而誰也不知道自己下一秒會活著,還是死亡。

  「我今天過來,主要是把一樣東西交給你。」二之宮宏樹說著,伸出手,很快一名深色西裝頭髮梳得一絲不苟的男人出現,遞了個小盒子到他的手上,然後他再把盒子遞給二之宮早紀。

  他說:「一直放在我的書房裡面,之前那些事情都太亂了,現在終於想起來給你。」

  「這是什麼?」盒子大約十五釐米見方,上面系了一個細細的淺藍色的絲帶。絲帶的材質很棒,在光線下流轉著絢爛的色彩。

  「瑞希的東西,他出事前一天寄給我的,讓我在正好新年的時候交給你。」說到這件事情的時候,二之宮宏樹那雙藍色的桃花眼裡染上一抹沉痛,對於瑞希的死,無人不是不惋惜的。此時秘書湊上來小聲在他耳邊說了兩句話,他正了正神色,說:「今天我還有事先走了。」

  然後面向仁王,故意打趣地說:「仁王少年,記得督促我女兒好好吃飯。」

  說完便坐上車離開了。

  仁王不禁「噗哩」了一聲。二早斟酌了一下用詞,主動說:「我爸的確……比較輕浮。」

  「不過感覺是個挺有意思的人。」仁王說著,視線落到了二早手中的盒子上,「不拆開來看看麼?」

  二早拉開了絲帶,打開盒子的手卻遲疑了片刻,然後把盒子放進了包包裡面。

  只有那根淺藍色的絲帶還留在手上。

  她輕輕撫摩著那根絲帶,眼睫垂下,像是回憶起了令她開心的點滴。

  兩人安靜地往墓地裡面走。二之宮早紀雖然來的不多,但這裡的路卻牢記於心。

  平時一直有人進行著墓碑的整理,那塊石碑還像剛立上去那般,冰冷而堅硬,仿佛能夠屹立千年不倒。

  石碑上照片主人的笑容,卻和煦而溫暖。

  仁王雅治把花遞給她,二早輕輕放在裡墓碑前。

  並不是墓園裡常年可見的白菊,在這幾乎只有黑白灰三色的地方,那束花是一抹跳動而鮮活的色彩。

  一把淺紫色的歐石楠,花瓣在微風中顫抖著。

  「我來了,瑞希。」早紀說著,握緊了仁王雅治的手,「這次我不是一個人過來的。」

  她手心的藍絲帶也在風中飛舞著,好像一張密集的網,把兩人緊握的手牢牢捆綁在一起。

  「雖然沒有你,但我好像還是活得挺不錯的,學校生活馬馬虎虎,有一些好朋友,還交了男朋友。我要拋下你,漸漸變成大人了。」

  「……真希望你能看著我現在的樣子啊瑞希。」

  「我也想看你長大、成人、結婚的樣子呢。」

  ——只可惜你的生命在十五歲的時候,就定格成了永恆,好像冰原上的一株豔麗的玫瑰,在冰雪和風霜中,被永遠地固定在那裡,成為一道逐漸褪色的風景。

  獵獵的西風揚起二早的長髮,此時仁王雅治忽然鬆開了她的手,他握住那截藍絲帶,手臂虛圈住她,繞到她的頸後用藍色帶輕輕攏住二早的長髮,手指劃過她的頭髮,並在末梢打了個蝴蝶結。

  「我和他預定好了。」仁王還是維持著剛剛那個姿勢,環住二早,在她耳邊鄭重地說,「你的樣子,我幫他來見證。」

  二早緩緩閉上眼睛,「仁王雅治還真是個溫柔的人啊。」

  聽著自己的名字像第三人稱一般念出來,有點奇妙,仁王輕笑出聲,「我還是第一次聽到別人這麼說我。」

  然而禮拜一到學校之後,仁王雅治還沒見到二之宮早紀的人,就在課桌抽屜裡面,發現了一個長匣子。

  打開一看,一條銀藍色的緞帶靜靜地躺在黑色的絨布之上,似發出溫和的微光。

  裡面還附了一張小小的卡片,是二之宮早紀的筆跡,略潦草,上書——

  我回家後發現緞帶的顏色很襯你的發色。

  PS,莫名想看你紮個蝴蝶結。

  PPS,那我解開你頭繩的時候,就有拆禮物的感覺了。

  仁王雅治盯著那張卡片好一會兒,翻過去,沒寫字,又翻了回來。

  撐了好一會兒,還是沒撐住,嘴角的弧度越勾越大,少年輕輕笑了起來,大掌捂著嘴巴,卻並不能掩飾他眼睛裡的笑意。

  丸井文太一進班門就看他那樣,愣了好一會兒,忍不住從口袋裡掏出個網球砸了過去。

  球速非常快,仁王雅治卻好似多長了一雙眼睛,抬起另一隻手,輕鬆接下。

  丸井:「靠!」

  仁王吊兒郎當地說:「有話好好說你幹嘛謀殺我,得虧了小爺我機智又身手俐落。」

  丸井吹了個泡泡,卻用力過猛不幸吹破了。他戳著仁王的肩膀道:「有你這麼一早上就發春噁心人的麼?二之宮送你什麼了,給我看看。」

  盒子卻啪地一下關上了。少年揚了揚眉,「就不告訴你,你猜唄。」

  丸井:「……靠!」

  天呐上天快來個人收了這只野狐狸精吧!啊不,二之宮早紀你快來收拾這只狐狸精吧!再不行,蹬了他也行啊實在太欠揍了!

  而禮拜天那天從墓園回去,到家之後二之宮早紀從包中掏出了爸爸給的那個盒子。

  深藍色的禮品盒,藍色的緞帶還在自己的頭髮上,被綁成了一個漂亮的蝴蝶結。

  她跪坐在客廳的地毯上,盒子放在玻璃茶几上。

  打開。

  裡面是巴掌大的更小的一個盒子,和一封信。

  靜靜地安放在盒子裡。


78.Episode 80

  白色的信封上,二之宮瑞希的手書寫著——二之宮早紀親啟。

  那封來自一年半以前的手書,躍然于早紀的眼前,她一瞬間有點恍惚,這感覺好似時間和空間錯開了一般,有一絲虛幻。

  她的手指觸碰上瑞希的手書,不禁來回撫摩了兩下,似乎能感受到他的字力透紙背,清俊又有風骨。

  封口處有一塊紅色的蠟封,上面印的是瑞希自己的印。小心地把它掰開,早紀從裡面取出疊成三疊的信紙,邊角因為長期的陳放,微微泛黃。

  小心翼翼地翻開信紙,黑色鋼筆字躍然於眼前。

  紙張淡淡的味道和墨水的味道交疊在一起,仿佛隔絕了森森日光,此時二早感覺不到時間的流動。

  早紀:

  見字如見人。

  很抱歉寒假忽然有事要回美國,耶誕節和新年都不能和你一起過。剛剛過來上高中挺不習慣的,以前每一年的聖誕和新年都是我們是在一起的。

  我想起來你十三歲的時候不願意在新年的時候演奏,那年冬天特別冷,你下著大雪的時候離家出走。後來你乾脆迷路了,躲在公園裡面避雪,我就和你約定好了,就算媽媽不會來找你,我也會來找你的,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瑞希。

  另一個小盒子裡面是禦木本雪花造型的珍珠胸針一枚,造型很別致,只不過一年多的不打理,本就脆弱的珍珠顯得有些暗淡。瑞希雖然在信中絲毫沒有提起這枚胸針的事情,不過二早是知道的,這是瑞希用自己掙的錢買的,這枚胸針和平時隨便刷卡買下的禮物,有著不同的意義。

  二之宮早紀沒有打過工,也沒有自己掙過一分錢,同理來說,瑞希也是這樣。胸針對於他們來說並不是高價的奢侈品,但對於掙錢來買的瑞希來說,可能完全不同。早紀不清楚瑞希為此付出了多少努力,因為瑞希不說,她就不會知道,對於瑞希來說,他只希望早紀能收到一份喜歡的新年禮物,僅此而已。

  她把玩了一會,不自覺地眼神柔和了下來,那是自己會喜歡的樣子。早紀收好胸針,把信紙裝進信封的手顫抖著,花了好一會才裝好。早紀撐著腦袋,露出一個苦笑,她腦袋裡不斷回想起的是瑞希信的內容。那仿佛是賣火柴的小女孩在街角劃下的一根根火柴,在轉瞬即逝的溫暖後,就熄滅,只能一次又一次地反復著。

  我會一直陪著你的……

  早紀輕輕發出一聲歎息。

  大騙子。

  身邊的人,全都是一群大騙子。

  茶杯裡的茶水失去熱度,漸漸不再冒熱氣了。書房裡的燈還開著,橘色的燈光總給人很溫暖的感覺,早紀趴在桌上睡著了。暖色燈光仿佛撫平了她眉心的褶皺,今夜能有一個好夢。

  早紀久違地夢到了小時候。

  信中所說的,瑞希和自己的約定。

  幾年前,琴房裡。

  手掌用力拍在琴鍵上,發出無規則的好大一聲響,十三歲的早紀重重地闔上蓋子,跳下椅子,還有點嬰兒肥的圓臉氣鼓鼓的,顯得更圓了,白白淨淨的,像個剛出爐的包子。

  壁爐的玻璃面罩裡面,火焰跳動著,同時燃燒著的還有早紀的惱火。

  「媽媽太過分了,為什麼耶誕節的時候我還要練琴!」她氣呼呼地來回踱步,還狠狠踩了兩腳地毯,也幸好羊毛地毯很厚實,不然痛的肯定是她穿小皮鞋的腳。

  「練琴練琴練琴!我根本都不喜歡鋼琴呀,難道新年的時候在大家面前演奏一曲就這麼重要?鋼琴彈的不好又怎麼樣,很丟……」

  臉字被途中吞了進去,隨著琴房的門打開,早紀條件反射地往後退了兩步。手忙腳亂一陣,乖乖地站好,默默低下頭去。

  二之宮詩織進來了。

  她穿著新一季的米色套裝,垂下的大波浪卷髮被打理得很精緻,連同臉上的妝容也是。二之宮早紀的印象中,自己的媽媽就沒有狼狽的時候,即使有一次在宴會上高跟鞋鞋跟斷了,她都沒見過她挑起眉毛,只是很淡定地退了場,吩咐女僕再送一雙鞋過來。

  「早紀。」柔和的聲音,卻有一點冷,「練的怎麼樣?」

  「還不錯,第三段的部分還有點不熟……」

  「那還不加緊練習,時間不多了。」二之宮詩織淡淡地說著,命令的口吻卻無形中給了早紀很大的壓力,身側的手悄悄捏緊了衣角。

  「好的,媽媽。」早紀低著腦袋,順從地應到。

  二之宮詩織看著女兒低下的腦門,微微皺起了眉毛,心中的不滿越升越高。

  一對雙胞胎,哥哥各個方面都優秀,越發襯托得妹妹像個……

  ……像個廢物。

  和自己小的時候,完全不像,倒不如說這個孩子更像她的父親一些。

  二之宮詩織不可察覺地歎了一口氣,這種事情根本不是自己努力就可以辦到的,因為自己根本無法愛著二之宮早紀。

  絲毫無法激起自己一絲一毫的柔軟情感。

  不願意在琴房多待一會兒,二之宮詩織離開了。等她離開以後,早紀趴在琴蓋上,把臉埋進手臂裡面。

  這時一隻手撫摩著早紀的腦袋,手的主人問到:「怎麼了?」

  是瑞希的聲音。

  早紀側過臉來,說:「瑞希……我覺得媽媽根本都不愛我。」

  「怎麼又冒出這種想法了?」瑞希問。

  「倒不如說,這種想法一直沒有消失過。」

  不但不會消失,並且越來越強烈。

  「早紀……」和早紀同年的瑞希蹲下,由下往上看著早紀,一隻手輕輕撫上了早紀的側臉,「可是我很愛你,是不是並不夠?」

  早紀握住瑞希的手,道:「瑞希,我忽然有個計畫!」

  「嗯?」

  「新年那天,我要離家出走!媽媽發現一定會慌亂出來找我的,如果……如果她沒有發現我不見了,你記得幫我提醒她。」

  最後半句話被少女脆生生地說出來,瑞希雖然微笑著應了,另一隻手卻悄悄握成了拳。

  新年的那天,早紀成功的離家出走了。

  躲在離神社不遠的公園裡,聽著朝拜神社的人們發出的各式各樣熱鬧的聲響。

  天越來越黑,最後只看得見幾個行色匆匆的路人,急急忙忙地從公園走過。

  那天漫天飄著大雪,早紀身著紅色,因為顯眼,還特意穿得厚厚的,卻頂不住那樣的寒意,最後早紀躲在滑滑梯的樓梯下面躲避風雪。

  她帶了手錶,秒針一格一格地移動著,早紀永遠不會忘記從早上等到天黑,直到最後深夜的感覺。

  北風卷著雪花,在空中狂舞著。

  手腳完全僵住了,整個人在滑梯背後不可控制地發抖著。

  今天家裡會有盛大的宴會,會來很多很多的人,會玩到很晚……

  聽著轉鐘的聲音,在耳邊迴響著,就著銀白的燈光,早紀望著漫天的大雪,心裡第一次升起絕望的感覺。

  ——二之宮詩織沒有來。

  而這時汽車的刹車聲響起,腳步聲很急,且越來越近,早紀猛地抬起頭,只見瑞希深一腳淺一腳踩著雪,向她跑過來。

  「呼,呼——」他撐著膝蓋,喘著氣,瑞希抹了一把額角的汗,然後他向她伸出一隻手,道:「早紀,我來接你回家了。」

  早紀愣愣地看著他。

  猛地站起來,腳卻麻了。她突兀地撲向了瑞希,一下子把他撲倒在了雪地裡,早紀發麻的手臂摟緊他的脖子,哇地一聲哭了出來。

  瑞希一下一下地拍著她的背。

  和早紀一樣大的少年,此時肩膀還很單薄,手臂也瘦弱,卻很有力。少年望著飄著雪的黑暗夜空,眼神堅定。

  「如果早紀缺少很多很多的愛,那麼我會用很多很多的愛去填補。我會一直一直陪著你,我們不會分開的。」

  「真的嗎?」早紀吸了吸鼻子,問。

  「啊。」少年的聲音異常堅定,「真的,因為我們是雙胞胎啊。我這輩子最愛的人,只有可能是二之宮早紀啊。」

  「拉鉤。」

  「嗯,拉鉤。說謊的人要吞千針的。」瑞希溫柔地回應著。

  ……

  信誓旦旦的誓言好像穿越時空,在耳邊迴響著。二早揉了揉眼睛,有些茫然地看著四周。

  這是在神奈川公寓的書房內。

  幾年前的事情就像退了色的舊畫片一般,不刻意去想就不會想起來。二之宮早紀覺得很有些懷念,瑞希死後,回憶像是被刻意封存,很少有機會去翻開。

  不得不說自己原先挺那啥的……

  可能愚蠢是個不錯的形容詞。

  二早現在幾乎無法回憶起那個冬天是有多寒冷,但她真正地明白了兩件事情。

  第一件,即使不願意相信,但有些父母真的是不愛自己的孩子的,一點也不,一絲一毫也不。

  第二件,誓約一直陪著她的人,是個大騙子。

  ……可即使他是個大騙子,也是這個世界上,她最為深愛的騙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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79.Episode 81

  九月份月底,立海大高二的學生們迎來了期待了很久的海原祭,由初中,高中,大學部一起聯合舉辦,可以說是立海大一年中最為重要的活動。

  以班級為單位,決定攤位;以社團為單位,決定最後一天晚宴上的節目。

  B班和C班的班長也不知道安的是個什麼心,決定兩個班一起弄個女僕執事咖啡店。此想法一經推出就被大多數人駁回,都覺得太老套了。不過兩班的班長很執著,均表示,我們可不是一般的咖啡店,我們集合兩個班,就是提供陪聊天服務的,這個時候就展現各位同學的撩妹,不不不,溝通的技巧了啊!

  之前駁回的大部分人又仔細想了想,覺得撩一撩別班的漢子啊妹子啊,還是挺有意思的,各種私心都摻雜了進去,起著哄雙手雙腳地贊成了。

  二之宮早紀也是雙手雙腳贊成的那一名,仁王雅治先覺得挺不錯,畢竟能看看早紀女僕裝的樣子,也是一件美差吧。那點小心思平時也不太好意思說,只能怪他那個宅男搭檔,給自己的審美帶來了毀滅性的打擊。直到準備服裝的時候,仁王雅治就覺得不太對了。

  服裝竟然是抽籤決定的,也就是說,是體面帥哥一枚,還是堅持不刮腿毛的人妖,全靠火了。

  對此即使是那只心臟的白毛狐狸,也有種不祥的預感。

  立海大美人多,總體而言嘛,結果還是聞者傷心見者流淚,啊不,是萬眾歡呼的。

  當天,二之宮早紀也邀請了一些自己的朋友過來。不過她外校的朋友不太多,吵著要來參加平民文化祭的櫻蘭一群,已經被強勢駁回了,就算那群人跪在地上叫她爸爸她也不會答應的!……等等,如果真的是跪在地上叫爸爸的話,那爽感簡直能上天啊!

  可惜須王環正傻逼得被二早忽悠得叫爸爸時,就被鳳鏡夜拎著衣領給扔角落裡面去了,事後須王環還覺得鳳鏡夜是魔鬼,二早是請他體驗平民校園文化的小天使。

  前戰友跡部人傻錢多,早就被二早拋到腦後去了,不如說二早根本沒記得那只華麗的探照燈,反而記得探照燈身邊貌美的同桌,椎名遙。

  打電話過去邀約的時候,椎名遙也欣然同意了。

  當然,欣然兩個字是二之宮早紀腦補的。

  海原祭當天,早紀中途請了個假,在學校門口去接的椎名遙。少女冰藍色的眼眸藏在一副墨鏡的下面,早紀瞬間了然,畢竟是明星。她回家去搜椎名遙的名字,發現雖然身為公眾人物,一開始出道的時候,椎名遙完全沒有露過臉,被稱為「最神秘的歌姬」。不過那是因為椎名遙不喜歡露臉,倒不是新專輯的噱頭啊宣傳啊什麼的。

  當時還有人猜測椎名遙聲音如此空靈好聽,不露臉的原因肯定是因為本人太難看了,後一張單曲出來之後,狠狠地扇了這些猜測的人一巴掌。

  何止是好看,簡直是一個人形移動的CG,美呆了好嗎!

  椎名遙的話,雖然各個年齡段的粉絲都比較多,不過那臉還是挺招宅男粉的。即使她露臉的頻率極低,在學校裡面遇見粉絲的幾率很大。

  二早是半途請假,穿的還是班上漢子妹子們的辛勤工作下製作出來的制服。對,黑與白的經典配搭,纖腰長腿簡直能發揮這套衣服的最佳萌點!走在路上引起無數學生回頭,路人臉紅。

  沒錯,穿著經典三件套,執事制服,還帶了個單邊金框眼鏡的二之宮早紀,今天已經帥出了天際!

  斯文敗類得就和西門那貨一毛一樣,二早趕到的時候看到有人在搭訕椎名遙,即使遙妹只露出了小半張臉。

  那人是高年級的學長,屬於中二期還沒過去還混著校園幫派的那種,不過所謂的三年級最厲害的那位,也的確最厲害。

  總共就兩人,一個他,一個眼睛仔,眼睛仔還是他強行征來的小弟。

  學長正準備開口的時候,椎名遙看到了二之宮早紀,然後,筆直地走了過去。

  發梢幾乎擦過學長的鼻尖,剛出口的話被活生生地吞了進去。他正要開口叫他剛剛遇上的女神,椎名遙拿下墨鏡,十分認真地對著二早行了個九十度的大禮。

  「謝謝二之宮君邀請我過來,上次MV的事情,非常感謝你的幫忙。」然後把手中的禮品袋雙手遞給二早,「小小禮物,不成敬意。」

  早紀一下子有點懵逼,看少女如此認真的道謝,根本就不好意思拒收,「沒事沒事,MV拍的還好麼?」

  「預計十月底製作完成,十一月就要開始打榜了。」

  「椎名好厲害啊……啊對了,椎名這麼喜歡音樂,我手邊正好有《歌劇魅影》的票,位置還挺不錯的,你有興趣一起去看看嗎?」

  一說到這個,黑髮少女本來看上去很冰山的臉忽然愣了愣,藍眼睛亮晶晶的,十分期待的樣子。

  然後少女一本正經地說:「請叫我遙就好。」

  兩人一邊聊著,一邊往二早班上走去。留下那位想要搭訕卻連場都沒出成的學長,風中淩亂了會,默默流下幾滴男兒淚,追悼自己一百零一次胎死腹中的初戀。

  到班上,早紀拉開班門,一道男聲響起:「歡迎回來,大小姐。」

  椎名遙把視線移過去,只見銀色的頭髮分外顯眼,小辮子今天有些花哨,綁了個銀藍色的絲帶,還系成了個蝴蝶結,騷包得要死,卻意外的挺襯他。再往下挪,還是經典的黑色與白色搭配。只不過是黑色的連身短裙,裙擺蓬蓬的,搭配白色荷葉邊的圍裙,還穿了雙黑色到大腿的襪子,露出有點不明所以的絕對領域。

  椎名遙:「……」

  仁王雅治:「……」

  然後椎名遙朝他點頭問好,道:「仁王君下午好,衣服很適合你哦。」

  說得還很真誠,看來是真心這麼想的,然而一米八幾的高大女僕還是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中。

  穿鞋才到一米七的執事,實在忍不住「噗」了一聲,還要小聲地補刀:「他穿的那雙大腿襪還是我的,因為他堅持不肯刮腿毛,稍微短了點。不過整體效果還是蠻好的嘛,你說是不是啊仁王君?」

  仁王雅治挑眉道:「我是不是要謝謝你的襪子?」

  二早笑眯眯地說:「還要謝謝我特地給你量身定做的圍裙,班長說了,海原祭完了後我能把它拿回家。」

  班上除了仁王還有那麼幾個也是這樣的待遇,大家難免有些彆扭。大家不得不佩服仁王的是,即使身穿女僕裝,他還挺自在的樣子,平時該怎麼樣還是怎麼樣,遠遠看上去,一個非常爺們的女僕。

  當然也就是太淡定了,去廁所的時候嚇得隔壁鬼屋的各種鬼怪們都提著褲子一臉驚恐地跑了出來。

  兩個班的班長在那邊嚎著:「夫婦鬥嘴能停下嗎!你們兩個快來幫忙啊!」

  仁王和二早把椎名遙領到位置上,剛下完單,網球部觀光團們拋下手中的活來圍觀仁王雅治的女僕造型了。憋笑憋不住的噗聲絡繹不絕,仁王十分鎮定,半點都不知道「不好意思」怎麼寫,反而還問:「別偷拍了,要不要和我自拍一張啊,只收五百元。真的勇士敢於直視女裝造型,檢驗好不好看的時候到了!」

  切原赤也這沒心眼的熊少年笑得眼淚都出來了,「仁王前輩!真的很適合你,超級適合你啊!我要把它印出來!」

  「誒,你就這麼喜歡我女裝造型啊。剛好我也很喜歡你女裝的樣子,初中粉紅色蕾絲很適合你哦小赤也∼」

  語畢,切原赤也猝。大家都不太懂他為什麼要作死,切原什麼時候在仁王那邊討到好過?

  旁邊桌一位小蘿莉指著仁王和幸村說:「麻麻,這兩位大姐姐都好漂亮哦。」

  除了幸村以外,幾位都忍不住笑噴了。幸村對這情況熟的不能再熟,況且他一向對小蘿莉很有耐心,他蹲下來笑眯眯地解釋:「不對哦,我不是大姐姐,是大哥哥。」

  小蘿莉一下子紅了臉,「對不起,大哥哥。那那一位肯定是大姐姐吧,她穿的是裙子誒。」

  仁王望著小蘿莉兩三秒,眨了眨眼,那邊和椎名遙聊得正歡的二之宮早紀有股不好的預感。

  高大女僕一臉無所謂,猛地掀開短裙,用事實行動證明了——

  「不是所有穿裙子的都是妹子,我也是大哥哥啊。」

  話還沒說完就被二早飛起一腳踹得踉蹌,然而小蘿莉還是哭著找姐姐去了。仁王揉了揉自己的臀部,抱怨:「我很無辜的誒,我裡面有穿短褲啊……」

  「垃圾!人渣!變態!暴露狂!」

  說一下用力戳一下他的肩膀,把他戳得往後倒退了好幾步。

  仁王聽完她的指控,一下子握住她的手,然後把她猛地抱了起來,扛到肩膀上,淡定地往外走去。

  操碎了心的班長:「喂喂,你們又要幹嘛?」

  高大的女僕扛著執事淡定回頭,「夫婦打架。」

  聞言二早默默把臉捂上。

  一秒的靜默。

  全教室人的臉,都一臉懵逼慢慢地臉紅了。


80.Episode 82

  仁王雅治說成那樣,這下就算跳河裡也洗不清,不過論沒臉沒皮,二之宮早紀覺得自己還是需要回去再練練。

  但立海大的學生也不知道出於什麼心理,還挺愛看這兩個人秀恩愛的,甚至舉辦最後一天篝火晚會的學生會的成員們,碰到早紀和仁王的時候,還打趣地提議,要不你們兩個上去說漫才好了。

  而某只銀毛狐狸真的太不要臉了,立刻答:「你們有見過這麼帥的上去說漫才的嗎?」

  學生會的成員們抱著垃圾桶吐了一發。

  然後拍了拍二之宮早紀的肩膀說:「二之宮同學,辛苦你了,網球部的那群人能內銷也是不容易。」

  早紀微笑:「你們這是在吐槽我品味差嗎?不過沒關係的,因為都不可能比我好看啊。」

  對此,學生會的苦逼幹事們算是徹底無語了。

  海原祭結束後,很快十月底椎名遙的單曲就發行了。這只單曲名叫《空》,詞曲全出自椎名遙之手,還是保持了之前的風格。椎名不論從外形還是歌藝上來說,都是一流的。不過她所在的娛樂公司ACE有一條奇怪的傳言,該公司旺男不旺女,推男藝人的水準一流,很多大紅的男明星、歌星,然而女藝人一直處在中游水準。

  椎名遙的出現卻打破了這一魔咒,雖然剛出道一年多,卻隱隱有大紅之勢。之前一張專輯已經積累了不少粉絲,專輯的銷量也十分可觀。這幾個月一直沒有發單曲,《空》在半個月前放出過一段三十秒的視聽,已經引發了一場熱潮,對於這次的單曲粉絲們都翹首以盼。

  不破尚的上一張冠單《black heart》剛剛退下榜單,《空》就發了出來。

  而成果是相當驚人的。

  第一個二十四小時結束後,主流媒體MV播放量達到一千萬,下載量達到30萬,瞬間破了不破尚上一張《black heart》創下的記錄。據預測,一周結束,椎名遙的《空》的下載量很有可能超過80萬,新專輯的預售已經過了八萬。

  像是一把瘋長的野草,一夜之間,各大電臺都在播放著椎名遙的新單,很有多預測她將空降排行榜的榜首!

  剛剛出道時椎名遙就不喜歡露臉,後面因為工作原因她也不會反對露臉,然而能不露臉的時候椎名遙還是會選擇少露。經紀公司挺寶貝這個難得紅起來的女藝人,再加上她的經紀人緒方,是一位很有經驗的經紀人,手中資源多且會造勢,把椎名遙打造得很神秘。

  這就意味著,MV的戲份,男主角才是大頭,劇本大部分是圍繞著男主角來展開。

  沒什麼劇情,可是有顏有風景,風格清新,畫面精美,男主的鏡頭感又強,表現也可圈可點。

  尤其是他的表情。

  無人的銀白沙灘上,一架黑色斯坦威的三角鋼琴,比沙灘顏色更加銀白的是仁王的頭髮,被獵獵海風吹得有幾分淩亂。

  他閉著眼睛彈著鋼琴,鏡頭緩緩推動到他面前,少年睫毛翕動,睜開了雙眼。

  湖綠的顏色,攝人心魄的美,仿佛能把人的魂魄都吸入其中。

  少年卻沒有什麼表情,全被清零,可那雙眼睛的背後,仿佛是另外一個世界,看著看著,就著了魔。

  如果說椎名遙單曲的火是必然,忽然受到大量關注的仁王雅治,則有點偶然紅了的意味。

  網站評論下,除了一如既往的稱讚以外,還有一部分人在問MV的男主是誰。

  沒有人能查的出來。

  仁王雅治在此之前並沒有任何作品。

  MV卻被立海大不少人看到了,作為立海的「名人」網球部的正選,不知道仁王雅治的同學寥寥無幾。

  忽然受到關注的某人卻一點意識都沒有。

  仁王只知道椎名的單曲會在十月底的時候發行,然而具體日期,誰知道呢。

  可能哪天在榜單上看到了,或者被人安利了,會忽然意會過來——哦,原來我拍過這首歌的MV啊。

  要說哪裡不對,那就是今天學校裡面盯著他的人又多了一點,附帶小聲議論,仁王雅治還以為自己是不是襯衫扣子扣錯了,還是頭髮睡得亂七八糟。

  才走到班門口,沒來得及進去,走廊那頭,他家搭檔柳生比呂士朝他走過來,有點不對勁的樣子。步速比平時快了不止一點,雖然是走但絕對是跑的速度,完美的避開了「走廊上不准跑步」的規則。

  柳生比呂士站在仁王雅治面前。

  仁王剛剛舉起手,「喲,搭……」

  才開口,紫發少年就一掌用力撐在牆邊,逼近,眼鏡反著光。

  白毛狐狸眯眼,很有開玩笑的心思,「搭檔,你是過了這麼久,終於明白我的魅力了嗎?」

  柳生比呂士連槽都不吐了,直切主題:「你拍了椎名遙的MV了?」

  這消息在仁王腦袋裡過了一圈。他家搭檔難得這麼「熱情」,卻是為了別人,轉念一想,柳生那宅男品味,喜歡椎名遙的CG臉也不奇怪。不過仁王雅治對椎名遙的感覺卻比較複雜,搭檔喜歡椎名遙就算了,自家妹子也喜歡椎名遙喜歡得不要不要的。

  最可怕的是,二之宮早紀真的一點節操都沒有,海原祭男扮女裝那男女通吃的樣子,硬生生讓自己生出好些危機感來。

  「……」仁王為自己默哀了一秒,然後掩面開始哭訴,「搭檔,你心裡有別人了。」

  柳生的臉有可疑的紅暈,按道理來說,他看仁王不正經了這麼久,早就習慣。他辯解:「你們別誤會了。……是,是我妹妹很喜歡她。」

  二早正好上來了,她到C班剛好要經過B班,從被壁咚的男朋友身邊路過,二早淡定說:「你妹知道她背鍋了嗎?你這和『我有一個朋友』的藉口還要拙劣。」

  語畢柳生的臉更紅了,像只煮熟的蝦子。

  「……我想替我妹問問,你能拿到椎名的簽名專輯嗎?」眼睛少年果然還是和仁王一掛的,死鴨子硬嘴。

  仁王壞笑了一下,道:「能啊。就是簽名寫給柳生比呂士,還是給你妹妹啊?」

  「咳……」

  「你們兩個正經點!當然是我妹妹啊,我怎麼可能……」眼鏡少年果然炸了,「有沒有一句話!」

  「哦……惱羞成怒脾氣挺大啊。」

  這時二早也壞笑了一下,捏著鼻子尖叫一聲:「kya——!上次仁王壁咚柳生,這次柳生君把仁王給壁咚啦!大家快出來看呀!」

  妹子們紛紛從窗戶、前後門如雨後春筍一般探出腦袋來,一個個眼睛瞪得像燈泡一樣,動作一致地舉著手機哢哢哢狂拍照。

  「柳生君,靠近一點!」

  「呀柳生君臉紅啦!」

  「別放手啊,不好意思個什麼勁啊上次的照片我們都還留著呢。」

  這下柳生真的想找個地洞鑽進去了。

  仁王雅治無語望天,果然他家妹子賣他連一秒都不用考慮啊……

  中午吃飯的時候,阿宅柳生才和仁王說,他暑假拍的那支MV雖然才出來第一天,播放量超過一千萬,已經紅了。順便還化身話癆,給仁王好好科普了椎名遙的成名之路,強勢安利她的各種單曲……

  仁王一隻耳朵進一隻耳朵出,有些部分聽起來挺耳熟,後來悟了。原來二之宮早紀也給他科普過,那個時候他也是腦袋放空狀態只能「嗯,哦,啊,好厲害……」

  叫/床花樣都比這個多。

  想著想著又悲從中來……

  放學二早和仁王一起回家。

  因為仁王的姐姐得知自家弟弟暑假的時候竟然沒有被踹,邀請二早到家裡吃飯。

  二早挺喜歡仁王的姐姐。

  雖然上次在他家發生了這樣又那樣咳咳咳的事件,不過仁王雅治都扛著她橫穿學校操場了,不會比那次更丟臉。

  放學回家的路上,夕陽斜掛在天空,整片暖人的橘色。仁王和二早手牽手走在路上,說了沒兩句話,二早手機響了,她低頭快速回了幾條短信。

  還沒來得及收起手機,又響了,二早又秒回。

  一來二去,仁王不禁問:「誰啊?」

  二早答:「遙啊,我和她約好週末去看歌劇。」

  「……」仁王梗了梗,開始嘴賤,「誒,我說,你喜歡椎名遙哪點?」

  二早仔細思考了會,認真答:「臉好看,性格也挺棒的,對人溫柔,對工作認真,聊天也很投契,最重要的是相處起來很舒服啊。」

  「那,你喜歡我什麼?」

  這下二早愣住了。

  其實這本來就是無解的問題,因為二早自己也思考過千萬遍了。

  仁王其實也不指望二之宮早紀能吐出什麼正經答案,但不自覺屏息以待著。

  好長時間過去,二早一本正經地說:「臉……嗯,臉吧。」

  「還有呢?」

  「……沒了。」

  「……」

  「……你看,不知道那個誰說過,愛本來就是沒有預兆的,對吧?」還附送個很真誠的小眼神。

  白毛狐狸十分無力:「你就編吧,你個大寫的顏控。」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仁王雅治明白她的意思。

  其實喜歡臉也挺好的……某人默默地想著。

  到家按了門鈴,仁王姐姐跑過來給他們開院子的門,隔著柵欄就問:「誒我說你暑假幹嘛去了?為什麼經濟公司的人會來我們家?我和你說你去拍色/情影碟我就……我就拍死你!」

  仁王和二早一愣,互相對視一眼。


81.Episode 83

  客廳裡端坐著一位黑髮黑眼的男青年,身穿西裝三件套,褲腿那條線整齊筆直,一點褶皺都不帶。他長著一張不太出彩的臉,鼻樑上架了一副金絲眼鏡,難得的是眼鏡後面一雙桃花眼,本該很勾人,本人的表情卻嚴謹認真,整個人冷淡而禁欲。

  仁王的父母並不在家,據姐姐說他們又出去玩了,把苦逼的孩兒們留在家裡看家。接待這位青年的,正是仁王的姐姐。

  二早和仁王一見這人,就悟了,這青年姓緒方,是椎名遙的經紀人。

  之前在片場的時候,就見過他,是個非常……說一不二的人,且仁王雅治覺得控制欲比較強,屬於自己最不喜歡應付的那類型。然而這樣一個人,出現在仁王宅,兩人都或多或少猜到他的來意了。

  雖然單曲發出來才一天,猜測MV男主角的觀眾卻非常多。在業界只要呆過的人,都嗅到了金錢的味道,在這個圈子裡最需要的就是關注,最難得到,也是關注。

  緒方身為經紀人中的佼佼者,自然明白其中的規則。

  果然見仁王雅治剛一進客廳,緒方就站了起來,露出一個標準得很商業的笑容,道:「仁王君,二之宮桑,好久不見了。還請我直白地表明來意,我希望仁王君能與我公司ACE娛樂有限公司簽約。」

  仁王雅治當然猜到了緒方的來意,走過去,「緒方先生你好,還請坐下來說。」

  雙方落坐。

  緒方從公事包中掏出一份合約,放在茶几上,推過去,道:「仁王君在MV中的出色表現,我就不在此多說,市場已經給出了最好的回饋。您可以先看看合約的條款,這是試擬的版本,有什麼需要修改的部分,我們請律師一一修正。今天來,主要還是看看仁王君的意向。」

  銀髮少年的視線落在茶几上,面上掛著笑,沒有把合約拿起來翻看。

  「上次答應去拍MV是個巧合,我還沒想過在演藝圈發展。」

  「當然了,這是一件大事。」緒方笑了,很理解,「不過您之前也瞭解過,我公司在推男藝人這一塊,是業界一流的。」

  上次的MV對於仁王來說,何止是個巧合,對於緒方還有椎名遙來說更是。的確是導演先在路上偶然相中了仁王雅治,仁王答應是因為二早強行賣男友;而答應換男主,則是因為椎名遙看到了熟悉的二之宮早紀。如果不是這樣,椎名遙不會點頭同意,椎名遙那個控制欲很強的經紀人緒方,更不會點頭。

  「不過,還有一件事,希望仁王君能答應。椎名遙這張專輯的其他MV,也希望由你來擔任男主角。」

  ……

  二之宮早紀聽到一半,就悄悄跑到仁王雅治的臥室裡面等他。MV剛出來,二之宮早紀還沒來得及看,現在趁等他的空當,正好拿出手機來看。

  她帶著耳機,畫面一開始只有藍色和白色的雲端之上,飄渺,彌漫著霧氣。

  前奏過去,椎名遙的聲音出來了——仿若天籟。

  那是比天空更加澄澈、乾淨的聲音,好像虛浮在空中,把一顆心都悄悄勾了起來。

  很快鏡頭從天空直轉而下,節奏也逐漸變快,畫面急速地變化著,最後落在了沙灘上的銀髮少年身上。

  獵獵海飛吹著少年的頭髮飛揚,緊閉著眼的臉上,如刀鑿出來的輪廓。

  然後,少年倏地睜開眼睛。

  一聲鼓點。

  女聲仿佛扶搖直上的颶風,瞬間奪人心魄,畫面中湖綠色的眼睛則像是黑洞一般,眼睛之後是另外一個世界,而自己穿越茫茫宇宙,就只是為了看它一眼。

  這雙眼睛自己經常看見,但透過鏡頭經過表演自己就不認識它了一般,帶著一股奇異的魔力,有著震撼人心的力量。

  二之宮早紀聽到了自己的心跳聲,還有從尾椎升起,直達頭皮的麻意。

  MV接近結束,仁王雅治剛好敲門進來。

  他看見二之宮早紀坐在自己的書桌邊,帶著耳機看著螢幕,夕陽的光線從窗外射進來,讓她的臉籠罩在一層淺淺的淡金色下,把她整個輪廓都柔化了不少。

  少年不知為何,心裡升起一股滿足感。

  他開口道:「我很喜歡一推門就看到你的感覺。」

  二早耳邊是音樂聲,見他進來,取下耳機,「你剛剛在說什麼?」

  少年幾步就走過來,說:「你在看我的MV啊,拍的怎麼樣?」

  即使非常喜歡,二早也不想說出來讓他翹尾巴。

  「明明不會彈鋼琴,還能裝出一流鋼琴家的架勢,也難為導演了。」

  「那當然,全靠演技嘛。」少年朝她眨眨眼,還是翹了尾巴。他坐在床邊,整個人向後倒去,成大字狀陷進柔軟的被褥中,然後歎了口氣。

  二早問:「怎麼樣,你打算簽約嗎?」

  「不知道,不過他不管我簽不簽,都希望我演完剩下的MV。」仁王反過來問她,「你怎麼想的,想不想你男朋友帥氣的臉被全國的觀眾欣賞啊?」

  「不是都說好東西要分享嘛。」二早聳聳肩,一點都不上他的套,他真的是一隻狡猾的狐狸,「不過從客觀角度來說,你很適合遙的MV,很有……那種感覺,我說不清,可是看著看著就讓我起了一身雞皮疙瘩,覺得很震撼。」

  「……我沒想過當明星。在立海三巨頭的襯托下,我甚至都想過我未來當個職業網球選手,就是沒有想過當演員。」

  當演員……

  那是一座華麗的城池,然而只有幸運才華努力兼備的人才才能立於頂端,並且,隨時會有被人推落山崖的可能性。

  二之宮早紀對演藝圈的瞭解僅僅局限於他那個不靠譜老爹的不知道第幾任「女朋友」,她在宴會中見過她,長得很美,那種張揚的美,即使穿著一身紅色的拖地禮服,紅色的手套,全都是火紅的,都一點不會掩蓋她的美。

  那位美人帶著收藏於她家裡的珠寶,如果不是這次帶出來,可能會一輩子被它的主人珍藏,永遠不見天日。主鑽是切割得華美的方形鑽石,完美無瑕,被脫掉一隻手套,如削蔥根般的手指輕輕撫摩著,仿佛她能為這價值連城的項鍊生,也能為它死。

  她們在一起的美,肆意妄為的,像一把燃燒的火焰,瞬間奪取人們的呼吸。

  「我喜歡仁王君的臉。」少女平鋪直敘地說,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也喜歡仁王君的眼睛,鼻子,嘴唇。嘴角微微翹起的樣子,非常讓人想親吻下去。」

  「手指也很好看,修長,又很有力,和那種手無縛雞之力的娘娘腔完全不同。」

  「最重要的是,鏡頭一點也無損仁王君的好看,反而更加……嗯,更加有張力了。」

  「所以,我覺得仁王君完全沒有問題的。」

  二之宮早紀淡淡地說著,一點也沒有意識到自己在說很肉麻的話,因為她的心裡正是這麼想的。即使一直說不出來個為什麼,但她的確一直很被眼前懶懶躺在床鋪中的少年所吸引。

  那是一種肉眼無法看見的引力,卻沒有抗拒的辦法。

  仁王雅治低低地笑了出來。

  「謝謝。你這麼說我很開心呢……」

  他朝她伸出一隻手,柔聲說:「早紀。」

  「嗯?」

  「拉我起來。」

  二之宮早紀雙手剛一握住他的手,就被他一使勁,帶了下去,也跌進了柔軟的被褥中。

  趴在他的胸膛上,鼻尖縈繞的都是彼此的味道,早紀伸手緊緊摟住了他的脖頸。

  「即使你唱歌走掉。」早紀報復性地補充。

  「噗哩。這真頭疼啊……」仁王雅治半真半假地說。

  「早紀。」仁王忽然認真地叫著二早的名字,「你知不知道?」

  「嗯?」

  「自從你上次走後,我就沒在這床上安穩地睡過一覺。」嚴肅的語調,說著不著調的話語,二之宮早紀不禁翻了個白眼,明明在說著正經的話題,這人就要帶跑話題,然而其中的指代意味,用腳趾想都知道。

  而自己並不討厭。

  ……

  《空》果然空降了排行榜的榜首,不止如此,它的各項資料超出了很多人的預期。

  粉絲多意味著唱衰椎名遙的人也多,在《空》出來之前,有些人預測,椎名遙這麼長時間不出新歌,把觀眾的胃口調的高高的,其實是寫不出超越上一張專輯的曲子。

  即使《空》的成績刷新了各項成績,仍有反對的聲音說,這只是資料上的虛假繁榮,椎名遙的音樂根本不算什麼。

  當然如果隨口說說也能出專輯的話,也許大眾耳朵都是聾的。

  隨著椎名遙新單的大熱,大家對她本人的關注又上升到了一個全新的高度,當然,感情生活也是其中之一。

  不如說由於椎名遙的低調,觀眾和媒體對她的感情生活更加的感興趣了。

  經紀人的鐵腕和控制欲強,造成了椎名遙除了出道的時候和公司的一名模特傳過緋聞以外,其餘的緋聞一概也無。

  而ACE公司放出椎名遙新專輯的MV都將由《空》的MV男主角仁王雅治拍攝時,媒體們就開始捕風捉影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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82.Episode 84

  現在的媒體都喜歡幹嘛?

  配對。

  如果一個年輕貌美正當紅的女演員沒有一名正在交往的物件,又或者沒有緋聞物件的話,那簡直不科學,應該被拉出去槍斃十分鐘。

  把合作的演員隨便搭一搭,把街上拍到的兩人搭一搭,乾脆還有拉郎的,各種CP在娛樂圈橫行。有些粉絲很買帳,萌得哇哇地叫,活像是這輩子沒見過肉似的。有的則挺拉仇恨的,給雙方都招黑。不論怎麼樣,搏了版面就有了關注,這也無疑是有些公司炒作方式的一種。

  這次媒體捕風捉影椎名遙和仁王雅治,也在情理之中。因為之前椎名遙MV的男主一直定的是另外一位模特,現在卻說換人就換了人,實在讓人忍不住多想其中的各種原由。

  事實上,這僅僅只是捕風捉影,因為ACE公司並沒有主動放出風聲去炒仁王雅治,頂多沒有去管而已。

  可在緒方手中,無論對外怎麼樣,對內他對椎名遙比對親閨女都親,這可是天地良心啊!別的藝人怎麼傳他不管,起碼椎名遙不行。這次他不管,無疑是對自己的絕對自信。

  因為他相信著,以自己在業界的名聲,仁王雅治要進演藝圈的話,稍稍做下功課,就一定不會拒絕自己遞出的橄欖枝。尤其是仁王已經簽下了剩下MV的拍攝合約,對於進一步的簽約來說,相當於已經拿下一半在手了。

  公司的男藝人成堆,抓一把也有兩三個紅的,即使這樣,緒方還是看好仁王雅治,自己要帶的藝人,互相「幫助」一下,也在情理之中。

  於是這陣風有愈演愈烈的趨勢。

  與此同時,仁王雅治也不知道是不是太不把這事當事了,把娛樂版一扔,兩耳不聞窗外事,該調戲搭檔調戲搭檔,該訓練訓練,音樂課也不逃了,該吃吃該睡睡。

  身為女朋友的二之宮早紀的狀態重複上一行,她倒不是看都沒看,是看了一眼,把娛樂版扔到身後,當自己從來沒看過那玩意。

  倒是身為椎名遙粉絲,又是仁王好基友的柳生比呂士,握著那坨娛樂版,默默操碎了心。

  可看當事人一副不關我事的樣子,眼鏡少年也白眼一翻,把那坨娛樂版給扔得要多遠有多遠。

  禮拜天的時候,二早和椎名遙一起看了一場音樂會。那個時候還沒有這些風言風語,二早挺淡定的,椎名遙就更淡定了。

  要說有什麼特別的事情,那是二早在看完歌劇後打開手機,顯示有兩個未接來電,一個來自她爸爸,一個來自她媽媽。

  不知道他們分別都有些什麼事情,又或者同一件事情,兩個人都要分別同自己講一遍,反正,都沒接到,這兩人從來都沒什麼默契可言。

  沒接拉倒。

  然而她正準備把這事拋到腦後,同椎名遙一起吃晚飯,那間餐廳是自己經常去的,各個方面都挺符合二早的審美,就是定位挺難。剛出演奏廳,這時,手機又震動了起來,她接了,是她的爸爸。

  「寶貝,這幾天在神奈川過的怎麼樣?歌劇還好看嗎?」

  二之宮早紀一直都很習慣她爸爸那說話的調調,淡定回應:「爸,不知道的人還以為你在和你女朋友們打電話呢。」

  「寶貝,你這個『們』字,用的很精妙啊。」早紀爸爸一點也不尷尬,這早就是公開的秘密了。

  「你這麼忙,恐怕找我不是問我歌劇好不好看吧?」早紀今天難得穿得正式,Valentino的高定,難得沒穿深色,而是純白的,裙擺一直沒過高跟鞋。渾身上下沒什麼多餘的配飾,就在手腕上帶了個羅馬風的金色手環,這讓她看上去像從某部希臘神話裡走出來的人物。這時二早在劇院的走道上,她靠著牆壁打著電話。老實說早紀和爸爸的感情很奇妙,一點也不親密,因為她從小就不會因為爸爸的「女朋友們」而大叫,指責父親對母親的不忠,但同時早紀也認為自己同父親感情一直不錯,她的父親有值得令人尊重的地方。

  沒必要因為複雜的男女關係就否定掉一個人的所有,早紀一直這麼認為著。

  「你看完歌劇,抽空回家一趟,關於你上學的事情,我們當面談一談。」

  電話那頭,二之宮宏樹的聲音仿佛瞬間失去了它原本擁有的親和力,也沒了那層玩笑的意味,相反有些嚴肅。

  這讓二之宮早紀也一下子認真了起來。

  不知為何,心裡一懸。

  早紀說:「好的,我這就回來。」

  掛完電話之後,早紀見椎名遙正從洗手間中出來。她迎上去,微笑著,帶著抱歉意味地說:「抱歉,突然有點急事,我現在需要回家。真的很對不起,我們下次再約?」

  椎名遙道:「沒事的,你趕緊回家吧。」

  二之宮早紀朝她揮手道別,正準備走的時候,椎名遙忽然握住了她的手。椎名遙的手心傳來熱度,少女冰藍色的眼眸直視著她,道:「肯定沒事的,早紀,不要著急。」

  早紀朝她笑笑,「啊。」

  雖然椎名遙一直看上去冷冷清清的,可某些時候二之宮早紀覺得她是個治癒系。

  ……

  那些媒體們開始捕風捉影是在禮拜一仁王同ACE公司簽下剩餘MV的合約開始的,可是傳了沒兩天,禮拜三的時候,就消失得無疑無蹤。

  明明前一天還有很多人在談論著這件事,事情的熱度還未過去,並且還有愈演愈熱的趨勢。

  然而只在一夜之間,主流媒體忽然全都噤了聲,不再談論此事,接著又爆出了視覺系樂隊米格魯的隊長雷諾的緋聞,椎名遙這一頁,是被徹底翻了過去。

  椎名遙的宅男粉絲們紛紛表示:我就知道是個誤會嘛!真是虛驚一場,女神還是不可侵犯的女神!

  同樣禮拜三的下午對於立海大網球部的部員來說,也是個特別的日子,因為這天還是一週一次的休息日。當然熱血過頭的某些少年們一天也不會缺席,可仁王和二早肩並肩離開的時候,很多人還是抹了把眼淚默默蹲下去劃了個圈圈詛咒他。

  可惡,剛剛那只白毛狐狸故意回頭笑了笑,絕壁是秀啊!

  兩人是之前就約好了那天去一家在神奈川挺有名的甜品店裡,尤其以巧克力還有巧克力甜點著名,被稱為治癒系甜點。

  雪白的瓷盤上,中間一個圓圓的巧克力球,侍者拿熱巧克力往薄薄的圓殼上澆下去,外面一層慢慢融化掉,露出裡面的白色巧克力。設計得很精妙,僅僅從觀賞的角度來說,確實賞心悅目。

  二之宮早紀一下子解決了這個,還點了一塊巧克力慕斯,配上一杯黑咖啡,覺得這個下午實在不能更完美。

  這個世界上,唯有美食不可辜負啊!

  仁王不太愛甜點,沒看菜單就點了被卡布奇諾,端上來才發現是巧克力卡布奇諾,才喝了一口就已經被甜得膩住了,只好撐著腦袋看二早吃東西。

  ……老實說,看她吃東西也覺得開心。

  銀色的叉子撩起一小塊絲滑的巧克力慕斯,正準備進口,忽然仁王拉著她的手湊了過來,嗷嗚一口幫她吃掉了。

  二早瞪著他。

  仁王無辜地眨眨眼,「看你吃的那麼開心,總覺得你盤子裡的東西比較好吃誒。」

  二早把盤子推過去,「第一口都被你給吃了,那給你好了……」

  說得有些心不甘情不願,仁王卻一副沒聽出來的樣子,不客氣的接收。他叉子劃下一小塊,而二早的視線全在那塊巧克力慕斯上,叉子往左,視線就往左,叉子往右,視線就往右。

  仁王雅治覺得這挺有意思的,他對甜東西興趣平平,倒是覺得牽引著二早的視線十分有意思。

  調戲了一會,他得意洋洋地把那塊慕斯又送回自己的嘴裡。然後又經不住某人的視線,又叉起一塊送到她嘴邊。

  早紀張嘴,吞下,一點也不彆扭,先吃完,再來算帳。

  香濃的巧克力味道瞬間溢滿口腔,絲絲柔滑,那種舌尖上的誘惑,讓人幸福感滿滿。

  聽說巧克力是最能讓人感到幸福的食物,同時,它也是最能挑起情/欲的食物。二早看對面少年一雙微微上挑的湖綠色雙眼,想起他在遙MV裡的驚世一瞥,忽然從尾椎上升起一股麻意。

  而這時她移開了自己的視線,眼睫下垂,在少年眼中是個害羞的姿勢,早紀端起自己的黑咖啡,呷了一口。

  然後再抬眼的時候,藍色的眸子像某種無機物的寶石一般,一片清亮。

  二早說:「仁王君,我有話和你說。」

  仁王也端起自己的紅茶喝了一口,看上去隨意,卻斂了斂神色,更為正經地說:「正好,我也有話和你說。」

  不知為何,此話一出,一時之間陷入了詭異的沉默中。

  二之宮早紀微微張口,又合上,仁王抬眼看了她一眼,放下茶杯。

  骨瓷茶杯輕輕磕在茶碟上,發出輕微的聲響,仁王雅治道:「我沒有和ACE公司簽約。」

  二早一愣。她以為仁王雅治簽下了遙的MV,應該順理成章的就是簽約才對,轉念一想,也的確,仁王從沒有明確地說過自己要當一個明星,儘管他很擅長。

  但他擅長的事情太多了,那不一定意味著它要成為職業。

  「啊是嗎。」

  「我以為你會問為什麼的。」仁王隨口說著。

  早紀只是搖搖頭,那是因為她還有別的話想說,由仁王打破了那陣沉默得很奇怪的氣氛,二早覺得現在開口,不是那麼艱難。

  她低下頭,手撫摩著咖啡杯的杯柄,來回地、不安地撫摩著,接著早紀說到:「我要去留學了。」

  「……」

  「去英國,在那邊上高三,然後大學……如果快的話,可能五年就畢業了吧。」

  聲音裡沒什麼情緒,只是淡淡地敘述著有這麼個事實。

  說完,她抬頭看仁王雅治的表情。

  握住杯柄的手倏地一縮,銀髮少年的臉一下子清空了之前所有的表情,一雙碧綠的眼睛盯著她,只是盯著,陰鷙的一面霎時間顯露無疑。

  二之宮早紀一下子,什麼話都說不出來了。


83.Episode 85

  數秒的沉默。

  二早沒有再說話,仁王也沒有。

  可是早紀明顯感覺到對面少年的怒氣被高高地堆起,然後,在這沉默裡,被竭力克制了下來。

  氣氛瞬間降到冰點。

  接著仁王雅治問:「什麼時候走?」

  同二早一樣,沒什麼情緒,就是在單純的提問,好像是教科書裡那種「How are you I am fine, thank you, and you」標準式問答。

  「明年七月。」二早答。

  本來是要在那邊上高二下半學期,禮拜天晚上同爸爸的談話後,被推到了次年七月。但同時二之宮早紀也知道,這並沒有任何意義。

  「七月啊……是嗎。」少年機械地重複著,「很好,很適合你。」

  ——很適合你。

  ……

  是嗎?

  二早很想這麼反問,但對於已經做出的選擇,自己再搖擺不定,也只會把對方還有自己,逼入難堪的境地裡。

  她喝了一口咖啡,沒做聲。

  已經涼掉的黑咖啡,在唇齒間泛起一種酸澀的味道,不復之前的香醇順滑。

  只呷了一口,早紀就不再碰它了。

  然而這時仁王也好,早紀也好,都沒有轉身就走。其實有好多的問題要問,也有好多的解釋要說,可都選擇了不開口。

  對於仁王來說,那是二之宮早紀的決定,他不可能說的出讓她不要去。

  對於二早來說,這是已經決定好了的事情,不是貿然說兩句話,就能讓仁王雅治信服的。

  言語一直以來,都是在折損本身所要表達的含義。

  「我們出去散散步吧。」仁王說著,站了起來,「裡面太悶了。」

  「好。」

  埋過單,兩人還是像進來那樣,肩並著肩離開,系著黑圍裙的侍者拉開大門,微笑,用甜美地聲音說:「歡迎下次光臨。」

  兩人一路無言,沿著二早公寓附近的海濱公園逛了一圈,此時天色尚早,沙坑那邊還有帶著小黃帽的小學生們逗留玩耍,嬉笑追打。

  不知道為何,仁王覺得有些尷尬,這是他們兩個相處這麼久以來,從未發生過的情況。

  少年忽然停下腳步,問:「為什麼忽然去留學?」

  二早輕輕歎了一口氣,好半晌沒有接話。

  「那是英國。」

  「嗯,我知道。」早紀應著。

  「直飛十三個小時,時差九個小時。」

  「嗯,距日本很遠。」

  仁王雅治直勾勾地看著她,突兀地說:「我不喜歡緋聞,所以我沒有簽約。」

  聞言,早紀也抬起頭來,忽然勾起了嘴角,道:「仁王雅治,我沒聽錯吧,你這是暗示我,是因為我你才選擇不簽約嗎?」

  「你覺得呢?」仁王答非所問,把問題又拋給她。

  「嘗試很不錯,但我們都知道是為什麼?因為你不想,也許我占那麼點點原因,但你不簽僅僅是因為你不想簽,就像我決定去留學,也僅僅只是我想要這麼做而已。」說到這裡早紀垂下眼睫,習慣性地掩掉情緒,「我認識的仁王君還有更好的藉口,只是……」

  只是你不想說而已。

  二之宮早紀很明白仁王的想法,無論是讓她不去也好,讓他一起去也好,兩人都無法說出口啊,剛剛那個拙劣的、易被拆穿的藉口,已經是最大程度的嘗試了。

  「那是五年,不是五個月,你想清楚了嗎?」

  早紀不做聲。

  她不是不做聲,是這時不知道說什麼才好。禮拜天晚上做出決定的,正是二之宮早紀本人,她比仁王更加清楚五年是有多長,其中意味著什麼。她也從來不是樂觀的人,一切後果都想好了,這些在二之宮早紀,甚至仁王雅治的認知裡,都處在「可以承受」的範圍內。

  如此想著的二之宮早紀,又覺得面前那個少年和自己那麼相似,大概也沒有什麼是不可承受的。

  她不說話,倒是讓仁王更加清楚她的想法。

  兩人之間的距離只有幾步遠,仁王的視線筆直地注視著她,湖綠色的眼眸像某種野獸的瞳,觀望著,打量著,此時卻是不帶感情的,仿佛一種玻璃種的翡翠,是一種無機物的質地。

  仁王無聲地歎口氣,接著,他說:「我對自己沒有那個自信,對你也沒有那種信心。」

  他的話語無疑掐熄了最後一絲微小的火苗,二早的眼睛漸漸地黯淡了下去。

  她說:「好巧,我也是這麼想的。」

  聞言少年垂下眼睫。

  一陣強風從身後吹來,空中髮絲飛揚,早紀站得筆直,仁王也是,兩人還能維持面上的體面。氣氛已經寒冷得讓人無法再開口說話,任何一句都是多餘。早紀往後退了一小步,起碼看上去是鎮定地道:「那我們的談話,只能到此為止了。」

  少年望著她,「是啊,到此為止了。」

  ……

  接下來幾天立海大高中部,尤其是高二的那一群,先是覺得好像不對勁,接著覺得確實不對勁,後來認為,簡直太奇怪了!

  據有效情報,好幾個人目擊那對不自覺就秀了別人一臉的小情侶,在走廊上面對面地走過去,竟然連招呼都沒有打。

  身旁的不具名好友詢問怎麼了,則笑嘻嘻地答:「你猜?」

  據數位不具名好友們的推測,事情應該大條了……

  立海大沒有不透風的牆,更何況除了當事人以外,其他所有人都拿不准,這種情況,更是把討論炒的越來越烈。不過熟悉兩人的不具名好友們,大多都不看好。之前從沒看過兩人冷戰,就一般而論,那兩人不應該分別找最好的朋友樹洞,痛哭一場嗎?!

  事實上,沒有,不但沒有,除了彼此不再說話,和平時在學校的表現沒有任何區別。

  消息一經出來,幾家歡喜幾家愁。

  ……呃,歡喜的好像比愁的要多那麼……好幾十個。

  不論是仁王雅治也好,還是二之宮早紀也好,光靠著那張臉,就比想像中還要受歡迎了。更何況仁王自從拍了椎名遙的MV後,學校裡的人氣又上漲到一個高峰。

  無數的學姐學妹們,學弟學長們,光聽消息都能幻想出個高/潮來!

  這天二早剛從圖書館自習室,跟著天音翼一起出來時,站在三樓走道注意到運動場那邊有動靜。

  在網球場正對面的草坪上,一名短髮少女正擺著愛心形狀的蠟燭,中間的字還沒完全擺好,但已能看到雛形。

  旁邊有幫忙的少女們嘰嘰喳喳地討論著,即使聽不到聲音,也能想像得到大致內容了。

  二早微微挑眉,暗想某人行情比自己想像中的要好得多嘛,這下可好,又可以禍害眾生了。

  天音翼看了她一眼,見她若無其事地前走去,也不做聲,跟上了。

  然而才走了沒幾步,就又看見某個高年級的學長,在那少女的旁邊,抱著一束火紅的玫瑰,還有好大一束氦氣球,不知在想些什麼,有些忐忑,卻又不時傻笑。

  今天吹的什麼風啊……二早正準備走過,忽然意識到自己看到了某個字,往後退了兩步,定睛一看——

  氣球上印的名字不是二之宮早紀還是誰???

  天音「噗」了一聲,揶揄她:「我想採訪採訪你現在的心情。」

  二早梗了梗,好半天沒憋出一句話來。

  半晌後,「我先緩緩,暫時別下去了。」

  草坪上那兩位由於好半天沒等到要等的人,二早躲在窗邊看見那學長和學妹交流了起來,不知道說到什麼「夢幻」場景,兩人一齊傻笑了起來,她依稀聽到旁邊還有圍觀群眾們鼓掌,「哇!好浪漫!好厲害!」之類地說著。

  二之宮早紀都看呆了!

  某種程度上,的確很好很厲害。

  這種散發出奇怪的、二到全宇宙都沒人可比的氣場,令人尷尬到不行。二早一臉複雜,不明白擺這類東西的意義,不明白周圍鼓掌的人的心態,更不明白那兩人的想法,她只是不想成為如此傻逼人群中的一員。

  她指了指另外一邊的樓梯,對天音說:「我從這邊樓梯下去,等下繞到偏門去,直接翻牆走了。」

  天音翼點點頭,雖然沒什麼語調,但二早還是聽出了一絲幸災樂禍。

  「小心別被逮到了,估計夠嗆。」

  二早揮了揮手,躡手躡腳地繞行去了。

  之前櫻小路事件的時候,她就翻過偏門,木下事件也翻過,可謂駕輕就熟。她麻利地把書包往牆外一扔,卻聽到一聲痛呼,那人明顯有意壓低自己的聲音,叫也叫的畏手畏腳的。

  二早吐吐舌頭,已經俐落地翻到了牆頭。還未站穩低頭一看,只見了滿眼的白毛,心裡一驚的同時腳下打滑,整個人栽了下去!

  一陣失重感倏地襲來,人仰馬翻。

  二早緊閉著雙眼,意料之中的疼痛並沒有降臨,因為她跌落到一個溫暖的懷抱中。

  ——自己所熟悉的。

  早紀緩緩睜開眼睛,覺得心安的同時,卻沒有抬眼看仁王。

  抱住她的臂膀很有力,沒有鬆開,仁王也沒有說話,只是深吸了一口氣。

  然後他鬆開她。

  各自往後退了一小步。

  她的腦袋始終沒有抬起來,把臉頰邊的碎發攏到耳後,早紀低聲道謝。

  一秒後,對方回應不客氣。

  然後轉頭,兩人從不同的方向離開。


84.Episode 86

  仁王雅治剛一邁開步子,就停下腳步,回頭,嘴唇張了又合,遲疑了幾秒,最終還是緊抿了唇,掉頭大步走開了。

  他方一回頭,二之宮早紀思忖了片刻,也停了下來。轉頭正好看見少年的身影漸漸消失在道路的盡頭,剛剛湧上心頭的一絲衝動霎時間煙消雲散,只覺得壓抑。二之宮早紀吸一口氣,整了整面部表情,也自己走自己的路了。

  能說什麼呢?二早想著,明明之前就達成共識了,不能再黏糊下去了。

  她忽然覺得,自己應該聽她老爸的提議,十二月份就走。現在倒是好了,本來就不是實力派,每天還要帶上面具煎熬到七月份,害人害己。

  路過商店街買了好幾塊蛋糕,裝飾得精緻的點心光是看,就讓人賞心悅目。不知是不是心煩,二之宮早紀買太多,被店員好心地詢問有幾個人吃,需不需要乾脆訂做一個大的。

  早紀這才回神,看了一眼打包好的巨大手提袋,嘴角抽了抽,道:「我給社團的同學訂的,一共有十五個人。」

  回家把蛋糕放進冰箱,洗了個澡換一身舒適的家居服,二之宮早紀剛泡好紅茶準備幹掉幾塊點心時,門鈴響了起來。

  她一邊應著,一邊去開門。

  到她家來找她的人不多,不如說知道這個位址的人本身就不多,數來數去,就那麼幾個,其中最喜歡過來的……

  把門推開,有些慌慌忙忙的二早定睛一看,忽然有點失望。

  來的人是椎名遙。

  提了個紙袋,黑髮少女站姿很典雅,一見二早,就微微鞠躬,禮貌地問好:「突然打擾,真不好意思。」

  「啊,是遙啊。」

  這時椎名遙又恢復了她典雅的站姿,她把紙袋遞給二早,裡面是紅茶葉,伯爵,二之宮早紀喜歡的那種——褐黑色葉片在熱水中翻滾時,升騰起十分芬芳的氣味。聽見二早的回復,椎名遙雖然呆卻並不傻,她直接問到:「是因為來找早紀的,並不是早紀心中所想的那個人嗎?」

  「不是的,遙來找我,我也很開心。」早紀搖搖頭,她側身讓開道路,「就這麼出來沒事嗎?快進來再說吧。」

  請椎名遙坐下,之前二早正準備吃蛋糕,她端了一杯紅茶給椎名,拉開冰箱隨意地問:「遙喜歡吃什麼樣的蛋糕?今天我剛好買了好多。」

  黑髮少女歪頭想了想,此時哪有平時高冷的樣子,只有滿滿的呆萌,她回答:「我喜歡有很多草莓的奶油蛋糕。」

  「草莓蛋糕,草莓蛋糕……」二早的食指在一排排的蛋糕上劃過,片刻後便在蛋糕大軍中找到了草莓蛋糕的身影。

  裝盤拿叉子,二早把蛋糕擺到遙的面前,看著少女那張看上去冷豔實則呆萌的臉,不知為何生出一種喂貓的感覺。

  而椎名遙並沒有碰蛋糕,反而正襟危坐,嚴肅而認真地望著二早,說:「早紀,這次我過來是特地來道歉的。」

  道歉?

  「為什麼要道歉?」早紀有點愣,旋即她聳了聳肩,開玩笑地舉例,「噗,因為仁王雅治前幾天和你的緋聞嗎?」

  黑髮少女緊抿了唇,面對二早的玩笑一點都笑不出來,反而更加嚴肅地說:「是的,我正是為這來的。」

  「放輕鬆啊當然我是開玩笑……誒?!」早紀瞪大眼睛看著椎名遙,有點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馬上追問,「誒!等等,為什麼遙要來道歉,只是緋聞而已啊還是說你們真的……這更不對啊!!!你們哪裡像一個爬了牆一個出了軌?」

  緊張情緒似乎能傳染,椎名遙立刻擺手否認,「不是的,只是傳言而已。更何況我和仁王君只是工作夥伴,沒什麼私交,除了今天找他問你的地址以外,就沒有其他的聯繫了。」

  「啊……他告訴你的啊。」二之宮早紀無意識地歎到,明明不是話的重點,卻被抓了出來。椎名遙一下子就發現了,冰藍色的眼眸裡染上一抹擔憂,「你們兩個是不是吵架了?」

  抬頭看了看天花板,早紀脫力一般往後倒去,陷進沙發裡。

  「更糟糕,吵都沒吵,就奇跡般地達成了共識。」

  「共識不好嗎?」

  「好啊。只不過這是一個可惡得令人都沒力氣反抗的共識。」尾音被拉長,只一秒二早就揮了揮手,似乎要驅散眼前的景象。她又坐正,望著椎名遙眨眨眼,「遙為什麼要道歉,我知道只是緋聞的。」

  「因為,我怕早紀會難過。」

  那雙很漂亮的藍色瞳眸直勾勾地看著她,睫毛撲扇,美得不似真人。

  黑髮少女本就好聽的聲音,此時更加溫柔,早紀靜靜地聽她說著,不知不覺眼裡蓄滿眼淚,呼吸都被屏住了,怕動作大一點就能把椎名遙的話語吹跑,顫抖著呼氣,睫毛輕輕一眨,一顆眼淚順著淚線滑了下來。

  「我明白我經紀人的意圖,沒有及時阻止真的很抱歉。」

  「不過看樣子,仁王君也很不喜歡這種炒作方式。」

  果然椎名遙是治癒系的……

  早紀閉上眼睛微笑,「遙是個溫柔的人。」

  椎名遙沉默了會,答:「我不知道我是不是溫柔的人,但對喜歡的人溫柔以待,不是常理嗎?」

  ……

  椎名遙陪著二早聊了好一會的天,之後話題轉移到一些其他的東西上,早紀喜歡的裙子首飾化妝品,遙喜歡的各類音樂,話匣子打開就不容易關上,邊聊邊吃,消滅了好幾塊蛋糕。

  二早覺得這蛋糕買的太有先見之明。

  送她離開後,二早把盤子收拾進廚房的時候,又想起了椎名遙的呆萌臉和一本正經的道歉,不禁露出一個笑容。

  片刻後又緩緩歎口氣,好像流星劃過夜空,只是一瞬間,卻點亮了它,這是這幾日以來,心情最好的晚上。

  雖然二早和仁王都把那娛樂新聞扔到腦後不聞不問,但不代表兩人之間沒有討論過此事。

  仁王確實不喜歡緋聞炒作,這也是他最終拒絕緒方的部分原因。

  二早則對此很不在乎,如果緋聞物件是自己不認識的明星,看看就好圖個樂,如果是認識的人,那則看都不想看。

  事實上很多「訊息」她都是抱著這樣的態度。

  當時仁王雅治也是在這個公寓,他翻著自己的作業本一邊看著一邊漫不經心地問為什麼。

  早紀也隨意地回:「你還記不記得第一次我們在咖啡店碰到你姐姐時,我和你說的那個故事。」

  少年拿筆支著下巴想了會兒,「啊啊,想起來了,那個在豪車上被槍殺的學生,後來被網友們吐槽『腐敗的富二代死了最好』的那個故事?」

  「沒錯。」早紀端起咖啡喝了一口,那時他們正在準備期中測試。她口氣很淡,接著說:「那個被槍殺的學生,正是瑞希。」

  仁王一怔!

  二早的口吻稀疏平常,仿佛在回憶昨天吃了什麼東西那般淡然,「他在美國其實很努力,社團、各種比賽,還有永遠不會落下的功課,很多學生都比不上他。論家境,百分之九十八的學生比不上他,論努力,他們同樣比不上瑞希。」

  「就更不要提躲在螢幕後敲鍵盤的Losers了。」她瞥了瞥嘴,顯得很不屑,但明顯不願意多提此事,「傻逼的我試過披很多小號和他們辯論,事實證明思想是最難扭轉的。我放棄了,同時也不太信那些東西。」

  霎時微涼的手上傳來熱度,仁王握住了二早的手。

  二早開玩笑道:「你應該恭喜我才對,我以後會是billionaire,貨真價實都不帶摻水的。」

  而仁王雅治太熟悉這說話的調調了,師出哪裡問都不用問,他揚揚眉,道:「其實我想說的是別的,你剛剛複習著就睡著了。」

  「……沒辦法太累了,範圍多的讓人想吐。」

  「嗯嗯,我瞭解我瞭解,可是,即使是這樣,你也不能睡到流口水把我的作業本都打濕了吧?」

  「!!!」早紀驚得跳起來,猛地一抹嘴角,卻什麼都沒摸到。再看向少年,那白毛狐狸精拿把小紙扇扇得優哉遊哉,見她跳腳朝她做了個鬼臉,「當然是騙你的∼」

  早紀掐他,「仁王雅治!」

  而那只白毛狐狸拿著小扇子遮住半張臉,拿他那雙慧黠的眼看人,看得人心癢癢。他卻猛地一合扇子,裝模作樣地歎氣,「你只有這個時候才會叫我下面的名字。」

  「喂!」

  「不服你倒是叫一下試試啊?」

  甜蜜的回憶如同開閘的洪水般兇猛地湧入,早紀出神地望著高懸於頭頂的水晶燈,晶體折射反射的光芒照得室內通量,她的臉,在光輝下麵無表情著。

  然後她開始喃喃自語。

  「結果我能承擔,沒事的。」

  ……

  「結果我能承擔,沒事的。」

  「結果我能承擔,沒事的……」

  一遍又一遍的重複,仿佛說的多了,就會成真的一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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