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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霹靂)渡佛成妻[天厲X天佛]》作者:豔如歌【完結+番外】

《(霹靂)渡佛成妻[天厲X天佛]》作者:豔如歌【完結+番外】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13956個瀏覽者
文案:

天之厲與天之佛是勢不兩立的千年宿敵,陰謀陽謀,你坑我,我坑你,生生死死打了上千年,最終誰也沒滅了誰,倒是生了個兒子叫質辛。

據質辛自述,他家延續了千年的「家暴」真相是這麼回事:「爹當時沒經過娘同意就讓娘懷上了我,所以娘一怒之下把爹封印。懷著我離家出走!」

質辛得出結論:「家暴」原來是一種熾熱的真愛!

旁觀之人眼中二人的各自身份:

天之厲  沉穩霸氣的厲族不世王者,身負毀天滅地之暗能,實力深不可測,殺伐無度。

天之佛  天佛原鄉(美麗聖潔)的最高象徵,色相非男非女。擁有極強烈的精神潔癖,為主戰一派,決斷俐落,以極端手腕誓殺天之厲守護蒼生與天佛原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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內容標簽:霹靂 天之驕子 情有獨鍾 江湖恩怨
搜索關鍵字:主角:天之佛樓至韋馱、天之厲、魔皇質辛 ┃ 配角:咎殃(冰無漪)、劫塵、魑嶽、海蟾尊等元種八厲,緞君、黑色十九、劍布衣、他化闡提,斷滅闡提、淨無幻等等 ┃ 其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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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尋妻卷

第1章 千年相逢
  
  夕陽蕭瑟鋪展了漫天洶湧滾動的紅雲,沉悶壓抑。血空淡漠冷視著飛沙走石的苦境大地。一場持續了三天三夜的震耳廝殺聲仍然在繼續著。
  
  轟然一聲突來毫無預兆的驚爆,霎時地動山搖,天昏地暗,所有的喊殺聲戛然而止,只剩下轟隆嗡鳴的地裂聲和劍拔弩張的肅殺。因功力震裂而鋪天蓋地的黃沙帶著刺鼻血腥氣瞬間籠罩了整個樹林,身處其中的眾人急閉眼抵擋黃沙侵入。
  
  轟鳴聲止住良久後,橫行肆虐的黃沙才漸漸散去。
  
  只見一名身著金色立領紗衣的銀髮身影沾滿了血跡冷凝傲立戰局中央。四周立滿了追緝擊殺的武林正道,各個義憤填膺。
  
  持續許久的緝殺一時僵持,冷肅中開始蔓延一股凝滯逼心的窒息。
  
  就在凝滯即將引爆更駭人的戰火之際,突起一陣詭譎狂風,吹得沾血的無數枝葉哢嚓斷裂。
  
  受傷中毒嚴重的金色身影支撐不住募得一晃,聖潔容色驟現蒼白,圍殺人群面色乍喜,急起刀劍鏗鳴之聲,凜然厲喝:「偽佛,還不束手就擒!」這罪佛中毒已深,多日奔逃激戰已是強弩之末,今日便是她之死期。
  
  六瓣蓮花金冠高束髮髻的天之佛刷的抬眸,冷厲橫掃過一個個欲殺她而後快的眾人,冷笑一聲:「癡心妄想!」
  
  一股迫人莊嚴氣勢驟然逼心,功力不濟的劍者瞬間驚出一身冷汗,握劍的手一緊,無意識退軟急退幾步。好駭人的內力!
  
  一片窒息中,突然一道大膽黑影急穿水泄不通的圍殺之人,直奔金色身影。
  
  天之佛察覺逼近的雄渾氣息,因中毒模糊不清的雙眸一冷,如此前的功力,足以取她性命,手中頓納兇殺奪生之招。她必須先發制人!事情還未做,絕不能死在此處!
  
  可惜反應終究是慢了一瞬,她尚未來得及發功,雙腿已被緊緊抱住,這股氣息,天之佛手中功力一窒,驟擰眉模糊掃向雙腿間的黑影,殺意略減,餘光掃過虎視眈眈嗜殺的眾人,見他如此不怕死,心口莫名生出一股怒憂,厲色斥道:「速速放手離開!否則休怪吾手下無情!」竟然又是你,追吾一路,還不死心!方才那股強勢功力並不是他發出的。
  
  魔皇質辛小身子一顫,本思念激動的小眼睛驚嚇恐懼,委屈一扁嘴,「哇」的抱緊她大哭出聲:「……娘……我是你兒子質辛啊……你不要我了嗎?……」
  
  天之佛極端精神潔癖,近日被如此污蔑追殺,本有的一絲心軟驟成了滿心憤怒,一翻右掌,凶攝一道狠戾氣勁兒,直逼他面門:「敢壞吾聲譽!全部該死!」

  「啊!」魔皇驚恐尖叫一聲,小身子中掌震飛消失在了樹林中。
  
  眾人見她竟心狠手辣到對孩子下此毒手,本欲給她個體面死法之心驟怒然淹沒,縱身一飛,急揮狂刀冷劍逼向她之命門:「受死吧!罪佛!」
  
  天之佛壓下喉間因方才凝功湧起的血腥,急掌旋身一擋身後殺招,逼退了身後之人。
  
  受傷之人此敗受恥,又覺她功力有功無殺,已是強弩之末,連番攻擊下必死無疑,怒然急劍又去:「償命來!偽佛!」
  
  一聲聲刀劍鏗鳴聲響徹雲霄,樹林間又是塵煙飛濺,血雨腥風,繼續著方才中斷的替天緝殺。
  
  此時的八百裡外,本應死無葬身之地的魔皇質辛卻是擦了擦眼淚,亦該委屈的雙眸竟帶著濃濃喜悅望向騰空接著自己的天之厲,激動叫道:「爹!」
  
  天之厲輕嗯一聲,俯身放他到地上:「 現在相信你娘失憶了?」
  
  魔皇質辛頓生不滿,小手急摟緊他的脖子不松:「我要爹抱著!」娘方才不抱我,我傷心,你得抱我!
  
  天之厲見他滴溜溜轉的委屈神色,曉得他所想,黑眸凝重暗歎,又抱他起身。
  
  魔皇質辛這才歡喜盯著他,興高采烈比劃著清脆道:「爹說的不對。娘親分明記得我,剛剛她就是怕我被那些壞人傷著,才一掌揮來把我送到這裡了。」
  說著像是發現了什麼,激動拍了拍他的肩,笑眯眯道:「你看,娘的功力果然比你厲害。她一隻手就能將我送上天,你還要用兩隻手 !」
  
  天之厲剛要出聲,突感知八百裡外的天之佛氣息大亂,眸色驟變,急手將他往天上一拋,化光飛奔戰圈:「救你娘去!」
  
  萬里晴空看不到一絲雲彩,卻募然間爆出一聲尖叫:「爹!你太過分了,又捏我屁股!」
  
  片刻後,天之厲光影一閃,急現在戰圈週邊,見天之佛並無自己所想那般危險,神色微松,開始無聲無息混入人群中,凝神靜觀戰勢。同時單手一翻,射出一道雄渾掌力直穿雲霄。

  本已感覺自己下降的魔皇頓被功力打得騰空而去,小眼睛一震,反應過來急錯愕大叫:「老爹你做什麼呀,我要救娘,不想再飛了!」
  
  話音尚未落,耳邊頓來天之厲低沉密語之音:「想好你的落地方式!」
  
  魔皇質辛激動一喜,原來是這樣啊!四肢急張開,做平躺狀,小眼睛滴溜溜轉著:「快落!快落!」最好直接就落娘懷裡。
  
  此時天之佛正與突然殺來的三名正道高手對掌之中,雙方散發出雄厚功力四射出道道迫人壓力,逼得功力尚淺之人無法靠近,只能遠遠觀視。
  
  天之厲見她峨眉之間滲出一滴一滴的汗珠,眉心一皺。她眸中銳利不減,但與前不久相比多了分隱忍之痛,她身子除了傷還有什麼問題?她功力不應當只如此,到底他未尋到她前發生了何事?
  
  天之佛對掌之時僅用了五層功力,且招式間並無殺意,雖與三人暫時戰成平手,卻已知受創的功體再戰下去必敗無疑。眸光一閃,欲速戰速決,頓飽提內元。可本靠部分功力壓制的毒素失了功力,突然逼心而至,天之佛周身功力霎時大亂。三人發現眸色大喜,齊掌急攻而去:「偽佛,今日便讓你償命!」
  
  天之厲神色驟變,急收沖天而上的掌氣。
  
  天上驟降浩瀚光球,「彭「得一聲,光芒刺目而起,對掌三人眸色大變,驟翻身急退。
  
  所有氣勁兒全部逼三人命門而去,天之佛受氣勁兒衝擊輕退幾步相對容易站穩了身子,抬眸模糊望去,皺眉詫異一震,急回功力護體,壓下與眾人對掌翻湧的氣血。這孩子怎麼回事!安全送離他,為何又回來?
  
  正道三人蹬蹬蹬急退幾步才穩住身子,掃向現出之人,不由得火冒三丈,怒氣斥道:「誰家的孩子!快離開!」該死,本已勝券在握,竟因這黃口小兒功虧一簣,再不離開,休怪他們不客氣!
  
  魔皇質辛四腳朝天橫躺在沙地上,鬱悶怒錘。這老爹太不靠譜了!沒落娘懷裡!
  
  咦,不對,怎麼沒聲音了,娘呢?魔皇募得才想起來,翻身坐起,急四處一望,見天之佛就站在他身後遠處,眸色一喜,興沖沖拔腿奔去,離得近了卻見她嘴角溢出的血跡,激動眸光驚嚇,忽然癟了嘴,一蹦身子摟住天之佛的腰,心疼哭道:「娘,你怎麼受傷了?」
  
  天之佛創傷至極的身子一僵,皺緊了眉頭,凝功的手急動垂落腿間,腰間卻倏傳來濃濃信任和暖意的小手之感,本欲強迫他鬆手的手莫名一頓。他難道不怕她殺了他嗎?如今世人皆當她是心狠手辣與人苟且誕子的偽佛,這孩子雖口口聲聲喚她娘,卻是稚子思親之感,非如世人般嘲諷,她保他離開這是非之地……
  
  圍殺的眾人見天之佛突釋善光,詫異震住,人群中隱藏之陰謀者見狀不妙,急吼大叫:「眾人莫被偽佛假面所騙,此子便是她與那男人苟且所生!」
  
  不遠處的另一人亦緊隨著怒憤出聲:「莫忘了偽佛以人血肉造罪牆之事,誓殺偽佛為慘死之人報仇!」
  
  「殺了偽佛報仇!」
  
  「罪佛死不足惜!」
  
  「報仇!」
  
  微愣住的眾人頓又被這些人挑起怒火,驟爆出一聲聲討伐,怒視天之佛大吼:「報仇!」「殺了偽佛!」

  「殺啊!」「殺掉偽佛!」

  ……
  
  圍殺主攻的三人見她因毒和這孩子神色恍惚,冷光一閃,驟提功體,掌心帶煞兇猛攻去。偽佛,今日便讓你死無葬身之地!
  
  見他們為殺她連旁邊的孩子亦不顧忌,天之佛心神頓回,驟提全身功力,急手一抱孩子入懷,於右掌凝出駭人漩渦,轟然絕怒攻向三人。
  
  氣旋迅猛過處飛沙走石,瞬間天昏地暗,地動山搖。
  
  此招不躲必傷無疑,三人神色懼變,急揮功後,騰身避退,如此也被氣勁兒沖天嘔了一地朱紅。天之佛竟還有此高招?一路追殺從未見她用過強大之招!
  
  不到片刻,風沙散去,天地寧靜。
  
  中央站著的天之佛和孩子早已消失的無影無蹤。
  
  三人驟才反應過來,眸色一利,怒飛一掌,身旁大樹眨眼間碎裂成灰:「可恨!」竟是虛晃之招,又讓那偽佛逃走,方才本就可除掉她!
  
  虛招過後,天之佛帶著魔皇質辛光影一閃,急奔而走,卻不料僅僅飛馳至一百裡外樹林叢後,意識被繼續席捲的劇毒吞噬,再無法前行一步。急墜身下落,觸地刹那兒,胸前氣血陡然□□,真氣逆竄,眼前一黑,嘴角流著黑血軟身倒在了地上。
  
  魔皇緊摟的手還來不及放開,更未反應過來發生何事,被一帶倒在了昏迷的天之佛身上。
  
  緊隨其後的天之厲誤導了眾人追緝,趕來後急現身將天之佛和緊抓她不放嚇呆的魔皇抱在懷中,瞬間光馳,消失在樹林之中。
  
  良久後,另一批追殺之人追到此地,見地上一灘濃臭的黑血,散發著濃濃的佛氣,眸色震驚大喜,偽佛中了這種無解之毒,命不久矣,急大喜叫道:「快追,偽佛沒逃多遠!」
  
  天之厲黑眸緊擰,將天之佛帶回了他與魔皇暫住的山洞之中,輕放在石床上,拍拍嚇呆的魔皇道:「質辛!無事了!」
  
  魔皇這才從驚嚇中回神,看看昏迷不醒的天之佛,好不容易找到了娘,娘還沒認自己,雙唇一扯,猛趴在天之厲懷裡哭得上氣不接下氣:「嗚嗚……娘死了……爹……娘死了!」
  
  天之厲凝向石床上傷痕累累的金色身影,黑眸一暗,拍了拍魔皇的小身子嗓音不覺低沉暗啞:「再哭下去,你娘才會真的死了!」你為所謂的蒼生和天佛原鄉封印了吾這個敵首一千年,他們竟是如此來回報你的嗎?
  
  洞內的哭聲戛然而止,魔皇猛得抬頭,淚眼瞪得溜圓,抬起小手抹著淚珠,哽咽道:「娘沒死?」

  「嗯,站著別動!」天之厲抬手擦了擦他的眼淚,走到石床邊俯身查看了天之佛傷勢,眸色一沉,急單掌用功,蓄起渾厚溫暖氣勁兒按向她頭上,再一寸一寸順著經脈緩慢移動覆到她胸前。
  
  一絲一絲的金色氣流急速順著表層肌膚滲進受創肺腑,緩緩打通著阻滯的血脈。天之佛緊蹙的眉心隨血脈舒暢不知不覺鬆開,緊闔的雙眸亦隨之無意識動了動。
  
  天之厲另一手當即覆在她額前,灌注另一股源源不絕的功體本源之力。
  
  天之佛昏睡中脹痛的腦際突覺暖意融融,似沐在佛雨梵音之中,覺熟悉環境,緊繃的全身頓松,在他功力下緩緩睡去。
  
  天之厲見她面色變得安詳寧靜,心神微松,徹底療愈她體內傷勢後才收回了手。
  質辛不料他停下,眸色一急,頓抬小手制止他的手離開:「怎麼不治了?娘還有傷,你繼續脫了娘的衣服治啊,為何停下了?」
  
  天之厲皺了皺眉避開他的手,撩起衣擺刺啦撕下裡衣布塊,右掌凝功吸過不遠處泉池中的水沁濕布塊兒,俯身輕輕擦拭著她嘴邊黑色血跡:「你娘有傷跟脫衣服有何關係?」
  
  「怎麼沒關係?」質辛一震,瞪大了小眼睛,著急道:「上次我受傷,你就是把我脫了個精光療傷的!」
  
  天之厲手指一頓,頓時厲色看他:「你還敢提上次!」莫名其妙掉進中陰界與苦境接壤處,吞噬生靈的紅色異蟲所成的紅潮之中,被啃得滿身是包,還血腥撲鼻,臭氣熏天,不脫個精光,如何治傷!
  
  質辛滿不在乎地撇撇嘴,得意洋洋看著他道:「別人在紅朝中紅的進去,白骨出來,我是紅潮的主人,若不是可憐它們好長時間都沒吃東西了,才不讓他們啃我呢!」
  
  天之厲冷哼一聲,指尖輕掃,哢嚓一聲碎了身旁巨石,見天色入夜,走向不遠處去燒火。「你娘無事了,不必再治。」
  
  質辛見他說無事了,眸色一松,急激動向床上爬。石床不寬不窄恰巧能容得下二人,質辛爬上去後小心錯開天之佛所躺的位置,坐在她頭邊,支著小腦袋,一眨不眨眼地激動看著她溫潤安詳的睡容。
  
  天之厲將地上堆放的乾柴燃起,頓成一堆溫熱明亮的篝火,無言默默照亮了整個淡藍色洞窟。
  

第2章 山洞救治

  不久後,山洞外明月高懸,如水的月光漸漸傾瀉而入,拂過搖曳的火光,靜靜映著千年後才終於能短暫團圓的一家人。
  
  天之佛的多日戒備,多日逃亡,在天之厲刻意施術下暫時忘卻,繼續安然無憂的平靜熟睡。
  
  篝火之旁,天之厲一手捏著幹枝條,適時撥弄著火種,漸弱的火苗便又高高躍動,柴火劈啪聲中,不時抬起幽深凝思的雙眸望向石床上靜睡的天之佛。
  
  一片靜謐中,

  「爹!娘的眼睛和眉毛長得真像我!」質辛一眨不眨眼地盯著天之佛看了半晌,終於發現了新奇之處,急激動驚喜大叫,不由抬起柔軟嫩白的小手便去摸她闔住的眉眼。
  
  火旁的天之厲眸底利光一閃,輕輕動了動握著幹樹枝的手。

  「嘶!」得倒抽口涼氣,質辛正喜悅去摸的手心突然莫名其妙被紮,痛得一縮,急按在胸口,生氣四處看著,「哪個壞蛋居然敢紮我! 」
  
  天之厲淡淡垂下雙眸,捏著枝條的指尖繼續輕輕一彈。
  
  強忍著疼痛繼續蹭向天之佛的質辛屁股一痛,一蹦三尺高,急怒掃山洞之中,火大罵道:「有本事出來!敢暗算我!算什麼男子漢?」洞內除了他們三個再無他人,到底是誰敢當著爹的面暗算他?
  
  手心越來越疼,質辛看不到兇手,「哇」的痛哭出聲,當即跳離石床,奔向天之厲趴在他懷裡,大哭委屈道:「剛……剛才有人打我,爹,我手疼,屁股也疼,你要給我報仇!……」說著邊伸出那只要摸天之佛的小手給他看,手心赫然映著墨黑的痕跡。
  
  淡淡的笑意自眸底一閃,天之厲暗暗垂眸,單手拂過他手傷的小手:「爹一定給你報仇!」
  
  質辛只覺手心熱氣翻滾,片刻後,就散去疼痛恢復了原來模樣,哭聲漸漸止住,不由死命兒在他懷裡蹭了蹭小腦袋,依賴咕噥道:「還是爹最好了!屁股還疼!」
  
  天之厲淡笑,輕摟住他的小身子,又給他揉了揉屁股。

  半晌後屁股不疼了,質辛想到了什麼,掙扎著從他懷裡出來,亮晶晶的黑眸不解問道:「那會兒爹為何不直接出手救娘呢?要是救了,娘也不會受這麼重的傷了!」
  
  天之厲暗歎一聲,抬眸凝向恬謐熟睡的天之佛,摟緊坐在他腿上,又收回視線對視他的小眼睛道:「你娘性子冷傲極端,絕不會輕易屈服受人之情,如今腹背受敵,孤立日久,已如驚弓之鳥,對人戒備極深。我們冒然相助只會令她懷疑排斥,不如暗中為之,一點一滴博取她的信任!爹再想辦法查出她為何失憶,將爹和你忘得乾乾淨淨。」這一千年中她到底發生了什麼事?她隱瞞懷了他的孩子封印他,卻又為他生下了質辛,可為何又將孩子送到中銀界與她母子分開?質辛為何會一直不生長維持這孩子之形?
  
  質辛聽了撇撇嘴角,鬱悶垂下了小腦袋,委屈傷心道:「我是不是又不能和娘在一起了?爹,我們好不容易才找到了娘,那麼多壞人要殺娘,娘太危險了,我不想離開娘。」
  
  天之厲撫了撫他的頭:「你娘對你戒備淺,你想辦法讓她把你留下,爹在暗中保護你們。」
  
  質辛一怔,爹不是非得要強迫帶他暗中行事呀,刷的抬眸高興看向天之厲,滴溜溜轉著晶亮的小眼睛:「爹,你和娘誰比較厲害?」

  「臭小子!」天之厲手指狠狠一捏他屁股,沉哼一聲:「這種問題還用問?當然是你爹我!」不然怎麼能讓你娘放棄殺吾還生下你!
  
  質辛黑眸機靈一閃,當即摟緊他的脖子,笑眯眯得意道:「這就簡單了呀,爹都能被我搞定,娘就更沒問題了!」
  
  天之厲微勾嘴角淡笑,凝視他亮晶晶的小眼睛頷首:「爹信你能做到。」
  
  質辛聽他如此說,越發信心百倍,雙眸一亮,猛點頭:「爹你等著我的好消息。」
  
  隨後父子二人又低低說了會兒話,說著說著,質辛眼睛止不住襲來一陣陣酸澀,下意識抬手揉了揉,嘴巴緊接著不受控制張開,大大打了個哈欠。
  
  天之厲凝視他低聲問:「困了?」
  
  質辛雙眸已經酸澀地闔上,感覺他抱著他站起,迷迷糊糊強睜眼提醒:「……我要和……和娘一起睡!」
  
  天之厲眸光閃了閃,不假思索輕「嗯」一聲,質辛才放心,不再強撐閉上了眼睛,小腦袋一歪滑倚在他肩頭,沉入了夢鄉。
  
  天之厲看了眼他,又將視線移到溫潤聖潔的天之佛面上,單掌凝功一揮,地面低沉轟隆著裂開一道縫隙,露出了隱藏的另一張石床,反手收功,俯身將質辛輕放在了上面。 吾和你娘尚未同床共枕過,怎麼可能讓你捷足先登。
  
  做完這一切,天之厲刻意在質辛面前露出的平靜神色頓變為沉肅冷凝,若有所思走到天之佛石床邊,頓飽提內元,雙手橫胸,拳掌相接,蓄全身功力,然後將其逼向掌心,轟然一分,掌按天之佛胸口,拳抵她雙眉之心,將自己雄渾元功緩緩灌注而入。

  方才治療,雖治好了她功體重創之傷,可他大意卻讓暗藏的另一股霸道毒素失去制衡之力,肆虐氾濫。她吐出之黑血竟掩蓋其下更霸道奪命之毒,其陰損狠戾,是要一點一點耗盡中毒者功體純元,最後全身衰竭而死。他只得暫施厲族秘術。厲族秘式本能抗天下眾妖邪毒素,沒想到對此毒沒有任何功效,他一時找不到解法,不得不灌注部分功力於她造成其假傷之體質,再將散亂毒素壓制到一處。可惜此法僅能克制一個時辰,治標不治本。
  
  天之厲擰眉回想方才所探得之情況,邊注意此時的天之佛情形,邊繼續將內元之力通過掌心,源源不絕灌入她心脈。如此還能再為尋救治之法延長些時日。
  時間緩緩流逝,篝火燒盡了最後一根幹枝悄無聲息熄滅,只剩下一縷藍灰色青煙從灰燼中飄出。
  
  天色乍明之際,輸功一夜的天之厲收回了功力,凝沉返身將質辛抱起,隔了一尺之寬放在了天之佛身旁。周身黑芒一閃,他瞬間虛化消失在了山洞中。
  
  良久後,人的熱度?熟睡的天之佛突然驚駭睜開雙眸,怎會有人得近她身?神色驟變,急掌一掃,戾功打向熱源。
  
  「砰」的一聲剛睡醒迷糊睜眼的質辛猛得被拍飛撞在山壁上,又「撲通」一聲掉進壁前的水潭之中。
  
  迫在身邊的威脅一除,天之佛緊繃的心神並未松下,翻身坐起,利眸直射向水潭。何人想要殺她?
  
  質辛愕然趴在水裡激靈靈打了個寒顫,募得才反應過來發生什麼事,急手腳撲騰的從水中爬出,抬起水汪汪的大眼睛無辜望向天之佛,小心翼翼委屈喚了聲:「娘!」她為什麼要把自己扔到水裡呀?他什麼也沒幹呀!
  
  怎麼是他?天之佛怔了一怔,眉心不覺蹙著垂眸看向打飛他的手掌,散去了渾身戒備。幸好方才只用了三層功力。
  
  質辛不甘心天之佛忽視他,急飛身重新跑回石床:「娘!」
  
  暫時心神松下來,不再懸心被追殺之事,天之佛才察覺到了每次聽他這般呼喚心底無緣由的哀傷痛意,驟抬眸利光一掃,厲色喝道:「站住!」
  
  質辛嚇了一跳,娘為何這麼凶?小眼睛恐懼緊縮泛出了淚花,淚眼渴望地望向她,強忍著哭聲低低委屈道:「質辛做錯什麼了,娘為什麼不讓我過去!」
  
  天之佛忽視心頭痛意,冷靜回眸避開了他的淚眼,急掌提功,斂收一股金色氣芒於掌心,轟然揮出,直擊質辛。
  
  質辛尚未從天之佛口中得到答案,卻見她又要打他,恐懼驚呼了一聲:「娘!」頓被氣芒吞噬。
  
  天之佛闔眸壓下所有心思波動,這才抬眼冷靜掃過四周,若有所思凝眸。除卻她與這孩子再無他人,這個石窟是何處?自己昏迷之後發生了什麼事?只有這個孩子不可能將她救到此處。她一夜怎會睡得那般安穩?自從被人追殺,她已許久未曾像昏迷後一般安然,無噩夢擾心。
  
  籠罩在質辛身上的金色氣芒漸漸散去,方才濕透的他此時渾身上下只覺暖意融融。質辛才知她原來是怕他著涼,心裡歡喜,早已忘了方才被她一掌打翻之事,小眼睛忍不住泛出光芒,激動看向天之佛:「娘對我真好!」
  
  天之佛收回環視的視線轉向他,這孩子只是思母心切,並無侮辱她之意,冷凝眸色一閃,淡淡出聲:「吾非你娘!以後稱吾天之佛!」
  
  聲音聽起來雖還是冷冰冰的,但娘對自己好,質辛明白了也不再害怕,微大了膽子驚呼出聲:「天之佛?」
  
  天之佛眸色一凝,平靜頷首:「不得再叫錯!」
  
  卻不料怔然過後的質辛一蹦三尺高,滿臉興奮,眼睛泛光盯著她激動叫道:「你果然是我娘!爹跟我說過,這世上姓天的人便是我娘!」
  
  天之佛一皺眉,冷聲斥道:「胡言亂語!」他爹是何人,如此不負責任亂教孩子!
  
  質辛興奮頓被澆了一盆冷水,小臉不明所以全皺在了一起,狐疑蹙眉定定看著她。怎麼叫胡言亂語呢?娘的話為何這麼難理解?爹明明說娘是他的妻子,嫁給他就要從他之姓,爹叫天之厲,她叫天之佛,這不就是從了爹的姓,她也應該是娘呀。想到這些,質辛揉揉腦袋把這些話一五一十全說了出去。
  
  天之佛聽到天之厲三字時,心頭幕然湧起一絲微不可感的澀然,尚未來得及去抓已瞬間消失,她也未放在心上,冷眸微閃,看著質辛不解的小眼睛再次出聲,多了絲被追殺以來消失許久的耐心:「吾名樓至韋馱,天之佛不過天佛原鄉讚譽稱號,並非吾名,也與你爹天之厲無關。以天為姓,你娘必然另是他人。」這孩子小小年紀,口齒分明,條理清晰,心智似乎成熟了些。
  
  質辛一愣,蹙眉垂下小腦袋,輕輕撓著。他不會記錯的,她身上特有的聖潔純淨的氣息就是娘的味道,雖然他剛生下沒多久就被她送走了。而且爹也不可能認錯她呀。

  「你娘性子冷傲極端……如今腹背受敵,孤立日久,已如驚弓之鳥,對人戒備極深。而且失憶……」腦海中突然閃過天之厲的話,質辛亮不由抬起雙眸偷偷瞟向天之佛。娘,看在你失憶的面子上,我就原諒你不承認是我娘。不過,我一定要纏著你想起來!
  
  想到這兒,質辛雙眸中急速滾落下一滴滴的淚水,傷心哽咽著,蹲下小身子埋在小胳膊間,一顫一顫嗚嗚哭著:「 娘!質辛好想你,質辛找了你好久好久,你到底去了哪兒?你為什麼不要質辛啊?質辛很聽話,娘你快回來吧,我一定不會惹娘生氣的,我把好吃的好玩兒的全部給娘……」
  
  
第3章  莫名情愫
  
  天之佛聽著心底莫名湧出股酸澀之感,眉心皺了皺,不禁轉眸避開不再看他。可這仍無法阻止從第一次見到他就曾出現過的煩躁和心疼慢慢席捲心頭。為何她會莫名其妙的有這種不該有的感覺?這種她身為天之佛不該有的心緒,這是為什麼?
  
  想了半晌探究了半晌,卻是便尋不得緣由,心頭的煩躁酸澀反而越來越多,天之佛不願受此擾心,刷的轉眸看向他,剛要喝止,眼前募得浮現他方才恐懼的小臉,一怔皺眉後,闔眸撇頭對向了他處。
  
  可惜,山洞中的哭聲仍然伴隨著哽咽聲,一字一字揮之不散的鑽入耳中。
  
  「娘!你在哪裡?……」

  「他們都罵我是沒娘的野孩子……他們騙人……質辛有娘的……」
  
  「娘沒有拋棄我……我不是娘拋棄的野孩子……」
  
  「我一定能找到娘……娘一定是迷路了,找不到家了……我要帶娘回家……」
  
   ……
  
  質辛哭著哭著胸口突然開始不受他控制的劇烈抽搐,話音一斷,只剩下了震天響的打嗝聲。
  
  這孩子該是哭得岔氣了,天之佛本不由她控制聽著質辛嗚咽的莫名冷澀的心微僵,手指無意識深深插入了掌心,極力壓下想要去如他母親般安慰他的衝動。她怎會突然有此身為天之佛不該有的塵俗之心?難道她是因最近佛鄉逼殺而動搖了本心嗎?還是……似有什麼呼之欲出,腦際驟襲來一陣撕心裂肺的絞痛之感,天之佛身子一晃,面色刷的蒼白,急抬手抵在了額間緊緊按著,過了片刻,實在難以忍受這股極致之痛,曉得因心緒翻湧引起,急速啟唇,合掌於胸,喃喃的快速默念往相蓮華清心咒緩解。
  
  質辛抽噎了片刻發覺山洞中還是沒有腳步聲,急微動身子輕抬起手臂,抬起紅著的淚眼透過縫隙偷偷去看天之佛動靜,見她根本對他無動於衷還閉眼念咒,不由一陣鬱悶,癟了癟小嘴。魑岳叔叔家的小四一哭,就有很多大人趕緊蹲到他跟前抱著安慰,爹明明說大人都是會心疼小孩子的。就算你不承認是娘,可你也是大人,為什麼就不過來抱我呢?
  
  就在這時,山洞內突然爆出一聲響亮的「咕嚕咕嚕」聲。
  
  天之佛一震,有人!刷的睜眼,急飛身到質辛旁邊將他護在身後,利招在掌,眸色冷厲的戒備看向四處,中斷念了一半的經咒。
  
  質辛蒙頭半晌才反應過來怎麼回事,小臉騰得一紅,抽噎的身子僵住,停下了眼淚,一手捂著小肚子,一手輕扯了扯護著他的天之佛衣擺,仰起害羞的小眼睛一眨不眨看著她。
  
  天之佛感覺他小手動靜,戒備側身,垂眸看他:「怎麼了?」
  
  質辛小肚子又配合得「咕嚕咕嚕」一響。
  
  天之佛一怔,皺住了眉頭,神色怪異地緩緩移到他又響了半晌的肚子上,竟是這裡,攜風斂袖,收回了招式:「你的肚子怎麼了?」
  
  質辛捂緊肚子,見她聲音嚴厲,一怔後好似錯做了事,急垂下了羞紅的小臉,小聲膽怯道:「我……我餓了!」
  
  天之佛眸光一閃,她自數千年前修成此身便不再用膳食,竟忘了,看他瑟縮模樣,低沉命令:「在這兒待著,哪兒都不許去!」
  
  質辛不知何意,可有不好預感,急緊張抬眸看向天之佛,眼前陡然刺目金光一閃,質辛痛得閉上了眼,再睜開,她已經消失在了洞中。

  「娘!」質辛嚇得面色刷的一白,娘難道又不要他了,倏然淚水滾落,拔腿就往洞外追去,顫抖哭叫:「你去哪裡啊?等等我啊!」不想再沖出洞口時,驟被一股金色氣流彭得彈回了洞中。
  
  正在為天之佛尋找解藥的天之厲察覺山洞變化,眸色一變,他設置的結界有變,發生了什麼事情?前行的步子一頓,急轉身化光返回。

  「彭」的一聲質辛直接被彈落在了洞中的石床上面,只流淚顫抖著身子卻再也哭不出聲來。
  
  幾乎同時,天之厲沉穩身影回轉。極目望去卻不見天之佛在洞中,而質辛是滿臉淚水驚嚇哭不出聲,神色一變,急步走近將他從石床上抱起,緊摟在懷,輕拍著他安撫道:「別怕,爹在這兒,有什麼事爹都能解決,快哭出來!」
  
  質辛驚恐縮小的瞳孔才慢慢放鬆,驟然摟緊了他脖子,「哇」的一聲放聲痛哭:「爹!娘走了!娘又不要我了!……不要我了!」
  
  天之厲緊繃的眸色一微,幸好不是有功體高強之人來攻,不然以她現今的情況根本不是對手!隨即抱著質辛坐在石床上,輕撫著他抽噎的小身子,低沉哄道:「爹知道你娘在哪兒,莫擔心,等你不哭了爹就帶你去找!」
  
  質辛驟停下哭聲,急哽咽著擦眼淚看他:「我不哭了,我們現在就去找娘!」
  
  話音剛落,風聲中突然間傳回了天之佛氣息,眸色一閃,天之厲看了眼眼角掛淚的魔皇,低沉告知:「你娘回來了!爹先離開。」不待他出聲,抱他坐在床上,隱身而去。
  
  質辛一震,驟喜急抬眸望向洞口。
  
  只見一道浩瀚金光飛馳而入,耀眼光閃間,天之佛手中握著一個陶瓷小瓶莊嚴現身在石床邊。

  暗處的天之厲盯著她手中之物,眸色一詫凝住,瞬間移形換步隱身出現在了她身旁。
  
  質辛晶亮著小眼睛激動注視著回來的天之佛,卻突然見天之厲,神色微微一愣後募然捂嘴竊笑出聲。爹在左,娘在右,一明一暗,他們終於能一起陪著他了!小眼睛霎時眯成了縫,仰頭歡喜望著天之佛:「我還以為娘離開了」
  
  天之佛見他臉上隱有淚痕,眸色微凝,抬手將瓷瓶遞過去,微緩和了語氣:「拿去!」
  
  質辛一怔,撲通跳下石床,接過瓷瓶好奇:「這是什麼東西?」
  
  天之佛不答,走到石床上,合膝而坐,閉目運氣。周身漸漸籠起一道道浩瀚耀眼雄渾佛光,開始自行療傷。
  
  質辛好奇揭開塞子,撲鼻而來一陣奇異殊香,小眼睛登時瞪得溜圓,天,這是什麼東西,怎麼這麼好聞?
  
  「快些喝下去!」石床邊驟來一聲冷凝提醒。
  
  是吃的!質辛眸色驚喜一亮,不可置信看了眼佛光中的天之佛,娘居然給他弄吃的去了!急忙歡喜照做。
  
  天之厲眸色詫異一閃,定定凝在了金芒中失憶的天之佛身上。佛家獨有的釀制花露,必須動用佛者功體之氣凝九九八十一種晨花之露,最終方可煉製成這小小一瓶,與非佛之人而言,是延年益壽增強功體之靈藥,與佛家也只不過是如水之於人,但卻必須費自己純元之功。你主動為質辛做此事,是否對他並不是完全無感?
  
  一旁的質辛咕咚咕咚急切吞咽,入體的花露化氣,急速流轉周身,一瞬九變的奇味盤旋唇齒間久久不散。
  
  這是什麼水呀,居然這麼好喝!質辛難以置信驚喜瞪大了眼睛,忍不住意猶未盡地吧唧吧唧嘴巴,急倒栽已經飲完的瓷瓶,眼睛死死盯著小瓶口上緩慢墜落的花露,眼冒綠光著急流著口水:「快點兒!快點兒!」
  
  天之厲見他饞貓模樣,眸底閃過絲微不可見的淡笑,不由轉眸滿眼深沉定定凝視天之佛,輕輕提掌改變了山洞的部分氣韻脈流,並將自己功體中宏厚元功借著氣流滲入,以利於天之佛虛弱功體恢復。
  
  天之佛自運功力流轉全身經脈,於無形中吸納了他灌注的純元之功,兩相急速在她體內順暢融合。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她的功體也漸近痊癒。
  
  就在全部恢復之時,天之佛意識突然一陣無名的恍惚,緩緩浮現出一副詭異模糊的情境,只見一人身上刺了五把利劍,另有一人最後刺了此人最致命的一劍……就在她心急欲看清二人面目時,畫面卻轉瞬而逝,心頭募得不受控制鑽出一絲絲錐心不舍的澀然。

  暗處的天之厲緊緊凝注著天之佛的細微變化,眸色一凝,驟停下手中倒轉山脈氣韻之術,撤離了自己的功力。
  
  天之佛似是感覺到了什麼,猛得睜開眼,映入眼簾的卻是質辛盯著她好奇歡喜的雙眸,恍惚怔了一怔,輕蹙眉心,微有些迷茫的抬手撫上心口緊緊一按。心為何如此空澀?為何會對那兩個人有熟悉欣然酸澀之感?她根本沒有見過他們。還有那人為何會用如此極端之法置另一人於死地?
  
  質辛見她晃神發愣不理自己,娘怎麼了?蹙了蹙眉,急扯大嗓門一吼:「天佛娘!」
  天之佛一震回神,轉眸對上他陡然透明澄亮沒有絲毫雜質的純潔眸子,莫名歎息一凝。如此被追殺的日子,除非到她死那日方能停歇,留給她的日子越來越少,蒼生危在旦夕,清白如何已毫無意義,她該抓緊時間去做該做之事。但是這個孩子,不能再跟在自己身邊,恐遭魚目混珠之輩毒害。「你叫什麼名字?」
  
  質辛眼睛倏然一亮,娘終於開始關心他了,急激動道:「質辛!這是娘給我取的名字!」
  
  天之佛一怔,詫異皺眉:「吾以後叫你質辛。」以子為質付於屠刀之下,為人父母怎會起如此不祥之名給稚子?

  暗處的天之厲見她神色眸光微凝,她是否能因此名想起什麼?她到底是為了什麼把質辛送去了中陰界?
  
  質辛見天之佛聽了名字後神色不對,不由收斂了自己的性子,小聲膽怯問:「天佛娘,有什麼不對嗎?」
  
  天之佛定定凝視著質辛莫名熟悉卻又陌生信賴她的小臉,心頭滑過絲複雜,不由無意識抬手輕輕放在了他頭上:「無事!」
  
  低沉冷凝的嗓音中帶著從未有過的淡淡柔和,綿綿不絕回蕩在山洞中,質辛一震,這聲音驟然與心頭暗藏的她哄他小時候睡覺時的嗓音融合,莫名委屈一澀,本還平靜的黑眸紅了紅。
  
  他夢過好多次娘用手溫柔的摸著自己的頭,可每當他要用頭去層蹭蹭她的掌心時,卻是夢醒人散,只有自己躺在冷冰冰的石床之上。生怕這還是一場美夢,質辛靜靜站著一動不敢動,只紅著小眼睛噙著淚珠咬唇委屈地渴望凝視著天之佛。
  
  天之佛察覺到他僵硬,轉眸看去,見他滿眼淚水害怕輕顫著小身子,一驚,她怎會把手放在他頭上?他定是被自己莫名其妙的舉動嚇著了,心頭急閃而過一股莫名的狼狽之感,煩躁拿開了手,起身背向他而立。
  
  他就知道這又是夢,質辛本強抑在眼中水轉瞬之間竟然化成了悲傷流下,難過地抬起小手哽咽著抹著眼淚。娘總是拋棄他離開!娘總是不要他!娘總是討厭他!他到底哪兒做錯了?……
  
  天之厲凝視著母子二人暗歎一聲,隱身緩步移到他身前,抬手撫上他小臉蛋兒,輕拂去淚水,蹲下身子,抱了抱他的小身子,用父子間獨有的傳音密語道:「你娘已經開始對你有感覺,切不可在在這時候打退堂鼓。她會慢慢想起你來的,別傷心,我們一定要想辦法。」
  
  質辛不相信,淚眼傷心地看著天之厲,抽泣密語:「你騙我……娘對我沒感覺……」
  
  天之厲摟著他的身子淡淡笑了笑:「讓你看看方才的情形,爹怎會騙你。」說著暗暗將畫面凝成氣流在他面前急速閃過。特別是天之佛眼中瞬間的狼狽和不可置信。
  
  質辛淚水陡然頓住,難以置信愣愣看著他特意定住的畫面,終於露出了一絲絲驚喜,擦去了最後一點淚水,離開他的懷抱,笑眯眯密語:「你不是還要給娘找解藥嗎?你去吧,我會照顧好自己和娘的!」
  
  天之厲眼中閃過絲戲笑 ,是誰剛才哭得稀裡嘩啦?
  
  質辛嘿嘿一笑,揣著明白裝糊塗:「我沒看見!」
  
  天之厲見他又恢復了活潑,放心起身摸了摸他的頭,密語囑咐道:「一會兒你娘問起,告訴她我們家在異誕之脈,你想辦法讓她送你回去。」
  
  質辛歡喜懂事的點點頭:「嗯!」
  
  天之厲最後看了眼背立的天之佛金色背影,一閃暗藏千年的眷戀,虛化身形消失在了洞窟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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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章 血脈相連

  質辛靜靜等了半晌,可見天之佛始終背對他站著一動不動,娘居然這麼長時間還在害羞?小眼睛露出絲機靈竊笑,小心移動著腳步輕輕走向洞口方位,直到他離山它比天之佛近後才停下腳步。一抬小小的兩隻胳膊往胸前交叉,轉眸嚴肅盯著四周,一旦有任何風吹草動,便打算大開殺戒。
  
  他每次害羞都要好半晌才能恢復過來,天佛娘應該也和他一樣。娘,你繼續專心致志的害羞,洞口有質辛守著,要是誰敢進來欺負你,我就把他們打成肉包子給娘當蒲團坐!
  
  天之佛心頭狼狽還未散去,突見他錯過她向山洞外走去,眸色一變,下意識出聲要阻止,不想他自己停下了腳步,心神一松,剛到舌尖的話一變,不解皺眉:「你站在那裡做何?」
  
  質辛眼不動,頭微微轉向她,面色嚴肅道:「我要保護娘,不讓壞人進來傷害你!」
  
  天之佛一怔,見他眸色堅定誓死保護,不似說假,當真有人來攻時,他真的會去拼命,心頭不受控制地滑過一絲絲莫名的複雜之感,無意識啟唇微不可聞歎了一聲。世俗母子親情該便是如此吧,有子如你是你娘之幸。可惜你們母子失散。她非他娘,冥冥偶遇,既被誤認,亦算是他們二人之緣,留他孤身在此太過危險,便送他尋到親人後,再繼續她該為之事,耽擱這幾日尚無妨。
  
  質辛見她又開始恍惚蹙緊了眉頭,娘為什麼總是發呆?急出聲喚道:「天佛娘!你怎麼了?」
  
  天之佛回神對上他的視線,冷眸微溫和了些,意有所指出聲問:「你家在何處?你爹如今又在何處?」
  
  質辛愣了一愣,眸光不可置信發亮,老爹可真厲害,娘居然真的問了!心裡暗喜,急邁著小腿兒晃悠小身子跑到她腿邊,仰頭對上她的雙眸,晶亮著小眼睛一眨一眨認真道:「我住在異誕之脈,離這裡很遠很遠,爹正在家裡。」
  
  天之佛眉心驟擰,心底莫名湧起一絲憤怒:「你爹不知你離家?」為人父母怎麼放任孩子在這危險的武林中四處亂跑?
  
  質辛不知她問話何意,忽閃著亮晶晶的小眼睛點點頭,想起了什麼,突然鬱悶得長歎了口氣,撇著嘴委屈告訴她道:「爹不讓我尋娘,可我想娘就自己偷跑出來找了。」爹,你這幾日可千萬不要出現,不然娘就發現我撒了彌天大謊,再也不要你了!
  
  天之佛皺了皺眉,你小小年紀,除非是你爹說過你娘的事,否則你不可能曉得,既然他告訴了你,便是對你娘有心,如今情形是怎麼回事?抓住了問題關鍵直覺問:「你娘失蹤,你爹理該自己去尋,卻為何不尋?」
  
  質辛一僵,怕被她看出端倪,急垂眸,十根小手指頭插在袖子中胡亂絞著。娘怎麼問這種問題啊?這可要怎麼編呢?老爹恨不得趕緊尋到她,哪兒是不尋。可剛剛已經說了爹在家裡,這怎麼辦?爹,兒子不孝,太對不起你了。轉念一想,不行,他得再想想,一定要想辦法扭轉乾坤,讓娘對爹有個好印象,就能讓娘快點兒回家。
  
  想到這,質辛抬眸看向天之佛,沮喪無奈一歎:「爹不是不尋,是不能尋。娘功力高強,拋下爹離開那一日,將爹用功力封印了許多年。爹急怒攻心一夜白頭,好不容易解除封印,雙腳卻因封印日久,有所損傷,不能行走。雖然如此,爹依然費勁心力跑遍千山萬水去尋娘,可惜根本沒有娘的蹤跡。」
  
  天之佛眸光微凝,靜靜認真聽著。
  
  質辛見她眸色未有任何懷疑,稍頓,喘了口氣繼續道:「爹身體本就沒有完全康復,再加上尋娘不見,悲傷之下,抑鬱成疾,最終重病不起。還是叔叔們將他們的功力輸予爹,才保住爹的元氣不損,他便一直臥床養病。直到那天,武林中突然傳出娘出現的消息,叔叔們告訴了爹,他才重新振作,後來腿漸漸養好可以走動,只是身體仍虛弱的厲害。他便廢寢忘食的練功恢復身體,再加上我也想早日見到娘,便跟爹說了要去尋娘,爹說現今武林危機重重,怕我危險,不讓我單獨離開……」
  
  天之佛募得明白了什麼,皺眉打斷他的話不贊同道:「所以你就離家出走!」
  
  質辛見她毫不懷疑的信了所有話,心頭暗喜,面上卻是無辜地轉了轉眼珠子,點點頭,垂眸絞著手指頭,委屈咕噥:「我想娘嘛。」
  
  封印絕非他口中所言那般簡單,天之佛皺眉繼續問出其中隱含的更複雜的事情:「你娘為何要離家還封印你爹?」這二人間到底有何深仇大恨?既然有恨又為何共同生下一子?
  
  質辛一愣,看著天之佛打破沙鍋問到底的神色蹙了蹙眉頭,直犯嘀咕。娘的問題怎麼這麼多?反正你也忘了,幹嘛要問這麼清楚呢。這事要說出來老爹的面子裡子就都沒了!不過,為了娘能回家,爹這點兒犧牲肯定是願意的。想到此,輕輕拽了拽了天之佛的衣擺,神秘兮兮讓她彎下些身子,天之佛眸光一閃,未有猶豫照做。
  
  質辛黑眸滴溜溜一轉,貼近她耳邊賊不溜秋看看四周,小聲道:「天佛娘,我告訴你,你可千萬不要告訴別人啊!」
  
  天之佛不假思索點點頭算是承諾。
  
  質辛低低出聲:「其實這也是我偷聽姑姑說的,爹當時沒經過娘同意使了點兒暴力手段讓娘懷上了我,所以她一怒之下把爹封印,懷著我憤然離開。」
  
  天之佛一愣,暴力手段?轉眸看他精靈古怪的小眼睛,這不是重點,重點是,皺眉若有所思道:「你那時還未出生?」
  
  質辛看著她,哎的長歎一口氣,失落點點頭,嗓音中帶著孩子特有的不快樂可憐委屈道:「我是多麼無辜,又不是我的錯。娘卻拋棄了我。」
  
  天之佛聽他說「拋棄」,心頭莫名一緊,湧起絲如鯁在喉的難受,眉心不覺蹙了蹙忽視掉,蹲下身子,金色披風窸窣拖在沙石地面上,平視他雙眸繼續問:「那你後來為何與你娘分離,又與你爹待在了一起?」
  
  這!質辛一愣,蹙了蹙小眉心,過去的記憶不知為何模模糊糊,一時想不起來,看著她低聲道:「我想一想。」
  
  天之佛凝眸頷首,質辛緩緩垂下小眼睛,抬起小手捧住小臉,細細回憶。
  
  那日,天氣似乎很好,好像還有小鳥嘰嘰喳喳亂叫。
  
  娘像往常一樣給他洗了最喜愛的熱水澡,他胡亂撲騰把娘親弄了滿身水。娘氣急狠狠落掌卻是輕柔地拍在了他的小屁股上,他臉一皺,逗得娘笑了笑,後來娘笑著,掌心催動金色暖流拭去了他身上的水珠。然後又滿臉溫柔地給他包好親手縫製的繈褓,若無事,便把他抱在懷裡一整日,還給他說小故事。
  
  出生後的每一日娘都這樣洗完後抱著他,可是快樂歡喜的他卻忽視了娘那日的異樣……
  
  後來娘將他送到了中陰界,這是他們在一起的最後一日,最後讓娘抱著的一日,到了中陰界,不論他怎麼看娘,娘都不看他……
  
  「宙王,吾要你殺了他!」
  
  「他雖是你被王天之厲強迫所生,但還是你的孩子。」
  
  「他本是吾對付天之厲的意外,滿身魔氣,極有可能威脅蒼生,禍亂天下,不該活在這個世上。」
  
  「不愧是佛門最高象徵,大慈大悲的天之佛,吾成全你。這孩子會屍魂無存,絕不會有亂世可能。」
  
  「多謝!」
  
  ……
  
  「娘要殺了他!」
  
  「……殺了他!」
  
  本還溫暖的山洞之中,隨著他有些錯亂的記憶迴旋,質辛只覺絲絲寒氣不斷地竄入身體聚在胸前,心臟緊隨之一陣痛楚的緊縮,千年極寒冷意不到片刻席捲四肢百骸,意識恍惚一痛,身子突然開始控制不住的劇烈恐懼著顫抖。
  
  天之佛不料他突然異樣,眉心一擰,怎會是這種受寒之兆,急提掌納氣按在他背心,導化她功體之力化作熱力源源不斷的灌注進入他體內。渾然泛著金色光芒的溫暖氣韻瞬間化作光球,將她和質辛密不透風的包容在其中,
  
  片刻後,天之佛本以為質辛會無事,抬眸定睛望去,卻見質辛本還明亮的雙眸卻此時眼中變得死灰一片。
  
  她的佛力怎會無用?心神難以置信驟變,天之佛眸色一緊,顧不得其他,急提掌再催功體,浩然佛力驟如萬道金光,化作熱流急速飛旋滲入質辛體內。
  
  山洞內頓時陷入一片令人窒息的死寂,只有洞壁內一滴滴墜落的水滴聲冰冷的回蕩在各處。
  
  「滴答!」「滴答!」
  
  ……
  
  時間一點一滴流逝,洞窟內的佛力隨之卻一陣一陣毫不猶豫得加強著。
  
  進入身體的佛力如石沉大海,毫無作用,質辛冰凍刺骨的身子越來越僵硬,臉色漸漸變成了瀕死之人才會有的青白。
  
  天之佛見他竟如死人模樣,心頭一窒,緊繃的眸色失了控制般忍不住的發澀,輸功的手也開始恐懼地一點點緊繃。她的佛體之力本是最純最熱之氣,能化解萬物冰凍,可輸進他體內竟是加速了他身體的冷寒侵襲速度,怎麼會如此!到底是哪裡出了問題?
  
  「啪」的一聲,一滴冰冷的淚水毫無預兆從質辛緊闔的眼角滑落,墜在了地上,隨即開始一滴一滴的滑落。
  
  「娘,不要殺我,我是你的質辛啊……」
  
  「帶質辛回家好不好,娘,我不喜歡這裡……」
  
  「娘,不要讓人殺我……我不要禍亂……」
  
  ……
  
  「娘!不要走啊!」
  
  「求求你了,娘!我害怕,不要把我一個人留在這裡……不要……我是娘的質辛啊……」
  
  「……這裡好冷……我死了,再也見不到娘了……」
  
  ……
  
  「娘不見了……」
  
  「那個銀色的是什麼東西,為什麼要□□我心口,好冷,好疼……這是說的殺我嗎?」
  
  「娘,你在哪兒?求你抱抱質辛吧……我好疼……我好冷……」
  
  質辛突然無意識流著淚傷心呢喃著,一聲聲的恐懼,一字字的祈求,竟勾出了深刻於心底最悲傷最別無選擇的身體記憶,天之佛凝功的手一顫,雙眸莫名的酸楚發澀,卻不知因何而起,見佛力仍在損傷他之身體,顧不上會對她造成多大損傷,驟強行撤掌,功力陡然逆轉攻心,身子一晃,「噗」的沖地嘔出一灘鮮紅。
  
  急痛攻心,曾經忘卻的記憶似有鬆動,本還清明的意識微微有些錯亂,天之佛眸色恍惚擦了擦嘴角血跡,穩住身子,又抬手輕輕擦去質辛眼角滑出的淚水,不假思索將他的小身子貼在胸口緊緊抱起,走向石床坐下,像抱著嬰兒一般愛憐抱著他,紅眸淚眼朦朧凝視著他的小臉,本能俯首親下去,用唇一滴一滴地擦著他眼角的淚水:「娘的小質辛,娘怎麼會殺你,怎麼會拋棄你,娘多想將你留在身邊,親自教你認字,親自教你走路,親眼看著你一點一點長大……聽你喚吾娘親,聽你喚他父親……」
  蓄在眼底的淚水突然從眼底無聲滑落,天之佛仿如未覺繼續沙啞無意識說著:「可娘別無選擇,只能封印了你爹,只能把你送到中陰界,只能……,娘對不起你爹,對不起你……娘現在抱著你,還冷不冷?還怕不怕?」說著手臂無意識一緊,將他的小身子緊緊嵌入了懷裡。
  「這樣,你就不冷了,娘身上暖和,娘知道你最愛在娘懷裡睡覺,安心睡吧,再在娘懷裡睡最後一日,到了中陰界娘就不能抱你了……」
  
  「不能了……」
  
  感應到質辛痛楚出事回來的天之厲看著她神思恍惚,滿眼是淚,顫抖著唇訴說著從未說過的話,心口一窒,袖袍中的手指頓緊緊握成了青筋暴露的痛拳,鈍痛紅著雙眸心疼沉沉望著她,額頭上一根一根的青筋失了控制跳著。
  
  千年前到底發生了什麼事,你捨不得離開吾,捨不得孩子,可最後卻全部都絕然拋下,義無反顧,這到底是為什麼?你到底隱瞞了吾什麼?為什麼不告訴吾?為什麼要瞞著吾?為什麼我們要生生分開這一千年?吾放棄了繼續戰火,難道就是為了換你吾這一千年的分別不能相守嗎!

  
第5章 母子之情
  
  第五章母子之情
  
  就在此時,山洞外遠處突然傳來一陣熟悉至極的追緝腳步聲,竟然追到了此處!天之厲眸色陡然一冷,殺氣狠戾盈身而起,驟虛化消失在了洞中。
  
  急追的眾人見洞窟就在不遠處樹枝掩蓋下,盟主眸色微喜,急聲納功,百里龍吼:「偽佛就在前面,大家再快些!」
  
  身後緊隨的眾人陡然一陣刀劍激動鏗鳴。
  
  「這次絕不能再放過罪佛!」
  
  「偽佛奸詐非常,眾人定要小心她詭計!」
  
  「盟主放心!」
  
  話音剛落,風平浪靜的四周突然飛沙走石,遮天蔽日,天地瞬間一片昏暗,伸手不見五指,眾人還未反應過來,耳邊倏然陰風慘烈,逼命血腥之氣席捲飛撲而至。
  
  不好!意識到不對,眾人眸色驟變,還有人尚未來得及護體,黑暗中驟現萬道光刃飛天破空,奪命而至。
  
  「啊!」
  「啊!」
  ……
  
  頃刻之間,肢體炸裂聲夾雜驚恐的吼叫聲駭人回蕩在黑暗之中。
  
  良久,聲音漸漸消失後,遮蔽天際的黑色闇氣才緩慢散去。
  
  本還是乾淨濃蔭密繞的山洞前,此時滿目蒼夷,屍骸遍地;殘肢斷體,血流成河。
  
  一道巍峨沉霸黑袍身影自餘下的闇氣之中破天而降,佇立數顆斷首之上,睥睨冷厲掃向剩餘生者,腳步微向左側一動,飛射雄渾黑色氣波,轟然一聲,地上屍骸瞬間灰飛煙滅。
  
  功體高強之人看清了眼前情形,怒火頓時直燒,登時厲色怒沉道:「阻殺罪佛,又殺如此多武林正義之士,立刻束手就擒,尚可為你留具全屍,若執迷不悟,休怪吾等替天行道!」
  
  「呵!」天之厲冷笑一聲,淡淡掃過說話之人,右掌一翻,袖袍內嗖然一聲,一閃駭人光力。一道冷芒直逼此人命門而去。
  
  還未來得及看清招式,此人下意識護體的利刃確是橫在自己脖間,滿眼恐懼,駭然暴凸,「彭」的一聲雙膝跪地,直直對著山洞內的天之佛跪下,已然氣絕。
  
  「辱她,這就是你們的下場。」天之厲冷眸看著一個個道貌岸然的追殺者,低沉一字一字說罷,頓抬左掌凝駭人氣旋,轟然一掌揮出,橫掃沙地流淌的血河而去。
  眾人尚未來得及分辨此招為何,只見血水受功嗖然一聲化成血色利刃八方飛射而出,直向曾暗中挑釁辱駡過天之佛的幾名武者而去,眸色繃緊一變,急齊齊提功到極致護體。
  
  靜謐的山洞內因天之厲結界封印,山洞外的任何聲音都沒有傳進去,只有天之佛安撫懷中昏死孩子的一聲聲的恍惚淚語依然低低回蕩。
  
  「你在中陰界一定要好好活著,生你卻不能養你,是娘有愧于你……只要你和他都安然無恙,娘也別無所求……」
  
  「質辛,娘最後看你一眼,到了中陰界就再也不會看你了,娘怕自己心軟功虧一簣。」
  
  「你如此小對娘也無記憶,倒是很好,你不記得娘,便不會因吾而傷心,娘也能安心無憂離開了……」
  
  ……
  
  柔軟溫暖的體溫和記憶中熟悉的聲音,一絲一絲源源不斷地傳入身上和耳中,質辛冰冷的心臟漸漸有一波一波的暖意滲入,每一次的跳動都不再那般抽搐痛苦,昏昏沉沉痛苦的意識開始有了回復跡象,緊闔的眼簾開始輕顫掀動著。
  
  半晌後,
  
  意識漸漸全部重回腦中,質辛緩緩睜開了尤帶著淚珠的雙眸,模模糊糊透過射入洞內的光線望去,只見天之佛渾身籠罩著一層金色光芒,雙眸帶著淚溫柔愛憐的凝視著他,仿佛又回到了小時候,她給自己洗澡餵飯事的時光。一時分不清夢中夢醒,定定看著她良久,質辛發白的面上擠出了絲像嬰兒一般見到母親的雀躍,淚眼激動一彎,輕啟剛有些血色的唇低低思念喚了聲:「娘!」
  
  無力的童音輕的仿佛拂過水面的輕風,沒有一絲蹤跡,沉浸在意識錯亂酸澀中的天之佛卻仍是聽到,這才發現他蘇醒過來,身上也有了溫度。意識突然恢復了清明,顧不得細察其中因果,急又伸手細細摸了摸他的小手,再三確認,已恢復正常,不復方才的冰冷刺骨,緊繃的心神一松,漸漸恢復了寧靜,面色也回復現今無悲無喜的摸樣。方才那個淚別孩子的天之佛仿如一場清夢般較醒夢散,在她腦中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質辛見她眼角殘掛著淚水,一怔,想要抬手去擦,卻發覺她抱得有些緊,動彈不得,不由輕輕掙扎了下才得自由伸出小手摸向她眼角擦了擦,低聲安慰道:「娘,質辛現在沒事了,你不要哭!」
  
  對方才意識恍惚中諸事沒有任何記憶的天之佛一怔,哭?鬆開抱著他的一隻手輕撫向眼角一摸,放下一看,一滴透明濕潤的水跡沾在指腹上,眸色怔住,不由定定皺眉看著。淚水?她何時落的淚?怎會毫無印象?而且她怎會無緣無故落淚?
  
  質辛見她又開始沉思,已經習慣了不久前的兩次,也不擔心,黑眸放心,剛從寒冰病狀恢復的身子疲累驟席,不由輕輕打了個哈欠,撐不過困意一眨一眨地緩緩闔上了眼簾、
  
  直到耳旁傳來柔軟綿長的呼吸輕鼾聲,天之佛才募得回神,循聲垂眸看去,見質辛在她懷中放鬆安心地睡著,小手還輕輕揪著金色紗衣,眉頭倏然皺得更緊,她何時抱著他坐到了石床上的?難道他清醒沒事是因為她情急無招下抱著他之故?心底莫名的湧出一絲一縷說不清的複雜之感,她怎會對這孩子莫名覺得親切?想不通為何她會如此,天之佛輕輕歎息了一聲,靜靜閉上眼睛進入了禪定。抬起另一隻手護住了他的小身子。或許冥冥之中有緣之故,他方才哭泣那般思念他母親,該快些送他回家,見到他爹後一切便能好些,她也了卻這一樁相遇之緣。
  
  石洞內一時無聲彌漫起一絲絲溫馨寧靜,而此時的山洞外卻是截然不同的另一番廝殺血腥之象。
  
  追殺而至的武林眾人被天之厲冷厲殺氣震住,一時僵持,不敢輕舉妄動。
  
  灼熱的炎日烈烈高懸,四周的樹葉已被曬得有些幹萎,滿是死氣。
  
  武林共推的領事盟主,看著同來之人死傷無數,眸色冷沉權衡已久,繼續戰下去只是徒添傷亡,於事無益,暫退再尋高手相助才是正路,隨即抬眸望向天之厲暗沉道:「留下姓名,今日之仇,他日定要你血債血償!」
  「吾的姓名?」天之厲冷眸睥睨掃過潰敗的眾人,一字一字緩慢沉聲:「你們尚無資格知曉!」
  
  這分明是不將他們放在眼中,侮辱欺人太甚,眾人刀劍怒響,滿眼暗怒出聲要斥,盟主察覺急回眸威嚴一掃阻止,沉聲一喝:「立馬撤!」
  
  「撤退?」天之厲眸色一沉,單掌霎時冷利凝功,殺招奪命揮出,厲色出聲:「吾允了嗎?」
  
  盟主見來勢殺氣盛烈,眸色一緊,急飛劍抵擋。劍氣煞風砰然相擊,滋啦啦一聲,盟主抵擋不住蹬蹬蹬急退幾步,雙腿一軟,彭得臣服般跪在了天之厲身前,猛地沖地嘔出一灘鮮紅。「鏗」的一聲,脫手的佩劍攜風深深嵌入了山洞石壁上,冷芒駭人。
  
  「盟主!」……
  
  「盟主!」……
  
  眾人未料此變故,眸色驟變,急聲大吼,欲要提功與天之厲拼命。
  
  「站住!」盟主強忍著臟腑翻騰的灼燒痛苦回頭急聲阻止眾人,隨即轉眸死死看向天之厲:「吾死可以,放過他們!」此人如此怒氣殘殺,只怕與天之佛關係匪淺,不能盡數全折在他手下。
  
  天之厲冷睨他一眼,轉身掃過壁上利劍,眸底殺意一閃,緩步向洞內走去。你傷她最重,吾必要殺你,至於其他人,也休想逃出生天。
  
  眾人剛鬆口氣,卻不料腳下地面倏然開始如地震般轟隆轟隆的震動難平,身子全部被天之厲步子間暗發的雄渾內力緊緊吸在地上,無法移動半步,反應過來是怎麼回事是,眸色急變,四周的空氣卻一瞬間窒息凝滯。一聲尖利嘶吼突然打破了這股肅殺,一聲低沉嗜殺嗓音緊隨穿透其間,一字一字刺入耳膜:「沾她之血,你們只有以命相祭一條路!」
  
  話音落盡,眾人驟得了自由,還未來得及喘口氣,手中佩劍卻突然盡化粉末淩空飛縱,反轉而成利刃破空斜射奪命而來。看清此招駭人之勢,眾人神色驚駭恐懼一變,急飛身搶命而逃。中了此粉,又是屍骨無存的下場。
  
  跪地的盟主功脈被廢,來不及逃命,首當其衝,血肉被活生生撕裂如片絲不存。眾人回眸見此,面色刷的蒼白一片,越發豁命急逃。
  
  「活下來的人,你們才有資格尋吾報仇!」又一聲平淡卻迫人的聲音緊隨利粉追迫眾人而去。
  
  一聲聲的爆體之聲不間斷的從遠處遙遠傳回,直到漸漸消失。山洞前又恢復了一片平靜,綠影如織,鬱鬱蔥蔥的林木盡顯勃勃生機。方才的廝殺血雨被天之厲功力刻意消弭,沒有留下一絲痕跡。
  
  走入山洞的天之厲無聲無息虛隱身形進入,見質辛安心入睡在天之佛懷中模樣,眸光之中的冷厲殺意緩緩散去,露出絲深藏千年的複雜情愫,走到母子二人身邊才停步,深沉靜靜凝視著眼前思念等待了千年,卻忘記他,忘記二人間一切愛恨的莊嚴面容。
  
  熟睡中的質辛無意識抿了抿雙唇,舒服地在天之佛懷中又換了個姿勢,繼續做著美夢。
  
  天之佛雙臂隨著他身子輕移,調整了下姿勢,讓他更舒服睡著。
  
  天之厲見她雙臂下意識的保護質辛,眸色複雜一閃,縱使忘了,你還是會不受控制的親近我們的孩子。對吾,你的身體還又剩下了多少記憶?會是敵意,還是情意,還是什麼都沒有……
  
  天之佛隱隱察覺似有人在旁邊,可周圍氣流又沒有絲毫波動,以防誤判,等待半晌後,見直覺仍在,才驟然睜眸,冷色戒備直射天之厲所在方位,懷抱質辛的手先自化功在掌,她和他絕不能出事。
  
  天之厲見她神色緊繃如驚弓之鳥,心口鈍痛,一絲恨戾和心疼驟彌漫了整個暗沉的黑眸。還有血傀師和天佛原鄉,傷害她的人,他一個都不會放過!
  
  怎會無人無物?天之佛防備神色詫異一怔,方才的所感絕對不是假的,凝思間濃濃疑惑一閃而過,難道是錯覺?可她暗隱佛力感知從未出過差錯,可山洞之內也確實沒有第三人。
  
  心頭莫名湧起陣陣不安,天之佛如此之後未再闔眸,雙眸冷靜戒備凝注著山洞內的任何風吹草動。這山洞不能再待,停留太久,終究會讓人追來,不論方才錯覺與否,都不安全,等質辛醒了便帶他離開。
  
  天之厲她神色冷凝間定光一閃,想必已有了主意,最後看了眼她和質辛,沉眸虛化身影離去,臨出洞口前,飛掌一道綠光無聲附在了洞壁之上,光影一閃,滲入岩石消失不見。二人近幾日內無安全之虞,毒之解藥已有頭緒。他必須在這幾日內迅速取到鬼斧深淵的無根之土,和非海沉冰的無源之水,趕在此毒再次發作的極限之日到前給她解毒。
  
  靜謐安寧中時間緩緩流逝,良久後,質辛才從恬睡中慢慢醒來,見天之佛恰好垂眸望來,歡喜綻開了一個燦爛至極的笑容,「娘!」
  
  天之佛眸光無悲無喜一閃,俯身將他放在石床另一旁,運功疏通方才被壓制的經脈,垂腿落地,負手而立,眸色平靜看向他問道:「你可有要帶之物,收拾一下,我們即刻啟程去異誕之脈。」
  
  質辛不料她這麼早啟程,眸色詫異一喜,一掃初醒之糊塗,急撲通落地,晶亮的小眼睛忽閃著激動道:「我要帶的東西只有娘,我們走吧。娘放心,我認得路,不會把你帶丟的!」丟了也不怕,爹會再把他們尋回去的。

  
第6章 質辛過往
  
  要到達異誕之脈必須經過無盡天峰、青蕪堤、氓煙山河這三處天險。
  
  當初她離開善惡歸源外出修行,無意間路過青蕪堤,見此地隔絕塵世,清淨澈然,是天地造化而成的一處純淨無垢之地,于修行有莫大益處,便留下融納此處天地靈氣澄心修行。數百年之後,此地與她靈氣貫通,成了她負業法門修行之道場。青蕪堤之益世人知曉,只因此地與外界相連之處滿布雲煙,毒瘴橫行,毒蟲肆虐,甚少有人能克服天險進入。
  
  天之佛思量山洞距離青蕪堤甚近,不妨先回青蕪堤,她功體還未癒合,借那裡天地之氣與她相通能助功體極快癒合,也不耽擱送他和進行後續之事。若武林、天佛原鄉之人追緝而至,天險之阻可稍起作用,不至於立即危及她和質辛
  
  質辛在旁一眨不眨眼,忐忑難安地凝注著天之佛神色變化。娘說過要走的話後便兀自斂眉沉思,一句話也不說,難道她後悔了要送自己去異誕之脈?想到此,心頭害怕一縮,急出聲喚道:「天佛娘,我好了,我們什麼時候走呢?」
  
  天之佛回神,眸光一閃,看向他叮囑道:「你先在這裡稍待片刻,吾去去便回。」
  
  質辛聽了錯亂的被丟棄在中陰界的記憶襲來,黑眸一縮,牽著她的手幕然一緊,強抑著心裡的恐懼小心翼翼問出聲:「娘,你一定會回來的吧?不會再丟下一個人離開吧?」
  
  天之佛一怔,小小年紀,他眼中怎會露出如此深沉的恐懼,好似時時都怕她將他棄之不顧,雙眸微微一閃,若有所思望進他黑眸中。他口口聲聲喚她娘,難道是他娘?手無意識輕輕回包住了他的小手,方才詢問他和他娘分離之事,還未答,他便突然性命垂危,如置冰窟。只怕他與他母親不是簡單的離亂失散,而是他娘欺騙他而將其遺棄。
  
  想著想著心裡湧出絲毫無緣由的凝沉之感,天之佛手以先於意識控制輕撫在他肩頭一按,溫和了嗓音耐心告知:「吾先出去探查一番,若是無人追至,安全無虞,吾再回來帶你離開。」
  
  質辛愣了一愣,原來娘是關心他的安全,恐懼霎時一散,黑眸驚喜泛亮,可還沒歡喜多久,募得想起,娘現在正被人追殺,危險的是她啊!急又攥緊她的手,促聲擔心阻止道:「娘,你就在山洞裡坐著吧,那些人要追殺你,你才危險,他們都不認得我,我出去探查更安全。」
  見他嚴肅滿眼相護的堅定神色,天之佛心頭突然湧起絲莫名的複雜之感,面色雖還是無悲無喜,清冷的眸光卻微微一動,比逃亡時多了絲微不可見的暖意。真是個心地純淨的孩子,那名母親怎麼捨得狠心將他拋棄?手不覺抬起輕撫了撫他的小臉,頓化佛力,籠罩他在護身氣罩中,才化金芒瞬間消失在山洞中。
  
  質辛雙眼被金光照得白茫茫一片,難受急趕緊閉上,等片刻他睜眼時天之佛已經離開,唯有臉上被碰的觸感依然餘韻未散,不由抬起小手一下一下摸著她摸過的地方,雙眸眨巴著,嘴角忍不住勾起一絲傻兮兮沉浸其中的激動歡喜。魑岳叔叔家的小四果真沒有騙自己,娘親的手原來是這樣,軟軟的,綿綿的。
  
  就在此時,山洞石壁突然一陣震耳欲聾的轟鳴震盪,質辛猛得回神,怎麼是爹的功力,急透過氣罩四處望去,詫異怔了一怔,光有功力沒有人?爹去哪兒了?
  
  剛剛細思天之厲可能的去處,一聲沉穩威嚴的聲音穿透震動聲緩緩從洞壁上飄揚而入:「質辛,照顧好你娘,爹去他處取重要之物,三日後在青蕪堤與你們匯合。」
  
  質辛解決了心底疑惑募得歡喜輕嗯一聲,卻想起什麼,眸色又瞬間一黯,哎的無精打采歎息一聲,有些小小的沮喪。爹什麼時候又偷偷回來過,也不見一見他就走了,真是的!
  
  只是青蕪堤,質辛回想著天之厲留言,眉心突然蹙了蹙,低低重複呢喃著:「青蕪堤……青蕪堤……」為何這個名字他如此熟悉,好似以前在什麼地方聽過?為何這三個字讓他有一股說不出的思念?好似有什麼人對他講過這個地方。
  
  山洞內震動聲隨著話音聲落盡漸漸恢復了寧靜,只有質辛仍在金芒中回憶的呢喃聲輕輕響著。
  
  可惜這個答案縱使他絞盡腦汁也不可能明白,只因幾年前的那一日。
  
  天之厲解封後,收到一封密信,方知天之佛有孕隱瞞為他生有一子,那些時日她的異常反應,那最後一日舉劍殺他的往事一幕幕回溯,所有的一切竟是,震驚錐心痛楚,天之厲忍著初解封的虛弱未全之體費勁心力找到了質辛,卻未想到父子相見的場景沒有驚喜沒有快樂,有的只是罪牆之下那一具仿如乾枯屍骸的瀕死小身子。
  
  直到緊縮著心神緩緩靠近,蹲下身子顫抖著伸手撫在他身上,才感覺到他氣息奄奄的心跳,和殘存的一絲絲溫度,他是暖的,他還活著,質辛,他還活著……天之厲沉霸的雙眸突然一紅,急顫抖著手小心翼翼將他瘦小的身子輕輕抱在懷中,一下一下輕輕擦著他臉上沾染的鮮血:「爹來接你了,爹來接你回家了,質辛,爹來了,再也沒人敢傷你了……」
  擦了鮮血仍然看不出質辛何處受傷,眼看他生命瀕死,顧不得其他,天之厲驟飽提厲元,反手劍指急插心口,取出一滴元厲之血迅疾打入他虛弱的心臟,同時散出浩然雄力籠罩他,急將王厲真元之氣迅速向他周身奇經八脈灌注。
  
  溫熱的體溫和功力源源不絕地流過身體各處,質辛看不見的傷口開始緩慢地癒合,已經快要消失的體溫亦慢慢恢復了正常。
  
  天之厲心神剛松,卻不料質辛昏死緊閉的雙眸中開始一滴一滴地掉淚,竟是,竟是一滴滴血淚,劃過面頰滴在了顫抖開合的雙唇間,眸色震變,急要再凝功暗阻他眸間經脈,沒想到卻聽到了他一聲聲的哭泣哀求,「不別走,娘,質辛終於從中陰界逃出來了,你走得慢些啊,等等質辛……」
  ……
  「娘,不要殺我……爹,你在哪兒,快來救救我呀……」
  
  說著說著質辛的聲音突然變得淒厲恐懼,一滴滴血淚暈染著衣袖,天之厲心頭一痛,死死盯著他開合發紫的雙唇,樓至,你怎麼忍心拋棄他到中陰界,你怎麼狠得下去心,他是我們的孩子啊!你到底在做什麼?
  
  眼見血淚流得越來越厲害,天之厲強抑震痛心神,不假思索提掌凝功,質辛記憶中到底都是什麼,致使魔障至此,危及性命,非之血能救他,如今情形只有一個辦法,眸色一沉,黑色闇氣一閃,落掌在他額上,緊緊一按。一股濃濃黑色氣旋急速穿透肌膚滲入腦中。唯有如此,才能保住你的性命,若你安然無虞,長大後爹再將記憶慢慢還你。
  
  禁錮之術謹慎緩慢施行著,質辛的記憶被他感知後才一絲絲的封印進他意識中最深處。眼中的血淚隨著封印加強漸漸止住,抽泣的身子亦停下了抽搐。
  
  天之厲見他緊皺的眉心舒展,口中喃喃自語消失,安然進入沉眠之狀,才收掌撤功,深沉凝視著受過不知多少磨難才到苦境的質辛,心頭揪痛,不假思索輕抱他起身,解下披風蓋將他緊緊包住,一沉眸色,騰空化光消失。「爹帶你回家!」
  
  ……
  
  天之佛探查後,不到片刻後便回到山洞中,掌心一吸撤去護身金光,卻不料質辛神色黯然垂頭蹲在地上,眸色不解一閃,下意識出聲問道:「發生了何事,為何不高興?」方才離開前他似乎很歡喜。
  
  質辛聞聲才回神,見她安然歸來,黯然微微散去一些,站起小身子走近拉住她的手仰頭,微紅著眼眶小聲傷心道:「我有些想爹了!」
  
  天之佛怔住,一時不知該如何應對,只是本能反手扣住他的小手力道適中一握,望進他淚光閃爍的黑眸底,溫和了嗓音緩慢道:「吾先帶你去青蕪堤暫留三日,之後啟程很快便可到達異誕之脈,吾儘早送你回去見你爹。」
  
  這!這怎麼可能!質辛滿臉的震驚不可思議盯著她,眼底的黯然瞬間變成了噴湧而出的狂喜。爹你怎麼能這麼神機妙算呀!青蕪堤,你怎麼就提前知道娘要去青蕪堤呢?

作者有話要說:

  樓至看著天之厲淡淡道:「昨天的花枯萎了!」
  天之厲安撫道:「新花已經有了,吾去拿!」
  走出門外的天之厲,單掌運起奪命氣旋,蓄勢待發,對我溫和道:「用你的花換取吾之垂憐吧!」
  我一手扶著門,故作鎮定,雙腿抖成了篩子,對天大哭:「花!我要花!2分一朵的花,大家快救我!」

  大家再潛水下去,我就命不久矣了。。。%>_<%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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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7章 化外之天
  
  第七章化外之天
  
  激動過後,質辛才意識到問題所在,眉頭一皺,急出聲試探小聲問道:「娘,我們要怎麼去青蕪堤呀?」爹每次外出定會帶上他,只不過不用走的,直接抱他飛馳,飛得枯燥了再把他往天上一拋,兩人邊飛邊玩兒,沒多少時間就到目的地了,娘也不知道願不願意抱他。
  
  天之佛微怔,尋常如何去便如何去,這是什麼問題?本不想回答,卻見他躍躍欲試暗藏期待的雙眸,雙眸若有所思一閃,他再期待什麼?未發覺她自從遇到質辛就做著以前從不可能做的事,下意識出聲問道:「你想要如何去?」
  
  質辛黑眸一亮,娘的樣子似乎有可能會答應他,可,不行,她還沒肯定說,不由有些猶豫著,仰眸對上她的清冷眸光,小心翼翼問著:「娘你平日都是如何去的?」
  
  小小年紀行事卻這般謹小慎微,洞察人心,該替他歡喜還是該心疼他失去了孩子該有的無憂,心頭突然湧起絲莫名複雜之感,天之佛不自覺蹙了蹙眉心,凝視他怯生生的小眼睛,向來無悲無喜的心頭無意識一軟:「今日吾順你之心意,你想如何去,吾都可以答應。」
  
  質辛細細審視她說話時的神色,確定真的是心甘情願,才鬆開她的手,轉而伸出兩隻小手趴在她身上,仰頭笑眯眯道:「娘你抱著我像天上的鴿子那樣,從別人頭頂上飛過去好不好?地上的人都看不到我們。」
  
  天之佛見他可愛趴在自己腿上依賴的小臉,莫名腦中浮現出了虎幼仔在母虎身上蹭來蹭去的模樣,心頭微動,清冷的雙眸中閃過絲連她也未意識到的溫和波瀾,俯身輕手抱起了他的小身子,轉眸對上他晶亮的黑眸啟唇:「抱緊吾!」
  
  原來被娘抱在懷裡是這種感覺,質辛伸出軟綿綿的小手摟住了她的脖子,一眨不眨小眼睛,緊緊想念盯著她莊嚴無悲喜的面容。娘不記得他和爹也沒關係,他一定要想辦法讓她回家,決不能讓再讓她離開他和爹,不能讓那些壞人欺負她。以後娘就能天天抱著他,陪他玩兒,他生病了也可以對娘耍賴……像小四弟弟那樣有魑岳叔叔陪他,還有無封嬸嬸照顧他。讓爹娘天天在一起,爹就不會總是看著他想起娘後,只是抱著他沉默不語。
  
  天之佛見他鬥志滿滿誓要達成某種目的的眸色,似乎與她有關,她有什麼是他想要的?雙眸微凝,這孩子心思,不由出聲關心問道:「你在想什麼?」縱使讓他叫娘不過憐他失散母親,渡他一程,送他離開便算了斷此緣。她已明言,這孩子聰慧也了然於心,可現在神思,他還想從她身上得到什麼?若能給他,佛緣路遇,她也不吝予之。
  
  「啊?」質辛猛得回神,才發覺他方才想事想得出神了,急對上她疑問的視線,絕對不能告訴娘他想什麼,否則甭想把她帶回家了,心底機靈一轉,手臂又一緊死死抱住她的脖子,笑眯眯認真道:「我想著把娘抱緊了,一會兒飛的時候娘就不會從天上掉下去了。」
  
  天之佛不料是這,一怔後,心下放心的同時微歎一聲,這孩子思維總與常人不同,手臂一緊他的身子,當即蘊功化光,飛身瞬間消失在山洞中。
  
  許久後,質辛只覺四周一陣陣清風流動,夾雜著淡淡清冽的香氣,鼻子忍不住翕動了下,這是什麼香味?怎麼他以前沒有聞過?覺方才刺目的金芒不再難受,闔上的雙眸急睜開好奇望去,「天哪,這是什麼地方?」陡然間小眼睛不可思議瞪得溜圓。
  
  只見四周七彩祥雲翻湧著繚繞在二人身間。點點露珠般的光點閃爍著耀目銀光,不時連成一道銀線急速穿透祥雲,疾飛飄舞而過。質辛激動急伸手去抓,流光卻是一閃而逝。
  
  就在此時,祥和靜謐中迴響幾聲直沖雲霄的低沉龍威,緊隨而至又是幾聲沁人心神的悅耳啼鳴,祥雲之中霎時金光浩淼,現出幾條騰雲駕霧的金龍,相隨幾隻金色火鳳遙張羽翅翩然飛天而上,一現傲然身姿後眨眼間又隱入雲層不見。
  
  天外之天,境外之境,不聞人間煙火,不受人間之氣,凝露為雲,化香為氣,流雲飛瀑,正是九重天之外龍族鳳裔居住的化外之天,若無龍鳳任何一族之通界鱗羽外人絕不可能至此。
  
  飄渺雲霧之間天之佛足踏佛光,抱著質辛,飛馳而行,蓮花金冠高束的髮髻下垂落的銀髮迎風柔軟飄飛,無悲無喜的眸中透著莊嚴聖潔,為這化外之天添了絲絲縷縷的聖氣佛靈,飄過二人周身的祥雲皆多了一層金色閃閃的佛光繚繞。
  
  天之佛本不需要途徑此處,化光時卻不知為何想要讓質辛一看此尋常難見之景,見他一改謹小慎微露出了孩子無憂無慮的放肆活潑,心底連她也未意識到一絲澀然悄然散去,一凝雙眸,不由出聲問:「此處如何?」
  
  質辛這才從目不暇接的精緻中收回視線,驚喜看向她激動道:「娘,你怎麼發現這裡的?這裡太好玩了!尤其是剛剛飛過的金龍和鳳凰,原來真有它們呀,我還以為是咎殃叔叔騙我的!」
  說著想起了什麼,突然頓了頓,微有些渴望轉眸望向金龍飛過的雲層中,暗暗想著,「要是能坐在金龍身上就好了,咎殃叔叔從苦境帶回去的畫上有人騎在龍身上,不知道好不好玩兒。」卻沒發現他到將心裡想的話無意識低低說出了聲。
  
  天之佛聽到,一怔,見他眸底滿是期待卻壓抑的憧憬,又成了那個小心翼翼的模樣,心頭莫名湧起一絲複雜,下意識問道:「你很想坐?」
  
  質辛怔了一怔,才反應過來他幹了什麼,小臉突然一紅,羞怯看著天之佛不好意思咧嘴。眸中雖還透著渴望,卻是輕輕搖了搖頭。居然被娘聽到了,娘今日已經滿足他一個心願了,他不能貪心,萬一因此讓娘討厭他可不行。
  
  小眼睛洩露了他心裡所有想法,天之佛心底一沉,他的爹娘到底對他做了什麼?為何他時刻都小心謹慎,惴惴不安?想著,手指已不假思索凝功化咒,咒聲帶著只有她和她知曉的暗波急速融入祥雲中萬里暗遞。
  
  片刻後,重重疊疊的雲層之間,驟現一條金鱗閃爍的金龍身影,面色猙獰,騰雲駕霧直奔二人風馳而至,眼看就要與他們迎面相撞。
  
  質辛嚇得面色一白,急回身八爪魚般反抱住天之佛,死死護著她的頭在自己懷裡,緊閉著眼睛,顫抖哆嗦道:「娘別怕啊,質辛抱住你,它就撞不到娘了!」他和爹一樣是男子漢,要保護娘,要撞也撞他。
  
  話音尚未落盡,金龍蜿蜒飛至二人身下,本是故作猙獰的神色逗質辛,見許久未曾再看的天之佛驚喜一閃龍目,飛騰而至她身下,恭身讓她坐上。
  
  天之佛見金龍身形,眸底閃過絲詫異,垂手若有所思的輕撫了撫她的龍脊,凝功一探,幾年前她纏著她初識時便是如此摸樣,如今,收掌撤功,還是原來模樣並無變化,並非龍體有問題,怎會不生不長?難道是龍族特殊生長方式?小金龍似乎察覺了她的詫異,回首歡喜對著她點了點頭。
  天之佛這才微微放心,收回視線,掙脫了質辛的小手,看向他緊閉驚懼的雙眸,溫和道:「它不會傷你吾的,別害怕,睜開眼低下頭看看,你身下是什麼。」
  
  娘既然如此說,那就是沒事了。質辛深深吸了口氣,膽戰心驚緩緩睜開雙眸望去,咦!金龍什麼時候飛到他們身下了?眸色一亮,急激動看向天之佛驚呼:「娘,真的是金龍啊!」
  
  天之佛眸色一凝,輕嗯一聲:「這就是方才那條。」
  
  質辛急興奮垂眸,小心翼翼卻又激動得摸著身下的龍鱗,一眨不眨眼偷偷去看挨著他最近的龍首,他要仔細看看龍到底長什麼樣,好像比叔叔畫裡的好看。
  
  察覺到他的視線,金龍突然回過龍首,雙眸對上他晶亮偷瞟的黑眸似笑非笑眨了眨。
  
  質辛一震,刷的抬眸,它…它它它它……,「娘!」不可思議看向天之佛驚喜大叫一聲:「它居然沖我笑!金龍居然還會笑!」
  
  金龍身子突然劇烈抖了抖,它要掉下去!嚇的質辛身子一僵,騰得返轉蹦到了天之佛懷裡,一把摟住她的脖子,心神還未定,耳旁驟然傳來一聲鬱結的清脆歎氣聲:「你胡說八道,我何時對你笑了?」
  
  此聲一出,質辛摟著天之佛的身子更加僵硬,小腦袋直往天之佛懷裡鑽。天之佛眸底突然露出絲許久未曾有過的淡淡笑意,回手摟住了他:「別怕。」
  
  金龍聽到穿過一朵一朵的祥雲,微回眸看向顫抖的質辛,噗嗤一聲笑道:「膽小鬼,我又不吃你,這麼害怕幹嘛,就你身上那點兒肉,還不夠我一口吃。」
  
  質辛死埋在天之佛肩頭一震,顫抖著嗓音結結巴巴震驚道:「它……它它它它……它會說話?」
  「你好笨,我又沒說我不會說話,要不是天佛樓至韋馱召喚我,我才不讓你騎我呢。就你這樣的反應,真是讓我鬱悶。」說著金龍募然一裂龍唇,呼出一口龍氣,表達她心內無奈的歎息。
  
  質辛聽了也不生氣,好歹確定他現在安然無虞,恐懼散去,好奇又生,急放開天之佛重新坐回去,直接伸手抓住金龍閃爍著金光的龍角,好玩兒摸著,想起了什麼,眸色一亮,好奇出聲問道:「你是男的還是女的啊?」
  
  金龍裂開的唇角一愣,水潤亮澤的龍目疑惑閃了閃,沉默半晌後,認真回眸看向他不答反問:「男的女的是什麼東西?我以前沒聽過,是吃的還是玩兒的?」
  
  質辛小眼睛不可思議怔住,它居然連這都不知道?急對上她靛青色的龍眸道:「你都不知道什麼是男的什麼是女的嗎?」
  
  金龍皺了皺龍眉,不假思索點點頭:「不知道呀。」
  
  質辛募得笑眯眯望進她眸底,抬手指著自己:「不知道沒關心,我告訴你,看仔細了,長我這個模樣的就是男的。」
  
  那次和咎殃叔叔一起洗澡,劫塵姑姑不知後殿溫泉池有人,「彭」的一聲推門進來,嚇得他一把抓起他抓擋在了前面。劫塵姑姑走後,他實在不明白為什麼劫塵姑姑不和他們一起洗澡,咎殃叔叔才說因為他們是男的,而姑姑是女的。他看了看自己的樣子才恍然大悟,原來男的女的是這個意思。像他這個樣子的就是男的。
  
  金龍見她和他長得不一樣,急歡喜清脆道:「那我就是女的。」
  頓了頓,想到什麼,對上他晶亮的黑眸笑眯眯道:「看在你今日告訴我答案的份兒上,我帶你和天之佛樓至韋馱去個好玩兒的地方!」話音落後,仰天一聲清脆的幼龍龍吟,一甩龍尾,穿雲過霧,帶著二人消失在了雲霄深處。
  
  天之佛聽著一人一龍對話,平靜無波的眸中不由得泛起絲淡淡笑意。這條金龍確實是條小母龍,與質辛年齡應當不相上下,只是二人確定性別的辦法實在不能讓人苟同。
  
  玩兒了些許時辰,不能再耽擱,天之佛讓小金龍將他們送到了化外之天與苦境相連之處。
  
  質辛戀戀不捨與她告別,特意叮囑道:「你以後一定要記得到異誕之脈來找我玩兒啊,我那兒也有好多有趣的東西。我給你畫的那張路觀圖收好,照著它你就能找到我家了。」
  
  小金龍點點頭,這次認真對著他咧嘴,露出了個清晰燦爛的金龍之笑:「等我再長大些就去。還有我笑起來是這樣的,以後可別再認錯了。」
  
  話音剛落,金光突然一閃,盤旋雲霧之上的龍身頓化作了一個小姑娘模樣,笑嘻嘻道:「我還可以變成這個樣子。」
  
  質辛一震,不可置信好奇摸了摸她的小身子,驚呼一聲:「你居然跟我一樣大啊!」
  
  小金龍小眼睛嘻嘻一笑,不知為何分外喜歡跟她一般大的質辛,輕拉了拉他的小手清脆道:「我本來就是這麼大呀,等我去找你玩兒的時候就變成這樣。」
  
  質辛急興奮點頭,晶亮著小眼睛再三強調:「你可一定要來啊!」
  
  小金龍咧嘴點點頭。
  
  天之佛看看天色又讓他們二人說了片刻,才俯身抱起質辛與小金龍告別離開。二人隨後繼續飛馳幾個時辰後到了青蕪堤之外的毒瘴霧林上空。天之佛翻掌幻化出護體金氣罩,護著懷中的質辛,淩空飛落其中,不假思索踏著佛步穿行,向闊別許久的青蕪堤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和小金龍玩兒完回家的質辛,看見我坐在牆角哭泣。
  「姐姐,你怎麼這裡哭了?」
  「我沒送夠花!」
  質辛轉了轉眼睛,看向窗戶內的花瓶,已經插滿了啊?好吧,他還是安慰一下姐姐。
  「姐姐,別哭,質辛幫你收花!」
  我突然抬頭看向質辛,又驚又喜「怎麼收?」
  「看我的!」
  質辛轉身走到院子裡中氣十足大吼一聲:「各位哥哥姐姐,質辛想要2分一朵的花,你們給我的話,我就把昨天深夜天厲爹被天佛娘趕出房外的原因說給大家聽!」

  
第8章 護身氣旋
  
  第八章護身氣旋
  
  質辛轉眸一看,卻見天之佛身旁居然什麼都沒有,孑然徒步在氣障中,娘怎麼只給他護體,也不管自己,萬一再受傷,可如何是好?眸色一急,掙扎從她懷中抽出小手,蹙眉回憶片刻,急拳掌相接,學著天之厲蘊化厲功的招式,口中快念他教他危機時用來護體的厲族密咒,一股強大黑色氣團自虛無掌心而生,瞬間將他和天之佛籠罩其中。
  
  天之佛前進的步子詫異一頓,轉眸看向質辛:「這是何物?」
  
  質辛急於凝功,未顧得上回答她。
  
  天之佛蹙眉看著自他掌心湧出的黑色氣旋越來越強,渾厚氣勢中似透著一股柔和,繞身而旋,如手輕撫般滑過她身上各處。這種感覺怎會如此熟悉?似在何處,凝思間一時怔然,一幕兩人相擁的虛白畫面突然自腦中浮現,天之佛恍惚欲去看清兩人面容時,人影急閃而逝。
  
  質辛見二人被熟悉的氣旋包圍,這下娘就安全了,心下放心高興,笑眯眯道:「娘,這是爹專門教我的功夫,還沒有任何東西能破壞,爹說它是世間最厲害的護體功夫。」

  「狂妄!」天之佛回神,雖感氣旋內所蘊含之功體強猛威勢,世間能破之人確實少之又少,然心底卻不知為何還是下意識暗斥一聲。
  
  質辛一愣,娘真麼這個反應?雙眸機靈一閃,急笑嘻嘻看她,替天之厲說話:「爹說專門練這個功夫保護娘和我,所以我趕緊纏著爹學會,以後用來保護爹娘。沒想到這麼快就派上用場了。」
  
  保護嗎?天之佛眉心一蹙,他的爹既如此愛護妻兒,今日他尋娘之情形又是因何而起?不由轉眸凝向氣旋。
  
  只見增強的氣旋間雷霆霹靂,風起雲湧,似暴風驟雨即將來臨,神思突然不受控制一恍,竟似被氣旋所擾,茫然間一聲仿如來自千年的低沉霸氣之音鑽心而去,「天之佛,為天而生之佛,為吾而存之佛……」心頭莫名湧起絲澀然,天之佛怔然失神地緩緩抬起一隻手,輕輕撫向繚繞洶湧的黑色氣旋。
  
  氣旋頓化而成幾縷雲流,順著她發白的指尖輕輕滑動,最後聚於掌心稍頓,繼續纏繞手腕間染血的衣袖流動向身上各處。已經乾涸的血腥氣突然刺激的氣旋一顫,本還霸道的氣勁兒瞬間變得柔暖,輕輕在她周身漂浮纏繞。天之佛似感受到氣旋的安撫心緒,迷蒙的眸中倏然滑過一絲埋葬許久的澀然情意。
  
  不久前天之厲已從鬼斧深淵取得無根之土,正在飛馳去非海沉冰的路上,本平靜的心卻在提功間毫無預兆一震,天之厲眉心微擰,質辛用了他特意附在他身上的王厲之氣,發生了何事?他現在並無危險之兆,怎會用了它?容不得遲疑細思,急催掌運元功點按心口,一股黑色闇氣陡自周身而成,洶湧浩瀚與千裡外青蕪堤的氣旋感應互生。
  
  青蕪堤氣障中的氣旋受他催功加持,頃刻間翻滾如波濤巨浪,霹靂驚雷在氣旋中震耳欲聾而起。從外觀之腥風血雨,其內卻是完全相反的一片祥和寧靜。
  
  天之佛和質辛過處,但凡要一逞己力攻擊之毒物,尚在十步之外已灰飛煙滅。毒瘴受王氣所迫,早已繚繞散去,退避三舍,為他們讓開一條清淨之路。

  質辛見她又開始雙眼無神,眉心一蹙,這段時間內,娘怎麼總是神色恍惚?爹說發燒了才會神色如此迷茫,難道娘發燒了?
  
  想到此,質辛顧不得許多急把額頭貼到她額上。每次他發燒,爹都這樣做,就能最快確認他是不是真生病了。
  
  天之佛驟被撞得生疼,猛回神,見質辛一臉沮喪正揉著額頭,一怔蹙眉:「發生了何事?你方才再做什麼?」
  
  質辛蹙眉見她額頭通紅,小臉一變色,天!他撞得!也忘了自己疼,小手急捧住,嘟起小嘴呼呼地吹著氣:「不疼不疼啊,娘吹吹,你就不疼了!」
  一股涼氣直拂而過,天之佛雙眸直直看著他著急心疼的神色,雙眸不自然閃了閃。讓人如此近接近她還是第一次。還有方才他的話怎麼聽著怪怪的?這不長時間的相處,發現他一著急說話極易顛三倒四。
  
  「你告訴吾,是誰對你說吹一吹就會不疼了?」
  
  娘開始多關心他了!質辛神色驟喜,小嘴一停,眨著晶亮的小眼睛對上她的視線,開始得意洋洋的獻寶比劃:「我那次見小四玩兒咎殃叔叔的劍不小心割了手,疼得直哭,嬸嬸把他抱懷裡邊吹邊說娘吹吹就不疼了,果然小四弟弟沒事了。居然這麼管用,所以我有一次不小心磨破手,疼得直想哭,想起嬸嬸的做法,就對著傷口輕輕吹了吹,又照著嬸嬸的話說了好幾遍,沒想到真的不疼了。」
  說著刻意指向已經好了傷口的手,放在她面前,「娘,你看,就是這裡!」
  
  手上已完好如初,看不出一絲過往傷痕,天之佛定定凝在他肉呼呼短小的手指上,胸口微有些憋悶的輕窒,一股難以名狀的澀然急速湧起,抱著他的雙手無意識一緊,轉頭望進他晶亮可愛的眸中,微啟雙唇,對已散去紅印的小額頭吹了吹,輕問出聲:「還疼嗎?」
  
  一股帶著曇花香味的氣息拂過,額上隱隱的疼痛頃刻消失的無影無蹤,質辛眸色難以置信眸一亮,急迎上她的雙眸興奮驚呼道:「不疼了!」竟比他吹管用了不知多少倍,
  
  心底澀然疏忽間消失,天之佛也未深思,眸底閃過絲淡淡的溫和,還不知他為何要貼她的頭,下意識又問:「你剛才想要做什麼?」
  
  差點兒忘了此事!質辛反應過來,倏然沮喪垂頭,絞著小指頭低聲咕噥:「我想看看娘是不是發燒了,可是我的頭太小,跟娘的鼻子對上,額頭挨不著,跟眼睛對上,額頭又挨不著,對了半天,就把娘的頭給撞了。」
  
  天之佛微怔,凝視他懊惱皺成一團的小臉,一絲不由控制的淡笑自眼底滑過,輕歎一聲,緩緩垂下頭,準確挨住他的小額頭:「質辛,你看吾是否發燒了?」
  
  質辛沒想到她會如此,詫異一喜,急頂著她的頭一眨不眨眼認真感知,片刻後才高興長舒了一口氣,抬起頭笑眯眯對著天之佛搖搖頭:「娘沒病!」跟他的溫度度一樣,爹,我替你看過了,放心吧。
  
  自從與他在一起,天之佛只覺被血案罪牆生子諸罪煩亂的心緒,竟意外平和下來,對上他晶亮澄澈的小眼睛,平靜點了點頭:「無病就好。」
  
  話音落後,鼻息間倏然撲飛而至一縷縷熟悉的清聖氣息,二人不知不覺間已到了目的地。
  
  天之佛望望一片寧靜不受塵世所擾的青蕪堤,微生恍如隔世之感,片刻後暗歎一聲,才收回視線看向質辛道:「把你的護體氣旋收了吧!」
  
  質辛怔了一怔,傻兮兮看著她的視線呆在了當場。收氣旋?還要收氣旋!他只向爹學了放氣旋,沒學過怎麼收啊!這要怎麼辦?
  
  天之佛看他神色已將他的心思猜了個八九不離十,一絲無奈輕歎自眸底滑過。學藝不精的後果,他爹也沒有嚴格要求,二人現在要如何出去?別無選擇,只得轉眸去細看氣旋內層,天地陰陽五行八卦,這!眸色詫異一閃,這氣旋她怎會有這般熟悉?出去只要,驟拈佛指,順著腦中急速湧出的招式,極快凝光揮展,天地相對,山澤共生,風湧雷動,水火生克,一展一收,氣旋開始漸漸縮小。
  
  這怎麼全是爹化收氣旋時的招式!質辛震驚眼睛瞪得溜圓溜圓的,娘什麼時候跟爹學了這些,他怎麼都不知道?就算學了,娘明明失憶,怎麼還會記得這些招數?
  
  疑問未已,氣旋已融合成一點黑光,天之佛凝收指尖點向他心口,質辛急垂眸,一眨不眨眼好奇看著光點嗖然一聲再次與心血相融,熟悉的癢癢感又傳來,忍不住嘻嘻清脆笑出了聲。
  
  天之佛微怔,收回手,抬眸疑惑:「怎麼了?」
  
  質辛忍不住哈哈笑著,抬起小手撓了撓心口:「爹每次收氣旋都癢癢,這次也是。」
  
  天之佛見不是有問題,才放心俯身讓其落地:「到了。」
  
  不知青蕪堤是什麼樣子,質辛急低頭整了整揉皺的小衣服,才興奮抬眸,好奇望去。
  
  一彎繚繞聖氣的青湖波光粼粼,靜靜漣漪,湖岸翠柳搖曳,不遠處直立草地上的數棵菩提樹莊嚴凝著佛光,飄飛出絲絲縷縷的清香,泛著靈光的鵝卵石峭立在二人所站之處,「青蕪堤」三字清晰醒目。
  
  柳樹,草,石頭,湖水,他怎會覺得曾經來過這裡?質辛激動的眸色詫異怔住,他以前來過嗎?他肯定沒來過,可他到底在哪裡見過這些東西?蹙眉想了半晌實在想不起來,質辛撓撓頭放棄,反正他在這裡心裡好舒服,重又恢復興奮,歡喜仰頭看向天之佛,激動出聲:「天佛娘,我好喜歡這裡!」
  
  天之佛眸底閃過絲淡淡的波瀾,掌心一握包住他的小手:「進入吧。」

作者有話要說:

  質辛數了數懷裡的花,黑瞳泛亮,回身跑到了我跟前拉了拉我的手,安慰道:「姐姐,給你!質辛收了好多!」
  我含淚笑了笑,緊緊把質辛抱在懷裡,道:」質辛,你真是個好孩子!」
  質辛小臉被誇的一紅,雙眸亮晶晶地看著我道:「姐姐,你別怕,以後質辛都來陪姐姐找花!」
  我感動地差點兒要哭了,可是突然想起質辛收花時說的話,眉頭皺到了一起。
  「質辛,你剛才收花時答應別人的話怎麼兌現啊?」
  質辛一愣,撓了撓腦袋:「呃!我只是想到就說了,天厲爹從來沒被娘趕出房外過呀!」
  我兩眼一瞪,頓時傻了!
  淚流滿面,以後的花要怎麼辦?
  「質辛,你害慘我了。。。。」
  質辛見我沮喪,急忙拍了拍我的手,道:「姐姐,要不今天晚上你和我回家,咱們偷偷趴門縫上看,看有沒有什麼能對各位哥哥姐姐說的。。。」
  
  (。。殺入內部。。。嘿嘿。。。想知道我到底看到什麼了嗎?
  用花把我砸暈吧。。砸暈了我就全招了。。。(*^__^*) )

  
第9章 石床舊事
  
  質辛歡喜點頭,急邁著小步子緊緊跟住她。
  
  走了片刻,天之佛見他小腿撲騰撲騰急速交換著,才意識到她步子大,微怔,眸色一閃,頓小了步子,速度也慢了下來。
  
  質辛這才輕鬆了些,滿眼雀躍笑嘻嘻緊隨著她。
  
  一陣陣清風不時飄過,吹拂著一大一小兩人的髮絲。
  
  二人快走到菩提樹邊時,質辛一直欣喜的眸光一怔,突然一眨不眨定在湖和菩提樹間的一處草地上,那裡怎麼是空的?腦海中驟然閃過什麼,神智似受到牽引,毫無預兆猛得掙脫天之佛的手,急奔過去。
  
  天之佛一怔,他要去什麼地方?詫異定住步子望去。
  
  質辛跑到空無一物的草地上停下,焦急四處看看,怎麼都只是如茵的綠草,放在這裡的石床呢?不覺皺緊了眉頭繼續搜尋著,娘抱著他小時候睡過的石床,他記得就在這裡啊,怎麼會不見了?再怎麼看還是沒有東西,心裡一急,急回眸望向遠處的天之佛雙眸泛紅道:「娘,我們的石床去哪兒了?」
  
  天之佛皺眉,順著他的視線掃過清風吹拂的草地。草含甘露,晶瑩剔透,泛著熟悉的仙靈之氣。她在這裡修行了數百年,一直都是如此,從未有過什麼石床,況且他也並未來過此處,怎會認為此處該有一張石床?他與自己萍水相逢,說的好些話卻莫名其妙。他定是幻覺將此地錯認為熟悉的地方,就如他誤認她為娘一樣。眸色一凝,天之佛緩步走近,抬手輕按在他肩上:「質辛,這裡從未有過石床,吾休息不需此物。」
  
  平穩陳述事實的口吻,不帶一絲欺騙,然聽在心緒已受突來記憶干擾將現實與過往混淆的他心中,無異於晴天霹靂。質辛面色刷的一白,一股刺痛鑽心而來,本已被封印的痛心記憶瞬間席捲而來。
  
  ……
  
  「宙王,吾要你殺了他,你的條件吾會滿足……」
  
  「絕不留活口!」
  
  「殺了他!」
  
  ……
  
  「娘!你為何要殺我……」
  
  仿佛又看到了天之佛越去越遠的聖潔身影,最終在他的祈求中化為一片虛無,只剩下一隻冰冷刺骨的巨手扼住了他的脖子,死死掐住,按著娘的命令要殺他,質辛心頭鈍痛間,眼前一黑突然倒向了地上。娘徹徹底底拋棄了他,連帶青蕪堤與他有關的一切都拋棄了!
  
  天之佛眸色驟變,急伸手接住他,緊喚一聲:「質辛!」見他毫無反應,小身子在她懷裡瞬間冰冷,眼角墜落的淚水恰好「啪」的一聲打在她手上,又是上次山洞中的情形!天之佛心口一窒,竟有些喘不上起來,手顫抖著急將他抱緊摟在懷裡,他怎麼會如此?石床!這次難道是石床?心頭澀緊間,天之佛慌亂無措地四周亂看,可石床在哪兒?到底是個什麼石床!腦際突然一陣淩遲般的痛楚鑽心而起,天之佛面色刷的蒼白,抱著質辛的身子晃摔在了地上,就在此時一個模糊的石床之影自腦海中急速閃過。
  
  天之佛顧不得細思其中關竅,發白著面色急掌提功,砰然一聲擊向草地。
  
  一道恢弘佛力直擊深處地脈,青蕪堤霎時地動山搖,草皮如受狂風席捲劇蕩起一層一層的急波,轟隆一聲,地開裂縫,一陣刺骨的寒氣濃霧噴湧而出,冷霧過處,青草甘露瞬間凝結成冰,日光下刺目閃爍著冷光。
  
  良久後,濃霧緩緩散去,方才還空曠的草地上靜靜橫臥一張萬年寒冰冰封的佛咒石床,一圈一圈的血色圖紋盤旋環繞在四壁,閃爍著血色奪目光芒。
  
  天之佛不假思索再催佛力,口占法咒,一個個的金色卍字法印急速籠罩住了整個石床,緊接著哢嚓哢嚓幾聲震耳的脆裂聲響起,一塊一塊的寒冰從金色佛光中急速墜落在地,瞬間融化。
  
  不到片刻,寒衣褪去,露出了石床的巍峨身形,竟有一縷一縷的柔和熱氣源源不斷的從床體中逸散而出,盤旋縈繞在整個床體周圍,自成一地天然屏障,柔和溫暖隔絕內外。
  
  天之佛眸色激動,急抱質辛起身走向就在身邊的石床,觸手唯覺床上溫暖綿柔,顧不得細思怎會有此物,俯身放著他躺在了上面。
  
  石床如有所感,幕然增強了散出的熱氣,一縷一縷急速飛旋緊緊包繞在覆蓋住他的身子。
  
  源源不斷的暖意沁透肌膚直滲心頭,質辛竟覺仿佛回到繈褓中時被天之佛摟在懷中的溫暖,蜷縮冰冷的身子緩緩有了溫度,疼痛揪緊心口衣服的小手亦無意識鬆開,緊接著慢慢舒緩了緊皺的眉心。
  
  天之佛繃緊的眸色才微松了松。
  
  半晌後,質辛緩緩睜開了雙眸,見坐在石床旁焦急凝望他的天之佛,無神帶淚的小眼睛露出絲淺淺蒼白的亮光,微有些恍惚似乎回到了那日,天之佛將繈褓中的他放在石床上,撫著他的小身子溫柔低語:「吾之身份,不能時刻在你身旁,這石床由吾誕你之血晶胎烙與化外之天隕石,合吾功體全部佛力鑄成,裡麵點有吾心頭佛血,無人可傷害於你,吾不在時便讓這石床代吾護你……」
  原來娘沒有拋棄他,只是有事離開一會兒,迷蒙的雙眸漸漸恢復了神采,質辛怔怔凝望著她的面容,小身子微動,不由激動輕喚了聲:「娘!」
  
  終於徹底清醒了!天之佛心下一松,微俯身抬手握住他伸出的小手,溫和對上他的雙眸:「現在還難受嗎?」
  
  質辛見她如此對他,心頭歡喜,小嘴忍不住咧開,輕搖了搖頭,「有娘在,質辛就不難受了。」 話音落後,他四周看了看,才意識到是在一張石床上躺著,雙眸詫異一閃,摸了摸,這分明就是他以前睡過的床啊,急回眸驚喜看向天之佛:「娘和爹一樣厲害,這麼快就給我變出一張床,還和我以前睡過的一模一樣!」
  
  天之佛點了點頭算是應他之言,眸光卻微錯過他,若有所思看向石床。這床裡面怎會有她的佛力和佛血?又是何時被她封印在青蕪堤下的?為何她對此沒有一絲印象?而質辛,他又怎會知道此處有石床?她以前並不曾見過他,絕無將他帶到青蕪堤的可能,他怎會曉得一些她不知道的事情,難道他是血傀師蓄意派來之人?眸光倏然一沉,天之佛複雜盯著質辛,下意識收緊了握住他的手。
  
  質辛察覺她的手突然變得僵硬發冷,驟收回摸床的另一隻手按在她手上,急坐起身子緊張看她道:「你的手好冷啊,娘你快上石床來躺著,這上面可暖和了,躺一會兒就沒事了。」
  
  澄淨無垢關心的黑瞳,害怕擔心的聲音,天之佛眸光一閃垂下,微蹙了眉心避開他純淨的眸子,緊繃的身子這才微微放鬆。她怎會懷疑質辛,當真是荒謬,他是最不會傷害她之人。只是他為何會知道此處有石床?又抬眸望向質辛,一手指著石床:「你方才說以前見過與它一模一樣的,是在何處所見?」
  
  質辛怔了一怔,忽閃著小眼睛垂眸看向石床,在哪兒見過來著,他肯定見過,好像是在異誕之脈,想著不由蹙了蹙眉心,小手撓撓後腦勺,片刻後眸色陡然一亮,不是好像,就是在異誕之脈。他的記性真不好,怪不得覺得青蕪堤這麼熟悉,原來有一個禁地和青蕪堤一模一樣。只是爹平日決不讓他進去。除非生病,他才會帶他進去治病,唯一不一樣的就是床是冷的。為了讓他病癒,爹每次都要發功讓石床變得溫暖,再讓他躺上去。
  
  想到這兒,質辛抬眸歡喜看向天之佛,一五一十全部道出。
  
  天之佛怔住,一絲說不出莫名澀沉突然自心間湧起,無意識皺了皺眉,凝向他低沉緩慢道:「你是說你家,也就是異誕之脈的禁地和此處一樣嗎?」
  
  質辛眸色發亮,開心點點頭:「爹每日都要去,我經過他允許偶爾去。」
  
  天之佛皺眉抬手撫上心口輕按了按,這種疼痛的感覺又有了,她以前心口從未疼過,自從遇到質辛時有發生,這是為何?找不到緣由,只得闔眸死死壓下波動,片刻後又抬眸看向他,繼續問出了方才還有的疑惑:「你爹可曾對你說過,為何要將禁地造成青蕪堤模樣?」
  若非見過這裡並且知曉她往事之人不可能這樣做,而能在過去進入青蕪堤,質辛還口口聲聲他時常進入禁地,他或許知道些過去事情的真相,不論他是敵是友,至少除了血傀師,還有人知曉真相,若如此,她或許借送回質辛的機會詢問他一些事。

作者有話要說:

  月上中天,夜黑風高,異誕之脈急速閃過一大一小兩個黑影。
  天之厲與天之佛的房內,光華依舊,明亮如晝。
  藏身石頭後的兩個身影,偷偷露出了腦袋。
  只見窗邊出現了一個人影,抬手緩緩褪下了衣裳,片刻後,又多了一個高大巍峨的身影,站在前一個身影旁,抬手滑過人影面容,停在了人影的肩上,高大身影突然一個俯身,把那人橫抱在懷。。。
  質辛拉拉正看得熱血沸騰的我,小聲道:「姐姐,咱們還是走吧,萬一被爹爹發現……」
  我眼睛眨都不眨,敷衍的拍拍質辛:「沒事!沒事!再看一會兒!」
  半晌後,突然傳出一聲綿長婉轉的輕吟
  「嗯 ~~~~」
  啊啊啊!!是樓至的聲音,我心緒激蕩,眼冒紅星...
  。。。。
  後續遮罩,撒花再說!嘿嘿(叉腰笑)
  
  第十七回 出芙蓉魚龍相戲,蕩心魄輕起漣漪

  卻說樓至回到內室拿了幾件換洗的衣物走出來,正遇見蘊果,蘊果攔住他道:「更深露重,你這是去哪裡。」樓至沒好氣瞪了他一眼道:「你還要問?無非去沐浴麼……」說罷推開蘊果逕自去了,蘊果追上前去笑道:「讓我服侍你。」樓至回身推了他一把道:「罷,罷,不敢勞動您的大駕,你這一去又不知鬧到什麼田地才肯放我干休。」說罷丟下蘊果自己去了。

  此處驛站雖說規模不大,但因是盟主常用的行轅,因此陳設倒不十分簡陋,沐浴的所在都是從山上引來的溫泉活水,終年連綿不絕。將身子沉浸在溫熱泉水之中,樓至方才穩定了剛才紊亂的心神,原本想著到了別苑再與蘊果親熱的,都是自己漏算了這一節,兩人小別多日,如今方得重圓,樓至原本依仗自己性子端莊,蘊果也是穩重男子,料想絕不至於在行旅之時便要生事,卻不想兩人皆受不住這相思之苦,本不該給他與自己單獨相處的機會,如今做下這樣的勾當,也是自己心軟,樓至將整個身子浸入水中,一時又浮出水面,低頭瞧著自己露出水面的肌膚,果然在溫泉的潤澤之下灩灩生光,心想若不是剛才的堅持,恐怕現下蘊果已經察覺了自己身體的變化。

  樓至伸手探進身後的蜜穴,將蘊果的東西漸漸取出,清洗花心之際,身子顫慄了起來,自己那裡本應接受蘊果的疼愛,就算剛才含糊其辭遮掩了過去,難保以後不會被他察覺,兩人既成夫婦,這件事是如何也瞞不住的,以前自己在佛鄉修行之時,倒是聽說過這樁佛門秘聞,只是當年自己未經人事,並不知曉原來所說的完璧佛體竟是所指今日之事,又想起渡如何生前戲言,一時心內五味雜陳,倦意襲來,彼時溫泉之內漸漸霧氣蒸騰起來,樓至遂閉上眼睛靠在池壁上假寐。

  經過方才的放肆舉動,樓至體力漸感不支,加上泉水溫熱之意,竟恍惚間淺淺睡去,溫泉之內的池壁皆為白玉所制,異常光滑,彼時樓至陷入沉眠,竟然腳下一滑,沒入水中,樓至沒有防備,驀然驚醒,卻覺腰間一緊,低頭一看,竟有人雙手扶住他的腰身,將他托出水面。

  那人雖然在水內托舉著樓至的身子,卻不隨之浮出水面。樓至屏息凝神細看之下,水中之人面目依稀,一時之間難以辨認,內心責備自己大意輕敵,只顧與蘊果燕好,竟然忘了白日警覺之心,想到自己沐浴的模樣都被那賊子窺探了去,不禁又羞又怒,一掌擊向水面,霎時水花四濺,水中人影漣漪之處已經不見了蹤跡,此時水池內霧氣受到樓至元功激蕩,雲蒸霞蔚,一時之間難以察覺那人方位,樓至起手化勁,將周身泉水吸附在身子表面,借助水汽的蒸騰,略略遮住身子緊要之處,手撫水面,陷入寂然之境,尋覓著那人的動向,忽覺身後水紋瀲灩,便以水化劍,一個回身送向那人頸項,不料那人竟也凝水為劍,抵擋樓至的劍招,雙劍在空中交鋒,瞬間化作千萬珠璣,因兩人元功旗鼓相當,劍氣一時未散,竟將顆顆珠璣托舉在空中,宛如水晶珠簾,玲瓏奪目,樓至一時間也為眼前景色所惑,然則電光石火之間神識已複清明,收了自身元功,那水簾失了兩相激蕩的元功制衡,霎時傾瀉而下,泉水本就溫熱,如今化做細雨薄霧,更是蒸騰出一片雲霞,樓至被眼前的美景蠱惑,伸出雙手承接著墜落的雨滴,一時之間雨滴在手心處彙聚成一捧波光,樓至看著自己在水中的倒影,卻見面前另有一個影子,正欲抬頭,突然一滴水珠濺落在自己手中,攪亂一池春水,樓至緩緩抬頭,果然看見王跡站在自己面前,眼中頗有水色,倒像是方才滴落的水珠就是他的眼淚一般。

  王跡見樓至疑惑地看著手中的淚水,微微一笑道:「若這是晚生相思之淚,不知先生可能還情?」樓至原本見他神色淒然,一時之間自己也被迷惑,如今聽聞他出言調戲甚為無禮,便不答言,只要暗暗畜勁,意欲尋找機會將他格殺,誰知王跡輕笑一聲道:「我身死並不足惜,只是體內厲氣必然四散,到時以蘊果諦魂的根基,豈有毫無察覺之理?我如今名份上也算是你的救命恩人,你卻對我下了殺手,那武林盟主心細如塵,怎能不疑心你已經失身於我?」說到「失身」兩字,重重一頓,樓至只覺內心翻湧,一時之間也遲疑起來,遲遲未見動手。半晌方恨恨說到:「你要怎的?」

  王跡伸手在樓至身上一點,樓至用元功凝聚的護體水汽轟然瓦解,露出雪白的身子,樓至低叫一聲,伸手護住胸前。只聽王跡笑道:「也不是沒有看過,遮遮掩掩做什麼?晚生來此,並非糾纏先生,做那金風玉露一相逢的勾當,你與我盤桓多日,豈不知晚生乃長情之人?若是能與你做個長久的夫妻,那便自然不會為難於你。」

  樓至沉吟片刻,聲音顫抖著答道:「我既然應允你,必然不會失言,只是此處多有不便,你容我回了府中,自然……」言至此處,眼內羞憤之色閃現,低頭繼續說到:「自然想個法子,與你周全……從長計議。」王跡見他為了隱瞞蘊果,竟然不惜答應與自己私通,眼內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神色,伸手將他樓在懷內,樓至大驚,自己剛剛與蘊果燕好,若此時再給別的男人糟蹋,那種污穢的感覺是自己斷斷不能接受的,卻見王跡並不理會他的推拒,俯身在他耳邊說到:「這個容易,只是遠水解不得近渴。你若擔心他起疑,我速戰速決便罷。」說罷將樓至的身子翻過去抵在池壁上,撩開自己衣襟的下擺,將塵柄抵在樓至的股間,樓至扭動著身子,又不敢高聲抗拒,驚覺王跡的手探向自己花心之處,連忙驚惶道:「那裡不可!」王跡笑道:「如何不可?也算是熟門熟路了。」樓至也沒心思聽他調笑,連聲說到:「那裡不行,你放過我這一遭,我……」說到這裡已經染上了哭腔,「我用後面服侍你便罷。」

  王跡聽樓至如此委屈求全,雖然疑惑,但並未察覺他體質有異,便俯身在他耳邊笑道:「這道新鮮,卻也使得。只是此處……」說到這裡,將手在他身後蜜處一抹,樓至身子一緊,緊緊攀住池壁,「只是此處,晚生尚未探花,還請先生指教則個。」樓至聞言,猜測他未曾與男子燕好過,是以不甚清楚個中關節,少不得自己伸出纖指,在蜜處研磨起來,待蜜處軟化了,先將一指探入,羞澀地抽動起來,因是在泉水中行事,到底省些力氣,不出片刻,蜜處水意漸濃,樓至複又學著蘊果的樣子,探入兩指,好讓蜜處放鬆,能夠容納身後之人的塵柄,樓至蹙眉動作,卻察覺身後目光灼然,回頭一瞧,見王跡紅著雙眼緊緊盯著自己抽動著纖指的蜜處,不由羞憤欲死,斷斷續續地說到:「別……別看……」卻聽得王跡低吼一聲,將他的身子壓在池壁上,挽起他的一條大腿,挺身而入。水花在兩人之間激蕩開來,一如這場激烈的情潮,樓至在王跡進入的瞬間哭了出來,淚水滴入溫泉,沒了蹤跡,樓至此時恨不得像這淚水一般消失在人間,一個時辰之內,自己的蜜菊接納了兩個不同的男人,這樣穢亂的事實震撼著樓至的心神,剛才探入纖指之際,分明能感覺到蘊果的雨露還在內中,如今卻便宜了王跡,讓他毫不費力地糟蹋著自己的身子,王跡此時也感到樓至蜜穴中順滑無比,便知他剛與蘊果燕好過,一股妒意油然而生,更激烈地佔有著眼前這具美麗的胴體,一面俯身舔吻著樓至雪白的背部和頸項。樓至唯恐自己在此耽擱久了,蘊果擔心自己尋覓而來,一面配合著王跡的動作夾緊自己的蜜處,一面幾乎用祈求的語氣低聲道:「你……快些……」王跡見他給自己欺負得如此楚楚可憐,也忍受不住,幾個挺身之後將灼液灌入樓至體內,樓至雖不情願,怎奈身子剛剛承恩,蜜菊敏感異常,給王跡的灼液一燙,也跟著緊縮了數次,洩出花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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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章 青蕪夜色
  
  第十章青蕪夜色
  
  質辛聽了天之佛詢問,直覺搖搖頭道:「我見爹每日清晨都要去禁地坐上半個時辰才出來,有一次我問他,他卻只是凝望著禁地淡淡笑笑,不說一句話。我再問,他就說以後等我長大後就明白了。爹說的話真奇怪,我又不是他,等我長大了怎麼可能知道他的想法呀!」
  
  天之佛聞言心頭微動,腦中募然閃過一個靜立在青蕪堤的身影,卻是轉瞬即逝,快的都來不及看清他的面容。
  
  雙眸不禁一閉,揮去朦朧不清的幻覺,如此看來只能到將他送至異誕之脈時,再詳細向他爹詢問過往情形,或許能夠探知部分真相。她要知道懺罪之牆造起緣由到底是如何,她相信自己絕不會罔顧初心,而沾滿滿手血腥,更不會是為了私欲。罪牆由她造因果由她受,殺戮無辜之罪她心甘情願擔下,但絕不是不明不白,遭人陰謀。
  
  質辛見她神色似有失望,急忙補充道:「天佛娘,你別傷心,我不知道原因,可是我爹知道,到時候你去問他,他肯定會告訴你他為什麼把禁地建成這裡的模樣!」
  
  天之佛聞言,抬眸看著魔皇,緩緩道:「無妨!這幾日我們先在這裡住下,只要不出青蕪堤,你想如何都可,不必拘束!」
  
  質辛聽了心頭一喜,眸中不覺地泛出亮光,摸了摸身下的床,看著天之佛道:「那這張床我可以睡覺用了!」
  
  天之佛見他愛不釋手的模樣,眸光一凝,點點頭:「若是喜歡,吾可將它送你。留下它,吾亦無甚用處!」
  
  質辛登時激動站直了身子,彭得撲向天之佛,緊緊摟住她的脖子在她面頰上「吧嗒」一親,:「天佛娘你真好!」回家後,他就有自己的石床了。還是這個好,暖融融的,爹你平日不讓我睡禁地的石床,以後我就和娘一起睡在這張暖和的石床上,你睡你的冷石床吧。
  
  天之佛被樓的身子一僵,面頰上的柔軟輕觸竟讓平靜的心一陣波動,只覺說不出的熨帖舒適。剛伸出要推離的手不覺在半空中改了方向,輕輕搭在了魔皇腰上,聖潔明媚的雙眸望向遠處天際的浮雲。
  
  青蕪堤的日暉柔柔灑在石床之上的二人,映了滿地金影。
  
  一日的奔波,對天之佛並無甚影響,質辛儘管體力不支,可還是不肯休息片刻。只因青蕪堤到處都是新鮮卻又熟悉的事物,他樂此不疲地照著腦海中禁地的模樣在青蕪堤發現相似的東西,只要發現一樣,便高興的自言自語一番。
  
  天之佛靜靜坐在菩提樹下,指拈法形,療傷自愈,亦不阻止,任由他玩樂,只不過見他似乎一直都只在做一件事,卻能歡樂不斷,不覺亦有些好奇,隨即點佛耳千里收音。
  
  「這個東西,禁地也有,就是沒有這裡的亮,回去告訴爹,讓他多放些光!」
  
  「禁地的這個鳥窩也太小了吧!」魔皇看著樹上正銜著枝葉造巢的靈鳥,喃喃自語:「回去讓爹把鳥窩造大點兒,我得記住鳥是怎麼造巢的,要不回去忘了,就不能教爹了!」
  
  ……
  
  天色漸漸暗淡,質辛漸漸困頓,竟不覺走到樓至旁靜靜坐下,學著她的模樣盤起雙腿,姿如蓮花,微微閉上雙眸,兩隻肉呼呼的小手撚起佛指,卻不料這一閉,睡神頓時襲來,腦袋不受控制的一下一下點著,最終再也支撐不住徹底垂下,沉沉入睡。
  
  一陣清涼夜風拂過,月光如水,柔柔拂照在二人身上,瀉出了一地晶瑩。
  質辛睡著的身子突然無意識軟倒向了她,腦袋正好倚在臂彎處。
  
  入定的天之佛感覺臂彎處的壓力,募然睜開雙眸,看向臂間。
  
  質辛安然熟睡的小臉在月色下泛著點點銀光。
  
  這還是天之佛第一次如此認真的端詳他的長相,此時凝視竟讓她有些意外的不可置信,眸色詫異怔在了當場。
  
  質辛微挑的細眉和闔住的雙眼怎會這般眼熟,她似乎在什麼地方見過。
  
  質辛枕著天之佛的胳膊,似是覺得夜風帶來了涼意,不禁微微蜷了蜷身子。
  
  天之佛見狀,暫停思緒,起身小心翼翼橫抱起他放在了石床上。
  
  不想再謹慎卻還是驚醒了睡著的他。就在她打算離去之時,半醒半睡的質辛突然拽住她的衣袖,迷蒙的雙眸凝視她期待小心翼翼問道:「天佛娘,你可不可以和質辛一起睡?」
  
  天之佛聞言微愣,一時不知如何應答。平日她皆是禪定,已經有多少甲子未曾如常人般入眠早已數不清。
  
  似是感到了她的猶豫抗拒,質辛期待的眸光一黯,小手急放開了捏住的衣袖,咧了咧嘴笑眯眯道:「娘你去做你的事吧,我隨便說說,我好累啊,先睡了!」
  說著故意打了個大大的哈欠,翻個身子,側身睡在石床上繼續睡覺
  
  天之佛未看見他眼中的那抹黯然,只覺他自己放棄,不用自己決定,因聽了他之言莫名緊張的心神松了松,隨即轉身向青蕪湖走去。
  
  卻不想未走兩步她卻再也無法邁動離去的步伐。
  
  感覺天之佛不在身邊了,質辛伸展在石床上的身子驟緊張驚懼地蜷縮在一起,雙臂慢慢環抱在胸前,小小的腦袋害怕的死死埋在臂間,低低顫聲道:「質辛不怕,質辛不怕……」
  
  若有若無的聲音輕顫著飄散在夜空中。
  
  天之佛聽力本就極好,顫音透過清風募然全部收入耳中,定在地上的步子一陣掙扎。猶豫片刻後雙眸終究一閉,轉身走了回去,撩起衣擺,側身躺在了石床上,順便將手覆在了質辛蜷縮成一團的身子上。
  
  質辛感覺身後溫暖,蜷起的身子不覺一松,驚喜急翻過了身子轉向天之佛,黑眸刷的睜開,亮晶晶望盯著她的溫潤雙眸。
  
  天之佛迎上他驚喜的眸光,心頭莫名閃過絲說不清的柔軟,相由心生,本就聖潔溫和的面色此時越發柔和,凝眸平靜輕語:「睡吧!吾陪著你!」
  
  質辛開心裂嘴,急點點頭,移動身子將頭埋在了樓至胸前,卻不料曇香撲鼻,異常柔軟,不禁愜意的蹭了蹭,順便將小手亦塞進了兩人身間。
  
  天之佛脊背猛得一僵,她還從未與人如此親近過,顯些凝功便要將懷裡的質辛推出去。恰好瞬間就聽到了質辛入睡輕微鼾聲,才讓放鬆了身子。
  
  天邊月色緩緩移動,天之佛本打算耐心等著他徹底睡熟再離去療傷,誰知倚在石床上,從未疲憊勞累過的意識,竟緩緩脫離了控制,不覺困頓,不知不覺輕輕闔上了雙眸,悄然入睡。手臂依然保持著初時的姿勢,將質辛護在懷中。
  
  月光靜靜輻照著母子二人,一片寂然,遠離塵世紛擾的安寧。

  
作者有話要說:

  「天之厲!你……」房內樓至輕揚平穩的氣息突然一窒。
  「呵!樓至,出家人不打誑語,你昨夜答應吾的,難道想反悔?」窗戶上糾纏的二人身影募然一頓,其中一個身影微微挺起了身子,一聲渾厚沛然輕笑穿透夜色。
  「你!……」窗戶上突然髮絲輕揚,一人首影瞥向他處,緊接著一聲急斥,「可惡!」

  
第11章  一池漣漪
  
  第十一章一池漣漪

  鬥轉星移,月色漸漸淡下去,東方天際現出了魚肚白,熹微的晨光無聲傾瀉在青蕪堤,流淌出一片靜謐。
  
  第一抹日光拂過青蕪堤時,菩提樹上高處的靈鳥募然拍打著翅膀,圍繞著一巢的幼鳥嘰嘰喳喳鳴叫幾聲後,翻身直竄飛至雲霄,消失在了青蕪堤。
  
  天之佛在第一聲靈鳥聲時,募然睜開了雙眸,有些怔愣地望著天邊淡淡柔和的光線,一時分不清身在何處。
  
  質辛在睡夢中不覺動了動身子,無意識往天之佛懷裡擠了擠。
  
  天之佛回神,垂眸一望,只見質辛八爪魚似地緊緊攀著自己,似乎怕她離開,昨夜的記憶回來,怔了一怔,她竟在石床上心平安然的睡著了。
  
  天色漸明,天之佛回神,隨即小心將他勾在她脖上的小胳膊,和搭在腿上的小腿移到了石床上,緩慢起身,落地後,化光離去,片刻後又出現在青蕪堤,將取回的花露放置在石床旁邊,看了眼床身熟睡的質辛,轉身向青蕪湖走去。他醒了一眼便可看到。
  
  青蕪湖水凝天地靈氣甘露集聚而成,更有地底純潔聖靈之地氣滋養,表面看來清澈透明,與平常湖水無異,但其湖面在入夜後會卻會升起濃濃迷霧,繚繞盤旋,直至日上中天才會散去。這起霧的湖水瞬間變成了有傷療傷,無傷可滌淨身心塵埃,助益功體修行的靈湖。
  
  天之佛閉眸站在湖邊,吐納吸收青蕪堤朝露晨曦,指拈菩提,湖上霧氣竟似受到牽引般飄渺輕旋,將天之佛緊緊包圍,因著她之佛體佛力充盈,霧氣旋繞那一刻,瞬間泛出點點金光,仿若灑落天際的金子,在日光下閃爍耀眼金芒。
  
  霧氣繚繞中,天之佛緩緩褪去身上衣物,步入霧氣蒸騰的湖水之中。嘩啦嘩啦幾聲,清涼平靜的湖面霎時泛起一層層漣漪,從她身畔柔柔蕩漾,溢向四周。
  
  水漸漸漫過她如蓮花般白皙的裸踝,遮蓋圓潤有力的雙膝,又繼而滑過平滑緊致而又不是柔軟的腰腹,直直漫到胸前,只露出了白皙緊致的圓潤瘦肩之上。
  
  當脖頸之下的身體全部沁入湖水中時,天之佛當即口念佛咒,指拈蓮花,佛身突然經脈大開,散發出聖體金耀,湖水上空頃刻迷漫起一股濃濃的曇花香氣,與霧氣相纏融合,湖水緊隨之劇烈波動,漣漪不止,水中靈氣精華透過蕩漾的水波滑過她周身,急速滲入肌膚,流轉奇經八脈。
  
  青蕪湖上因著天之佛治癒自身功體之故,霧氣更濃,經久不息的散發著沁人心脾的曇花清香,站在岸邊若非特殊眼力根本看不清湖中情形。
  
  良久後,熟睡中的質辛鼻尖一陣翕動,身子無意識順著香氣飄散的方位,在石床上移動。石床大小有限,突然「彭」得一聲摔在地上驚醒過來,愕然恍惚瞪大了黑眸,他怎麼掉地上了?
  
  摸摸摔疼的屁股,質辛迷迷糊糊站起身子,眼前迷霧看不清楚,急狠狠揉了揉惺忪的睡眼,這才算徹底清醒了過來。
  
  睡夢中他聞到的香味此時依然飄散在青蕪堤。深深地吸了一口,質辛嘴角一彎,小眼睛當即泛亮。這曇花香味真好聞,家裡禁地雖也有,可比這裡卻淡了許多。
  
  伸伸懶腰,質辛忍不住打了個大大的哈欠,這才無意看到石床上放置的花露,一怔後,眸色詫異驚喜,天佛娘居然還記得自己要吃早飯的!
  
  剛想到這兒,才猛得回過神兒來,質辛急睜大了眼睛,皺眉四處觀望。天佛娘去哪兒了?昨晚上娘和自己一起睡的覺啊,怎麼不在?未及細思尋找,急沖著四周大喊:「娘,你在哪兒啊?」聲音向四處散去,最終卻沒有回音湮滅無聞。
  
  眉心一蹙,質辛鬱悶垂眸看看花露,突然花露的陶瓶上慢慢浮現出一行字,驚異一怔,字跡還在不斷的放大,直到漂浮在空中,是天之佛用功療傷前特意留下的:
  
  「莫離開石床四周靠近青蕪湖。吾片刻後便回,安心等待。」
  
  天之佛只當囑咐質辛青蕪湖水深危險,他毫無任何功力絕不敢涉入,自己入定之時六感盡閉,無法感應他之狀況。卻是忘了小孩子心性,你越不讓他做的事,反倒更激起了他的好奇。
  
  見到天之佛留音,質辛心下一松,眉頭舒展開來,娘還回來就好。只是青蕪湖?好奇抬眸一望,霧氣籠罩,眸色倏然一亮,也不知道霧氣中是不是有什麼神秘的東西?凝思間肚子募得咕嚕嚕直響,質辛回神先笑眯眯拍了拍自己的小肚子:「你怎麼又餓了,昨天才吃得飽飽的。」隨即拔掉瓶塞,將甘甜清冽的花露狼吞虎嚥一飲而盡,口中還忍不住打了個飽嗝。
  
  「好了!好了!肚子,這下你不叫了吧,還好現在沒人,上次山洞中你也太不給我面子了,在娘面前叫真丟人,我的乖寶寶形象全沒了,要是下次你再叫得讓娘聽見,我就照著冰無漪叔叔的辦法三天不給你飯吃,讓你徹底閉嘴。」
  
  喝完後質辛笑嘻嘻對著自己的肚子嘀嘀咕咕半晌,這才又繼續思索方才中斷的問題。娘為何不讓自己靠近青蕪湖?難道裡面有什麼詭怪東西?昨天湖水還好好的,現在竟然全是霧氣,這是怎麼回事?不行他要去看看,肯定有什麼寶貝。
  
  想到此,質辛一刻也不耐,急好奇向青蕪湖邊走去。然越靠近霧氣遮掩下卻是越看不清,等他摸索著小心站在了湖邊,放眼再望還是一團迷霧,跟在石床旁邊時看到沒有任何差別。
  
  這青蕪湖到底怎麼回事?腦中精光一閃,質辛募得擠眉拍了下小腦袋。真笨!怎麼忘了爹那會兒教過他千里望遠的法子。隨即急興奮抬手在眼睛上,可剛要點,手指頭一頓,突然皺了眉頭,是點哪兒來著?眼睛那兒,不對,眉下面?……
  
  半晌後,急得滿頭大汗下,他總算是想起了該如何,登時長喘一口氣,激動急抬起小指頭在眼周幾個穴位上快速一點,一股熱流急速湧過。
  
  質辛募得睜開方才閉上的雙眼,眼前竟是從未有過的清晰,湖上的迷霧雖然還在,卻已絲毫不影響他看清霧氣籠罩下的萬物。
  
  湖面上並無一物,除了霧氣就是霧氣,質辛看了半晌,好奇得到滿足,湖上再無他物出現,一時又變得興趣索然,怏怏無趣,眼裡的亮光散去,他還以為能發掘什麼奇特的東西。結果除了湖還是湖。隨即收回視線,轉身準備離開回到石床等天之佛回來。
  
  就在此時,嘩啦一聲,平靜的湖面突然爆出一陣清脆的水聲,質辛一震,急興奮抬眸望去。有東西!
  
  只見一道泛著晶瑩光澤的銀色髮絲身影,緩緩從水底浮出水面,如瀑銀髮柔軟隨意散落著。一些漂浮在水面上,一些纏繞在光滑□□地雙臂肌膚上,一些濕漉漉的沾在泛著光澤的白皙玉背上。
  
  迷霧繚繞著,彷如天上瑤池之中沐浴的仙人。
  
  「居然是美麗的仙女兒!」他居然見著傳說中的仙女兒了!
  
  質辛亮晶晶的黑瞳無法自抑地瞬間放大,裂開的嘴巴大得能吞下去幾個仙果兒,震驚了半晌,腳下步子不覺向近移動,想要看清湖水中的仙女兒是何模樣,剛走一步,身子猛得一個趔趄,不知被草地上什麼東西絆了一下,險些跌倒。
  
  質辛猛得回神,皺眉鬱悶看向地上。待看清是何物時神色募然一亮,鬱悶的神色當即興奮。
  
  地上又疊放整齊的衣物。這一定是仙女兒脫下的衣服!叔叔講過他有一次外出遊歷,在山間碰上了仙女兒在霧氣中洗澡,身上的仙衣恰在湖邊放著,他便偷偷把他們的衣服給藏起來,仙女兒就留在了凡間。還是後來叔叔好心又將衣服還給她們,這才重新回了天上。
  
  他定也像冰無漪叔叔一樣碰上仙女兒了。是不是只要他把這衣服藏起來,湖裡的仙女兒就會一直留在這裡?冰無漪叔叔從不騙自己。
  
  想著質辛激動笑彎了眼睛,急偷偷瞟了眼湖中沒有任何動靜的人影,一把摟起地上看不清原貌的衣服,疾奔石床而去。彭的一聲輕拉開暗格,把衣服著急塞了進去。
  
  質辛這才如釋重負地站起來搓搓手,賊兮兮眨巴眼睛,偷偷注意著湖中人影的動向。大功告成,仙女兒飛不走了,等到天佛娘回來,讓她也看看仙女兒長什麼模樣,再把衣服還給她們。娘看到一定會很高興的!

作者有話要說:

  質辛聽著房內的聲音,眉頭都皺到了一起,使勁兒拉了拉我,悄聲問道:「姐姐!爹娘在說什麼,為什麼我聽不懂?」
  我正聽得盡興,突然被問,臉上的曖昧竊笑僵在了臉上,愣愣道:「你聽不懂?」
  質辛使勁兒點點頭。
  「那要怎麼辦?聽不懂你別聽了,回去睡覺吧!」
  「姐姐你聽得懂?」
  「呃!@#¥%…………&&」
  「哈哈,這好辦,那姐姐你解釋給我聽!」
  
  
第12章 湖中相見
  
  第十二章湖中相見

  質辛隨即又躡手躡腳,悄悄走回青蕪湖邊,此時才注意到有一塊光滑的卵石,從湖水中若隱若現地延伸到岸邊。在粼粼波光中泛著些許神秘,眸色一亮,抑制不住心中的好奇,湖裡都出現仙女兒沐浴了,估計這石頭也有什麼奇妙之處。
  
  而且他和爹為尋娘好幾天未曾沐浴過,不如就用這青蕪堤的水洗洗,反正看湖邊的石頭,他站進去還能露半個身子,水肯定不深,乘著現在娘還沒回來,他趕緊洗完,湖裡的水這麼香,等洗完他也會變得香噴噴的,就和天佛娘一樣。
  
  心念一定,質辛三下五除二脫了全身衣物,瞬間光不溜秋的立在陽光下,興沖沖學著仙女兒把衣服疊得整整齊齊擺放好。
  
  湖心霧氣環繞之中,天之佛闔住的掌心間散出一股白色功氣,自愈療傷已接近尾聲,只需再讓今日吸收之青蕪湖純淨靈氣,運轉周身經脈便可。
  
  此時青蕪堤外的瘴林中,突然橫空而現一道巍峨霸氣身影,正是已成功取得無根之土,非海沉冰的天之厲。
  
  凝望著這個已有一千年未曾再到過的地方,天之厲眸色一時複雜凝沉,萬千思緒閃過,最終緩緩抬起單掌化出熊熊厲火,轟然一推,烈火霎時橫掃四野,氤氳青蕪堤的瘴氣頃刻被燃燒殆盡,被瘴氣繚繞的林樹卻依然亭亭無礙。
  
  兇猛惡毒瘴晦既去,天之厲指點心口,取出一滴元厲心血口占厲族秘術,一掌成拳納天地至濁風雲雷電異力,點血成引,瞬間爆出強大厲氛氣旋,附著林木之間,觀之與被毀去的瘴晦沒有絲毫差別。

  「青蕪堤,你既喜歡,吾便為你護住!」
  
  黑色氣旋湧起,天之厲瞬間化光進入青蕪堤,瘴林新氣似感王厲召喚倏然席捲雲湧,盤旋翻滾。
  
  湖水邊的質辛先是試探著踩了踩水,清清涼涼還有水花,覺得好玩兒,歡喜激動一笑,肉呼呼的小身子急迫不及待踩著卵石向湖水中走去。
  
  清涼滿是香氣的湖水頓時包圍了他光不溜秋的身子。岸邊湖水雖不深,可對小小功力微弱的質辛來說足以讓他浮起來。只覺雙腿不受控制要向上漂,本是極危險的情形,一個不小心就可能栽進水裡,質辛面上卻無一絲恐懼,全是發現新事物的好奇和興奮,大膽抬步,每走一步身子都要飄一飄,若不是怕驚動湖裡的仙女兒,他早就又笑又叫了。
  
  湖邊這塊卵石足有一米見方,緩緩走了幾步,並未出了卵石四周,湖水只在他腰腹之間泛著層層漣漪,幾步之間亦覺枯燥,靈光一動,質辛當即岔開兩腿,彭得向旁邊一跳,湖水浮力竟似突然小了很多,順利異常地變換了位置。
  
  居然如此好玩兒,質辛初時未曾料到有此驚喜,早已讓他忘了入水的目的,小臉激動得通紅,只顧左跳一下又蹦一下,水面被拍打的嘩嘩直響。
  
  殊不知危險即在腳下,質辛高興過火,再加上靈湖水之浸潤,暗藏體內的一股詭異之力倏然衝破封印,驟紫氣罩身,身體竟不受控制一輕,蹦跳之下突然飛身竄出了湖面,直向湖心飛墜去。
  
  天之厲剛剛隱身進了青蕪堤,透過霧氣募然便見這驚險一幕,眸色微變,急騰空直奔向他。這個臭小子,警告他多少次不得近水,居然次次罔顧他之言。
  
  剛運功完畢的天之佛突然聽見身後湖水異動,神色一變,頓轉銀髮纏身,回身間利掌急掃一道恢弘佛力。
  
  天之厲騰空一轉,輕而易舉避開了突來的佛掌,這才注意到湖心裸身而立的天之佛,怔了一怔,是她!飛騰的身子瞬間驟頓。
  
  墜落的質辛突見天之厲,神色激動一喜,驚懼散去,可片刻後,眼看自己越落越快,馬上就要摔進湖裡,天之厲卻還愣神在半空中,面色刷的變白,急通過父子間的傳話驚恐尖利大吼:「爹,快救我啊!我快摔死了!」 湖裡有什麼好看的,你快點兒接著我啊!
  
  天之佛利掌過後,回身一望,微怔皺眉,只有霧氣朦朦,空無一人,難道自己聽錯了,但,那麼大的水聲……
  
  就在思忖間,突感頭上氣流有異,天之佛刷的抬眸望去,心頭一悸,驚得險些走了三魂六魄。他怎會光溜溜地從湖上掉下來?自己特意囑咐,居然還是出了事!
  
  顧不得顧慮自己情形,自忖此時亦無人會來,天之佛電光火石間急騰空,一道金光嗖然奪目閃過,濃霧之中霎時水花四濺,漣漪陣陣。嘩啦嘩啦的水珠從她身上濺落,一顆顆晶瑩剔透。
  
  天之厲一時怔愣後登時回神,急忙梭身穿雲,接住了墜落的質辛,就在此時,天之佛也飛身近了質辛身邊。
  
  質辛被天之厲接住心頭一松,剛要攀住他的脖子,卻在瞬間眼前多了個人,抬眼一看,眼珠子瞬間溜圓,嚇得差點兒掉出來,打著哆嗦咬唇: 「老天,天佛娘!」 仙女兒居然是娘!
  
  天之佛看不見天之厲,很自然的伸手便去接住墜落的質辛。
  
  天之厲接住質辛時有意為之,為了不讓天之佛發覺他之存在,依然維持質辛墜落的速度。
  
  待她伸手時,指尖不偏不倚恰好落在天之厲抱著質辛的手上,天之佛察覺手中觸感,神色一怔,這是手!
  
  天之厲眸光一凝,手急將質辛向上一托,光閃鬆開,速度之快彷如未曾發生被她碰到過。
  
  質辛乘機借著天之佛的手,像個泥鰍似的滑不溜秋鑽進了她懷裡,一摟她脖子,緊緊靠在她肩膀上,睜眼看著瞬間轉移位置的天之厲,緊張滿頭大汗,急密語道:「爹,你快去石床裡面把娘的衣服拿出來放在湖邊,我剛才給藏起來了,要是娘一會兒發現衣服不見了,我就慘了!」
  
  說話間,質辛一動都不敢動,生怕被天之佛發現他幹了壞事。
  
  天之佛感覺他緊緊貼著自己,以為他受驚過度,眸色一凝,玉足輕踏金色蓮花,緩了降落速度,安撫輕拍了拍他微顫的小身子:「吾在,無事了!」
  
  質辛做賊心虛,感覺背上的手,面色一僵,嚇得登時石化在了天之佛懷裡,娘不是知道了什麼吧?
  
  天之佛此時手中觸感是質辛柔嫩的肌膚,不由得細思剛剛手中之感,分明是成人之手,眉心無意識一蹙,疑惑一閃而過,可根本不可能,青蕪堤只有他們兩個人,難道是錯覺?不由抬起雙眸向青蕪湖四周一望,恰好掃過天之厲隱身所在位置,竟突然停下一凝眸光,斂眉沉思。
  
  天之厲看著她在光芒下光裸的身子,一絲深情無奈閃過,現在還不是他現身之時,驟散出功體之能暗暗增強四周霧氣。樓至,你是太過自信自己之結界,還是對己色相絲毫不放心上!或是太相信人性!
  
  片刻後,霧氣中便融合了元厲之霧,看似與方才無別,但再進入青蕪堤之人,縱使功力高深,也難以窺透霧氣中情形,除非得厲族之血破除。
  
  天之佛也幾乎是同時停止了思索,抱著質辛的手不由刻意捏了捏,想要證實方才手中的觸感也許真是錯覺。 柔軟細膩,是他的小身體。
  
  質辛屁股一疼,刷的抬眸看向天之佛,一手放開她的脖子,急揉揉屁股,睜大兩隻亮晶晶的黑眸,狐疑皺眉:「娘怎麼和爹一樣,也喜歡捏質辛的屁股!質辛的屁股很好捏嗎?我怎麼覺得一點兒都不好捏呢!」
  
  天之佛神色一僵,眸底尷尬一閃而過,不自在動了動抱著質辛的手,見他光溜溜的身子,轉了話題出聲問道:「你把衣服脫在哪兒了?為何要脫衣服?」
  
  質辛聞言幕然歎了口氣,鬱悶看著她撇嘴道:「我想洗澡,就把衣服脫在岸邊了。可也不知道怎麼回事就從水裡飛到天上了,害我澡沒洗成,要不是娘救我,就掉水了摔死了!」
  
  天之佛本要帶他回岸上,聽他童言,若不會游泳,掉水裡是淹死吧!眸底似有笑意閃過,略一思索,當即變了方向又落回湖心。
  
  嘩啦一聲水響,天之佛潛身入水,緊纏著身子的銀髮隨即散開,白如凝脂的肌膚,在水波掩映下透著隱隱光澤。金光也同時化蓮托著質辛入水,剛剛好露著他的半截身子在水面上。
  
  天之佛一手輕扶蓮花保護,凝視質辛平和道:「你現在洗吧,吾在旁邊看著,很安全。」
  
  質辛看著湖裡突然散發的天之佛,只覺美得不似真人,不由揉了揉眼睛,睜大亮晶晶的黑眸激動問:「天佛娘,剛才湖裡就你一個人嗎?」
  
  天之佛微怔,什麼意思?輕點了點頭:「除了吾便是你,有何疑問嗎?」
  
  質辛當即笑嘻嘻把他在湖邊的想法一五一十地告訴了天之佛,除卻藏衣服那段。最後眼冒亮光,盯著天之佛不假思索歡喜道: 「我將來娶媳婦兒就要娶天佛娘!」
  
  天之佛一怔,眸中淡淡笑意一閃而過。色身皮相,美醜好壞與她無甚區別,只不過見他因此而發生之事欣喜,心頭竟會奇異的覺得一絲滿足,溫潤聖潔的面容因這一絲笑瞬間更添榮光。
  
  天之厲凝視著湖心言語的母子二人,眸色一柔,沉聲笑笑,只是聽到後來二人又傳來的言談時,笑意微凝,不由皺了皺眉,垂下雙眸,若有所思摩挲著指上厲族王戒:「咎殃,你這個叔叔原來就是這般教導質辛的!」
  
  半晌後,天之厲又抬眸看了他們母子一眼,飛身飄回岸上,穿過濃霧,幾步步近石床,照著質辛所言,熟悉找到暗格,掩聲打開,見裡面沾滿血跡的金白色外袍和內衫,眉心一擰,一絲狠戾閃過後,當即取出,手指一動,化出烈火,頃刻將衣物稍為灰燼。
  
  「質辛,想辦法拖住你娘,沒有吾之命令,切不要和她上岸。」
  
  正在湖中好奇看著金色蓮花的質辛一怔,餘光急偷偷瞟了眼湖岸,見天之厲化光消失,狐疑更愣,爹你這是去做什麼啊?讓娘呆在水中,難道你想和我們一起洗澡?

作者有話要說:

  「姐姐!醒醒!你醒醒啊!別等了,瞌睡了咱們回房去睡!」質辛看著眼前蹲在門邊沉睡的人,一會兒笑一會兒鬱悶,嘴角還閃著可疑的晶瑩,居然會流口水,急忙喚道。
  
  美夢被打斷,我突然驚醒過來,鬱悶地看著質辛烏黑明亮無辜的眼睛,為嘛把我叫醒!哎,就要到精彩的地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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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章 拖延時間

  天之佛看著坐在蓮花上的質辛,肉呼呼的小身子被金色蓮花一襯,分外可愛圓潤,眸中不由露出絲連她也未發覺的溫和,出聲道:「質辛,快些沐浴,霧氣快散了,我們要儘快上岸!」
  
  質辛募得回神,看了眼催促自己的天之佛,急佯裝聽話點點頭:「嗯!」小手卻是有一下沒一下的撩著湖水往身上潑,掩飾不住走神,一副心不在焉的模樣。
  天之佛在旁看他神不守舍,微怔,凝視他蹙起的眉眼,關心問道:「你在想什麼?」
  
  質辛正想得出神,想也沒想,直接出聲回道:「怎麼把娘留水裡!」
  
  天之佛一楞,抬手掰住他的頭轉向自己,凝眸望進他眼底:「為何要把我留水裡?」
  
  質辛傻愣愣看著她疑問的神色,募得才放反應過來剛才做了什麼,嘴角一僵,面頰上的肉控制不住地跳著。他怎麼就給說出來了!老天!
  
  片刻後,見天之佛一眨不眨眼還盯著他,勢必要得到答案,黑瞳募然急垂向湖面,小指頭互掐著,鎖緊了眉頭,這要怎麼辦?總不能實話告訴娘是爹說的吧!那娘豈不就識破他一直說的謊話了!
  
  湖水中靜靜倒映著他和天之佛的身影,質辛見其隱隱綽綽,計上心頭,眸色陡然一亮,豁得抬眸,不好意思紅了小臉,看著天之佛低低道:「把娘留水裡,才能給質辛搓澡,要是娘上了岸,就沒人給質辛搓澡了!」
  頓了頓,咬咬唇,才又堅定了語氣,渴望凝視著她問:「娘願意給質辛搓澡嗎?」
  
  天之佛不疑有它,只當他是尷尬于向她提出要求,微怔後,心裡已有幾分許意,只是,想起疑惑,雙眸不禁為難閃了閃,搓澡是什麼?
  
  質辛見她突然噤聲,眨了眨亮晶晶的黑眸,萬分期待又重複了一遍:「天佛娘你可以幫質辛嗎?」
  
  天之佛見他如此,雖有為難,心卻已完全同意,微凝眸色,溫和出聲:「可以!」
  
  質辛不料這般輕鬆留下了她,激動驚喜,頓轉身子,把小脊背對向天之佛。
  除了拖著娘,他還能體驗下娘親給自己洗澡是什麼感覺,以前小四會在他面前說,他多想娘親也在異誕之脈王宮給他洗洗。
  
  青蕪堤上突起一陣清風,吹皺了湖面。
  
  質辛等了片刻,眼中的興奮慢慢變成鬱結,狐疑皺緊了眉頭。娘為何還不動手呢?難道她方才是騙他,還是臨時變了主意?
  
  天之佛此時卻怔怔怔盯著他光滑柔嫩的小脊背,抬起的雙手不知該往哪兒放。她向來只在湖水中入定,靈氣通透,身心自然無垢無塵,這搓澡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質辛等不及,無奈下只能歎了口氣,回眸去看,卻只見天之佛無從下手的為難深思,小眼睛愕然,傻乎乎愣住。娘的神色分明是不會搓澡!搓澡應該很容易吧,老爹每次把他往池子裡一扔,用手在背上揉搓兩下就大功告成,娘為何一臉的苦大仇深?
  
  想了半晌,天之佛終算做罷,微動眸,輕歎看向質辛,認真出聲詢問:「搓澡要怎麼搓?」
  
  質辛眼睛一抽,嘴巴頓時呆得能塞進去兩個雞蛋,娘居然是真的不會搓澡!
  
  天之佛見他如此,眸底莫名湧起的不自在一閃而過,面色看起來依然平靜自然,耐心凝視他等著解答。
  
  質辛發覺她一刹那的眸色,想到他能幫上她,驟歡喜激動一笑,急合上了嘴,娘失憶失的真徹底,但願別忘了怎麼穿衣服就好:「天佛娘,你轉過身子來,質辛告訴你!」
  
  天之佛聞聲在水中將背轉向了他。質辛當即抬起兩隻肉呼呼的小手放在她肩頭開始示範,先在她玉背上一揉,一搓,緊接著舀些湖水潑上……
  
  天之佛只覺他的小手撓在背上又軟又癢,微怔後,狐疑想著,這是搓澡?突然他的小手摸在了背上最癢的地方,天之佛忍不住,募得輕顫一躲身子,笑出了聲,急回身,一手按住他的小手:「可以了,吾知道該怎麼做。」
  
  質辛眸色泛亮,歡喜一笑,這才收回手。
  
  天之佛收回視線,隨即抬手放在了他小胸脯上,準備開始照做。
  
  質辛小臉上笑意一僵,雙手急交叉擋在胸前,身子一閃,避開天之佛的手,溜圓了黑眸急認真看著愣住的天之佛道:「娘,質辛的這裡不能摸,咎殃叔叔說別人摸我這裡是吃我豆腐,質辛不想讓人吃豆腐!」
  
  天之佛怔了一怔,這是什麼意思?豆腐?見他那般鄭重其事,好似很嚴重,有些似懂非懂,也不願強迫他,未多思,輕嗯一聲:「那吾給你搓背!」
  
  質辛這才乖乖轉過身:「質辛自己洗前面就可以了。」
  
  天之佛撩著水灑在他背上,溫和應道:「嗯!」
  
  嘩啦嘩啦的水聲中,波動閃爍著一大一小兩個身影。
  
  質辛不時撩起水往身上灑著,一會兒揉揉肚皮,一會兒捏捏肚子,玩兒得不亦樂乎。
  
  背後,天之佛柔軟細膩的手力道適中搓著背,實不是搓,不過是輕重恰到好處的按摩,質辛不由舒服地歎息了一聲,眯眼露出了享受的模樣,忍不住暗自思忖。爹的手跟娘一比,簡直就是塊兒硬石頭。他肯定不知道娘的手搓澡這麼舒服,雖然他捨不得和娘分開,不過他可是是爹的好兒子,等以後回家了就把娘讓給他一日,讓他也享受一下。」
  
  天之佛為了方便在水中微換了個位置,微頓手,恰好側身立在質辛身邊,才又繼續抬起他的小胳膊搓著。
  
  只是他身上滑不溜秋,乾乾淨淨,白白嫩嫩,什麼都沒有,天之佛不知這搓澡有何意義,一抬眸狐疑看去,卻見他眉眼彎彎,歡樂享受的模樣,眸色微怔閃了閃,心底突然湧過絲從未有過的滿足欣然,理不清為何會如此,便收回了視線繼續搓著,手上的力道本能的越發輕柔,想讓他更舒服些。既然已經這般了,便給他搓完吧。
  
  與此同時,天之厲卻是風旋返回到異誕之脈王宮,瞬息未停,直奔禁地而去。
  
  正在練武場舞劍的劫塵,見到飛馳而過的天之厲身影,眉心詫異一震,頓停進行到一半的劍招。大哥不是出去尋質辛嗎?怎麼回來卻不見質辛?難道沒有找到?他去的方向,眉心一皺,劫塵不解也心懸質辛情況,急收招,飛身追去。
  
  直到禁地週邊後飛身落下,抵劍在地,靜立凝注著入口等待。大哥命令禁地無他允許不得擅自進入,他一會兒出來再詢問。
  
  半晌後,天之厲步出禁地,手中多了一套衣物,竟與他燒掉的天之佛內衫和外穿錦袍披風一模一樣,只不過嶄新泛著特有的光華,不似那身般沾滿塵埃血色。
  
  劫塵見此,一震後,陡然怒濤翻湧,旋劍揮出,擋住了天之厲去路,怒聲恨急:「你拿著她的衣物要做何?」
  
  天之厲並無生氣,平靜抬眸凝視她:「她穿。」
  
  劫塵聞言,強壓了對天之佛千年的怒恨一時引爆,紅眸狠戾一閃,利劍直向衣物斬去:「她不配!」
  
  天之厲深眸沉歎,身子不動,靜靜看著劍鋒落下,就在只差一寸時,平靜出聲:「質辛和她在一起!」
  
  劫塵眸色一變,急撤劍勁,劍鋒一斜,轟然一聲,禁地前的一塊巨頭碎成了粉末,驟緊蹙眉頭,對著天之厲急促怒聲道:「你怎可將質辛一人放在她身邊,你難道忘了是她親手將質辛送到中陰界任人處置?你是不是覺得一千年封印不夠,還想再讓她封印一次!」
  
  天之厲一凝黑眸,看向聲色慍怒的劫塵,沉穩緩慢道:「暫時先放下芥蒂。她做這些事必然有難言之隱。她要殺質辛,便不會生下他。如今失憶,我們無法探究清楚。具體情形等吾一去中陰界探查後再論,吾尋到她時,她正被苦境所有人追殺……」
  
  劫塵聞言一震,微蹙了眉心,竟不受控制閃過絲對天之佛的擔心,厭怒閉上了眼睛,手一緊劍柄,將天之厲的話記在心裡,暫恢復平靜:「吾和幾個弟弟都不希望大哥你再出事!」
  
  天之厲並未因劫塵無禮心生不悅,雙眸凝沉一閃,看著她出聲吩咐:「吾這幾日要交予你一件事。」
  
  劫塵一怔,睜眸,肅然認真頷首:「大哥請說!」
  
  「她和質辛兩日後會離開青蕪堤,一路往異誕之脈而行,吾要你到時候出現,現身保護他們。」
  
  劫塵眉心微蹙,雖願意相信天之厲所言,可親眼見過她之無情,心中仍有些抵觸,可見天之厲幽深牽繫擔憂她之眸色,驟闔了眸,俯身沉聲:「是,大哥放心。」她倒要看看她現今到底是何模樣!更何況能見著質辛,他們姑侄已有將近月餘未見。
  
  天之厲做好安排,放了心,當即化做黑光,眨眼消失在禁地。
  
  青蕪湖中,質辛怔愣好奇凝視著湖面上二人倒影,對所見百思不得其解,不由越發睜大眼睛壓低身子俯向湖水,蹙著眉頭,娘的前面為何和他不一樣啊?
  
  下意識回眸,看著他胸前嫩紅嫩紅,米粒般大小的紅暈,抬手研究摸了摸,好奇思索著,平平的,跟肚皮也差不多啊,為何娘的不是?
  
  疑問一起,質辛急動了動身子,天之佛正站在他側旁,輕搓的雙手一頓,便讓他換好了位置,她只當他坐久了不舒服,一頓後,繼續輕搓著他的小胳膊。
  
  質辛此時恰好正對上天之佛,有了疑問,自然要求得答案,於是雙眸好奇盯著她胸口,另一隻手抬起,直直向她半露在水面細膩泛著光澤的胸前觸去。
  
  指尖一按,紅暈微顫,咦,軟得!跟他的不一樣啊!質辛眸色一亮,怎麼會是這樣?激動好奇之下,收回的小手急又再次探究碰去。
  
  天之佛胸口被犯,神色驟變,佛掌猛得一推蓮花。
  
  探出金蓮半個身子的質辛不料後果如此嚴重,錯愕一怔,還沒反應過來,失去支撐的身子噗通一聲就栽進了水裡。
  
  手還保持著伸出的動作,雙腿盤著,腦袋倒載進水裡,質辛掉在水中傻愣了片刻才反應過來,嚇得一聲尖利大吼:「娘啊!救命啊!」
  
  天之佛推掌後猛得回神,才反應過來她下意識所為,見質辛已經掉進了水裡,一怔,急壓身入水,把早已嚇得面無血色的質辛從水裡撈了出來。
  
  質辛嚇得登時雙手摟緊了她的脖子,趴在她肩頭,一口一口難受地吐著嗆進口鼻中的湖水:「嚇死我了!」
  
  天之佛眸底自責一閃,輕撫著他的脊背安撫,半晌後等他緩過勁兒,才凝視他問道:「你方才在做什麼?」
  
  質辛對上天之佛關心的神色,擦了擦眼睛上的水珠,想起方才是她無意把他推進了水中,鬱悶嘟嘴看她歎氣:「我發現娘和質辛的前面不一樣,好奇想看看為什麼。」
  
  說著挺了挺他的胸口紅暈,眼神示意天之佛:「娘看質辛的。」然後又好奇瞟向天之佛微微突起的前胸。
  
  天之佛垂眸望去,毫無準備的神色震驚一怔,身子頓僵在了水中,怎麼會如此?她色身很久前便已經修至無色化境,無男女相。至那一日起,她便從未再放心思於人身色相上,可如今這樣子,她何時竟變做了女相,她怎會對色相變化之事,沒有一絲印象?
  
  質辛不知天之佛此時心神之震,抬手好奇繼續指去想要問清楚不一樣的原因。
  
  天之佛見此,回神抬手截住,知他僅是童心好奇,亦不生氣,至於心中疑問容後再思量,隨即壓下翻湧的心思,抬眸凝向質辛,伸手輕碰他前胸,溫和道:「你方才說,這般是吃豆腐,你不想讓吾吃豆腐,此刻吾亦不想。」
  
  質辛一愣,驟然失望鬱悶一閃雙眸,為難看著自己胸口,又看看天之佛認真拒絕的眸色,不覺皺緊了眉頭,滿心風起雲湧,揪心掙扎。
  
  天之佛以為他總算放棄,心頭一松。誰知他募得又抬起雙眸,仿佛要獻身似的揪著臉,視死如歸看著她認真道:「咎殃叔叔說被別人吃豆腐不可,吃別人豆腐決不能手軟。可天佛娘又不是別人。這樣好不好,質辛從來沒被人吃過豆腐,今天就讓娘吃了,娘你也讓質辛吃豆腐,我們交換。」
  
  天之佛一僵,錯愕發怔看著他。瞬間只覺武林之人的追殺根本算不上什麼難題,而要應付裝狀況百出,還不按常理出牌的他才是最大的問題。
  
  此時天之厲正好返回青蕪堤,飛馳路過瘴林,見一匆匆進入青蕪堤的紫色身影,眸光微凝,若有所思一閃,緞君衡,質辛在中陰界的養父,你竟然能從鴻蒙氣旋阻隔斷阻斷到苦境通道的中陰界出來,是為了尋找質辛,還是另有什麼目的?
  
  凝威一閃雙眸,天之厲頓從懷中取出千年前天之佛留與他治癒佛力創傷的一絲佛體元力,單掌一催功體,佛元頓在出現的黑色闇氣中幻化成金雨,與他隨即又刻意釋放的厲元相融。
  
  未幾,一身黑袍加身的天之厲幻化成了天之佛模樣,莊嚴聖潔。
  
  天之厲查看自己無破綻露出,當即凝眸急身先於緞君衡到了青蕪堤,將衣物放在質辛告知的所在,再催功體增強厲霧之防護之力。如此霧氣外發生的任何事情,都不會驚動湖中的天之佛和質辛。
  
  當緞君衡急步踏進青蕪堤時,只見天之佛莊嚴身影靜靜佇立在不遠處的菩提樹下,正閉目凝思。眸底精光一閃,腳步未頓直往她所站處走去。

作者有話要說:

  我瞅了瞅了燈火昏黃的房內,轉眸看向已有睡意的質辛道:「你去睡吧?姐姐守著!到時候叫你!」
  質辛看著我眨了眨眼,「那我還是陪著姐姐吧!」
  「那你過來,坐姐姐身邊!」
  。。。。。
  時間緩緩流逝,天邊月去日升。
  突然咣當一聲,我身子下意識一抖,嘩的睜開了眼睛,被刺眼的光芒一照,趕緊又閉上眼,才急忙看向聲音來處,是房門被打開的聲音。
  「動作小些,驚醒了質辛!」
  樓至韋馱的聲音!
  我頓時冷汗直流,天雷滾滾!
  兩人怎麼從房外回來了!昨夜幹嘛去了?
  急忙抱起熟睡的質辛就向質辛房間跑!

  
第14章 鴻蒙之約
  
  沉思中的天之佛聽到聲音,募然掌心凝功,利眸回掃:「是誰?」
  
  「呵呵!」緞君衡輕笑一聲,走到與天之佛兩步之遠兒停住了步子:「又見面了,看來緞某與天之佛當真是因緣非淺!」
  
  天之厲撤功收掌,腳步微動,側身對著他,垂眸冷聲:「緣分善惡,同是造業之因,莫名緣起就更是可疑!」
  
  「此言差矣!」緞君衡眸色微露一絲急切,出聲解釋道:「吾乃是由中陰界而來的善因啊!」
  
  天之厲神色故露訝異,接過話音若有所思道:「你也是來自中陰界?」
  
  質辛在中陰界由此人撫養,身體莫名不能近水之因,還有相關的其他事須向他瞭解。樓至如今身體之毒經不得任何衝擊,小小動怒運功,便會因毒自傷。武林之中她已是眾矢之的,無法自辯。以後涉及她之事由他代替而行,護她安然也必須找出她對他無情之因,或許能從緞君衡身上得到一些蛛絲馬跡。
  
  緞君衡凝眸頷首:「然也。」說著微動兩步,走近天之佛繼續道:「而且吾更知曉你最關心也是最擔憂的紅潮之謎!」
  
  「你說什麼?」天之厲所扮天之佛眸色一變,聲音陡然拔高。
  
  緞君衡眸色一凝,不再言語,靜等她思忖考量他之言真假。
  
  半晌後,天之厲滿心戒備微松,卻依然冷眸望向緞君衡,沉聲道:「在細微處推究人心,是智者能為,但其反面便是禍世之機,你的侃侃而談令吾不喜!」

  緞君衡見天之佛眸中已然鬆動,輕笑一聲:「非是緞某喜愛推究閣下心理,實在是吾根本不必。」頓了頓,才又直視她雙眸,繼續感歎出聲:「天之佛,當年你親下中陰界,那時風采雖逾千年,緞某卻仍然歷歷在目。」
  
  天之厲聽他提到被封印時天之佛舊事,心中一動,眸中不禁帶了絲想要瞭解更多的急切:「此言何意?你難道知曉吾之過去?」

  緞君衡收起笑意,對上她的視線認真道:「你當年為息厲禍,親入吾境,而吾境正飽受紅潮吞身噬骨之禍,便與你達成協議,吾境助你封厲,你則慨然允諾願引紅潮入苦境半日,殺人造罪牆之業便是源自於此。」
  
  「厲禍?」天之厲神色微變,袖中掌不禁緊握,擰眉似有猶豫,不解凝視他探究問:「它又是什麼?」
  這難道就是她封印他之根源?他們相鬥上千年,她後來棄戰接近他之目的是何,他心知肚明,然未料到最後竟然動心。厲族一生一伴,他既認定她,便賦予她殺他的權利,可若當真按照她所想是為蒼生除害,卻為何選擇封印而非殺了他?她到底隱瞞了他什麼事情?
  
  緞君衡緩緩踱著步,片刻後停下,望進天之佛似在搜索回憶的雙眸,平靜告知道:「厲禍是一切的起因,也是你身為天之佛曾經的責任,更是你與中陰界相交的起始。」
  
  天之厲所扮之天之佛聞言突然爆出一陣冷笑:「有心人陷罪于吾,而你說吾無罪,而這一切吾全無印象!吾為何要相信這虛無的說詞,吾所找尋的答案又是真正的答案嗎?或者是要吾承認那全無記憶的惡行?」

  緞君衡皺了皺眉,不假思索出聲反駁:「這不是惡行,而是大悲。中陰界生靈得半日生機,而苦境百姓也再無厲族之禍,擔萬罪而運慈悲,豈不正是你擔罪修行的真諦嗎?」
  
  天之厲聽了又是一聲冷笑,胸口不受控制襲過絲心疼,驟然闔住了雙眸,袖中雙手緊握成拳。擔罪負業,樓至你擔了天下人之罪,天下人卻不容你存活!若知吾對你修行之事不干涉會有今日局面,那時便該該折你羽翼!你不會有今日之險,質辛亦不會陷身中陰界,受盡磨難,我們一家人不會分開千年!
  
  想著,天之厲冷眼一抬,逼視緞君衡,低沉出聲:「費盡唇舌,說出你今日來之真正目的。」

  緞君衡募收起了遊說之態,衣擺一撩,單膝跪地,俯身垂眸,誠心懇求:「鴻蒙氣團使中陰界面臨覆滅之危,唯有再次懇求天之佛慈悲相助吾界,方能解救。天之佛所受沉冤,吾緞君衡忝為吾王之師,願再次承諾,只要通道一開,中陰界便將真相公示天下,絕不容陰謀者以謊言逞狂,污蔑你之清白。」
  
  天之厲聞言,深眸一閃,不由緩慢轉身望向青蕪湖畔,濃霧之間,天之佛正滿臉無奈又無措的定定看著質辛,一絲溫柔深情閃過,天之厲才啟唇出聲:「答應吾一個條件!」

  緞君衡不假思索頷首:「緞某能力之內,定不推諉!」
  
  天之厲道:「你曾撫養一子名為質辛,吾要去他成長之地。」

  緞君衡怔了一怔,天之佛怎會知道此事?那時交易完成她即飛身離去,質辛後續發生什麼事她都不知曉,再者她此時失憶更不可能曉得此事。
  
  天之厲見他擰眉沉思,已看出他所想,眸色一閃,不徐不疾道:「血傀師說于吾知曉此事,吾不能只聽一面之詞,必要親自驗證。」

  緞君衡眉心驟蹙,又是血傀師!此人居心叵測,難道要算計質辛和天之佛?天之佛自忖佛體誕魔為罪,重誓要斬罪業,可是多年前復活質辛後,他便從此失去了蹤跡,自己靈體被鎖,不得自由無法探尋質辛,難道他要借天佛之手引出質辛對其不利?
  想到這,緞君衡抬眸對上天之厲視線,露出絲平靜笑容:「鴻蒙破後,緞某敬待天之佛光臨寒舍!」
  
  天之厲眸中冷意散去,俯身出手虛扶他的身子,平靜道:「說出你之辦法,吾該如何幫起?」
  
  緞君衡眸色感激,當即出言詳細說明具體辦法,隨後才如釋重負離開青蕪堤。等待三日之後,天之佛到達苦境和中陰界交界之處無向經緯,和其他人共破鴻蒙氣團。
  
  此時的青蕪湖中,霧氣濛濛籠罩,岸邊所發生之事絲毫未曾影響到湖心之中的二人。
  
  天之佛面對質辛要所謂吃豆腐的哀求,一時不知如何拒絕,秀眉一揚後直接沉默以對。只抬手把質辛抱著放在蓮花上,垂眸也不看他會是什麼反應,拎起他的腳丫子便開始繼續搓洗。
  
  質辛沒想到她居然會是這種反應,一臉不可置信怔住,剛坐在蓮花上身子本還未穩,被她一拎,彭得一聲四腳朝天倒在了蓮花上面。
  
  這種姿勢並不影響她搓洗他的兩條小腿,天之佛眸光微閃,瞥見他滿臉鬱悶,掩下心頭淡淡的好笑,加快了手上動作。
  
  沒有吃上豆腐,質辛百無聊賴地歎氣望著湖水上空飄過的濃霧,躺在蓮花上懶得動彈一下。
  
  湖面突然吹過一陣清風,天之佛兩鬢垂下的髮絲霎時隨風飄起,輕拂過了質辛圓潤的小臉,髮絲柔軟尤帶著陣陣曇花清香。
  又是這個香味!質辛眸色一亮,鼻子急深深一嗅,發覺是從她髮絲間傳來的,急興奮伸出肉呼呼的小手抓住了還在飄動的髮絲,一把放在鼻尖,猛得翕動鼻子:「天佛娘,你的頭髮好香啊,我也好想自己的頭髮和你一樣!」
  
  天之佛聽了眸色一閃,手下動作未停,不假思索道:「吾之方法很簡單。」
  
  質辛一聽簡單,眸色發亮急看她問:「什麼方法?」
  
  天之佛眸色閃了閃,此子心地純善,根骨奇佳,與佛門之緣深厚,如今二人此番際遇,是她與他有緣,不妨借此機會循序善誘教導,成就他無上佛緣功德,修成至聖至善佛身,心念一轉,隨即抬眸凝視質辛溫和道:「與吾一同修行。」
  
  「修行?」魔皇眉頭一皺,疑惑望向天之佛,「修行是什麼?好吃嗎?」
  
  天之佛嘴角突然毫無預兆噙起一抹美麗聖潔至極的笑容,澄淨的眸光一凝,莊嚴望進他亮晶晶的黑瞳中,溫柔輕語:「修行便可與吾在一起,你可願意?」
  
  質辛見她瞬間綻放的美麗溫柔,神色一呆,只覺眼前飄過了五色祥雲,身子輕飄飄的仿佛蕩漾在彩雲之上,腦袋早已停止思考,亮晶晶的黑眸傻愣愣看著她,直接張口就回:「我願意!」
  
  天之佛淡笑,輕「嗯」一聲,隨後驟收起了笑意,又恢復平日的平靜無波,垂眸換了他的另一條小腿繼續搓洗。
  
  天佛之笑,曇花一現,如夢似幻。眼前笑顏瞬間消失,質辛猛得回神,不可置信死盯著天之佛的臉,狐疑蹙眉撓了撓頭,恨不得盯出個洞來,剛剛天佛娘對自己笑了吧?他應該沒看錯吧?他剛剛好像答應了天佛娘什麼事情,他怎麼不記得了?
  
  剛要細細回想,耳邊突然接到了青蕪湖上天之厲傳來的聲音。質辛注意力頓又被轉移到了這件事上。
  
  恰好天之佛亦搓洗完畢,抬眸看向他溫和道:「好了,我們上岸!」
  
  質辛囫圇一轉身子,瞬間立在蓮花上,歡喜點點頭。終於能見到爹了,兩天沒見還真有些想他。
  
  天之佛抱著他回到岸邊,恰好他將脫下的衣物亦放在天之佛衣物之旁。質辛一落地,光腳踩在草地上,抓起衣物就開始往身上套。
  
  天之佛俯身拿起她入湖前放置的衣物,神色突然一變,皺眉急戒備以衣掩體,四處一望,內裳和衣袍乾淨嶄新,原來該有的血色卻消失的無隱無蹤,是誰動了她的衣物?
  
  質辛衣服穿了一半,見天之佛突然盯著天之厲取回的新衣服眉頭緊鎖,不時看四周,急偷偷瞟了瞟衣裳,眸光一愕,急忙垂下,心裡鬱悶直喊。老爹!你害死我了,娘的衣服哪兒有這麼乾淨!
  
  一直注視二人的天之厲突然轉身背對天之佛,抬眸深凝看著眼前石床,壓下因看到她心頭激蕩而起的異樣。這次他並沒有隱身亦不打算隱身,該是與她單獨見面的時候了。
  
  糾結片刻,質辛靈光一閃,但願天佛娘相信他,急抬眸看向疑惑展開衣物的天之佛,狀似期待晶亮著黑眸詢問:「天佛娘,你看我洗的衣服幹不乾淨?上面的血總算被我洗去了。」
  
  天之佛怔住,不可思議看了眼手中衣服,又看向質辛狐疑皺眉:「你洗了吾之衣物?」
  
  質辛毫無說謊的膽怯,雙眸放光,得意點點頭:「是我洗的!怎麼樣?乾淨不?」
  
  天之佛狐疑仍未解,略有猶豫細細檢查了衣物,確定並無異常,只是乾淨整潔了,也再想不出其他可能,才舒展眉心,緩緩穿上。這衣物確實是她原來的,只是質辛小小年齡怎會洗衣物?難道他爹對他並無喜愛,也無關心?想著眉心不由蹙了蹙。
  
  背對二人的天之厲聽到質辛與天之佛對答,望著石床的眸光一閃,負在背後的手輕握,輕啟雙唇,千里暗聲傳音:「質辛,吾竟不知你還會此技,以後回到異誕之脈,為父的衣物就全部交給你了。」
  
  質辛接到此語,面色錯愕一僵,眉心頓擰成了一團,嘴角抽搐。老爹,我還是不是你兒子?我這還不都是為了你!你居然乘火打劫!

作者有話要說:

  我把質辛往床上輕輕一放,急忙又跑到門邊,把閉上的房門偷偷拉開一小點兒縫隙。
  只見天之厲橫抱著天之佛從屋外緩緩走進。
  天之佛面色還帶著殘留的微紅,雙眸半闔著,側倚在天之厲肩頭,眸中泛著淺淺的倦意,身上覆著天之厲威脅我時所穿的披風,嚴嚴實實,密不透風。
  一頭銀色髮絲緊貼著天之厲,隨著緩動的步子微微晃起陣陣銀光。
  天之厲眸光深邃含情,倏然俯首,在樓至額上落下一吻。
  樓至半闔的雙眸突然一睜,狠狠瞪了他一眼,僵直了身子,將頭死死埋進他的頸窩,咕噥道:「天之厲,你真可恨!」
  
  
第15章 雙天相會
  
  天之佛穿好衣物,回眸一看,見質辛腦袋腦袋正在衣物中亂竄,卻始終找不到領口,眸光一怔若有所思閃了閃,隨即走近,順手幫他導正。你此刻模樣,讓吾如何相信是你洗了衣物。
  
  質辛小臉在衣服裡憋得通紅,頭總算在她幫助下露了出來,萬分感激看她一眼,袖口中的胳膊亦順利穿出衣袖,急擦了擦頭上急出的汗:「這衣服怎麼這麼難穿!」都是爹你的錯,為何讓制衣坊每件衣服都留三個口,就不能只留一個嗎,害得我的腦袋總是鑽錯地方!
  
  天之佛見他穿好的衣服左高右低,又褶又皺,小臉上滿是懊惱無助,眸中不由泛起絲憐愛波瀾,蹲下身子,抬手細細給他理了理,突然想起什麼,整理好後,抬眸凝視他問道:「你爹是何人?」
  
  質辛不知道她突然詢問是何意思,只不過見她神色嚴肅又期待,頓時一樂,爹,娘總算對你好奇了,還懊惱的眼眸倏然激動眯成了一條縫 :「我爹是天之厲。娘還想知道爹的什麼情況,一件一件問我,我全都告訴你,包括爹的好多好多小秘密!」
  
  「天之厲!」天之佛聞言一怔,腦際突然閃過一道霸氣沉穩之聲,「吾允你直呼吾名,天之厲!」一股難以自抑的顫動沉澀毫無預兆席捲而至,天之佛眸色驟有些恍惚,無意識呢喃著這個名字。
  
  質辛不解看著突然神思迷離的天之佛,見她眼底竟慢慢流出了淚水,小眼一怔,娘怎麼了?急抬起小手擦向她眼角,怯怯蹙著眉心,低喚了聲:「天佛娘!」你怎麼哭了?他剛剛說錯什麼話了嗎?
  
  天之佛聞聲又從恍然中回神,眸中的濕潤瞬間消失不見,一片清明看向質辛不解關心問道:「叫吾有何事?」
  
  質辛怔住,不可思議瞪著天之佛瞬間變幻的面容,仿佛方才淚水充盈是錯覺,抬起的手無了用武之地,急放下,皺眉用力捏他的小腿。娘剛才絕對哭了,他一定沒有看錯,等見到爹,他一定要問問娘為何哭。
  
  「沒事。」質辛下意識回了聲,餘光恰好掃見霧氣變化,急一笑,又隨口補充了句:「娘,你看霧氣散了!」他總不能說他看見娘哭了吧,娘現在神色分明是不知道自己流淚。
  
  天之佛不疑有他,輕「嗯「一聲,隨即站起身子,拉著他的手往石床處走去。
  
  石床邊的天之厲見她們走近,眸色一凝,當即提掌化去厲霧。
  
  青蕪湖上天然形成的濃霧此時早已經散去了一些,因著厲霧尤在才看不清任何東西,此時撤去,瞬間分明。
  
  天之佛見突然出現在眼前之人,一掌急凝功,將質辛護在身後,化金色利芒,厲色冷沉出聲:「何人膽敢擅闖青蕪堤?立刻離開!」
  
  質辛突被她擋在身後,以為又有什麼壞人來打天之佛,急忙從她身後探出腦袋,看都不看,便扯著嗓子怒聲大罵:「哪個王八蛋!居然敢到青蕪堤撒野!」
  
  一陣清風輕拂,衣袍飄揚間,天之厲緩慢轉身,黑眸淡淡掃過質辛,最後凝在了渾身戒備的天之佛身上,強壓下翻湧的思念情意,力持平靜沉穩道:「 吾名,天之厲!」
  
  老爹!質辛瞬間瞪大了眼睛,怒氣的嘴角一僵,瞬間心臟碎成了玻璃渣,急縮腦袋,死死埋臉藏在天之佛腰背間,小手直顫抖地揪緊了她的衣裳。爹,我錯了,你不是王八蛋,我才是!
  
  天之佛聞聲眸色詫異一怔,質辛的父親?掌中佛功金芒頓收。
  
  天之厲負手而立,眸如深潭平靜對上她審視端詳的視線。
  
  天之佛在他幽深內斂的眸色下,一時怔住,心頭驟湧起絲複雜說不清的波動,是恐懼,更是想要靠近他的衝動,不自覺微動步子,竟是莫名抗拒心頭感覺地向後輕退。
  
  她怎會有這些莫名其妙的感覺?此人?天之佛驟收回眸,強壓心間驚悸波瀾,轉向質辛平靜問:「此人可是你爹?」
  
  遲早要面對,早死早超生!質辛拉著天之佛的手,垂頭緩慢移步而出,半晌後才抬眸看向天之厲,仿佛做錯事的孩子,怯怯喚了聲:「爹!」
  
  天之佛雖方才有了些心理準備,可此時聽他確認,眸色微怔,一絲淡淡的不舍自心底滑過,然他父來尋,二人因緣在青蕪湖便算到了盡頭。手心一動,隨即放開了質辛的手,抬眸看向天之厲:「此子路途上誤認吾為他娘,武林中刀光劍影,吾怕他不安全,有意送他返家,既然你尋到此處,吾便放心了。」
  
  「多謝佛者!」天之厲不假思索微俯身道謝,隨即提步走近質辛,露出父親的憐愛,似不忍責怪他,沉歎一聲,伸手:「隨爹回家吧,以後不可再瞞著吾離家出走。」
  
  天之佛強壓下只因天之厲靠近心頭那股恐懼澀然又不安的感覺,轉眸冷靜看向質辛,輕抬手一摸他的頭,放柔了嗓音道:「你爹親自尋到此處,吾心可安,快隨他回家吧!」
  
  質辛不料天之厲所言是如此,與開始他們商量好的完全不一樣,雙眸震驚瞪著走到身邊的天之厲,又轉眸怔怔看看平靜無波,靜待他離去的天之佛,爹怎麼能說話不算話,你明明答應我要讓我把娘帶回異誕之脈的!為什麼他要此時帶他走!還有娘,她又不要他了,她又無動於衷拋棄他!雙眼突然一紅,質辛驟傷心委屈望著二人,死死咬緊了嘴唇。
  
  天之厲在距二人兩步之遠處停住步子,俯身拉住了質辛的手,不管他不情願,強硬拉到身邊,隨後從袖中取出一個陶瓷小瓶,凝向天之佛道:「多謝佛者這幾日照顧質辛,這是吾之謝意。」
  
  天之佛早已看到質辛強抑的悲傷,還殘留著他小手溫暖的手指緊緊扣在了掌心,強迫自己移開視線,凝向天之厲問道:「這是何物?」
  
  天之厲凝眸如實道:「 佛者身內劇毒的解藥。」
  
  天之佛眉心突然皺在了一起,看著他的眸色微變,似有冷意閃過。
  
  天之厲但做未見,依然平靜凝視她道:「吾恰在佛者遭人追殺那日找到了質辛。當時情況,他緊抱佛者,出聲喚娘,吾一時便猶豫了未直接現身。只因小兒與他娘親失散多年,日夜思念哭泣。看到佛者與吾妻相似,便一時私心,想讓其與佛者多相處幾日,如此或可讓他一減思母之情……」
  
  天之佛聽到此,眸中冷意陡熾,募厲色打斷了他的話:「自私狂妄,侮辱佛身,你惹吾不快!」
  
  天之厲看著怒然相對的天之佛,眸底卻是閃過絲溫柔,並無怒氣,依然平和靜氣道歉道:「佛者見諒,吾亦知自己此舉太過自私,只是小兒,每日夜間夢魘哭喊吾妻,身體不定時會如置身冰封,寒氣透骨,此皆是思念吾妻而起,吾才為一己之私讓小兒叨擾了佛者。」
  說著頓了頓,才又繼續凝眸道:「這幾日與質辛相處,佛者應知吾絕無半句虛言。」
  
  天之佛眸底冷意微凝,不由看了眼淚眼朦朧的質辛,他所言確實不假,手心不禁一捏,暫息怒氣,回身冷淡看向天之厲:「帶著質辛離開青蕪堤,以後不得再踏入半步!」
  
  天之厲見她不接手中解藥,抬眸凝視她再次遞近,誠懇道:「還請佛者收下,吾察覺佛者身中奇毒,佛者與質辛在一起這段時日,多方探問找到了此藥,今日交給佛者,是吾為自己私心讓佛者辛苦之歉意!」
  
  天之佛不料他如此,怔了一怔,腦中突然閃過她昏厥醒來卻在山洞之中,身體無礙,還覺氣脈順暢,一直以來的疑問聯繫他方才之話募得找到了答案,抬眸直視他問道:「吾昏厥之後,可是你將吾和質辛帶至山洞?」
  
  天之厲凝眸頷首:「吾暗中保護質辛,未料佛者突然昏厥,權宜之下,只得將你們都帶至山洞。發覺佛身劇毒肆虐,未思許多便動手,若無意中褻瀆佛者,是吾之過,還請佛者見諒。」
  
  天之佛眉心蹙了蹙,壓下心頭又莫名湧起的複雜情緒,收回視線淡淡道:「無妨,事急從權。解藥吾收下,你們走吧,以後沒有吾之允許,不得再踏入青蕪堤。」
  
  天之厲眸色一松,將解藥放在天之佛伸出的手中,便不假思索俯身去抱質辛,準備離開。
  
  質辛咬唇聽著二人言語,以為天之佛會留下自己,卻不料還是要讓他走,眸中強抑的淚水刷的奪眶而出,抬眸急凝視著她哽咽道:「天佛娘,你不是答應我,讓我和你一同修行嗎?質辛也想頭髮變得和娘一樣香香的!」
  
  天之佛聞言垂眸,淡淡冷沉道:「吾一時笑語,怎能當真!」
  
  質辛臉色刷的一白,不可置信痛心看著她,繼續恍惚喃喃:「你說過不會拋棄我的!」
  
  天之佛突然抬眸遙遙望向青蕪湖心,已然恢復清冷的眸光,望向湖心方才幻化的蓮花一凝,看不出一絲心緒:「吾未說過此話,吾非你娘!日後不要再胡言亂語!」
  
  質辛幕然哇的一聲大哭,一把掙脫了天之厲的手,猛得撲向天之佛,緊緊抱住她的腰,傷心哀求著看著她道:「我不要離開娘,我不回家,我不要離開你娘,娘別趕我走好不好?我會乖乖的,一定不惹娘生氣,娘讓我做什麼,我就去做……」
  
  天之佛驟闔住了雙眸,抬手覆在他緊扣腰間的手,一個指頭一個指頭的用力絕然掰開,任由腰間的溫暖緩緩消散。
  
  質辛小手如何大得過天之佛的力氣,手背的溫暖,指尖的掰離,緩慢而決絕,沒有任何猶豫,這無異於如利刃穿心,一切哀求一切努力都無濟於事,
  
  恐懼哀傷看著自己的最後一根指頭被掰離,一陣錐心淩遲之痛突然鑽心而至,質辛腦中瞬間一片空白,眼前發黑,只覺天昏地暗,全身一瞬冰冷,彭得一聲倒地。腦中只記著這最後一句話,娘又不要他了!
  
  天之厲眸色驟變,急跪倒接住了倒下的質辛,一把將他摟在懷中,一手急凝功撫在他痛苦的心口,著急擔心大聲叫:「質辛,爹在這兒,聽見了沒有,爹在這兒,我們不會家,爹立刻帶你去找你娘……」
  
  天之佛發覺質辛情況,臉色不受控制一白,心驟縮在了一處,袖袍中手指一緊,暗咬銀牙,死死闔著眸。她不能回身,她不是他的娘,絕不能再讓質辛沉溺於虛假之中。她亦不能再受俗世牽動心神,她還有比他更重要的事情去做。天之厲在這裡,他會無事的。
  
  天之厲還在繼續擔心心痛地叫著質辛的名字,可惜質辛一直未有好轉。只有一聲聲低沉疼惜的嗓音震耳回蕩在青蕪堤。
  
  天之佛越費盡心思要遮罩來自質辛的干擾,心中的擔憂卻越來越強,愈來愈烈!
  
  半晌過去,質辛依然沒有任何恢復跡象。
  
  天之佛再也壓不住對質辛的擔心,刷的睜開了眼,臉色煞白,一把從天之厲懷中搶過質辛抱在懷中,厲色怒沉道:「你怎會讓他得了此病,連自己的孩子都保護不了,當初為何要生下他!」
  
  怒聲間,急身飛坐到了石床之上,緊緊摟住質辛,化周身佛氣護住心脈,滿眼心疼,輕撫著他的身子,俯身在其耳旁輕聲安撫:「質辛,快醒來,只要你安然無恙醒來,吾便親自送你回異誕之脈……」
  
  「質辛,聽到吾的聲音了嗎?只要你醒來……」
  
  一聲一聲的憐惜安撫輕輕回蕩在石床周圍,石床上的暖氣亦有所感應,察覺到了訂立血盟之人的危險,頃刻散出濃濃熱氣,急速盤旋在二人身旁,熱氣當即迅速滲入質辛身體內,一點一滴地驅散著他體內的寒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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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一家溫馨
  
  天之厲黑眸中精光一閃後,凝著擔憂起身,靜靜凝視著坐在石床上的母子二人。
  
  天之佛繼續緊繃眸色著急盯著質辛,一聲一聲不停地澀啞嗓音重複說著。

  「……吾親自送你回異誕之脈……」
  
  「聽到了沒有,質辛…… 」
  
  ……
  
  許久後,質辛冰冷的身子開始漸漸有了些許溫度,蒼白的面色亦有淺淺的紅潤出現。
  
  天之佛見他有了變化,繃緊的心神才一松,摟著他的手緩慢止住了控制不住的輕顫。你總算無事了。
  
  質辛輕顫睫毛,緩緩睜開迷離的雙眸,恍恍惚惚對上凝注他的天之佛,手指本能一緊害怕扣住她的手,怯怯呢喃:「娘!你真的不會再拋棄我了嗎?」
  
  天之佛心頭控制不住一澀,眸色怔然間,不知該如何應答,手指只能沉默地包住了他柔軟,還有涼意的小手。她定不可能永遠與他在一起,最多陪伴到將其送回異誕之脈。這之後她再離去,與拋棄他毫無差別。
  
  天之厲見她左右為難,眸光微閃,移動步子走到了石床一側,俯身看向質辛凝眸安撫道:「佛者已答應送你回異誕之脈,不可再貪求。爹會繼續帶你找到你娘,我們把她帶回家就再不讓她離開。」
  
  天之佛聞聲下意識轉眸看向天之厲,見他溫和神色中隱著一絲嚴厲,似在責怪質辛只顧自己心願卻強人所難,雙眸一怔。這便是世間為人之父者嗎?教子明瞭人心之苦與無奈, 而非為一己之私非迫他人。
  
  余光突然見質辛眸裡蓄淚,委屈傷心扁了嘴,天之佛心頭難受難抑,沉歎一聲,抬手輕擦向他眼角,低語道:「吾可陪伴你找到你娘為止,莫要哭泣。」找到他娘,她便不必左右為難。
  
  質辛一震,還帶淚的小臉瞬間全是歡喜,急一把緊緊摟住天之佛的胳膊,淚眸笑眯眯看向天之厲激動道:「天佛娘答應我了!爹,娘再也不拋棄我了!」
  
  天之佛從不知她簡簡單單一句話,竟然他能如此歡喜,眸色怔了一怔,見他眸底笑意越來越多,心頭難受竟緩緩散去,面上不覺露出絲散去冷厲的柔和。
  
  天之厲見她如此神色,凝視的眸中不由閃過絲眷念溫柔。
  
  質辛滿足在天之佛懷中坐著,見天之厲孤孤單單站在石床邊望著他們,這才想起他還不能光明正大關心她,想到他曾思念她的模樣,小眼睛心疼一閃,急拍拍身旁的空位:「爹,站著多累,你也到石床上來坐著吧!」
  
  說罷看向天之佛,一眨不眨亮晶晶的黑眸,認真詢問:「可以讓爹坐在你的床上嗎?」
  
  天之佛一怔,想起方才莫名的排斥不安,微蹙了蹙眉,見質辛怯意期待的眸色,又不忍他失望,暗展眉心,輕點了點頭:「石床吾已贈送於你,你想如何都可。」這般長時日追殺,她有些草木皆兵了,天之厲和質辛情況,並非想要對她不利。她既然信任了質辛,便無必要再懷疑天之厲。
  
  天之厲見她眸光暗凝,已了然她所想,眸色一凝,僅僅走近坐在了床邊緣,雙腳踏地,與她相對,將自己周身空門全數毫無防護顯露出來,她可輕而易舉重傷他。
  
  天之佛發現他之舉動,一怔,心頭竟閃過絲說不清的複雜之感,渾身暗有的戒備不由自主散了些。
  
  質辛見此,驀得將天之厲雙手拉近,另一手拉著天之佛的手一同抱在懷裡,仰頭看向二人笑眯眯道:「這樣我們一家人就永遠不會分開了!」
  
  話音落後,恰好一陣清風飄起,輕拂過石床上的三人。天之佛銀白垂下的髮絲霎時隨之而飛,飄向了質辛和天之厲。
  
  質辛又聞到了曇香味,鼻子急嗅了嗅,當即鬆開一隻手,接住垂落的一縷髮絲,無意識垂眸看去,手中有著天之厲的手。倏然一道靈光閃過腦際,質辛眸色一亮,賊兮兮捏起天之厲的一根手指,將天之佛的銀髮一圈一圈纏上,髮絲本就光澤明亮,就在貼上天之厲指尖一刻突然閃過一道殊異銀光,轉瞬即逝,三人誰都未注意到。
  
  那次他問咎殃叔叔為何要把劫塵姑姑的髮絲綁纏在指尖,他好像說過,只要將女子的頭髮纏在指尖,女子便會永遠與男子在一起。那他將娘的頭髮纏在爹爹手指上,娘就會永遠和爹在一起,永遠不分開了。
  
  天之佛不知質辛此舉何意,見他小心翼翼捏著她的髮絲端詳,便未阻止,然等再要出聲阻止他之舉動時,卻是晚了一步,質辛早已將頭髮纏在了旁邊的天之厲指上。
  
  天之厲本也不解質辛舉動,然當髮絲纏在指尖的那刻,一股隱藏極深的纏綿之意竟透過髮絲穿透指尖直直傳入心頭。一震,天之厲眸色驟風起雲湧,袖袍中另一手指尖緊緊插入了掌心,緊凝望向面色無波無瀾的天之佛,一絲痛惜心疼疾閃而過。
  
  你到底瞞著吾什麼?第九式!禪天九定最高式你竟用在了自己身上!將所有的心緒都封印在髮絲之上,你為何要對自己如此狠心?當初封印吾之時你亦只配合其他人用了第八式,僅此便讓吾受盡□□錯骨,功體險些盡散之痛,你給我演示第九式時曾言第九式廣果殊勝向塵寰絕不會現世,只因世間萬物無法承受它之焚蓮罪業,世人不可承受,你便可承受嗎?
  
  天之佛只覺一道灼熱眸光直射,一皺眉,抬眸看向視線射來之處:「天之厲,你的眼光讓吾很不快。」
  
  天之厲壓下眸底波瀾,隨即收回視線,掌心一握,將所有髮絲牢牢鎖在手心,低沉沙啞道:「佛者見諒,吾只是看著質辛突然想起吾妻,一時恍惚,唐突了。」
  
  天之佛不料他坦誠,毫不矯飾,一怔後,不再言語,收回視線轉向還有部分捏在質辛手中的鬢髮,凝眸溫和道:「你先鬆手放開吾的頭髮,吾有事待辦,需要離開片刻。」
  
  質辛這才從專注纏繞髮絲中回過神來,嘿嘿一笑,點了點頭,當即鬆開拉著髮絲的手:「娘去吧!」
  
  天之厲聞言亦鬆開了手指,只是眸光所及之處,見指上髮絲,竟是咎殃獨門之技匹配他水性功體而成的纏繞之法,眉心一皺,質辛是如何學得?隨後又恢復平靜,若有所思抬眸看向質辛道:「吾指上還有頭髮,你可還記得如何解開?」
  
  天之佛也注意到了指上纏繞之法殊異,本要去解的手一頓,收回,轉向質辛。
  
  質辛見他們都等著他去解,一怔,隨即笑眯眯垂下了眼睛,卻見髮絲亂七八糟纏在天之厲手指上,這!這是他剛剛纏的?還帶笑的眼瞬間傻愣在了當場,他明明就只順著一個方向輕輕繞了繞啊!咎殃叔叔教他時就是這麼回事,可為何叔叔纏出來的是一圈一圈,整齊明瞭,他的卻如此淩亂看不清脈絡。
  
  這要該怎麼辦?質辛驟皺緊了眉頭,滿眼為難之色,小心翼翼抬起手,試探地理了理淩亂的脈絡,不理還好,這一理更是亂中加亂。
  
  天之厲見他模樣,暗歎一聲,眸光凝住。指尖上這縷頭髮只怕是從此與她緣盡了。
  
  質辛緊縮眉頭,解了片刻直解得滿頭大汗。
  
  天之佛見他手已經開始哆嗦,滿頭急汗,突然想起他忘記如何收氣旋之事,眉心忍不住跳了跳,一凝眸色,試探垂眸問道:「可要吾助你?」他的纏繞之法暗合五行八卦,她見所未見,但亦可看出其中暗含之功,若是亂了一毫,想要解開再無可能。
  
  質辛求之不得,聞言急起身從天之佛懷裡站起,如釋重負喘口氣看向她,不好意思羞怯道:「要!要!」
  
  天之厲手突失了質辛支撐,只得移近天之佛身前,以防拉疼她的發根。
  
  果然如此!天之佛無奈輕歎,只得轉眸凝向近在咫尺對坐的天之厲:「你可知如何解開?」
  
  天之厲迎上她平靜詢問的雙眸,凝眸道:「吾只有一法,斷發。」
  
  天之佛似早以料到如此,聽了眸中無甚波瀾,僅垂眸定向緊纏住他手指的髮絲,歎息一聲,色身色相隨己千年,緣起緣滅,只能順其自然。頓時指現佛光,毫不猶豫一揮。髮絲一斷為二,天之佛鬢角髮絲頃刻間短了半尺,斷去的髮絲依舊纏在天之厲的指尖,未有絲毫松解。
  
  質辛見此情形,知道他做錯了事,黑眸一凝,急忙走過去,攀住天之佛斷發側的一肩,用小手輕摸著被剪斷的髮絲,轉眸又摸摸他肩頭束起的黑髮,有些不舍的歎口氣,最後眼一閉,揪起一縷,放在她面前道:「天佛娘,你把質辛的頭髮也剪了吧,質辛害得娘斷發,做錯了事情就要受罰。」
  
  天之佛沒有任何責怪他之意,見他一臉害怕被斷掉黑髮的難受,不覺含了輕笑,本欲直言寬慰,開口之時,眸色一閃,到了唇邊的話卻突然變成:「好!吾滿足你之心願。」
  
  質辛揪著頭髮的手一僵,眼睛驟急露出了一條小縫,怯生生看著天之佛指拈佛刀,倏然落下。就在碰到頭髮的那一刻,猛得睜開了眼睛,急叫:「等一等!」
  
  天之佛一頓佛指,看著他肉疼的面色,眸色平靜耐心問道:「你有何想法?」
  
  質辛另一手急忙抬起,在頭髮上搗鼓片刻,丈量好了應該斷掉的長度,緊緊捏住,認真仰頭凝視天之佛,不放心叮囑道:「我剛剛就害得娘斷掉這麼長,所以你只要斷掉這些就好了,千萬不要記錯啊!」
  
  天之佛抑下心底笑意,眸色平靜,輕「嗯」一聲。當即指帶佛光在他眼前利光揮過。
  
  質辛心疼,眼睛難受猛得一閉。
  
  然片刻後,發倒未斷,腦袋上卻突然多了只手,質辛刷的睜開眼,怔愣不可置信看著天之佛。娘沒斷掉他的頭髮?
  
  天之佛撫了撫他的腦袋,凝視他溫和道:「學藝定要學全,若總是如此半途,害人害己不淺!」
  
  質辛摸摸手裡的頭髮,望著天之佛的眸光一激動,驟驚喜松了口氣。幸好頭髮還在,要是沒了,他何時才能等頭髮變得和娘一樣香。他的頭髮本就比娘少還短,想要和她一模一樣,最起碼也得有跟娘一樣長的頭髮啊!
  
  天之厲見二人情形,一絲笑意溫柔湧起,轉而又隱藏不見一片平靜,掩在袖中的手指暗中凝功一動,纏繞指尖的髮絲瞬間鬆開,全數落入掌心。

  
第17章 開始解毒
  
  天之佛對質辛說罷,神色微肅,抬眸看向天之厲道:「質辛已無事,若要回異誕之脈,此時即刻啟程!」
  
  天之厲見她說話間眉心倏然閃過一道暗黑的毒素,神色一凝,聲音頓緊:「回異誕之脈不急,先為佛者解毒為要!」
  
  天之佛眸光微頓,淡淡道:「吾名,樓至韋馱!」
  
  話音初落,天之厲凝視天之佛的雙眸突然一陣恍惚。
  
  千年之前,天之佛獨自一人踏上異誕之脈,孑然卓立于王殿上,聖潔莊嚴,對自己開口所言第一句便是:「吾名,樓至韋馱!」
  
  那時的她風華皓然,佛光耀眼逼人,佛鄉領導者氣勢沛然四射,在八厲齊立的大殿上,生生壓過了大殿氣勢。那一刻,數甲子身體內沉寂的厲族戰血倏然沸騰。
  
  天之佛,你既擔天之名,便值天一奪。
  
  眷念頓閃而逝,天之厲微微垂了雙眸,緩緩開口道:「多謝佛者相告!」
  
  天之佛鬆開攬著質辛的手,微撩金黃佛衣衣擺,雙足落地,若有所思問道:「天之厲!吾要知道此解藥從何處取得。」
  
  當初自己功體受傷後,又突遭奇花八部之妖繪天華攻擊,對打之間中了他之詭譎花毒,世間唯只有用妖繪天華之心血一滴才能解此毒,怎會有此解藥?
  
  天之厲亦離石床,相對她而立,知她僅是詢問,並非懷疑藥之真假,坦然看向她相告:「想必你已有所察覺,吾族非人,功體自有特殊之處,因此有特殊之法,能解天下奇毒。此法唯吾可用,解藥融合鬼斧深淵之無根之土,和非海沉冰之源水,融練時用吾心頭精血合吾全功力煆燒方成此藥。」
  
  天之佛眸光微閃,手心捏住瞭解藥,肅然看著天之厲道:「說出解法!」
  
  天之厲直直看進她平靜無波的眸中,聲音凝肅:「樓至韋馱,你非吾厲族,因此解毒時必須吾近身動用厲族功力助你散發藥力,流通血脈。只是期間還有一可能致命之虞,所以解毒之時,樓至韋馱,你我皆不能著衣!」
  
  天之佛聞言神色猛得一怒,突然一掌沛然擊向天之厲胸口,厲聲道:「放肆!」
  
  天之厲毫不閃避,腳緊緊立在地上,任由她三層功力攻向己身,胸口一窒,已然受創,嘴角瞬間流出一抹朱紅。
  
  天之佛不料他絲毫不動,襲出的掌要撤已來不及,只能強行收回了三層功力,身子受力不由一退晃了晃,心頭說不清的惱怒更甚:「你為何不避!」
  
  「樓至韋馱,若受你一掌能讓你安心解毒,吾甘之如飴。你對質辛大恩,吾理當湧泉相報,吾無褻瀆之心,你之盛怒吾能坦然受之。」
  
  天之佛冷「哼」一聲,募然轉身而立。
  
  在旁靜靜看著二人言語的質辛,不料情勢變成如此,天之厲嘴角的血跡還在,急忙叫了聲:「爹!」
  
  天之厲回眸看向質辛,質辛心疼地看著他被天佛一掌打傷,「爹,你疼不疼?你到我這裡來一下吧!」
  
  天之厲看了眼背對自己的天之佛,還在猶豫中,隨即抬步走近質辛。
  
  天之佛聽質辛童稚的嗓音中對天之厲透出焦急和關心,掌心微緊,心頭募然湧起一股說不出的複雜情緒。
  
  歆羨?厭惡?懊惱?理不清,看不明,她是勘破紅塵俗世的天之佛,怎能有這些不該有的七情六欲,煩躁間眸色越發惱怒。
  
  質辛急忙掏出懷裡咎殃給他的小手帕,小心翼翼地輕輕擦著天之厲的嘴角,輕輕地吹著氣,黑溜溜的小眼睛機靈的轉著,邊擦邊用只有他們父子才能聽到的言語方式道:「爹,你剛剛說了什麼,怎麼又惹天佛娘生氣了?幸好娘這次怒氣比較小,要不然再把你封印了,質辛上哪兒去找爹啊?爹,你以後小心點兒啊,質辛可不想沒有爹!」
  
  天之厲聞言眸色瞪向魔皇,募得抬手放在了質辛的小屁股上。
  
  氣死人不償命的小子!
  
  質辛察覺屁股上的手,身子猛得一僵,臉上擠出了一抹討好的笑意:「爹!你放心,我不會讓娘把你封印的!那會兒你不是還沒把我生出來嗎,現在有我了,你放心!」
  
  「是嗎?」天之厲挑高了聲線。
  
  質辛一本正經的鄭重點點頭。
  
  我一定和爹爹聯合起來,讓娘服服帖帖。
  
  天之厲聞聲,頗為的欣慰的一笑:「果然是爹的好質辛,爹也不想與你分離,想來,此問題亦不是不能解決,下次你娘封印時,爹把你緊緊抱著,咱們父子二人一同化為石像!正好借此時機好彌補爹與你分離千年的虧欠。」
  
  覆在質辛小屁股上的手適時地輕輕拍了拍,似乎相當滿意質辛的表現。
  
  質辛擦動著的手一抖,不受控制地僵在了天之厲嘴角,頓時冷汗直流,看著天之厲的黑眸只覺明媚的青蕪堤瞬間烏雲籠罩,天雷滾滾。
  
  一定是自己記憶出了問題,天之厲怎麼會是自己的親爹!
  
  誰能告訴他,他的親爹在哪裡?他要帶著天佛娘去找親爹!
  
  質辛無奈的低低長歎一聲,沉重地看著天之厲,確定擦乾淨了血跡,才收回了手帕,隨即轉身跳下了石床,幾步奔向天之佛。
  
  找娘去!
  
  他不想變石頭!
  
  天之佛手上突然柔暖觸感,垂眸望去,只見質辛抬著亮晶晶的黑瞳看著自己,認真道:「天佛娘,你以後生氣再也不要用佛力打爹了!」
  
  天之佛聞言,怔了怔,眸光複雜地望著魔皇質辛。
  
  他和天之厲才是真正的父子,天下父子親緣無出於右。
  
  質辛並未看出天之佛瞬間的變化,依舊自顧自的信誓旦旦道:「天佛娘,以後爹要是再惹你生氣,就讓我替天佛娘打他,你放心,質辛出手,天下無敵!一定打到天佛娘心滿意足為止。」
  
  說著心疼地用肉呼呼的小手揉揉天之佛的手背,同仇敵愾地抬眸看著天之佛:「天佛娘,都怪爹,渾身硬邦邦的,你的手一定很疼吧,我給你揉揉!記得,以後生氣了,就召喚我!」
  
  天之佛不料他後話如此,複雜的眸光閃過,煩躁的心莫名平靜下來。
  
  父子親緣,母子親緣,她潛心修行幾千年勘破的紅塵七情六欲,便是這種感覺嗎?
  
  心念輾轉間,天之佛心中倏然一凜,她怎能妄動凡心雜念,她是天之佛,守護蒼生和佛門三千法門的天之佛,擔負眾生罪業的天之佛。
  
  凝眸看著質辛認真安撫自己的模樣,天之佛募然閉眼,壓下了不該有的情緒,質辛對自己影響太大,必須儘早將其送回異誕之脈。
  
  天之厲凝注著天之佛單薄蕭索的背影,眉心緊皺。
  
  除卻她無傷自己之意外,剛剛打在自己身上一掌所灌注的五層動力竟然會弱成這般,她的功體受創和毒素影響比自己預想的還要嚴重,如此他怎能放心去中陰界!
  
  若是千年之前,同樣的這一掌,他絕不只會是嘔血這般簡單。
  
  他必須在離開前讓她恢復功體。
  
  如此唯有一法,必須把握解毒時機,決不能令其起疑。
  
  天之佛再睜眼時,又恢復了那個清冷無波平靜的佛者,緩緩從質辛手中抽回手。
  
  質辛一怔,抬眸看去,眼前突然金光奪目。
  
  天之佛面色無波無瀾,掌運佛功,眨眼間化金光消失在了青蕪堤。
  
  金光逝去,草地之上已無了天之佛身影。
  
  質辛半晌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何事,眼前空空如也,愕然恐懼喊叫:「天佛娘!你去哪裡?」
  
  天際浮雲飄過,只餘他的喊聲回蕩。
  
  天之厲眸光一閃,募然想到她可能去的地方,微微一歎,抬眸直到望不見佛光才收回視線。
  
  質辛心中焦急,淚水倏然湧起,急忙回跑到毫無動靜的天之厲身邊,抱住他的雙腿,泣不成聲道:「爹,我們快去追娘啊!娘又走了!」
  
  天之厲垂眸俯身抱起受驚嚇的質辛,抬手擦去他眼角的淚珠,寬慰道:「無事!你娘在青蕪堤另一處,等她作出決定後自然會回來!我們在此等候即可。」
  
  質辛這才收住了淚,只不過黑眸依然淚濕,腦袋輕輕倚在天之厲頸窩,怔怔地看著方才天之佛站過的空蕩蕩的草地。
  
  青蕪堤的另一處境地,連天之佛亦甚少涉足,除非遇到難解之事才會到此靜坐。
  
  靜謐寧靜的此處,倏然佛光耀目湧動,鬱鬱蔥蔥的菩提樹下現出一道聖潔莊嚴身影。
  
  明日懸空,光芒傾瀉,照耀著青蕪堤,拖長了其內僅有三人的影子。等待中的天之厲和質辛,禪定靜思的天之佛。
  
  等待靜思之中,時間輾轉到了深夜,質辛挨不住困意,天之厲抱著睡著的他躺在了石床之上,眸光深沉靜望著閃爍不定的夜空。
  
  月上中天之時,青蕪湖面波瀾不興,然湖水之上卻是霧氣蒸騰,翻滾雲湧,霧氣之中靈氣沛然充足。
  
  一陣不徐不疾輕盈至極的腳步聲倏然劃破了靜謐清涼的夜色。
  
  片刻後,腳步聲突然停頓,衣服的窸窣聲響過,霧氣籠罩下的青蕪湖水隨即蕩起層層漣漪。
  
  天之厲心下一松,收回瞭望著月色的眸光,抱著質辛的手輕輕鬆開,小心起身離開石床,向湖邊走去。
  
  質辛砸吧了下小嘴,翻個身子繼續睡著。  
  
  
第18章 身心相融
  
  第二十三章身心交融
  
  天之佛站在青蕪湖邊頓了頓步子,抬眸遙望天邊月色,皓潔無聲,縱使烏雲月,亦不改清明本色,月華映入她灰藍的雙眸中頓時化作點點流瑩。
  
  手指緩緩抬起解開了披風,褪去身上衣物,月光之下,雙足入湖,頃刻間蕩起一池漣漪。
  
  湖水漸漸漫過半身,佛步輕邁,直至走到湖心才停止。
  
  天之佛此時身無衣裳,處身湖中,垂眸間,神色一窒,此時此刻的色身已然恢復了本來該有之相,這怎會?
  
  那日與質辛在湖中,竟會現出凡塵俗世之中人母之相,此刻才是她身為天之佛修行上千年該顯像之非男非女之色身。
  
  為何會如此?
  
  她之色相變化本應該只在自身性命難保之時才會出現。
  
  可現如今情形並不危急,所變因何而起?
  
  天之厲離開石床走到了方才天之佛停步的地方,募然頓住身子,竟如天之佛般抬眸望向了天邊那輪圓月,澄明的月中若隱若現竟映出了天之佛聖潔容顏。
  
  天之厲眸泛柔色,倏然雙掌運功,掌心瞬間凝起強大黑色漩渦,灑向青蕪堤的光華和周遭的佛光靈氣仿似受到召喚,頓時化成絲絲流璿,被漩渦吞噬。
  
  片刻後,眸光一凜,天之厲張開的手掌頓時成拳,將方才所吸收之至清之氣在神內蘊化。
  
  這才抬眼向湖心掩在水中的天之佛望去,夜色粼粼,掩映著熟悉的背影映出一池情深。
  
  天之佛凝神間,耳畔倏然響緩慢而動的腳步聲,思緒募然一斷,身子有些不自然,下意識往水裡壓了壓,湖水瞬間淹沒了她頎長如玉的脖頸。
  
  片刻過去,背上那一股深沉綿長的視線未有絲毫減弱,依舊灼熱逼人,天之佛心頭忽起一陣濃濃驚悸,雙唇不覺緊抿。
  
  這種感覺?
  
  這種感覺是什麼?
  
  湖水中的手不覺輕抬覆在心口之上,五指輕扣。
  
  為何自己會覺得苦澀眷念!為何會有不舍!天之佛心口沉重募然一窒。
  
  為何!為何會有如此情緒!
  
  這種褻瀆佛體之情形她本該厭惡,本該憤斥,可現在竟是截然相反的苦澀。
  
  天之佛心神悸然,猛得闔上雙眸,心口之手驟緊,誦念清心咒。
  
  不該有的情緒,她絕不允許存在,不論此心波動所為何。
  
  然觸動的千年因緣卻早已不知不覺中開始緩緩輪轉。在水下隱隱約約微不可見的色身因天之佛變化的情緒,悄然發生著變化。
  
  因著清心咒片刻後,天之佛受擾的心神終算是求得了片時寧靜。
  
  「天之厲!不必浪費時間,吾既到此,便是答案!」
  
  岸邊靜待的天之厲聞聲眸光微凝,提掌化光,巍然厲身頓時橫空穿湖,砰然一聲落水,毫無猶豫地直直立在天之佛身前,清透晶瑩的水花翻騰四濺。
  
  水花濺落在天之佛眸前,天之佛怔了一怔,微愕的盯著眼前突現衣物不知何時褪去的天之厲,神色變了變。
  
  月色下天之厲白黑色髮絲相間飄浮在水面,剛毅霸氣的面容,三分沉穩七分威儀,一股迫人雄渾氣息強壓而至,與白日相處時之內斂溫和氣勢渾然不同。
  
  好不容易平靜下來的心竟這極近的相對又陷入另一波起伏難定。
  
  天之佛眉心緊蹙,水下的雙手不覺緊握成拳,募然強制自己瞥向他處,身子向後退了退。
  
  這種氣勢怎會如此熟悉!熟悉到她竟有種想要靠近的衝動!
  
  天之厲將她倏然變化的情緒和刻意相避的動作收入眼中,眸光頓凝,一絲意外的喜色定在眼底。
  雙臂隨即抬起,強行按住了她之雙肩,阻止她繼續後退。

  「樓至韋馱,再遠,吾無法保證解毒時萬無一失!」
  
  天之佛聞聲後退的身子豁然僵在了水中,肩頭只覺一股不同於自己身體溫度的熱氣,透過天之厲的掌心綿延不絕的滲透而入。
  
  天之厲手下感覺到她的驚悸,眸底透出一抹溫柔,定在失憶後她無波無瀾的面上,緩緩道:

  「靜氣凝神,現在可以服下解藥!吾助你釋放藥力!」
  
  天之佛眸中映著天之厲深邃肅然的眸色,心頭微動,不由垂下,僵直的身子微微放鬆。
  
  他並無一絲褻瀆矯飾,是自己戒備多心。

  「吾方才已服過!」
  
  話音剛落,天之厲按在肩頭的手倏然握拳,暗提功力,眉心微嚴道:「閉眼靜心池身,提功將自身功力提至極限,切記勿為外物所擾!」
  
  天之佛聞言,微垂的雙眸倏然抬起,心中生疑,不敢貿然聽之,肅然道:「提至極限?」
  
  天之厲知她心中所顧慮或是不信任,頷首如實相告:「吾之功體與你之極端相異,極限時是最強之亦是最弱,此時,吾功力方可入你經脈造成厲族族血之假相,觸發此藥藥效!而亦是吾功體最弱之時。」
  
  天之佛聞言心頭震然一動,眸光頓斂。
  
  「天之厲!你為何?」
  
  此解毒之法輸功引導之人必動全部功力和自身內元,稍有半絲差池,輕則重傷,重則斃命!與被救之人無一害,而施功之人卻是險中之險。
  
  厲族功體有何奇異,當真能護得他無虞?
  
  嘴唇不覺抿住,湖水掩映下的雙手輕輕一握,渾身倏然泛出層層沛然佛光,募然將湖中二人重重籠罩。
  
  天之厲神色驟變,暗提的功體猛得一窒,聲色俱急。

  「樓至!不可!」
  
  阻止終究是晚了一瞬,天之佛本已經受創的功體頃刻間又散去一層功力!

  「解毒不成,可保你性命無虞!」天之佛淡淡道。
  
  天之厲聞言心頭鈍痛,定定凝視著她以擔負蒼生萬罪為拯救蒼生之法的清聖面容。
  
  如此相互,你是為吾天之厲還是為守護天下眾生之責?
  
  若為眾生,如此折損自身,樓至!吾寧願你將吾摒棄眾生萬物之外!
  
  天之佛語落,雙眸輕闔,水中的手指凝成劍指,指泛佛力金光,倏然點向眉心深處,起招便是禪天九定最高式遍淨曇華釋大千,全身功力齊向天靈瞬間湧去,佛體頓釋浩瀚金光,幻化巨大曇花覆頂,奪目耀眼,寶相莊嚴。
  
  功體平衡壓制之下的妖繪天華花毒乍然失去壓制,頃刻間如瘋狂的潮水席捲七經八脈,肆虐竄動,天之佛身子微不可見的一顫,白玉肌膚之中倏然現出暗色毒氣湧動之狀。
  
  天之厲眸光一凝,雙掌中頃刻間凝天地精華與自己厲元之功體之氣,沛然渾厚,順著天之佛的雙臂經脈滑過,掌心灼熱之厲族功力頓時滲入毫無佛力阻礙的經脈。
  
  天之佛眉心微動,頃刻間只覺炙熱非常,雙臂的肌膚竟好似要炸裂開來。
  
  天之厲運功的左掌倏然扣住了天之佛瘦削修長微涼的指尖,掌心相貼,右指突然化咒點進自己胸口,頃刻間引出一線王厲之心頭精血,手心頓收,一股血色黑氣旋繞手掌四周,右掌未有停頓,直直推向天之佛心口,溫熱厲元精血死受到牽引般倏然滲過天之佛心頭肌膚,與其心血毫無排斥融為一體。
  
  天之佛只覺心頭一熱,渾身血脈倏然熱漲難抑,體內輸入的厲功倏然流經七經八脈,厲血相融,腹內的沉寂的解藥倏然感受到了厲族原始之力的牽引,入體後一直未曾變化的形態漸漸消融,藥力借著王厲功力輸引順急速在天之佛周身經脈湧動。
  
  毒和藥在體內兩相衝擊,相互吞噬,此消彼長,天之佛已提至極限的功體只能強行忍受體內這般撕裂之痛。額上頃刻間滲出細密汗珠,湖水中的佛身散出濃濃的白氣。
  
  天之厲見她如此,肅然眸色閃過心疼,輸功越發謹慎。
  
  天邊月色漸漸變淡,青蕪湖上的霧氣旋繞川行,時辰在不知不覺間流逝。
  
  良久後,天之佛緊皺的眉心微微鬆開,天之厲掌心中所能感應到她體內毒素已然被吞噬殆盡。
  
  便是此時!
  
  天之厲對掌之手倏然化掌成拳,功體猛提,覆在天之佛胸口的掌心暗收疏導之功,化出厲族王式天之冥諦。
  
  周身逸散暗黑氣旋,闇氣飛騰,運功掌心周遭暗綠光澤耀目
  
  天之佛體內經脈厲族功力流轉時斷時續,天之厲刻意造成毒素未解之象,不令她起疑自己接下來所要為之事。
  
  天之厲自身高強功體之能頃刻間積聚掌心,攜內元中王厲千年修煉之內力,源源不斷的滲透她無佛力相阻的內元之中,內力虛空的佛元毫無阻礙地吸收著天之厲厲元之能,佛厲雙元衝擊融合,渾厚內力直沖天之佛氣息阻窒時有不順的心口。
  
  天之厲和天之佛心頭漸融的精血倏然翻滾。天之佛只覺丹田和心口之中突然一暖,鬱積體內的創傷沉屙頃刻崩解。
  
  天之厲耗竭一半內元,修補天之佛受重創之佛元功體,額上滲出薄汗,神色微帶一絲頹累,凝注著天之佛的眸光才透著一絲放心,如此她的功體便借自己半數厲元全部復原。再有劫塵相助,他可後顧無憂去中陰界。
  
  天之厲正準備收功之際,卻不料天之佛閉眼禪定之態的平靜面容竟然突變,還未穩定的佛元登時躁動,全身剛剛平順的氣息驟然四處亂竄。
  
  神色驟變,撤掌的手不得不繼續為天之佛護持疏導。
  
  他最擔心的事難道終究是避不開嗎!
  
  天之佛心頭緊縮,身子止不住的痙攣顫抖,本平靜的心緒難抑的波動,交融的心血突然灼燒腫脹刺痛,闔住的雙眸前竟然浮現早已被封印的過往一幕,痛苦酸澀記憶掀起毀天滅地狂潮席捲而來,侵襲了她全部的意識。只因厲佛內元心血糾纏互融之下,竟然於無形之中觸動了她千年之前深埋的禁制。

  
  「天之厲,這是何意?」

  「吾心頭精血與你心血相融,以後或可用吾厲族秘法救你!厲族任何人無法傷你!」

  「你!何必如此?」

  ……

  「呵!」輕笑聲回蕩

  「樓至,你之佛身心血吾已收下!何必多想,不過交換而已!」

  ……

  「天之佛樓至韋馱,記住你今日的心狠手辣!吾劫塵定率厲族踏平佛鄉,殺你報大哥封印之仇!」

  ……
  
  胸口乍然一窒,天之佛鼻息紊亂,水中的身子難抑的輕顫,躺著細漢的眉心緊鎖,本已恢復正常的面色募得蒼白。

  雙唇失了控制般顫動,緩緩吐出三字:「天之厲!」
  
  滿是眷念深情和壓抑的苦澀。
  
  驟然眼簾顫動,一滴清淚劃出緊閉的眼眸,直直墜落。
  
  啪嗒一聲,落在天之厲覆在她心口的手上。
  
  天之厲聞聲緊縮的眸光駭變,左掌微動,凝視著她滴淚的眸子,心頭生疼,厲聲道:「樓至!靜心!」

  而天之佛卻不為所動,依然陷入沉沉的過往之中難以自拔,面上滲出的汗水越來越多,神色亦越現掙扎痛楚。
  
  天之厲眸光一凝,覆在心口的掌心倏然暫緩自身功體輸功之氣,加持了另一股綿柔之力,以緩解她心頭灼熱緊漲之狀。
  
  吾只料心血相觸可能會有此情形,故開始便讓你靜心凝神,終究是避不開嗎?
  
  眼見她越發痛苦,天之厲眸光一沉,左掌緊扣天之佛之手,豁然將她拉進了自己懷中,讓她抽搐痛苦的身子倚在自己身上,二人肌膚相貼,她身上皺起的冷瑟清晰的傳入天之厲身體,天之厲強抑身體內厲元耗損的不適,覆在她心口的手掌再提功體,源源不斷的輸引緩解之氣。
  俯首貼在她耳邊心痛安撫道:

  「樓至!快醒來!別再繼續去想。吾從未恨過你!質辛亦從未恨過你!你喚吾,便是未忘了吾,如此已足夠,別再折磨自己了!」
  
  天之佛眉頭鎖成死結,身子痙攣更甚,水中的身子驚悸著冒出冷汗,腦際封印的記憶如萬千利刃,一寸一寸蠶食刺破阻滯它們逸散之體。
  
  滿頭銀色髮絲倏然泛出冷光,頭痙攣疼痛間,無力的緊緊抵在天之厲胸口,顫慄瑟縮,痛苦地輕搖,雙手無知無覺地攀住了天之厲的手臂,指尖深深嵌進臂中,似想要緩解痛楚。
  
  天之厲見她這般無助澀然,緊縮的心頭痛如刀絞雷劈,掌心輸功根本無法緩解意識陷入無底深淵的天之佛的一絲痛楚。
  
  這已不是自己輸功可以挽回,難道是觸動她封印之故!
  
  垂下的眸中映著天之佛已經因折磨而咬得血跡斑斑的雙唇,天之厲橫在她腰間支撐她身子的手驟然一緊,胸口輸功的掌頹然撤去,雙手強勁有力,將她緊緊扣在懷中。
  
  眸色痛澀,凝視著她掙扎痛楚的面容,俯首將唇貼在了她咬破的唇上,輕輕摩挲,吞噬她唇邊慘痛血色,小心翼翼頂開她痙攣緊繃的雙唇。
  
  瞬間猛提功體,運使萬魔獨天無神跡之招,將所有功力都聚在厲身內元之上,雄渾氣勁兒透過二人相接之唇從天之厲體內急速灌入天之佛體內,氣勁攜毀天滅地之能瞬間齊聚在天之佛天靈,與她封印自己之禪天九定最高式招砰然相擊。
  
  暗綠闇氣衝擊天之佛護體所設之氣,互相衝擊之下,平靜的青蕪湖驟然間波濤洶湧,濤聲隆隆,翻滾不息,唯有二人所處之風暴中心風平浪靜。
  
  兩部頂天極招相對,兩相吞噬撞擊之下竟皆同時緩緩消失,化為虛無。
  
  天之佛銀色髮絲上淩冽逼人之冷光頃刻散去,躁動的封印頓被再次壓制,緊繃痙攣的身子一松,全身的力氣瀉盡,人依然在昏迷之中。
  
  天之厲凝緊摟的手急忙加了力道,凝視著面帶疲倦餘悸的天之佛全無防備地倚靠自己,相貼的唇不覺微微一動,探入她檀口之中的舌心安撫般輕吻著還有些驚悸的天之佛,眸中的沉重情慟傾瀉而出,暗藏一抹晶瑩的濕意。
  
  樓至,你為何要讓吾如此心痛!這封印,你狠心斬去記憶時折磨自己一次不夠,還要準備在破封時忍受相同的痛苦第二次!
  
  既然如此,吾讓它永無見天之日!你忘了吾,忘了便永遠忘了……
  
  昏迷中的天之佛無意識的感受著一股溫熱之氣流過七經八脈,熨帖周身四處,沉重的身子如沐佛光,心神寧靜,嘴唇之上溫柔之氣息源源不斷,緊縮澀然的心似得到安撫緩緩放鬆,身心清明,雙唇不覺一動,溢出一聲淺淺舒適的輕吟,無意識地顫動回應著。
  
  天之厲感受到唇邊傳來的輕顫,眸光一窒,望著沒有任何意識的天之佛,心頭泛起層層波瀾,窒息的眸光倏然凝起了萬千情深,似喜似澀亦似慰。
  
  唇齒相依間沁透著情重情濃,刻骨情絲,銘心千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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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9章 怒掌相對

  青蕪湖上霧氣中漸漸透出明亮光線,天色緩緩大亮。
  
  天之厲吸收青蕪湖中靈氣再次全數灌注天之佛體內,見她有回醒之勢,募然運功讓其再次進入沉眠之中。
  
  隨即橫抱著天之佛緩步輕移向岸邊走去,抬眸望向岸上,映出在石床上熟睡的質辛,記掛的心一松,又垂眸看了眼昏睡中的天之佛,眸中泛起一絲柔情,腦中閃過那夜二人針鋒相對之言。

  「樓至,吾很好奇,你為吾誕下之王子會是何種模樣?」

  「癡心妄想!」

  「呵!你成為吾之人時,便該有此覺悟!」

  ……

  「吾非是女子!」

  「亦非男子!」淡笑鄭重之聲。

  「斷了你的念頭,吾之佛體色身沒有任何可能!」

  「佛已屬天,佛身必遂了天之願!」

  「狂妄!」

  ……
  
  天之厲走至岸邊,微微俯身撿起疊放在草地上的衣物,小心翼翼替天之佛穿好,才繼續邁步走至石床邊,將她輕放在質辛身旁。
  
  隨後坐在床邊,眸光輕柔,靜靜凝視著安睡的母子二人。
  
  質辛睫毛輕輕顫了顫,緩緩從睡夢中清醒過來,未睜的雙眸前突覺黑影籠罩,募然一驚,是什麼東西!
  
  駭得睜開了眼睛,待看清是天之厲時,怔了怔,才心有餘悸地拍拍胸脯。

  「爹!嚇死我了!你何時起床的?」
  
  天之厲抬手摸了摸他的小腦袋,凝視著他黑溜溜的雙眸,低聲道:「剛剛,繼續睡吧!」
  
  質辛搖搖頭,想起昨日等天佛娘之事,急忙出聲問道:「爹!娘還沒回來嗎?」
  
  天之厲眼神示意看向質辛,道:「在你身邊!」
  
  魔皇質辛聞聲轉眸順著天之厲的視線看去,眸色一喜,剛坐起的身子頃刻間又睡倒在床上,輕輕的挪了挪身子,挨近了正在熟睡的天之佛身邊。
  
  抬眸看向天之厲小聲道:「爹,娘何時回來的?」

  「昨夜你睡熟之後!」
  
  質辛嘴角微撇,不滿地看著天之厲輕語:「爹,你說話不算話,為何娘回來不把我叫醒?」

  「你娘不允許我驚動你!」天之厲眸光不變,不假思索道。
  
  質辛聞言轉眸望向天之佛,心頭微喜,便也不再計較此事,倏然又對天之厲道:「爹,你不陪我們睡會兒嗎?」
  
  天之厲耳畔募然聽到青蕪堤之外疾馳的腳步聲,神色微凝,有外人闖入!
  
  緩緩起身,看向質辛道:「照顧好你娘,爹有事需離開片刻!沒有吾之允許,不要說話!」
  
  質辛不知天之厲為何如此嚴肅,卻還是懂事的點點頭:「嗯!」
  
  天之厲提步離開石床,倏然猛提功體,雙掌凝氣,憑空升起一陣濃密厲霧,將石床周遭秘密遮掩,與青蕪堤他處隔絕。
  
  隨即步至青蕪湖邊,掩下眸中精光,翻掌蘊化天之佛與自己相融的那一滴心血,驟然佛光湧現,籠罩全身。
  
  片刻後,青蕪堤上想起一陣擲地有聲的步履之音,一名修行之人踏入,身披水藍色袈裟,黑髮用佛冠高高豎起,右側額前散落一束尺許長短的劉海。
  
  直直湖邊所立的天之佛走去。

  「天之佛!」
  
  天之厲聞言緩緩轉身,手臂微抬,看清來人裝扮,眸光一斂,以疑問卻肯定語氣道:「佛鄉之人是嗎?」
  
  「浮塵若幻雲滄海。」來人手臂一抬,微微俯身見禮,不徐不疾道,「特來請教!」
  
  天之厲眸光微頓,身子一轉,看向雲滄海,嗓音似沉似揚意有所指道:「不是拘捕?」
  
  面色雖溫卻暗斂鋒銳,這便是天佛原鄉千挑萬選,派出調查樓至血肉造罪牆之人?
  
  尋解藥時,聽天佛原鄉已派人著手調查,未想到此人竟會尋至青蕪堤!他怎會知曉樓至此時此刻在青蕪堤?
  
  是巧合還是有心人刻意唆使?
  現今武林汲汲營營者,難道是血傀師!
  
  雲滄海見天之佛神色肅然,再進幾步,身子微動,以緩和二人間氣氛,緩緩道:「外界之人或許不知你與佛鄉的關係,但對佛鄉而言你已是舊識,又豈不知你之個性。血肉造牆雖逆天道,還要看背後動機方能定奪。」
  
  天之厲眸光微閃,緩和語氣道:「閣下有何見解?」
  
  雲滄海眸斂精光,將最近在罪牆探查所得詳細說出:「每當入夜,罪牆後方便會出現噬人的紅潮,但其活動範圍卻受罪牆限制,吾想,造牆目的很明顯了!」

  「防止紅潮無邊肆虐!」天之厲眼前浮現樓至韋馱聖潔莊嚴面容,眸色泛起一抹心痛和溫柔,不假思索道。
  
  世間只有這麼一個癡昧的樓至韋馱,會這般罔顧自身性命和聲譽只為了拯救蒼生之願!
  
  不過或許自己亦該慶倖,若非如此,他又怎會與自己糾纏至今!
  
  雲滄海凝視著天之佛的神色變化,別有用意接道:「然也,但紅潮原本棲息于中陰界,卻出現在苦境,其中原由值得深思,未知天之佛可否解此迷津。」
  
  天之厲心念一轉,已有計較,眸中澄然坦誠,語氣少了戒備:「閣下言談未有定罪之意,樓至韋馱心懷感激,本該據實以告,但造牆之事不存吾記憶之中,更遑論中陰界!」
  
  雲滄海道:「是記憶缺漏嗎?」
  
  天之厲眉心一擰,似在回憶,半晌後將錯就錯道:「吾亦曾經懷疑,但至今仍不得其因。」
  
  雲滄海聞言,微轉身子,暗斂眸光沉思,她竟對自己所為之事一無所知,看來現在還不是說出血傀師在天佛原鄉所說證詞的時機。
  
  片刻後轉身看向天之佛緩緩道:「依各方跡象判斷,你與中陰界曾有交流,但現在通往中陰界之無向經緯被龐大氣團所封,若你想起其他聯繫中陰界之法,將對你有所幫助。」
  
  天之厲眸色微亮,頷首:「多謝!」

  「告辭!」 雲滄海俯身行禮後轉身離開。
  
  天之厲收回眸光,佇立青蕪湖邊,斂眉細思,垂下的眸中現出一抹凝重。
  
  逆轉功體造罪牆,引紅潮,封印吾,生質辛,棄質辛,封印記憶……樓至,若吾早日知曉你做這些的目的,這千年的分別和痛苦或許就不會發生了。
  
  與雲滄海一番對談,看來天佛原鄉對你千年前後所行之事並不知曉,包括她與厲族因緣,可免除天佛原鄉一行。
  
  還有一處關鍵紅潮,他險些忽視,質辛行走其間竟絲毫不受影響,甚至於紅潮可受其控制,這是為何?那時將質辛帶回異誕之脈,發覺他體質中暗藏著一股迥異于自己與樓至血脈之外的氣息,難道與這股氣息相關?
  
  就在此時,青蕪堤週邊猛然飄來一陣令人厭惡作惡的氣息。
  
  天之厲眸光倏然一冷,掌中元力暗提。
  
  你居然還敢踏入青蕪堤!
  
  青蕪堤虛無的空氣中乍然出現一道不徐不疾的人聲,帶著一切盡在掌握中的自得,自以為是道:「美好的推測,將使自身鬆懈而失足,墮入深淵,萬劫不復。不可不戒慎也,對於雲滄海的巧言陷阱,樓至韋馱,可是要小心了!」
  
  話音甫落,一道人影自虛無中漸漸變實緩緩步至地上,面上尤帶愜意。
  
  然現身瞬間,人影面色頓時駭變,身子僵硬,登時猛提功體,提護體氣障,強檔天之佛掌力。
  
  天之厲眸內冷光直射,雄渾掌力攜帶雷霆萬鈞之力,轟然擊向他之氣罩。

  二者相沖,頓時天地顫動,風雲驟變。
  
  血傀師手中一震,天之厲之掌生生穿透護體氣障,一掌洞穿胸口!頓時氣息一窒,口嘔朱紅,身子後仰,蹬蹬蹬直退幾步才勉強穩住氣血翻湧的身子。
  
  天之厲緩緩收回沾著血跡的手,冷聲道:「不遵守條件交換的背利者,如此只是小懲!」
  
  血傀師眸中怒恨急閃而過,卻不得不急忙盤腿而坐,雙手暗點幾處穴位,體內修煉之內元倏然急速運轉,面上湧起淩遲般痛苦之色,頭頂冒出一股惡臭的白霧,被洞穿的胸口頃刻間血肉再生,緩緩癒合。
  
  天之厲暗化厲氣去掉手上血污,冷覷著面如僵屍皺曲,身著黑底描金官袍的血傀師冷修復自身傷體。
  
  血傀師身子最後一陣痙攣般的戰慄,雙眸才慢慢睜開,起身左右一拍衣袖,看向靜待的天之佛,心頭恨不得她身敗名裂而死,然此時時機還不到,只得壓下心頭狂湧的恨火,逼迫自己平聲靜氣道:「冷傲極端,樓至韋馱,禪天九定之招,用在吾身上,是吾之榮幸。吾此來便是要告知你吾去過天佛原鄉,亦告知任何他們想要知道的東西。」
  
  天之厲眸中冷厲微收,看著血傀師若有所思道:「此話何意?」
  
  血傀師,若非你對吾和樓至還有絲利用價值,今日便教你屍骨無存,灰飛煙滅,天地不容!吾容你再苟活幾日!好好享受吾的恩賜。
  
  血傀師眸光一閃,心下稍有的懷疑頓時散去,果然是天之佛!方才自己竟會有種眼前之人是不是她的錯覺。

  「有兩件事你不可不知,第一,此行是雲滄海相邀,詢問罪牆與你之間的來龍去脈,他剛才來此,只是假意博取你的好感,降低你的戒心。」
  
  天之厲眸光微沉,露出了血傀師期待中的神色,「這樣做對他有何好處?」
  
  血傀師眸中操弄得手的快意一閃而過,「佛鄉早已入罪於你,雲滄海真正的目的便是借你之手將醜陋的真相揭露於世。而你,必須感謝我沒有說出內情。」
  
  天之厲神色訝異:「什麼內情,醜陋何在?」
  
  感謝!血傀師,吾怎會忘記,吾定會記住你對吾和樓至一點一滴費勁心力的恩情,湧泉相報。
  
  血傀師動了動步子,走近天之佛道:「這就是第二件事,紅潮之所以來到苦境,乃是你與中陰界之間的交易所致,而協定的內容則是與你打算遺棄自身所生之子有關。」
  
  天之厲眸光震驚,眉心緊蹙,「你說什麼?」
  
  質辛能夠控制紅潮是否跟這次交易有關?協定內容除了封印自己一半的身體在中陰界,還有何自己所不知道的情況?這協議是否能夠探得一絲樓至當初心中所想?
  
  血傀師見天之佛眼底突現的一抹思索,心頭暗喜,總算大功告成,她已徹底為自己所擾。

  「吾只是提醒你,若鴻蒙氣團瓦解,中陰界必定掀出你的過往,那便枉費吾刻意對雲滄海隱瞞實情的好意了!」
  
  天之厲聞言凝眉,掃過血傀師,聲音微冷,:「若實情不如你所說,吾豈怕與中陰界對質,鴻蒙氣團瓦解與否,不用你言語煽動。樓至韋馱自有定見。」
  
  血傀師詭笑一聲緩緩離去,身後猶留餘音:「拒絕相信,並不能改變事實,也許你該率先親探中陰界,便能證實吾所言不虛。」
  
  天之厲抬手一揮,倏然褪去天之佛之相,冷眸看著血傀師離去的方向:「吾之厲族引王魂與你心脈同生共死,滿足你天下在握的欲望,血傀師,這份厚禮,你慢慢享受。」
  
  樓至,今日血傀師言語若所聽之人是你,縱使是污蔑之詞,吾亦不敢想你會如何自責痛苦!
  
  幸好!幸好站在此處的是吾。

  翻掌撤去隔絕石床的厲霧,天之厲輕步回到石床。
  
  質辛睜著亮晶晶的黑瞳,焦急地坐在石床上,看看熟睡的天之佛,又向霧濛濛的遠處不時眺望。
  
  見天之厲總算出現在眼前,急忙站起身子,立在石床上,上下左右認認真真的檢查了一遍天之厲身上各處,緊張的心口松下來,長長舒了口氣。
  
  天之厲不明緣由,見他如此,低聲問道:「質辛,發生何事?」
  
  質辛一屁股坐在了石床上,松鬆緊張的胳膊和腿,抬眸看著天之厲心有餘悸道:「爹,你沒事我就放心了。你才離開不到一會兒,這裡突然地動山搖,一定是地震,我和天佛娘險些被震下床去,我趕緊用了你教我的護體氣罩,我倆才能安然無事的!可是我又看不到你,也不知你在其他地方怎樣了!」
  
  天之厲對上質辛認真關心的雙眸,心中頓暖,亦有絲自責,眸光不自然的一閃,安撫地抱了抱質辛:「你和你娘無事,爹就無事!以後,切記我們還有密線傳音,張嘴說話,一切問題都解決,你定是又忘了!」
  
  質辛一拍小腦袋,錯愕無語,愣愣地看著天之厲,自責道:「對哦!我怎麼給忘了!」
  
  天之厲淡淡一笑,「無妨,下次記住就好。」
  
  地震嗎!
  
  剛剛對血傀師小試身手,畢竟是第一次用你娘的招數,一時失手而已。
  
  質辛,你放心,爹以後定掌握好火候!

  
第20章 分離隱瞞
  
  團圓時短,分離催人,時光急速流逝,天邊明日漸漸傾斜。
  
  天之厲看看天色,又垂眸看向天之佛,眸中閃過眷念不舍,不覺抬手輕輕撫過她寧靜安然的面容。
  
  與緞君衡君衡約定的破解鴻蒙時辰已近,吾只能再留半個時辰。
  
  沉睡中的天之佛掩蓋的眼瞼微不可見的動了動。
  
  質辛擔心的凝視著睡眠深沉的天之佛,小聲對天之厲問道:「爹!娘已經睡了半日,怎麼還未醒?」
  
  天之厲緩緩收回手,回眸摸摸質辛的頭,輕語:「快了!無需擔心,你娘昨夜解毒疲累,讓她好好歇息後,自會醒來。」
  
  厲佛雙元融合非是一時一刻之事,但願這一日的沉眠能助她功體在明早前完全自愈。

  二人說話對視間,卻不料早已回醒的天之佛緊闔的雙眸悄然緩緩打開,本該平靜淡然的眸中此時卻印刻了一抹深銘千年的澀然,怔怔凝視著天之厲和質辛重疊交錯的身影。封印千年的思念席捲而起頓時化作滿眼清淚,緊緊凝固眸中。
  
  質辛!你竟是吾之質辛!
  
  天之厲,吾曾那般對你,你為何不將吾忘卻?依然費盡心思救吾!
  
  天之佛神色掙扎苦澀,籠在袖中的手指不覺一動,頓時攥進了手心。
  
  天之厲無論如何都不會想到昨夜他壓制封印之招,竟無形中觸動了封印關鍵中心,幾翻功力相互吞噬中竟破除了封印。
  
  天之厲似是察覺了身後詭異投來的視線,猛得回頭,眸色微愕,竟是醒來的天之佛,只見她神色間複雜難解,不覺問道:「佛者身體可還有何不適?」
  
  天之佛聞言緩緩收回眸光,壓下心頭情思,藏起對質辛的愧疚,對天之厲的情意,定定的看了看已然穿好的衣物,拾起失憶後他該有的情緒,輕啟雙唇,聲音泛著刻意所凝的冷肅不答反問道:「吾怎會在此處?」
  
  千年之前他既已經做出了選擇,罪牆,封印他,棄質辛……此時恢復記憶的他唯有走完這條路。決不能在此時功虧一簣!
  
  天之厲只是未料到她竟會此時醒過來,眸光一窒,隨即坦然道:「佛者見諒,昨夜解毒之後你昏迷,吾只得將佛者放置在石床之上,實不相瞞,佛者衣物亦是吾所穿!」
  
  天之佛垂眸沉默半晌,才抬眸平靜望向天之厲淡淡道:「吾該謝你!非常時期,不可同日而語!」
  
  在旁高興聽二人言語的質辛,聽到此處,突然一震,募得盯著天之厲擰眉道:「爹!你說謊!你和娘解毒去了,居然騙我說娘不讓你叫醒我!」
  
  天之厲眸光不自然地閃了閃,心底一歎,你小子,多會兒的事居然還記著!

  「質辛,爹……」

  「質辛!你爹並未騙你,是吾見你安睡,才不讓他驚醒你,吾刻意要求解毒後在此處陪著你。」靜默不語的天之佛突然接過天之厲的話頭,看著質辛嘴角勾起一抹暗藏酸澀的淺笑。
  
  質辛,吾已註定要虧欠你一生,異誕之脈一行,是吾唯一能補償你與娘相處之心願。只望吾有一日消失之時,你與你爹能平順安樂生活下去!
  
  質辛一聽天之佛如此溫柔帶笑地對自己說話,腦袋頓時成了漿糊,連他破綻百出的話也忘了計較,炸毛的情緒瞬間熄滅,眼中泛出高興,乖巧地點點頭。

  「哦!我信娘的話!娘從來不會騙我的」
  
  天之厲眸光一頓,翻翻白眼,總算認清了質辛這小子有娘便忘了爹的本性!
  
  天之佛餘光瞥見天之厲無奈卻也欣慰的神色,眼中的澀然頓了頓,覆在質辛肩頭的手微微一松。
  
  天之厲!有你將質辛帶在身邊,吾便可真正了無掛礙。欠你一生相守,吾……
  
  天之厲聞言微訝地看向天之佛,「多謝佛者!」
  
  天之佛一動衣袖,翻身下了石床,微微一整衣物,抬眸看著天之厲道:「現下已無事,我們可啟程前往異誕之脈!」
  
  天之厲眸中頓閃過為難,猶豫了片刻,才道:「佛者,吾來此之前曾答應一人助其找到所尋之物,再過片時便是約定之期,只怕!」
  
  天之佛眸色一閃,想起這兩日諸事,才發覺天之厲竟似已經知曉自己定會帶著質辛回異誕之脈般,竟提前已定好約定,嗓音不覺露出一絲失憶的他該有的怒意:「好個天之厲,吾竟不知自己已被你算計在心!」
  
  天之厲眸光沉穩,直直望進天之佛眼底深處,擲地有聲道:「非是算計,而是了然,吾信任佛者人品。」

  「巧言粉飾!」 天之佛聞言心中一顫,眸色似慰似澀,塵埋在心的那份相知情分倏然湧起,猛得轉身,為了避開天之厲觀察入微的雙眸,刻意冷了聲音。
  
  質辛似是聽出了天之佛話語中的不快,腦中警鈴大作,噗通一聲急忙從石床跳到了地上,登時跑到天之厲身後,對著他的身後不假思索揮起了小拳頭。
  
  接二連三肉呼呼的小碎拳落在了天之厲的臀部。
  
  天之厲神色微微一僵。
  
  質辛邊打,兩個小眼珠子滴溜溜地轉著,邊沖著天之佛叫道:「天佛娘!你別生氣啊!這次不用娘動手,質辛替娘,你看,我一定把爹的屁股打得三天上不了床!誰讓他惹你生氣!」
  
  天之佛早已忘了質辛先前所言,此時乍聞,才募得想起,澀然的眸光一頓,身子微移,餘光掃過,見天之厲一副不明狀況任由捶打的模樣,萬千心緒翻湧。
  
  質辛,他會是個好父親!若是可以,以後便永遠忘了吾這個娘親!
  
  腦中閃現他與天之厲那最後一日沒有紛爭恬淡相處的日子,天之佛眸中喜澀如波濤翻湧而起。

  「樓至,吾很好奇,你為吾誕下之王子會是何種模樣?」

  「癡心妄想!」
  
  「呵!你成為吾之人時,便該有此覺悟!」

  ……

  「吾非是女子!」

  「亦非男子!」淡笑鄭重之聲。

  「斷了你的念頭,吾之佛體色身沒有任何可能!」

  「佛已屬天,佛身必遂了天之願!」

  「狂妄!」

  ……
  
  天之厲,你定不知那日戲言之時,吾已察覺身體異樣,當時直覺反駁,只因吾心頭驚悸,驚懼那些時日身體異常可能之因,你一再的肯定只讓吾難以置信越發忐忑難安,吾不得不極力誰服自己你是錯的,吾到底是恐懼還是驚喜,或許兩者皆有,才導致吾始終無法將質辛之事說出,直到封印你時亦未讓你知曉。
  
  若時光能倒流回那日,吾定不會再反駁你,而是告知你質辛的存在,縱使千年前你吾因緣結局依舊是吾封印你,至少我們一家三口曾真正在一起過!
  
  質辛偷偷覷著天之佛的側影,卻是看不出她到底滿意了沒,捶打的小手不覺重打輕落打一下,又偷偷揉一下。
  
  老爹不能得罪,天佛娘也得順著,他這個兒子可真不好當!
  
  天之厲凝視著陷入沉思的天之佛,眸光微不可見的閃過一絲疑惑。他在想什麼?從她醒來到現在總覺得她神色偶然的恍惚,到底是何事在困擾他?
  
  天之佛陷入回憶中,手不覺輕輕覆上心口,半晌後才回神,抬眸只見質辛胳膊搭在天之厲腰間,雙腿百無聊賴地在地上做踹踹右踢踢,眸光一閃,說道:「罷了,質辛!」
  
  質辛聽到天之佛聲音,神色一驚,死了!被娘發現自己作弊,登時掄起胳膊就打,
  眸色帶著一百分的鄭重,嚴肅地看著天之佛道:「不行!天佛娘,我還沒有打到讓你滿意!」
  
  天之厲見他胳膊此時使了全力落下,身子微不可見地輕輕向前一傾,想要讓他的拳落空,質辛只顧著向天之佛表心意,抬起的胳膊猛得落下,若天之厲閃開,此拳必落在他自己肚子上。
  
  天之佛察覺天之厲欲動的步子,眸光淡淡一閃,翻掌暗起禪定九天氣勁,衣袖一動,一股無形之力直直擊向他微動的身體,天之厲傾斜的身子頓時回了遠處。

  「通」的一聲,質辛揮落的拳頭分毫不差地陷進了天之厲後腰,時機剛剛好。
  
  質辛神色一震,啊!他居然打中了!
  
  完了,千萬別把爹打傷了。登時化拳為掌輕輕的在天之厲背上又揉又搓。
  
  爹,你怎麼都不躲啊!以前這招你不是萬無一失都能避開嗎?
  
  今天怎麼回事?
  
  天之厲腳步被定在原地,神色怔了一怔,掃過眼神色平靜無波的天之佛,眸光閃了閃,心頭猛然閃過一絲淡笑,你居然出暗招!
  
  樓至,你可知你現在的模樣有多像偷偷做錯事卻急於掩飾的質辛!或許該說質辛似你,這本是你該有的一面,可為了天之佛的責任,你卻深深埋葬了自己該有的那顆童稚之心!
  
  天之佛走近二人,看向質辛道:「吾現在解氣了!」
  
  質辛腦袋嘩的一下直直埋進了天之厲腰間,長舒一口氣。
  
  累死我了!
  
  天之佛隨即又抬眸望向天之厲雖刻意掩飾,但言語之中還是不覺帶了一絲牽掛:「吾和質辛可在青蕪堤等你,你所辦之事需要幾日?」
  
  天之厲眸光一頓,心頭頓起一股暖意,縱使知道她記憶不復非是出自掛念,但此語卻是他曾期待過之言,能從她口中聽到,亦覺欣慰:「不必,異誕之脈距此尚遠,費時良久,你們先行一步,吾隨後再趕上!今日天色已晚,佛者不妨明日再啟程。」

  「嗯!」天之佛眸光微閃,直覺天之厲所為事情絕不是他所說那般簡單,可審視之下,卻看不出端倪,便不再說話。
  
  一陣清風拂過,吹起了二人一角。
  
  天之厲神色一定,將腰後的質辛拉出來交到天之佛手中,「佛者,質辛交予你,吾此刻便離去!」
  
  質辛不舍地拉緊了天之厲的手,抬起黑瞳定定看著他道:「爹!你一定要快些回家!我在家等著你!」
  
  天之厲笑笑,點頭應承。
  
  天之佛垂眸接過質辛的小手,眸光看著質辛,話卻是對著天之厲意有所指道:「質辛離不開你!該如何做,你當明白!」
  
  天之厲眸光凝視著二人,輕「嗯」一聲:「一路保重!」
  
  一股黑色氣旋伴隨著話音消失淡去,天之厲眨眼間消失在了青蕪堤。
  
  天之佛怔然抬眸定定望著天之厲消失的地方,良久才收回視線,垂眸望向緊貼自己而站的質辛,單薄小小的身子,募然俯身將他緊緊摟在了懷中,在質辛看不到的地方,眸中強抑的淚水緩緩滑落,濺落草地之上。
  
  質辛,吾的質辛!吾未想到竟然還有再見你的一日!
  
  質辛詫異間愣了愣,天佛娘怎麼了,怎麼會莫名其妙的抱自己?
  
  想要移動身子去看,天之佛的手臂卻是死死壓在他的背上,沒有一絲移動的可能。
  質辛只得作罷,將臉埋在了天之佛頸窩間,伸出小手臂半環住她的肩膀。
  
  輕啟雙唇,歎息一聲:「天佛娘,我真不想離開爹爹!」

  
第21章   破解鴻蒙

  中陰界與苦境接壤之無向經緯,自從鴻蒙氣團被欲求長生不死掌控天下的血傀師操縱而成,便是一片荒蕪,疏少人跡,然今日荒涼之地卻是聚集了氣勢沛然,身配寶劍利鋒氣質各異之四人。

  緞君衡神色肅然,眸底斂著一抹凝重,看著應自己號召如約前來的元種八厲之一水之厲冰無漪,月藏鋒,劍布衣三名高超劍者,眉間不覺擰了擰,只差天之佛樓至韋馱!

  冰無漪掃過已然與自己熟識的月藏鋒、劍布衣二人,推算時辰,抬眸看向緞君衡:「這第四個人,緞君衡,已到這關鍵時候,你該告知我們是誰了?」

  緞君衡抬眸,啟唇剛要說,眼前卻猛然驚現浩瀚佛光,攝人心魄,在場四人皆不由一怔!

  冰無漪戲笑的眸色驟然一變,眸底迅疾閃過一絲積澱千年的沉怨。
  
  天之佛樓至韋馱!竟然是你!
  
  真是可笑!吾居然還有與你並肩處事的一天!
  
  距離他最近的劍布衣眸光頓了頓,驚疑暗起,冰無漪與天之佛有何怨仇?向來玩世不恭的他怎會露出這種情緒?

  佛光閃爍中升起一股繚繞白氣,一個莊嚴聖潔身影自佛光中緩緩步出。

  緞君衡心下頓松,眸底一絲喜悅閃過,開口道:「天之佛!你來了!」
  
  天之厲輕「嗯」一聲,抬眸掃過今日共事之人。
  
  中陰界之御筆侯月藏鋒。
  
  咎殃!
  
  天之厲眸底微詫,他本應和劫塵在異誕之脈,怎會也在此處?
  
  眸光閃了閃,視線最後卻是定在了他被封印時有過幾言相交的劍布衣身上,一抹凝重倏然閃過。
  
  自己被封印時與此人有過一面之緣,此人竟好似對厲佛未來之事瞭若指掌,可恨他亦失憶,若不然從他口中便能探知樓至所為一切背後之因。
  
  劍布衣見天之佛眸光若有所思的定在自己身上,眸光一閃,出聲道:「天之佛,吾有何處讓佛者疑問,佛者言明,吾定坦然相告。」

  冰無漪聞言身子攜風一轉,一手猛得勾住了劍布衣的脖子,雙眼緊緊盯著他正氣十足的眼睛,語重心長道:「窮酸布衣,吾幾日不在你身邊,你這自作多情的毛病便又犯了,堂堂天佛原鄉最高象徵,莊嚴倨傲,天下盡握,怎會需要你這外族野蠻螻蟻之助,該助也是讓苦境之人助,省得她哪日翻臉無情,將你封印個千年萬年,吾豈不是還要替你看守你那寒酸破窯!」

  緞君衡聽水之厲冰無漪言語藏刀,明勸暗諷之言,眸色動了動,不覺望向天之佛,開口截斷了他的話:「天之佛,他亦是記憶有所缺漏之人,莫將他之話放在心上!」
  
  天之佛被窮凶極惡的追殺圍困所逼,行事漸趨極端,此時千萬不可出了紕漏!

  「緞君衡,省下多餘的勸解,破解鴻蒙吧!」 天之厲眸光平靜無波,一派莊嚴肅穆。
  
  心底卻是無奈一歎,咎殃!當初你和劫塵是最先認可樓至之人!可如今,因吾被封之故,你們卻是最恨她之人……
  
  吾不願看到你們背負千年怨恨至今,樓至所為定有她之緣由,你們敵對吾最不願看到。吾已在她身上下了王厲之印,你們不可能傷到她,他亦傷不了你們。吾不會強加自己意志於你們,希望你們自己想通!
  
  天之厲話音一落,冰無漪暫時收斂了心底的不甘,肅然望向緞君衡。

  緞君衡一一詳細分配,讓他們各自站定無向經緯四個方位。

  東者,天之佛樓至韋馱。
  
  南者,劍布衣。

  北者,冰無漪。
  
  西者,月藏鋒
  。
  交代一斃,四人毫不遲疑登時旋身而起,化光疾馳,各自就位待命,只待中陰界中之人率先尋出阻塞通道的鴻蒙氣團破綻,破綻出現之刻,即是四人出手之時。

  緞君衡卓立無罪牆之內,凝眉注視著局勢演變,只待夜晚噬人紅潮出現之時運用自身功體靈力暫阻它們肆虐,為四人破解鴻蒙氣團爭得更多時間亦起保護之意。
  
  天之厲佇立東方宮位,凝視眼前氣流翻滾湧動的鴻蒙氣團,神色倏然一變,
  
  這些千年前的封殺劍招怎會歷經千年後留存此處?
  
  心頭頓起波瀾,天之厲眸光一斂,腦中記憶倒溯千年前二人因之離別千年的那一日,是何緣由導致。

  「樓至!」「哈哈哈!好個天之佛樓至韋馱!」
  
  天之佛冷眼相視,對天之厲震驚後猛然冷意森森仰天長笑的恨意無動於衷,高舉手中寶劍奧義吠陀,直指他命脈之處,「今日,你之末路!」
  
  天之厲長笑過後,神色倏然回復了曾經與天之佛敵對時的冷硬,淡淡掃過眼前天之佛所召來的四位苦境頂尖劍者,「這便是你預謀如此之久召集的人,五劍齊鳴是嗎?」
  
  天之佛佛指微動,倨傲冷肅:「正是你之死地!」
  
  水之厲咎殃和地之厲劫塵震駭痛心地看著倏然變化的天之厲,眼看天之佛之劍頃刻間便要取他之性命,利聲驚吼:「大哥!」
  
  天之厲神色一凝,雙掌巋然擊地,起招萬魔獨天無神跡引動無上暗能,瞬間天地噤聲,洪荒破碎,一擊,手握四劍之人登時氣血翻湧,嘔血而退。

  獨獨距離他最近的五劍之一天之佛卻毫髮無傷。
  
  天之佛心頭緊縮苦澀翻湧,卻別無選擇只能冷然敵視眼前手下留招的天之厲。
  
  雙眸一閉,猛提功體,祭招無量光寂,佛耀大千,沛然佛力湧向手中劍奧義吠陀,劍身倏然嗡嗡爭鳴,吸引其他四劍相與齊鳴,頓時開啟無上玄黃陣法,陣勢渾然天成,將厲族千古王者天之厲圍困陣中。
  
  元種八厲其他人見狀,神色駭變,怒聲恨道:「大哥!」
  
  你怎能還對她手下留情!
  
  登時齊齊出招攻向天之佛,欲助天之厲脫困,其他四劍見狀倏然移身變位,四劍交閃鳴動與八厲相抗,極招交匯,驚城揚爆,天昏地暗。

  ……
  
  天之厲回憶最終停在了樓至韋馱祭招那一刻閉眸的細微動作,心頭一動,眸底頓時閃過複雜情愫,若非這一動作和你的口是心非,吾險些被你欺騙痛恨於你,你不止對吾狠心,對自己更狠心!
  樓至,我們二人已錯過了千年,今後吾絕不允許此種事情再發生!
  
  神色肅然凝重,天之厲抬眸越發專注探鴻蒙氣團中的各種招式,從中或許能得到一絲線索。
  
  這鴻蒙氣團竟將當時厲族元種八厲功力和相生相剋之四位劍者之招全數留存,兩方敵對招數更是借由自己極招天之暝諦和樓至之禪定九天招式源源不斷拼殺!擅入氣團之人若非武功高超定當場斃命!
  
  靜待間,已受中陰界之人推功祭出破綻的鴻蒙氣團倏然變色震動。
  
  天之厲眸光一收,雙掌旋動,捉緊破綻,祭出天之佛禪定九天招數無量淨樂,佛光耀目,沛然白氣從雙掌之中徐徐散出,籠罩天之厲全身,頃刻間佛厲極招被天之厲盡納一身。
  
  霎時,東方兵武檀雲受到衝擊,散出極大氣波,天地震盪,飛沙走石。
  
  天之厲眸光一凝,登時翻掌提功,傾功納勁,加大功力吸納氣流。

  東方頓時風雲變色,兵武檀雲散去大半,化成普雨甘霖,潤洗大地煙硝。
  
  天之厲耗損半數厲元的身體本還未復原,此時吸納的二人極招洶湧翻滾,身體不可抑制地退了幾步,緩緩倒在了地上。
  
  眸光複雜震驚定定地凝著恢復清明的碧空。
  
  樓至所用招數中怎會暗藏厲族密地原始王尊之力?那是洪荒之初厲族初成之時命脈元氣聚集之處!他只在認可他後帶其去過一次,難道樓至的改變與此有關?
  
  萬古洪荒王尊之力突然反噬,天之厲深思間心神擾動,再加上只剩耗損過後的半數厲元難以繼續吸收,強力衝擊之下,經脈竟似要爆裂,氣血阻滯之下思緒一斷,眼前發黑,倏然陷入昏迷
  。
  遠在青蕪堤看著質辛玩樂的天之佛心口似有感應猛得一窒,頓時氣息不穩,身子微不可見地晃了晃。
  
  質辛起身間募然看到,神色頓變,急忙跑到天之佛身邊,扶住她微顫的身子,著急道:「天佛娘,你怎麼了?」
  
  天之佛抬眸強抑著心口頓起的揪痛,看向質辛,強壓著顫慄平靜道:「無事!,你去玩兒吧!」
  
  質辛聞言細細覷著天之佛的神情,確定天之佛千真萬確不是在敷衍他才放心。
  
  天之佛定定望著蹲在地上擺弄石子的質辛,心底的擔憂卻是再難抑制。
  
  天之厲,你到底再做何事?
  
  無向經緯此時鴻蒙主力已被天之厲吸收,唯剩下余勁兒含利劍招數綿綿不斷散出。
  
  身居南方的劍布衣神色凝肅,頓提劍指,吸納氣旋中四劍雄力;北方卓立的冰無漪身體一漲,釋出水厲功體,吸納七厲猛勁;西方月藏鋒提劍步步謹慎,轉劍化力,見招拆招,急速化解部分餘勁。
  
  武招衝擊,引動天地異變,鴻蒙氣團餘勁難消,天色卻已至昏暗,罪牆四周驟然驚起震耳欲聾嗡嗡聲響,據守的緞君衡早已提出全身靈力力抗紅潮,將噬人紅潮阻擋在距離無向經緯三裡之外。
  
  紅潮鋪天蓋地席捲而來,越聚越多,兩廂對抗之下,緞君衡靈體已提至極限,募然嘔出一地鮮血,氣勢倏地一弱,紅潮勢強張狂湧動。
  
  緞君衡身子顫慄,神色微變,冷汗跌出: 「他們就快成功了,吾決不能放棄!」
  
  驟然不顧身體瀕險,右掌推心血于左掌,以血祭靈,靈力頃刻間增強。
  
  片刻後強撐的身子又是一晃,緞君衡倏然緊咬舌頭根,力持清醒,腦中閃過義子質辛和十九模樣,咬牙強撐道:「再支撐下去!吾不能放棄,否則一切功虧一簣!」
  
  青蕪堤正在玩弄石子的質辛胸前佩戴紫色晶石募然間閃爍不停,紫光穿透衣物,質辛詫異間拉開了衣物,掏出了晶石,「這個石頭居然還會發光!」
  
  小心解下來放在手心,細細看去,這石頭自他有記憶時起就帶在身上,他問過爹是誰給他的,爹只說不知,還囑咐自己切不可離身,原來還真是個寶貝!
  
  把玩間卻見上面隱隱透著一個若隱若現的字,質辛一愣,急忙拿在眼前近看,怎麼是閃著螢光的「緞」字,心頭一動,質辛似有所感,卻又茫然,這個字他為何會覺得熟悉!
  
  愣神間,閃爍的螢光卻募然爆發,直直射進質辛雙眸,腦際一陣愧疚之音破空而來。
  
  「質辛,這是吾控靈術骷髏頭之精髓,若有一日吾死後,靈力便會全數回歸此中,吾未能救得你慘死之兒子,吾愧對於你,這便與你身體共生,等你複生之後可用之操控紅潮習練吾之控靈術!」
  
  質辛怔怔地看著眼中的石頭,螢光倏然又散去,控靈術?紅潮!控制紅潮!兒子!
  
  質辛不解,口中不覺喃喃自語一些連他亦不知何時已在腦中的言語。
  
  遠在罪牆之外的緞君衡掌外紅潮勢力突然莫名一弱,緞君衡怔了怔,眸中閃過不可置信,紅潮竟似受到指引控制般緩緩散去。
  
  世間能控紅潮之人唯有,緞君衡神色乍然驚喜,緩緩收回靈力,在危機關頭保住了殘命。
  
  難道是質辛!
  
  這廂質辛念完咒術後,期待地看著手中紫色晶石,然它卻在緞君衡命危之時閃過後,再未曾閃過。

  「又被騙了,可惡的石頭!」質辛洩氣地盯著手中的東西,欲扔可想起天之厲的話,隨即滿心鬱悶的又帶到了脖子上。
  
  良久後 ,眾人齊心協力之下,無向經緯鴻蒙氣團漸被消弭,倏然飄起一陣金雨,祥和氣息柔彌,失去生機的大地瞬間恢復了晴雲朗氣。

  緞君衡回到無向經緯,見其餘三人皆無恙,唯獨天之佛倒地昏迷不醒,神色微變,為了質辛,他絕對不能出事!
  
  劍布衣先於緞君衡扶住了昏迷的天之佛,對擔憂的緞君衡道:「天之佛吸功過甚,吾先送她去醫治!」
  
  在旁的冰無漪見天之佛奄奄無聲,腦中閃起千年前異誕之脈共同相處的日子,那時的天之佛氣勢為人當真如天之厲般令他們做兄弟的折服,一時回憶,心頭竟然不覺湧起一絲擔憂。
  
  冰無漪瞬間神色突地一惱,猛得晃了晃暈乎的腦袋:「定是方才功體耗損過度,開始糊塗了,回去定要找美人好好給自己補補身體,她是自己痛恨的天之佛!擔心個什麼勁兒!縱使是因大哥與質辛之因也不可!」
  
  大哥至今都還在帶著質辛找天之佛,他決不能允許大哥再受天之佛樓至韋馱矇騙!今日與天之佛相見之事爛在腹中他都不會講!此時不與天之佛兵戎相見已算是自己寬宏大量,以後再遇上定要報千年前舊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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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2章 姑嫂相見

  鴻蒙破解之夜,銀河閃爍之下的異誕之脈高巔峰頂,一道狂態傲然身影翻飛縱躍,手中利劍,簌簌作響,寒光凜冽,逼人心膽,冷光劃破天際之時利劍驟然收勢,鏗然回鞘,冷眸閃過月色,頓時銀光耀目,倨傲身影眨眼間消失,光速向青蕪堤馳去。
  
  無人的高巔刹那間轟隆隆巨響,頃刻間亂石崩雲,霹靂驚天。
  
  寂靜夜色漸漸消逝,青蕪堤唯有淺淺的安眠呼吸聲飄揚,蓬勃日光緩緩穿透夜色照亮了靜謐的青蕪堤。
  
  質辛一早便醒來,睜開迷迷糊糊的雙眼對上一直注視著自己的天之佛,募然裂開嘴眉眼彎彎一笑,蜷縮在天之佛懷中的身子慣性地蹭了蹭:「天佛娘!」
  
  昨日天厲爹走後,天佛娘突然對自己好得不得了,簡直比爹還好!真讓他難以置信,不想了,管他什麼原因,只要失憶的天佛娘接受自己和爹就行!
  
  天之佛摟著他的胳膊動了動,眸中溢滿憐愛,輕聲道:「醒了?若還想睡,便再睡會兒,我們晚些啟程無妨!」
  
  質辛一聽到回家頓掃瞌睡混沌,囫圇一個轉身,登時坐起身子,激動道:「天佛娘,我不睡了,我們趕緊回家吧!除了爹爹,異誕之脈有好多姑姑和叔叔,等回了家,我把他們介紹給娘你認識!他們一定會很高興見到你的!」
  
  話音剛落,天之佛溫和的眸光猛然一怔,心頭閃過一絲複雜情緒,腦中浮現天之厲的七個弟妹熟悉而又恍惚的面容,千年已逝,不知劫塵、咎殃他們現今如何。
  
  千年前,千年前……

  「天之佛!吾敗了!」

  「劫塵,交手三百招,未分勝負,如此自甘認敗,不是你的作風!」

  「你替吾擋下惡泉血毒,還能與吾纏戰至此,勝負已分,吾由衷敗了!別無二話,吾劫塵接受你,再不會與你和大哥為難,厲族之內,唯你們二人獨尊!」

  「呵!好個劫塵!肝膽可照天地!咳!咳……」

  「樓至韋馱,你!」

  「咳!咳!無礙!無須擔心!」

  ……

  「大姐,快!這是惡泉血毒之解藥,快給他服下去!」

  「貪穢!魑嶽!鼇天!咎殃!魈瑤!怎會是你們?」

  「劫塵,我們怕天之佛對你不利,本是要試探天之佛,卻不料惡泉血毒突然變異竟失了控制,反噬向你……」咎殃著急的聲音。

  ……

  「惡毒變異,這解藥根本無用!如何是好?」魈瑤眉心緊蹙。

  「魑嶽!鼇天!速去,開啟皇極七行宮!合我們七人厲族元力和七行宮八卦異力一試!」

  ……

  「大哥!若要怪罪便責罰劫塵!」

  「還有我們!」貪穢、魑嶽、鼇天、咎殃,魈瑤齊聲自責。

  「天之厲!吾無礙!」

  「不允下次,劫塵你們離開吧,吾為他解毒!」

  ……

  「天之佛樓至韋馱! 記住你今日的心狠手辣!吾劫塵定率厲族踏平佛鄉,殺你報大哥封印之仇!」

  ……
  
  質辛見天之佛突然沉默不語,眼神定定地望向一處,急忙抬手在他眼前使勁兒揮了揮:「天佛娘!你在想什麼?我們回家吧!」
  
  天佛娘怎麼又開始這樣出神了?自回到青蕪堤她這還是第一次!
  
  天之佛眸光一陣恍然才回神,凝望著質辛眼中的高興和對那些人發自內心的稚子之情,心下頓時安然。
  
  只要他們對你好便足夠了,縱使恨吾吾亦無怨言。

  「吾在想你的姑姑和叔叔們有你這般品性的侄兒,定也是個中翹楚!」
  
  質辛聽天之佛讚賞之意,心頭自然開心,「嘿嘿,天佛娘,我們不用猜測啊!回了家你就知道姑姑和叔叔們到底好不好了!」
  
  看來天佛娘對姑姑叔叔們的印象不錯,以後在一起就更好相處了。只是不知道姑姑和叔叔們為何對娘絕口不提,雖然他們對自己很好,可自己一問有關娘的事,他們就沉默不語。

  對!一定是他們還沒見過娘,所以對娘沒感覺。
  
  天之佛抬手覆在質辛頭上,凝重的眸中泛出一絲對往日情形的悵惘,隨即便是越發堅定的不悔:「是!質辛說的對!」
  
  吾曾視你們為窮凶極惡天下禍亂者,誓必殺之救蒼生;卻未思初心偏頗之處,已將你們族人排除蒼生之外!如今幸得吾曾真正識得天之厲,識得你們。吾之路途終將走下去,為蒼生亦為他和你們。
  
  質辛跳下石床,整了整衣服,隨即拉著天之佛的手,「天佛娘,質辛好了,可以走了嗎?」
  
  天之佛抬眸掃過青蕪堤四處,最終落眸在曾經專門為質辛而造的石床上,募然翻掌提化佛功,用功力化煉石床。
  
  幸好吾恢復了記憶,質辛!
  
  石床頃刻間如熱水沸騰冒起一股濃白煙氣,嗡隆隆躁動聲響。
  
  質辛嚇了一跳,驟然握緊了天之佛的手心,不解道:「天佛娘!石床這是怎麼了?」
  
  天之佛另一掌繼續輸功化煉,垂眸凝向質辛溫和解釋道:「無事!吾答應將石床送予你,將它化小隨身攜帶!」

  「什麼!變小!石床還能變小!」質辛聞言黑眸頓亮,不可思議驚歎出聲,新奇地凝視著白氣中的石床越變越小,最終凝為指尖大小的淡紅色晶石。

  「伸出手來!」天之佛看向質辛。
  
  質辛不明所以,疑惑的伸出小手。
  
  「天佛娘!你教教我吧,我以後也要變石床!」
  
  天之佛俯身將化在手中的凝血晶石輕放在他手心,晶石如水般滲透沁入質辛的掌心,眨眼間消失不見。

  「娘,石床不見了!」質辛嚇得小眼睛一瞪,急忙放開了天之佛的手,心急火燎地使勁兒在手心中摳弄,想要把融進身體的石床摳出來。
  
  天之佛眸中閃過笑意,佛指輕點質辛眉心,消失的石床突然又出現在掌心。
  
  質辛一愣,抬眸看向天之佛震驚道:「天佛娘,它怎麼能進了我的身體裡,還又能出來?」
  
  天之佛聞聲俯下身子,平視質辛,鄭重肅然道:「質辛,操弄它之法,隨心而動,你欲要石床,它便可出現,只是還須謹記吾今日囑咐,平日石床可做睡臥之物,然遇到危險之時,定要記得點眉心召喚而出,可保你無生命之虞!」
  
  吾無法護你一生,唯有讓融入吾之心血的它代娘伴你護你。
  
  質辛聞言,眉頭倏然一皺,兩隻小手下意識摟住了天之佛的脖子,盯著她的雙眸緊張道:「天佛娘,即使有了石床,你也會保護質辛的對吧!」
  
  娘的話怎麼讓他有些不好的預感!不會的不會的,一定是自己多想了!
  
  天之佛眸光微閃,心間湧起澀然,眼中卻是泛起一抹安撫的笑意:「吾只要在一日,便護你平安順遂!」
  
  質辛未聽出天之佛話外之意,只當得到了她的允諾,緊揪在一起的心頓松,這才放開了天之佛的脖子,轉而拉起她的一隻手,用自己小手尾指勾住她細長纖瘦的尾指,鄭重其事高興道:「天佛娘,你答應質辛了,咱們拉鉤鉤!」
  
  質辛邊動邊用亮晶晶的黑瞳凝視著天之佛的雙眸,清脆有力的嗓音回蕩在青蕪堤四處。
  「拉鉤,上吊,一萬年不許變!」
  
  天之佛心頭酸澀,卻不得不深深掩埋心底,配合地順著質辛拉動的尾指輕輕一動,深怕他看出端倪。
  
  質辛心念一動,淡紅晶石頓時又融於手心,眸中透出驚喜,心底更是歡欣異常。
  
  果然好用!這下他可是既有爹的附身氣旋,還多了娘的石床。
  
  天之佛任由他試用熟悉,半晌後才問:「怎樣?」
  
  質辛捏緊掌心,眸色激動,心滿意足點點頭。二人這才邁步出了青蕪堤,向瘴林之中走去。
  
  瘴林之中天之厲經由自身血氣凝結而成的闇氣氣旋旋繞盤旋,感應到天之佛體內佛元中的王厲氣息,募然臣服散去,常年陰暗潮濕瘴氣橫生之地倏然光線普照,菩提枝葉上滴著點點露珠。
  
  天之佛步子詫異間頓住,凝神細看瘴林變異情形,暗提功體倏然間佛光遍灑,穿透瘴林深處,佛氣厲氣相交,柔靡纏繞,卻是沒有抗觸,漸漸相融。
  
  天之佛感受著這股綿延熟悉之氣,眸光怔然望去,心頭壓抑的澀然情意和隱憂倏然席捲心扉。
  
  天之厲……如今你在何處?
  
  正在生死無邊接受神醫掌懸命救治的天之厲心頭氣血突然翻湧躁動,腦際漸漸清明,緩緩睜開了雙眼。
  
  掌懸命察覺他阻滯的氣血此時打通,神色一松,拔去了插入穴位的銀針。
  
  天之厲眸色閃過一絲異色,望向在場之人和四周環境,耀眼的明日已預兆著第二日的來臨,倏然疑惑問道:「吾怎會在此?」
  
  在旁看護的月藏鋒走近他緩緩道:「天之佛,你吸收鴻蒙內勁而負傷,吾便將你送來此地,不用擔心,鴻蒙氣團已經順利解除了。」
  
  天之厲閉了閉眼,第二日,方才心頭的躁動,樓至和質辛此時定是到了瘴林,劫塵應該已在外相候。他亦該加快速度,儘快到中陰界一行。
  
  隨即睜眸起身欲離開軟榻。
  
  掌懸命神色微變,伸手擋住了他的去路:「天之佛,稍等一下,你的傷還沒好,是要去哪裡?」
  
  天之厲凝眸,撿了最能說服眾人亦為眾人所信服的理由:「中陰界。吾非去不可。吾的記憶莫名缺漏,對過去一切皆是陌生,就算知曉血肉造罪牆真相,卻仍無法自辯清白。只有中陰界是吾目前僅有的希望。」
  
  說罷,錯過掌懸命阻擋的手,堅定不移地一步一步踏向中陰界。
  
  掌懸命一怔,望著天之佛消失的背影,阻擋的手無力垂下,輕歎一聲:「不要命,只為清白嗎?天之佛!」
  
  瘴林之內,天之佛帶著質辛已至瘴林邊緣,正待跨步而出之時,突然一道冷厲劍氣攜著懾人心神尖利嗓音破空破空襲來。
  
  「風不驚,心無惑,一劍平仇,天下吾敵!」
  
  話音落後,劍氣逼命而至,霎時天動地搖,強橫氣勢不由分說。
  
  天之佛神色頓凝,熟悉的聲音,熟悉的劍意,猶豫間,單掌揮出毫無殺意的強勁光華,僅將逼命試探氣勁急速卸向身旁,緊緊將質辛護在身後。
  
  瘴林飛沙走石,天之佛凝立,眸內斂起熟悉之光,露出驚陌,似強抑沉怒:「何人!」
  
  沙煙彌漫之中,狂態身影傲然從空降臨,冷眼掃向將質辛護住的天之佛,「地之厲,劫塵!」
  
  天之佛凝眉沉聲問道:「擋路何意?你亦是為罪牆之事來討公道之人!」
  
  劫塵眸底暗光一閃,他當真失憶?身子倏然一轉,倨傲背影相對,利聲道:「廢話省下!出劍!」
  
  天之佛聞言眸光頓了頓,心底一歎,劫塵依舊是那個劫塵,只是你今日既無傷吾報恨之意,那此舉又是為何?
  
  唯一停止紛爭的辦法只能如千年之前-----敗她!一戰看來勢在必行!
  
  質辛聽到熟悉的聲音驚喜還未持續片刻倏然震驚在當場,探出腦袋望向多日未見的劫塵姑姑,張嘴著急便吼:「不要啊!」
  
  姑姑,這是娘啊!你怎麼要和娘打架啊?
  
  劫塵聞聲已知質辛心中意圖,倏然回眸掃向他,似柔似冷。
  
  質辛,現在尚不可認吾!
  
  質辛收到劫塵的眼色,張開的嘴角倏然僵住,說了一半的話堵在了喉間,眼中閃過不解,卻還是乖乖的閉上了嘴。
  
  姑姑,你為何不與我們相認呢?
  
  可是看姑姑的樣子一定要和娘打,質辛焦急間腦筋一轉兒,阻止姑姑不成,那就阻止娘。
  
  急忙睜大了圓溜溜的眼睛,看向天之佛隨口胡謅急促道:「天佛娘,聽質辛的話,你不要和她打架了,你看這個姐姐眼圈發紅,衣服穿那麼少,我們至少還有件兒披風,她太可憐了!一定是昨夜沒睡好覺又凍著心情不好,萬一娘你把她傷了,娘要愧疚,她把娘傷了,質辛心疼!好不好,別打了!」
  
  
第23章 瀕危寬恕
  
  天之佛聞言不及細思下意識抬眸望去,劫塵微闔的雙眸驟然一睜,掠過一道血紅光芒,倏又掩上。
  
  心底驟然而起的緊張募得一松。
  
  劫塵瞳色本就紅中帶金!情緒波動之時眸間才會起紅色異光。
  
  隨即垂眸看向質辛擔憂著急的神色,緊了緊他的小手,平靜道:「質辛,你站到一旁,無須擔心!吾有分寸!」
  
  佛指頓拈法印,光華耀目,龐大氣團頃刻間將質辛籠罩其間,暗射結界阻止質辛言語。
  
  劫塵側身抵劍而立,見天之佛護子之意,眸光冷然,衣袖陡然烈烈作響,「虛情假意!」
  
  不滿厲聲,伴隨一聲長嘯,劫塵雙掌驟然提功,身影疾馳,攜地裂山崩之勢,利光攝魄,直逼天之佛命門。
  
  天之佛雙眸一閉一睜,金光耀目,手化奧義吠陀劍形光影,佛光沖天,破空而起,驟然俯衝攜沛然掌力對上劫塵森然劍氣。
  
  一者劍氣毀天,一者劍光納神,鏗然相接刹那間,瘴林天昏地暗,地動山搖,日色無光,亂石崩飛。
  
  天之佛見劫塵所使招式竟是千年前自己敗她之招,心頭震動,倏然抬眸射近劫塵冷厲的眸中,你到底有何用意?登時故作詫異利然道:「你怎會吾之劍招!」
  
   「吾嫂之招,與你何干!」劫塵冷漠厲聲,頓時掌劍分離,猛提功體,轉瞬赤光罩體,熱浪狂風席捲九天。
  
  天之佛聞言怔了怔,心底頓起複雜心緒,手下劍招微緩,瞬間便讓劫塵覷得破綻,一掌逼開天之佛。
  
  冷厲怒劍直逼氣團籠罩下的質辛而去。
  
  天之佛心神震驚,急速回身抽劍指,光速提功體急速擋在了質辛一旁,身子一晃,指尖堪堪夾住了劫塵寒氣森然的利劍。
  
  劫塵眸光一閃,倏然棄劍,回身提功九天地玄,一掌擊向天之佛面門。
  
  天之佛單掌相接,掌風橫掃,狂暴聲響,頓時地陷三尺。
  
  卻不料劫塵對掌之後倏然借了天之佛掌力,旋身直直向天之佛另一手中所奪劫佩劍尖倒去,不到一寸之遠,劍尖直對心臟,側倒之勢如疾風逼面,天之佛神色突變,提手便要撤劍,卻是還來不及舉動,便見劫塵倒下的同時雙掌倏然同時將功體提至極限,炙熱狂暴掌力透過身側沛然擊向近在身側的質辛。
  
  速度之快,其勢之猛,瞬間便要奪命。
  
  天之佛心神震懼,眸光僵住,劫塵!質辛!
  
  質辛在氣團內不受絲毫影響,只是透過護體氣團見兩人戰得天昏地暗,此時只見劫塵姑姑危在旦夕,一顆心緊張的都快跳出嗓子眼了,卻是未注意到她逼命而來的掌力。
  
  渾身受氣團束縛,張嘴無能,動身無用,質辛眼睛眨都不敢眨,膽戰心驚地注視著劫塵和天之佛,猛然嚇的閉上了眼睛,嘴唇顫動著祈禱。
  
  這都怎麼回事啊!天啊!爹啊!我以後再也不和你搶天佛娘了,你不就是不想我和天佛娘睡在一起嘛,我早看出來了,才故意氣你,以後回了家我立馬把天佛娘交給你,絕對絕對不礙眼打擾你們過二人世界,求你,老爹,一定要保佑娘和劫塵姑姑別互相傷著了!
  
  祈禱完畢睜開了眼,質辛卻是看見劫塵姑姑安然無事,而被嘴角溢血的天之佛嚇得呼吸一窒。
  
  劫塵倒下的身子只覺一股綿柔催力,倒下的身子立了起來,抬眸看去卻是天之佛以最笨拙下乘之法用手包住劍頭,同時以己身擋住自己揮向質辛的雄渾滅世掌力。
  
  天之佛危急之時未及提佛功護體,身子晃了晃,胸口一窒,喉間湧起一股血腥溢出了嘴角。
  
  劫塵眸色微頓,旋身扶住了身子輕晃的天之佛,一掌提功猛得拍向她之後背。

  「天之佛樓至韋馱!為你此舉,吾心甘情願護送,非是大哥之命令。
  
  千年前的事,吾給你一次解釋的機會!但願你不要讓大哥失望! 否則……」

  天之佛身後乍起一團繚繞白氣,頃刻後噗的嘔出一地朱紅,阻滯在她胸口的淤血和方才掌中暗藏的戾氣全數排出。
  
  天之佛抬手擦了擦嘴角餘紅,回眸看向安然無事的劫塵:「多謝!」
  
  劫塵收回手,側身而立,微闔雙眸,聲音雖冷卻不再生硬:「虛偽至極!此時你更該質問吾為何無緣無故攻擊你們二人而非道謝!」
  
  天之佛眸光一閃,將手中利劍橫遞到劫塵面前:「佛心藏佛,佛眼見佛,你在吾心中並非攻擊者!」
  
  劫塵闔住的雙眼微睜一瞬閃過紅光,倨傲冷言:「自欺欺人!吾劍掌緊鎖你們二人之命!」
  
  天之佛眸光看著這個性情倨傲狂態的劫塵,千年絲毫未變,一抹回味閃過,面色沉靜道:「你劍中冷氣逼人卻無殺意!」
  
  劫塵雙眸微睜,知她話中還有未盡之意,長嗯一聲,回身冷然看向天之佛。

  「吾招招可破你羅網緊鎖!」天之佛眸凝金光,啟唇落語,擲地有聲,睥睨之姿傲然盡現。
  
  劫塵聞言眸色頓凝,沉吟半晌,接過天之佛手中之劍,淡然道:「吾允你喚吾名字----劫塵!」
  這才是你,傲然自信莊嚴的天之佛!
  
  質辛在氣團中急不可耐,乾著急地瞪著微創的天之佛和劫塵,鬱悶連連,你們和解了,不打了,可是別忘了還有我啊!
  
  劫塵轉眸掃見質辛一臉又急又鬱悶的吃癟神色,心頭頓時湧起一絲淡笑,兩個月不見,你倒是沒什麼變化!
  
  隨即看向天之佛意有所指道:「莫忘了身後之人!」
  
  天之佛聞言回身望去,質辛倏然露出一副可憐兮兮的悲慘面色,嘴唇啟啟闔闔,無聲呼喚:「天佛娘!快放我出來吧!」
  
  天之佛眸間閃過一絲歉然,登時提掌撤去了氣罩。
  
  質辛甫得自由,急忙檢查天之佛全身上下,又摸又捏,娘吐血了,到底是哪兒傷著了,遍尋無處,抬起黑漆漆的眼睛憂心道:「天佛娘,你剛剛又吐血了,到底是哪兒疼,你快告訴我,我給你吹吹!」
  
  天之佛心頭柔意翻起,抬手摸了摸質辛的腦袋,安撫道:「吾已無事了!不必擔心。」
  
  質辛眉心一皺,才不相信,仔細又看去,這才發現天之佛方才握劍的手緊緊握著,疑惑一閃,登時使勁兒用小手一個指頭一個指頭地掰開,只見手心指腹血肉模糊,觸目驚心!
  
  嘴角登時一癟,眼中泛起了淚珠,瞪著天之佛:「娘騙人,這就是你說的無事!」
  
  隨即心疼的撩起了自己的衣擺,露出裡面的乾淨裡衣,使勁兒想要扯斷一塊兒白布給天之佛包紮。
  
  可撕了半天連個小口都沒撕開。
  
  質辛急得一跺腳,焦躁地咬牙切齒:「爹!都是你!幹嘛把衣服做這麼結實!氣死我了!」

  對戰過後的瘴林一片寂靜,靜謐中突然響起「刺啦」一聲。
  
  衣服撕裂聲!質辛詫異間猛得抬頭。
  
  劫塵已從自己貼身衣物上撕下了布條,走至天之佛身邊,看了看她的手心的傷,一圈一圈地替她包紮上。隨後一手暗提功力,霎時冒出火色光澤,用厲族修復肉身之功力緊緊按住天之佛的手,布條包裹下割裂的血肉登時自己緩緩復原,只不過因天之佛非厲族之體,徹徹底底復原還須一日。
  
  劫塵垂眸做著這一切,心底卻是難掩驚異。
  
  質辛和天之佛相處不過數日,竟然會如此親近?
  
  依據天之佛近日性情,這短短時日根本不可能這般信任近身之人,況且此時她失憶,更不會知曉質辛是她的孩子,這般情形,難道真是是血脈相連之因嗎?
  
  天之佛凝視著劫塵沉默不語的包紮,腦際閃過千年前比武自己中毒之後她默默照顧的日子,一絲溫暖湧過,隨即刻意看向質辛道:「吾介紹一人於你認識!」
  
  質辛聞言抬眸看向做完一切的劫塵。

  「質辛,這位姑娘是劫塵!」
  
  質辛聞言倏然咬了咬舌頭,黑瞳滴溜溜地轉著:「姑娘?姑姑?娘的意思是姑姑是姑娘?」
  
  劫塵垂眸凝向質辛閃了閃,緩和了嗓音:「方才可嚇著你?」
  
  質辛見劫塵眸內一絲歉意,心頭頓時一軟,鎮定的搖搖頭,面頰上擠出兩個小酒窩:「姑姑……姑……娘,我沒事,你和天佛娘剛才打架,只要你們無事就好了!」險些漏了口,質辛抽了抽嘴角,總算扭轉了話音。
  
  劫塵看他抽搐的嘴角,模樣純真可愛,下意識地抬起了手,便要習慣性的放在近在身旁的質辛頭上,動作間眸色倏然一怔,舉在半空的手僵住。
  
  自己此舉對於初識之人似乎太過親熱了。
  
  天之佛見她欲要收回的手,募然抬手輕捏她的胳膊,將她的手放在了質辛頭上,凝視著她意有所指道:「此子半途誤認吾為他之娘,吾不忍他一人路途兇險,此時便要送他回家,然他猶未尋得他之娘親,此刻能得姑娘憐愛,是他之幸!」
  
  劫塵眸光一閃,若有所思地望進天之佛眸底,一雙澄然透明寧靜的灰藍色眸子,無情無波,清淡佛修之人獨有的慈悲面容!按在質辛頭上的手指不由微微動了動。
  
  天之佛,你當真忘得如此徹底,對出自自身血脈之質辛無任何感覺嗎?

  「哦?」劫塵輕應一聲,垂眸含著疼愛情意看向質辛,別有用意道:「如佛者所言,此子確實可憐,被生母嫌棄而拋棄,人倫悲劇莫過於此。」
  
  天之佛眸光投在見到親人滿眼歡喜的質辛身上,閃過一絲黯然,劫塵言語之中的指責怨憎她又豈會不知,輕捏的手指鬆開她的胳膊,「或許他之母親有不得不為之事,別無選擇之下只能!」
  
  劫塵聞言本已平靜的神色募然閃過激動沉怒,冷眸射向天之佛厲聲截斷了她的話:「無論何事,都不該拋子棄夫。就算當真有不得不為之事,她根本不必隱瞞,她之弟妹定會為她赴湯蹈火在所不惜,縱使折損一身之命亦願助其完成她心中要事,又何須她如此眾叛親離。」
  
  天之佛凝望著劫塵的憤怒,眸光平靜無波,心頭卻是欣慰熨帖和深深的感傷歎息,此生識得你們,吾之大幸。
  
  正因為你們會為吾如此,吾又怎能讓你們殞命。
  
  吾已知曉除卻血祭八厲精元外,拯救苦境百姓和整個厲族在內的兩全之法。此法已完成大半,最後一步吾將質辛送回異誕之脈後便可進行。
  
  深思轉換間,天之佛不由垂眸看向質辛,眸底劃過一絲澀然,心頭緊縮。
  
  只是質辛,以後唯有勞你們替吾照顧。
  
  質辛聽著劫塵突然冷厲激動的嗓音,怔了怔,不解地看著劫塵,拉了拉她的衣擺,突然插話疑惑問道:「姑娘!什麼拋棄?誰被拋棄了?誰眾叛親離了?」。
  
  拋棄?選擇?姑姑怎麼了,她在說什麼呢?為何自己一句話都聽不懂?
  
  劫塵眸光一震,自己怎麼忘了質辛還在這兒!頓時闔上眼睛,緩了緩情緒,斂起心中激憤,才又睜開。

  「無事!吾只是在和佛者探討佛法!棄人者是否該人人得而棄之。」
  
  質辛神色一楞,亮晶晶的眼睛轉了轉,眸中頓時湧起喜色看向並排而站的天之佛和劫塵,興奮地兩手各自拉著她們的手道:「天佛娘,姑姑,這個問題很簡單啊,你們為什麼要探討半天,不就是拋棄人和被人拋棄嘛,要是我,我才不管那麼多,反正無論如何,我是不會拋棄娘,爹爹和各位姑姑叔叔的!」
  
  劫塵聞言,眸色微頓,看著質辛心頭一酸,「傻質辛,你可知你和你爹便是那被拋棄的人!而最有權利抱怨憎恨的你們,卻將那個人視如珍寶藏在心間,絲毫不曾怨恨!」
  
  天之佛心頭一顫,反手握住了質辛的手,壓下心頭的酸澀,抬眸看向劫塵道:「吾要送他回家,以後若是有緣,或可再見,劫塵,告辭!」
  
  質辛聞言只得放開了劫塵的手,隨著天之佛邁步離去,隨後突然回眸,沖著劫塵鬼靈精地眨巴眨巴眼珠子。

  「姑姑!快回家!咱們回家見!回了家,我就能光明正大叫你姑姑了!」
  
  劫塵迎上質辛的雙眸,看出了他的意思,倏然回了他一個神秘兮兮意味不明的笑容。

  「看在你今日表現不錯的份上,吾給你個驚喜!」
  
作者有話要說:

  《佛娘小褲褲的一日》

  「醒了!可還要再睡一會兒?」天之厲坐在床頭,凝視著剛從睡夢醒來的天之佛,嘴角勾起了一抹饜足溫柔的笑意。

  天之佛愣了半晌,才恍然回神,昨夜自己好像多喝了些花露有些醉了。

  轉眸看看天色,日上三幹,天之佛定了定神,隨即雙臂支起了身子要起床,卻不料身子這一動,
  渾身上下登時驚起一陣分筋錯骨般的酸痛,尤其腰腹使不上一絲力氣。

  天之厲見狀急忙伸手接住了她摔落的身子。
  
  總算回味過來,天之佛登時冷眼瞪向他:「可惡!乘人之危!」
  
  天之厲輕輕助她躺好,聞言不怒,淡笑道:「你定是忘記了,昨夜乘人之危的可不是吾!」
  
  天之佛一怔,對他的話深表懷疑,募然閉上眼睛,猛提功體,回溯逆元。
  
  片刻後,
  天之佛闔眼的面上突然浮現出淺淺的紅暈,天之厲見到輕笑出聲。
  天之佛募然將薄被蓋在了頭上,悶悶出聲:「將吾的裡衣外衣拿過來!」
  天之厲起身,看向被仍在地上的裡衣(小褲褲),眸間閃過一絲鬼邪流光,緩緩走過去俯身將裡衣拿起,走到衣櫃前認認真真地疊好,若有所思地拍了拍疊好的裡衣,裡衣直到天之厲走後才膽戰心驚的悄悄喘了口氣,「幸好沒被發現!」
  又回到床邊,掀開了被子的一角,俯身貼在天之佛耳邊,輕吐氣息:「@#¥%……」
  天之佛募得睜大了眼睛,狠狠瞥了天之厲一眼,卻不得不認命,乖乖地躺在床上。
  。。。
  日影移動,黃昏漸至,天色入暮。
  天之厲端著做好的膳食從房外走近床邊,端到掩在被下,身無衣物的天之佛面前,笑道:「樓至,用晚膳了。。。」
  天之佛抬眼怒目:「天之厲!你騙吾!今晚你休想上吾的床!」

  
第24章 交易暗心

  天之佛帶著質辛離開青蕪堤的同一時刻,天之厲毫不顧忌傷體未愈,離開生死無邊後,便直直化光疾馳,逼向破解鴻蒙氣團後通過與苦境相連的星河天瀑。
  
  即將到達之時,天之厲腳踏金光,降臨間眸光倏然一閃,疾馳的身影頓住,定在了星河天瀑之中,垂眸冷眼睥睨僵持在星河天瀑之下的眾人。
  
  各懷心思的天佛原鄉調查者雲滄海和汲汲鑽營的血傀師先於他片刻來到,正與中陰界宙王貼身護衛六獨天缺冷面對峙。
  
  六獨天缺承接宙王命令一擋侵邊犯境者,率領獄中極惡死囚阻其通道,一意護邊,寸土不讓!
  
  雲滄海見狀提步走近幾步,抬臂微微俯身見禮:「雲滄海無意干戈,請轉達貴主!天佛原鄉誠意遣使來訪探查天之佛一事!望貴主不吝接見!」
  
  旁邊靜待的血傀師眸底精光暗轉,嘴角勾出善意的笑容,一手覆在另一隻手上氣定神閑道:「中陰界的朋友,血傀師對你們有利無害,放下敵意吧!」
  
  六獨天缺眸光一冷,劍鞘爭鳴,紫光驚雷,利劍豁然出鞘,橫空飛出俯衝直入地面三寸,驟然逼出的劍其在雙方之間劃出一道深達一尺的界限。

  「無論你們有何目的,王令既下!越過此線者,殺無赦!」
  
  雙方僵持一直持續,天之厲將眾人神色意圖收入眼中,雙掌頓提功體,綻佛光普照三千,傲然莊嚴降臨於雙方之間。
  
  落地之時,抬眸莊嚴射向六獨天缺,冷眸道:「樓至韋馱特為真相而來!」
  
  已料到天之佛會有此舉的血傀師,眸中閃過一絲自得,前行幾步,倏然輕笑一聲,別有用意看向天之佛:「樓至韋馱,只要越過界限,真相便不遠了!」
  
  天之厲倏然回身,利光掃過血傀師。
  
  血傀師眸光微愕,莫名的心頭一窒,雙掌頓緊,才抑制住退離天之佛的衝動。
  
  自己怎麼畏懼於她!不可能,被玩弄於鼓掌之間的天之佛,你以為自己還有多大能耐!定是錯覺。
  
  心頭微松,倏然諷笑,天之佛樓至韋馱!踏入中陰界,你身敗名裂的一日即刻便至!

  「得罪了!」天之厲冷峻回眸,淡然掃過地上尺許深的界線,金色披風揚起,不假思索轟然一聲踏在了界線之上。
  
  六獨天缺眸光寒光一閃,冷面提劍直逼天之佛面門,干戈頓時強烈引爆,被其率領前來護邊之眾死囚守衛甫得自由,登時戾氣橫殺。
  
  雲滄海為自保無奈應戰,不得不揮掌自衛!血傀師本欲坐收漁翁之利,然死囚身有異能,利掌逼命,只得疏懶應戰。
  
  六獨天缺護衛之責利劍在手,縱然眼前是至高無上的的天之佛,也絕無半分退讓。
  
  天之厲意不在殺,雖利招在手,然移形換位,卻盡是刻意相讓。
  
  就在戰況難分難解之時,突來雄勢,壓迫眾人。
  
  宙王攜滿身暴戾之氣,驟然橫空降臨,擺駕星河天瀑:「有孤在此,誰敢犯吾中陰界!」
  
  天之厲招式一收,眸中閃過精光,抬眸掃向宙王,「樓至韋馱無意干戈,鴻蒙既解,中陰界該履行的承諾,吾現在便要答案!」
  
  雲滄海抬步對著宙王俯身見禮:「天佛原鄉亦希望宙王能公平公正將天之佛血肉造牆之事實真相,公諸於世!」
  
  血傀師眸含陰謀,微微垂眸:「他們的請求也是血傀師的願望!」
  
  宙王面色冷峻,綠色卷起的頭髮用王冠高豎,手中王權仗砰然一聲擊向地面,掃過對自己說話之三人,眸含精光,長哦一聲,沉吟片刻,出乎眾人預料,渾厚嗓音竟毫無為難應道:「可以!」
  
  宙王手下大臣將三人帶至王殿,宙王卻是另辟談話之所,下令依序分開會談,先自招去了雲滄海。
  
  天之厲不急不躁,眸斂情緒,看向血傀師,見其額間湧動的潛伏湧動的黑氣,指尖一動,血傀師眸光一瞬無神。

  毒素已發!總有一日,血傀師,你會為自己不知天高地厚的狂妄所為,付出慘重代價!

  「血傀師,成竹在胸的你,想不到也會來到中陰界!」
  
  血傀師方才腦際一陣恍惚,沉迷於天之佛天之厲皆死的迷境中,聽到破空之聲,才募然回神,卻是對方才幻像疏無記憶,迎上天之佛的眸光,按腹一陣哈哈沉笑,微動身子意有所指道:「畢竟!預防潛在的危機啊!天之佛,莫忘了吾先前的提醒,你認為雲滄海為何而來!」
  
  天之厲聞言,沉吟片刻,倏然冷光閃過,看向血傀師:「無論是何因由,都不重要!」
  
  血傀師一愕,不料天之佛如此而言,眉心一皺倏然展開,天之佛,你以為自己還能得意幾日!

  頓時眸含欣笑,別有用意地掃了眼天之佛,轉眸看向回到大殿中的宙王和雲滄海。
  
  宙王冷眼相視:「下一個,血傀師!」
  
  殿中眾人目送二人離去。然卻皆不料,二人相談未有片刻,會談室中猛然驚爆一聲狂怒,眾人神色一怔。

  「出去!你沒資格和跟孤講話!六獨天缺,即刻將此人逐出中陰界,不得有誤!」
  
  血傀師自如從殿中走出,抬手撫頜,凝視著殿中眾人,沉聲冷笑幾聲,冷聲道:「血傀師不用人送!告辭!」
  
  說罷,緩緩踱步邁出大殿。
  
  天之厲微闔雙眸,暗諷疾閃而逝,抿起的嘴角刻著一絲冷厲。
  
  宙王!你之子尚在苦境,而你身中血傀師闇流之術,命不久矣,如此刻意對血傀師顯露怒意,若是不知情的樓至,當真會被你此舉蒙蔽。
  
  罪牆真相是嗎?吾期待那日你會如何表現!
  
  宙王怒聲過後,緩步邁進大殿,喝退殿中眾人。
  
  眸光一閃,踱步走近天之佛,募然和緩了冷凝面色,別有用意地端詳著天之佛歡笑一聲道:「上天待吾不薄,走了個臭乾屍,登時便來個天一般的女人。樓至韋馱,很久沒看到你用這種面貌來見孤了,孤真是龍心大悅啊!」
  
  天之厲聞言眸色一閃,心底倏然湧起暗怒,眸色頃刻間鬱積了一層冷意。
  
  樓至!千年前,你便是將質辛交予此人與他交易?這等狂肆妄為之人,吾實在無法想像你當初忍受了何種侮辱!所有一切,吾今日必一一替你討回!
  
  宙王似是未看到天之佛的神色,自顧自繼續看著她回味似地感歎:「嘖嘖嘖!我們明明是舊識,你的表情卻為何要如此生疏?孤可是要因此鬱卒了!咦,對,你失憶了,孤謬誤。失憶無妨,憑你與孤之間的關係,有什麼要求不必客套,直說便是。孤猜一猜你之心思,吾已經告知佛鄉使者,三天后罪牆見真章。屆時你便向獻出血肉的罪牆亡靈告懺,在世人的面前,表明你磊落的心跡以及懺悔之意,有益無害。」
  
  說著,提步站在天之佛身前,眸底帶著狂妄戲謔,抬手便要自如地覆上天之佛肩頭。
  
  天之厲心頭怒氣震天,厲色一閃,掌間倏然凝起狂暴戾氣,霹靂驚閃,登時便是憤怒一掌,旋身光閃至宙王身後,鏗然驚爆,雷霆萬鈞震落宙王后心,頓時王殿震盪,天地變色。
  
  「天之佛!」宙王神色驟變,躲已不及,頃刻間胸腹受力,噗的一聲沖天嘔出一地黑紅。本就是強弩之末的身子癱軟,雙腿鏗然落地,地上青石彭得一聲應勁破碎,殿內驟飛沙,周身地面頓陷寸許。
  
  宙王狂怒回眸,咬牙切齒:「你忘了你有求於吾!」
  
  天之厲冷笑一聲,利掌轟擊過後,眸光冷冽,提手握拳,祭融合厲族王式之禪定九天之招,又是雄渾一掌,直逼宙王天靈。
  
  「王啊!殿內發生何事?」
  
  「滾!都給孤當燈柱立著!」
  
  宙王強抑體內翻湧氣血,錯手不及,怒然狂吼,天靈已被天之厲所制,暗厲之術霎時抽髓吸血。
  
  宙王渾身痙攣抽搐,面色扭曲,顫慄綠光直破天靈全數被天之厲吸納掌心,宙王眼口耳鼻七竅之中頃刻間源源不斷的溢出黑血。
  
  天之厲冷眸看著宙王痛不欲生,掌心吸納之綠光突然噴湧而出,一瞬間全數灌注進宙王天靈。
  
  片刻後眸光一斂,驟然揮掌撤功,暗含掌氣威掃宙王王座,王座頃刻間粉碎虛無。
  
  宙王氣息奄奄,緊緊閉眸調息功體,身子雖痙攣痛楚,但卻是莫名的積壓腹中的沉屙竟好似全然消失。
  
  天之厲洩恨為真但卻自有算計,袖袍一揚,移步走到呈跪拜之姿的宙王身前,淡淡垂眸看著他道:「宙王, 暗藏於你身上之奪命劍招,吾已替你解除!」
  
  宙王雙眼緊閉,冷汗重重,知他話音不假,但別有用心的解招!驟然睜開雙眸暴戾射向天之佛,怒極反暢聲大笑:「天之佛,孤該感激你是吧,你放心,孤必然將你方才加諸於吾身粉身碎骨的痛苦銘記在心,湧泉相報你之大恩!」

  天之厲聞言眸光一閃,定在宙王身上,倏然輕笑一聲,不徐不疾道:「王之心意吾已瞭解既能被王稱作是大恩,定然不會如此寒酸!宙王,你不妨再試逆行運轉氣血。」
  
  宙王聞言一窒,眸中戾氣更甚,卻不得不先暫時掩下氣怒,身體為重,登時氣聚丹田,將周身氣血再次運轉,胸口突然一股惡腥直沖喉間而起,氣血凝固塞體,窒息瀕死恐懼倏然鑽心而起。
  
  神色裂變,宙王驚駭間撤去渾身逆轉功力,利眸掃向天之佛怒聲道:「樓至韋馱,你是什麼意思?」
  
  天之厲眸含慈悲,微微俯身扶住宙王胳膊將其拽起,深深望進他的眸底:「吾與宙王關係非比尋常,自然該留下一些紀念,另外吾忘了告知宙王,靈兒吾可是相當喜愛,暫且留在吾處照看!」
  
  宙王神色一凜,氣勢驟弱,但卻是借此突然察覺了眼前這個天之佛處處透出的詭異,緞君衡傳回消息,天之佛遭人追緝疲於奔命,抽身乏術,怎會去抓靈兒!神色突然一變,此人!不是天之佛!
  
  想到此登時厲色看著他沉聲道:「靈兒!你不是天之佛!你到底是何人?」
  
  天之厲聞言眸中頓露威嚴王者之光,倏然抬手輕覆面上,王殿瞬間被暗綠煙氣充溢,籠罩在周身的佛光緩緩被吞噬,繚繞黑氣盤旋。
  
  氣旋漸漸散去,天之厲真身雄渾現世,凝威看著宙王,長至腰間的灰黑髮絲隨風輕揚,眸光沉穩威嚴,睥睨之姿,傲然霸氣。
  
   「吾今日的模樣,宙王,允你銘記在心。下次若是還想對吾妻吾子動手,吾會讓你和中陰界永遠消失在這個世界上。」
  
  宙王心頭震驚,袖中手指緊握成拳,雖極力掩飾,但太過駭然的一幕還是仍是洩露了心底的想法。
  
  「破封之後即銷聲匿跡的天之厲!」
  
  天之厲轉身掃過中陰界王殿,負手而立,淡淡道:「宙王,依你的睿智,定然能做出有利於自己的選擇。 吾要緞君衡、魅生、黑色十九三人,從此以後他們與中陰界與你沒有任何關係,尊吾為王!」
  
  宙王心中沉怒壓抑,眉心皺了皺,居然不是為了天之佛!天之厲,此恨吾來日定萬倍奉還!
  
  緞君衡靈體破碎,已命不久矣,而黑色十九消失既久有與無並無差別,魅生一僕人,是自己派去監視緞君衡之人,如今無足掛齒,而一直逼命的暗招已被他解除,只要將天之厲的暗招解除後,便可免去性命之虞長生萬壽,佔領苦境之王族霸業終能在自己手中實現!
  
  想到此,宙王抬眸看向天之厲別有算計道:「可以!罪牆之事畢後,吾要見到你親送靈兒來中陰界,到時吾將三人交予你。」
  
  天之厲手臂一揮相貌倏然又化作天之佛,眸光斂著聖潔莊嚴,看著宙王冷凝道:「現在,或是交易取消。」
  
  宙王心頭怒火不甘燎原,然天之厲此人當真是說出便能做出之人,他不敢拿自己的命開玩笑,肅然正色,提手化光現出傳旨王令:「靈兒和解招何時奉上?」
  
  天之佛掌風一掃,王令入袖,同時揮手緊按住宙王天靈,用功片刻,抽手而退:「吾之誠意,解招半數,另外半數和靈兒便順宙王心願,罪牆之事畢後。」
  
  宙王神色一怒:「你!」

  「吾之目的已達,你吾罪牆之日再會!」
  
  天之厲冷眸掃了宙王一眼,一刻不再耽擱,化光馳向緞君衡在絕境長城的居所。
  
  質辛和樓至之事,緞君衡是最佳人選! 且質辛記憶中深刻著這三人,情分之深不容忽視,不論如何先包攬在自己羽翼之下,具體事宜以後再做打算。

  獨立殿中的宙王倏然猛提功體一掌強吸王殿週邊守衛小兵,正站崗的小兵神色□□回神之時已在宙王指掌之間,冷汗直流,哆哆嗦嗦道:「王!王!召小人有何吩咐?」

  「孤想死!」小兵聞言嘴唇更加哆嗦,倏然一絲水跡順著沾失了褲腿。

  「可又不能死!所以,你代孤去死!」倏然掌心一捏,王殿之上血肉橫飛。
  
  宙王心滿意足地看了眼面的血色綻放,頓時平靜了下來:「天佛原鄉的天之佛!厲族的天之厲!吾一統天下霸業之前的障礙!你們二人還未死,孤又怎能死在你們前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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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5章 天佛質辛

  正在逍遙居靜坐凝思現時各方勢力的緞君衡,平展的眉心突然一蹙,募然睜開眼睛望向身旁伺候的一身白衣的小丫頭道:「魅生,快去開門迎接貴客!」
  
  魅生一怔,疑惑重重地盯著緞君衡:「貴客?大人你最近一定是太過操勞,以致於出現了幻覺,魅生並未聽到敲門聲啊!」
  
   緞君衡無奈扶額:「小丫頭啊!吾是靈狩緞某,說的話怎會有錯!」
  
  話音剛落,倏然一陣浩瀚佛光射進逍遙居,一聲似揚似沉,粗細適中的嗓音穿破塵埃,破空而入。
  
   「緞君衡,吾已不請自進,不必客氣!」
  
  隨著聲音,莊嚴佛者寶相自佛光之中緩緩降臨,踏在了逍遙居青石地面上。
  
   緞君衡看向愣住的魅生,倏然抬手一彈她的額頭:「小丫頭,愣什麼,還不快去備茶!」
  天之厲眸含金光,看向緞君衡,出聲阻止:「不必!吾來尋你兌現那日承諾!」
  
   緞君衡迎上天之佛若有所思的眸光,微微一笑,抬手對旁邊的丫頭道:「魅生,你先下去,沒有吾之允准任何人不得打擾!」
  
   「是,魅生告退!」
  
  天之厲在二人言語間將緞君衡居所環視一周,金色錦緞勾起呈扇形垂掛在紫色簾幕之上,片刻後收回眸光,看向緞君衡意有所指問道:「此處物什擺放你可曾改變過?」
  
   緞君衡見天之佛眸底的觀覽之意,轉眸掃向紫色錦緞覆蓋的四方長桌,歎息一聲:「自從質辛消失之後便再未曾動過!」
  
   「哦?此言何意?天之厲聞言眸底泛起疑惑,若有所思問道。
  
   緞君衡眸斂精光,沉吟半晌,提步走近方桌拿起上面的水晶骷髏頭,倏然回眸看向天之佛:「天之厲,想要知道質辛往事,何不化出真身相對?」
  
  天之厲定視著緞君衡,威嚴沉穩的眸中閃過讚賞,一陣渾厚霸氣笑聲猛然從胸腹中震懾而出,威猛氣勢震動逍遙居,頓時地動房搖,霹靂轟隆。

  伴隨著笑音,天之厲順提功體,厲族王者之氣頃刻間籠罩周身,將佛光吞噬消弭。
  
  「緞君衡,允你直呼吾名天之厲。你是如何看出吾非天之佛?」

  緞君衡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見到天之厲,端詳片刻,募然盯著他的雙眼吐出一語:「這股王者之氣,長大後的質辛與你很像!」
  
  天之厲面上笑意一頓,眉心倏然皺起:「長達後?長達後的質辛!緞君衡,你話中何意?」
  
  質辛明明還是孩童!
  
  緞君衡見他如此驚異,好似見過質辛般,難道,心底一動,身子頓僵,微皺的眉心帶著一絲急切問道:「天之厲,你這般面色,緞某是否可理解為你見過質辛?」
  
  天之厲眸光一頓,看緞君衡焦急情緒發自肺腑,心念一定,望進他眼底直言不諱:「吾破封之後,才知曉有質辛的存在,幾番尋找,最終在罪牆牆邊偶遇昏迷不醒的他。」
  
   緞君衡身子微不可見的一陣輕晃,僵硬地身子頓松,以手撫上胸口。
  
  復活成功就好,活著就好,四處尋不到他,還以為自己復活之術失敗。
  
   「但是,質辛如今是孩童之身!」
  
  天之厲接下來的話震得剛剛放鬆的緞君衡猛得抬頭,眸光震驚道:「怎麼會?他明明已經長大,而且已有了兩個兒子,兒子亦是成年。」
  
  緞君衡接下來的話更無異於驚天霹靂,一聲驚爆,爆得天之厲眸色驟變,心神震顫。
  
  這!自己沉睡的千年到底發生了生麼事情!
  
  登時厲聲道:「吾要立刻知道千年之間發生的所有事情。」
  
  緞君衡緩緩情緒,壓下心頭不可思議,抬眸看向天之厲:「你隨吾來!」
  
  二人步出逍遙居,向曾經質辛居住之處走去。
  
  緞君衡邊走邊道:「吾在青蕪堤便知你非天之佛。因吾控靈之術,能感受到他人無法感知的東西。你靈體之中有著與質辛相同的厲族氣息,確切而言,因質辛是你之血脈,吾借由此才能發現你之偽裝。但吾當時只需要天之佛和你其中任何一人,便未說出!」
  
  天之厲眸中斂著沉重,淡聲應道:「無妨!吾助你,原因之一便是你對質辛有養育之恩。」
  
  緞君衡抬眸望向湛藍的碧空,倏然歎息一聲:「你可知吾當初收養質辛目的並不單純!」
  
  「目的非是審判之根據,行動方足為憑!」天之厲步子微頓,「緞君衡,吾從質辛殘留的記憶中知曉你之存在。」
  
   緞君衡聞言沉重的眸中閃過一絲淺淺的輕笑,想到了質辛小時的模樣,若有所思看著天之厲問道:「質辛身體是孩童,記憶如何?」
  
  天之厲凝眉:「殘留現在年齡之前與你以及黑色十九、魅生共同生活的記憶。」
  
  緞君衡眸光一肅,探圖索跡繼續問道:「你找到他時,可有何怪異之處?」
  
  天之厲每次想到那一幕心頭針紮般的抽痛,然不忍回憶,卻只能回憶。
  
  「質辛神智昏迷,蜷縮在罪牆……口中喃喃呼喚吾和樓至!……」
  
  聲聲回憶,聲聲痛心。天之厲敘述間幾次停頓。

  緞君衡對質辛父子之情絲毫不亞于天之厲對質辛之意。此時聽聞,胸口頓覺阻滯憋悶。
  
  天之厲敘完,緞君衡眸光漸漸破碎,良久無言,心底愧疚不住翻湧。
  
  質辛!為父靈術不精,愧對於你!
  
  天之厲見緞君衡神色,抬步走至不遠處的碧柳旁,靜待他收拾情緒。
  
  緞君衡,你未讓吾失望!厲族唯我排他,然今日吾天之厲允諾于你,盛世天下,霸業相位非你莫屬。
  
  緞君衡片刻後收起滿心憂心自責,眸光升起一股沉澱的堅毅,走向天之厲道:「質辛之事,必先從天之佛封印你開始說起。」
  
  天之厲募然凝眸看向緞君衡:「請說!」
  
  「千年前,天之佛為熄滅厲族禍亂,帶象徵身份的金桐面具,強勢降臨中陰界,與吾界交易,引吾界半數噬人紅潮入苦境,作為將厲族王者你下半身封印在吾界的條件,宙王另外要求天之佛用一部能夠克制你之武功作為附加,天之佛不假思索答應。」
  
  說著緞君衡抬眸注意天之厲神色變化,天之厲凝重的面色並未有絲毫情緒顯露。
  
  緞君衡繼續道:「天之佛又為防堵紅潮禍害苦境,以人血肉為磚建造懺罪之牆,即罪牆。罪牆怨氣千年來一直阻擋紅潮吞噬苦境生靈。」
  
  天之厲眸光一頓,看著緞君衡若有所思道:「如此而言,樓至清白無辜,並不是為一己私欲而建造罪牆。」
  
   「是!」緞君衡聞言微怔後,才出聲應道。
  
  天之厲,你與天之佛之間到底是何種關係?
  
  若為仇敵,聽聞天之佛對你所為之事,你本不該知曉後開口所言第一句話是為她開罪之語。若不是,那麼她為何要將與你所生之質辛送來中陰界抽魂?難道僅僅是為了維護天佛原鄉和自己聖潔名譽?
  
   「繼續!」
  
   「封印你一年之後,天之佛再次來到中陰界。依舊面帶面具,但是手中多了一個嗷嗷待哺的嬰兒。」
  
  天之厲聽到此,心頭一跳,眸中竟仿佛親眼所見那番情景,不覺低低出聲:「吾之質辛!」
  
   緞君衡點點頭:「這是吾第一次見質辛,被天之佛用繡著褐色團龍的米色古樸繈褓細心包裹著。亮晶晶的兩隻黑瞳,天真好奇地轉動著,看著王殿之中的一切。吾無法看出當初天之佛是何心境來中陰界交易,但觀其繈褓絕非尋常之物製成,而且包裹的那般細緻,質辛身上所穿衣物更是天地精氣所凝成……」
  
  天之厲雙眸倏然閃過一絲沉痛,募然斂下,開口沙啞著嗓音緩緩道:「她只有一種心境,痛徹心扉,眷念不舍,卻不得不為!」
  
  「是,吾亦做此想法,但卻不解到底是何原因。吾暗自推算此子誕生之期當是在你被封印六個月後。」
  
  天之厲袖中雙手突然緊握成拳,面色雖然如常,但心頭卻是波濤洶湧,難以自抑制。

  「樓至,你竟在異誕之脈時便有了你我之子!你整整隱瞞了吾四個月!那場大戰,吾化石像時自體內蘊化而成的厲族本能自保招數,非由吾控制,這掌含吾功體全數功力,豈不是險些傷了你們母子!」
  
   「而間隔的時間,天之佛定是自己撫養過質辛四個月。」
  
   緞君衡說罷抬眸看向天之厲道:「這些全是吾之推測,屬實與否還須當事人映證!」
  
  天之厲掩下眸內陣慟,啞聲道:「吾自有定奪!」
  
   緞君衡微頓後繼續道:「交易內容:天之佛要求宙王抽去質辛之魂魄,而宙王得知質辛是天之佛與你所生,便毫無條件答應。吾與質辛的緣分借此而生。交易達成,天之佛將質辛交到宙王手中後,未有絲毫猶豫飛身離開中陰界。宙王命令吾抽取質辛之魂時,吾接過了宙王臂間的質辛。」
  
  天之厲抬眸看向緞君衡肅然出聲:「然後呢?」
  
   「吾當時垂眸對上質辛雙眼,登時震驚駭然,無法相信方才所見之澄然無垢殺雙眸頃刻間竟渾濁渙散驚現冷戾死氣。吾一時惻隱,亦揣測宙王想法,抽魂之時,做了些手腳,不過縱使吾不做手腳,質辛亦會安然無恙。吾抽魂之時發覺他體內有一股佛力暗送的渾厚洪荒原始之力,能與吾抽魂之術甚至是所有欲要傷害他之功力抗衡。吾猜測可能是天之佛暗留。最後吾抽魂失敗,才在宙王授意之下收養了質辛。」
  
  天之厲聞言眸光望進緞君衡眼中,啟唇道:「多謝!」

  緞君衡苦澀一笑,想到質辛後來一切,搖搖頭:「吾愧於這二字,吾雖一時惻隱,但亦有為宙王謀劃圖謀苦境之意。」
  
  話音落後,二人已走到了緞君衡一直保留的質辛住處。
  
  緞君衡凝眸抬手念咒祭出靈力,被靈力所封的房門緩緩開啟。
  
  「天之厲,請進,質辛所有的一切都在裡面!」
  
  
第26章 質辛心思

  天之厲聞言腳下前行的步子卻突然頓在了門前,心頭不由自主一緊,手心捏了捏,定定望著近在咫尺的房間。
  
  緞君衡見他如此,眸光閃了閃,心頭輕歎一聲。
  
  愈近情愈怯,天之厲,你對天之佛所誕質辛寄情如此,那對天之佛深情更是不言而喻。算計精明如吾,此時突然無法看清天之佛千年來所為到底是為何因由。
  
  「吾抱回質辛後便與他共住逍遙居。有一日已能自理生活瑣事的他突然提出要獨自居住,並且不允許任何人進到他所住房間,除了他之義兄弟黑色十九。」
  
  天之厲心頭情緒波動,回眸看了眼繼續詳述的緞君衡,眸光終是沉澱,將重若千鈞的一隻腳緩緩抬起,跨過門框,踏在了房中青石鋪就的地面上,落地無聲。
  
  沉寂已久的屋內一切,隱藏著質辛心底最刻骨銘心的記憶,頃刻之間,奪目而入。
  
  天之厲以為自己能夠冷靜,能夠平靜的瞭解質辛的一切,可此時,波濤洶湧的心緒卻是激得他震驚當場,沉重的步子再也無法移動半步。
  
  緞君衡見他神色如此不可置信,眉心猛得一蹙。放眼望去,將這個自己已經熟悉到極致的房間再又細細看了一遍。
  
  質辛在這放置了什麼觸動他心緒之物?
  
  初見此屋,但凡人者皆會貪於觀視,此乃人之常情,可是天之厲!你卻只一眼!

  緞君衡眸光微定,若有所思地凝視著天之厲的側影:「這房間因質辛曾住過而對吾別有意義。若非如此,與吾而言,它只不過是普普通通的居住之所。 」
  
  天之厲眸光震顫,震驚過後,深埋在心的往日記憶緩緩流淌而出。震動的視線沉重地落在房中的每一件擺設上,深邃黑眸之中盛滿眷念深情 。
  
  良久後,才強壓下心中的波動,回眸看向緞君衡,微啞道:「緞君衡,此屋,與千年前吾和樓至住過的房間一模一樣。」

  緞君衡聞言,眸光猛得一震,嘴唇倏然張大,腦中似有什麼溢向舌尖,卻終是未發出一聲。

  「這裡所有的東西,質地,色澤,擺放位置,大小……沒有一個不是吾熟悉印刻在心的!」
  
  天之厲眸色悵然,絮絮說著,輕輕提步向房內唯一的床榻走近,指向其中支離破粹的碎裂印痕,看向緞君衡道:「這裡!還有這裡!那次,樓至與吾爭執,一氣之下,擊碎了床榻,然氣消之後悔意生出,又親手將床粘合。吾當時欲意換掉,但她堅決反對。此事不了了之,床榻雖繼續使用,其間破裂痕跡卻是永存。」

  緞君衡心頭微動,倏然垂眸凝神望去。

  「緞君衡,你看,破碎裂痕紋路沒有分毫偏差!」
  
  天之厲語落,定定看著紋路,沉穩霸氣的雙眸此時卻是斂著深深的悵惘。

  緞君衡手中水晶骷髏紫光閃爍不定,沉沉閉了閉了眼,壓下心間的酸澀,才又轉眸看向他,歎息輕語:「天之厲,你可知,質辛體質特殊,在佛體孕育之始,便已存了記憶,能夠感知他所掛念的外界一切事物。」
  
  天之厲嘴角抿起一絲憂傷,自語道:「爭執之事恰好發生在樓至封印吾前三個月!」
  
  質辛!這三月是爹此生除卻征戰天下外,最欣悅的三個月,那時雖不知你之存在,但你在你娘腹中與吾同在,我們一家人在異誕之脈的日子,唯有欣然和樂。你造此屋,你造此屋的期盼,爹之過錯倏忽,千年之前未能幫你實現,千年之後,爹,定不會再讓你失望!

  緞君衡怔然望著天之厲摩挲石床的背影,自見面至此刻,心頭的震動和慟撼倏然溢滿雙眸。
  
  情深不隱,情深不棄,情深不負。
  
  天之厲,吾今日才算見識了真正的王者之姿!
  
  厲族有王如此,是厲族之幸,質辛有父如此,是質辛大幸。
  
  天之佛,吾衷心只願你當真有不得已的苦衷,非為其他,只為質辛和眼前此人以及你自己。
  
  天之厲觸摸床榻的指尖順著裂痕紋理輕輕滑動著,突然在一處極為隱蔽的微微凸起處頓住。
  
  眸色一怔,急忙俯身細細凝視比他處略微高出的部位,心中疑惑閃過,倏然抬手按在了上面,似可活動。
  
  此處!異誕之脈的床榻並無此處!
  
  眸光微變,天之厲的按在凸起的手指驟然向下一按,「吱呀」聲猛然迴響在空蕩蕩的房內,清晰攝心。

  緞君衡神色驟變,身子登時靠近床榻,不可置信地看著床面竟然可以移動,正不徐不疾向兩側收縮,露出了隱藏於下看不到盡頭的木質臺階。
  
  天之厲直覺看向緞君衡,見他亦是震驚的神色,登時詫異道:「緞君衡,你難道不知道此處的存在?」

  緞君衡眸色凝重,搖搖頭:「此屋質辛在時,除非得到他之允許,否則吾絕不會擅自踏入。他身亡後,吾雖不時來此靜坐,但並未發現。平日除了十九常常到此和他做伴!但依十九性情,若知曉此處存在,神色必然有異,定會讓吾探得。」
  
  天之厲聞言突然沉默,片刻後看向緞君衡道:「吾必須下去!」

  緞君衡眸光一定,點點頭:「吾在前面帶路!」
  
  天之厲聞言看著他,腦中閃過質辛的小模樣,眸光微柔,倏然低笑一聲:「你的擔心多餘了,質辛若真要在此處藏些什麼東西或有不便告人之事,依他性情定不會設置任何障礙!」

  緞君衡微怔,「為何?」
  
  天之厲看向緞君衡輕歎一聲:「質辛雖聰慧卻偶犯糊塗,設置障礙不知哪日便連自己都不記得。」

  緞君衡一愕,眉心蹙在了一起,不可置信道:「怎會?吾那時查他靈體資質之高,當真是曠世難見,後來學藝成長亦證實吾之預測一絲不差。」
  
  天之厲聞言神色中並未露出任何訝異,迎上他凝重的眸光,擲地有聲道:「最重要,緞君衡,他怕傷著自己掛心之人!能發現他秘密之人,除卻親近者,不做他想!」
  
  如今的質辛確實如緞君衡所言,至於為何糊塗,天之厲心頭澀然中夾雜著絲絲縷縷的心疼,質辛如此所為的心思,只不過是為了能讓自己時時刻刻掛念擔心於他。剛尋回質辛之時,若自己在他眼前消失片刻,他便哭得傷心欲絕,飯食不思,劫塵他們想盡萬千辦法都無濟於事,唯有見到自己才能安然,如今這種情形才稍稍好轉了些。
  
  緞君衡眸光看向天之厲絲毫不掩飾心思的深邃眸光,倏然便明白了質辛心思,不覺又是一歎。
  
  質辛,復活之後成了孩童,吾突然迷惑了,不知這樣對你到底是好還是不好?
  
  天之厲先自提步跨過床邊順著臺階向下走去,緞君衡停下紛擾難解的心思急忙隨後緊跟。
  
  臺階盡頭連著一條寬敞的過道,暗昧不明,但天之厲和緞君衡自有殊異功體,能於暗處視物,眼中所見,與白日無異。
  
  輕緩的腳步聲清晰的迴旋在暗道中,天之厲愈向深處走去,心頭愈難以平靜。
  
  緞君衡抱著相同的探究心思,眉心緊蹙,紫色披風隨著漸漸加快的腳步起伏不定。
  
  過道不長,二人卻仿覺走了千萬年之久,眼前突然橫生的冰層結界擋住了二人繼續前進的步子。
  
  緞君衡見結界中凝有自己控靈之術和天厲天佛之功體氣息,神色一緊,走到天之厲身前,擰眉道:「你定看出,要破此結界,需要合你我和天之佛功力之力!」
  
  天之厲頷首,一拳一掌相接,同時引動厲身佛體功力,倏然黑色金色氣渦迸發,浩瀚奪目,強大氣勢,攝心逼人,緊緊纏繞盤旋在天之厲周身。
  
  緞君衡身子定立地面,眸光一斂,左手祭出水晶骷髏頭,右手旋捏劍指,點化咒靈,引動無上靈能,耀眼紫色氣流倏然橫空而生,急速流竄在骷髏頭與手指間,左手陡然推出,紫色氣流急速射向結界。
  
  天之厲眸光頓凝,釋厲佛功體之威。
  
  三力直沖結界,雙方相撞,暗道內頓生耀目華彩,結界吸收三者之力後漸漸消融。
  
  二人神色微喜,幾乎同時舉步,不假思索直奔結界之後的洞穴。
  
  立身空蕩蕩的洞穴之內,天之厲和緞君衡震驚難解。
  
  死寂的洞穴之內似是感受到了熟悉期盼已久的氣息,四壁突然一陣驚喜雀躍的震動,鬱積許久的白氣從四壁見噴湧而出,洞穴動盪,霧氣蒸騰,二人刹那間立身難穩。
  
  天之厲正待發功壓制這股地動山搖,催去霧氣,洞穴竟又突然寂靜如肅。
  
  眼前白霧隨後漸漸散去,方才空蕩蕩的洞穴之中突然變化突生,環繞洞穴,佇立十八座觸目驚心的石像。
  
  石像入目,天之厲心神震顫,眸光驟然碎裂如天地崩塌,巍峨沉穩的身子難以抑制地一陣輕晃。
  
  質辛!樓至!
  
  緞君衡眸中濕意湧動,一手急忙贊功,沛然靈力頓時輸進心神震亂的天之厲。
  
  「天之厲!靜心,你若出事,質辛怎麼辦!」
  
  天之厲雙手凝拳,倏然閉眸,猛提功體抑制住抽痛昏亂的心神,黑光閃過,緞君衡才心松撤功。
  
  天之厲拖著腳步沉重緩慢的步近第一座石像,眸底蔓延著憂傷,抬手輕輕撫摸。
  
  這是千年前,樓至倚著自己在異誕之脈住處賞月的情形,封印前一個月之事。
  
  手指落在石像上之時,毫無生命的石像倏然湧動流彩,響起了一陣幸福的清脆呢喃:

  「爹,娘,質辛好想快快出生在這個世界上,這樣就能早些看到爹娘,和你們一同生活了!」
  
  話音落後,洞穴又是一片死寂,天之厲神色恍然,身子僵硬,手指停在了石像樓至的腹上。

  緞君衡眸光募然撇向他處,抬起衣袖輕輕拂過眼角。
  
  天之厲眸光漸濕,緩步踏至相連的第二座石像,手指按在了石像上。
  
  樓至懷中抱著出生的質辛,回眸欣然凝視著站在一旁的自己。

  「娘想念爹,可質辛才到這個世界一個月,不能說話,又不能動,無法安慰娘親,我知道娘心裡曾浮現過這樣的一幕……質辛如今在中陰界,只能刻個石像,真希望能讓爹娘看到,娘就不會再傷心了!只是,哎,爹爹不知道什麼時候才能離開封印……」
  
  第三座石像,天之厲心頭難抑震顫,輕晃的手沉重落定。
  
  樓至和自己站在一旁,含笑凝視著正在練武的小質辛。

  「爹,娘,這些時日,緞爹爹教我和十九武功了,緞爹爹對我很好很好,可是我也想你們能在身邊看著質辛練武,教質辛武藝……我一定要會學好武藝,變得強大,然後回到苦境去尋你們,順便把緞爹爹和十九、魅生一塊兒帶回異誕之脈……宙王是大壞蛋,總是欺負緞爹爹!我知道爹娘很厲害,質辛也要很厲害,到時候我們一家就是天下最厲害的!」

  緞君衡聞聲心頭酸楚,擦去的淚水終究還是順著眼角滑落。
  
  質辛啊!為父只要你平安無事啊!
  
  天之厲按住的手再也無法移動分毫,垂下的眸中,沉哀化淚刺痛心頭。

  緞君衡見他如此,抬步走近了第四座石像。

  「吾幫你繼續!」
  
  天之厲和天之佛坐在桌旁,質辛親自為他們二人慶生。

  「今日是質辛的誕辰,十九和緞爹爹送了質辛小禮物,魅生還下廚做了質辛最愛吃的飯菜。質辛給他們慶過生辰,唯有爹娘,算算日子,爹爹和娘親的生辰也快到了,質辛多想要給你們慶生……」
  
  天之厲身子借著石像支撐,抬手按住了心頭。

  緞君衡聞質辛寄託在石像之中的心語,眸光閃過回憶,呢喃道:「魅生只下過三次廚,這是其中一次,質辛當時十二歲。生辰過後,他卻突然閉門不出,送進去的飯菜紋絲未動,足有三日!」
  聲音頓了頓,一聲深歎,緞君衡才繼續道:「吾此時才知,他竟是在此雕刻石像!」

  緞君衡欲移步到第五座石像,天之厲抬起泛紅的雙眸,啞聲阻止:「多謝你!緞君衡,剩下的吾親自去探!這是質辛心願!」
  
  
第27章 回家之路

  正在苦境帶著質辛趕往異誕之脈的天之佛心口一窒,頓時呼吸受制,不得不停下了步子,抬手緊緊揪住胸口。
  
  質辛見天之佛驟變沁著冷汗的模樣,嚇了一跳,急忙扶住她的腿,「娘,你怎麼了?是不是心口又疼了?我們歇會兒再走吧!」
  
  娘怎麼總是心口疼?上次在青蕪堤就疼過一次。
  
  天之佛心口抽疼過後,倏然一股刺心酸澀席捲而來,眸中泛起了淚意,雙腿竟似灌了鉛般千鈞之重,難以邁動半寸。
  
  垂眸看向腿旁焦急的質辛,心底痛楚,卻是強忍道:「吾無事!」
  
  天之厲,你發生何事?到底是何事讓你如此心神大慟?現今世間有何事能讓你悲慟至此?
  
  話音剛落,質辛神色登時一陣恐懼,只見天之佛含淚的雙眸倏然一閉,身子輕晃頹然倒向地上。

  「怎會如此?」暗處緊隨的劫塵見到眸色驟變,銀光疾閃,及時現身扶住了險些墜倒在地的天之佛。
  
  登時抬手暗運功力,直對天之佛後心,一股沛然雄厚功力源源不斷輸入她體內。

  「撐住!」
  
  質辛眼含晶淚,驚喜地望著突然出現的劫塵,嘴唇顫抖道:「姑姑!是你!你在太好了!你一定要救娘啊!」
  
  劫塵一邊疏導功力,一邊轉眸看向質辛,安撫道:「放心!她無事!」
  
  天之佛驟然緊縮的心因得了外力紓解才微微得到了緩解,微微睜開雙眼,見是劫塵,借著劫塵的手勁兒站起,收起那絲熟悉,即刻擰眉道:「為何跟蹤我們?」
  
  劫塵眸光一閃,肅然收手:「自抬身價!」
  
  質辛見天之佛無事了,急忙緊緊拉住她的手,心有餘悸憂心道:「天佛娘!你的心是不是生病了,已經兩次這樣毫無預兆的疼痛,這次比上次還厲害,我們先找個大夫去看看,再回家吧?」
  
  劫塵聞言眸色微震,倏然手心凝地之厲特有溯地追蹤之術功探向了天之佛胸口。
  
  天之佛身子一僵,除了質辛和天之厲,千年的獨自度日,一時還不習慣於人如此靠近,身子下意識便要向後退避。
  
  劫塵一探後瞬間收手,心底的震驚如波濤洶湧,而卻不得不掩飾,僅僅是眉心緊蹙地看著天之佛,「吾是女子!」
  
  她心內竟會有大哥的心頭精血!這樣一來厲族無人可傷她,危機之時更能用厲族秘術救治,這!難道是那次中惡泉血毒後大哥救治她後所為?而且大哥心頭定也有她之心血。她方才的昏厥,定是是感應到大哥的心緒波動而起,只是大哥會出什麼事?
  
  天之佛聞言怔了一怔,見她銀色髮絲高豎,一身淡紫色男子裝扮,知她會錯了意,眸光斂起,亦未做解釋。
  
  質辛見天之佛眉頭微皺,沉默不答,以為她像自己一樣怕吃苦藥,黑瞳滴溜溜的一轉,登時擠出了哄騙的笑容,抬眸看著天之佛道:「天佛娘,乖啊,你不能諱疾忌醫,呃,對,就是諱疾忌醫,咎殃叔叔教我的詞兒,快隨我一起去看大夫,你放心,你要真的病了,大夫雖然會開很多藥,但是藥很甜,一點兒都不苦的!」
  
  說完似為了增加可信度,還意猶未盡地砸吧砸吧了嘴唇,露出一臉回味:「實在是我上次的病好得太快了,要不然,那甜甜的藥,我真想再多吃幾日!」
  
  劫塵聞言,倏然轉眸看向信誓旦旦的質辛,挑了挑眉。
  
  藥甜?不苦!不諱疾忌醫!
  
  是誰每次生病,躲著不去看大夫,非得咎殃連騙帶哄,看完大夫,又得自己威逼利誘,端著藥滿異誕之脈的追著喂!
  
  質辛眸光閃爍轉動間,瞥見劫塵眸底的戲謔,眼睛倏然一眯,露出了討好的笑意。
  
  嘿嘿,姑姑,你千萬別揭穿嘛!
  
  天之佛見二人對視的模樣,微微轉開了視線,只當做未看到,片刻後才俯身拉著他的小手平視,眸底閃著一抹遲來的關心:「你實話告訴吾,藥真的不苦?」
  
  質辛看著天之佛眸中溫煦的關心,心頭倏然熱氣騰騰,眼睛竟不覺一澀,想到自己吃藥的時候,眸光晶瑩一閃,不好意思笑笑,伸出兩個小指頭捏起來:「是苦,不過就這麼一點點兒,質辛都喝下去了,所以娘你也不用害怕!」
  
  天之佛心頭酸澀中含著放心的笑撫了撫他的小臉:「以後回了異誕之脈,定要聽你爹和姑姑叔叔們的話!生病了好好吃藥,吾無事,我們繼續走吧!」
  
  劫塵垂眸定定看著地上一大一小兩個倒影,靜聽二人對談,眉心蹙了蹙,眸色中倏然閃過一絲急怒。
  
  以後!讓質辛聽大哥和自己的話!樓至韋馱,你難道還要棄質辛和大哥于不顧?
  
  吾劫塵不允!縱使是因你失憶了也不允許!
  
  一路上你對質辛百般依順,看來你即使失憶,那份母子血脈連心仍在,既然如此,便別怪吾。
  
  天之佛話音剛落,劫塵突然抬眼看向質辛,眸內滿是沉重道:「吾方才探過,你的天佛娘心上宿疾嚴重,此時尚可治療,但現在症狀可見她已然分不清孰輕孰重,你若不想等到她病入膏肓,到時撒手棄你和你爹于不顧,便即刻帶她去治病!」
  
  天之佛聞言一怔,眸光迎上劫塵別有用意的雙眸。
  
  劫塵絲毫不掩飾自己的心思,直直射進她眼底,失憶是嗎?吾劫塵欲為之事,縱使失憶亦阻擋不得!
  
  此時非是按常理出牌之時,咎殃的無賴功夫不妨借來一用!
  
  質辛心頭一緊,姑姑從來沒有騙過自己,那她的話,拉著天之佛的手就是一顫,急促道:「姑姑……姑娘,那你知道什麼地方有能治心病的大夫嗎?」
  
  劫塵暗斂眸內計畫,沉吟半晌,才抬眸看向二人肅然道:「心病還需心藥醫,所以這個大夫,必須是能開出心藥之人,據吾所知,這世上,治療心疾最高者非之異誕之脈之主天之厲莫屬。」
  
  質辛聞言認真的神色一愣,張嘴不可思議又驚又喜道:「居然是爹!這下好辦!只是爹什麼時候成大夫了?」
  
  天之佛怔了怔,擰眉看著劫塵,她一路暗隨難道只是想讓自己去見天之厲,看她神色應該是不知道自己已經與他見過。

  「異誕之脈?吾正好要送此子回異誕之脈!無論是為何,此行皆能滿足。」
  
  劫塵眸中微微露出一絲惋惜:「可惜,此時天之厲並不在異誕之脈!」
  
  質辛心頭頓松,募然一笑,「姑……姑娘,爹爹說等我們回到異誕之脈,他就會回去,所以,這你就不用擔心了!你也趕緊回家吧。」
  
  劫塵倏然沉默,垂眸細思,要是咎殃此時在,會編個什麼藉口,能讓他們此時去尋大哥,而不是回轉異誕之脈?
  
  天之佛見她一副凝神思索的模樣,心頭輕歎一聲。劫塵,既不擅長偽裝,又何必要這般為難自己!
  
  你一路暗中相隨,卻又不與質辛相認,是礙著這個失憶的吾嗎?是怕吾在你們之間太過尷尬,不知如何自處嗎?
  
  劫塵思索的眸中倏然閃過一道紅光,總算想出了說辭,卻是避開了天之佛,轉眸看向質辛,淡淡道:「你或許不知,這世上有種病,比如心疾,是因親近之人出事引起。心痛,可能是有重要之人出了大事,比如受重創或即將喪命。」
  
  質辛本還高興的臉聞言刷的一下變得慘白,「什麼!爹爹出事了?」
  
  劫塵沒想到自己一句話把他嚇成這樣,眸色頓變,一陣自責,急忙補充道:「吾只是說可能!」
  
  天之佛聞言眸中隱憂一閃而過,見質辛面色大變,登時俯身,抱住了他因恐懼而顫慄的身子,既是安撫質辛亦是麻痹自己:「質辛,別哭!你與你爹一同生活,又不是沒見過你爹的實力,他怎會是那般輕易受傷的!」
  
  然心間隱隱的忐忑不安,卻是讓天之佛說出的話大打折扣,如此頻繁的不安,難道真如劫塵所言?天之厲功體雖強,但世上仍有克制之物。
  
  劫塵見此時質辛登時滿眼淚花,竟忽視了天之佛話中不經意洩露的消息,袖中手指一捏,局促不安地動了動嘴唇,笨拙道:「對,質辛,你是見過你爹功力的!你七個叔叔姑姑都打不過他一個!」
  
  質辛聽二人勸說,溢在眼中的淚水登時止住,掃過兩人確實如此的面容,後知後覺地呢喃出聲:「對哦!爹爹確實很厲害。」
  
  天之佛和劫塵不約而同舒了一口氣,只不過質辛的下一句話又成功的讓天之佛面色一僵。
  
  「天佛娘,質辛和你在一起時,從未看到你見過爹爹功力,那你又是怎麼知道爹爹的實力很厲害?」
  
  天之佛面色不自然地看著質辛好奇閃動的雙眸,噎了片刻,慢慢將視線垂向地面,緩緩輕語:「你知曉吾在青蕪堤見過天之厲,他的模樣一看就是實力超凡的高手!」
  
  劫塵眸光閃了閃,倏然轉身,避開了母子二人相談的模樣,然傲然挺立的身子卻是一陣難抑克制的輕輕抖動。
  
  樓至韋馱,你這個模樣,讓吾如何相信你是那個傲然莊嚴的天之佛!
  
  質辛輕哦一聲,頓時興奮地彎下身子,從下往上仰視天之佛垂下的眸光,躍躍越試地問道:「天佛娘,你這是什麼功夫?用看的就能知道一個人是否厲害!我也想學。要不你教教我?」
  
  爹爹他們還得打一架才能知道,多累人!
  
  天之佛眸光微微一呃,真不知道接下來他又會問出什麼話,心頭一動,緩緩抬起雙眸,看著他轉移話題道:「質辛,既然你不放心天之厲,我們先去尋你爹,找到他後,再一同回異誕之脈。」
  
  質辛聞言思緒瞬間便被轉移,登時高興道:「找爹!好啊!找到爹後就能立即給娘治病了!」
  
  天之佛起身,拉著質辛便要去尋,劫塵見自己目的達到,心中一塊兒石頭落地,眸光微頓回身出聲止住了二人邁離的步子:「你們打算到何處去尋?」
  
  天之佛回身迎上她詢問的雙眸:「公開亭,那裡是消息最為靈通之處!」
  
  劫塵聽了神色一定,未再言語,邁步走到了二人身前,向著公開亭的方向舉步而行。
  
  質辛愣了愣,看著劫塵自顧自的往前走,一時迷糊了,姑姑到底要做什麼呢?一開始他還以為是來找他的,可是現在看來好像又不是。
  
  走了片刻,卻不見身後腳步聲起,劫塵倏然停下了身子,側身凝眉道:「不是去公開亭?為何還不動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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