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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霹靂)渡佛成妻[天厲X天佛]》作者:豔如歌【完結+番外】

第87章 三物之殤

  「天竟已入夜!」

  天之厲橫抱天之佛降臨雙天寢殿,推門而入,輕笑出聲:

  「知道便好,人心之水融入三人內元多廢些時間。若聽你言一路走回,定已至深夜。」

  話音落後,天之佛被小心放在床上。

  天之厲隨即撩起黑袍衣擺坐在床邊,天之佛坐直身子看向他,「現在可以說了,到底如何?」

  天之厲拿過床邊錦枕墊在她腰後,「靠著舒服些,何必這麼著急。」

  天之佛下意識道:「不急!」眸色卻似蹙似亮,身子微微前傾。

  這是不急?

  天之厲歎息一聲:「三人內元比你上次所見生機更甚,緞君衡之法定然可成,只等另三物回歸和曇兒降世,他化斷滅他們便可復活。」

  「嗯?」天之佛哼了哼,眉心皺住。

  天之厲一詫,笑道:「你這是什麼表情?」

  「報喜不報憂!」天之佛望進他眸底直接戳破:「全部情形不止如此。緞君衡當時在房內欲言又止,如實交代,你們到密室避開吾談了何事?莫以為瞞得過吾。」

  天之厲怔住,抬手遮了遮她的眼睛,無奈輕笑:「緞君衡那時面色平靜得很,你竟然還能看出!」

  天之佛眸色微凝,一手撫向他的心口,「並非全是他的原因,你從密室出來後,心緒不如進去前平靜。」

  「呃!」天之厲一噎,滿眼喜色抬臂搭在她的肩頭,輕輕圈住:「有你在身邊,吾寧靜的很!」

  「誑語!」天之佛視線穿過他筆挺威儀的鼻線,落在他垂下的眸中,「心跳早暴露你的一切,還想欺瞞!」

  「好吧,在你面前,無所遁形,」天之厲胸腔沉沉悶笑,按住她撫在心口的手,「若要刻意隱瞞,方才定不那般言語,莫急,吾只是先報喜再報憂。」

  難怪她一路不說話,緊緊貼著他胸口,竟是再做這事!

  「嗯?」天之佛擰眉。

  天之厲輕撫她披散垂下的銀色髮絲,繼續道:「魈瑤和魑嶽已拿到五行之物,不久歸來,唯一不順的是二弟克災孽主,現在仍然沒有一絲頭緒。」

  說著歎息摸向她隆起的腹部:「不知這個小傢伙何時降生!但願他能及時趕回!」

  天之佛剛要說話,天之厲突然瞪大眼睛震驚看向她。

  天之佛不解:「怎麼了?」

  天之厲急忙垂眸,手又摸了摸腹上,

  「曇兒?」

  等了片刻再無動靜。

  「剛才是吾的錯覺?」天之厲抬眸看向天之佛,不可思議道:「剛才那是他的腳吧!他是不是踢了吾一腳?」

  天之佛狐疑看著激動的他頷首:「是!他又不是第一次踢,已經動彈過好多次,睡著和醒著時都有,吾記得入地下宮殿時曾特意告訴過你。你居然不知道?」

  「怎麼知道?」天之厲一震,萬分鬱悶擰眉:「你說他比質辛有動靜的早,可沒說動靜是這個意思!你為何不詳細告訴吾?還有他動的時候也可沒聽你讓我知道。」

  「這!」天之佛一愣,「你回答質辛疑問時相當熟稔,吾以為你明白的。孩子的動靜只有這個,你以為還能是其他什麼情形?」

  這用說嗎?是個人都知道啊!

  天之厲一窒,無語撫額咬牙。

  樓至,孩子不在吾肚子裡,怎麼明白?你好歹說清楚!早知有這動靜,吾也不必提心吊膽孩子沒心跳的事。剛才那一腳著實有力強勢,康健的很!

  「吾剛說完話,他就踢,是想跟吾說什麼話?」

  天之佛見他鬱悶半晌後又眸光泛亮發問,忍笑垂眸摸摸腹部:「你自己去問他!」

  天之厲,孩子哪兒懂你在做什麼說什麼!

  「哦!」天之厲應聲,當真垂眸又專注碰碰,「曇兒,快告訴爹,你何時生!」

  仍是沒有動靜。

  天之佛沒想他竟是此話,凝視著他的模樣,眸底笑意突然澀了澀,當即掰住他的臉看向自己:「如今自己暴露心緒不寧了吧,哪還須吾詢問。」

  天之厲不解:「何意?」

  天之佛歎息:「你心緒所系之事已經告訴曇兒,他沒聽到,吾聽到了。莫在奢望,就算曇兒天生神力,也不會在腹中便能言語的!」

  「算計吾?」天之厲一愣,挑了挑眉,不甘碰碰方才踢腳之處,失望收手。

  天之佛按住他的手緊緊一握:「意隨心動而已。」

  天之厲摸摸她的面頰歎息道:「不過,曇兒若當真可以言談便好了!」

  他也可暗中問問他,樓至深埋的秘密便可知曉。

  「做夢呢!」天之佛好笑,看看殿外,轉而看向他道:「吾想知道的已經知曉,克災孽主定能在曇兒誕下前回來,你莫太擔心。現在去赴和緞君衡的約吧,這個時辰從這兒走剛好到。」

  天之厲一僵,眸色無奈閃過,登時俯身洩憤般地吻住她的雙唇,「居然又被你發現!你先歇著!」

  「嗯,」天之佛好笑貼著他的雙唇喘息:「吾沒了功力,」說著摸摸他的腦袋,「這兒還在!」

  天之厲笑笑,拉開二人距離扶著她躺下,蓋好薄被:「吾去繼續將三人內元中分存的地心之火和人心之水互融,可能需要兩三個時辰!」

  「吾知道,你去吧!吾一個人在此無事,內元出不得差錯,莫分心!」

  「嗯!你睡著後,吾再離開!」

  天之佛看著他打個大大的哈欠,笑笑闔眼。

  不久後靜謐的殿內便響起綿延悠長的呼吸。

  天之厲才起身放下床邊圍簾,化光向緞君衡殿內而去。

  殿門闔住的刹那,安睡的天之佛突然睜開清醒雙眸,定定望著床頂,兩行傷淚無聲滑落,流過鬢角,沾濕了頭下鴛鴦錦。

  「貪穢、劫塵!」

  疾飛的天之厲眸色一定,身形頓住,降臨剛出貪穢門邊的二人身邊。

  「大哥!」

  貪穢一怔,走近他擰眉出聲:「你怎麼不陪大嫂,何必專程來送我!」

  天之厲掃過他換的一身暗綠錦袍,看向劫塵:「代替吾送他出異誕之脈!」

  「嗯!」劫塵看看天色看向他頷首:「大哥快去找緞君衡商談吧,也不知他可否從那三物推測出大嫂隱藏我們之事。」

  「明日吾會告訴你結果!」 天之厲說罷,看向貪穢:「一路保重,安全為重!」

  貪穢笑笑:「大哥放心。吾會儘快幫魈瑤拿回震眼之風,再直接去助三哥!」

  二人目送天之厲離開後,劫塵眸底的笑意緩緩收起,手指緊緊扣住佩劍,垂眸走在貪穢身前,

  「走吧!」

  緞君衡佇立院中,如期在月上中天時等到了光影而至的天之厲。

  「就在此談吧,吾已用靈力隔絕此處。」

  天之厲舉步走近他所站的石桌,看向上面的三物,「可有什麼發現?」

  緞君衡轉眸指向還剩一半的天之厲內丹,「此物,你曾對吾言,能消弭萬傷災劫再造生機。」

  天之厲眉心一動,「是!他們有何關聯?」

  「等吾說完,便可知道。」緞君衡又指向閃耀浩瀚金光的半數內元:「佛元中聚合萬年天地靈氣和萬千功德佛力,靈氣和佛力澤披萬物,可超度亡魂重塑生機,是否還有其他用處,暫未探得。」

  全可再造生機!樓至到底要做何?

  天之厲眸色微凝,意有所指看向他,「質辛頭骨你研究時間最長,可探得有何用?」

  夜風拂過,院內枝葉簌簌作響,二人衣袖卻是靜止無聲。

  緞君衡左手一動,水晶骷髏頭橫空而起,紫色靈力源源不斷注入質辛頭骨。

  隱藏其中的詭譎氣息漸漸顯露縈繞。

  「怎會如此?」天之厲眸色驟變,難以置信道

  緞君衡凝眸看向他:「吾需要你解惑!這雙氣到底是何?」

  天之厲壓下心頭幕然而起的凝澀,緩緩道:「這是質辛肉身可擁有的全部厲佛骨血之氣,怎會在這裡面?」

  「難怪!難怪!」緞君衡手指難抑一抖,按住石桌,澀然呢喃。

  天之厲眸色一緊,促聲低語:「難怪什麼?」

  緞君衡闔眼片刻,回憶道:「吾找到質辛屍體時,血肉僵死,根骨無靈,取其骨和肉,復活亦難成,多方尋找無果,沒想到所缺的此物竟被他聚集到此處。他預留的心頭精血和內元之力十九很久之後才交給吾,否則復活無望。」

  天之厲垂眸沉歎:「所幸他留下了活血和厲佛雙元。」

  「是啊!」緞君衡盯著頭骨,繼續說道:「吾鑄煉他軀體為石,應他遺願最後一步取頭骨,方發覺這股詭譎之氣,可惜當初竟然沒有和骨血之氣聯繫到一起。」

  「除非吾和樓至,否則無人可認出!」天之厲走近石桌,翻掌提功將三物吸至掌心,疑惑道:「此骨血之氣可代替佛厲雙元?」

  緞君衡頷首解釋:「骨血之氣,受之父母,本源之物,縱身死,仍生機不滅。普通死者之魂魄因其引導方得投胎輪回。」

  「又是生機!」天之厲一震後,幕然擰眉,沉聲道:「三物之用皆不離生機!」

  「這就是吾要告知你之事,」緞君衡看向他:「天之佛利用它們或能造就一方生存,或死者複生,或轉奄奄一息之人事恢復勃然命力。」

  「好事!」天之厲眸色一沉,強抑陡然而起的憤怒:「拯救蒼生而已,她欲為,吾不反對,可為何要瞞吾?」

  「依她對你之心,」緞君衡凝眸看向他,將已有的推測說出,「既然隱瞞,一是擔憂或恐懼你知曉後不會允她繼續下去,二會不願讓你為難無法取捨,三是有某種原因絕不能讓你或任何其他人知曉。四是此事她認定非她不可,言與不言並無區別。」

  知他心底所憂,樓至她仍然去做。

  天之厲掌心一緊,望向夜空籠罩下的雙天寢殿,心底沉怒難消。樓至,你的考慮便是如此!

  「損她之體傷她之命,吾絕不允;厲族弟妹和她,吾要兼得;第三可逆推前兩條,但亦能自成原因,必是對吾對他人有害!第四,只證明她依然是千年前守護蒼生的天之佛,從未變過,為蒼生在所不惜!」

  「多謝你吐實!」緞君衡說罷,擰眉看著天之厲凝怒的眸色,猶豫片刻終是吐出,「或許還有第五種可能。」

  「前面四條不是可能,而為千真萬確的原因。」天之厲腦中閃過千年來她所為之事,肅凝出聲。

  二人間突然陷入死寂。

  片刻後,

  緞君衡意有所指道:「可是,質辛當初既助她,並預留諸能復活自己之物,定是知曉天之佛所為不會損傷她性命,第一條和第五條猜測由此可作廢。」

  天之厲眸色未松,倏然看向他問道:「若天之佛死,可有複生之法?」

  「死?」緞君衡一震,皺眉猶豫了半晌後如實道:「吾見識終是有限,並未聽過天佛原鄉如她般修行高深之人死後還有複生之事。或許應該有,畢竟她之修為非是一般。你為何如此問?」

  天之厲垂眸凝視著掌心佛氣浩然的佛元,吐出不為眾人所知之事:「緞君衡,天之佛此時並非長生之軀,將來必有一死。」

  「這!」緞君衡眸色微變,「怎會如此?莫非是因她與你……」

  「是!」天之厲心頭痛怒並起,緩緩道:「吾亦是後來無意才知,一直再找尋可助她長生之法。」

  緞君衡知他後來之所指,心底沉沉一歎,「吾既知曉,以後便助你一同尋找。除此外,她所為之事不知是否跟她自知命難長久之間有關聯。」

  天之厲低沉道:「一切都是猜測,但願沒有關聯!」

  她極端的性情,他實在無法不往壞處想。

  星空閃爍難定,仿如起伏不穩的心緒。

  緞君衡走近,從他掌心中拿過三物用靈力封住,

  「你打算如何處理它們?」

  天之厲不假思索道:「交還給樓至!」

  緞君衡皺眉:「你有何計畫?」

  天之厲凝聲道:「若是第二、第三條原因,定和厲族生機有關,吾順她心意,此內丹本就是如此用途。佛元,吾暫時收納與吾體內厲元相融。」

  除非那種絕無可能出現的情形現世,否則非自己願意釋出,她絕取不走!

  「原來如此,」

  緞君衡緊皺的眉心一松,他們皆現在堵不起!不管天之佛是什麼原因,沒有佛元,至少可以牽制她做出不可挽回之事。

  天之厲看向他最後囑咐道:「吾之內丹足矣賦予厲族生機,她為何還要三物融合,絕非為厲族這般簡單,此生機大有問題。吾會想辦法從她那裡突破。」

  緞君衡頷首:「吾會從其他方向繼續關注此事。」

  「多謝!」

  天之厲說罷後收好緞君衡撤去靈力的三物,化光回返雙天寢殿。

  皓月如水,夜風飄渺。

  淡淡清輝映照靜謐無聲的芙蓉山。

  突然驚掠疾風,四處花枝簌簌作響。

  風定之後,紅光耀目。

  劍布衣破空落地,擰眉掃過四處,空無一人,腳下只有墜落的枝葉。

  「血傀師竟還未回到此處?咎殃傳信他已中計,他看過聖魔元史後,常情定會來此,這次竟然沒有回轉?」

  直面血傀師詢問命燈之事看來只能推後,他會到了哪裡?聖魔元史又告知他些什麼事?


第88章 直言暗謀

  天色漸明之際,天之厲身影才回,輕舉雙手推開了寢殿之門。

  圍幔依然靜靜垂著,耳旁熟悉的呼吸聲清淺悠長。

  天之厲掩下議事後的凝重神色,輕步走到床邊,掀起圍幔,眸色一柔,心頭暖了暖。

  天之佛睡得渾然不知,闔住的雙眸透著令人心安的寧靜,面色泛著恬睡的微紅,微抿的雙唇透出一絲溫潤,似笑非笑。一臂側彎在枕前,一臂搭在胸前,恰好壓住滑落的薄被。

  睡夢中手臂突然無意識一動,薄被又要滑落。

  天之厲急手俯身按住,向上一拉給她蓋好。順勢俯身特意細察她之雙手,所見之下,眉心不禁皺起。

  無汗,指尖亦無血跡,他該心安才是,可,難道那一日冒汗,一日出血僅是偶然?並非她的身體有問題?

  如今探查結果,她身體確實如此,連上昨夜曇兒動靜,亦如緞君衡靈體之探後所得結論,康健無礙。或許心跳消失僅是孩子成長不同時候該有的正常情形。是他太過憂慮之故,才小題大做。

  但願如他此時所想,看以後幾日情形如何再做定論。

  天之厲眸色一定後,轉而坐在床頭,翻掌化出三物,凝向她安然熟睡的面容,當即便要分離佛元。

  佛元卻突然出現異樣光澤,本安然的天之佛亦皺起眉頭,不安的動著身子。

  天之厲眸色微變,這是怎麼回事?難道……急忙起身將三物放在她枕邊,凝視她的變化。

  但願不是自己的猜測!

  風行馳野的克災孽主,滿身塵風,卻不敢有片刻耽擱,仍然再趕往下一個可能的地方。

  緞君衡提議的地方基本全部找過,可沒有一個完全符合,木金之雷到底在何處?

  凝思間,

  一股熟悉的詭異氣息撲面而來,克災孽主眸色驟擰,身子頓住,

  「是你!」

  「克災孽主,別來無恙啊,我們有許久未見了!」血傀師淡淡一笑後,自半空凝實,緩緩踏步而降。「只是看你面色,見到故人,似乎不怎麼高興啊!」

  「故人嗎?」克災孽主眉心一皺,單袖甩過,負手背後,「化身血傀師的鬼覺神知,曾經為私欲殺女滅徒的甲蟲鬼覺神知,若你的故人之意是指這些,吾高興得很!」

  血傀師面色平靜如常,對他的諷刺好似全然不知,依然笑著好心提醒:「你的高興根本不夠。吾不妨告訴你一件更該慶賀之事,想必在外奔波之人他們定然還不及通知。」

  見他微動的眉心,血傀師笑意更甚,「異誕之脈經吾布計,已輕而易舉夷為平地,你們以後可在此之上,重新建造異誕之脈。畢竟舊的不去新的不來。吾看那舊物早該剷除!」

  克災孽主眸色一沉後,突然平靜,無論真假,決不能遂了他挑怒之目的。

  「滴水之恩,湧泉相報,這筆功勞厲族定不會忘卻!」

  若為真,緞君衡既然隱瞞,定是不願影響自己尋物心境,厲族亦損失不大!

  不願再言,克災孽主單掌揮功,掃向阻攔身前的血傀師身邊巨石,聲東擊西,功體一提另尋路離開。

  找東西要緊,此時無須跟他浪費時間。

  血傀師眸色一凝,翻身避開碎裂利石,在此追上直直橫臂擋在他身前,

  「何必急著走?」

  克災孽主沉眸,二話不說,怒掌直逼他命門。

  掌風頃刻便要取命,血傀師面色冷靜,不提功相抗,亦不閃躲,

  緩緩出聲

  「吾知道木金之雷在何處!」

  怒掌陡住,只差一毫,未收的利風僅掃落他帽尾一根紅絲。

  「說!」克災孽主厲色。

  這才是你找吾之目的,無事獻殷勤!

  「呵呵!」血傀師垂眸甩甩袖子,向他走近一步。

  克災孽主收掌回袖。

  血傀師重新抬起好似萎縮的陰眸,一笑道:「此物是為復活他化闡提、斷滅闡提和淨無幻而用……」

  克災孽主當即沉聲打斷他,冷笑:「廢話省下,無須在吾面前顯露你之高明!鬼覺神知,換個樣子,你依然是鬼覺神知,蟲鼠之輩永遠只會是蟲鼠之行。」

  「激怒吾對你並無好處!」血傀師眸色一閃,依然平靜,不徐不疾道:「不過,吾寬宏大量,木金之雷的下落吾依舊會告知你。」

  「所謂木金,萬年桐木,硬如金質,其音如脆。木金之雷,受雷而不死者,雷木共生,敲之,音如雷鳴,斫斷,雷電充溢木身。」

  「廢話!」克災孽主絲毫不客氣:「吾知道的東西,不需你重複,在何處?」

  血傀師語速依然平緩,帶著另他厭惡的強調道,

  「苦境隱世之禦桐山莊!禁地中數代人守護的王桐千年前曾遭雷劈,不死,生機卻更深!你所要取者,王桐之根一寸。」

  說著,血傀師好心從懷中拿出一封信,

  「這是暢通無阻到達禦桐山莊禁地之路觀圖,吾特意連夜繪製,定能助你在天之佛誕子前順利回到異誕之脈。一定收好,切莫遺失,不過,丟失也無妨,你只需到芙蓉山吾住處來,還可再為你繪製一副!」

  克災孽主不假思索接過,拆開流覽,將路線盡納幾心,身影化光,這次未再受到阻攔。

  血傀師定有算計,但方才他掩藏神色,比他尋到此物還更是急切,難道自己取得木金之雷回到異誕之脈有利於血傀師陰謀?如此而推,木金之雷所在位置可確定為真,先尋到東西為要。其餘以後再小心應對。

  血傀師負手而立,看著消失的克災孽主,眸色如釋重負,微露出他所能展露的最平和的笑容,背後手指卻是緊握成拳,骨節哢嚓嚓直響。

  「克災孽主,祝願你能日日如此興致勃勃逞口舌之快,吾會數著你還能歡暢的日子。嘖嘖,吾竟不知自己如此的心慈善良,哦,不,是一直都很善良,尤其對你們厲族,以後吾發誓一定會更加的善意。」

  笑聲低沉飄散,清風吹過,血傀師身影消失。

  「天之厲!」

  天之佛從睡夢中醒來,甫睜眼,見他衣裳完整坐在床邊凝視自己,當即問道:「你剛回還是已經睡過早起?」

  「果然睡得甚熟!什麼都不知。」天之厲輕笑,扶著她坐起:「剛回來不久!」

  天之佛一怔,看看外面大亮的天色,「你口中的兩三個時辰原來是這個意思。」

  「當然不是,」天之厲當即笑駁,坐近她身側,詳細說道:「完事後吾取回一物,費時久些,現在便交還給你。」

  說著翻掌光化出質辛頭骨、他之內丹和天佛佛元。

  「這?」天之佛詫異抬眸間,身子突然不受控制的顫動,自己的身體,怎會如此?身子下意識向床內移動:「你曾說吾誕子後才會交還?今日為何?」

  天之厲眸色一凝,合住掌心提功壓制佛元之氣,看著她肅然道:「三物皆牽繫著生機之事,內丹更與厲族生機相連,你既取走想必是為厲族考慮之意,原因不重要,吾已想通,再留之亦無用,不如交給你。」

  天之佛身子顫動頓止,抬手觸向他緊握三物的手,看著他的眸色半透出心底所思:「時機到時,吾會告訴你原因,天之厲。此話吾再重複一次。」

  「吾知道!」天之厲反手將壓制住佛元之氣的三物放在她掌心,意有所指道:「收好,吾不想再見你強抑掛懷此物的心思。」

  天之佛微怔,「吾的心思有那般明顯?」

  天之厲包住她的手,凝視她歎息出聲:「每次提三人內元,你說到三人二字時嗓音微頓,眸光垂下,之後才繼續吐出內元兩字,這一停頓,你腦中所想是此三物而非內元!」

  「原來是這樣。」天之佛壓下聽了之後心底突然湧起的澀然,扣住他要撤離的手,看向他做了決定:「吾也不願你整日惶惶,為吾難安。你用禪天九定之招將此三物分離,佛元由你保管,其他二物吾收下。等吾來日告知你隱瞞之事時,再將佛元交還。」

  事情發展總非人心所想,若能暫安你心,佛元便留你處。

  天之厲看著她如此決定,沉默半晌後,隨即道出了實情:「其實,吾從緞君衡處歸來便打算如此做。」

  天之佛眸色平靜,看著他此時才凝功力道:「你為何不做?」

  掌心雄渾佛力霎時籠罩三物,天之厲看向她突然一笑:「吾看見你在床上睡得踏實,終究還是心軟不忍心!」

  「心軟?」天之佛看他神色絕非如此,狐疑看著三物在強勢佛力中開始分解,幕然反應過來,「為何吾覺得自己似乎上了你的當?」

  天之厲掌心再提佛力,沉聲笑笑:「吾不忍心你失去這麼好一個表達對吾心意的機會,當即決定,聽到你此話後再做行動。」

  天之佛一噎,動動靠得僵硬的身子,「吾若不說方才之話,這佛元豈不是必歸吾所有。你的算盤打錯了。」

  天之厲再催功力,雄厚根基作勢,比天之佛那時失血虧損下,佛力強盛,不久之後質辛頭骨完全從其中分離。

  「吾篤定你必然會這麼說!而且縱算是吾不要強制讓你收下,你也定不會要。」

  剩餘天之厲內丹和佛元繼續分離,天之佛掃過望向他的黑眸,好笑道:「自信何來?」

  「呵呵!」天之厲發覺掌心佛元之氣更甚,開始移步離開床邊,「佛元莫名與你身體相抗拒,你定然有所感覺!」

  「你怎會知道?」天之佛一訝,亦絕不解,抬手撫上腹部道,擰眉道:「佛元到吾手中時,曇兒突然動靜劇烈!方才吾身體亦有不受控制顫抖之狀,故才緩緩退到床內。你方才定壓制過佛氣,佛元被你緊握在掌心之後,症狀徹底消失。」

  佛元是她之物,本不該抗拒,而且曇兒又為何與佛元對抗!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天之厲眸色凝重,看向她如實道出:「你未醒時,吾猶豫是否私自將佛元取走,曾將此物拿出,放在你枕邊,你身子便如方才般開始發顫,佛元亦泛出強弱不定的金芒。」

  天之佛眉心一皺,他的話,似乎有問題,竟是,

  「天之厲,你簡直太奸詐了,知道吾和它抗拒,還假惺惺說讓吾收下,你分明就沒打算將佛元給吾!」

  「一會兒再說!」

  天之厲見她眸光中暗氣無奈,並無真怒,隨即轉向掌心,眸色微頓,身子及時退到一丈之外,突然分離的佛元橫飛而起。

  眸光一定,當機立斷,另一掌陡聚強勢厲功,將金光浩瀚的佛元緩緩吸納融進體內,暗運奇經八脈,徐徐轉至丹田,與厲元並存體內。

  光芒散去,掌心中只剩下質辛頭骨和他的內丹。

  天之厲才又走近床邊,將兩物放進她掌心,凝眸出聲,「這下可以收好了!」

  天之佛見他面色突然凝肅,收好後,關心問道:「你怎麼了?」

  「繼續吾方才未完之言。」天之厲俯身將她圈在懷中,撥開她額前的銀髮,沉眸凝視:「曇兒降生之日漸近,你的功力亦會恢復,吾的恐懼你不是不知。吾今日不欺瞞,佛元,自遺失山川取得那日起,便未曾打算還給你!除非吾心安然。否則此前,它會成為吾牽制你之物,你欲為之事定離不開佛元。有它,吾才能安然入睡,安然為事,不必擔心你何時將自己置於險地,棄吾和質辛、曇兒于不顧。」

  「吾無怪你之意!」天之佛眸色一震,凝視他暗藏懼憂的黑眸,想起諸事,心頭幕然掠過針紮般的澀痛,急忙闔眼壓下淚意,撫上他的心口按住,啞然道:「你夜裡時常驚醒,吾瞭解,故才順勢親口允諾將佛元給你。不讓你為強取之而對吾心存愧疚。佛元與吾體相抗,只是一小部分原因。」

  說著,複雜心緒交織下,壓下的淚意終究難抑,不受控制流了出來。

  「怎麼哭了!」天之厲眸色微變,抬手擦去她的眼淚,「吾之言語非是怪你,你身擔維護蒼生之責,吾千年前願意為你吾能夠相守做出妥協,此時更不會反對。此三物全為生機,吾推想與你維護蒼生之願有關,到底是何事吾想知道,若對你無害無損,吾會如諾言將佛元交給你,與你一同做成此事。」

  否則你寧可折吾羽翼,將吾終身禁錮身邊!

  天之佛止淚默默續完他未盡之言,可惜轉圜永遠不可能了,凝出一抹笑意看向他,「吾無事,都怪你突然說得那般沉重難受,吾自然受影響。能和你一同行事,吾當然願意。讓吾再想想,此事到底該怎麼和你說。」

  「呵呵,好吧,是吾的錯!」天之厲俯身吻吻她的淚紅的雙眸,低沉歎笑:「不說此事了,說說曇兒降生,到時我們一家又多一人。」

  天之佛順勢枕在他肩頭,望著床頂恍然笑歎道:「你忘了,曇兒生下,他化斷滅和無幻也該複生,按照苦境凡人輩分,你吾一不小心成了爺爺奶奶!哎,都是吾那時做的錯事,若吾曾對你說出此事…」

  「現在也不晚!」天之厲打斷她的自責,垂手撫向她隆起的腹部,曇兒剛好突踢了一腳,天之厲驚喜一笑,小傢伙,「若覺不習慣,到時可讓他們喚你吾名字,不過,最頭疼該是他們和質辛該如何相處。」

  「嗯!」天之佛應道,想著那番場景,「吾到時一定會緊張!」

  「是嗎?」天之厲挑眉,「千年前你一個人踏入異誕之脈王殿,也不見你絲毫怯意!」

  「這如何能比?」天之佛咬牙瞪他:「你們是敵人!哼,吾看你到時緊不緊張。」

  天之厲垂眸笑看她:「一言為定!打賭,吾到時是否緊張,誰輸,聽任另一個人擺佈!」

  「好!」天之佛不假思索:「你一定緊張!」

  「不緊張!」天之厲篤定輕笑出聲:「樓至,你輸定了!」

  天之佛闔眸壓下澀然,嘴角勾笑:「未來才知!」


第89章 蠢蠢欲動

  紫竹源處,竹林包圍一潭碧水,湖心倒映不分晝夜皆在的圓月。

  波光粼粼中,突然風飛沙動,潭心之月晃動不止。

  一紅一藍兩道光點破風而來,疾馳穿透湖心之月。

  水花四濺之後,晃動的明月又歸於靜止。

  「審座!」

  紅藍光點頓現真身,看向正在練習刀法的審座。

  審座凝眸不語,揮灑完新近參透的刀法後才看向葦江渡和雲滄海,

  「出去多時,情況如何?」

  雲滄海眸色肅然,單臂一斂藍色袈裟,微俯身凝重道:「太始之氣、太易之氣,吾和所派之人趕到時,已然全部被取走。」

  葦江渡聲音亦沉道:「四方五行之物,除了吾所取得的震眼之風,剩餘四物中有三物被厲族之人取得,還有一物尚未有任何消息。」

  審座眸色頓沉,手心橙光一閃,佩刀被收起,沉凝道:「竟是這種結果,僅僅晚了三日而已。」

  「是我們辦事不力!」雲滄海和葦江渡俯身請罪:「任憑審座責罰!」

  審座眸色憂沉難掩,轉向二人:「起來吧,非是你們之過!」

  如今雙方各有所握,厲族不能輕易顛覆佛鄉,若武力征破,便是長久之戰;而天之佛擁有異力,佛鄉無法輕易將其緝拿,縱使緝拿亦處置不了,再與厲族對上,只會成僵持之勢。

  葦江渡見他沉思,眸色一閃,化出手中被封印之物走近道:「審座,這是震眼之風!」

  藍色封印下一股銅錢大小的氣旋狀雲霧之氣盤旋而生,聞之似有風嘯之聲。

  審座心念權衡已有,抬眸看去,當即翻掌將其吸到掌心封印而存,沉聲肅穆道:

  「立即去芙蓉山通知血傀師,已經取得一物!另,吾亦有事和他商議。」

  「嗯!」

  葦江渡應道,立即返身便要離去,卻不料抬眸間,眸色一詫,收回了步子。

  「勞煩審座相請,血傀師湊巧而來,可免去此路途傳信之累。」

  一道黑色身影緩緩踏步走進三人之間,微微俯身對審座行佛禮。

  審座眸色沉凝微松,走近抬手虛扶:「何須如此客氣!請起!」

  「多謝!」 血傀師抬身恭敬看向三人:「吾恰好有事來尋,沒料無意聽到你們方才所言,還請恕罪!」

  「你過謙了!」葦江渡手背上纏繞之紫紅木龍一亮,眸色溫和:「你既然已聽到,吾便不再重複。」

  「這是僅僅取得之物,」審座化出震眼之風讓其一見。

  「確實無誤!」 血傀師凝眸看後,眸色頓喜,又補充道:「審座,我們所得不是一物,而是兩物,還該有一氣,太易之氣。」

  說著翻卷黑色袖袍,單掌一翻,凝聚其中金色之氣,

  「吾那日離開後,想厲族之人狡詐,便先一步于雲滄海修者行動,想盡辦法終算搶先一步取得此物。」

  雲滄海微震,驚喜閃過:「只要不被厲族之人所得,你吾誰得到並無區別!」

  「是!」審座收好震眼之風,心底凝憂因之又散去一些,有兩物,勝算更大些,「你今日既主動來此,定是有事,不妨直言。」

  血傀師凝眸看向審座:「有兩事,一是向審座瞭解進展如何。」

  審座擰眉暗歎:「你方才亦聽到,並不樂觀。」

  「非也!」血傀師聞言當即出聲,拱手俯身:「審座,無須下此結論,事情並不壞!」

  「哦?」審座一訝,皺眉道:「照你那時所言,現在情勢不過是又回到當初,沒有絲毫進展!」

  血傀師看著他猶豫良久,才帶著一絲忐忑緩緩道:「這便是第二件事,先要請審座恕罪,吾得到太易之氣後想要更快推進諸事進行,便斗膽再次祭血打開了部分聖魔元史,又得到一些資訊。雖然與得到四方五行之物和原始之氣不相關,但卻是極為有利於我們此時的情形。」

  「有利?」審座皺了皺眉,看向他凝聲道:「你先起身,怎會有利?是何消息?」

  血傀師身子繼續以請罪之姿,緩緩出聲道:「只需要審座做出取捨和一賭。局勢便會有利。」

  葦江渡和雲滄海眸色微變,「什麼意思?」

  審座沉聲:「說!」

  血傀師垂眸緩緩道:「四方五行之物全數讓予厲族。」

  「何意?」審座擰眉:「它們事關佛鄉存滅和聖魔元史是否能全數打開,你不會不知。」

  「吾懂,」血傀師繼續道:「審座請聽吾詳細解釋。此時我們所得僅有兩物,想要再從厲族手中奪回其他東西的可能性太小,時間也不允許。再者,如此考慮,四方五行之物縱使予他們,我們還握有四氣,審座想是忘記,血傀師在此前已經有三氣,所以佛鄉安存並無威脅。聖魔元史雖然不能完全打開,但現在所知要除去厲族已經足夠。」

  審座眸光一閃,若有所思道:「你話中有話。到底探得何消息?」

  血傀師眸中精光暗閃,微微提高了聲音:「其一,如何除去厲族之法,其二,天之佛上次不死之因,皆因其腹中之子。」

  說著他詳細將石書所見消滅厲族之法和如何斬除罪佛之事如實一字一字講出,未作絲毫虛假亦無誇張。

  雲滄海和葦江渡聽罷當即怔在當場。

  審座矩業烽曇沉眸厲色道:「你的意思,樓至韋馱誕子之後,當時那股異力便消失無用?」

  血傀師斟酌道:「聖魔元史的意思確實如此。」

  葦江渡回憶當時情形,進言道:「 當時那股異力確實是從樓至韋馱腹中射出。定然與道師所言相差無幾。」

  審座眸光沉了沉,倏然沉默,轉身望向修界內的蓮池。

  血傀師依舊維持身形不動。

  良久後,審座闔眸做了決定,回身將他扶起,

  「依你方才所講,你有何計策?」

  血傀師凝眸看向矩業烽曇,將想好的計畫一五一十詳細說出。

  雲滄海和葦江渡難以置信,眸色喜色中夾雜如釋重負看向審座。

  審座當即翻掌凝出震眼之風交給他:「佛鄉吾會做好安排,到時與你配合,此物交給你,助你方面的計畫開展。」

  血傀師頷首接過,「審座放心,此次定然萬無一失!厲族和罪佛一個都逃不過。」

  審座沉眸:「你去吧,有何進展,隨時告知,吾及時安排。」

  話音落後,血傀師收好震眼之風去尋該尋之人。

  三日後,正在寢殿安眠的劫塵突然被一陣急促的敲門聲震醒。

  「大姐!」

  暗紅髮絲馬尾高豎,綠色絨毛從肩頭直到腰間,颯爽利落的身影,歡喜站在門口。

  「魈瑤!」劫塵打開門時一怔,震驚不可置信出聲,「居然是你!你怎會這麼快就回來?」

  魈瑤呵呵一笑,「大姐,好多日子不見,讓吾進屋再說吧,一言難盡啊!」

  「吾糊塗了!」劫塵反應過來,二人還站在門口,當即放開抓住門邊的手,「快進來!

  吾昨日才從緞君衡那裡知曉,你們追蹤葦江渡和雲滄海到了紫竹源後,無法進入天佛原鄉,打算守株待兔。算算時間不該如此快回來啊。」

  「吾那時也沒想到!」魈瑤幫她關好殿門,隨意找到裡面一掌椅子坐下,喘息輕鬆亦不接她的話,欣喜交代道:「大姐,看你面色方才是不是在睡覺?吾定是打擾你休息了。吾和魑嶽剛從緞君衡那裡離開,震眼之風和山源之土先交給他封印,魑嶽回去看二嫂和小四,剡冥和貪穢都不在,大哥和大嫂在一起,吾沒處可去,只好來看看你。你可別怨吾擾你清夢。」

  「怎會!傻魈瑤!吾已經醒了,不過在床上躺著想事情未起,」劫塵走到桌旁倒了杯水遞到她手中,笑道:「別急著說話,先喝口水再繼續!」

  「哦!」魈瑤歡喜一笑,仰頭一口氣全部咽了進去,「還是異誕之脈的水好喝啊!」、

  「好喝就多喝些!」劫塵接過她遞來的杯子又去添滿後放到她身邊桌子上。

  「給吾說說你取的震眼之風一路上到底是怎麼回事?」

  魈瑤面上喜色一頓,沉沉歎息後,看向她自責低聲道:「吾當時大意,竟然沒發覺身後跟蹤的佛鄉之人,功力不濟,幸虧有二哥趕來,否則後果……」

  劫塵急聲打斷她的話,抬手按在她肩上:「事已過去,人無事,東西亦在,不必自責!這種事情,行走江湖,難免。」

  魈瑤聞言心頭稍寬,眸底愧疚雖未散盡,卻是心安,一抹堅毅閃過,看向劫塵堅決道:「大姐,吾以後會勤加修煉功力,此次還是吾功力不濟才導致東西被奪,到時候你可一定要多多指點,吾知道你的劍術厲害。」

  劫塵面上歡喜一窒,以後?隨即看著她擠出絲微不可見的淺笑:「只要你願意繼續提升,吾隨時都可助你。」

  魈瑤說得渴,又端起杯子喝幹。

  劫塵繼續給她添滿,關心問道:「震眼之風後來是如何找回的?」

  魈瑤眸色一凝,手指緊扣在杯邊:「確切而言,大姐,是被人親手送到的,非是我們找回。」

  「什麼意思?」劫塵一怔,「怎會被送回?難道是佛鄉之人?」

  魈瑤搖搖頭,看著劫塵的眸色霎時閃過一絲氣悶之怒:「你肯定想不到。」

  劫塵擰眉:「審座矩業烽曇?」

  「不是!但也是個可惡之人!」魈瑤當即起身摟住她的身子,咬牙切齒道:「大姐,矩業烽曇上次帶人欺負你和咎殃的仇,吾一定會給你們報的!」

  趁他們不再來打,矩業烽曇你的手段真陰險,佛鄉怎麼就用你做裁決之首,也不看看大嫂當初是怎樣當天佛原鄉象徵的,你還想取大嫂和曇兒性命,簡直可恨至極!

  「莫氣了!」劫塵心底暖意湧過,凝眸看著她輕笑:「仇先不急,等你功力何時練得高強,再報不遲。」

  魈瑤點點頭,放開她又坐回椅子上:「吾聽大姐的。二哥也是這麼跟吾說。」

  劫塵提醒她道:「你還未回答震眼之風之事。」

  魈瑤看向她,緩慢皺眉道:「是血傀師!」

  「他?怎麼會!」劫塵一震,皺眉道:「攻打異誕之脈,與他也脫不了關係!他為何將此物送還?他又和佛鄉有什麼計畫?把東西給你們時,他可說過什麼話沒有?」

  魈瑤回憶片刻搖搖頭:「吾和二哥剛到紫竹源給你們傳信後,血傀師便現身,只說送來我們需要之物,將其放在地上,半句話再無,便虛化離開。二哥查看過,震眼之風上並未暗藏何種有害之物,吾將此事告知緞君衡,他看過亦說確實完好無損無害。和吾取得時的模樣一般。」

  劫塵擰眉:「他為何要將東西送回?你們回歸時,可有人跟蹤?」矩業烽曇竟然會同意此事,活著本就是他授意,他們此舉目的為何?

  魈瑤敢要說,突然止不住打了個哈欠,才看向她頷首:「這個大姐放心,吾和二哥都很小心。地下宮殿為位置定不會暴露的!」、

  劫塵壓下心底疑慮,走近強行將突然哈欠連天的她拽起,囑咐道:「你去吾床上歇會兒!醒了我們再和魑岳一同去見大哥大嫂,將此事告知他們。」

  魈瑤又打了可哈欠,看向她道:「別急,緞君衡知道已經去告訴大哥了!要不你陪著吾再睡會兒?」

  「不了,吾還要處理異誕之脈事情。」劫塵心下微松,將她往床邊拉去:「你自從異誕之脈離開,一日未曾睡過,吾辦完事情再回來。這床現在是你的!」

  「那吾就占了,還真是有些困了!」魈瑤說罷,利索脫掉鞋和外裳,當即仰面躺在床上,四肢伸開,長長籲了口氣。

  「異誕之脈的床就是舒服!」

  話音剛落,犯困的雙眸便抵不住闔上。

  未有片刻,靜謐的房內呼聲大作。

  劫塵一怔,凝視她睡著的面容,心底澀歎,走向床腳,拉過床內的蘭紫色錦被輕手蓋在了她身上。

  「竟累成這樣,好好睡吧!」

  日去月升,流雲飄去,暗換星辰。

  芙蓉山頭,一抹紅色身影背負同色佩劍,衣傷上間或夾雜著白色。

  偶過的清風吹得衣角簌簌,等待的眸光卻絲毫不見疲累。

  這已是第三日,若他再不出現,便出去尋找。

  「劍布衣!」

  一聲故作驚訝或是預料之中的嗓音不徐不疾飄起,靜謐許久的芙蓉山終於迎回它的主人。

  劍布衣眸色一松,回身看向面色含笑黑袍之人,淡淡出聲:「血傀師!」

  血傀師緩步走近,見他站了自己常愛站立的地方,意有所指問道,

  「那個位置如何?」

  劍布衣眸色一閃,飛身降落地面,迎上他的眸光:「一座山頂而已。」

  「呵!」血傀師單袖一甩,似要甩去沾惹身上的塵埃:「你又帶了何種可以與吾交易的東西?」

  劍布衣泰然自若道:「一個問題。」

  「哦?」血傀師挽起剛才甩下的馬蹄袖,凝眸看著他緩緩道:「剛好吾無事,說來聽聽!吾看是否值得交易。」

  劍布衣不假思索直言:「七厲的命燈可是你所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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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0章 發現屍體

  血傀師平靜撫動衣袖,看著劍布衣沉笑出聲,

  「你如何確定命燈是吾所取?吾血傀師要做之事,不會留下蛛絲馬跡。」

  既似肯定又似否認,沒有任何其餘資訊。

  劍布衣眸色一閃,繼續冷靜說道:「百密總有一疏。」

  「呵呵!」血傀師眸光審視他的神色,緩緩道:「吾肯定自己不會出岔。」

  「是嗎?」劍布衣垂眸從懷中取出絹帕打開,放在他面前:「這些東西,你做何解釋?」

  血傀師看去,眸色微變,瞬間又恢復正常:「塵土而已,任何功力高強之人皆可偽造。比如天之厲,地之厲,審座矩業烽曇等等武林高手,吾想這不需要一一給你舉例。」

  劍布衣眸色凝住,指向其中一塊塵泥:「你很清楚,這是自你體內凝化而出的塵雜染上塵土之後而成,偽造絕無可能。」

  「哦?」血傀師泰然自若,拂了拂袖上的塵土,意有所指道:「你為何不懷疑是裡面另一個塵土攜帶之人取走呢?」

  「吾從未說過不懷疑!」劍布衣收好絹帕塞進懷中:「吾知你行蹤,卻找不到另一人。與其捨近求遠,不如先來找你!」

  「呵,好個直言不諱的劍者,」血傀師抬眸看向他道:「吾欣賞。而且開門見山是吾最喜歡的交談方式。」

  說著血傀師平和的面色突然一肅:「但是,劍布衣,你的直言不諱卻是陷阱重重,話中有話,暗藏試探。不妨說,你根本不能確定是否是吾取走命燈。如此做,無非想從吾的回答和神色中探出蛛絲馬跡,再做出下一步行動罷了。」

  劍布衣抱臂胸前,淡淡看向他道:「血傀師的能為,吾這些小動作自然瞞不過。」

  「呵!」血傀師沉笑一聲後不再言語,橫空飄起飛至芙蓉山頭。「劍布衣,吾已經回答你不止一個問題。

  若想找到命燈並取回,你便回去告訴天之厲,讓他親自到芙蓉山來見吾,只不過吾以後事忙,不一定必然在此等候,若他來的及時,或許吾正在,若運氣不好,吾就不知在何處了,讓他好生斟酌來的時間。

  不過,他不來亦無妨,對吾而言,沒有任何損失,但對他,呵呵,命燈丟失的後果,吾恐怕他承受不起。」

  說罷,血傀師又補充道:「你手中另一方塵土,來自苦境隱世之彌陀法地,雖與天佛原鄉同屬佛教,但自成一體,互不相干。你可以走了」

  劍布衣眉心微皺,當即化光離開。

  他該將此事告知天之厲嗎?還是先去彌陀法寺探查之後再做決定?血傀師此言,分明便有讓自己猶豫難決之算計。

  若去彌陀法地,來回時間必然耽擱,命燈是否在還不能保證,若現在告知天之厲血傀師之言,只怕中血傀師另藏的奸計!他該如何決定?

  還有幾日便是貪穢和剡冥一同喪生之日,事情雖需照著歷史而行,可情勢嚴峻,他也該儘快處理命燈之事趕回,及時關注事情進展。

  雙天寢殿內,緞君衡將魈瑤和魑嶽所講血傀師送還之事詳細說出,還有克災孽主傳回的消息。

  「血傀師此舉到底有何目的?」

  天之厲負手而立坐在軟榻旁的天之佛身旁,意有所指道:「依然是針對吾、厲族和樓至。只是針對之法此次反其道而行。」

  天之佛面色平和看向緞君衡:「投我們所需,能達到他針對我們的目的。難道四方五行之物復活他化斷滅無幻會對我們有不利?」

  「不!」緞君衡不假思索搖頭,左手水晶骷髏頭閃了閃紫光,「五行之物僅是造就生機之物,源生於天地,沒有毒害不利之說。」

  天之佛動了動坐著不舒服的身子:「那麼此條可以排除!」

  天之厲俯身幫她揉了揉酸困的腰,看向緞君衡:「他既已取得太易之氣,四氣作用,聖魔元史便可以得到更多的資訊。主動送還之舉與這些資訊必然有關。而且資訊內容必然是有助於除去他眼中釘肉中刺的方法。但凡為事,他若不得利益是不會去做的。」

  「所言極是是!」 緞君衡頷首後看了眼天之佛,又直言道:「而且震眼之風本是被佛鄉所奪,血傀師既能送還,佛鄉審座與他除了上次外,此次定然還有合作。」

  「舒服些了!一會兒再揉,」天之佛看向天之厲說罷,轉向緞君衡:「審座最想將吾捉拿歸案。厲族之于他尚排在吾之後……」

  天之厲眸色一沉,腰間揉動的手力道頓大。

  天之佛身子一僵,斷了話,無奈看向他好笑低聲道:「輕點兒!疼死了!只不過在商談事情而已。吾說的是實話啊!」

  天之厲手下才又放輕,沉眸瞪著她低語:「此話以後莫再讓吾聽到!」

  「嗯!」天之佛在他淩厲的視線下只能乖乖點頭。

  緞君衡見狀幕然垂眸笑笑,半晌後才繼續道:「所以血傀師陰謀計畫,定是能讓審座達到他的目的。吾倒覺他們雙方皆有一箭雙雕之意。」

  天之厲沉嗯一聲。

  天之佛看向他蹙眉:「說了半晌,只得出他們能達到目的,他們會用何手段?現在只是送還五行之物,以後會有何種動靜尚不知曉。

  吾當初想盡辦法要消滅厲族都沒滅,雖然後來知道了……」

  天之厲手勁兒又是一大,天之佛倒吸一口涼氣,急忙扣住他的胳膊,抬眸無語看著他低:「腰不酸了,你還是拿開手吧。商談而已。吾現在不是在異誕之脈這兒坐著,也沒要消滅你啊!」

  天之厲冷哼一聲,當即坐在她身邊,扣住她的腰,看向緞君衡:「可以從消滅厲族的辦法之上著手,逆推下去,或可推出血傀師的大致手段。吾隨後找你詳細一談。」

  天之佛擰眉看向天之厲:「為何隨後?現在在這兒說便可。」

  「你?」天之厲皺眉看向她,抬手撫撫她隆起的腹部:「若非緞君衡尋來,方才那些話亦不會讓你勞心。此後你就好好安胎!孩子最近動靜太過頻繁,吾怕不多時便是時間。佛鄉、血傀師你無須費心,自有吾處理。」

  「這!」天之佛見他沒有絲毫商量餘地,低聲應道:「好吧!」

  緞君衡起身剛準備告辭,雙天殿門突然被咣當一聲從外被踹開,哭聲夾著門的晃動,震得三人怔住。

  「爹!娘!哇……」

  質辛奪門而入直直向天之厲和天之佛跑去。

  天之佛眉心蹙起,急忙將泣不成聲的他摟在身前:「發生什麼事了!」

  質辛面色蒼白趴在她懷裡,渾身顫抖,不說話卻只是一個勁兒的喚:「娘!娘!」

  天之佛眸色著急,心底頓時一慌,到底怎麼了?只能輕撫他顫抖的背,低聲道,「娘和爹在這兒,有什麼事都別怕……」

  天之厲皺眉,走向緊跟他進來面色緊繃的黑色十九,「發生何事了?」

  緞君衡按住他亦有些驚悸的胳膊:「慢慢說。」

  黑色十九看向二人亦顧不得怕他們責罰,如實嗓音微顫道:「吾和質辛離開地下宮殿,到皇極七行宮玩兒,在地心處看到了剡冥和貪穢的屍體!」

  「什麼!」緞君衡眸色一震,眉心緊皺,「十九,你怎能帶著質辛離開地下宮殿!還有,不可胡言,剡冥和貪穢都離開異誕之脈幫助尋找五行之物,怎麼會有屍體?還在皇極七行宮?」

  十九眸色一急,低聲看著他道:「義父,吾怎會胡言。」

  天之厲眸色擰了擰,十九不會亂語,可那夜自己分明見劫塵將貪穢送走了!

  轉身走回,天之厲將質辛從天之佛懷裡抱過摟在懷中,擦去他眼角的淚水,低聲問:「告訴爹,你去皇極七行宮了?然會在裡面看到你叔叔們了?」

  「嗯,爹,」質辛緊緊摟住他的脖子,哽咽驚恐道:「好多血,還有血窟窿,剡冥叔叔和貪穢叔叔身上都是血,一動不動躺在地上,質辛怎麼叫他們他們都不起來「說著質辛一急,急忙搖著他的肩,「爹,你趕緊去救叔叔們……你能堵住血窟窿的!」

  天之厲身子微有些僵硬,眸色沉下,轉向黑色十九低語:「給吾帶路!在皇極七行宮何處。」

  剡冥和貪穢明明離開異誕之脈,到底怎麼回事?不親眼所見,尚不能定,也許他們看錯了。

  「樓至,你和質辛在房裡等吾!」天之厲回身將質辛放到眸色僵怔的天之佛身邊,抬手按了按她的肩柔和道:「莫太擔心,還未見到,尚不能下定論。」

  不待天之佛回答,天之厲轉身和緞君衡、黑色十九當即化光離開。

  天之佛目送他們離開,心頭鈍痛,腹中突然一痛,眸色變了變,急忙鬆開了摟著質辛的手撫住,額上的冷汗已經不受控制溢出。

  質辛眸色一變,急忙握住她顫抖的手,邊用小手擦她的汗,淚眼朦朧道:「娘,你怎麼了?你的手怎麼這麼涼!」

  天之佛咬牙不語,忍痛緩緩睜開眼看向質辛,擦去他又流出的眼淚,擠出一絲慘白的淡笑:「無事。」

  質辛死勁兒擦擦又留下的淚水,眸色才松,摟住她的胳膊,低聲懇求:「娘,我想去找爹!」

  腹中突起的痛意半晌後散去,天之佛才微白著面色支撐軟榻起身,看向他低聲問道:「你還記得是哪兒嗎?」

  「知道。」質辛含淚點點頭:「娘,我扶著你,你小心點兒。」

  天之佛方才他的手撫了撫心口,垂眸看向他露出強撐的笑意:「娘無事,別擔心!你在前面走,娘跟著。」

  聳立入雲的皇極七行宮,形似八角寶塔,宮頂旋轉不停的渾天儀吸取日月星三光,凝轉為內部機關運轉之力。

  進入其中深處闕闐關的隱藏牆壁良久後被緩緩開啟。

  天地水火山澤風雷八塊石碑依然沉靜佔據八卦之位矗立,八盞立地明燈無聲照耀著,光線聚在中央刻畫厲族神獸圖紋的圓周上,威嚴肅穆,令人心生敬意。

  今日卻透出一股肅殺哀鳴。

  火、澤二石碑後靜靜躺著的紅色身影和暗綠色身影觸目驚心。

  天之厲眸色驟沉,袖中手指僵硬一動,猛提功力強行打開未完全開啟的牆體,疾身飛向二人之位。

  剡冥,貪穢!當真是你們!

  滿眼的血色彌漫,駭然洞穿的胸口,全身血液凝聚的心臟失去,凝聚在腹中的內元亦不存。

  天之厲心越沉,陡然一痛,僵硬著手橫抱起剡冥到貪穢身邊,豁命提功,強勢厲氛升起籠罩二人周身,雙指按住他們之天靈,動用王厲魂體探尋他們魂體。

  還在嗎?萬不要是自己最恐懼的情形!

  緞君衡眸色震凝,左手依咒旋動水晶骷髏,右手點血入中,欲要尋出身死之後可能存在的靈體。

  黑色十九站在入口處,澀眸定定看著著二人動作。

  天之厲再催功力,鈍痛凝注二人身軀,源源不斷的魂體之力灌注而入,卻是探不得一絲蹤跡。急切之下,不顧尚未復原的魂體之力,又催功,喉間突然一窒,天之厲咬牙忍住,壓下翻湧的血氣,繼續灌注。

  時間一分分過去,灌注的魂體之力如入塵泥,得不到一絲回應。

  天之厲闔眼,身子僵硬,良久後不得不收回了魂體之力。

  魂體不存,屍身之相,回歸闕闐關各自碑位,全指向,

  命燈被毀!

  剡冥貪穢,

  你們便真的就如此魂飛魄散了嗎?

  血傀師,無名之人,吾要你為他們的死血債血償!

  天之厲闔下的眼底眸色震痛,緩緩起身,抬手將照耀二人屍身的明燈熄滅。再照下去對他們屍身有損。

  緞君衡一絲都探不到,緩緩收起了控靈術,走近天之厲。「吾發現不了他們的亡魂。」

  天之厲抬手微動搖搖。「徹底消失了!」

  「大哥!」 魑嶽、劫塵、魈瑤接到通知疾馳化光而來,震驚卻仍是帶了一絲不願的希望忐忑問道:「剡冥和貪穢?」

  天之厲抬眸強抑痛意看向他們,指向熄明燈的兩塊石碑,「來了便去親眼看看吧!他們就在那兒!」

  魑嶽轉眸一望,心底鈍痛,想起天之厲的面色晚了一步,疾手扣住他的手腕兒,痛澀中眸色驟變:「大哥,你魂體之力怎會如此虛弱!」

  「無妨!」天之厲低沉緩緩道:「你去看他們吧!」

  魈瑤定定站在暗黑的石碑前,雙眸募得一濕,痛澀捂住了自己的嘴,俯身顫抖著手摸向剡冥貪穢染血的軀體,澀啞呢喃,

  「你們不是去苦境找我們嗎?怎麼一眨眼就在這裡了呢?吾還跟大姐說你們一定是錯路了,沒和我們碰上,吾還想著,你們回來後便可以指導吾提升功力!」

  劫塵紅眸更紅,蹲□子抬手按住她的肩膀,魈瑤募得轉身趴在了她懷裡,失聲痛哭:「大姐,這是怎麼回事啊?他們怎麼會死了呢!我們元種八厲不是不會死嗎!大姐,你告訴吾啊!告訴吾,你說過他們會回來的……」

  「吾……」劫塵垂眸闔住痛澀的紅眸,將頭緩緩壓在她肩頭,沉壓在心底一直不敢顯露的哀傷此時才決堤湧出,不到片時,滾燙灼熱的淚水打濕了魈瑤肩頭的衣裳。

  她竟然大意忘了質辛是可以進入此地的!大哥應該是將此事算在血傀師身上了,克災孽主快回來,她的計畫必須儘快開展,不能讓大哥發現。

  闕闐關,曾經八厲風雲共謀之地此時只剩下了散不盡的痛傷。

  「天之厲!」

  突來的微顫聲音震得痛凝的天之厲回神,「樓至!」

  天之厲眸色驟凝,壓下傷痛,疾步走到入口處扶住她笨重的身子,低聲道:「吾讓你待在寢殿中,你又置若罔聞。」

  緞君衡走過去將眸色傷心的質辛抱在懷裡走到黑色十九旁。

  「吾讓質辛將吾帶來的!很遠就聽到她們的哭聲,剡冥和貪穢,」天之佛心頭酸澀說著嗓音突然一啞,看向他強壓哀痛的黑眸,嘴唇再動,卻是說不出一句安慰的話,只能緊緊扣住他微顫鈍痛的手。

  天之厲心底暖痛交織,一手緊緊包住她的手,一手橫抵在她溫暖的腰間,緊縮冰冷的心才暖了些,垂眸凝視啞聲道,「你不該來的!」

  天之佛穿透他可以阻攔的身子望見剡冥和貪穢的屍身,眸色痛意閃過,垂眸闔住淚水,咬唇低語看向他,澀然道:「吾如何能不來,他們亦是吾之兄弟,吾又怎能讓你一人傷心!」

  「吾無事,」天之厲握緊她有些輕顫的手,「莫擔心!你的手怎麼這麼涼,回去吧,皇極七行宮屬陰寒,對你和孩子不好!吾處理完去找你。」


第91章 噩耗頻傳

   劫塵收起淚水,順便擦去魈瑤眼角清淚,緩緩起身走向二人,「大哥,接下來該如何做?」

  魑嶽抑痛沉聲:「命燈被他人奪走且知曉損毀之法,」說著掃向尚在的劫塵和魈瑤,「若不快些尋回,只怕。」

  天之厲撫下天之佛的手,低沉看向三人:「你們繼續與緞君衡之事,命燈吾親自去尋。」

  劫塵一怔下意識看向天之佛高高隆起的腹部,「可是大嫂……」

  天之佛當即打斷她的話:「吾無事,讓你大哥去吧!還有你們三人,克災孽主和咎殃也快回來,安全無礙,孩子近期不會有事。」

  魈瑤淚眼疾聲道:「吾也要去!」

  天之厲驟然厲色:「哪兒都不許去!就在異誕之脈!」

  「大哥!」魈瑤眸底閃過一絲急痛。

  劫塵回眸按住她的手,「莫要逞強,大哥不想再看我們其中任何一個人出事!」

  魈瑤淚意又湧,「可吾……」

  魑岳看向天之厲:「等克災孽主和咎殃回來後,吾再離開助大哥!」

  「不必!任何人沒有吾的命令不得擅離異誕之脈」天之厲斷然不允,手臂一緊看向身子泛涼的天之佛,「你不能再待下去,吾讓魈瑤送你回去!」

  「好吧!」天之佛不再強留,看向他強調囑咐:「記得離開異誕之脈前再回來一次!」

  「嗯!」天之厲抬手覆上她隆起的腹部,「吾終究是要食言了!」

  天之佛眸色一澀,按住他的手,「吾不怪你,事有輕重緩急,命燈重要。」

  魈瑤擦擦淚水走到天之佛身邊,「大嫂,吾送你回去!」

  天之厲將她們送出闕闐關後,轉向緞君衡:「你無須因此斷了進展,該做何照舊。先將質辛帶回去吧!」

  質辛紅著眼睛哽咽喚道,「爹!叔叔!」

  「叔叔們有爹!莫擔心!」 天之厲走近摸摸他的頭,凝聲囑咐:「吾不在的時候,聽你義父的話。時常去陪陪你娘。」

  質辛含淚點頭。

  說罷天之厲看向魑嶽:「你一同隨緞君衡去,不要耽擱進展。」

  「劫塵留下隨吾處理。」

  林森寂靜,路途遙遙。

  沙石鋪就的山徑上一道紅色身影疾馳。

  這是通往彌陀法地的必經之地。

  身後斜背的紅白相間劍袋突然劇烈震動。

  劍布衣眸色一擰,腳步不停,微提功力,佩劍破袋橫飛至手中。

  通紅的劍身上劍氣緩緩變化。

  三千!她有什麼事?

  二人本學同樣劍術,可通過改變自身劍身之氣來傳遞資訊。

  身在自己寢殿的三千面色凝重,隱隱帶著焦慮,抵劍身前,源源不斷的功力從掌心灌注劍身,將皇極七行宮發生之事傳與劍布衣。

  剡冥和貪穢!

  劍布衣眸色驟變,停下飛馳的身子,旋動劍氣。

  「他們分明是兩日以後才死?」

  三千手指顫了顫,劍氣一亂:「吾也不知,怎會這樣,難道歷史變了嗎?到底出了什麼問題?我們知道的歷史不是現在這樣啊!剡冥和貪穢的死怎會是與命燈相關?歷史上所載不是如此!天之厲伯父也要離開異誕之脈去找命燈!吾該怎麼辦?」

  劍布衣心頭頓沉,只能先安撫她:「莫急,你現在什麼都別做,若他們主動吩咐你做事,你再去做,否則就像這些時日只待在寢殿,關注事態變化即可,一切等吾回去再做打算。」

  「嗯!」

  劍布衣面色沉凝,血傀師的話到底要不要告訴天之厲?若當真是因命燈而死,這後果太過嚴重!

  魈瑤送回天之佛後便亦往緞君衡處而去。

  天之厲直到第二日天色漸明之時才回到雙天寢殿。

  晨光熹微,籠罩下的寢殿透著一股說不出的晦暗。

  天之佛倚靠在床頭,似醒似睡的闔著眼,床內疊放的薄被整整齊齊還是昨日模樣,顯然沒有動過。

  殿門沉沉開啟時,募得睜開眼望去。

  「天之厲!」

  天之厲眸色擰住,見此,疾步走到床邊,「樓至!你如此讓吾怎能安心離開!」

  天之佛擔憂一夜的眸色微松,手指不自然動動,胡亂找了個理由:「吾以為你已經離開!」

  「以為吾離開!」天之厲嗓音沉下:「你更該休息!居然徹夜不眠!」

  「以後不會了,」天之佛摸向他發紅的黑眸,低聲解釋:「昨夜吾睡不著!」

  天之厲知她心思,眸色無奈,看著她凝憂的眸色,坐在床邊雙臂抬起將她輕輕摟在了懷裡,在荒神禁地佇立一夜的疲累心神暫時松了松,

  「樓至!」

  一聲歎息,沉重沙啞中透著化不開的哀傷。

  天之佛心頭一澀,垂眸埋在了他胸口,回摟的手指緊緊扣在他肩頭。

  「吾在!」

  天之厲慟眸輕撫著她的髮絲,「你一定要好好的!吾……」

  說著嗓音突然一哽,渾身僵硬,再也吐不成字句。

  「吾會,」天之佛雙眸頓濕,撫上他心口一下一下用指尖揉著:「這樣可有用?」

  「嗯!」

  天之厲澀聲一應,手臂緊了緊,闔住雙眸垂頭壓在她肩頭。

  天之佛肩頭一顫,強壓下湧起的淚意,手繼續揉著,

  似乎如此便能帶走所有的痛楚。

  哀傷寧靜緊緊包圍著相互安慰的二人。

  腹內的孩子突然劇烈的一動,小手小腳隔著肌膚觸到了緊貼在天之佛身邊的人身上。

  一股暖意從碰到的腹部綿延傳至心口,天之厲僵沉的身子才有了一絲生機,眸色動動,鬆開一隻手覆在她腹上。

  曇兒,爹無事,莫擔心!

  天之佛揉動的手不停,另一綿柔溫熱的手按在他手上,低低輕語,

  「曇兒也想要你保重,異誕之脈還有未亡的弟妹,質辛,我們!」

  話音落後,腹中似有呼應,又是配合一動,小手準確的碰在了他的大手上。

  天之厲掌心下意識一握,想要包住他的小手,小手卻很快又移到了不知何處。

  這才拉開距離,轉眸望進她眼底凝情低聲道,「吾答應你走時會回來,便一定會回的!」

  「如此就好!」天之佛見他神色微好些,才放心吐出心底的想法:「昨日你在皇極七行宮太過平靜了!」

  天之厲沉默深深凝視她的面容,想要將此再次刻在心裡,「平靜不是更好?」

  命燈之事變數太大,何時能尋回他亦不能確定。

  天之佛摸摸他剛毅沉霸的面容,柔聲輕語:「你的平靜只讓吾擔憂,吾的天,烏雲密佈狂風來襲時該有暴雨灑地,而不是流向心裡。」

  天之厲眸色悸暖,心頭一軟,俯身用乾澀的雙唇吻吻她含淚的雙眸,

  「吾會儘快平安回來!孩子出生時,吾一定會在陪你和他身邊。」

  天之佛闔眼任他將淚水吻進唇/舌內,「嗯!」

  「走吧!不用擔心吾,吾會聽你的話好好休,好好安胎。」

  「你走之後,吾立刻躺下補眠。」

  天之厲撫了撫她的面,不舍起身。

  雙天寢殿突然毫無預兆被彭的一聲打開。

  「大哥!大嫂!」

  「後無封!」

  天之佛和天之厲眸色一變,「你怎麼,發生何事了?」

  「求你快去救魑嶽!他…他…」後無封嗓音顫抖,滿眼是淚,跌跌撞撞走向二人,身上衣裳分明是胡亂匆忙穿上的。

  天之佛眸色僵住。

  「樓至!吾先去!」

  天之厲不好預感閃過,疾步走向後無封,一扣她的胳膊扶住,急身飛離雙天寢殿。

  魑嶽你難道!千萬不可出事!

  後無封痛哭的嗓音久久不散。

  「在我們殿中!」

  天之佛落床眸色沉重難掩,急切用她最快的速度趕去。

  還有和質辛一般大的小四,但願別嚇著孩子!

  山之厲寢殿殿門大開,清風雖入,卻帶不走彌漫著的凝重。

  「哇……哇……爹,你怎麼了!」

  後無封淚眼驟變,才想起忘了小四,

  落地之後,天之厲疾步將床邊跪坐哭泣的小四抱起,放到慌亂的後無封手中,「魑嶽有吾!」

  「多謝大哥!」後無封哽咽出聲,強抑痛楚,忍住淚水急忙低聲哄著懷裡哭聲不止的孩子。

  「乖,小四,別哭,娘回來了!」

  「嗚嗚……娘,你怎麼不理我就走了!」

  後無封側身避開他擦擦眼淚,「別哭,娘這不是回來了!怎麼會不理你呢!」

  「嗚…嗚…,可是爹也不理我!」

  後無封眸色紅腫,輕撫著他哭得抽搐的胸口,「你爹他,娘剛去將你大伯父找來,一會兒就會跟你說話了!」

  小四抽泣聲漸漸止住,淚眼看著她道:「真的嗎?」

  「嗯!」

  後無封望向提功查看魑嶽情勢沉重的天之厲,心底越來越沉。

  良久後,天之厲沉重僵硬收起功力。

  後無封抱著小四急切起身,顫聲問:「大哥,怎樣了?」

  天之厲沉默搖搖頭,拿起床邊疊放的外裳,定定看著魑嶽無神癡傻的雙眸。

  後無封心頭鈍痛,淚水又下,顫抖著手抱著小四走近,將他放在床邊,

  「大哥,把衣服給吾吧!吾給他穿!」

  「你照顧小四即可!」

  天之厲低聲說罷,拉起魑嶽的一隻胳膊,套上一邊,又換另一隻胳膊,細緻緩慢地移動僵硬的手給他穿衣。然後將他從床上背起向大廳走去。

  小四不明所以,看著後無封傷心痛哭,止住的淚水又流出,嗚嗚哭泣。

  「娘……」

  後無封胸口憋著,想要止淚卻是根本不由自己控制,只能壓住哭聲,從置衣處給小四拿了身新衣裳含淚穿上。

  魑嶽癡癡愣愣呆坐在大廳座椅上,無神無思,□已不能動彈,只有上肢雖能動卻是僵硬疊放胸口,口中含含糊糊吐著,「風……豐……」

  天之厲眸色沉重俯身去聽,卻是聽不真切。

  後無封穿上二人初見時所穿的暗紅金衣,抱著小四走向魑嶽放到他懷裡,紅腫著雙眸按住他的手,

  「吾在這兒!」

  魑嶽無意識的動動手指,眸光空洞無神望著門口,口中依然在喚著,

  「封…封…」

  「魑嶽!」後無封擦了擦眼淚,俯身看向他的眸光,泣笑柔聲道:「吾在這兒!」

  說著拉起他的手放在自己臉上,「你摸摸看,是不是吾?」

  ……

  天之厲袖中手指緊緊插進了掌心,萬鈞重的步子緩緩走出了廳外。

  卻見天之佛定定含淚一動不動站在門邊。

  眸色抑痛,走近扶住她,看向遠處的石桌石椅:「吾先扶你到那裡坐坐,吾必須先去魈瑤和劫塵寢殿一趟,過些時候再回來。」

  「去吧!」天之佛澀啞抬手堵住他的口,「吾明白,這裡有吾照看,放心!」


第92章 分體之痛

  急速降臨地之厲寢殿的天之厲,直接破門而入!

  「大哥!」

  劫塵頂著沾滿水漬的臉,詫異擰眉,急忙拿起旁邊的棉巾拭面:「發生了何事?你怎麼親自來?」

  天之厲凝重眸色微松,黑袍一甩,疾向魈瑤寢殿而去。

  「魑嶽在他殿中出事!」

  「什麼!」劫塵眸色驟變,面色刷的慘白,「吾立刻去!」

  殿門大開,天之厲身影已經消失,一股帶著冷意的涼風翻卷而進。

  劫塵身子一晃,抬手按住身邊雕花木架才未倒下。一夜未睡的紅眸泛著不正常的血色光澤,定定凝望銅盆之中的傷痛。

  都怪大姐無能,不能想出一個兩全之法。

  你不願吾死時身受分體之痛,吾只當你為吾考慮卻忽視無封和小四,故強迫你答應吾之辦法。可現在吾卻有些後悔,將你無魂體內元內丹無意識的軀體留下,對無封和小四是不是做錯了,看著如此的你,他們日夜長痛還不如一次徹底痛楚後平復更好。

  ……

  吾會代你再照顧他們幾日……

  魈瑤寢殿依然被哐當打開。

  空無一人,流動的氣息中透著一絲冷意,人顯然已經離開多時。

  天之厲心頭沉住,化光直出地下宮殿,連身邊出現的聲音都未聽見,焦急飛往皇極七行宮闕闐關。

  「大哥!」

  甫進地下宮殿的克災孽主眸色怔住,大哥竟沒看見迎面而對的他,出了什麼事?他的神色分明,難道又是大嫂出事?

  緞君衡寢殿中,魅生剛給質辛穿好衣服,卻見剛離開的緞君衡神色凝重從外走入。

  「義父?」

  質辛頂著有些腫的黑眸怔怔看向他,「發生了什麼事,你為何不高興呀?」

  緞君衡急忙恢復面色,剛才怎麼忘記,這些事不能再讓質辛知曉了!

  擠出一絲淡笑,走過去摸摸他因哭而腫的眼睛,

  「這裡難受嗎?」

  質辛抿唇沖著他搖搖頭,「不了!」

  緞君衡以指輕按他眼周,暗紓靈力驅散淤積的紅腫。

  質辛乖乖站著闔眼,任他動作。

  突然,

  「緞君衡!」

  一聲從未想到的聲音穿破而入。

  質辛和緞君衡一震,刷得轉眸望去,

  「克災孽主!」

  「二叔叔!」

  克災孽主回身關好殿門,向床邊的二人走去。

  質辛眸色一陣驚喜後,閃過昨日死去的剡冥和貪穢,眼淚又奪眶而出,猛得撲倒在他懷裡,低聲嗚咽。

  「你終於回來了!質辛好想叔叔!」

  克災孽主怔住,這是怎麼了,他以前也不這樣啊!手忙腳亂地拍打著他的背,「叔叔回來,你難道不高興嗎,怎麼哭成這樣?」

  「高興啊!」質辛哭了片刻才抬起淚眼看向他,小手摸摸沾著灰塵的臉,斷斷續續哽咽出聲,「可是,我也想剡冥叔叔和貪穢叔叔!我想和他們說話,玩兒!」

  他們一定是生氣他老捉弄他們,才故意決定永遠不理他的。

  就這?這還不好辦!

  克災孽主皺住的眉頭鬆開,捏捏他的小臉笑道:「他們出去找吾,走的不是一條路,結果沒碰上,你再耐心等幾日,讓你義父傳信叫他們趕快回來。」

  質辛聞言眼淚流的更凶了。嚇得克災孽主僵在了當場。

  緞君衡急忙走過去抱過質辛哄著,看向克災孽主,「你一回來便到了吾這兒?」

  「嗯!」

  克災孽主見他面色有異,擰眉頷首。「怎麼了?」

  緞君衡哄哄質辛,直到他不哭了才道:「讓魅生帶你去外廳找十九用膳,義父一會兒去找你們!」

  質辛點點頭,從他懷裡落地,拉住魅生的手,「記得帶上二叔叔一塊兒來吃飯!」

  「嗯!」

  緞君衡目送他離開後轉向克災孽主,面上的輕鬆頓時散去,

  「你做好心理準備,吾給你講講最近發生之事……」

  克災孽主眸色露出一絲緊張。

  臥房中清晰回蕩著緞君衡沉穩沉重的嗓音。

  一字一字,一件一件,直講到今日之事。

  克災孽主本平靜的面色越來越痛,越來越怒,藏在袖中的手指插得掌心鮮血淋漓猶還未發覺。

  緞君衡歎息一聲,「就是如此。所以質辛方才……」

  克災孽主闔了闔痛澀的眼,轉身背對緞君衡而立,

  澀啞道:「幸好大姐無事,魈瑤現在怎樣?」

  緞君衡沉重道:「你大哥已經去看了!方才是劫塵派人來告,吾才知曉。」

  難怪方才大哥行色匆匆,未注意到他。

  克災孽主再睜眸時眸底泛著怒痛之紅,轉身看向緞君衡:「今日便將木金之雷融入三人內元,吾明日離開去找命燈。」

  剩下的人不能再出事了!

  緞君衡眸色微變,當即阻止:「你的魂體受不了,修養不好,會留下後遺之患,而且天之厲已經下過命令。」

  「莫在勸說!」克災孽主抑痛看著他低沉道:「吾會在大哥離開後再走,就算他以後知曉,無非受斥,吾甘願!命燈丟失之事,不是他的錯,毀命燈之人,不只是他一個人的仇敵。大哥要保護我們,可吾不能讓他獨自對敵。」

  能毀命燈之人,絕非簡單易對。或許知曉如何毀滅厲族,大哥定亦在危險之中!

  山之厲寢殿中,情深呢喃,溫柔似水。

  卻是再也化不開凝癡成傻的無識之人。

  天之佛垂眸聽著,一字一字,沒有落下一絲。

  字是情,句是殤,曾經情深,如今斷腸,悲慟的又何止是屋內之人。

  涼風輕拂,飄飛滿樹花枝。

  沾了金色身影滿身。

  聖潔絕美。

  從來,

  落紅不是無情物,劫塵無意識輕動雙唇,緩緩吐出了縈繞心底的暖澀:「化作春泥更護花!」

  你一直都是如此,從不將自己放在心上,能有你相伴,大哥足矣!我們幾人也放心。

  厲族自有元種八厲來守護,

  你只需好好守護天之厲,

  我們來世再結親人之緣。

  想到這,劫塵眸色募得一黯,澀然勾了勾唇。

  他們早已沒了來世,何來再結,多想了!

  一生最後的淚,留給他,她便可以寧靜安息。

  「大嫂!」

  劫塵收起澀然,從佇立的苑門緩緩走近石桌,見她依然沉浸在自己思緒中,微提高了嗓音,

  「大嫂!」

  天之佛神色一驚,憂眸微松望向她,壓下不屬因幾人之死而現的澀痛不舍,

  「你無事就好!」

  「讓你和大哥擔心了,」劫塵走到她身側,俯身拂去石凳上沾染的落花坐下:「大哥去看魈瑤,還須些許時候才能回來。」

  天之佛眸色怔怔望向遠處,恍惚輕吐出心底的忐忑:

  「但願魈瑤能和你一樣安然……」

  「是啊……」劫塵紅眸一垂,悄然壓下澀意,轉向依然傳出後無封聲音的魑嶽寢殿,「但願無事!」

  話音剛落,一股熟悉氣息強勢佔據整個寢殿周遭。

  天之佛眸色回轉,當即起身凝向黑色氣旋。

  黑色氣旋散去,天之厲身影籠罩一層晦暗,現身她身邊。

  「魈瑤亦如他們……」

  天之佛募得闔眼,天之厲眸色一擰,急忙扶住她微站立不穩的身子,天之佛片刻後才睜眼看向他,抬手穿過他垂下的袖袍找到他僵硬冰冷的手指。

  「我們先進去看看魑岳和無封!魑嶽情形畢竟與其他人不一樣,或許能有什麼發現。」

  劫塵緊緊扣住劍身,穿過二人先行向殿內走去。

  後無封見幾人走近,掩袖擦擦淚水,抱過小四,

  「大哥大嫂,劫塵!魈瑤怎樣了?」

  魑嶽會如此定是與剡冥貪穢同樣原因,但願二妹別再出事了!

  劫塵眸色微痛,走近看向她澀然道:「讓吾抱抱小四吧!」

  「姑姑!」

  小四眸色發紅,微喜喚了聲,「你來看我們了!」

  「嗯,特意來看你的!」

  後無封微顫著胳膊將小四放在她臂中。

  劫塵緊緊一抱,垂眸看著像極了魑嶽的小臉,擦擦他眼角的殘淚,「以後要聽你娘的話,和你質辛兄長跟著師父們好好練功,不可整日貪玩兒!有事不懂就去找吾和你大伯父大伯母!」

  說著劫塵下意識看向魑嶽和後無封,小四亦順著她的視線望去。

  魑岳依然癡癡呆呆地對外界沒有一絲反應。

  後無封泛紅的雙眼,強忍悲傷的淚水。

  似乎明白了什麼,又好似什麼不明白,

  姑姑的話從來都是為自己好,

  小四信任地對著劫塵點點頭:「姑姑放心,我不會讓娘繼續哭的,也會照顧爹爹!」

  劫塵心頭一澀,澀眸露出一絲微不可見的贊笑。

  後無封趁此時走向天之厲和天之佛告知他們想知道的事情,

  「昨夜魑嶽從緞君衡那裡回來時魂體有損耗,吾伺候他躺好,後來他與吾說笑半晌,逗著小四玩了不到片刻,吾見他疲累便讓他入睡了,並未見他有什麼異常。」

  天之佛凝眸問道:「何時發現他出問題的?」

  後無封闔了闔眸壓下淚意,「吾夜裡睡得沉,天剛亮時睜眼,便見他成了這個樣子,睜眼呆傻倚坐在床上。吾還當他逗笑故意嚇唬吾,叫了他半晌才發現不對勁兒,想起剡冥和貪穢出事,便趕緊去找大哥!」

  天之厲看向後無封沉聲緩緩道:「若是他的命燈找回,或許還可恢復意識。他如此情形,命燈並未毀。」

  「真的?」後無封淚眼一震,顫抖著嗓音帶了絲絕望中的希望問道。

  天之厲頷首,「你好生照顧小四!吾即刻去找命燈!」

  說罷看向天之佛:「吾送你回去!」

  天之佛緊緊扣住他的手,「嗯!」

  劫塵抱著小四走向天之厲凝重道:「大哥,你一定要保重!吾再在這裡陪他們些時候。」

  後無封哽咽,微顫著嗓音,亦是如此意思。

  佛音梵唱,不染絲毫塵埃。

  劍布衣站在彌陀法地之外,眸色一閃後,剛要飛身穿過阻攔身前的叢叢青竹,身後佩劍卻又震。

  身形一頓,急忙拔出佩劍,凝眸細感。

  「三千,如何?」

  「師兄!」

  傳來的嗓音微帶著不知所措的顫音

  劍布衣眸色一變,急促安撫道:「莫急,發生了什麼事,慢慢說!」

  「這個世界根本不是我們的歷史!」三千嗓音微微平復了些,卻仍是帶著些緊繃慌亂:「魑岳伯父半癱在床,癡傻無意識,魈瑤姑姑和剡冥叔叔他們一樣,身死皇極七行宮。」

  「這!」劍布衣一震,魑嶽應該亦是身死,而且他們幾人死的時間根本都不對!

  三千疾馳在從山之厲寢殿回自己寢殿的路上,手中劍因著劍氣躁動,嗡嗡作響。、

  「這已是昨日的事情。吾才得了空隙能給你傳遞消息。還有天之厲伯父已經離開異誕之脈親自去尋命燈。吾該如何是好!」

  劍布衣眸色驟變,「何時離開的?」

  「昨日上午!有人來了,只能說到此!」

  劍身縈繞的劍氣陡然散去。

  原來他問詢自己血傀師之事竟是為了親自來尋!

  劍布衣抵劍在地,眸色緊繃,不假思索進入彌陀法地。

  如果這裡再沒有,他便告知天之厲血傀師所言和他藏身之地!先前問詢,他始終未曾說出,如今形勢迫人,只能說出了。

  入夜的異誕之脈出口處,一片靜謐中,暗金色身影被被突來的聲音驚得僵在了當場。

  「大姐!」

  背對他的蘭紫色身影緩緩轉身,

  「二弟,你這是要到何處?」

  「離開異誕之脈!」克災孽主面色一凝,緊按手中兵器,「幫大哥尋命燈!大姐,你知道大哥一人終究力薄。」

  「如此是嗎?」劫塵緩步走近他望進他眼底:「若你碰上偷走命燈,並取走幾人性命之人會如何?」

  克災孽主掌中兵器一震,厲聲嗡鳴。怒恨之氣尖利射出,兩人身邊綠木霎時成灰,分毫不存。

  「這個下場尤不解恨!」

  「功力又精進了!吾也放心。」劫塵望去,肅然的眸色微松,回眸看向他,抬手提功掰開他緊按兵器的手,「此時不宜蓄功浪費體力,吾不阻攔你!」

  克災孽主眸色一怔,隨即大喜,沒想到一向執命嚴苛的她今日竟會同意。

  「多謝大姐!」

  而離開的步子還未邁出,卻被劫塵接下來的話震得心神驟變。

  「偷走命燈之人是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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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3章 最後歸來

  芳菲如煙,風送清香,碧柳搖曳,正是良辰美景,卻依舊擋不住該來的離別。

  「你們二位該回去了吧?」咎殃摸摸渾身雞皮疙瘩,不習慣看向鶴舟和忌霞殤,「從屋內送到大門口,這麼遠的路!」

  「不過三丈,」忌霞搖著手中紅羽扇看他滿臉的不自在,輕笑一聲:「何來遠之說!」

  靜塵沙撫撫手中佩劍,指向前方之路,「因為異誕之脈從未有人送他這麼遠,向來屋內言罷,他還未舉步,送他之人已回到自己住處。」

  咎殃身影一閃,靜塵沙反應過來時脖子已被他死死掐住,

  只聞咬牙切齒之聲,

  「劍布衣不是人?」

  鶴舟募得忍笑抬眸望向天邊飄動的流雲,他什麼也沒聽到。

  靜塵沙眼白一翻,舌頭耷拉,頓成吊死之狀。

  劍綾風淡淡道:「非厲族之人!」

  咎殃一個手刀劈向他,隨即放開靜塵沙,轉向鶴舟和忌霞殤,「要不要這倆護衛,吾送給你們!」

  鶴舟收回視線看向他轉轉手中錦囊,笑著歎息:「我們比不上異誕之脈,養活不起!」

  咎殃故作嫌棄看了他們二人一眼,撩了撩額前劉海:「走吧,還得吾繼續養活你們兩個。記住,他們不送吾是因為他們會捨不得吾,以後再說錯話,三天沒飯吃。」

  靜塵沙登時閉嘴,著急點頭,「記住了!」

  話音落後,三人看向二人一笑當即化光踏上回歸異誕之脈之路。

  良久後,

  「靜塵沙,提前通知劫塵讓她去接吾好,還是偷偷回去給她個驚喜好?」

  涼風吹得衣角嘩啦作響。

  細微的灰塵撲得面上作痛。

  過了良久,沒有半絲回應之音。

  咎殃刷的回頭,不解看向緊跟在身後之人,「靜塵沙,你倒是回答呀!怎麼不說話?」

  靜塵沙指指肚子,神色為難,「吾不想餓肚子!」

  咎殃一窒,錯愕瞪了眼他,當即化氣憤為力量,功體猛提加快回歸速度。

  「不說話,你等著十天以後再用飯!」

  靜塵沙面色驟變,眉心痛楚縮成一團,還是三天比較好!

  「你純粹浪費時間,想這麼多幹什麼,反正兩個結果一樣,她什麼反應都不會有。」

  劍綾風淡定補充道:「然後依然是你急匆匆趕去她寢殿。」

  話音剛落,兩人面色一抖,急忙向兩邊閃開。

  一把紅羽扇攜利勁兒錯過二人,直墜向地,鏗然一聲,沒根插入成人雙臂長粗的老樹,哢嚓聲起,老樹從中心四分五裂。

  二人垂眸望去,擦擦額上冷汗,好險!還好躲得快!

  不過面面相視間卻是帶著忍住的好笑,同一招,他們要是還中,豈不成傻子了!

  水之厲,你該換個招數!

  咎殃飛馳間回眸去望戰果,

  二人當即強忍笑意,一本正經為他考慮:「莫再將你辛辛苦苦親手做的扇子浪費在我們身上,否則,回去後你拿什麼送給劫塵?」

  咎殃聽了此言,凝視著二人的面色微微扭曲,喉嚨不受控制的滾動片刻,再也忍不住回頭,撫著肚子爆出一聲狂笑。

  「風華絕代的兩位美人,那扇子是專門送給你們的!」

  這句話莫名其妙,一絲都不好笑!

  靜塵沙和劍綾風見他一個人樂得快要抽過去,面面相覷後,自動忽略。

  咎殃單掌凝功,銀色冷氣竄起,如雪般寒涼之氣散去,將手中凝水而成的兩塊巴掌大小的冰鏡好心向身後拋去。

  「看看吾的傑作!」

  冰鏡分毫不差落進他們手中。

  有什麼好看的?

  二人狐疑抬起鏡子看去。

  靜謐中,突然怒吼爆出,

  「冰無漪,死來!」

  咎殃單手接過他們怒射來的冰鏡,映出插了滿頭紅色羽毛的二人,哈哈大笑穿雲透霧。

  二人拔劍怒聲狂追。

  又一日的天際隱隱透著一絲昏蒙霧氣,朦朧天色仍處在黑暗中。

  一個人影從暗色中的皇極七行宮走出,飛身穿過地下宮殿飛回自己寢殿。

  無人知曉的窗上印著纖瘦高挑的身影,不到片刻,屋內傳出嘩啦嘩啦的水聲,洗去滿手血跡,陡然一陣火光竄起,從身上脫下的衣物頓成灰燼。

  人影又走到置衣櫃中取出平素最愛穿的蘭紫色衣裳,緩慢地穿在身上,系好衣帶,撫平衣間的褶皺,細緻專注,仿佛正對衣裳進行一場神聖的祭禮。

  就在此時,緊閉的房門突然哐當一聲開啟。

  身影一僵急忙揮手棉巾蓋住水盆,轉向門口。

  晨風吹著冷氣呼呼直入,兩扇門被吹得失了節奏哐當作響。

  「今日的風竟比那些時日大了些!難道是因你死前比其他人笑得更燦爛些嗎?」

  身影站在門邊,遙望星空的雙眸透出一絲凝澀輕鬆,吹拂的涼風撩動銀白的髮絲,吹走了默默呢喃。

  終於要結束了!

  日上中天時,地下宮殿入口處終於歸來一道歡喜激動的身影。

  「累死個人,總算回來了!」

  口中雖言此,眸色中卻泛著勃勃光澤,哪有一絲疲累。

  身後兩道身影喘著粗氣,也不管他往哪裡去,當即停下了步子,癱軟在地下宮殿入口。

  「吾要大睡它十天十夜!天塌了也不管!」

  「你會餓醒的!」

  靜塵沙一噎,

  「你還是不說話比較好!」

  地之厲寢殿,耀眼日光遍灑,照得上面琉璃璀璨奪目。

  一陣毫不客氣的推門聲急迫響起,

  「劫塵,吾回來了!」

  話落之後,回音飄蕩,卻無人影亦無應答。

  咎殃滿臉喜色僵住。

  「劫塵?

  推門的手無力一松

  去哪兒了?怎麼不回答?她要在一定會斥責自己大呼小叫!

  可方才問殿中伺候的人,並未有人見她出去過啊!

  而且只要不出去,她一定會待在殿中。

  咎殃一惱,掐了掐手背,腦子不靈光了,廢話!

  不過她真要神不知鬼不覺離開,那些伺候的人根本就不可能知道。

  他怎麼辦?繼續找?

  可萬一他剛離開她就回來怎麼辦?

  如今這個時辰也該用午膳了!依她的習慣定會回自己寢殿用膳。

  想到這兒,咎殃失落歎口氣,走近殿內,回身關好殿門,身上多日奔波的疲倦霎時一齊湧來,看看大廳椅子後,撇撇嘴,直向臥房走去。

  反正你不在,千載難逢的好時機,不睡你的床白不睡。

  後果?

  他會怕?

  不就是他撂倒劫塵或是劫塵撂倒他唄,等他睡醒攢足力氣再說!

  闔眼打了個哈欠,咎殃無精打采穿過臥房之門。

  依然是千年不變垂下的紫色簾幔,

  咎殃眸色閃過一絲亮光,微加快步子走到了床邊。

  你這晨起不收簾幔的習慣真是好的不能再好,省得吾還得親自放它。

  於是,他只需撩起簾幔,躺下,閉眼,睡著,等劫塵回來一劍刺醒他。

  靜靜垂著的簾幔被淩亂的撩起,咎殃無力望去的眼睛霎時瞪直。

  這!

  劫塵!

  沒穿衣裳的劫塵!

  緊堵在嘴邊的手才抑住破而出的驚呼。

  咎殃只覺渾身竄起一股熱浪,面色刷的通紅。

  於是傻乎乎地盯著劫塵的身子一看就是一刻鐘。

  艱難抬手死死按住狂跳的心,咎殃才輕輕喘了口死死憋在胸口的熱氣。

  看來還是偷偷回來比較好,下次一定控制住不大叫了!

  咎殃回神間,才感覺不該異常的地方竟然發燙,錯愕摸摸發燒的面頰,

  這怎麼可能!

  他堂堂千年情聖居然會臉紅,太不正常太丟人了!

  眸色刷得移向她的眉眼,似緊張似不好意思地盯著,千萬別醒過來,急忙強制自己恢復正常面色。

  劫塵熟睡猶不自知,無意識動了動身子,剛好蓋至胸口被胳膊壓著的薄被一動,便要滑落。

  咎殃怔住,下意識俯身輕壓住。

  指尖無意滑過裸/露在外的緊致白皙肌膚,從未體會過的觸感透過胳膊傳至心頭,咎殃胳膊一顫,來不及去享受心頭的悸動,便被翻湧而起的關心淹沒。

  怎會這般涼!

  她如此露著肩睡了多久?

  自那次複生後她便有寒涼之狀,如此外寒再入侵,豈不是加重體內寒氣淤積!

  掌心頓運與他水性功體相克的火厲之功,暖熱氣息緩緩從按壓之處傳出。

  如此既能驅寒又不怕驚醒她。

  等到功力輸完,咎殃心下一松,才有心思感覺手下肌膚似乎比方才尾指掃過之處更柔軟些。

  下意識望去,

  眸光一窒,好不容易消散下去的熱紅席捲全身,

  這個地方,

  這不就是她的……

  身下某個地方突然有了反應,

  咎殃身子一僵,手觸電般縮了回去

  紅著臉倒退出去,急忙望向四處,疾步奔向不遠處的桌旁,拿起水壺猛晃,直灌進嘴中。

  咕咚咕咚,

  放涼的水急速湧出,來不及被咽進去,便順著他沾染灰塵的藍色衣領迅猛滑進胸腹。

  直到一壺水全被喝盡,咎殃無力苦笑一聲,才覺情動發熱的身上舒服了些。

  劫塵簡直就是他一生的劫!

  呼的長出口氣,咎殃從懷裡掏出絹帕擦了擦嘴角,把水壺輕放在桌子上。

  待激動刺激驚喜悸動的心徹底平靜下來,才又轉眸回望紫色簾幔。

  緩緩落座桌旁,皺眉凝思諸多異常之處。

  怎會此時還在睡覺,是昨晚勞累一夜未眠還是其他原因?

  但即便如此,按照她的情況,警覺性亦不會這般低,

  再加上他方才那一聲大呼,她早該醒來,

  。

  現在的情形全不是,這到底怎麼回事?

  想著咎殃又起身走回去掀起簾幔,細察她的神色。

  平展的眉宇間透著細紋,

  分明是極度疲累後的酣眠。

  他離開的這段時間,異誕之脈事務很多嗎?怎會累成這樣?

  但這也不是她失去警覺的原因,畢竟千年前更累時亦不曾見她如此過。

  看來只能等她醒了再詳問。

  咎殃暫時放棄,只不過凝視著的眸色卻不知為何輕輕一笑,當即便俯身吻向她的眉心雙唇,眸色柔暖全非平日的不羈,雖隔著空氣,卻異常滿足。

  如此機會錯過可惜,就當補償方才的鬱悶,今日他的豔福已經不淺了!


第94章 悲啼前鳴

  就在此時,劫塵肩頭一下瑟縮,無意識拉起薄被連頭蒙住。

  咎殃身子頓僵,嚇得一退。

  呃!不是醒來!

  片刻後定神再看去,瞬間停跳的心才恢復了正常。

  嚇死他了,若她突然醒來,簡直不敢想像!

  用力撫撫心口,咎殃看著包裹她微蜷身子的蘭紫色薄被,才暗暗長出了口氣。

  卻不料,

  「咦?娘,姑姑的殿門怎麼還關著?」

  一聲清脆之音傳來,

  咎殃眸色驟變,手一抖,震驚放下簾幔,急忙望向四處尋找藏身之處。

  大嫂!你怎麼這時候來了呢,老天啊,還有個質辛!

  他今天運氣絕對有問題!

  日光明媚照耀的殿門外,天之佛收回四望的詫異眸光看向身旁的質辛。

  質辛小手推在門上,對上她的視線不解道:「姑姑以前這個時候殿門都是開著的呀!今天怎麼回事呢?」

  天之佛摸摸他的頭:「她要處理事情,或許不在,先隨吾回去吧,過些時候再來。想要見你姑姑也不急在一時半刻。」

  太好了!

  正準備往床下鑽的咎殃一頓身子,眸色頓露出驚喜。

  大嫂吾會死死會記得你今日的大功德的,

  臭小子,快答應你娘。

  質辛不情願,放開了她的手,趴在門邊,睜大眼睛透過門縫望進去,

  「娘,門裡面沒上鎖啊,一定是開著的!我們還是進去吧,姑姑肯定在的!」

  什麼破猜測!

  咎殃面色頓時猙獰,死死揉著方才激動下撞到床底的腦袋!

  他們元種八厲誰睡覺上過鎖!

  這能證明你姑姑在!快離開吧!

  天之佛望去似是想到了什麼,隨即垂眸,扣住他的手微緊,「門既未開,你姑姑亦有可能是在歇息,我們不妨留信給她,莫打攪她,她看到信自會來尋。」

  大嫂吾愛死你了!

  不,不對,是吾感激死你了,救苦救難的活菩薩啊!

  咎殃擦擦滾滾而出的淚水,抬手捂住鼻子,才敢輕輕打了個噴嚏,在極低的床下鑽了三分之二的身子再次一停。

  他受夠這土腥潮味了!

  他居然對這過敏!

  質辛,叔叔求你了,趕緊走吧!

  質辛盯著門猶豫半晌,長長歎口氣,「好吧!」

  咎殃身子嘩的急退而出,擦擦滿臉的淚水,他怎麼混到這步田地!

  天之佛牽著他的手剛轉身要走,質辛猛地用勁兒一拉,擰眉問道:

  「娘,你去哪兒?」

  天之佛愣住:「回吾和你爹的寢殿,你方才不是答應了?」

  質辛錯愕:「我什麼時候說要回去了?」

  天之佛抬手一彈他的腦袋,「『好吧』不是你說的!」

  「呃!」

  質辛恍然大悟,黑瞳亮晶晶望向她,軟語懇求:「我剛才還沒說完嘛,說話總得喘喘氣吧,姑姑睡著,我們便進去坐著等姑姑醒來,我保證絕對不會亂說話吵醒她的!娘,你就答應我吧!」

  「答應吧!答應吧!」

  說著他又特別證明似的喘口氣,仰頭用肉呼呼的小手摸摸她的手:「走了這麼長時間,娘肯定累了,要是繼續走回去爹會心疼的!我可是答應爹要好好看著娘,你怎麼能讓質辛失信于爹,而且還讓我們兩個心疼!乖,我們進去找姑姑吧!」

  一張嚴肅的小臉一本正經盯著她,

  天之佛無奈一笑,心頭頓軟,歎息道:「走吧,切不可說話!」

  「嗯!娘放心!」

  質辛眸色一亮,嘿嘿笑著推開房門,連門都不關,躡手躡腳繼續向臥房走進。

  天之佛關好門後回身,眸色一凝,不覺定定站著凝視他滑稽的小背影,

  質辛仿似真賊似的邊走邊四處觀望,還不時縮著身子。

  天之佛面上不覺泛出一絲輕笑,望著笑著,心頭難抑募得一澀,急忙垂眸,抬手輕輕掠過濕潤的眼角,片刻後才恢復平靜,放下輕撫在腹上的手,邁步向他走去。

  娘對不起你們,質辛,曇兒。

  天之厲,這兩個孩子只能辛苦你了。

  質辛走了半晌不覺身後人在,登時停在臥房門口張眸回望,

  天之佛步履極慢極穩走著,金色紗衣遮掩下高高隆起的腹部不時顯露。

  質辛一愣,不好意思摸摸腦袋,眨眼伸手看著即將走到的天之佛。

  慢慢走,娘,我在這兒等著你!

  我剛才竟然把你給忘了!

  天之佛看著他笑笑,這著急的性子!腳下步子不覺加快了些。

  等到她走到,質辛嘿嘿一笑才又心滿意足拉住她的手,慢慢進入臥房。

  姑姑果然在睡覺,娘居然又說對了!

  質辛掃過垂下的蘭紫色簾幔,笑嘻嘻牽著天之佛走到桌旁。

  「娘,你坐著!」

  低語罷急忙拿袖子拂了拂並無塵土的椅子,爹好像是這麼做的,他應該沒做錯。

  「不必!」

  天之佛拉住他的胳膊欣然搖搖頭,指著另一把椅子,

  「你坐在那兒!」

  隨即落座,抬眸四處望望劫塵的臥房。

  質辛見桌上的茶壺茶杯,當即攀著桌邊站在椅子上,伸手去探。

  到點兒水喝,可不能把娘和弟弟妹妹渴著!

  呃!空的!

  質辛拎起茶壺一怔,怎麼會?揭開杯蓋瞪眼再次確認。

  茶盤裡那麼多水,怎麼能是空的?難道那些水不是倒滿後溢出來的?

  天之佛見他如此,抬手按住他的小手,柔聲輕語:「娘不渴!你靜靜坐著,等你姑姑醒來!你要是渴,我們離開去給你倒水喝!」

  「我也不渴!」

  質辛失望撇撇嘴,又將茶壺小心放回託盤。

  小孩子心性,根本不可能靜得下來,坐了不到片刻,質辛便耐不住左顧右盼,身子在椅子上亂動。

  卻不料,觀望的眸光詫異一愣,定在了床邊。

  那是!

  質辛一喜,總算有事可幹了,看向天之佛無意識做個抵頜動作,小聲商量:「娘,吾就到地上走一會兒,絕對不會出大聲的!」

  他這個樣子和你真像,天之厲!

  天之佛一怔,定在他的動作上,眸底不覺湧起一直壓在在心的思念。

  質辛愣了愣,推推她的胳膊,

  「娘!」

  她想什麼呢?竟然沒聽到自己說話?

  天之佛募得回神,頷首同意:「去吧!」

  質辛急忙從凳子上小心滑落在地,歡喜直走到劫塵床邊俯身。

  藍色的紗衣衣擺,姑姑怎麼把衣服扔床底下了?

  一定是睡著不小心的,他給姑姑把衣服撿起來。

  姑姑一定會誇他的!

  想到此,質辛眸色越發明亮,捏住衣裳便使勁兒往出拽。

  咎殃趴在地上擦眼淚的手一僵,刷的回眸望去。

  質辛,你一定跟吾有仇!吾藏這裡你也能看見!

  一手提功死死摳住地面,一手急忙往進拽險些脫身的褲子。

  這衣服居然會動!

  質辛瞪大了眼睛,錯愕盯著衣裳一絲絲往床內進,他好不容易才拽出來點兒啊!

  幻覺,一定是幻覺!

  質辛揉揉眼睛再望去,衣裳靜止不動!

  他就說嘛,衣裳怎麼會動,定是剛才用的勁兒不夠。

  這次質辛直接上了雙手,死死抓住衣裳,胳膊上一提功力。

  咎殃察覺,手上也加了力道。

  於是,

  刺啦一聲震響,刺耳的衣裳撕裂聲打破了滿室靜謐。

  質辛彭得一聲仰面倒在地上,滿眼錯愕盯著手上捏著的藍紗。

  咎殃身上衣裳專用的料子!

  天之佛聞聲望去,質辛並無事,眸色不禁一詫,刷得轉眸望向簾幔遮蔽的床底,難道!

  有人!

  質辛趕緊翻身立起,回到床邊跪下,嘩得撩起簾幔,天之佛亦不阻止。

  「咎殃叔叔!」

  質辛滿眼難以置信,「怎麼是你!你怎麼在這裡啊!你不是離開異誕之脈了!」

  「質辛!咳,吾回來了!」

  咎殃深深吸口氣,僵硬著身子從床底緩緩退出,急忙擦去滿臉淚水,才掃過質辛束手束腳極慢轉向天之佛,

  「大嫂!你也在啊!」

  「嗯!」

  天之佛透過他的身形,發現了不知何時已經驚醒穿好衣裳的劫塵。

  劫塵皺眉搖頭示意。

  天之佛收回微不可見的視線看向他問道:

  「你是何時回來的?」

  咎殃拉著發現他回來,滿眼激動的質辛走近天之佛,

  「也沒有多久,一個時辰前!」

  「哦!」

  天之佛輕應一聲,眸色意有所指盯著他臉,不徐不疾問出聲:「回來便先看劫塵?」

  咎殃一噎,被她笑得渾身不自在,不好意思垂眸,微微頷首,

  「大嫂真是深知吾的苦衷。」

  「那你為嘛鑽到姑姑床底下呀?」質辛怔住,不解抬眸盯著他,「你看姑姑就看唄,床底下怎麼看!」

  「呃!」

  咎殃眸色一僵,尷尬對著質辛,舌頭在嘴裡打了幾轉兒,

  「這個,那個,就是那個啥……」

  質辛皺眉更不懂:「到底是那個啥?」

  急智閃過,咎殃眸光突然一亮,渾身松了下來,按住他的肩,

  「就是那個,叔叔的星靈指標不小心掉進床底下了,你見過的,」

  質辛得意看著他點點頭,「就那個有人一叫愛之厲你就出現的指針吧!我的記性可是很好的」

  天之佛淡笑掃過質辛,單臂支著下頜盯著咎殃,眸色一閃,故意出聲:「然後呢?」

  大嫂,你是大嫂,得有大嫂的樣子!怎能做如此有失身份之事!

  咎殃身子僵了僵,眼睛極力不去看天之佛,他的能言決不能在這種小事前失靈!

  「吾只能爬進去尋,沒注意到你們進來,找了半天剛找到伸手去拿,然後便發現了你拼命拽叔叔的衣裳。」

  說著極為鬱悶掃過破爛的衣擺,瞪了眼他口中的罪魁禍首!

  質辛嘿嘿一笑,尷尬摸摸頭,抬起小手將撕下的衣裳捧在他眼前,

  「對不起叔叔,還給你!」

  咎殃眸光僵硬一笑,急忙抬手接過塞進懷裡,

  「乖質辛!」

  回去一定要毀屍滅跡,這事絕對沒發生過。

  想到這兒,咎殃才意識到,急忙噤聲,刷得看向天之佛,指指嘴搖頭。

  「大嫂,劫塵還睡著,都怪吾居然忘了,我們別說話,等她醒來再言!」

  「水之厲咎殃!」

  一聲嘹亮帶著冷意的嗓音傳出。

  咎殃眸色驟變,身子一僵,腳底到頭上瞬間凍結,怎會!

  「劫塵!」

  劫塵穿好雪白錦鞋,拿起隨身佩劍一步一步走向背對自己的咎殃,

  「出去一遭,本事見長,聽到吾的聲音都不敢正面相對,你做了何無顏見人之事?」

  鏗然一聲,劫塵以指拔出半截劍又彭得入鞘,用劍柄輕輕緩慢滑過他的脖子。

  咎殃脖子縮了縮,喉頭滾動半晌,才艱難顫抖著憋出一句,

  「你何時醒的?」

  劫塵懸著劍柄走向他身前,停在他方才按在胸口的手腕兒上,「該醒的時候醒的!」

  冰冷的寒氣,激得咎殃手抖了抖,急忙避開抬起按在狂跳的心口上,「哦!」

  不會是那時候吧!她的反應太像了,難道天要滅他?

  劫塵對上他四處閃躲的眸光,擰眉:「你沒什麼要對吾交代?」

  「交代?」

  咎殃嘴唇一哆嗦,看著她瞪大了眼睛故作不知:「交代什麼?」

  她真的知道了!知道了!劫塵好不容易才對他好了些,這可怎麼辦啊!

  劫塵擰眉盯著他,緊抿雙唇。

  沉默蔓延,還有狂跳的心臟聲。

  天之佛摟過好奇盯著的質辛,低聲耳語,

  「隨娘回殿吧,娘有些累了。」

  「哦!」

  質辛當即收回眸光,拉著天之佛的手輕步向外走去。

  咎殃抬起的眸光看見,心頭一跳,急促道:

  「大嫂,你去那裡啊?吾送你回去!你小心點兒,你要是傷著了,大哥會揍吾的!」

  劫塵橫跨一步擋住他的路,收好了劍,凝重道:「把大嫂送回去立刻回來!給吾交代清楚太始之氣如何尋來。另,異誕之脈發生諸多事情,你也該知曉。」

  原來是交代這個!

  咎殃一怔,神色募得松下,全身血液順暢流淌。

  看來是剛剛他們說話時才醒!而且也沒追問他何時入屋,一定是以為他和大嫂他們一同進入的。是他心虛才想多了!列祖列宗保佑啊!

  「嗯!吾立刻回來」

  「大嫂,質辛,你們等等吾!」

  竹林簌簌,梵聲嫋嫋。

  「施主請慢走!」

  劍布衣雙掌合十,站在臺階下俯身一作佛禮,「多有打擾,小師父請回!不敢再勞相送。」

  吱吱呀呀關門之聲緩慢響起。

  彌陀法寺管事不避嫌,將所有地方皆讓自己查過,根本沒有命燈!

  劍布衣凝眸望向天邊流雲,沉重的心情和多日的奔波讓已經察覺到此事詭異的思緒一時難以理順。

  克災孽主喪生,如今只剩下劫塵和咎殃。

  先是剡冥,接著貪穢、魑嶽、魈瑤、最後克災孽主,若奪走命燈之人有仇于厲族,該是一同銷毀命燈,讓幾人同死,如此猜想,幾人該是死在不同地方,可為何他們一個接一個皆在回到異誕之脈後才死?

  ……

  劍布衣抬手揉揉太陽穴,到底是怎麼回事?

  他現在終於明白師父們臨走時的囑託是何意,將自己當做不知未來的苦境之人順心而為確實好些。亦不必像現在這般舉棋不定難以決斷。

  他不願看到咎殃和劫塵死,立刻告知天之厲血傀師之言。

  先去芙蓉山將血傀師阻攔在裡面。


第95章 夜幕降臨

  「劫塵,吾回來了!」

  急切開口,咎殃著急從雙天寢殿回來,跨過殿門直往臥房走去。

  「吾在這兒!」

  站在大廳正座之首的劫塵,擰眉看著他提醒。

  咎殃步子一頓,刷的回身,詫異道:「你怎麼站到這裡了?」

  說著直直向她走去。

  「為何不能站在這裡?」

  劫塵看了他一眼,還要說什麼眸色突然複雜一閃,突然闔上了嘴。

  現在說還是過些時候再說?

  咎殃一怔,狐疑盯著她擰眉:「有何事直言便是,怎麼欲言又止。」

  她什麼時候言語變得如此瞻前顧後?他離開幾日,變化也太大了些!

  劫塵垂眸望向自己的佩劍,撥了撥劍穗,遲疑出聲:「吾要你將太始之氣交給大嫂。」

  「為何?」咎殃怔住,不解看著她道:「大哥命令只能交給他,當時你亦在場,吾方從大嫂口中得知他不在,便等他回來再給。」

  說著咎殃意有所指問道:「大哥命令向來不得違背,你方才為何要那麼說?」

  心念一定,劫塵指尖捏住晃動的劍穗,望進他眼底:「原因過會兒會告訴你,你到時再做決定。」

  「這!」咎殃皺了皺眉,若有所思盯著她,「劫塵,吾覺得你很不對勁兒。」

  「有嗎?」劫塵既似肯定又似否認,「怪在何處?吾不覺的」

  咎殃關心看著她,直言不諱:「你睡至正午時分猶未醒來,吾想知道這不合你習慣的原因。是昨夜有事未睡,還是晚睡之故,亦或是身子欠安?」

  「多慮了!」

  劫塵凝眸掃過他的雙眼,提步向殿外走去,

  「天快亮時才入睡而已。」

  「什麼!天快亮!」

  咎殃眸色一緊,急忙大步追上,「你要去哪兒,等等!吾如今回來了,異誕之脈再有何事,直接吩咐吾去做,你不必親力親為!」

  居然會忙成這樣!大哥最忙時也從未出現過這種情形。

  想到這兒,咎殃眸色一閃,募得想起,

  「劫塵,剡冥,貪穢他們現在在哪兒?這兩人既然已經回來了,該吩咐他們去做事才對,怎麼讓自己忙到徹夜不眠?」

  劫塵步子一頓,穿透天上灼熱的光芒望向他:「你還不知道,魈瑤、魑嶽、克災孽主也回來了,現在正和剡冥、貪穢幫吾做事。只不過事情有些棘手,雖有他們,吾仍必須趁著夜色親自去做,」

  棘手?到底是什麼事?

  咎殃當即看向她,「不論是何事,如今吾回來了,又多一個人手,你也不必那般勞累!」

  劫塵眸色凝起一絲複雜,低低歎息一聲:「你說的對,吾終於可以歇著了!」

  她的模樣,事情該是很棘手。

  咎殃皺眉後又松下來:「你先將事情說與吾知,也好理清頭緒,吾才能著手去做。」

  減輕你的負擔。

  劫塵蹙蹙眉心,壓下突然湧起的澀然,緩慢收回凝視他的視線,

  「吾現在便是帶你去瞭解諸事,跟緊了。」

  「嗯!」

  傾灑而下的日光依然灼灼,射得琉璃殿頂璀璨奪目,散發出一股不易覺察的熱氣。

  二人緩步行在蜿蜒的地下宮殿之中,

  咎殃見劫塵額上沁汗,快走一步,擋在她身面,掏出懷中絹帕,喘氣給她:「我們為何不提功飛身去目的地?像無功之人般步行又浪費時間還耗費體力。這天氣又悶又熱,定有場暴雨,現在走路實在不是個好辦法!」

  「知道,但吾今日想走路!」

  咎殃一怔,輕笑出聲:「想走就走吧,吾一定相陪。」

  劫塵轉眸接過他手中的蘭紫色絹帕,看向他問道:「吾記得你上次所用是藍色,何時換的?」

  這種小事,她居然還記得!

  咎殃心頭一喜,看著她的眸色變亮:「離開異誕之脈去尋太始之氣時。」

  「哦!」

  劫塵若有所思看了眼絹帕,才拿起拭淨額上清汗,

  「吾很喜歡,是否介意送予吾?」

  說罷亦不待他回答,直接塞進懷裡。

  咎殃一愣,募得反應過來,「不介意!怎麼會介意!」

  說著總覺不足高興急促道:「這塊兒吾用過,殿裡還有許多嶄新未用的,要不吾回去重新拿一塊兒再給你,都是你喜歡的這種色澤質地!」

  以前送東西,她勢必拒絕,今日竟會主動,求之不得!

  這般而已,你便高興至此。可惜吾終究醒悟的太遲了!

  劫塵澀然暗歎,看著他露出微不可見的淡笑,「新的沒有任何意義,你用過的很好,回去洗洗依然是新的。」

  咎殃心頭一跳,怔愣地陷入了她的那麼冷清笑容中。

  劫塵垂眸澀笑,走過他身邊,望向不遠處的流雲,抬手按在他胳膊上,「有些累了,讓吾攙著你走會兒!」

  「哦!」

  咎殃回神,咳了咳,壓下面色突湧的微紅,伸出胳膊讓她的手從下面插過繞到上面勾住。

  居然在她面前犯花癡!他的形象全完了!

  「你可否先告訴吾,這是到哪裡去?」

  劫塵望向不遠處熟悉的殿簷一角,「到了便知!」

  地面靜靜倒映著二人黑影,相攙的胳膊在影子中看不出任何跡象,兩個黑影毫無阻礙的在地上融成了相連相攜的一體。

  「剡冥寢殿!」

  怎麼是這裡?

  咎殃詫異盯著牌匾,轉向劫塵,「他不是離開了異誕之脈,為何帶吾到這裡?」

  「你此時所站位置正是那日他離開前所站,」劫塵掃過地面對上他的雙眸,凝聲道:「他離開時,吾曾答應所有事情必須讓他第一個知曉。」

  咎殃一愣,倏然輕笑道:「你來此,難道是打算在他寢殿傳信通知?又有什麼事要告訴他?」

  「嗯,你歸來之事!」

  劫塵放開攙著的手推開未鎖的苑門,凝眸望向苑內湖水,「隨吾進入吧,一會兒再去貪穢、魑嶽、魈瑤、克災孽主四人寢殿。吾會詳細說清勞累多日所為何事。」

  「你的嗓音怎麼回事?」

  咎殃眸色微變,抬手按住她的手腕兒提功探去,

  「是不是操勞太多生病了?就是給他們傳信也不急在這一時半日!」

  「無事!」劫塵看向他抽手,凝眸低語:「我們進去吧!」

  「這!」咎殃拗不過她,只能妥協。

  隨她走到湖邊卵石上坐下。

  「現在可以說了,說完了便回去休息。」

  劫塵看著他抬手提功揮落身後碧柳上一片綠葉,用手接住放入水中。

  「你曾問過吾在荒神禁地莫名躺在祭臺上之事。」

  咎殃眸色一變,身子不覺前傾看向她,「你願意說了?吾那日便知你在對吾說謊。」

  「說謊嗎?」劫塵對上他突然凝重的雙眸低歎一聲:「此事便和剡冥他們離開去完成的任務有關。」

  咎殃一怔,皺眉,

  「既需人去完成,當初你為何要隱瞞,你知曉吾定會為你去辦的。」

  劫塵看著他的誠摯心頭澀然,啞聲強調:「時機不到,到時,你已不在異誕之脈。吾只能等你回來。」

  「這!」

  咎殃一窒,松了身子,「是吾的錯,你繼續說,吾再也不插話了!」

  日下的芙蓉山,看似灼熱,卻因地理位置特殊,自有一股涼風生成,不時拂過,吹走剛剛停留的熱浪。

  一道紅光疾閃而至,震的四周枝葉嘩嘩作響。

  血傀師不在?

  劍布衣眸色一變,手指不禁扣緊了劍身。

  那日他所言當真屬實。

  天之厲已接到他的回報,依他的功力,再有不到半個時辰便要到。

  血傀師他若當真存了算計之心,更有聖魔元史相助,定會在天之厲到來時歸來。

  但願是這般,他也只能等待。

  半個時辰緩緩流逝。

  靜謐的芙蓉山上,陡然而起一股強勢沉霸暗黑氣旋。

  劍布衣眸色一凝,

  「天之厲!」

  「劍布衣!」 伴隨著沉穩凝重之聲,天之厲伸掌吸納了護體氣旋現身,「情況如何?」

  劍布衣凝肅搖搖頭:「吾來時果如他言,並不在此處!」

  天之厲撫動指上王戒,望向黃昏漸至的天際,凝重的面色微露出絲思念,「命燈之事有吾,你現在立刻返回異誕之脈,協助劫塵他們,同時保護樓至。」

  劍布衣怔住,「吾……」

  「無須多言!」天之厲收回視線看向他:「即刻啟程!」

  劍布衣眸底憂色一閃,異誕之脈不會出事,他回去並無多大作用,但天之厲,上次便是因天之佛中了血傀師之計,此次絕不能出事。

  想到此,劍布衣微俯身,「吾立刻離開!」

  紅光閃過,人已消失。

  他不妨藏在芙蓉山附近,靜待事情發展,需要他出現時,再現身相助。自己是局外之人,或能更冷靜看事,不讓他誤中血傀師之計。

  原鄉飄渺,紫竹源湧,

  湖心圓月再現波瀾後有極快恢復靜止。

  審座矩業烽曇看見來人,雙臂頓收刀招。

  「血傀師!」

  「見過審座!」血傀師緩步走近合掌行佛禮,「今日特來告知更近一步進展!」

  審座微詫後走近扶起他,「何須親來,像以往修書一封足矣。」

  「呵呵,審座高儀!」血傀師看向他意有所指淡笑感念道:「但是吾必須親自來。因為吾此次來亦是計畫中的一部分。」

  「何意?」審座擰眉。

  血傀師微俯身,直言不諱:「吾此行已將自己和審座皆納入了算計中。」

  審座詫異,眸底並無怒氣:「以身入棋?還請詳細解釋。」

  血傀師起身,不徐不疾道:「審座定不知天之厲此時正在芙蓉山等待吾之回歸。而他會尋到芙蓉山,是吾明示一名劍者告知。」

  審座一怔,火紅衣袖翻動,更加靠近他沉聲問道:「難道與你那日未曾向吾言明之處有關?」

  「是!」血傀師頷首:「此計成功與否全在吾與天之厲見面的時間把握,吾必須讓所有的時間剛剛好,現在當然還不能出現在芙蓉山,只好來叨擾審座。」

  說著血傀師貼近審座耳旁,將比那日更詳細的情形細細告知。

  審座眸色越來越亮,等他說完,難抑總算能完成責任的輕鬆:「果然好智謀!吾會記住你對吾的恩惠。非關佛鄉!」

  血傀師凝眸搖頭,「吾之計謀,多半是聖魔元史的功勞,吾不過小小加以串聯,能助蒼生,審座莫在提恩惠。」

  「虛懷若谷,定成大事!」審座看向他贊道,眸底閃過勢在必得的精光,詳細告知:「吾日前已秘密將佛鄉之人準備妥當,不該知曉之人絕不會知道。隨時等候你的消息。」

  血傀師看向他胸有成竹,「吾此次定不會讓審座失望。」

  雙天寢殿中,不時響起一陣陣清脆歡笑,尤夾雜著獨特的柔和嗓音。

  天之佛望望殿外漸黑的天色,轉向殿中蹲著的小身影,

  「天晚了,今日到此為止吧,改日繼續模仿獅子的動作,娘再評判你學得像不像!」

  「什麼!」質辛不相信,側眸望向外面,「天怎麼會黑的這麼快!我才陪娘待了不到一會兒啊!」

  天之佛見他趴在地上不肯起來,無奈笑笑,從床邊起身,「你義父一會兒便要來接你回去,快些起來收拾收拾!」

  質辛洩氣不舍地看向站在身邊的金色身影:「娘,我不回去了,今晚和娘一起睡好不好?」

  「不好!」

  緞君衡推開門進入,直直走向賴在地上的質辛俯身:「你自己起來,還是吾抱起來?」

  「義父!」

  質辛募得閉眼,將頭死勁兒埋胳膊裡:「我沒看見,我沒看見!」

  緞君衡直接伸手將他摟起來,「你怎麼答應你爹的?這麼快就忘了!」

  質辛沮喪拿開擋住臉的手,看向緞君衡:「我真的不能和娘一起睡覺嗎?」

  「能!」 質辛難以置信一喜,

  緞君衡摟著他起身,繼續道:「除非你晚上睡覺不亂伸胳膊亂踢腿!」

  「討厭,」質辛鬱悶一哼,頓時泄了氣,掃過高高隆起的腹部對上天之佛的雙眸,「那娘,我只能回去了!你晚上可別太想我,一定好好睡覺。明天我還會老時間再來找你,等著啊,我不來不許下床,乖乖等著我給你穿鞋!」

  這口氣,也不知何時跟天之厲學得!

  天之佛好笑凝視著他的小臉,鉤鉤他的手,「去吧,聽你義父的話!」

  「弟弟妹妹明天見!」質辛抬手摸摸天之佛的肚子,「哥哥走了!你們和娘親好好休息。」

  天之佛將二人送出寢殿,直到看不到他們身影才收回不舍的眸光,望了眼天際僅剩的黯淡亮色,決然回身關門。

  克災孽主寢殿中,低沉緩慢的沙啞嗓音停住。

  劫塵募得轉身,仰頭望天,強壓下眸底澀淚和說不出的難受。

  咎殃起身從背後將她強硬攬進懷裡,澀痛啞聲道:「到此時,何必還要躲著吾呢!吾若早些知道這些你亦不必獨自一人……」

  說著咎殃壓下心頭劇痛,極緩慢道,「你不該瞞著吾!也不怨你,是吾愚笨,在發覺你對吾態度突然改變時,便該察覺異常。吾現在不知該感謝還是該痛恨那個神組,要不是他,你不會醒悟,可也是他,卻讓我們的時間這麼短。」

  劫塵微微掙扎。

  咎殃微鬆手加了力道將她死勁兒轉向他,澀笑看著她:「到現在還要拒絕吾嗎?」

  劫塵看著他搖搖頭,「何必曲解吾的意思。」

  咎殃抬手擦去她眼角終究還是留下的淚水,「那你為何掙扎?」

  劫塵眸色一閃,頭不覺撇開垂下,靜默片刻才低語:「一時不習慣!」

  咎殃心頭悸疼,手臂一緊,將她緊緊扣在懷中,

  「那便快些習慣!劫塵,若不是你太遲鈍,我們本可以有很多時間。」

  說著語氣一軟,不覺抬手撫著她如瀑的髮絲低語,

  「若時間再長些,定不會逼你,吾會讓你慢慢習慣和吾親近,讓你知道吾會是個多麼好的夫君。」

  「是嗎?」劫塵抬眸望向夜幕升起的第一顆明星,淡笑出聲:「比大哥對大嫂還好?」

  「大哥那怎能算好!」咎殃當即大聲反對,「吾絕對超過他!」

  「呵!」劫塵淚意散去,嘴角微動:「走吧,時候不早了,也該準備準備,順便把你想對吾說的話一次說完。」

  「讓吾好生想想,攢了幾千年的話,得有個邏輯,」咎殃垂眸看向她笑道:「還未留信,給大哥留完信吾便立刻說。然後把太始之氣想個辦法留給無意識的大嫂,讓她帶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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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6章 血淚之夜

  明月高懸,靜謐映照著皇極七行宮,厲族密地闕闐關沉牆緩緩開啟。

  五盞明燈依照耀得內中明亮如晝。

  火、澤、風、雷四座石碑後的四人屍身靜靜躺著。

  兩道厲族氣勁兒陡然飛出,將天之厲熄滅的三盞燈燃起。

  劫塵停步在中央圓周獸紋處,看向一動不動的咎殃,

  「你不去看看他們四個嗎?」

  咎殃搖頭對上她的視線,「很快便要在那個不知是怎樣的地方見面,看屍身有什麼意思!」

  劫塵微怔,澀然笑了笑,「確實。」

  咎殃最後抬眸掃過熟悉的闕闐關,轉向她問出了一路的不解,「為何在此處?我們亦在他們喪生的地方不是更好,距離雙天寢殿最近,大嫂不需要走太多,還有青冥池水可滌淨血跡。」

  「必須讓大哥以為是命燈被毀,」劫塵低聲道。

  咎殃怔住,明白時,心頭陡然一澀。

  「必須如此!」

  劫塵抬眸望進他眼底:「那幾次有吾為大嫂淨手,亦能將屍身帶回皇極七行宮,迷惑大哥,可現在……」

  咎殃眸光澀然一笑,急出聲打斷了她的話,「吾懂。」

  劫塵笑笑,抬手撫上他的心口,「一會兒你先走,吾隨後到!」

  「你都決定了,吾哪裡還有選擇!」咎殃扣住她的手一緊,垂眸淡笑抱怨:「大嫂回醒,應該懂得把咱倆葬一起吧?」

  「何須擔心,」劫塵笑笑望向闕闐關入口:「吾會摟住你的,他們想拆都拆不開。」

  「呵呵!」咎殃笑了笑,心疼摟摟她,啞聲道:「你總是如此,吾不想讓你親眼看著。一會兒背過身去,算吾求你!」

  「不可能,已經送了幾人,也不差你,況且吾亦想送你,這樣才能安心。」劫塵含笑看著他,松了攙著的手,「你離遠些,時辰差不多,吾該開始了!」

  「哎,你呀!」咎殃眸色凝住,她做的決定要改絕無可能,無奈一歎,退開了幾步。

  劫塵隨即闔眸,雙掌指天,猛提功力,刺目異光驟然湧出,奪目攝魄間蘭紫色錦袍膨脹刺啦作響,髮絲高揚沖飛,一股異常白氣籠罩周身。

  片刻後,她微啟雙唇,吐出細微不明的咒語,

  「天地寧兮,萬物沉昏,」

  這便是在荒神禁地所學之控神咒嗎?

  咎殃定定凝視著異光籠罩之人,袖中手指不覺緊緊扣進了掌心。

  眉心漸漸現出荒神暗黑印跡時,劫塵陡然喝令,

  「神受吾命,循令赦生。」

  透明無影的密音瞬間穿透一切障礙,直達雙天寢殿。

  熟睡中的天之佛眉心微皺後所有的呼吸頓停,陷入虛空,不見一絲生命氣息。

  傀儡般的身軀受命,支撐床邊起身,拿起疊放的金色紗衣穿上,打開殿門後又關閉緩步向地下宮殿出口處走去。

  清暉靜靜灑著,獨行的身影沒有一絲知覺,涼風吹起的紗衣,映著陸離暗影,曳出一地沙沙聲,寒了心膽。

  緞君衡寢殿中質辛不安的蹙了蹙眉後又翻身繼續睡著。

  咎殃看著劫塵面色發白,卻無能為力,只得由她繼續。

  翻飛而起的紗衣不時露出天之佛隆起的腹部,穩當走動的步子繞過一切細小阻礙已出了地下宮殿直向皇極七行宮而去。

  劫塵睜開雙眸透過白霧望向咎殃,淡淡笑笑。

  快了!

  咎殃心頭澀然,卻只能不舍回笑相望,

  要不吾出去接一下?

  劫塵搖頭,還是陪著吾吧!

  咎殃澀悸,垂眸從懷中拿出凝固在異鐵中的太始之氣,緊握在掌心。

  皇極七行宮的宮門緩緩開啟,

  天之佛雙眸雖闔無感無應,仍是在命令下順利跨過極高的門檻,穿過矗立神像的主廳向最深處繼續前行。

  同一片夜空下的芙蓉山,夜風微涼,淒清了寒星。

  沉穩凝重身影負手而立,黑色銀邊錦袍翻飛出攝人壓迫。

  半輪彎月映著凝思之人,靜謐無言。

  心口莫名一悸,天之厲垂眸抬手按住,

  怎麼回事,怎會如此煩躁不安?

  血傀師!

  等待許久的不耐,天之厲沉眸微恨,心底煩躁頓時運抵掌心,

  砰然一聲,自掌揮出的強勁兒掌力橫掃遠處竹屋。

  黃竹成灰,粉碎飄飛天地間。

  暗處藏身的劍布衣見此,不由擔憂皺眉。

  天之厲,切不可因急失了平靜之心,決不能中血傀師拖延攻心之計。

  闕闐關入口處,金色身影輕步而入。

  劫塵只留了控制神思之功,散去渾身異光,壓住心底的澀然看向咎殃,

  「開始吧!」

  咎殃募得含笑出聲壓下她的聲音,話音一落,看著她的眸色頓了頓,突然走近她。

  劫塵微怔,不解看著他。

  咎殃抬手撩動她的髮絲,眸色鬱悶,意有所指凝視著她不甘道:

  「吾一直想做件事,卻一直沒做成!」

  「是嗎?」霎時明白,劫塵主動貼近他,抬眸笑道:「莫說,看吾是否能猜對。」

  咎殃頷首,期待凝視她。

  劫塵靠近將雙唇貼在他唇上,

  「應該是這個,其實昨日午時你剛進臥房,吾便已經醒了!」

  那不是全都知道了!

  咎殃面頰陡然發紅,抬臂扣緊她的身子,

  瞪向她惡聲道:「閉眼!」

  居然騙他!她何時學得招數!

  「哦!」

  劫塵低應出聲,闔住了緊張和心底澀然。

  咎殃暗眸,毫不憐惜張嘴一咬,讓你騙吾!

  唇上頓現齒痕,劫塵身子一僵,一股柔軟濕熱急忙心疼安撫。

  「這叫情趣!」

  劫塵不知,只以為確實如此,微顫著長睫抬手揪住了他的袖子,唇上繼續傳來的酥/癢直鑽入心口,身子不由有些輕顫。

  咎殃心頭一軟,抬臂摟住她,眸色泛出溫柔,含情不舍深深描畫著她的唇/形。

  劫塵……

  突然探進的異樣,驚得她顫了顫,頰上漸漸露出絲淡紅,不禁想要退縮。

  「莫害怕!」

  咎殃雙臂一緊,二人更加貼緊,不容退縮的強勢漸漸擺脫了顧忌,含著最後的瘋狂撫過她的唇齒和檀口每一處。

  劫塵身子一軟,不禁靠在了他身上。

  咎殃含笑緊緊摟住,支撐著她繼續不知饜足地深深吸納著她的氣息。

  劫塵喘息難有,手不覺推在他胸口,想要推開。

  終究要走了!

  咎殃轉眸一看時辰,眸色黯了黯,唇下微松渡去一口氣息,見她舒服了些,依然繼續著深/吻,按在肩頭的手悄然滑過側身落在她的佩劍上。

  指尖凝功一動,利劍無聲出鞘。

  劫塵抬手揪住他的衣袖,被動順著他火熱的動靜瑟縮著檀舌.

  吾走了!

  咎殃眸色頓凝,募得緊緊含住她的雙/唇不再動,咽下了喉間湧起血腥。

  你以為如此便能讓吾晃神嗎?

  劫塵心頭一痛,嘴唇顫抖,強忍的淚水終是衝破眼簾滑落眼角,啪的滴落在他沾血的手上。

  咎殃手燙的一顫,緩緩拉開二人距離,抬起另一隻手擦去她眼角淚水。

  「你突然如此,真有些不習慣。」

  劫塵睜開淚眼定定凝視著已經插入他心口的短劍,

  「這種事,還是吾親自來,你動手,吾的心肯定痛得厲害!」咎殃撫向她的肩,心疼凝視,「吾親自動手,心不怎麼疼,放心吧,快去叫大嫂!」

  「滑舌!」

  劫塵收起澀淚望了他一眼,決然走向立在不遠處的天之佛,揮掌輸進一絲功力,

  澀啞號令,

  「在心口取心,丹田取走內元和內丹。」

  天之佛應聲,傀儡般闔著雙眸走向咎殃。

  咎殃在她手伸出來時,提功止住要往出噴的血,拔出特意而制的短劍拋向劫塵,鮮血僅僅從細薄的膚縫中傾瀉而下。

  天之佛右手帶著微薄功力輕易穿透血縫,左手同時探向丹田內元內丹。

  咎殃面色一白,闔眼咬牙,提功將內元內丹向體外逼出。

  天之佛指尖繼續深入,胸上傷口漸漸被撕裂,直到能融下她的一隻手。

  劫塵眸色澀痛,定定凝視著整個過程,一個一個全是如此送走,終於能停止了。

  靜謐的夜風吹拂下,芙蓉山飄來一陣熟悉可惡的氣息。

  天之厲幕然轉身看向半空中的暗綠氣旋,

  「血傀師!」

  「天之厲!」血傀師從半空緩步踏近,淡笑雙眸看向他,「別來無恙,久等,若知道你來,吾今便不離開了,可惜我們向無通信,也無法聯繫,否則今日之事也不會發生。」

  「廢話省下!」天之厲沉眸,背後掌心一緊後鬆開,「命燈!」

  「嘖嘖嘖!」血傀師停在他身邊,望向他看不出心緒的眸底,「何必如此心急!命燈在異誕之脈安全的很,一個都未毀掉。」

  說著血傀師眸色微變,陡然掌運強招,一抗天之厲揮來的逼命厲掌。

  雙掌對接,轟然引爆戰火。

  二人皆被氣勁兒迫得一退。

  聖魔元史再次打開,竟激增了血傀師功力。

  天之厲一掌試探後,眸色微閃,更提功力再次攻擊。

  血傀師應對自如,疾閃的身影如星火流竄,

  「天之厲,你若有雅興,血傀師不介意相陪。只不過為你考慮,還是停手更好。再繼續打下去,只怕最後剩下的咎殃和劫塵也要命赴黃泉。」

  天之厲皺眉,掌功不弱反強。

  血傀師見他神色恍然大悟,遺憾道:「你還不知道,克災孽主就在你離開的第二日也身死了,一定是異誕之脈有人刻意阻攔消息,真可惜,真可悲,堂堂厲族王者居然被最信任之人欺瞞蒙在鼓裡。」

  接下天之厲逼命狠招,血傀師騰空而起,提功導順翻湧的氣血。

  「呵呵,何必這麼生氣,天之厲你的沉穩不該消失啊。」

  頓了頓,接道,

  「聽了接下來的話但願你能冷靜。吾這就說出命燈下落。」

  「說!」天之厲回身收掌,冷眸掃向他。

  血傀師甩甩雙袖,彈掉方才染上的塵土。

  「命燈藏在你和天之佛休息的黑金玉石床中,此床詭譎異常,能隔絕你之探查氣息感應。想必你已動用魂體之力探查過。」

  天之厲眸色未變,自有計較。

  血傀師笑笑:「不相信也無妨,吾自管說,你定有判斷。異誕之脈中,你最信任之人那日在雙天寢殿空無一人時,輕而易舉幻化石床成虛雲氣旋,將瞞著眾人從皇極七行宮中取得的命燈置入,石床又恢復原狀。能取出命燈之人便是偷走命燈之人。

  你需要找到此人或許能夠復活死去的四厲。可惜,利用上古神力偽造的血傀師塵泥還有彌陀法地塵土,轉移了你和劍布衣視線,導致後面剡冥貪穢二人死去,而皇極七行宮中幾人死法讓你斷然確信是命燈損毀,更進一步迷惑你多日。

  現在趕回皇極七行宮便可驗證此話真偽,若快些咎殃和劫塵不會喪命在偷命燈之人手下,就是那種失心失內元失內丹的死法,慢了怕最後的兩個弟妹都保不住,這事和天之佛脫不了關係,吾得到太易之氣後打開的聖魔元史中所載,一字不差如數告知。」

  「談興已盡,吾房屋被毀,得到天佛原鄉借宿,先行一步」

  說罷,血傀師不再耽擱虛化身影消失。

  他算計竟是這?讓天之厲回到異誕之脈有何好處?

  他既得命燈,何須如此?若不是他所得,依他所言,幾人死的順序便得到了解釋,既要他化斷滅三人復活,還要元厲死去。

  算算時間和命燈前後消失之事,只有天之佛和劫塵,但天之佛昏睡多日還有天之厲在身側,斷無可能。

  劫塵她為何?

  咎殃和她之死,

  難道他們二人,天之佛脫不了干係,

  不好!

  劍布衣面色一白,見天之厲眸色驟變化光飛回異誕之脈,急忙飛身追趕。

  血傀師,借刀殺人,你竟是這目的!

  闕闐關內,

  紅光閃過,天之佛右掌心一握,頓斷咎殃心脈,左指間已經拿著逼出的內元內丹,退離一步。

  藍色魂體陡然吸納咎殃渾身血液,同時吸收了沾染佛體的心臟內元內丹。

  天之佛染血的掌心一空,魂體藍色光圈耀眼一閃,急速飛馳向雙天寢殿

  劫塵眸光一澀,疾步過去接住咎殃倒下的屍身。

  天之佛闔眼無知無覺站著。

  藍色光圈鑽透門縫直達雙天寢殿內黑玉石床,床內象徵水之厲的藍色命燈一閃,魂體頓入,其他命燈似有所感,呼應一閃後,石床又恢復平靜。

  劫塵似笑似淚合住了他不舍望向自己的雙眼,抱起屍身緩步走向水之厲石碑後放好。

  當即起身,轉向自己地之厲石碑,提功移動到他石碑前,鏗然一聲,沉穩矗立,地、水二碑瞬間並立而生。

  本不該有所反應的天之佛雙眸突然滑落一滴清淚,頃刻消失不見。

  劫塵凝眸扯下衣裳一角,從他手中拿過太始之氣凝聚的異石,細細包好,起身走向天之佛系在她袖口。

  天之厲心頭不安更甚,沉眸更提功力,豁命往回趕,劫塵咎殃你們萬萬不能出事,樓至怎會與此事有關,絕無可能。

  不到一刻便能到異誕之脈,往返兩地不用多少時間,

  他看後尋找命燈也可心無掛礙!

  劫塵做好一切,最後抬眸看了眼天之佛,走回水之厲石碑前,拿起地上沾染咎殃鮮血的劍一笑,不假思索揚起插入自己心口。

  鮮血登時流出,居然這麼疼,咎殃他們全都在騙她!

  劫塵歎息一聲,掃向幾人屍身,吾竟會上了你們的當,到時候一定要算這筆帳。

  手指一顫,毫不猶豫緊扣劍身向下一劃,割大了傷口,

  如此大嫂更能快些完事回去。

  像咎殃那般止血後,劫塵急速拔出劍,鬆手掉落腳邊,看向天之佛:

  「取心、內元、內丹,完事立刻回雙天寢殿!」

  天之佛聽令緩步走近,金色紗衣下的腹部不時映入她眸中,劫塵盯著突然笑了笑。

  小曇兒,姑姑見不著你了,不過功力修煉之法已經給你們寫好藏在一個地方,大哥定會發現的。

  天之佛停在她身前,沾血的佛手再次伸出毫不猶豫插進了她的心口,輕易尋到心臟緊握,左手放置她丹田,提手便要取。

  劫塵眸色凝住,陡然提升功力,銀光奪目而起,地之厲和劍通慧兩種身形交替現出,竟異於往常相貌之變,分明兩具肉/身獨立漸生。

  將融合她和部分魑岳厲族血液的劍通慧軀體取出,便能補償魑嶽命燈之缺。

  奪目金紅之光霎時蓋過銀光,劫塵擰眉忍受著撕裂之痛,一掌運地之厲功力,一掌運劍通慧佛力。

  此種生生剝離之法,才能滿足命燈所需。

  天之佛緊握的心臟已有分離為二之象,內元和內丹已經被單獨逼出到了她左掌心。

  就在分體快成之時,

  劫塵眸色驟變,面色蒼白,震驚對上淚流滿面凝視她的天之佛,

  「怎會!」

  「你怎能分體!」

  天之佛淚眼含痛急斥,頓提功力,源源不斷輸進雄渾佛力,強迫她分離的軀體合二為一。

  若分了以後如何還能復活!這個傻子!

  劫塵驚懼扣住她的手,陡提功力相抗:

  「不可,大嫂!」

  「住手!」

  天之佛眸色痛怒,將內元內丹收入懷中,另一掌急提無上佛力,強行灌注在她天靈壓制她功力,

  劫塵急得滿眼是淚,「大嫂,你不能如此!」

  「吾該如此!」

  好不容易分離的軀體已有合一之勢,

  劫塵無力痛心看著她:「你的功力,你怎會恢復了功力,怎會……」

  天之佛眸色鈍痛看向她,掌心不停佛力,沙啞打斷她的話,「怎會逃脫你的控神咒是嗎」

  劫塵急切,抬手死死扣住她尚未放開心臟的手,輕輕頷首。

  天之佛澀痛看向她的紅眸,含淚道:「剡冥死後的第二日吾功力突然恢復,他死的記憶也回轉。為了吾的計畫,吾只能瞞著天之厲和你們。」

  「計畫!」劫塵眸色凝住,「什麼計畫?」

  天之佛避開不言,看著她澀然道:「荒神禁地的功法吾亦參透,比你更上一層,又怎會受你控制?」

  劫塵怔住,心頭募得一痛,難以置信看著她顫聲問:「你一直清醒地做著所有事?」

  天之佛凝向她澀然一笑,淡淡道:「洗去了你以後沒洗乾淨的血跡,每夜施功力用控神咒讓天之厲不會察覺!」

  劫塵心底痛楚,手指顫抖著扣緊她的手,眸底澀淚再也忍不住,

  「大嫂!你!你怎能如此!」

  「為何不能?」天之佛抬起一手支撐住她的身子倚在石碑上,含淚澀然道:「你如此做便是要瞞著所有人,吾便繼續裝下去,讓你們去得安心些。」

  說著嗓音一哽,天之佛眉心一皺,急忙垂眸壓下心口的不適,再抬眸時眸底有著忍了許久的痛澀:「劫塵,你知道荒神禁地諸事,便該躲得越遠越好!這是吾的天命,不是你和他們的。你們這般,讓天之厲一人以後如何自處?」

  劫塵一怔,蒼白的臉上露出絲澀笑,「我們心甘之事,大嫂,莫再和我們搶了,大哥交給你,大一定要好好照顧他,厲族有我們守護!」

  「荒謬!」天之佛一急痛斥。

  劫塵抬起一隻血手擋在了她口前,闔眼喘息片刻,祈求看向她:「大嫂,求你一件事,別再猶豫,幫吾完成分體吧,然後取出心臟,吾便可以去見咎殃和他們了,吾答應過他們的。否則魑嶽命燈殘缺不全,無法配合你之三物精丹完成血祭,吾難受的厲害,」

  說著她募得抓緊她的手,:「快些,記得把吾和咎殃葬在一起。」

  「好!」

  淚水募得翻滾流出,天之佛眨眨澀痛的雙眸,低聲應道,僵硬著身體貼近劫塵耳旁,手指同時握緊心臟,使勁兒捏住,

  「吾所以不阻止你們死,只因你們全死後,才能用吾之死對你們行複生之法。分體,吾不會答應你,會對你複生不利。以後你們好好活著,你和咎殃更不必葬在一起,記得幫吾照顧質辛和曇兒,還有,天之厲!」

  「不可!」劫塵刷的睜開了痛眸,「大嫂……」

  話還未完,心脈頓斷一半,劫塵再也說不出話,怒瞪著她的紅眸緩緩閉上,只有震痛淚水不斷流出,滾滾灼燙,悲傷透骨。

  你不能這麼做啊,求你了,大嫂!

  「劫塵!咎殃!」

  厲吼之聲突然響起,

  天之佛面色刷得蒼白,淚眼朦朧看向怒恨飛奔而來之人,

  「天之厲!」

  「劫塵!咎殃!」

  天之厲面色蒼白,掃過地上橫陳的屍身,難以置信痛視著天之佛,死扣她的手腕從劫塵胸口拽出,

  「樓至!」

  痛怒提功護住她還剩一絲元氣的生命,少了一大半的心臟觸目驚心,

  「你為何要如此做?」

  「你竟會回來!」

  天之佛答非所問,嗓音中帶著顫喜,緊緊凝視著他急恨的側臉,怔然止住的淚水募得又湧出,

  沒想到吾還能再見你一面。

  不由抬手想要撫向他的臉,

  天之厲眸光又痛又澀,垂眸俯身,急抱起劫塵不再看她化光離開此地到另一處搶命之地。

  「劫塵,撐住,大哥不會讓你死的!」

  天之佛的手一頓緩緩垂下,怔然澀笑看著他消失在眼前,垂眸看著另一隻手內取出的一半心臟。

  你會恨吾吧?最好不過,最好恨著恨著徹底忘了!

  「天之厲!」急追而來的劍布衣顧不得此舉不禮,看向疾馳的背影急促喊道,「你要去哪裡?」

  「救劫塵!」

  天之厲疾身不停,眸前閃過方才含淚思念自己的天之佛,看向懷中垂死的劫塵,痛沉出聲,

  「守住闕闐關!不得讓她離開半步!」

  她?

  天之佛!

  劍布衣心頭不好預感成真,急忙飛身進入門戶大開的闕闐關,

  不遠處的明燈之下,天之佛渾身是血,一手緊按著心口,渾身僵硬得倚靠石碑,一手撫在腹部,蒼白的面色上沾滿了冷汗,

  「你怎麼了?」

  劍布衣眸色驟變,疾步走近將她扶住。

  手還未觸到胳膊,卻被她身上雄渾佛力厲氛震得飛身倒退。

  「天之佛,你!」


第97章 母子劫難

  「劍布衣!」

  天之佛忍痛睜眸,「怎會是你?」

  「你是否要……」穩住身子,劍布衣緊張看向她腹部,急促道:「吾立刻送你回寢殿!」

  「不必!」天之佛捂緊心口,蒼白著臉看向他,「罪牆震動而已!」

  「這!」劍布衣面色不松更緊,「可天之厲現在……」

  「吾已經恢復功力,」天之佛想起方才他的震痛,澀然一笑:「他必須救劫塵,無暇□,更該由吾去!」

  「不行!」

  劍布衣眸色一變,難道她打算趁機永遠遠離異誕之脈?

  「你絕不能現在離開!」

  天之佛知他誤會,低啞出聲,「你多慮了。罪牆無事後,吾自會回來!」

  「可,」劍布衣一怔,擰眉,「天之厲有令,吾絕不能讓你離開。」

  天之佛一怔,他分明是怕自己一人出事,在他回來前留下劍布衣保護!

  「天之佛!」劍布衣凝眸喚道,「吾現在送你回寢殿休息,天之厲雖言不允你踏出闕闐關,但吾想他實際是此意。」

  方才情急下,天之厲只怕是擔心她獨自一人離開異誕之脈又失了蹤跡,卻沒想罪牆竟然會出事。

  天之佛回神,壓下心頭澀意,看向他肅聲道,「你讓開,方才被吾護身之功震傷,該曉得你攔不住,無須動武。罪牆吾非去不可。」

  話應剛落,錐心痛楚席捲,天之佛面色突然又是一白,冷汗沁濕了脊背。

  劍布衣見此心頭突然一凜。

  歷史雖有不同,可罪牆重要性卻應該是相同,紅潮之危害,他也不能讓罪牆出事。

  天之佛情急下,掌心幕然提功。

  「且慢!」劍布衣抬眸急聲道:「吾可以不阻攔,但必須和你同去,才能放心。最主要,沒有吾,你輕易出不了異誕之脈。」

  天之佛收功眸色微變:「何意?」

  「你很瞭解他,」劍布衣看向她促聲道:「天之厲不止給吾命令,出口處本就有暗兵結界把守,一聲令下,只會加強,你功力高強能闖,但浪費時間,罪牆只怕等不得。吾有他給的三指族徽荒裔帖。」

  「走!」天之佛當機立斷扣住他的胳膊,「你太慢,吾帶你!」

  劍布衣眸色一變,急忙出聲提醒,「莫傷了身體!」

  「無事!」天之佛暗使佛力保護腹中胎兒,當即化光疾馳。

  失去靜謐的荒神禁地,緊繃肅重,到處充斥著雄渾厲功。

  天之厲掌納功力,半支撐劫塵昏迷的身子,讓她另一半身子借勢倚在祭台邊上。

  半晌過去,不見任何起色。

  劫塵蒼白的面色依舊沒有絲毫血色,洞穿的胸口,鮮血雖止,卻清晰露出半數亦遭損毀,卻來不及取出的心臟。

  天之厲輸入其中的王厲之血沒有起任何作用,根本不能修復她斷裂的心脈。

  心口一陣錐心痛楚,天之厲眸色驟變,欲要繼續灌注血液的手一僵,

  罪牆為何偏要選在此時!

  劫塵命在旦夕,

  她已恢復功力,

  只能她去。

  等劫塵命穩下,他立刻趕去,有劍布衣,或可暫時無事。

  天之厲心頭一痛,無力自責頓斥全身。

  你帶著曇兒定要平安歸來,劫塵和你還欠著吾所有的解釋。

  募得闔眸,壓下擔憂,天之厲凝神一掌繼續僵硬的隔空輸血,另一手變拳為掌,從背心點穴按向劫塵天靈。

  沛然元功吸納禁地萬古靈息,急速灌注,源源不絕。

  片刻後,劫塵即將散去的命息被強制保留在了喉間,而真元魂體卻依舊若隱若現,沒有好轉,遊移在脫體邊緣。

  異誕之脈出口處,浩瀚佛光突然從天而降,

  「天之佛!」

  與四周林木融為一體的守將幕然現身,橫兵而擋,

  「天之厲命令,還請回!」

  天之佛眸色力持冷靜,鬆開劍布衣胳膊。

  劍布衣翻掌化光,

  「三指族徽荒裔帖!」

  守將一震,詫異看著他手中之物。

  他怎會有此物?

  劍布衣看向他:「不必驚異,吾受天之厲命令,護送天之佛出去,不久親自護送回來。」

  守將怔住,天之厲剛密語下令不久,怎會又讓他拿此物而來?

  「你在懷疑天之厲!」天之佛驟然出聲,利眸掃向她。

  守將一震,當即搖頭:「不敢!」

  「不敢便照做!」天之佛嗓音自有一股威嚴,「立刻撤去把手的兵力還有結界。」

  劍布衣見她眸底暗藏的憂色更重,看向守將補充道:「若非有天之厲命令,必定是強闖而出,你們亦阻擋不住,吾受天之厲命令護送她離開,你不必顧慮這麼多!所有責任由吾擔起!」

  「吾不是怕擔責!」守將眸色一肅,看向天之佛:「我們守護天之厲和厲族亦同時守護你。若有事,吾自會擔下重責。你千年前曾救過吾一命,于公於私都不希望你出事!」

  說著,守將將三指族徽荒裔帖還給劍布衣,「既是天之厲命令,你定要保護好天之佛!」

  「是你!」

  天之佛眸色一怔,她臉上橫亙的惡疤,竟是那個被眾人判定已死她救了的女童。

  守將回眸淡笑,雙掌急速凝功撤去結界,周圍林木暗兵亦解開陣法,

  「保重!」

  話音剛落,浩瀚佛光驟然一閃,天之佛和劍布衣瞬間消失。

  耳邊風聲嘯嘯,劍布衣被強勢拖著飛馳,

  夜風將臉打得生疼,氣血亦有些波動翻湧。

  天之佛無意見到,眸色微變,手頓時鬆開,

  「吾不能輸功相助,你隨後跟上!」

  話音落後,浩瀚佛光已經遠離他而去。

  劍布衣微頓身子,提功導順氣血,

  她佛力中夾雜一股不同尋常之力,兩者合著竟比天之厲功體高!他根本受不了!怎會如此?

  壓下疑問,劍布衣不敢耽擱趕緊飛向罪牆。

  暗夜下的罪牆,轟鳴震動,不時濺落血色塵灰,已有坍塌之相。

  紅潮鋪天蓋地席捲,染紅了整個牆內天際,血腥死氣駭人心膽。

  一道強勁兒佛力驟然破空,紅潮進勢被擋,受力翻卷退散,暫時退離罪牆。

  天之佛攜無匹佛力破空而降。

  逼退的紅潮竟然再次席捲而來。

  緊接著轟隆轟隆,又是幾聲驚心之響,多次震盪的罪牆之上竟然現出駭人裂縫。

  裂縫!竟然嚴重到此!

  天之佛眸色驟變,剛要施功的手一僵,眸色一沉,當機立斷,雙掌化出護身氣罩,橫空飛起。不顧自己是否能承受,將所掌握之厲族功力倒轉逆施,全數融入逆轉的禪定九天最高招中,本已極強的佛力如虎添翼,霎時爆出奪黑之光,天際驟亮。

  罪牆紅潮清晰入目,天之佛壓下喉間血氣,將掌心金色漩渦聚力推出。

  轟然一聲,罪牆受力,驟然一止,片刻後,卻募得又震盪開始,竟比方才更劇,裂縫緊隨著慢慢擴大。

  天之佛眸色更變,掌心急忙輕撫了下腹中劇烈動靜的孩子,未休息片刻,再次如方才般融合佛厲二功,飛身靠近,轟然打入罪牆裂縫之中。

  轟鳴聲此次才微微變小,震盪亦小,裂縫不再擴大,

  喉間血腥一起,天之佛凝眸壓下,額上冷汗滴落在地,第三次聚合佛厲之功,分掌而擊。

  如晝驚爆後,罪牆穩下,轟鳴之聲卻過了片刻後才緩緩散去。

  那道裂縫並未消失,就那般暫時靜止在罪牆上。

  若再躁動幾次,定然坍塌,前些時候躁動間隔,用不了多久!

  天之佛強壓著翻滾的氣血,垂眸看向仍未有誕生之兆的腹部,如此根本等不到曇兒出生,心神一痛,半空中的身子突然一晃,護身氣罩頓現破綻,被逼在外的紅潮驟然洶勢吞噬而去。

  追趕而來的劍布衣面色驟變,急忙一掌揮功,助天之佛飛身降臨在罪牆之外草地上。

  「怎會如此?」

  天之佛嘴角溢出血跡,低沉出聲,「快扶吾坐下!」

  劍布衣只能小心扶著她盤坐在草地之上,

  「立刻退出三丈之外!」

  天之佛當即闔眼,左掌運使佛力,右掌提出厲功,引導體內因逆轉功力造成大亂氣血。

  「這!」劍布衣眸色掃過四周暗叢,以防萬一,心下一定,僅僅退離一丈。

  天之佛周身突然拔地而起兩道不同光氣,黑金氣旋糾纏著將她整個籠罩其中,同時緊緊盤旋在她披散在肩頭的銀色髮絲上,直透頭頂鑽入天靈,頓時隔絕了氣旋內外,外界任何聲音變化皆不會傳進氣旋內。

  強橫迫人氣勢不受控制激射而出,劍布衣眸色一變,心口一緊後只覺胸口窒息,急身照著她所言退到了三丈之外。

  穩下心神,劍布衣警視四周,近在咫尺的罪牆才被納入眼中。

  「那是!」

  心頭驚震,劍布衣疾步走近罪牆,抬手摸去,

  「暫時靜止的裂縫!」

  前幾次並沒有,難道她竟是!

  心頭不好預感閃過,劍布衣回眸望向天之佛,

  難道已到了只有自傷才能穩下罪牆的地步了嗎?

  「哈哈,劍布衣,果然是聰慧的劍者!」

  劍布衣眸色驟變,刷的回身橫劍,「血傀師!你怎會在此!」

  「你似乎不高興看到吾在此,」血傀師淡笑,虛化身影緩緩從天之佛身邊走過,「見過天之厲吾便來了此處。你方才的猜測一絲不錯,罪牆確實得她多傷自己幾次才能控制,以後只會越來越難,震動的越來越頻繁,除非它倒塌之日,天之佛才能解脫束縛。」

  劍布衣掃過對氣旋外毫無意識的天之佛,眸色緊繃,「廢話省下,說出你的來意!」

  「吾的來意?」

  血傀師挑眉,停在距他三步處,淡笑出聲:「吾迫不及待想讓天之佛死!」

  「不愧是血傀師!」劍布衣渾身戒備,擰眉注意他的一舉一動,「再也不掩飾自己的目的,所言更是從不懼怕後果。」

  「哈哈!後果?」血傀師挑眉大笑,不徐不疾掃過天之佛看向他,「只有吾能決定所有人的結局。你還是放輕鬆吧,何必這麼緊張,天之佛死也不會是現在!她還未受過吾曾忍受過的折磨,現在死太便宜她了。」

  他眸色中似乎有所顧忌,難道是聖魔元史告知相關天之佛的事情,他才如此?

  劍布衣眸色一閃,心下頓時有了計較,面色恢復了平靜,收劍回身,提功向天之佛走去。

  「放棄如此好的機會,非你行事風格。只有一種可能,血傀師,你現在無法殺了天之佛。」

  「聰慧的劍者!」

  血傀師雙掌頓時一合,讚歎:「吾喜歡和你說話。」

  踏進氣旋波及之內,劍布衣心口一窒,猛提功體壓制翻湧的氣血,仍然強忍不適停在天之佛氣旋旁邊。

  「可貴的情操!」血傀師不可置信看向抿唇不語的他:「縱使會受她功力傷體,你也要保護。血傀師欽佩至極!」

  劍布衣但默不語,不受他之言語挑撥,凝眸注視著他的一舉一動。

  血傀師知趣,負手而立,不再說話,僅意味不明掃過他,看向氣旋中的天之佛。

  劍布衣眸色閃了閃,心頭微沉,

  借刀剷除了六厲,在他算計中,進行到現在這一步又是何?

  天之佛現在雖無性命之憂,可他的陰險,難保又有陰損之招!

  熱風吹拂著枝葉簌簌作響,夜空繁星被突然而起的烏雲遮蔽。

  涼夜頓時變得悶熱。

  「暴風雨快要來了!」血傀師突然收回視線望向劍布衣,「你現在身體可有感覺?」

  血傀師!

  劍布衣眸色驟變,按劍的手竟然一動不能動,身子僵硬如石,不受控制向地上墜去。

  片刻前還能舉動,他話音落後,怎會如此?

  「不錯!這藥果然有效!」血傀師得意走近他身邊,踢了踢他的腿,「吾特意按聖魔元史中所載,製成此藥,飄散在空氣中,無味無嗅,能麻痹人全身經脈,卻不會沒了意識。只不過吾等得時間長了些!」

  「嘖嘖嘖,沒想到你會是第一個嘗試之人。」

  說著血傀師抬眸看看漆黑的天際,又看向他急怒的眼:「天亮時便能活動自如,無須著急。」

  卑鄙!陰險!自己怎會如此大意!

  劍布衣難以置信橫躺在地上,失去功力壓制的片時,喉間鮮血霎時奪唇而出。

  血傀師掃過他的視線恍然大悟:「你想知道吾是何時下藥?」

  說著輕鬆自如邊向正在療傷的天之佛走去,「劍布衣啊,吾知道你心細如塵,可再細心的人亦不會抗衡的過聖魔元史。此藥沁透了吾身衣裳,如空氣般的氣味散在空氣中,若不提功,絕對無事,可惜你不顧自己安危,非得保護天之佛,藥必竄進奇經八脈。

  而起功力越高,吸入越多,不過兩個時辰後就能活動,對功體高低不同之人,後果亦迥異。比如你,功力可以恢復如初,但其他人有何後遺症吾就不能確定了!」

  劍布衣面色刷的一白,僵硬地用餘光擔憂看向身側氣旋中之人。

  天之佛!

  荒神禁地中,久久不散的元功之力仍在灌注,

  劫塵面色卻依然是蒼白,身子雖沒繼續變冷,卻一直停留在離闕闐關的溫度。

  你一定要撐住!

  天之厲心底不好預感更強,看著她毫無變化的面色,天靈覆蓋的手絲毫不顧及身體,豁命再運功力。

  怎會無用?怎會無用!

  這股功力,怎會是大哥的,他不是在外尋找命燈嗎?

  喉間留住的那股命息因著功力回向意識,迴光返照間,劫塵只覺全身經脈一通,漸漸回醒,睫毛顫了顫虛弱睜開,

  「大哥,是你?」

  「是吾!」天之厲震喜,卻忽視了她此時面色不該血紅灼燒的異常,「千萬莫再昏迷過去!」

  掌下再提功力,灌注元功越發加強。

  劫塵感覺不到任何功力再進入,喘了喘氣,看向他澀然一笑,推離他保護她真元的手,「別浪費功力了,大哥,無用的!沒想到還能再見你一面。」

  「別說話!」天之厲聞言募得沉怒,「怎會無用!」

  劫塵艱難轉眸望望四處,「大嫂怎麼不在呢?」

  她的面色怎會是血紅的!

  天之厲眸色驟變,這才發現,掌心一顫,急忙灌注著功力。

  可惜功力早已如入塵泥大海,再也進入不到身體。

  大哥不回答,難道是他回來時恰好看到大嫂對自己,

  劫塵此眸色一急,鮮紅不受控制從口中嘔出,劇咳看向他促聲道:

  「大哥,咳…咳…

  你不能…咳…恨大嫂,

  是我們…咳…心甘情願,…咳…」

  「吾沒有恨她!」天之厲急忙打斷她的話,抬手緊按她背心輸功止血,可連如此功力亦輸不進去,掌心一抖,鈍痛看著不住嘔血的她,「別說話,等你好了,想說什麼,大哥一定都聽著!」

  劫塵澀笑闔眸喘息艱難道:「命燈,命燈是吾偷的。大哥不要生氣。」

  「不生氣!」天之厲顫抖的手中軀體越來越冷,心頭鈍痛,急促沙啞道:「你定有不得已的原因。你好了,定要告訴吾隱瞞何事!」

  「呵呵!」

  劫塵心頭澀暖,淚水不受控制從緊緊闔住的雙眸中滑出,聚盡最後一絲力氣抬起冰冷的手按在他的手上,

  「你和大嫂,一定要好…好好……過,我們的信…信在王椅下,你…看……」

  話未盡,氣已絕。

  天之厲雙眸一紅,翻掌接住了她墜落的手,

  ……

  「元種八厲,奉天為首,

  天厲不亡,七厲不滅!」

  「大哥!」劫塵

  「大哥!」魑嶽

  「大哥!」克災孽主

  「大哥!」貪穢

  「大哥!」剡冥

  「大哥!」魈瑤

  「大哥你可千萬別死!」咎殃

  ……

  你們七個,

  全部對吾食言!

  天之厲淚眸痛闔,

  吾不是個好大哥,

  所以你們才一個個棄吾而去

  ……

  蘭紫色魂體悄然從劫塵屍身飛出,召喚著她胸口破碎的半顆心臟離體融合。

  罪牆外,內元內丹半顆心臟亦從天之佛懷中翻飛而出,疾馳飛回異誕之脈。

  血傀師眸色震喜,心滿意足看了眼突然悲慟的劍布衣,「地之厲終於死了!」

  劍布衣冷眸怒視。

  「呵呵!」

  血傀師淡笑掃過他,走向療傷至一半昏迷在地的天之佛,

  「美麗又高傲的至佛,沒想到你竟是昏迷,吾還以為你也會和劍布衣般意識清醒。」

  遺憾歎息一聲,「如此便少了許多趣味!」

  劍布衣眸色驟變,驚恐看著血傀師俯身抬手撫過她隆起的腹部,難道他要!

  急怒攻心下,口中募得嘔出一地黑血。

  血傀師突然看向他陰笑出聲,「別急著吐血,先仔細看著,最好能一字不差轉述給天之厲!」

  說著轉向昏迷的天之佛,翻掌化出一把隕鐵熔鑄聖魔元史之力打造的金刀,

  將這孩子剖出來,便可通知審座一同處置她們!

  容不得長久陷於痛苦,天之厲壓下滿心哀痛,疾馳將劫塵屍身抱回皇極七行宮。

  心痛早已停止這般長時間,算算時間,樓至和劍布衣亦該從罪牆回來了!

  闕闐關內,六厲屍身平躺著,

  卻無劍布衣和天之佛歸來身影。

  天之厲痛眸一凝,急身將劫塵放在咎殃身旁,化光疾馳進入地下宮殿。

  或許回到雙天寢殿,

  他怕她離開,情急竟忘她的身子受不得闕闐關寒氣。

  劍布衣明白,定會直接將她帶回這裡!


第98章 血色佛衣

  沉沉一笑,背對劍布衣的血傀師不假思索揮刀,直向天之佛腹部捅去。

  刺的一聲,刀破肉體,

  霎時鮮血四濺,寒光碎心。

  劍布衣心口窒痛,眸色一黑,只覺天旋地轉,急痛加上毒藥攻心,意識倏然模糊。

  片刻後,

  「哇……哇……」

  模糊虛弱的尖細啼哭聲入耳,聲音越來越弱,

  劍布衣痛楚掙扎著想要清醒意識,卻是不能,

  利風刀聲又過,孩子的哭聲戛然而止,

  劍布衣渾身血液霎時冰涼。

  「哈哈……」

  只剩下風聲中血傀師越來越遠的暢笑聲。

  曇兒!至佛!

  絕望中一滴淚從緊閉的眸底流出,

  劍布衣徹底失去了最後一絲意識。

  烏雲籠罩下,天色難明。

  咣當一聲,天之厲橫空揮功大開殿門,

  涼氣森森,空無一人。

  「樓至!」

  鈍痛的身影半空一晃,疾往罪牆而去。

  給劫塵輸過血的手腕兒不住的溢出血色。

  天之厲蒼白著面色,豁命提功。

  驟起的厲風,夾雜碎石拔地而起,霎時劃破了他的面頰。

  天之厲眸色一恍,募得抬手緊按驟痛的心口。

  這種感覺!樓至!

  用力的手腕兒間鮮血更甚,從天而降,紅了一路。

  蔽天的烏雲被吹散了些,才現出天際已有的熹微晨光,卻不料片刻,烏雲又被吹回,微光頓失。

  毫無預兆間,一道紫電霹靂驟然割裂暗空,驚雷沖天,翻卷而至,奪聲駭人,震耳欲聾。

  暴雨狠戾,傾盆而下,枝葉不禁,筋斷骨錯。

  穩固的罪牆被打得劈啪作響,雨水彙聚成流,順著牆體急速流入了裂縫中。

  鑽股的疼痛席心而起,

  劍布衣渾身一震,刷的睜開了昏眸。

  流淌成河的血色無聲無息在他身邊凝結不動。

  飄散著濃郁的佛氣和血腥氣,

  至佛!曇兒!

  心痛翻攪,停住的黑血猛得從鼻口之中噴湧而出。

  劍布衣顧不得擦,僵硬著四肢從濕滑草地上站起,踉蹌跌坐在了血泊中,凝視著血色突然哈哈大笑。

  歷史早就變了!

  是吾的執迷不悟害了你們!

  若未將你們帶出,這一切又怎會發生!

  罪牆倒不倒與吾有什麼關係!

  吾對不起你們!

  是吾害了你們!

  是吾!

  是吾

  ……

  「劍布衣!」

  張開的唇一頓,降臨而至的天之厲眸色驟變,急速飛近七竅流血跪坐血泊之人,

  雙掌提按,緊按背心,摧功給他逼毒。

  他怎會如此?

  劍布衣七竅黑血頓止,雙唇張開,將氣血中所有毒素皆嘔了出來。

  「樓至在哪裡?你怎會中毒?」

  劍布衣回神,掃過天之厲心頭一痛,視線轉向血河,

  「吾帶天之佛出了異誕之脈……

  ……

  孩子哭聲……至佛……

  ……

  醒來只剩下眼前之血!」

  劍布衣澀啞說罷,痛澀僵硬支撐著地面緩緩起身。

  一陣死寂蔓延在罪牆。

  天之厲怔怔凝視著地上佛血,

  身子微晃,緩緩蹲下,將雙手沁入了冰冷血水中。

  無情的暴雨碎情,無心的狂風摧心。

  濕透的黑袍再也飄不起一絲往日的王者風華。

  只有雨水順著泛紅的雙眸滴落,

  激不起血水的一絲漣漪。

  劍布衣心頭痛澀,按劍出聲:

  「吾為他們報仇後,再向你來領失職之罪。」

  「不必!」

  天之厲眸色暗沉,掌心一握,任由手腕兒間的血順著指尖滑入血水中,「你無錯!」

  「天之厲,」劍布衣身子一僵,「是吾之錯,縱萬死亦心甘情願,只要能替他們報仇!」

  天之厲沉眸看向他,緩緩起身,「你再仔細一看地上的血!」

  劍布衣鈍痛垂眸:「血傀師這筆血債吾不會忘的!」

  天之厲壓下喉間的不適,抬手按住他的肩:「不必自責,這些並不是樓至和孩子的血!他們沒有你所說的危險!」

  「這!」

  劍布衣一震後刷的睜眸,難以置信皺眉,「怎會不是?」

  「吾明明聽到孩子的哭聲……」

  「孩子的哭聲不一定是曇兒!」天之厲拂過面上的雨水,轉向他:「只是血傀師的又一步算計。」

  劍布衣一怔,意有所指出聲:「可孩子的哭聲吾聽的真切,」

  難道是別的孩子?

  想到這兒,劍布衣眸色驟變,若真是此,

  血傀師你簡直喪心病狂!

  「可能!」

  天之厲眸色一沉,衣袍攜帶無匹功力,掃過地面血色。

  部分血水頓時幻化成滿地落葉還有天佛原鄉修佛池中佛水,剩下的一部分則是真實血液。

  「血只能是那個孩子的!佛氣來自樓至曾修行過的佛水,雖然與她身上佛氣相似,但終究不是。」

  「可至佛有其他危險!」劍布衣眸色凝住,想起那事沉憂看向天之厲:「血傀師言要折磨天之佛,這會是他的折磨之法嗎?他會將她帶到何處?」

  折磨!折磨!讓樓至能覺痛苦之事唯有……

  天之厲沉眸凝思,心緒翻湧間心頭突然一痛,急忙抬手扶住了身旁綠樹,強壓的傷勢失了控制,胸口一窒,喉間血腥湧起咳了一地朱紅。

  「天之厲!你!」劍布衣眸色驟變,王厲心頭之血,心頓時沉到了穀底。

  他的心病病根竟是從此時便開始!

  「無礙!」天之厲淡淡出聲。

  劍布衣眸底沉憂,緩步走近,「吾即刻先去武林行走!」

  「天之厲,先回異誕之脈修養一日,你的功體不能再強撐下去,否則後果不堪設想!吾會隨時將消息傳與你知曉,等你功力痊癒後,再繼續尋至佛。她定不希望你身體出事。」

  天之厲沉默片刻抬眸看向他,「你去吧!」

  劍布衣看不出他面色是何意思,不放心,臨走再次提醒:「定要修養一日!你得為天之佛考慮!」

  病情發端時間雖不一樣,可心脈病根卻是一樣落下了。

  暴風雨中紅光一閃,只留下了雨打的黑色身影。

  天之厲暗提功壓下救治劫塵時超出功體極限造成的傷勢,當即化光離開飛向苦境他處。

  樓至,你會在何處?

  烏雲遮蔽下,靜謐暗昧的公開亭,苦境消息傳遞最快之處,並未與往常有何不同。

  一片肅靜中,地面突然拔地而起飛沙狂風。

  一個身沾血色的黑色官袍之人破空而降,身後帶著一口詭異黑色棺木。

  頂戴花翎,圓形官帽,

  竟然是深夜劍布衣昏迷後,從罪牆消失乘夜色來到的血傀師。

  沉沉觸地聲響起,棺木沉穩落地。

  血傀師甩甩衣袖上沾染的塵灰,一刻未歇,揮掌推向棺蓋。

  鏗然一聲,

  棺蓋落地,

  天之佛昏迷躺著,乾淨的金色紗衣上滿是鮮血,臂彎處一具嬰孩屍身無聲緊挨。

  陰沉一哂,血傀師雙掌繼續提功,運起暗綠邪能,將昏迷的天之佛沾血身軀和嬰屍從棺木中移出,落在公開亭邊。

  便宜你了,樓至韋馱!

  若剖出幼子,審座看出定覺心狠手辣,嫌隙必生。

  吾費盡心思才得到他的信任,未知消滅天佛原鄉辦法前,怎會親手打破?

  但出言折磨,吾必須言而有信。

  劍布衣你亦該慶倖吾並不曾打算剖出天之佛之子,否則,怎會讓你昏迷!

  那個嬰兒的哭聲,可讓你和天之厲痛苦了?

  哈哈!

  「出來吧!」

  血傀師眸色一沉,密語落下。

  兩個低矮身形抬著另一口棺木驟然從地底出現在地面,鬼魅的透明模樣,看去仿佛只有棺木在動。

  彭得一聲,棺蓋與棺木幾乎同時落地。

  只見裡面靜靜睡著一名有孕婦人,隆起的腹部與天之佛一般,呼吸綿延悠長,微勾的嘴角透出一抹即將為人母的欣喜幸福。

  血傀師沉眸再次提功將其從棺木中移出,停在天之佛身邊。

  「將棺木帶走!」

  鬼魅之人應聲帶著兩口棺材消失。

  血傀師掃向天之佛,皺眉不滿後,翻掌又提異能讓其身子微動坐起靠在了公開停邊上,有孕婦人腹部位置恰好在她右手邊。

  再多一把劍,剖出這孩子就足夠了!

  陰眸含笑,血傀師翻掌化出金光,奧義吠陀橫空而起,漸漸飛回原來的主人手中。

  曾經的靈劍,被他取走太素之氣,如今只不過一把普通利器,再也不會與天之佛互生感應。

  血傀師緩步走至天之佛身邊蹲下,將她披散的髮絲遮住面,虛化身形,只用異能控制她無意識的雙手。

  熱悶的公開亭上紫電霹靂幕然一閃,轟鳴驚雷疾至。

  蓄積了許久的狂風暴雨席捲天地。

  狂淚雨幕,

  籠罩著兩名即將為人母之人,還有一個淒慘喪命的嬰屍。

  金光一閃,奧義吠陀在雨簾中被緩緩舉起,

  風勢驟然一劇,

  銀電破空,

  「啊……」

  一聲撕心裂肺的痛吼劃破夜色,突然震碎了人心。

  「救命啊!」

  婦人痛醒,恐懼看著自己腹上利劍,

  「救命!」

  「吾的孩子!」

  ……

  看不見面色的天之佛不為所動,沾著雨血的手繼續極其緩慢的滑動。

  婦人面色蒼白,

  「救命!」

  「救命啊!」

  絕望嘶吼著,婦人咬破了唇想要動手阻止,被控的四肢卻根本動彈不得。

  「求求你!」

  「求求你!」

  天之佛手下勁道越重,

  婦人痛得渾身痙攣,

  「住手啊!」

  指尖絕望地扣在地上,

  「吾的孩子!」

  痛苦血淚的嗓音漸漸沙啞,

  「孩子!」

  「來人救救我的孩子啊!」

  天之佛手沒有絲毫停止的預兆,橫行過後陡然豎著再開一劍。

  刺刺,刺刺,刺刺,

  鮮血染紅滑開的腹部肌膚,順著雨水流成了血河。

  「吾的孩子!」

  「為什麼!」

  「為什麼!「

  婦人滿眼淚水,瞪大了絕望了的眼睛,

  剛從腹中強行抱出還活著蠕動嘴唇的孩子猛得被一劍刺穿心口。

  沙啞的嗓音,驟然爆出一聲野獸痛苦的哀嚎。

  「啊!……」

  染血稚子低哇一聲,霎時斷氣。

  青紫的小身體被從劍上拔下,天之佛左手穿透他的心口掏出小小的心臟。

  婦人雙眸充血,野獸般吞噬得盯著天之佛和她的腹部,咬碎了一口血肉的唇邊全是鮮血。

  天之佛無心無感,再次用劍刺入屍身,拿起心臟放在嘴邊。

  婦人血眸恨睜,瞳孔一散,突然失去了所有意識。

  「呵呵!不差!垂死的恨意,吾最喜歡的情感。」

  血傀師淡笑現出身形,提掌而動,即刻灌注異能進入婦人體內。

  她還能活到天之佛天亮後醒來時。

  樓至韋馱,你會感激吾,讓世人再次記住了你!

  失去血傀師控制的手指一松,天之佛左臂頓時垂在身側,心臟在她唇邊一沾,順著胸口墜落在地。

  舉劍的右手同時松下,鏗然一聲帶著孩子屍身墜地,壓在了那個嬰屍上。

  血傀師眸色一沉,不滿意搖搖頭,另掌當即揮功讓劍柄再次回到她微握的掌心。

  至於心臟,沉沉一笑,血傀師翻掌吸到掌心,粉碎成塵,化光離去

  都辦完了,他也該通知天佛原鄉。

  暴雨繼續沖刷昏迷的二人和死去的孩子,血色融水,永遠凝固在了四人四周。

  狂風暴雨中的雙天寢殿,降臨一大一小二人。

  緞君衡拗不過質辛,只能在與以往相同的時辰將他送來。

  「咦,殿門怎麼是開的?」

  質辛皺眉出聲,急忙鬆開緞君衡的手,穿透護身氣罩進入。

  娘難道不聽他的話,自己起床穿鞋打開門了?

  殿內的氣息,昨夜便無人了!而且,怎會有天之厲的!

  緞君衡眸色一變,急身緊隨質辛進入,

  床邊薄被淩亂鋪散,緞君衡抬手一觸,冰涼沒有熱度。

  天之佛會去哪裡?

  「娘!」

  「娘!你在哪裡?

  「娘!」

  質辛尋遍了房間皆不見人,急聲叫喊,

  嗓音出去,空有餘響,卻無回音。

  「緞靈狩!你果然在這裡!」

  緞君衡回身一看,眸色凝住,看向質辛,「你在房內等片刻,義父一會兒帶你去他出找你娘。」

  「那義父你快點兒和他說話!」質辛著急道。

  「嗯!」

  緞君衡疾步走出殿外站在窗前屋簷下,

  「信史令?怎會是你!

  信史令眸色嚴肅,翻掌化光:「這是天之厲剛傳給你的信,只有你能打開。」

  緞君衡接過信,信史令化光離開後,當即揮功將代表自己身份的靈力注入。

  「命燈,吾見過血傀師……劫塵和咎殃死……樓至……劫塵…

  吾去找樓至……異誕之脈由你代吾處理事務……劫塵咎殃之事暫且壓下。」

  掌心一緊,緞君衡看完信心頭一澀,眸色大變。

  這一切竟是如此!怎會是這般情形!

  劫塵,天之佛,你們二人到底再做什麼!

  「義父!說完了嗎?」

  緞君衡眸色一凝,提功遮掩修改了部分信中內容,面色恢復正常微帶著絲好笑走近殿內,

  「完了,我們不必尋你娘了。」

  質辛一怔:「為什麼?」

  緞君衡笑道:「剛剛信史令傳回的是你爹的信,他竟然乘著晚上偷偷回來帶你娘去外散心。」

  「什麼!」質辛瞪大了眼睛,狐疑看著他的面色:「義父你一定是騙我,怎麼可能嘛!爹明明是去找另外幾個叔叔了呀!」

  「不信吾?臭小子!這是信,自己看!」

  緞君衡將改變後的信放到他手中,好笑道:「仔細看看時間,看看印跡,是不是你爹!」

  質辛當即接過,片刻後嘴角一扁,淚水在眼框中打轉兒,將信蜷成一團死勁兒扔在了地上,

  「爹真壞,偷偷回來帶走娘也不告我一聲,居然還乘著半夜,分明就是不想讓我跟著嘛!來封信有什麼用!哼!氣死我了!你們難道不知道我會想你們嗎?以後我也偷偷離家,讓你們嘗嘗想我的滋味!哼!嗚嗚……」

  「別哭!他們很快就會回來,我們在異誕之脈等著。」 緞君衡急忙撿起信,蹲下將他摟在了懷裡,「還有義父陪著你呢,我們先回去,魅生今早做了你最愛的雞腿。等他們回來,吾立刻送你來見他們!不對,是讓他們去見你!」

  幸好,質辛把信給扔了,要不就露餡兒了,他施加的功力只能維持短短片時,依照質辛的性子剛剛好能瞞過。

  質辛掃過天之佛睡過的床,摟住緞君衡的脖子,嘟著嘴咬牙切齒:「我要在他們回來前把異誕之脈的所有雞腿都吃掉,一個不留!」

  讓你們不要我!偷偷離開!哼!

  「好!」

  緞君衡關好雙天寢殿殿門,眸底閃過一絲沉憂色,當即化出護體氣罩,原路返回。

  不管為了什麼,天之佛,你可萬萬不能出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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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99章 十字林傷

  下了許久的暴雨漸漸停止,烏雲終於退散,露出蓄積而出的日光,

  映著地面上的水窪,反射出奪目的盈盈光澤。

  眼簾外一片發熱的昏黃,天之佛皺了皺眉緩緩睜開模糊的雙眸。

  這?

  這是何處?

  她該是在罪牆療傷,怎會在此?

  劍布衣呢?

  腦中混沌不明,

  清風拂過,濕透了的身子不禁一抖,

  驚起一陣劇烈的咳嗽,

  暴雨已不知不覺中寒了心肺。

  天之佛闔闔朦朧的眼片刻後再睜開,眼前才恢復清晰。

  怎會有血!

  眸色一變,天之佛才發覺手中異常,

  奧義吠陀!

  刺穿身體的嬰兒屍體!

  腹部血肉模糊的婦人,尤和孩子臍帶相連。

  彭的一聲,

  天之佛瞳孔緊縮,驚懼一鬆手,瞬間蒼白了面色。

  剖腹取子,

  這是她用奧義吠陀做的嗎?

  恍惚看著自己沾血的雙手,天之佛雙眸一澀,腦際席捲折心痛楚。

  她怎會做出這等兇殘之事!

  奧義吠陀!血傀師!

  又是因自己而死!

  刺啦一聲,

  天之佛眸色痛澀,急忙撕裂身上金紗,顫抖著撿起劍,取下孩子屍身抱在懷裡,又將左手邊孩子屍身抱起,一同用紗衣輕輕包住。

  一股佛光籠罩,金色紗衣頓成往生佛咒,超度兩個亡靈。

  片刻後,從兩具屍身天靈竄出一道透明罪業直刺入天之佛心口。

  前世,今生,未來世罪業全由吾擔……

  呢喃不止,兩道金色聖潔功德之光自天之佛天靈溢出,灌注而入兩人魂魄之中。

  散吾累世功德,安爾魂靈,來世福康

  ……

  超度仍在進行,

  一聲突來的尖利痛吼震駭心神,

  「放開吾的孩子!」

  醒來的婦人眸色驟變,眸色恐懼,她連死了的孩子都不放過,

  「喪心病狂的惡魔!你還吾孩子!」

  天之佛一震,澀眸頓喜,她還活著!當即抬手,

  婦人眸色驚懼,發覺四肢能動,猛得挺身怒撲到天之佛腹上!

  「納命來!

  給吾的孩子償命!」

  天之佛聞言眸色一悲,壓下心底酸澀,伸出的手一轉方向抬臂擋住她的身子,提功將其控制在了半空,當即翻掌移動到她心口灌注佛力。

  還能救!

  被血傀師止住的血陡然從婦人腹部傾泄而下,流了她滿身。

  天之佛手不敢停,灌注佛力的手急動點住她幾處大穴!

  「放開吾!」

  婦人恨眸圓睜,指尖死死抓著她伸出的胳膊,

  一道道血肉霎時翻卷而起,深深嵌入她的指甲中。

  「吾要吃你的肉!喝你的血!」

  天之佛胳膊痛得一顫,急忙穩住,抬眸望進她恐懼怒恨的眼底,低聲安撫,

  「莫害怕,吾在為你治傷。」

  卻不料婦人瞳孔更縮,指尖恐懼更深得刺入了她肉中。

  「你要殺吾!你個殺人惡魔!」

  天之佛眸色一怔,她的模樣,不是正常的恐懼,

  「還吾的孩子!……

  婦人嘶啞著,眸色越發癲狂,雄渾佛力籠罩的腹部血未減少,卻是越流越多。

  怎會如此!

  天之佛眸色一變,心底沉下,掌心一頓當機立斷運出禪定九天最高招,急速揉轉佛力吸納身旁的天地生氣強勢灌注。

  卻不料,

  哢嚓哢嚓無聲,婦人胳膊骨節突然斷裂,劇痛錐心,痛得渾身痙攣。

  「啊!……」

  痛嚎聲哀淒揪心,

  婦人不受控制的劇烈亂動著雙腿,想要減輕痛楚,一腳卻猛得踹到了毫無防備的天之佛腹上。

  看不到她斷骨的天之佛面色刷的一白,

  陡然而起一股錐心痛楚,直從腹部席捲全身。

  曇兒!

  天之佛掌心功力不敢停,只能抬起另一手忍痛撫在了腹上,暗輸佛厲融合的功力紓解。

  包著金色紗衣的兩個孩子屍身只能放在了地上。

  良久後,腹中疼痛才緩緩漸去。

  婦人一直未曾中斷被佛力包圍著,

  源源不斷的治癒佛力灌注,她的面色越發猙獰,始終不見好轉,

  被衣服遮蓋的身體突然現出駭目血色,前面無聲的斷骨此時爆出了震耳欲聾的聲音。

  天之佛眸色驟變,

  血傀師!

  你怎能用這種陰險之功,

  有仇為何不直接對吾下手!

  蒼白的面色一痛,當即撤功,顫抖著手緊按住震痛的雙耳。

  「啊!……」

  撤功的同時,婦人驟然爆出一聲撕心裂肺的尖叫,膨脹的身體彭得一聲炸裂。

  「吾做鬼也不放過你!」

  最後一聲隨著如雨血肉落了天之佛滿身。

  一滴痛淚募得從天之佛緊闔的雙眸中滑出。

  不要再因自己死人了!

  「樓至韋馱!」

  飛馳來緝拿的雲滄海、爾善多和葦江渡眸色難以置信,震驚怒吼,

  「你怎能如此喪心病狂!」

  「不……」

  天之佛一震,抬眸剛要說話,停痛的腹中突然又是一痛,餘音頓斷。

  爾善多眸色沉怒,懷抱怒法琵琶橫空而立,「莫在廢話,審座命令,緝拿罪佛!」

  話音一落,指撥破魂利弦,駭人音波直射天之佛全身。

  雲滄海一沉雙眸,手中藍色袈裟驟攜利風逼命而去。

  葦江渡掌心沖天揮動,臂膀赤龍皺起霹靂劈向牆邊罪大惡極之人。

  天之佛眸色驟變,撫著巨痛的腹部急忙起身,回掌飛身,融合厲功的禪定九天最高招攜無匹氣勢直對三人。

  曇兒,你為何要選在現在這個時候!吾不能讓你在這時候生下!

  三招砰然一擊,爆聲震天,天地霎時一暗,地動山搖。

  刺啦一聲,藍色袈裟被佛力撕裂,雲滄海面色大變,翻身幾退猛得跪地嘔了一口血!

  赤龍不敵,連帶葦江渡急速墜地。

  爾善多眸色驟變,退身間指尖一破,血濺琵琶,弦絲斷一。

  塵沙閉目,三人震驚駭然。抬眸間根本看不到天之佛身形,更感應不到她的氣息。

  天之佛的功力何時變得如此之高!

  他們根本就不是她的對手!

  天之佛壓下喉間幕然湧起的血腥,掃了重傷的三人一眼,急忙借著塵埃急身退走。

  必須從另一條路趕緊趕回異誕之脈。

  若審座也到,她現在的功力只能僵持,卻無取勝把握。

  在罪牆康復一半的功體根本承受不起再次運使如此強招。

  她不能讓曇兒!

  心頭沉憂,天之佛一掌逆轉佛力灌注奇經八脈中,不顧這逆生之舉,可能會對她的身體造成如何不可挽救的損傷。

  佛力急速流過全身筋骨,改變了血液肌肉形態,收縮的腹部頓止。

  如此曇兒在腹中還能再撐些時候。

  風沙久未散去,三人急忙盤坐在地療傷。

  半晌後,三人傷體僅能恢復一半,再提功亦無用了。

  雲滄海當即起身放棄,「又讓天樓至韋馱逃脫!」

  葦江渡扶著牆壁起身,擰眉:「她的功力果如血傀師所言!」

  爾善多咳了咳懷抱琵琶看向二人:「 不必言此,樓至韋馱逃不了,我們即刻去跟審座匯合。」

  雲滄海和葦江渡怔住,「何意?」

  「到了便知!」

  話音剛落,爾善多對公開亭牆壁一掃,三人急速化光離開。

  鏗然一聲,一錠銀錠墜落婦人血肉和嬰兒屍身旁。

  靜謐良久後,

  「媽呀嚇死我了!總算安全了!」

  「太兇殘了,那個白頭發的居然就那樣捏碎了一個活生生的人!」

  「你們不覺得白髮之人好像以前見過!」

  ……

  躲藏在暗處的苦境之人才心有餘悸的現身,急忙走近血地。

  「這孩子太可憐了!」

  「是啊!」

  「看那小模樣竟是活生生剖出來的!」

  「我想起來了,不就是那個被佛鄉定罪貼出畫像的天之佛嗎!」

  「這孩子想必是被她剖出來的,沒想到我剛出門便碰到這麼一檔子事,不怕大傢伙笑話,

  嚇的我腿肚子直哆嗦,趕緊爬進了旁邊客店的裝水石甕中,要不然那個罪佛殺完婦人,我的小命也不保了!」

  ……

  「這裡有銀子!」

  「難道是那三個緝拿之人扔下的?」

  「哎,這才是慈悲為懷的佛鄉之人,他們緝拿那個兇殘之人要緊,又怕孩子屍體沒人管。」

  「我們都出點而分子,去買口棺材,把這大人血肉的土和小孩都收進去送去義莊安葬。」

  「這銀子就送到最近的一個寺廟添了香火錢!」、

  「好!……」

  「行!……」

  「俺沒意見 ……」

  茂密樹林中,山路十八彎,曲曲折折看不到盡頭。

  四周充斥著濃重的詭譎佛氣,卻不屬於樓至韋馱。

  飛馳的身影募得一停,天之佛眸色驟變,掌心急提功力。

  「審座,矩業烽曇!」

  火紅色身影從佇立的樹邊緩慢轉身,

  「等候多時,終於到了!樓至韋馱,你還想往哪裡逃?」

  天之佛冷靜下心緒,看向他沉聲:「血傀師告知你吾定會經過此路嗎?」

  「是!」審座翻掌化出斬業之刀沉眸看向她:「你還想殺人滅口?他不過要救那名婦人和孩子,你竟斷了他渾身經脈!若非他離去快,你是否要將他之性命取走?」

  「審座!」天之佛眸色一沉,壓下暗憂,利眸射入他眼底:「吾有罪自會承擔,無須受血傀師擺佈的矩業烽曇置喙!」

  「放肆!」審座眸色一凜:「莫忘了你的身份!」

  刀上頓提雄渾怒殺功力。

  天之佛一凝眸色,一掌護在腹前,另一掌再蓄功力。

  周操氣流突然靜止,所有能發出聲音的萬物仿如凝結。

  就在氣氛即將引爆時,驟然又起平緩嗓音,

  「樓至韋馱,束手就擒回佛鄉,可允你將孩子誕下再執刑罰.你之罪孽不及子。他雖是你與天之厲所生,但吾仍可保他性命,將其當做孤子由佛鄉撫養。便可斷絕他為惡之可能。」

  審座說罷,渾身頓現無匹氣勢橫刀胸前,看著她血色紗衣下隆起的腹部,意有所指:「或者你與吾僵持相鬥,只會是最後一個結果。」

  「另一條路,」天之佛掌心暗護腹部,利眸射向他沉聲道:「此子誕下,吾回佛鄉受罰。」

  「吾的建議,」審座突然撤去渾身功力,「給你一炷香時間考慮。」

  天之佛沉眸,渾身戒備看著他。

  一改往常強逼行事作風,他大有問題。

  明日下的公開亭,早晨之事早已沸沸揚揚傳散開去。

  劍布衣疾馳直接來到時,已經距離事情發生過去了許久。

  「你說什麼?天之佛!就是那個惡毒的罪佛,依我說,她就該千刀萬剮,修佛之人,她怎麼下得去手,那孩子都快生了,可憐見的。」

  「哎,也不知道是誰家的而孩子!」

  劍布衣心底頓沉,指尖緊緊扣住了劍身:「大爺可否詳細一說?你口中的罪佛後來去了哪裡?是否被佛鄉緝拿回去?」

  老大爺見他面色怒沉,想必也是憤慨劍者,當即出了口怨恨之氣,笑笑:「別擔心,她此次定然逃不了,天佛原鄉那麼多高手,還打不過她一個人!

  一個時辰前吾聽從十字林來的商旅講,他們打得天昏地暗,那個穿金色衣裳嗯就是罪佛,已被打得連連潰敗,流了一身血,現在肯定被抓住了。」

  說著喘了口氣,感慨道:「終於能替慘死的孩子出口惡氣。」

  「那般激烈的打鬥,那些商旅怎能通過?」

  「有錢能使鬼推磨!請些個奇人異士保護,這些商人還是做得到的!小子,你莫小看了商人。」

  幸虧他先來了公開亭!

  劍布衣眸色沉憂,當即化光向十字林豁命趕去。

  傳信回異誕之脈!

  天佛原鄉,佛水池中盤腿浸泡的血傀師募得睜開了眼睛,

  審座,多謝你的佛池靈水,剛好可以遮蓋吾身上的氣息。

  七厲命燈真正丟失!這筆賬便讓天之厲算在佛鄉身上吧。

  本被審座認為經脈盡斷的血傀師竟然起身輕鬆地舒展四肢。

  池水嘩啦一響,血傀師掌納奇功再次吸納少許池水附體,化光向異誕之脈而去。

  雙天寢殿,黑玉石床,拿到命燈徹底毀去,七厲魂體血祭之物必會反噬天之厲,

  哈哈!

  吾真好奇,天之厲,你和天之佛誰會先死?

  不過,這倒由不得你,還得看吾和審座誰更仁慈些了!

  正四處尋找樓至韋馱的天之厲身子眸色一凝,接住了緞君衡從異誕之脈傳來的信。

  「公開亭東方直行八百里,十字林,佛鄉圍殺天之佛!」


第100章 命燈佛劫

  十字林中持續不斷響起駭人爆沖,激鬥了四個時辰的惡鬥仍在繼續。

  一方為佛鄉聖譽法戒絕不容罪者逃脫。

  一方為護腹中孩子豁命相鬥,絕不允敗。

  激烈攝魄的戰火,燒得人心驚膽顫,方圓十裡的林木已在駭人功力下斷根成灰。

  一片焦味中夾雜著濃重的血腥,令人作嘔。

  天際轟然一聲,聞訊而來的圍觀高手圓睜崩眸。

  佛光刺目間,天之佛翻身退出,橫空幾鬥剛落地的身子虛弱一晃,直刺奧義吠陀入地支撐,鏗然一聲曳出遍地火花,喉間血腥終還是壓不住,劇烈咳了出來。

  「最後一招的機會,」甫落地的矩業烽曇,壓下翻湧氣血,沉眸望向突然緊按腹部的面色蒼白的天之佛:「你支撐不住的!在執迷不悟,莫怪吾不予幼子生機!」

  「可笑至極!」天之佛忍著腹中驟痛,利眸橫掃,一手按住腹部灌注佛力穩住孩子,一手慨然拔劍破地直指審座命門,「一招過後,天佛原鄉再無矩業烽曇!」

  為何要這麼快衝破逆血封印!

  曇兒!

  娘死無所懼,

  可決不能讓你出事!

  再等等,

  殺掉想殺你之人,

  娘立刻帶你回家!

  矩業烽曇被她絕狠傷的眸色一震,心頭一緊,手中佛刀當即更添絕戾。

  樹林陷入駭人死寂。

  只有二人蓄起的駭人雄渾佛力,驚得四周飛沙走石,旁觀眾人眸色大變,急身又退出三丈。

  「罪佛竟不惜自毀不世根基暴增功力!這不要命的打法!」

  「審座怎會是他的對手!」

  「頂尖之鬥,這罪佛真不是一般的難纏!」

  「仁兄多慮,她已是強弩之末,這招過後,功體定然潰散一半,絕不會是我們的對手!要逃脫怎有可能!」

  「呵呵,所言極是,縱使逃得過審座,也逃不過我們眾人合力包圍!」

  天之佛利眸突然掃來,渾身功體更熾,嘴角露出一絲冷笑。

  駭得眾人噤聲。

  她才收回視線柔和了眸光忍痛凝視著腹部,

  「雕蟲小技,怎會是娘親對手!」

  眾人眸色微擰,聲音低了些,

  「先前宙王言罪佛誕子,但不見實際證據,終究做不得准,如今可謂是鐵證如山!難怪天佛原鄉會突然停止緝拿!」

  「這是何意?」周圍人詫異:

  「定是審座突然發現定罪證據尚有不足,知錯便改,故而中斷,去找尋更全面的證據,不做冤枉罪者之事。」

  「如此,此人倒當真對得起審座之名,居高位不驕,錯而能改,執法從律,不徇私情!」

  「呵呵,兄台高見!」

  「不過我們如此群集對付一人似有違俠義之舉啊!」

  「捉拿罪佛才是重要,為民除害!何來背離之說!」

  ……

  眼前突然天昏地暗,飛沙走石,眾人驚震間緊張望去。

  「你們純粹是在放屁!」草帽遮面看不清臉的身影再也忍不住,猛得翻身一躍飛入即將做生死之鬥的二人。

  「你個破審座,到底是不是心懷慈悲的出家人,你沒看見她孩子就要生了,打孕婦,你可真是個男人,錯,你不是個男人!你根本就不是個男人!氣死我了,一班不要臉的男人,聯合欺負個孕婦,算他娘的什麼男人!」

  「胡言亂語!」圍觀之人沉怒,瞪向場中央橫擋之人,「乳臭未乾的毛丫頭,殺了那麼多人!罪佛罪大惡極!不知莫要胡說八道!」

  「一群不要臉的王八蛋,你他娘的才是毛丫頭!通通閉上臭嘴!你們親眼見她殺人了?就他娘的見了,她孩子沒殺吧!我就看見你們要殺人!都給我滾!」

  「速速離開!」審座眸色一擰,驟提雲雷吼音,掌心功力更熾,「罪佛之惡,你外境之人不知,不做計較。吾不想傷及無辜!」

  話音剛落,天地昏暗更甚,駭得眾人緊繃望去場中二人。

  場中插入者似乎未見,雙手一揮,縱身而起,厲聲斥駡:「閉嘴!我最看你不順眼!」

  審座眸色一變,頓時沖天飛起,避開了她攜詭譎功力扔來的草帽灰袍。

  相助天之佛,難道又是偽裝的厲族之人?自己險些上當,決不能放過!

  竟是一個眉清目秀身著五彩錦衣的姑娘,直直急切飛向天之佛,

  「那個姐姐,我是神醫,立馬給你看看小寶寶!別跟那個不是男人的審座打了!」

  「快些離開!莫因吾受波及!」

  天之掌眸色驟擰,轟然提功戒備看向爆沖功力的審座。

  話音剛落,天地幕然完全陷入黑暗,只有地動山搖,萬樹崩摧!

  就是現在!

  審座眸色圓睜,掌刀引動無上佛功,轟然一擊。些微掌力襲向正疾步走向天之佛的彩衣姑娘,強勢刀掌功力直襲天之佛腹部。駭人佛力如火龍在世,霎時便要吞噬兩人。

  樓至韋馱,你終究要為你的執迷不悟付出代價!

  「矩業烽曇!」

  天之佛眸色一怒,顧不得腹中疼痛更甚,轟然拔地而起,分掌力推送姑娘出戰圈,蓄積的極限厲佛之力和一道突然出現的異力威凜迎向毀天滅地功力。

  轟然一擊,龐然驚爆,只剩天崩地裂,轟隆地陷。

  眾人急掩耳目,退之又退。

  震耳欲聾之聲逼得功力不濟之人氣血大亂。

  良久後,轟鳴漸漸散去,

  只剩恐懼的死寂,

  突然,

  「噗……」

  駭人一聲破空而起,還未散去的雄渾佛光中,驟濺一灘駭人血色和粉碎沾血的金色紗衣。

  眾人感覺氣勢漸輕抬眸望去,緊繃的心一松,震驚歡呼大吼出聲,

  「罪佛果然重傷!」

  「審座得勝!」

  「總算逮住罪者了!」

  ……

  被送走週邊的彩衣姑娘心頭一顫,恐懼大吼出聲,

  「姐姐!」

  幕然騰空翻身,直往仍未散去的佛光之中竄去。

  不可能!你救我,你怎能出事啊!

  你為何要救我!

  我根本就不需你分神去救啊!

  還有小寶寶,真是我害死你了!

  ……

  刺目的血色佛光一直籠罩著天地,似在迎送著佛者悲歌,經久不散。

  眾人抬眸緊緊盯著,卻是看不透內中情形。

  血佛浩瀚光華之中,

  難以置信的三個身影橫空,全是駭目血液沁身。

  黑色錦袍身影紅眸痛澀,心有餘悸地緊緊摟著懷中染血之人。

  幸好吾終於趕到了!

  天之佛震驚駭然凝視,身上面上沾滿了黑袍身身影上濺落的血液,心頭錐痛,眸色怒濕,

  「天之厲,你怎能又用自己功體為吾擋招,你個混蛋……」

  天之厲一手掩住她的嘴,澀眸聽她熟悉的嗓音低低笑了笑,冰涼的身子瞬間才恢復了溫度:「無礙,你無事就好!幸好是吾替你接下了此招!」

  「愚蠢!愚蠢!」

  天之佛心頭痛怒難止,淚水募得奪眶而出,功體一動,急速收回方才根本未用到的功力,自毀的根基因功力未出霎時得到修補,剩餘功力急忙輸入他體內止血。

  「愚蠢至極……」

  天之厲沉沉凝視她,隨即俯身一寸寸急速檢查她身上傷勢。

  幸好之事皮肉未曾傷及心肺筋骨!

  「愚……」

  天之佛罵著罵著嗓音募得一哽,再也說不出話,只有止不住的淚水滴落他身上。

  腹中一直都在的疼痛陡然更劇,天之佛身子一顫,緊緊扣住了他的胳膊,淚流得更厲害。

  「還有哪兒傷者嗎?」天之厲眸色一變,急忙俯身橫抱起她。

  「沒有傷了!」天之佛面色微白,淚眼朦朧看向他,低聲顫抖道:「只是曇兒要生,吾再也控制不住了,快些帶吾回異誕之脈!」

  天之厲眸色震變,看她發白的面色,手臂緊顫,利眸掃了眼佛光中吐血重傷的矩業烽曇,心急化光飛離。

  血傀師!矩業烽曇!

  天之佛咬牙額上滿是汗珠,指尖緊緊陷入了他的胳膊中。、

  「姐姐!你們等等我啊!」剛進入佛光中的彩衣姑娘眸色難以置信震喜間又是一憂,腳下驟踏玄異功法,風馳電掣,疾追而去。

  姐姐分明馬上要生了!

  她得趕緊追上給姐姐接生去啊!

  「天!罪佛無事!」

  「居然有同黨來救!」

  圍觀的眾人眸色震驚,急吼出聲,

  「快追!」

  「不能讓他們逃脫!」

  天之厲看天之佛情形,心頭急痛,眸色一怒,橫抱著天之佛的掌心蓄功,當即怒掌掃去。

  利光橫劈,霎時眾人前面裂開一道深險大溝!自生可怕漩渦。

  眾人眸色驟變,疾速止身,翻轉而退。

  帶進的碎石和誤入的禽鳥,吸入漩渦中,霎時粉碎,屍骨無存!

  如此駭人可怕的功力!

  心口急跳,眾人滲了滿身冷汗.

  本以為已無追人,

  卻不料身邊危險更近,

  天之厲眸色一變,冷眸回掃,渾身頓提功力,又要再催追殺之人。

  「別!」

  天之佛察覺是熟悉無害氣息,忍著腹部疼痛,募得睜開了鈷藍色雙眸,按住他的手,

  「她不是,莫錯傷!」

  「別說話!」

  天之厲眸色一凝,看著她的模樣澀痛出聲,厲氣微收,卻仍有護體之功護著二人,容不得旁人過分靠近。

  天之佛粗重喘息了片刻,□陡覺一股熱流不受控制流出,眸色一緊,心急看向天之厲,

  「莫顧忌吾的傷勢,再快些!要救他化斷滅!曇兒,曇兒馬上……」

  天之厲眸色驟變,手上的感覺竟是因此,到異誕之脈還遠!

  天之佛喘息說罷,咬牙緊緊抵在他胸口,壓抑著腹部一波急似一波的疼痛。

  前些時候壓制的後果,便是一旦開始,用不了半個時辰孩子就要誕下。

  天之厲眸色一痛,低頭用唇吻去了她蒼白面色眼角的淚水,功力更提,澀啞出聲,

  「吾為何現在才尋到你?吾會快些,你莫心急!」

  「不是你的錯!」天之佛淚眼緊闔,指尖微顫著移動按在他真元已極虛弱的脈上,緊靠在他胸口的頭死勁兒搖搖,

  「莫自責!」

  天之厲見她面色越來越白,身下竟傳來新鮮的血腥味,胳膊一顫,面色刷的蒼白,

  「樓至!」

  「吾無事!」天之佛掙扎著抬眸望見他恐懼悲傷的眸色,指尖安撫地撫在了他心口,澀啞急憂,

  「曇兒一刻也等不得要出來!還能再快些嗎?」

  「痛便咬著吾!能!」

  天之厲眸色驚悸一濕,瞬間冰冷的身子恢復了溫度,當即提功破掌,手腕間霎時飛出血光融合厲功,自成血色屏障,縈繞護在天之佛周身。

  腳踏厲風,衣袍陡然簌簌烈響後,駭目黑電震耳欲聾,天之厲竟是又一次突破了功體極限,本已受創的心脈再次受創。

  血色黃昏之中,只見黑影小心護著懷中血色身影風行,無心去欣賞鮮少能見的瑰麗晚霞。

  血罩內,天之佛只覺暖意融融穿透肌膚滲入體內,緊皺的眉心漸漸舒展,腹部的疼痛微微緩解了些,急於要出去的孩子竟似有所感應,緩慢了動作,抬眸望去,所看到的血罩是天之厲的普通護身氣罩。

  眸色一松,她才又闔眸。

  天之厲紅眸暖欣閃過,默默咽下了再次湧到喉間的心口之血。

  如此半個時辰內不傷她身子便可以回去了!

  緊隨在二人身後的彩衣女子眸底莫名震驚一濕,夾在指尖本要減輕天之佛痛楚的銀針一頓。

  他的功體也是根基盡傷,為了姐姐不要命了!

  「前面的姐夫,要不你收起功力,姐姐不出半個時辰就要生了,我是神醫,能給姐姐減輕誕子之痛,你們一定急著回家才打算生下孩子,我也有辦法暫時推遲孩子的誕生時間。你們別防備我,讓我給你們治吧!我可是追了一路!」

  天之厲一震,眸色暗沉,她竟然能跟上他如此快的速度!

  「你們真的別戒備我啊,我沒武功的,就是飛得快些,會治病!我只學這兩樣功夫,沒有其他本事!讓我治吧,要不姐姐肯定撐不下去的!而且姐夫你這樣再持續一刻鐘,以後功體就徹底毀了!我也要給你治治!」

  「剛剛其實姐姐不救我,我也能躲開的,我飛的快就是為逃命!不過姐姐救了我還是要報恩啊,你們就讓我救吧!」

  天之佛眸色驟變,看向天之厲:「你做了什麼?」

  「莫聽她胡言!」天之厲沉眸。

  見他們二人不回答,彩衣女子一急,也顧不上許多年,雙掌促聲一揮,指尖銀針嗖嗖幾聲,隔著三丈遠,卻精准無誤直直射向天之佛和天之厲穴位。

  天之厲眸色驟變,掌心帶怒,揮功直去,同時抱著她翻身避開,卻終究是晚了,針已入了二人幾處大穴。

  「審座!」

  功體受創雖然恢復一些,可終究慢了腳程,雲滄海、葦江渡和爾善多趕到時,

  十字林只剩下滿目瘡痍,血跡斑斑。

  怎會如此!

  爾善多、雲滄海和葦江渡眸色震驚,急身飛降。

  躺在地上昏迷的矩業烽曇無聲無息,滿身鮮血。

  樓至韋馱怎有可能傷了審座!

  三人扶起審座,急忙合功相療傷。

  一陣陣的血腥撲鼻而入,

  聞者作嘔,見者慘然。

  良久後,審座吸收了三人部分功力才慢慢轉醒,

  「多謝!」

  三人同時收功,凝重俯身:「我們來晚了!還請審座恕罪。」

  「何罪之有?」審座搖頭,看向亦有傷在身的三人:「起來吧,你們在公開亭已讓樓至韋馱功體自損佛體,吾本可以最後一招拿下她,沒想到被趕到的天之厲救走,功虧一簣!」

  「天之厲!怎會是他!」爾善多震驚,「血傀師言他已經設法布計,會誤導天之厲,讓他四處尋找天之佛,甚至會直接尋上佛鄉,一日的時間耗費下來,縱使發現樓至韋馱在此,審座也已經達成目的了!」

  審座眸色沉凜,咳了咳,沖地嘔出一口淤血,「百密一疏,先回佛鄉,再從長計議。」

  四人離開後,隱匿於暗處的一抹紅光疾馳而走。

  在他們療傷時到來的劍布衣難以置信心急飛回異誕之脈。

  天之厲居然會比他早到,這是怎麼回事?難道他根本沒有回異誕之脈?可從異誕之脈收到信也絕對不會如此之快!莫非!天之厲你怎能!

  他們二人現今情形到底怎樣?

  血傀師放了天之佛算計到底又是什麼?會不會審座之敗,現今種種情形皆是算計中之事?

  重重猜測,劍布衣心頭震顫,微松的眸底幕然憂色更重。

  異誕之脈入口,一道充盈著異力的透明身影悄然無聲疾馳而入,一股熟悉不過的柔涼輕拂,守衛之兵戒備的心神一松,看著飄落的樹葉,原來是風,還以為是有入侵者。

  黑影直穿過地下宮殿入口飛向雙天寢殿。

  無須打開殿門,無須任何動作,透明身影輕而易舉從門縫竄入,站在了黑金玉床旁邊。

  「哈哈,七厲命燈!」

  透明身影沉沉一笑,漸透佛氣現出頂戴花翎,黑色官袍官帽身形。

  劫塵,你真藏了個好地方,難怪天之厲難以發現!

  血傀師眸色一凝,片刻不耽擱,當即單膝跪地,左掌變拳抵地,右掌當心,急速口占咒語。

  遠在候風玄窟的石書聖魔元史驟起躁動,一股綠色闇氣由地面而生,急速籠罩書體,不到片刻,書體射出一道綠光整個候風玄窟天地。

  血傀師身上黑袍一抖,周身綠光籠罩,在佛氣的遮掩下,顯露不出一絲屬於他的氣息。

  命燈!

  眸色沉笑,血傀師起身,雙掌橫空一旋,將綠光異力轟然灌注黑玉石床。

  石床應招竟然如劫塵那日般緩緩現出虛化殊異之象,慢慢運轉散化間,未有片刻成了星河般虛體渾厚氣團。

  蘭紫,暗紅,金黃,暗綠、火紅,翠綠,水藍,七厲命燈對應著各自的功體屬性閃著不同光澤,靜靜懸浮在其中,仿如銀河星點。

  哈哈!原來竟是如此模樣!

  血傀師疾步走近,心底激動難以抑制,雙手凝功探入其中。

  遵循詭異八卦之法,翻攪氣團,分散八卦之位中七卦位的命燈緩緩聚集於氣團中心。

  「聖魔之力,萬物歸宗!」

  隨著咒語繼續吐出,血傀師雙掌從氣團中拿出,罩於其中心之上,耐心凝視著眼前變化。

  七厲命燈裹挾著血腥之氣,緩緩從氣團中心析出,向他掌心飄飛而去。

  再有一炷香時辰,大功便可告成!


第101章 誕子之夜

  命燈仍在不徐不疾上升,

  血傀師等待了許久的眸底狂喜越來越甚,手背上的青筋一根根激動爆出,

  再快些!

  再快些!

  命燈似有所應,當即加快了上升速度,未到他預計的時間便懸浮在他掌心下。

  「大功告成!」

  血傀師喉間忍不住爆出目的得逞的沉笑,掌心一握,亦不管石床尚未復原,飛身便走!

  卻不料,

  「啊!……」

  怎麼可能!

  「吾的手!」

  震怒痛吼毫無預兆爆出,血傀師飛空的身子彭得一聲墜落在地,猙獰恐懼的看著自己的手。

  七厲命燈七色急速融合,陡成奪目異光,融合黑玉石床內蘊藏的荒神異力,光箭疾射,穿透了他的掌心。

  真個身體如置萬劫火獄,烈熾灼燒。

  血傀師眸色痛苦,被禁錮在地的全身逃脫不得,痙攣痛楚間,渾身血液功力竟然開始源源不斷被吸入七厲命燈中。

  再下去,自己不死功體亦要大損!

  血傀師震驚恐懼,眸底怒恨交織。

  聖魔元史之力怎能被被克制!

  怎能!怎麼可能!

  錐心灼燒痛楚襲來,血傀師再也忍不住,眸色充血,怒狠凝視左手,右掌當即化刀劈去。

  嗤……

  佛氣遮掩下的血流噴出,濺落一滴在橫飛半空的錦褥邊角。

  命燈異光一閃,霎時從他斷落的左手中橫空飛回黑玉石床。

  吾要讓你血債血償!

  天之厲,厲族,你們通通都該死!

  血傀師撿起斷落的左手,揮功散去地上自己血色,眸色怒狠,狼狽化光疾走。

  風聲再次浮動,透明之氣焦慮恐懼穿過門縫直出異誕之脈。

  七厲命燈急速回到石床氣旋中,荒神異力融合命燈意識一閃,瞬間凝固。

  傾頹的城牆,廢墟駭人,蒼夷滿目,淒冷的風呼嘯而過。

  「我的老天!這是你們家!」彩衣姑娘難以置信沖著天之厲心驚叫道:「這怎麼能住人!打戰死了好多人嗎?你們怎麼過得這麼慘!」說著雙眸忍不住一濕,難怪姐姐懷著孩子都會被追殺,原來是這麼回事!

  「你們好可憐啊,裡面是不是還有病人,一併全讓我治了吧!」

  「這裡不……」

  天之佛腹中驟然急痛,說出的話音一顫,眸色微變,身下被她銀針止住的熱流再次開始不受控制急流。

  「又快生了!」

  彩衣姑娘看到,淚眼霎時恢復正常尤帶著預料之中的喜悅,急忙轉眸看向天之厲催道:「針的功效過了,按照你們的要求回到家,趕緊到你們的住處,要不然孩子要生在野地裡了!」

  「這就是你說的可以控制!」天之厲眸色驚變,驟然怒氣一生,疾身緊抱天之佛飛入地下宮殿。

  等他們確定可以的時候她再撤針開始。

  「呃!」彩衣姑娘,震驚看著隱藏的地下宮殿,驚歎連連不忘補充,「真是好地方!」

  「那個姐姐的夫君,我是大夫啊,後面可是還說了一句,要看姐姐情況做出調整的,現在這樣剛剛好,再長會對孩子和姐姐不好!你也不想姐姐他們出事不是!」

  「庸醫!」

  天之厲急眸怒掃一眼。

  彩衣姑娘臉一皺,鬱悶扁扁嘴,算了,看在姐姐面子上不跟你計較。

  天之厲咬牙垂眸,見天之佛額上又透出一層層密汗,當即功力一掃,哐當一聲當空踹開雙天殿門,飛身直入。

  「樓至,我們到了!」

  天之佛忍痛緩緩睜眸按住他緊繃的胳膊,蒼白的面色露出一絲淡笑,「你莫擔心,生質辛便如此,現在有這個神醫姑娘,更萬無一失!」

  彩衣姑娘眸色一喜掃過天之厲,猛點頭,就是嘛,你看姐姐!

  「別說話了!」

  天之厲聞言渾身卻更僵,凝視她狀似無事的眸底閃過一絲心痛,疾步向床邊走去。

  「吾這次終於沒有食言!」

  天之佛緊挨著他微微頷首,腹中募得又是一下劇烈的疼痛,緊抿的嘴角禁不住露出了一絲壓住的痛吟。

  天之厲胳膊一顫,急忙把她往床上放去。

  「等等!」

  彩衣姑娘凝神細查,幕然盯著床上染血的錦褥一角,驟變眸色,「換床錦褥,那血不乾淨!」

  天之厲緊繃的神色一變,鬆開的手臂頓緊,抱著天之佛急身退開。

  血跡!

  天佛原鄉之人!

  不對,受血傀師支使,

  調虎離山,偷取命燈滅吾厲族?

  劫塵你們!

  心頭縮慟,天之厲不覺垂眸看向忍痛的天之佛,壓下心底擔憂,低沉出聲:

  「來人!」

  她並無過多緊張憂色,是否命燈該是無事?

  話音落後,五名伺人急速進殿照吩咐將床榻收拾換好。

  天之佛感覺到他的視線,闔著眸底不覺一澀,頭微微移動更緊靠在了他肩頭。

  血傀師,你將我們全部引出,果然是要毀滅命燈。毫無虛假的佛氣騙得過天之厲,可怎騙得過吾!

  熟悉的氣息無聲牽引,為了確定心頭猜測。

  天之佛乘著被放到床上的空隙,暗運荒神禁地招數,一道異光自眸底劃過,忍著一波一波劇痛凝探黑玉石床內影藏的命燈。

  閃爍的光澤依然在各自位置,一絲不同與厲族的迥異氣息被牽制在蘭紫色命燈之上。

  這!

  這是!

  聖魔元史之力!

  循此氣息是不是可能尋到它所在

  ……

  凝思間,身下突然又是一陣熱血湧出,比先前的更烈的疼痛席捲全身,天之佛驟然痛吟出聲,荒神異力功被衝破消散。

  天之厲胳膊顫了顫,凝眸小心將她放在了床上。

  彩衣姑娘眸色一凝,急忙走過去,揮掌撤針,便要褪去天之佛身下衣裳。

  天之佛強撐力氣一把扣住了她的手,蒼白著眸色看向她喘息道:「若看到什麼,莫要驚慌!」

  彩衣姑娘一怔後倏然低低一笑,反手扣住安撫道,「姐姐等著見孩子就好!我知道你不是普通百姓嘛,我也不是尋常人,放心好了!」

  天之佛話音落後,抬起雙眸望向緊張保護的天之厲,腦中閃過獨自在山洞中生質辛時的情形,不覺澀然一笑,抬手揪住了他的胳膊,安心闔上。

  「放心!」

  天之厲抬手擦去她眼角突然溢出的淚水,掌心灌注功力進入她體內。

  「吾不會讓你和曇兒出事的!」

  彩衣姑娘剛要動手,眸色一震,只見天之佛周身籠罩而起浩瀚佛光,一股濃烈帶著曇花香氣緩緩飄散而出,漸漸遮蓋了血腥氣。劇烈的變化在佛光中緩緩現出。

  最關鍵化體之時,

  天之厲想起天之佛曾大概跟他提過質辛生時的事,神色一緊,死死凝視著她分分秒秒的變化,掌心加強灌注自己所修得的佛力。

  可減輕些她的精力耗損,節省她的佛力更快恢復身子。

  彩衣姑娘小心翼翼用銀針滑開取下了她的衣裳,紫眸倏然圓睜,下意識看了眼緊闔雙眼忍痛不穩幻化身相的天之佛,急忙壓下驚訝,凝聚全部心神謹慎應對。

  香氣竟是因之而生!

  難怪一路上銀針會功效大減,所有的異常情形皆是因為她已經開始的時斷時續的變化,她還以為是自己醫術下降了!

  緞君衡寢殿中,驟來急促敲門聲。

  「進來!」

  守將氣喘吁吁見屋內並無不該知道之人,直接急促出聲:

  「天之厲命吾通知,請您立刻拿所需之物去雙天寢殿,二王子即將誕生!」

  「你說什麼!曇兒要生了!」

  哐當一聲,正和他們用膳的三千和質辛震驚,端在手中的碗不約而同墜落到了地上,摔得粉碎。

  發覺自己太激動,三千急忙收斂,看向守將:「伯,他們回來了!」

  質辛又驚又喜,彭得落地,仰頭看向守將:「爹娘他們這麼快就回來了啊!」

  「他們是何時辰回來的?」緞君衡眸色一凝,刷的起身,中斷膳食。

  「方回去不到半刻鐘!」小將說罷,「若無事,吾先告辭!」

  「去吧!」

  緞君衡即刻轉身看向黑色十九、魅生和三千:「你們哪兒都別去,就在這兒和質辛待著繼續用膳,今夜不必為吾留門!」

  說著轉向質辛:「尤其是你,明日再去看曇兒!」

  質辛一噎,「可我想去嘛!」

  緞君衡眸色盯著他。

  質辛摸摸鼻子,扁扁嘴,「好吧,我聽義父的話,明天再去看,不去了不去了!」

  三千眉心一蹙,壓下反駁,垂眸頷首。

  黑色十九和魅生看著緞君衡疾步進入密室,這才繼續用膳。

  等緞君衡離開後,三千急匆匆用完膳,看向二人:「十九哥哥和魅生姐姐,吾先回殿了,明日再來尋質辛玩兒,你們不用聽緞君衡叔叔的話送我了,我一個人可以回去!」

  質辛恰好背對二人坐著,刷的抬頭擠眉弄眼看向三千,「姐姐,我送你出殿門!」

  黑色十九繼續用膳不抬頭:「送出去就快些回來!」

  「走吧!」

  三千眸色一閃,點點頭。

  兩人剛出殿外,質辛忽的鬆開她的手,疾步飛身而起,驚得三千趕緊追上拉住,

  「著急什麼,你現在去了,曇兒也生不下來!」

  「呃!」質辛眸光一怔,身子不慢,越發急切:「我又不是想看曇兒,爹娘回來了,我去看他們!」

  三千嗤笑一聲,反手緊扣住他的胳膊,低聲道:「你爹娘現在肯定顧不上你的!咱們去了一定得躲起來,別被你義父發現了!要不你慘了!」

  「知道了!」質辛急不可耐道:「三千姐姐,再快些吧!」

  雙天寢殿外,一道紫色身影急速飛降,

  映著天際繁星閃爍而過一道水晶光澤,晶瑩耀目。

  寢殿內,

  籠罩的佛光總算緩緩散去,天之厲緊繃的身子微松,翻掌吸過不遠處的棉巾輕輕拭向她汗濕的面上,

  「總算過去了!」

  天之佛扣著他掌心的手指一緊,微微睜開疲累的雙眸對上他,沙啞低語,「還得一會兒!」

  天之厲凝眸俯身吻了吻她咬痛的唇,掌心繼續灌注佛力,

  「吾知道,莫說話!」

  天之佛只覺身上佛力充盈,暖意縈繞,比那時誕質辛輕鬆了何止百倍。

  雙眸透著微縫定定看著天之厲奔勞許久的風霜刻痛面色,心底止不住一澀,急忙緊緊闔眸壓下心疼。

  天之厲轉眸望向凝肅認真的彩衣姑娘:「剩下的全部交給你了!還需吾做什麼,吩咐即可!」

  「嗯!」

  彩衣姑娘頭也不抬,全新應對,一指銀針熟練地插入天之佛腰間穴位,既可減輕痛楚又能讓孩子更輕易生出。

  「小事一樁!吾又不是庸醫!」

  天之佛聞聲嘴角突然勾了勾。

  天之厲收回的視線見到,凝重眸色一軟,緊繃的心神微松,手指進包住了她的手。

  樓至!曇兒!

  涼風輕輕飄起,帶起了微不可見的紫衣簌簌聲。

  「緞君衡!」

  「劍布衣!」

  緞君衡疾步走向急身追回的紅色身影,詫異出聲:「你終於回來了!吾收到你的信便立刻給天之厲傳信!你怎會在他們之後才回?」

  「他們怎樣?」

  劍布衣顧不得全部回答,緊張望向亮如白晝卻靜謐異常的寢殿,「你怎麼站在此處?」

  緞君衡看向他凝重一歎,「曇兒尚未生下!吾還在等!」。

  難道是因為被追殺動了胎氣?

  劍布衣一震,眸色更擰。

  「你不必等了!」

  緞君衡掃過寢殿看向他:「有什麼事等曇兒生下後再計議。你奔走許多日,不妨先回去休息。」

  劍布衣當即搖頭,「還是等著吧!吾不放心!」

  「師兄!」

  躲在暗處的三千難以置信,心頭一喜,募得又是一澀,不禁驚叫出聲,

  你終於回來了!

  嚇得質辛身子一僵,抬手堵在了她蹲□子的嘴上。

  三千姐姐!你還不讓我說話!現在好了吧!

  劍布衣和緞君衡皺眉刷的轉身望向聲音處,

  「三千!質辛!」

  「你們怎麼在這兒?」

  「這!」

  質辛沮喪了臉急忙恢復正常,與懊惱的三千一對視,慢慢踱著步子走向二人:

  「義父!」

  「師兄!」

  「義父,我保證是來看爹娘的!絕不是不聽你的話來看曇兒!不算食言!你以後不能罰不給我吃雞腿!」

  緞君衡看質辛鬼靈精又怕自己責罰的模樣無奈一歎,「來了便來了!過來吧!」

  說著看向三千和劍布衣,「夜裡涼,一同到側殿坐著等吧!」

  三千看著劍布衣,隱藏在心底的傷心霎時全數湧出,眸底一濕,疾步走近緊緊摟住他的胳膊,哽咽出聲:

  「你終於回來了!」

  劍布衣眸底閃過一陣愧疚,心頭一疼,不覺頓住步子,抬手將她微涼的身子摟在了懷裡。

  「一切都會過去的!」

  那日她不該碰見劍綾風和靜塵沙,而他更也不該在她尋不到劫塵和咎殃急問自己時,便告訴她諸事!

  「嗯!」

  三千一怔,雙手緊緊扣住,埋首進他懷裡,肩膀顫動著強忍的淚水奪眶而出。

  胸口頃刻一片濕熱,劍布衣低聲一歎,雙臂更緊,貼近她耳邊低聲安撫,

  「莫害怕,歷史縱有改變,仍有師兄陪著你,我們繼續一步步走著看。也許一切都會好的。」

  「嗯!」三千喉間哽住,說不出話,只能流著淚鼻音悶哼。

  緞君衡遲遲不見二人進入側殿,走到門邊看去,

  月色下二人清晰的身影!

  眸色一怔,劍布衣那小子的神色,呵呵,嘴角突然勾了勾,當即退入房中,將走到門邊的質辛抱回了側殿內。

  良久後,三千才從他懷裡抬起頭,哭紅著鼻頭突然咧嘴一笑,

  「師兄,我沒事了!」

  劍布衣心頭一松,看看自己胸前一大片水跡,對著她低聲笑道:「現在我有事了!」

  三千認真一看努了努嘴,隨即從他懷裡掙開,改成攙著他的胳膊,「要不你也把我衣服上哭濕?這樣公平吧?」

  劍布衣下意識轉眸望去她胸口,募得收回眸色,面色一紅,不自然咳了咳,「不必了,我還是回去自己洗洗!」

  他剛剛一定是瘋了!

  候風玄窟中,陰風陣陣。

  面色痛苦的血傀師急匆匆回轉,拿著斷手恐懼提功。

  綠色闇氣驟然縈轉,刺目綠光沖天而起,聖魔元史緩緩開啟。

  血傀師眸色緊繃,顫抖著嗓音急促道:「聖魔元史,快!快幫吾把手接回去!」

  聖魔元史爆沖一股詭譎綠色光氣,頃刻包圍了血傀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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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2章 短暫相聚

  明明夜色,煙河浩渺,等待中天地漸漸散去了夜霧。

  側殿中倏然傳出淺淺悠長的呼吸聲。

  三千轉眸一看,嘴角笑笑。

  質辛趴在緞君衡懷裡睡著,嘴角尤掛著可疑水跡。

  緞君衡無奈起身抱小心抱著他向床邊走去。

  不讓他來就怕他如此!

  一點兒都不聽話,不孝子啊不孝子!一點兒沒變!

  三千幫忙拿過枕頭放好。

  就在身子挨著床邊時,睡得一塌糊塗的質辛突然睜開黑眸,一把勾住緞君衡的脖子,激動道:

  「曇兒生下了!義父帶我去!」

  這是睡糊塗了!

  緞君衡拉開他的手,無奈笑道:「好好睡吧,還沒生下呢!答應了你,就一定會叫醒你的!」

  「我沒睡糊塗,剛剛已經生下了!」

  質辛一急,刷的起身跳下床,拽住他的手,死勁兒往外拉,

  「我們快去看!」

  緞君衡一愕,將他拽回,抬手一彈他的腦袋,「這是沒睡糊塗?快點兒去睡會兒!義父答應會叫你絕不食言!」

  殿門突然哐當大開,震得幾人擰眉望去。

  「何人?」

  一名伺人滿臉激動奪門而進,

  「緞靈狩,天之厲吩咐讓您進去,小公主方才誕生,母子均安!」

  說完才反應過來,眸色一僵,急忙俯身:「還望您恕罪,吾一高興……」

  居然忘敲門了!

  緞君衡一震,當即打斷了她的話,嗓音中帶了激動:「無妨,我們馬上去!」

  伺人急身退出去,去收拾清理主殿。

  「我就說曇兒生了!」質辛鬱悶又著急看向緞君衡:「你還說睡糊塗了!義父,現在我可以去了吧?」

  緞君衡暗藏疑惑一笑鬆手。

  「去吧!」

  為何沒有聽到孩子哭聲?他的功力隔著這麼遠是可以聽到的。

  質辛一刻也不願再等,當即拋下三人奔向主殿。

  劍布衣掃過三千看向緞君衡:「天之佛和曇兒平安,吾也放心,便不去打擾他們休息了。代吾說聲恭喜!吾先送三千回去!」

  「嗯!」緞君衡微笑頷首:「你回去好生休息!諸事改日吾再詳詢。」

  「告辭!」

  二人施禮後離開了雙天寢殿。

  質辛激動跑到主殿直接推門就進,

  「爹!娘!曇兒!」

  天之厲一怔,看向累急安睡的天之佛,急忙俯身將懷中的曇兒放在她臂彎中,轉身走出外廳,伸手接住了飛撲而來的小身影。

  「你娘睡著了,聲音小些,質辛!」

  質辛募得息音,緊緊摟住天之厲的脖子,高興壓低聲音:「爹,你們終於回來了,曇兒長什麼樣子啊?娘怎麼又睡著了?你偷偷帶著娘去哪裡玩兒了?我可是每天都想你們的,嗯,也想曇兒……」

  緞君衡哄了質辛。

  天之厲凝重的心底微松,聽著他清脆高興的嗓音,雙臂一緊,低啞出聲,

  「吾和你娘也想你!」

  彩衣姑娘一怔,俯身看向澄亮黑眸好奇凝視她的曇兒嘿嘿一笑,你兄長跟我的名字居然就差一個字呀!

  曇兒狀似明白的眨了眨黑眸,圓圓的小臉蛋本能鼓了鼓,唇角一抿伸出粉嫩的小舌尖舔舔唇邊,懶懶打個呵欠又收了回去,轉眸望向睡著的天之佛,張嘴不知說了個什麼,黑金玉錦繈褓中包住的四肢當即歡喜動了動。

  彩衣姑娘急忙把踢開的繈褓再次包好,摸摸她白嫩圓潤的小臉,輕笑出聲:「小傢伙,看你有哪點兒像早產的模樣!小胳膊小腿兒這麼有勁兒!」

  曇兒黑瞳又是一眨,沖她抿嘴吐了個唾沫泡泡。

  彩衣姑娘一怔,狐疑拿過旁邊的乾淨棉巾給她擦擦嘴角。

  不住的抿嘴,你不會是餓了吧?

  殿門又是一響,

  抱著質辛的天之厲抬眸,「終於來了,隨吾進去吧!」

  「緞君衡!質辛!」

  「天之佛」

  「娘!」

  「樓至!」

  天之厲一怔,疾步走過去放下質辛,強硬壓住她欲要坐起的身子,把滑落的錦被重新蓋住她和曇兒:

  「剩下的事,吾自會處理好!你怎麼醒了?」

  「吾不放心!」

  天之佛搖搖頭,轉眸看向質辛伸手緊緊握住他的小手詫異道:「你也來了!是不是又不聽你義父的話偷跑來的?」

  「我想見爹娘和曇兒嘛!」

  質辛不好意思一笑,趴下親了天之佛臉頰一口,又好奇盯向旁邊圍在她臂彎中的小不點兒,「這就是曇兒嗎?娘,她怎麼這麼小啊!」

  說著從天之佛手中抽出手,激動又害怕的摸向她的小臉,

  這麼小個兒肉呼呼的,他不會把她碰壞吧?

  「是你妹妹!」

  天之佛看著,眸底閃過一絲笑意,抬手抓住他猶豫的小手撫在曇兒的小身子上,

  「摸摸她,你剛生下時比她還小許多!」

  「怎麼可能?」質辛驚呼出聲,回眸看看自己:「我明明這麼大啊!」

  彩衣姑娘噗嗤一笑,。

  天之厲摸摸他的頭,深埋沉重悲傷的眸底露出絲微不可見的輕笑。

  傻小子!

  質辛手指不滿足找到了繈褓中的肚子輕輕戳了戳,不可思議看向天之佛,

  「妹妹好軟啊!」

  曇兒好奇睜大黑瞳,一眨不眨盯著眼前又驚又笑又叫的質辛,小嘴唇動了動,又動動胳膊,蹬蹬腿,一個黑影突然籠罩,眼睛嚇得一閃急忙閉上。

  啵的一聲,質辛在她圓潤白嫩的小臉上親了個口浮水印。

  天之佛抬手安撫拍拍曇兒,低笑看向質辛:「動作小些,剛才嚇著她了!」

  「哦!」

  片刻後曇兒才忽閃睜開黑瞳,恍然大悟一咧嘴角,高興的又吐個唾沫泡泡。

  彩衣姑娘翻掌拿著用功力護持的紫色瓷瓶走向天之厲:「這是照你要求留存的臍帶之血,吾的藥力加上你的功力保護,與初取出時沒有任何區別。」

  天之厲轉向緞君衡:「孩子身上的血何時取?」

  「不急,再等一刻鐘!」緞君衡左掌一動,祭引靈力探入瓷瓶,將尤散溫暖的血全數吸納進入水晶骷髏頭中,緩緩凝轉成他所需要的東西。

  血液盡時,紫色瓷瓶霎時虛化成灰消失。

  「失傳的藥功存活法!」

  緞君衡眸色詫異,這才敢確定看到瓷瓶時的猜測。

  彩衣姑娘一怔後看著他眸色頓時泛亮:「沒想到你竟然知曉此功!你要臍帶血做什麼?是不是救人?這又是什麼奇特的治療辦法?我肯定還沒遇到過這種病症,可不可以加入你做的事?當下手打雜還是做其他的,我都可以,一定不會托你後腿的!」

  「打雜,大材小用了!」

  緞君衡暗中看向天之厲和天之佛,見他們贊同,抬眸笑道:

  「姑娘若不急著離開,歡迎之至,緞某恰好缺一個像你這般醫術高深之人!」

  「太好了!」彩衣姑娘激動笑道,又能治一個沒見過的病!當即保證,「你放心,醫術高深不敢當,但我一定不會壞事。

  大家也別姑娘的叫了,師父給我取名辛,甘辛之辛,你們都叫我阿辛吧!」

  說著看向天之厲和天之佛歡喜道:「質辛的辛是不是便是此字?」

  「是!」 天之佛頷首。

  彩衣姑娘歡喜一笑,不好意思道:「難怪看到姐姐時,就覺得很親切,我想不明白是為何,才在樹林裡多待了會兒,或許是因為名字只跟你兒子差了一個字,這應該就是師傅說的緣分,所以我才那麼想要給你治病,好吧,雖然你們是被我不容拒絕逼的!」

  天之佛掃過天之厲隱瞞的傷勢,壓下心底澀然看向她:「多謝!幸虧有你!」

  質辛忙著逗弄曇兒玩兒,他們說了什麼全都未入耳。

  三千和劍布衣在夜色中走了許久,三千突然停住了步子,又回眸望向雙天寢殿。

  「師兄,有些吾今日一定要說。」

  劍布衣一怔:「什麼?」

  三千望向他擰眉:「細思發生過的事,有的與歷史記載相符合,有的與歷史不同。若是相關的過去,歷史改變成如此模樣,必然牽一發動全身,造就我們的過去之因消失,咱們早該從世間消失!但你看我們還好好活著,吾左思右想,只有一個可能。現在所處的這個世界不是直接相關我們那個未來的過去。」

  劍布衣皺眉,沉默片刻看向她,見她欲言又止,當即道,「還有什麼想法一併說出吧。」

  「好吧!」三千望進他的眼底洩氣一歎,收回眸光又攙住他的胳膊繼續前行,「吾方才突然反應過來,曇兒的誕生時間沒有改變。每年的生辰我們都給曇兒姐姐過,許多年了,就是今日。」

  劍布衣一怔,當即頷首凝重出聲:「剡冥他們和命燈之事,讓吾只擔憂天之佛和曇兒安危,險些忽視此處。幸虧你提醒。」



第103章 棘手病症

  「說到這兒,」三千攙住他的胳膊一緊,「你倒提醒了吾,歷史記載中確實沒有伯母被追殺之事,爹娘明中暗地說起過去時也絲毫沒說過,如此絕對可排除是歷史故意不載的這種可能。」

  那麼,越發肯定心頭方才猜測,三千當即看向劍布衣急促道:「命燈之事外加他們死亡時間是大錯特錯!還有前面一些亂七八槽錯亂的事情,歷史中都沒有,師兄,吾絕對認為,這個世界一定不是我們那個未來的過去。」

  劍布衣擰眉,見她如此,微微露出絲笑意,平靜安撫道:「還是不下結論為好,一切順其自然,變則變為,正則正做。

  天之厲現在心頭病根已種,七厲亦死,縱然你的推測是真,我們仍然要達成此行目的才可回去,不妨乘此機會同時尋找治療心疾之法。若當真不是同樣的世界,說不定會有解決心疾之法。不過一切都還在猜測中,我們便將能做的皆做到,才不虛此行。」

  三千聽罷突然垂眸沉默。

  驟起一陣夜風拂過兩人衣角,

  良久後三千抬眸看向他,眼底才透出猜測下深藏的真正擔憂:「變不變化不重要。師兄,吾最害怕的是這個世界的劫塵咎殃剡冥他們根本不會復活。你應該也發覺了,現在的天之厲曉得七厲之死,並沒有恨天之佛?」

  劍布衣一怔,沉眸低語:「現在看來確實沒有恨!」

  三千繼續道:「若按照我們的未來歷史而言,這又是一個大的改變,以後自然便不會出現我們在未來所知曉的情形。

  你還記吾剛來說過的話嗎?吾想當然以為能送走爹娘,卻沒想到連最後一面都見不上。而現在,伯父抱走曇兒質辛撫養與伯母不見亦不語的情形應該也不會發生了,還真幫吾省了力氣,不用去陪著伯母,還要想辦法緩和他們二人間的關係。」

  「三千!」劍布衣眸光一凝,頓住步子掃過天際閃爍不定的繁星看向她:「結論為時過早,現在看似不會,以後事態發展卻難料。

  你該明白,天之佛生子,天之厲縱使心有痛怨,仍是愛著她的,在險象生出時自以她安全為重,恩怨暫時擱置,但一切恢復平靜後,他們間的事情還是要解決的。誰也逃不過避不開。」

  「這!」

  三千募得瞪了他一眼,勁兒壓下心底忐忑,不在猶猶豫豫,

  「罷了,吾乾脆一次性說完。按照吾推測的世界,從目前情勢發展只有三種可能。一,也許天之厲和天之佛就這樣懷念著七厲生活下去,不追究過往,七厲永遠不會復活;二,也許天之佛死後,復活了七厲,她卻永遠消失不能復活;最後一種,她最後仍舊死了,七厲也不會復活,這個最可怕,伯父一定會瘋了!這哪一個都讓吾心裡難受。」

  劍布衣暗歎一聲,轉眸看向她:「你已認定這個世界必然不是我們未來的過去,如此言,確實只有這三種可能,沒有一個值得歡喜。」

  三千咬唇頷首。

  「但,可能永遠只是可能,再結局未定前,一切皆有可能。」劍布衣凝眸望進她眼底,反手扣住她的胳膊,凝聲下了他的決斷,化光疾走。

  「吾依然抱持此想法,你今日想得太多了,想與吾說的話咱們改日再談,回去好好休息。事情或許沒有這麼嚴峻。」

  「你睡哪兒?」

  「咎殃寢殿!」

  「到吾寢殿吧,他們七個除了二伯父魑岳的殿其他全緊鎖了。」

  劍布衣腦中閃過咎殃那時為三千防備自己的話,不覺歎了口氣。

  三千眸光一澀,募得輕笑出聲,扣緊了他的胳膊:「走吧,一個寢殿又不是只有一個臥房,你睡側殿。或者吾去睡也行。要不我們兩個乾脆睡一起得了,說不定爹就能氣得活蹦出來!我們也不用這麼難受了!」

  「是個好辦法!」劍布衣不禁笑笑,微散了些心底的沉重。

  雙天寢殿內,取血的時間終究到了。

  天之佛倚靠在床邊,眸色緊張安撫地抱著繈褓中的曇兒,天之厲則力道剛好扣住她的一隻胳膊,讓不她亂動。

  「開始取血吧!」

  質辛渾身一陣緊繃,眼睛緊張地盯著。

  「抓緊曇兒,切不可讓她的胳膊亂動!」

  緞君衡再次強調後,眸色一肅,右掌捏出劍指,橫空畫咒,頓成一道紫色靈咒,尖利刺進曇兒小小白嫩的手腕兒間。

  一道鮮血從腕兒間銀針孔般大小的血孔中,匯成血線緩緩灌注水晶骷髏頭。

  曇兒含笑凝視她的黑眸驚愕一震,小臉頓皺成團。

  天之佛逗弄她的手一顫,另一隻手臂只覺一軟失了力道,急忙雙手抱住。

  未幾,只見嘩嘩的淚水奪眶而出,曇兒大張著粉痛苦無聲哭著,小身子開始劇烈的在她懷裡掙扎。

  天之佛手指越發加了力道,凝視著雙眸難抑一濕。

  懷中小身子掙扎更劇,痛哭下的小臉更是漲得通紅,

  天之佛揪住的心口一悸,忍淚俯身將唇貼在她的小臉上輕輕吻著,

  「娘在這兒,乖,曇兒別哭了,沒事了,很快就沒事了……」

  懷裡的小身子聞聲卻是顫抖得更厲害,眼淚嘩嘩從緊繃痛楚的臉上掉著,唇上被她流出的淚水燙得一顫,

  天之佛掩眸在她繈褓上擦擦流出的淚水,繼續安撫吻著她沙啞出聲。

  「娘在這兒,一會兒就沒事了……」

  天之厲嘴唇緊抿,瞬間僵硬的手指急忙加了力道扣住,眸色緊緊盯著緞君衡一舉一動,絲毫不敢回頭。

  質辛壯膽回眸一看,見曇兒哭得傷心,血脈連心下,眸底一紅,急忙看向緞君衡,

  「快點兒吧,快點兒吧!義父……妹妹她疼啊!好長時間了,還不好嗎?要不你抽我的血吧!」

  血線還在繼續灌注著,

  片刻後,

  緞君衡凝眸見血色已足,眸色一凝,左掌一翻轉水晶骷髏頭,右掌握拳,渾身靈力一頓。

  「收!」

  紫色靈周頃刻從曇兒腕兒間撤出,血孔合住。

  天之厲胳膊一松,暗暗長舒了口氣,急忙回眸看向淚水仍未止的曇兒,抬手替她和天之佛擦了擦淚。

  「已經結束了。」

  難道今日緞君衡施功出問題了,為何感覺比他那日試驗的疼!

  曇兒扁扁嘴,淚眼朦朧委屈凝視著他,

  天之厲心頭一動,眸色頓柔,垂頭吻了吻她的淚眼。

  「乖曇兒!」

  曇兒睫毛一閃,才停住了哭泣。

  「這次取血怎麼比試驗時慢了許多!」

  天之佛看向天之厲低聲說罷心口一松,把她往懷裡緊緊抱了抱才輕輕放下,放鬆的身子霎時出了一身熱汗。

  天之厲拿起棉巾給她沾去了額上幕然滲出的汗,「是長了些!」

  質辛急忙沖曇兒做了個鬼臉。

  曇兒看著,嘴角微微一咧,黑瞳總算露出了死好奇的笑意。

  折騰了一夜,天之厲見天色已經快要放亮,將質辛從床上抱在懷裡:「你先隨你義父回去休息,一夜沒睡,睡醒了再過來。爹在這兒照顧你娘和妹妹。」

  說罷看向彩衣姑娘:「吾已經命人給你收拾好寢殿,離緞君衡那裡不遠。讓伺人帶你去。有何需要直接去找緞君衡。」

  「多謝!」

  彩衣姑娘臨走時看向他和天之佛,胸有成竹道:「你們千萬別擔心,曇兒身體健康的很,沒有一絲問題,至於現在發不出聲音非是身體有殘缺,但何種原因,吾現在只是猜測還不能確定,等再觀察些時候,確定後再告訴你們。吾一定能治好她!」

  殿門閉上後,

  天之厲扶著天之佛躺下,將曇兒放進她懷裡蓋好薄被,望進她眼底:「什麼也別想,好好休息。吾會想辦法治好曇兒的。是吾沒有保護好你們!」

  「不是你的錯!」天之佛眸色凝情搖搖頭,指向空出的床邊,「躺在旁邊陪著我們睡會兒吧!」

  曇兒的情形阿辛若短時間內無法,最後便用她的換聲之法,她以後也不需要聲音了。

  天之厲見她始終不闔眼,無奈歎息,放下圍幔翻身躺下抬手強制闔住她的眼,

  「睡吧!」

  天之佛將他的手拉過搭在了身上,才安心睡去。

  緞君衡將質辛送回去後,擯退了送彩衣姑娘去寢殿的伺人,親自帶路。

  阿辛跟著他走了半晌,當即直言不諱問道:「那個緞君衡,你是有什麼話要對我說嗎?」

  緞君衡回眸一笑:「是!姑娘看似大大咧咧,實則玲瓏剔透啊!」

  阿辛笑笑:「你還是別誇我了,直言正事!」

  緞君衡眸色一沉,歎息一聲,「你方才在雙天寢殿隱瞞了真相。曇兒的情形到底怎樣,你實話對吾說,你是否真有把握治好能她?」

  「真打擊人!」阿辛鬱悶撇了撇嘴,看向緞君衡:「被你看出來了,那他們豈不是也看出來了!」

  「他們沒有!「緞君衡搖搖頭:「他們當時的心思不在此上。」

  阿辛看了眼天際的啟明星:「我從沒碰到過如此棘手的情況。曇兒她現在就跟普通百姓的孩子一般,正常得不能再正常,不能說話有聽力這種事在普通人身上也常見。」

  緞君衡皺眉:「你的意思?」

  阿辛雙手一攤,咬牙道:「可這正常就是異常啊!你想想曇兒怎麼可能這麼正常啊!正常的詭異不同尋常!天之厲和天之佛的體質功體不該生下如此正常的孩子!吾想她的不能出聲就是這股正常導致的,把她變得異常就解決問題了。」

  緞君衡眉心更緊:「雞蛋裡挑骨頭!」

  阿辛歎息道:「所以棘手!吾相信自己肯定能解決,只是花得時間可能會久些。」


第104章 哺育佛元

  日行月移,晨昏交替,斑駁的淡影隨風流散。

  靜謐蔓延的雙天寢殿中,房門微響,一襲黑袍輕步而出,只留下疾閃而逝的衣尾。

  安眠的身影突然睜眸,急忙抬手按住懷中蹬踏四肢的孩子。

  曇兒的小臉又開始緊緊皺著,小嘴唇不住抿動著,眼角更掛著不知何時流出的淚珠。

  難道是餓了?

  天之佛知曉天之厲離去的澀眸一凝,伸出指尖試探得輕輕點住她的下唇。

  曇兒哭泣的眉眼一展,眸色乍喜,急切張開小嘴含住指尖蠕動吮/吸。

  這?

  這什麼東西?

  什麼也吸不進去啊?

  這不是吃的!

  被騙了!

  曇兒嘴唇一頓,撇臉鬆開指尖,眼淚又下,睜大黑瞳委屈凝視著天之佛,

  我餓了!我餓了!

  天之佛眸色閃過絲猶豫,未幾,未抽離的指尖又傳了來小嘴吮/吸之感,

  罷了!

  厲族血脈的不斷亦非無法可解!

  她與曇兒又還能做幾日母女?

  天之佛壓下心底澀然,微倚著床邊起身,抱起了包著曇兒的繈褓,伸手去解內裳。

  「樓至!」從外歸來的天之厲掀簾幔的手頓住,詫異出聲:「怎麼醒了?你這是要做什麼?」

  「你去哪兒了?」天之佛一怔,掃過他的雙眸,看向他提在手中還冒熱氣的鏤空尖嘴雕神獸銀壺,「這是什麼?」

  天之厲掛起簾幔,把銀壺往床上邊緣一放:「萬古靈獸澤林之血,它亦剛產子,吾離開前擒到養在殿后林苑中,忘記對你說了。吾見曇兒餓了剛去取得,她以後便飲此血。」

  「血!」天之佛解衣的手一頓,眉心頓蹙,

  「非是一般之血!」天之厲坐在床邊,抬手撫向曇兒粉紅的面頰,對上她的雙眸:「雖言血,實則等同苦境女子餵養嬰兒之物,它之幼子便以此為食。因其色澤似血,才如此稱。」

  一股清淡馨香之味隨著熱氣緩緩飄入鼻尖,確無血腥。

  天之佛收回凝視天之厲的視線,望向懷中微動掙扎的孩子,

  曇兒嘴唇依舊大張無聲哭泣,淚水無助落了一臉。

  心神一松,

  娘不在了,你爹一定能照顧好你的!

  「吾想親自喂她!」

  低低溫柔說罷,天之佛手指繼續輕撩開內裳,露出細膩緊致的肌膚,手臂當即抱著曇兒的小嘴貼近胸前微隆的紅暈。

  曇兒淚眼一停,急忙張開小嘴試探地吮了吮。

  這次確認是真的,

  她才滿足的閉上了淚眼,急速含住蠕動著嫩唇吮/吸。

  片刻後,

  生怕不夠,

  她急不可耐從松了的繈褓中伸出小手探入內裳中,霸佔似的覆在另一處。

  這也是我的!

  上身各處血脈似有所感,只覺如河流湧動般的感覺急速從各處彙聚至曇兒口中。

  天之佛身子一顫,不習慣地僵了僵。

  曇兒眉心一皺。

  天之佛急忙放鬆,凝視她的眸光不禁一柔,抬手用指尖輕輕抹去她嘴角來不及吞咽的滲出,小貪心鬼!

  曇兒眉心突然又皺。

  天之佛望去,原來姿勢不對,當即微移手臂讓她能更舒服在懷中躺著。

  胸口的湧動般的感覺仍在,天之佛凝視曇兒的視線更柔,嘴角不覺露出一抹滿足的淡笑。

  這定就是千年前那些婦人所說的感覺,

  用她的身體養育著著她和天之厲的骨肉,

  血脈連心的另一種牽繫。

  源源湧出的感覺如蠶絲般緊緊纏繞,

  一絲絲刻骨入心,

  可惜,

  天之佛溫柔凝視著的雙眸突然一窒,

  心口驟然掠過一陣刮骨剜心的痛楚,

  酸澀如潮水般湮沒了所有。

  終要放手,

  她捨不得!

  捨不得!

  捨不得

  舍不…

  舍……

  ……

  蔓延的澀然化成一縷縷心傷,輕輕附著在她披散在肩的銀絲之上。

  天之厲怔然凝視著,提著銀壺的手指一緊,生生彎曲了無人能撼的萬年隕銀。

  她願意親自餵養曇兒,他本該高興的,可心底的空洞和恐懼又為何而生?

  「樓至,厲族血脈食母乳汁,在斷乳前會不食任何他物。中途母若喪,孩子只有餓死一途。」

  「吾曉得!」

  天之佛急忙收起眼底淚意,抬眸看向他:「千年前你提到厲族敬重母親、妻子時提到過!所以質辛吾並未餵養過。」

  天之厲抬手撩開她散落在曇兒面上的銀色髮絲,「吾以為是因你體質特殊,不能才如此。」

  天之佛低澀一笑,微動手臂將曇兒移開些,順了她急切下堵住的呼吸才讓她繼續。「那時已有將質辛送往中陰界的計畫,本為保他性命,怎能因食物之事再害他送命。」

  那時她亦無解除此牽繫之法。

  天之厲見她坐著難受,移動身子坐到她身後支撐住她的腰身,把曇兒扯落到胳膊的內裳,給她拉起搭在肩頭按住:「第一次,你怎會如此熟練?」

  天之佛身子微松倚靠在肩頭低語,「生下質辛後吾到苦境時曾化作女子裝扮,請教他人餵養之事,亦請有經驗之人手書一本,銘記在心。」

  說著天之佛回眸輕問:「你方才怎麼知道她是餓了?」

  天之厲腦中閃過往日情形,壓下心頭黯然,低啞出聲:「魑嶽那年有了小四,與吾議事後時常都要提兩句孩子之事,那時尚未尋到你,更不知有質辛,吾直接封了他的口,一個月不能言語。」

  「嫉…嗯…」

  天之佛眉心一蹙,毫無準備痛嗯一聲,「妒!」

  「怎麼了?」天之厲眸色驟變。

  「無礙!」

  天之佛搖搖頭,苦笑抬手摸摸曇兒毛茸茸的小腦袋,

  「沒牙的小傢伙,口勁兒怎麼這麼大!」

  曇兒小嘴一頓,微離開被她吮吸的掛著晶瑩的紅暈,睜開澄亮的黑瞳不解望向二人,

  怎麼了?

  天之厲擰了擰眉,指尖摸摸她的嘴唇低語道:「輕點兒!」

  天之佛手指一頓,柔問出聲:「吃飽了?」

  他們嘴巴一張一張,是要搶她的飯嗎?

  曇兒小臉一皺,她還餓,急忙闔上眼張嘴重拾溫熱,埋頭急速蠕動著嘴唇吮/吸,一隻手緊緊占著另一邊。

  這是我的!不許搶!

  「噗……」

  天之佛看出她的小心思不禁一笑,眸底流光閃耀奪目,側眸看向天之厲,「跟你真像!霸道得很!」

  天之厲扣緊了她的腰身,凝視她的側臉,低沉地嗓音中透出一絲未盡的話意。

  「世上只有一個樓至韋馱!曇兒和質辛也只有一個娘!你說我們該不該霸佔住?」

  「謬論!」

  天之佛見曇兒吮吸的速度慢了,轉眸看向他:「吾這裡無事了,你去看看緞君衡那裡的情形吧,回來告訴吾。」

  天之厲將她移動間垂在曇兒臉上的髮絲撩開,「他復活之法四日之後才會進行。」

  「四日?」天之佛擰眉不解道:「他那時不是說明日便要開始?」

  天之厲心底微沉,「他明日要去魔皇陵再次確認三人情形,萬無一失後才能開始。」

  二人耳邊毫無預兆傳來細微平穩的呼吸聲。

  天之厲轉眸望去:「這麼快就睡著了!」

  「質辛那時也是如此,吃飽了就睡!」

  天之佛淡笑看向他,「你先鬆手,吾將她放到床內睡著!」

  天之厲當即起身將床內的錦褥重新調整好位置,

  天之佛輕輕將她的唇從自己胸口拉開,曇兒嘴唇突然本能的又是一陣蠕動。

  天之佛雙手一頓。

  曇兒無意識地動了幾下,粉嫩泛亮的小嘴唇又緊緊抿住,微動腦袋繼續睡著。

  天之佛敞著內裳,急忙轉身將她輕輕抱到錦褥上,天之厲拉起萬古靈獸嫩毛織就的薄毯給她蓋好,一道銀白色光澤籠罩了她。

  集聚天地至純靈氣而成的靈獸之毛是最好的防護光罩,可隱蔽孩子氣息,同時將其身上靈氣全數渡予孩子,孩子慢慢吸納後,可得一層外護靈力,輕易不能被傷。

  「你也很熟悉,做起來並無生疏之感,」天之佛看他做完一切,低語出聲。

  「你忘記了,吾曾照顧過質辛的!」

  天之厲將她忘記的內裳整好,俯身把還有熱度的銀壺從床邊提起,翻掌化出一個黑釉雕金瓷碗,倒進去。

  「為你和曇兒準備的,你把曇兒的那一份也喝了!」

  天之佛低頭看看被他整好的衣裳,微紅著臉抬眸接過,「這種靈物,還是我們二人分著喝為好,可憐那些幼子,那靈獸之血該是不足了。」

  「無須擔心!靈獸非尋常之物,自不會餓著。」天之厲搖搖銀壺道:「以後每日吾都為你取些,你現在身體特殊,奔波所致的傷勢還有千年前生質辛後修養不好所致的病根才能徹底除去,也不會影響餵養曇兒,吾有其他辦法療傷,不需此物。」

  天之佛一怔:「你怎會知道?」

  「此傷隱藏的確實很深,」天之厲低語:「竟然只在生曇兒時才顯現出來。若非吾灌注佛力不順仔細探查,亦不會發覺。」

  「吾不能讓佛鄉發現吾產子,只能像平日般。」

  天之佛凝視著他說罷,仰頭將碗中淡紅色汁液一滴不剩全部喝下去。

  天之厲又重新添加,凝視著她將壺中所有都喝盡,才徹底放心。

  「睡著再歇息會兒,這次將傷養好!」

  天之佛暖澀一笑,點點頭。

  天之厲起身扶著她躺下,輕撫向她的臉凝肅道:「命燈不毀,劫塵他們便還有生機,等緞君衡完事後,加上阿辛,我們再想辦法。你莫掛心。吾那日顧不得你,才讓你和曇兒出事……」

  「無須解釋,吾明白!」天之佛闔眸按住他的手打斷他:「易地而處,吾也會那樣做。那種情形下,正常人都該恨吾,你倒是個異類。」

  「劫塵他們能做出如此之事,可見厲族皆是異類,而你亦算是。」天之厲對上她睜開的雙眸低語凝情:「對你,吾不是不會恨,尚未有理由而已。劫塵他們吾只恨他們瞞著吾。」

  「嗯?」

  天之厲吻了吻她的唇,平靜道:「若有一日,你死了,吾定會恨你入骨,不止如此,吾會讓質辛和曇兒也跟著恨,直到他們的子子孫孫,一個都不能漏下,不管你有什麼理由。」

  「兇殘!連自己孩子都不放過!」

  天之佛心頭一澀,眸色笑了笑後露出苦皺,拉著他的手撫上心口:「你必須記得尋找延命之物,吾是因為丟了自己這顆心才短命的,若真因沒辦法延命而死,還被你恨,豈不虧大了!」

  「絕不會忘,你放心。」天之厲凝眸低沉說道:「除非吾死。」

  「你休息吧,劫塵留了信,吾去王殿拿回來,看他們到底寫了什麼。」

  「嗯!」

  天之佛目送他離開後,才緩緩闔住酸澀的雙眸。

  吾會讓你忘記的。

  異誕之脈能讓自己放心所用之人,只有他,劍布衣。

  她得儘快尋個時間秘密見他。

  巍峨雄偉的王殿,空有一座翼翅神獸盤旋的王座,王座明顯露出被移動過的痕跡。如此便可輕易讓每日來此之人發現異常。

  一道黑色強勢氣旋在殿門前拔地而起。

  王者之氣席捲整個殿內,整個王殿頓起一股震動。

  殿內七人齊刷刷轉眸望向殿門。

  天之厲眸光望去,一步一步緩緩向王座走去。

  「大哥!」劫塵按劍俯身:「天之厲!」

  「大哥!」魑岳單臂橫胸俯身:「天之厲!」

  「大哥!」克災孽主垂眸俯身:「天之厲!」

  「大哥!」貪穢斂衣俯身:「天之厲!」

  「大哥!」剡冥單膝跪地:「天之厲!」

  「大哥!」魈瑤雙臂拘謹俯身:「天之厲!」

  「大哥!」咎殃一甩劉海俯身:「天之厲!」

  聲聲震耳,宛如昨日。

  天之厲走到王座前站立半晌,良久後才闔住雙眸,手臂一抬,揮起黑色利光,橫掃殿中,凝聚的空氣陡然化作螢光飄飛。

  天之厲睜開的眸底一片黯然。

  諾達空曠的王殿中自始至終都只有他一人,唯又他方才沉重的腳步聲回蕩耳邊,才激起王殿的一絲生氣。

  王座的一角突然被利掌緊緊扣住,一陣低沉的擦擦聲緊接砰然響過,已被移落到另一處。

  七個秘密封住的信封靜靜躺在地面上。

  天之厲眸色緊凝,緩緩俯身,僵硬著手一封一封拾起,輕輕一吹,上面沾上不多久的灰塵淒涼飄落。

  第一封是剡冥,第二封是貪穢,第三封是魑岳,第四封是魈瑤,第五封是克災孽主,第六封是咎殃,第七封是劫塵。

  按照你們死的順序排,是怕大哥認不出嗎?

  天之厲眉心緊皺,抬手撫上了心口,半晌後突然而起的疼痛才散去。

  心口怎會莫名其妙發痛?

  王座落地聲持續了良久才緩緩散去,

  殿內頓時陷入死寂,再也蕩不起一絲漣漪。

  天之厲未再細思,小心翼翼將信封收入懷中,又提掌讓王座回歸到了原位。

  然後便是久久的佇立。

  良久後,幽暗的殿內突然湧起一股浩瀚佛光,

  聖潔溫和,靜靜閃爍著,

  天之厲凝視著從體內取出的佛元,右掌頓起強勢暗黑功力。

  毀了它,你便絕對不會離開我們了!

  樓至,寧可讓你恨吾一生,亦好過我們陰陽相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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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5章 浩劫末日

  心念一定,只見天之厲眸底利光閃過,右掌握拳,功力爆沖,一股刺目迫人黑綠氣旋籠罩全身。

  壓制摧毀之功加身,佛元之光驟暗,圓潤渾厚的光球上緩緩現出裂縫,內中真氣從裂縫中急竄而出,觸手間,灼燙逼人。

  天之厲手指一緊,眸色更絕,忍著錐心痛楚,右掌再催功力。

  一定要毀了它!

  就在此時,

  毫無預兆的變故突生,

  平靜的整個王殿驟然劇烈震盪,瞬間便亂石崩飛,塵煙彌漫,青石鋪就的地面急速湧過波瀾起伏,石柱抖動間,已現出崩塌之危。

  身子猛得一個趔趄,強勢功力籠罩的天之厲眸色驟變,當即再催功力穩住身子。

  這種波動,

  異誕之脈地脈怎會突然出問題?

  放眼望去,

  王殿地上頃刻裂出駭人交錯的裂縫,掉落的灰塵亂石頃刻陷落進去。

  耳邊轟鳴震耳欲聾遲遲不停。

  掌心佛元一收,

  天之厲眸光一沉,周身黑色漩渦急旋而起,人已消失在王殿。

  荒神禁地地源,但願只是偶爾的震動!

  雙天寢殿,因由神力護罩,晃動微小。

  然,

  輕微的震動下

  嘭嘭嘭幾聲驟響,殿內擺設之物仍不穩紛紛碎落在地。

  安眠的天之佛一震,募得睜眸,挺身而起,揮功穩住身子望去。

  滿地的碎渣,移動了位置的桌椅仍在輕微震動,

  黑金地面竟然現著微不可見的裂縫,

  熟悉的震動,熟悉的心慌,

  天之佛抬手撫上心口,僵硬痛澀間,震驚的眸色漸漸黯淡,失了神采。

  幻境靈識中的劫難如此就開始了嗎?

  如此突然,

  不是以罪牆為警嗎?

  為何罪牆未動就開始了呢?

  為何提前?

  為何要提前!

  旁邊的曇兒不安踢動著小胳膊小腿,伸出的小手本能地揪住了她的內裳,想要求得一絲安全。

  天之佛身子一僵,澀眸急速轉向她,

  曇兒大張的黑瞳透著濃濃的恐懼不明,一眨不眨緊緊盯著她。

  隨著輕微的震盪,一條條詭譎的音波穿透地心縈繞在整個殿內。

  天之佛心頭縮痛,壓下眸底酸澀,急忙俯身抱起她輕輕搖晃柔聲哄著,

  「莫怕,娘在這兒,繼續睡吧……娘在這兒陪著娘的乖曇兒……」

  柔聲入耳,她雖聽不懂卻是分外的心安,黑瞳內恐懼緩緩散去。

  天之佛心疼澀笑,垂首親了親她晶瑩的小眼睛,

  「闔上眼快快睡……娘的小曇兒……小曇兒…小曇兒…」

  一股雄渾佛力急速從她體內逸散而出,伴隨著柔聲呢喃,纏繞向整個床榻,霎時靜止了微晃的床榻。

  熟悉的心跳聲,暖和的溫度,柔和的嗓音,安心的感覺緩緩透過肌膚雙耳沁入心間。

  曇兒定定凝視天之佛的黑瞳放鬆,再也抵不住困意,粉唇大張打了個哈欠,眼簾一耷,輕顫著闔上,合住的嘴唇咧了個甜笑後,蠕動片時徹底進入睡夢。

  天之佛雙眸一濕,含淚笑笑,低頭貼近她輕溢呼吸的小嘴唇一親,轉身輕輕將她放進了錦褥間。

  娘還以為能多陪你幾日,

  沒想到,

  世事如此不由人。

  不舍,不得不舍!

  天之佛再施浩瀚佛功,強勢佛力霎時閃著溫和光澤緊緊保護著床榻,與外界世界隔開。

  如此你便能能不受打擾安睡。

  發生這般滅頂之事,你爹定會去荒神禁地查看,短時間不會回來。

  娘去看看你兄長,再去交代些事情。

  天之佛壓下淚痛,絕然走到置物櫃取出金色紗衣穿好,當即化光離開寢殿。

  天佛原鄉,佛光普照。

  一片靜謐中,

  「審座!不好了!」

  正在談話的兩人被突來的擊破叫聲打斷,

  「何事如此驚慌?」

  「佛鄉鎮地玉佛突墜血淚,身上莫名跌落一大片一大片玉屑!」

  葦江渡和雲滄海飛身急至。

  話音未盡,

  「玉佛已經徹底毀滅,不存片身!」

  一聲驚懼尖利之聲又起,本留守看顧玉佛的爾善多僵硬著身子化光出現,

  「什麼!」葦江渡和雲滄海震驚沉叫,「怎會如此?」

  爾善多眸色沉重:「你們剛走不到片刻,玉佛瞬間崩塌,煙消雲散。」

  說罷轉向審座嗓音微帶了絲顫抖:「玉佛像一毀,佛鄉橫空佇立的其他石佛亦開始急劇地崩流血淚,吾怕是,佛鄉流傳許久預言中的」

  「千佛血泣!」 矩業烽曇渾身僵硬,微縮的瞳孔望向佛水靈池中剛開始流血淚的佛像,一字一字低沉咬出。

  爾善多、葦江渡和雲滄海面色刷的蒼白,「真的是嗎?」

  「發生何事了?」在旁的血傀師眉心一擰,急切不解地看向四人:「看你們面□形定然很嚴重。不知幾位可否為血傀師一解疑惑,何為千佛血泣?吾也好有頭緒,想辦法竭盡全力相助幾位,一解燃眉之急。」

  矩業烽曇心底沉重,眸色擔憂,轉向他緩緩出聲:「天佛原鄉初成之時,先佛神牟曾做預言,無量萬億年之間,若佛鄉佛法頹敗不能真正解救蒼生,諸佛可能會有一場劫難,必死千僧千佛為枉死蒼生為祭,否則天佛原鄉必在此劫難中不存於世。劫難開始便以佇立之玉佛為兆。」

  雲滄海面色蒼白道:「此為警戒所有修行佛法之人,必須真正心懷慈悲,以天下蒼生為念,不能為一己之私,借佛法為惡事,更不得借實力參與世俗之鬥,擅自屠戮無辜。竟然是真的,真的,吾還曾以為不過如戒律般緊緊說說而已。」

  葦江渡微僵著身子:「過了兩個無量萬億年,從未發生過預言中之事,久遠之說極有可能成為一句虛妄,被僧人忘卻。」

  「這!」血傀師面色一擰,猶豫了半晌看向幾人斟酌言道:「恕吾直言,這位先佛神牟似乎太嚴苛了些!修成真佛本已極難,更有天份聰慧愚鈍之別,真佛無多,普通僧人大有,做錯事難免。怎能如此苛待,而不予改過之機?」

  「所言無錯,」審座凝重搖搖頭:「但此事亦非先佛神牟所設,他也沒有能力消除此難,能預言已是為後世弟子極大的功德。據傳言,此預言,是他耗損自己功德佛力根據天地之行,萬物運轉推測而出,其心亦是希望佛家弟子為善為德。莫要自造惡因,終受惡報。只是,吾未想到會在此時發生。」

  血傀師怔住,頓現慚愧,俯身合掌,沉憂出聲:「那審座有何打算?難道為保住佛鄉眾人,當真要祭千名無辜僧人佛者?」

  審座沉歎一聲,「此事你想得簡單了。若此法有用,吾情願自祭算那千人之一。」

  雲滄海和葦江渡急道:「何意?」

  審座轉眸望向佛靈水池,「預言你們只知其一不知其二,因為佛鄉高座刻意隱瞞了後者。這必死之千名僧佛非是人力可為,冥冥中自有天地果報。縱有僧人自願為佛鄉引頸受刀,但錯殺了人亦無用,該死而未死的人最終還會死。反是增了無辜枉死。」

  說著轉向三人:「此意就是每人皆可能是會死之人,吾,亦或是你們中任何一人。」

  「不可!怎能!」血傀師心頭一震,眸色一痛,疾步走近審座:「怎會如此?難道只能坐以待斃,等著可能的死期,而束手無策?審座你和在場之人皆為蒼生肝腦塗地,怎會有惡報?真的一絲辦法都沒有?」

  「果報之事冥冥天定,無須思慮!」審座凝眸沉聲道:「有法等於無法,不如順其自然,做當為之事。」

  葦江渡和爾善多擰眉問道:「審座不妨一說是何發?」

  審座道:「再蓄自身功德佛力,有可能免卻一死,但這是無底洞。」

  血傀師急道:「何意?」

  審座道:「在自己未死之前多為蒼生做些善事積蓄功德,但是需要多少,無人知曉。故言無法。」

  血傀師皺眉當即道:「謀事在人,成事在天,不妨去做,總比不做好。或許能求得一線生機。」

  「當……」

  「當……當……」

  「當…當…當……」

  急促的鐘聲破空而來,霎時壓過了他的聲音,沉悶窒息的餘音綿延不絕,警蕩佛鄉各處。

  「佛鄉警鐘敲響了!」

  爾善多眸色驟變,緊抱琵琶望向佛鄉上空。

  只見濃白的雲色霎時侵染鮮紅,層層疊疊,壓得人心窒息,凡體戰慄。

  審座轉眸看向血傀師的左臂,「吾用佛鄉續脈療法助你接住了經脈,切記三月之內不能擅用此手,否則再斷便無法可治,只能殘廢。縱使此手仍在身上,卻形同虛設。」

  「多謝審座囑咐,」 血傀師看看僅被聖魔元史接住血骨的手,精光一閃,感激出聲:「謹記在心。」

  葦江渡此時冷靜了下來看向審座:「我們是否還要繼續追緝樓至韋馱?」

  血傀師刷的抬眸擰眉道:「審座,吾突然反應過來,這千佛血淚之事恰好發生在此時,是否會與樓至韋馱之事有所關聯?縱觀吾所知佛鄉之人為事,蒼生無辜冤死,非罪牆莫屬,慘絕人寰當真人神共憤,繼而有剖子殺母之事,還有聖魔大戰。」

  「聖魔大戰?」雲滄海眸色微皺:「樓至韋馱雖有罪,但聖魔大戰確實與她無關。」

  「不是無關!」審座眸色驟暗,嗓音中帶了絲難以名狀的沉凜:「而是牽繫重大。連吾亦沒想到她心機如此,竟然布了一局千年之計。」

  「什麼意思?」葦江渡和爾善多不解道:「審座可否詳細說明?」

  「血傀師你說吧!」審座雙掌一握,冷沉出聲,「你所言極有可能是千年血泣誘因之一。」

  「嗯!」血傀師看向三人緩緩道:「吾也是才從聖魔元史中瞭解了所有真相。

  聖魔大戰,聖方為武林正道,魔方是曾經厲族統治下的魔族,天之厲為厲族之首,而那魔皇質辛便是天之厲與樓至韋馱所生,死後複生成了如今的孩童。審座已經確定。

  那時封印天之厲,可以說是當初天之佛榮耀回歸佛鄉的最好辦法,如此便可掌握更多天佛原鄉的權力,從而瞭解佛鄉不為一般人所知。


第106章 囑託之事

  後面便是她任由厲族滲透武林正道,然後引導正道和魔族對抗,導致正道力量大損,死傷無數。所有的一切,只是她聯合厲族和魔族演的一場戲,既能順利解除封印,又可大量耗損正道力量,還可探清佛鄉更高機密,如此裡應外合,為厲族攻佔苦境奪天下做準備。

  她亦與中陰界做交易將害人紅潮引到苦境,一方面牽制佛鄉和剩餘正道大部分精力在對付紅潮上。罪牆之私亦是她與宙王交易的結果,這你們知曉。

  而不為人知的是,那次宙王的作證,也是他們合演的一場戲,藉以為罪牆今日的倒塌做計,讓紅潮能為禍苦境,部分人自然會引怒于宙王,進攻中陰界報仇,如此宙王便有入侵苦境無可辯駁的理由。她便能讓厲族和宙王聯合起來,照此下去,苦境和佛鄉必危。最後她再和天之厲攻破中陰界,幸好有人及時看透了她假裝記憶缺漏的陰謀,揭發了她的真面目。」

  「陰險至極!」葦江渡一怒,難以置信:「如此複雜牽連!我們卻只知枝節片段。沒想到罪魁禍首皆是天之佛,那些無辜死傷之人,多得難以計數,如今弄得天怒人怨,牽累佛鄉無辜僧人!」

  「過分太甚!」爾善多手中琵琶怒鏗一響,厲色道:「樓至韋馱之罪惡貫滿盈,罄竹難書,必須要嚴懲,才對得起枉死之人。」

  話音落後,雲滄海和二人同時俯身請命:「審座,我們繼續緝拿樓至韋馱,不為功德,只為無辜而死天下蒼生,若千佛血淚之劫應驗於己身,是我們修行有虧,合該受死。但在此之前一定要讓樓至韋馱伏法,我們死亦無愧。」

  「起來吧!」審座走近三人一個一個親手扶起,「你們如此,吾心甚慰。吾也是此想法。那日情形,樓至韋馱現在必然已經產子,抓住便可讓她伏法,告慰無數枉死蒼生。千佛血泣之劫或許便可減少死亡僧佛之數。」

  血傀師肅然問:「那厲族?」

  審座凝眸歎息看向他:「只能暫且靠後,樓至韋馱伏法佛鄉度過此劫後,我們再行計議。」

  血傀師眸底精光一閃,頷首稱是。

  「爾善多聽令!」

  爾善多俯身。

  審座沉眸出聲:「重新頒下法旨:樓至韋馱,執五赦淨驅天罰,再執佛火焚軀淨業,魂神盡滅,天地不存,告慰蒼生。

  「爾善多敬領法旨!」

  「你們三人附耳過來,如此行事!」

  雲滄海、爾善多和葦江渡疾步走近凝神細聽。

  審座說罷,三人眸色凝住,當即化光飛離天佛原鄉。

  遲了許久才得知那日公開亭剖腹之事,野胡禪震驚難解,頓時一怒,他絕對不相信臭老禿會做出此事!一定又是那個血傀師陰謀陷害。

  未再細細思考,野胡禪直從善惡歸源急飛異誕之脈,

  臭老禿和她那個孩子千萬可別出事!

  只是他無論如何也想不到,苦境竟是出了大變,就在路過一處面河背山山村之時,

  淒慘哭泣的哀嚎之聲震懾天際。

  「救命啊!救命啊!」

  「大師父,救救我們啊!」

  「求求你,救命啊!」

  「救救孩子!」

  ……

  野胡禪詫異垂眸,

  只見滿城的洪水彌漫,無數房子被淹沒,只露出房頂高處衣不蔽體站立的受水災之民,無盡的哀聲嚎叫,無盡的冷肅寒心。

  怎會如此?

  野胡禪駭然失色,震驚看著腳下翻湧的波濤海浪,疾行的身子頓時破空而降,一揮脖中金剛輪,鏗然佛光大照,暫時擋住了橫流的洪水。

  「多謝大師父!」幾名正在急切救人的武林人士,抹汗感激道,又繼續飛身將未逃出的災民背抱移出洪水彌漫之處。

  「不必!」野胡禪不敢耽擱,眸色緊皺,亦飛身加入。

  怎會發生如此滔天水災?

  此地現在分明是在旱季,向來幾月不會降落一滴雨水。

  良久後,眾武林之人合力才將所有受困百姓都移向了安全之處。

  村長凝重點完了人數,緊皺的心頭一松,見救助之人默默離開,急忙率領全村人跪在救助之人身前俯身跪拜:

  「幸有諸位壯士相救,我們無以為報,請無論如何受我們三拜!亦請壯士們留下姓名,吾村之人定當世代銘記。」

  話音落後,便是震天動地的扣抵地之聲。

  野胡禪摸摸腦袋當即走開,再次取出金剛輪,被堵的洪水霎時奔騰而走急向他處農田流去,轟然濤聲依舊駭人心神。

  他更料不到,翻過幾座山頭,本明亮的天際驟然卻變卻一片天地。

  滿眼望去,只有烏雲蔽日,塵煙嗆人,昏暗刺鼻硫臭之味席捲周身。

  野胡禪眸色一沉,急忙點穴封嗅,看不清,只能指尖提功頓開佛靈之眼,這才看清了遠處的一座高山之上滿是人影,急忙提功飛身而至。

  「我咧,此地發生了何事?大中午,你們怎麼全在這裡?」

  好不容易逃生至此安全之地的百姓,見他,眸底恐懼,才指著另一處厭惡彌漫看不出究竟的地方,心有餘悸顫抖道:「大和尚,你怎麼過來的?你沒事?」

  「你有所不知啊,我們得罪了山神,火龍發怒了,發怒了要毀了我們!」

  不遠處傳來了哭泣之聲,「我們活該啊,活該啊,都怪我們的先祖和我們,怎麼能聽一個蓮花冠白頭發和尚的勸說不獻人祭,這下完了,所有的東西都毀了,我的家我的地……」

  「山神發怒了,放出那麼個怪物……要不是我們全村人都在這裡勞作,一個人也活不了啊,活不了啊!」

  那個和尚難道是臭老禿?祖先,難道她千年間路過過此處?

  野胡禪凝重望向還在噴發火色熔漿的山頂,心頭霎時墜到了深淵,他常年行過此處,那本就是極普通極矮的一座山頭,怎會突然拔高變成火山噴發?

  接連不斷的異變,異誕之脈該不會也出事吧?佛鄉已經出了事!

  靜謐死寂的魔皇陵毫無預兆激起一波接一波的詭譎駭人震盪,

  停立的三具青石棺木左右晃動,鏗然震動,眼看便要墜地。

  緞君衡眸色驟變,當即揮動靈力穩住棺木,同時催發全身靈力將魔皇陵保護了起來。

  發生了什麼事?

  這股波動好似書上記載的地動又好似不是!

  罷了,趕緊完成此處事宜,他化斷滅無幻便可複生了!

  中陰界,一直以來生人成為死魂之間的中轉站,此時地脈亦如其他地方一般隱隱發生著駭人變化。

  與苦境接壤的星河天瀑,爆沖出一股異動氣旋,悄然無聲吞噬著中陰界的滋養地氣。

  不到片刻,星河天瀑附近方圓三十裡內生機盡絕。

  而在王殿中與綿妃飲酒作樂的宙王還分毫不曉。

  異誕之脈不斷晃動的地下宮殿寢殿中,

  房門哐當一聲急切開啟,

  「三千!你怎麼樣了?」

  「吾沒事!」

  三千提功穩下自己晃動的身體,看向從外急切進來的劍布衣,「無須擔心!吾還說要去看看你如何!」

  劍布衣心口一松,急忙揮動關好殿門提步走近,卻不料殿門突然又是咣當一聲。

  一道浩瀚佛光急竄而入,擋住了他的步子。

  「劍布衣!」

  「天之佛!」

  劍布衣震驚步子一頓,她為何要來此處?

  三千一震,刷的起身,頓忘記了提功,身子一晃,便要向地上墜去。

  天之佛某光一閃,單臂掃過一束佛力霎時穩住了她的身子。

  「劍布衣,三千!」

  「你怎會來此?」

  劍布衣走進她身邊,見她眸底凝重的神色,心頭一緊,頓有不好預感:「你來此是找吾有事?」

  「是!」天之佛定眸在像極了劫塵容貌的三千面上,心頭微澀,才轉眸看向劍布衣:「交給你一件事,此事必須你去做,交給其他人吾不放心。」

  三千一怔,急忙出聲:「吾先出去,你們慢慢談!」

  「不必!」天之佛凝眸看著她笑笑,「看著你說話,吾很高興,你們既然是師兄妹,行事亦攜手共做,無須避開。」

  三千隨即走到劍布衣身邊,揮功關好殿門,「你說吧,我們一定竭盡全力幫你做好!」

  「書房在哪兒?」

  二人怔住,三千回神急忙提步帶她進去,「就是這兒。」

  劍布衣抬手鋪展好紙張壓上黑玉葉形鎮紙,

  天之佛眸色一凝,拿過筆架上的毛筆,掌心頓時提功飛筆疾書。

  劍布衣和三千一字一字仔細看著,直到最後一字,天之佛收筆,他們心亦漸漸沉到了深淵。

  「看仔細了嗎?」

  三千壓下心頭突然而起的酸澀,輕輕點頭。

  「嗯!」劍布衣指尖一緊,扣緊了劍身。

  天之佛指尖提功灌注心口,一滴佛心之血霎時抽出,指尖一旋,潑灑進紙張中。

  瑩白的宣紙和黑絲字跡陡然血光彌漫後又散去恢復原形。

  天之佛這才疊好交予劍布衣:「收好,今日之事除了我們三人,不得讓任何其他人知曉,包括天之厲,你和三千即刻便啟程,儘快趕到。」

  說罷,

  天之佛眸色微松,蒙提功力,雙掌鏗然擊向劍布衣和三千背心,灌注自己雄渾功力。

  「到時需要吾此功力你們才能事成,按照信中方才指示做。」

  三千和劍布衣壓下心頭沉重緩緩闔眸,運轉自己經脈將此功力急速運轉吸收壓制到丹田處。

  片刻後事成,天之佛收掌,這才看向劍布衣,

  「你此行用不著劍,吾需要借之一用,到時候再還,或者吾命人將劍放在此殿,你回來便能直接看到。」

  劍布衣心頭一澀,不假思索卸下背後佩劍,雙手捧予她:「你直接命人放在此殿便可。吾一定不負你之所托。」

  「多謝!」

  天之佛溫和含笑說罷,最後看了眼三千,頓提浩瀚佛光,眨眼間,金色身影已經攜劍消失。

  三千怔怔望著她消失的地方,突然出聲:「師兄,地不晃了!」

  「是啊!」

  劍布衣收回凝澀的視線,抬手按住她的肩:

  「我們立刻去完成此事!」

  「嗯!」

  三千看向他的眸底頓露決然,二人當即化光離開異誕之脈。

  此事必須成。


第107章 母子情斷

  雙天寢殿,關閉不久的殿門被輕輕開啟。

  「咦,娘,你看,地不晃了!」

  質辛摟著天之佛脖子的手一松,緊張頓散,

  「放我下來吧,你的傷還沒養好,我可以自己走。」

  天之佛壓下心底澀然,含笑看他一眼,一手揮功關好殿門後抱著他繼續向床邊走去,「無事,娘抱得動你!」

  說著親親他的小臉低語問道:「方才地動有沒有受著驚嚇?」

  「當然沒有了!」質辛刷的挺直身子看向她,睜大亮晶晶地黑眸拍胸脯笑道,「我是娘和爹的兒子,怎麼有可能被嚇到!」

  「哦,那為何吾找到你時,你要緊緊抱住十九和魅生?」

  天之佛撤去床邊功力,放他坐在床邊,

  「就跟你方才摟住吾一樣。」

  質辛自己脫了鞋,看向天之佛讓她坐下,把她的手抱在懷裡:「是十九魅生被嚇著了,所以我才緊緊抱住他們!」

  「是嗎?」天之佛眸色淡笑凝視著他的小臉繼續問道,「不是你害怕才抱住他們?」

  「怎麼可能!絕對是他們害怕。」質辛睜大明亮的黑瞳看著她萬分肯定:「娘,你在密室中尋到我們時,滿臉著急,一看就知道跟他們一樣嚇壞了。」

  天之佛反手包住他的小手低沉緩慢:「是!」

  質辛抬起小手拍拍她的手背,學著他們的模樣安撫她:「每次嚇著,爹都會摟住我,那樣就不害怕了,路上我摟住娘,娘你應當不害怕了吧?」

  「嗯!」天之佛心頭一澀,露出絲淡笑俯首親了親他的小臉,「有質辛在,吾就什麼都不怕了!」

  質辛黑瞳一亮,嘴角一咧挑到了耳根,當即拍著她的肩頭保證,

  「我會和爹一起保護你、妹妹還有厲族,把敢欺負你們的人都打出異誕之脈外!娘,你們以後什麼不用怕,你們的安全都包在質辛身上。」

  說著撩起衣服將她進屋後一直都微涼的手揣進覆在他肚皮上,

  爹說過這樣手能快些暖和,爹經常這樣揣著他的手。

  一股暖意直直透過他的體溫襲向心頭,

  天之佛眸光一濕,垂眸壓下淚意,沉默著等手暖了後才從他懷裡抽出,順便轉身把他的手拉著輕放在曇兒繈褓上:「娘有你爹保護,你以後只要保護好妹妹就行,而且娘自己也可保護自己。」

  質辛看著她不贊同急道:「我當然會保護妹妹!可爹是爹,質辛是質辛,有質辛,娘就多了一個人保護。」

  睡眠中的曇兒似有所感,無意識動了動胳膊,軟綿綿的小手剛好搭在了質辛和她的手邊。

  質辛張開的嘴一僵,刷的轉向輕顫眼睫的曇兒,膽戰心驚:「妹妹是不是被我們吵醒了?」

  「沒有!」

  天之佛凝笑展開他的小手輕輕包住曇兒的手:「她睡覺沉得很,沒那麼容易醒,你偷偷捏捏,看你妹妹的手可是軟乎乎的?」

  質辛眸色一松,當即壯著膽子微緊掌心。

  又綿又軟還肉呼呼的,

  跟他吃的包子真像!

  怎麼會這麼軟?

  想著一絲好奇閃過,

  質辛當即拿開手,俯身沖著她蜷成一團的小拳頭張開嘴,

  咬一咬,

  不知道跟包子是不是一樣。

  咦,

  怎麼這麼硬!

  還有曇花香味,

  「好吃嗎?」

  天之佛好笑又無奈的盯著他,眼神示意被咬住的手。

  呃,

  這個,

  怎麼是娘的手!

  質辛嘴巴一抽,急忙嘿嘿乾笑著松嘴,「好吃,絕對好吃。」

  「嗯?」天之佛擰眉質疑。

  「不好吃!手一點兒都不好吃!」質辛眸色僵了僵,當即搖頭低語討好笑道:「我再也不吃了,娘,真的還是包子好吃。妹妹的手雖然像包子,但我不會吃的,我就看看咬起來是不是真的像包子。」

  「包子!」天之佛滿臉黑線,「曇兒!」

  質辛僵住,當即抬手捂臉,

  「娘,我被妖魔附身了,剛才那一定不是我,我怎麼會說這樣的話呢!妹妹不是包子,是曇兒!是可愛的小曇花!」

  「你以為娘和你爹是曇花妖!」天之佛無奈拉下他捂臉的手好笑出聲,「還小曇花!」

  質辛擠臉沖著她嘻嘻一笑,隨即又將視線轉向曇兒。

  「我再和她玩會兒!」

  說著伸出一根指頭,小心翼翼探入她蜷縮的小拳頭內。

  不知道能不能塞進去。

  曇兒小指頭動了動,無意識的將他的指尖半包在了小掌心中,又粉又嫩的小嘴唇同時抿了抿。

  質辛一笑當即抽出指尖,曇兒小手本能的一緊。

  質辛玩兒的不亦樂乎,又繼續勾起她的食指。

  曇兒其他短小的手指亦隨之不受控制的張開。

  見她眉心蹙在了一起,

  質辛趕緊拿開手指,她的小手又自然本能的合進了掌心。

  「呵呵!」

  質辛忍不住嘿嘿一笑,賊兮兮轉向天之佛,

  「曇兒真好玩兒。」

  「你那時也和她一樣!」

  天之佛想起他那時的模樣,眸底一絲澀然閃過,隨即輕笑抬手暗送詭異功力將他抱進懷裡,

  「以後再和妹妹玩兒,躺下睡會兒,就睡在曇兒旁邊,你每日此時都要睡一個時辰,現在不困嗎?」

  話音剛落,片刻前還清醒的質辛腦中一陣混沌,忍不住打了個哈欠,卻還是強撐著睜眼望向天之佛:「我不困,爹不在,我陪娘說話。」

  天之佛心頭一澀,眸色擠出絲澀笑,掌中再加致他昏睡的功力,將他拉至身邊脫去外裳,強制他睡在了床裡面

  「好好睡吧!睡起來還能說。」

  質辛揉揉發困的眼睛這才聽話躺下,隔著曇兒望向她:

  「你陪著我們睡嗎,娘?」

  天之佛澀然點頭,拉起錦被蓋好他們兩個,才側身躺下,抬臂輕搭在兩人身上,撤去功力,「睡吧!吾看著你們!」

  質辛心下一暖,黑眸滿足闔上,轉了個身子面對天之佛而睡,

  「娘,我再說最後一句話。」

  天之佛拉了拉薄被掖進他脖間,低啞出聲,「說吧。」

  質辛又微掀眼簾,眸底露出絲朦朧的期待,

  「我和娘還是第一次在家一起睡覺呢,義父說他很快就找到治療辦法,以後我就能搬回來和爹娘、妹妹一起住。」

  「嗯,」

  天之佛澀然的雙眸擠出絲笑意,抬手摸摸他的眉心:「以後別總皺眉頭,能搬回來和妹妹你爹住,該高興,快睡吧!」

  質辛迷糊間心頭歡喜,對著她咧了咧嘴角,眼睛再也壓不住困意緊緊闔上。

  未幾,寢殿內便響起了淺淺安穩的呼吸聲。

  天之佛澀眸一濕,眷戀不舍地輕輕撫過二人酣睡的面容,

  吾只能陪你們走到此,

  是娘有愧于你們,

  醒來後,便和你爹平安無憂的生活,

  然後慢慢長大成人,

  記得替娘陪著你爹,

  看顧好他

  莫讓他總是受傷,

  再強的功體也經不住總是受創,

  ……

  還有什麼呢,

  讓娘想想,

  還能囑咐你們什麼,

  ……

  呵, 哎,

  罷了,

  想不到了,

  娘怎麼什麼也想不出來,

  就說這麼多吧,

  天之佛闔住淚眸,抬手擦去墜落的淚水才又睜開。

  無須再拖,就現在吧。

  眸底痛澀一閃,天之佛雙掌當即齊齊運使強勢荒神異力,絕然按在他們頭頂之上。

  一絲絲雄渾異力頓化銀色光線,急速灌注進二人天靈中。

  樹林的追尋,

  化外之天的快樂,

  青蕪堤的花露和仙女,

  一家人的相聚

  溫馨晨光,

  母子逗笑,

  ……

  熟悉的氣息,

  溫暖的血脈牽繫,

  母子情分,

  ……

  所有的一切,緩緩隨著二人頭上逸散的白氣悄然消散。

  沉睡中的質辛蹙了蹙眉頭,不舒服動了動身子,嘴角突然張開,低低換了聲,

  「娘!」

  不舍呼喚,最後一次聽。

  天之佛淚眼一窒,掌心功力不弱更強。

  漸漸掙扎變弱,質辛面上終又露出恬謐,輕顫的睫毛中透著一絲滿足沉沉睡去。

  終於結束了。

  天之佛淚眸放心一笑,強忍的淚水奪眶而出,瞬間打濕了腿間薄被。

  只剩下曇兒,

  太快她受不了,

  天之佛掌心功力微弱,亦緩下了灌注速度。

  她不能再犯千年前對質辛同樣的錯誤。

  如此才能萬無一失。

  良久後,

  雙天寢殿中浩瀚閃耀的銀光歸於黯淡。

  天之佛澀眸俯身親了親曇兒和質辛額頭,功畢撤掌,這才展臂保護般的摟住他們二人安心入睡。

  曇兒沒了對自己的任何感覺,便可食用靈獸之血長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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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8章 夫妻情斷

  天際流光緩緩流轉,日光漸漸黯淡,一大片一大片的火燒雲滾滾出現。

  流風行雲間透著絲絲清涼氣息,掃過靜謐的雙天寢殿,縈繞出縷縷情綿。

  在荒神禁地穩下地脈,查看過厲族族民情況,天之厲心神微松,急速趕回了地下宮殿。

  沒有房屋倒塌和人員傷亡,異誕之脈曾經出現過的地脈震盪,一停便無事了。

  著急輕推開殿門,

  滿地碎裂的裝飾物什,

  天之厲眸色一凝,雙掌提功橫掃過地面,霎時粉碎雲消了一地雜物。

  這些死物,裝點之用,

  既然壞了,不若毀掉,以後再讓樓至親選重新補上。

  輕步跨進臥房,

  天之佛面朝內,摟著曇兒和質辛平靜安睡。

  天之厲凝重的心神微松,眸底不覺露出溫柔,走到床邊坐下。

  卻不料,身子剛挨著床邊,

  「天之厲!」

  天之佛感到動靜霎時驚醒,迷迷糊糊睜開睡眼,

  「你回來了,異誕之脈地脈可有問題?」

  「無礙!」

  天之厲眸色一柔抬手壓住她欲坐起的肩,

  「安心睡吧,吾已經全部處理好了。」

  天之佛混沌的意識說了句話後清醒,當即搖搖頭笑道:「再睡頭都睡軟了!」

  天之厲掃過床內睡著的質辛,當即伸手提功揭起薄被按在她腹部丹田上灌注佛力,「可覺著難受?」

  「沒事的,」天之佛只能躺著望向他含笑低語:「只是將質辛接過來,穩下緞君衡的寢殿還有阿辛寢殿,吾有護身氣罩,時間也短,不會傷者身體的。」

  天之厲掌心功力不止,抬眸望向她:「明日再多取些靈獸之血,將今日阻滯氣血中的寒氣徹底驅除。」

  「好吧,」天之佛抬手按住他的手,「莫太擔心,沒有你說的如此嚴重。這次事情,厲族族民有事嗎?」

  「沒有。你該沒忘記,千年前地脈也曾有過一次類似的震盪,」天之厲將能逼出的寒氣逼出後才撤功,起身扶著她坐起靠在床邊,「此次跟那次情形差不多。」

  「這就好,」天之佛擔憂的眸色一松:「可惜吾現在這種情形,不然也能隨你一同去處理了。」

  天之厲拿過旁邊的金色紗衣給她披在身後,又將薄被蓋好她的腿,抬眸一望,意有所指道:「像千年前那般?」

  「不!」天之佛將他微涼的手包在掌心,拿起來放在唇邊呵了口熱氣,斜睨笑道:「那時吾可仍將你當做宿敵。做事間多有算計,難道你很希望吾現在對你冷言冷語愛理不理?」

  天之厲順勢坐在她身側,低沉輕語:「心情已變,你做不到了!」

  天之佛眸底印著他深沉凝情的眸光,心頭一澀,咬牙沙啞出聲,「你吃定吾狠不下心?」

  「嗯!」天之厲反手包住她的手,放在兩人身間,「吾現在也狠不下心那般對你。」

  天之佛凝著他手背上千年前因救自己而留的傷痕,澀然一歎。

  天之厲眉心皺住,凝眸問道:「為何歎氣?」

  天之佛壓下澀然看向他:「想到那時的劫塵他們了,你此去拿到信了嗎,我們現在無事,不妨一看。」

  天之厲微一猶豫,仍是垂眸從懷中掏出不厚不薄的七封信,「就是這些,劫塵氣絕前所說。」

  天之佛見封口未封澀然道:「你看了嗎?」

  「沒有,」天之厲看著她的雙眸低語:「吾打算和你一同看。」

  天之佛隨意抽出其中的一封,指指自己身後:「這樣看得方便。」

  天之厲起身坐到她身後,讓她倚靠在自己肩頭,雙臂環過她的腰支撐著,這樣更舒服些,

  「你拆吧,全部拆開,同時看。」

  一陣窸窸窣窣聲響過,

  第一封開啟。

  天之佛略掃過的眸色一澀,當即拿起第二封掏出裡面折疊好的白紙。

  天之厲伸手去拿第三封,

  天之佛緊緊抿唇,拿起第四封拆開。

  二人不語,默默地展開了第五封,第六封,第七封信。

  天之佛按住天之厲微有些緊張的的手,低啞道:「你什麼都別做,吾讀給你聽吧。」

  天之厲手一頓,低啞出聲:「嗯!」

  天之佛緩緩啟唇:「剡冥,吾心甘而死,大哥大嫂你們定要永生永世相攜相守,守護厲族,吾之功體修煉藏于闕闐關石碑之內。傳予小四和你們的孩子,若是願意,可否將你們的一個孩子取名叫剡冥?

  大哥,一切都是吾安排所做,吾不會說出原因。此生除了大哥,吾最敬重之人便是大嫂,你定不能辜負大嫂。希望你們二人永生永世相攜相守,守護厲族,莫要辜負我們七人之心。吾之功體修煉之法藏于闕闐關石碑之內。傳予小四和你們的孩子。大哥,你可以完成咎殃的心願了,這時間便在你看到信以後吧。」

  天之厲掌心握拳,澀眸低語:「劫塵!」

  「只有她如此做」

  天之佛沙啞低語,一手包住他僵硬的手,一手拿起信繼續道:「吾心甘而死………勞煩大哥大嫂替吾這個不負責之人照顧無封母子。」

  「魑嶽!」天之厲眸色掃過質辛和曇兒落在天之佛面上,痛澀間沉啞出聲:「你既知自己不負責任,卻仍將小四和後無封置於不顧!」

  天之佛聞言心頭一痛,急忙垂下雙眸掩飾那一刻的酸楚,繼續壓著嗓音讀信:「………記得將吾和劫塵葬在一起,大哥你答應吾和劫塵的這件事一定要做到。江山美人亭藏著許多金子,你去拿回來養大嫂,也替吾分給二嫂和小四他們一半,別讓質辛、曇兒、小四還有其他的侄子侄女受苦。

  大哥,小弟警告你,絕對不能再讓大嫂離家出走,否則沒有人幫你照看孩子了。呵,吾這一生足矣,最終總算娶到劫塵了,從此以後不必擔心有人搶走她。你們別掛念我們幾人,在另一處我們會好好活著。大哥大嫂,吾知道你們定會一起看信。劫塵這次又賭輸了,她答應若是輸了便任吾為所欲為,哈哈……咎殃留。」

  天之佛喉間一哽,沉歎一聲,手指僵放在薄被上,再也讀不下去。

  天之厲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淚水,掃過貪穢、魈瑤、克災孽主的信,見皆和剡冥信中內容一致,沙啞出聲,

  「不必讀了。」

  天之佛澀眸回望了眼強抑失親之痛的他,心底一疼。

  你恨他們隱瞞,怨他們捨棄一切,可他們寧可讓你恨讓你痛,也不願讓你和厲族出事,不願讓吾……

  天之厲,得你們如此,吾此生足矣……

  垂眸壓下翻湧的心思,天之佛小心翼翼將一封封信又珍惜地疊好裝回去,

  「天之厲,這些信,在尋到能助他們復活之法前吾替你收著。」

  天之厲暗啞凝視著她動作,心頭一沉,微移身子坐到她側邊,當即用力按住她緩動的手,

  「讓他們如此心甘赴死,只有兩個原因,厲族和吾,我們如今安然無事,他們之死可是因吾和厲族未來會有劫難?

  吾的內丹,質辛頭骨,你的佛元可也是為了厲族生機?是不是只有他們之死加上這三物才能為厲族帶來生機?

  那時你獨自取走吾之內丹,用盡各種辦法遠離吾和質辛,是不是要用自己的命加上三物才能挽救厲族?劫塵知曉內情絕不允許,為厲族為吾暗中策劃用他們之命代替你,讓你吾能團聚相守,是不是?

  說著天之厲嗓音一啞,悲慟眸色定定望進她澀然的眸底,

  「告訴吾,是不是?」

  按住她肩的手一顫,指尖霎時陷入她肩頭肉中。

  「樓至!告訴吾!」

  「是不是!」

  天之佛澀眸一濕,僵硬著身子緩緩垂眸,強壓的淚水終究奪眶而落。

  啪的一聲濺落在他手上,滾燙沉痛。

  天之厲心口驟然緊縮,沙啞著顫抖出聲,

  「告訴吾,樓至!不要騙吾!」

  天之佛澀然長歎一聲,抬起淚眸凝視著他,輕顫著手溫柔撫向他的面容,緩慢啟唇,「他們七人心臟,內元、內丹全部都是吾所取。」

  「吾那日已猜到。」天之厲低沉道。

  天之佛淚眸一笑,身子貼近他的身子側身倚靠,頭眷戀地倚靠在他肩頭,輕輕垂下雙手輕覆在他腹前,深深一吸悽愴滿心,

  「你為何要猜到呢?他們七人確實因吾而死,天之厲,你不該尋到吾的,不該啊……

  若不曾在樹林中,在遺失山川將吾帶回,他們七人定然還活得好好的。小四不至於失了爹,劫塵和咎殃也能喜結良緣……」

  話音緩緩落下,淒然餘音嫋嫋回蕩在寢殿中。伴隨著尾音,毫無預兆間,殿內陡然驚現荒神異力,照得甫入夜的天空亮如白晝。

  雄渾駭人的無匹氣勢頃刻便可吞天噬地。雙天寢殿頃刻間籠罩進一片恐懼的死寂。只有窒息的氣息不斷擴散彌漫。

  「為什麼?」

  「為什麼!」

  一聲震驚的痛澀之聲破空爆出,

  「樓至!你放手!」

  恐懼話音伴隨著豁命黑色漩渦功力急速抗衡荒神異力,

  「樓至!」

  天之厲深眸痛澀震痛緊鎖著天之佛決絕的淚眸,

  「聽到沒有,撤去功力!」

  天之佛含淚輕輕搖頭,心疼地看著他幕然蒼白的面色:

  「莫與吾抗衡了!」

  周身頓又提更強荒神異力,霎時吞噬了他的功力。

  「放棄吧!」

  天之厲喉間一腥,經脈受創,指尖霎時插入了她肩膀血肉中,鮮血染滿了掌心。

  「撤去功力!」

  「樓至!」

  天之佛淚眸驟變,「天之厲!」

  「咳…咳…撤去功力!」

  血語剛落,一陣劇烈的震心咳嗽帶出了染紅了他胸口。

  「撤去功力!」

  天之厲滿嘴鮮血痛楚死死盯著指尖穿透自己丹田內元之人,

  「你好狠的心!」

  天之佛心口一痛,指尖荒神異力更強,

  「放棄吧!天之厲!」

  天之厲痛眸哀笑,當即震斷肩頭連心之血脈,自毀數千年強勢王厲功體根基,暗黑氣旋一盛,功力霎時大增,誓死抗衡著荒神異力。

  「你不能離開!」

  天之佛淚水嘩的奪眶而出,情淚滿眼望著他顫抖呢喃,

  「吾求求你,你的身體承受不了啊。」

  「求吾?」

  天之厲哀傷絕望看著她,虛弱身子一晃,沖地又嘔了一口心血,

  「樓至,

  吾求你!」

  為什麼你會有荒神異力?

  為什麼?

  本在他體內的佛元已失去他的控制,緩緩從厲元中脫離,急速融向她的身體。

  「你如此狠心要拋棄我們!」

  「曇兒才生下一日!」

  「吾會恨你的,

  恨你!」

  天之佛含淚垂眸痛楚一笑,右掌當即將從他體內析出的佛元納入懷中。

  「吾對不起你!」

  「劫塵他們會回來的。」

  天之厲痛眸一濕,望著天之佛的眸色中只剩下了絕望恍惚。

  渾身血脈仍在繼續急速凝固,四肢瞬間失去了知覺控制,方才爆沖出的功力已被荒神異力吞噬殆盡。

  天之佛澀眸從他腹部丹田抽出指尖,抬手麻木的將他陷入她肩頭的手指從血肉中拔出,當即轉身移到了床邊。

  金色身影絕然掀開薄被雙腿落地急速穿好金色錦鞋。

  天之厲痛眸恍惚凝視著她望向自己含情的雙眸,微啟著只能動的雙唇,

  「吾方才錯了,

  吾不恨你,樓至,

  吾在這裡等著你,

  做完事情,

  一定要回來。」

  天之佛淚眸一笑,轉眸俯身蹲在地上,抬手細緻脫去了他的黑緞銀狩錦鞋,整齊擺放在腳踏上。

  天之厲痛眸焦急尋找著她模糊的背影,沙啞道:

  「樓至,你還沒答應吾!」

  天之佛凝淚起身,熟悉地移動著他僵靠在床頭的身子躺在她方才睡過的地方,然後走到不遠處的水盆處,認真沁濕了棉巾回到床邊坐下,輕輕拭向他沾血的嘴角。

  「好好養傷,為了什麼都不值得那般不要命!」

  天之厲恍如未見,痛眸只顧緊緊盯著她的面容,

  「你還沒答應吾!」

  「答應什麼?」

  天之佛澀眸含情柔聲問罷,揮掌將擦完的棉巾還回去,接著伸手到他脖間輕輕解開一個一個衣扣,直到解開腰間玉扣,輕摟住移動他的身體將外袍褪下,搭在旁邊立地置衣木架上。

  「以後多用些膳食,照顧好自己。」

  毫無準備間,殘餘的荒神異力陡然一熾,吞噬了他僅剩的一絲功力和知覺。

  天之厲慟眸一窒,心頭急切看著她,顫抖著唇艱難啟合著,

  他的聲音!

  他的聲音怎麼沒了!

  樓至!樓至!

  答應吾!你還沒答應吾!

  天之佛淚眸對上他的視線,含情一笑,緩緩俯身貼近他唇邊。

  一定要回來!

  吾等著你,

  你要回不來,

  吾去尋你,

  吾帶著曇兒質辛

  ……

  尋你

  ……

  淒然的哀求氣息斷斷續續輕觸著耳邊,越來越輕,終至消失。

  天之佛募得闔住雙眸,奪眶而出的淚水啪的一聲濺落在了陷入昏睡的天之厲面上。

  「不必尋了!吾不能答應你!」

  天之佛壓下痛楚,抬手擦去淚水,當即睜眸翻掌化出劍布衣的佩劍,放置天之厲身邊。

  床邊驟然又起浩瀚佛力,

  金光籠罩下,一縷一縷禪天九定招數下的雄渾佛力,灌注進天之厲體內牽引太極之氣急速從奇經八脈中游走而出。

  天之厲背後陡然竄出一道清聖浩然之氣,順著佛力引導進入劍布衣佩劍中。

  如此他功體便能全數恢復。

  天之佛定定凝視著天之厲剛毅的面容,淚眸一笑,再次左右掌共抵,祭起荒神異力絕然按向他天靈。

  忘了吾!

  二人間數千年間情深敵怨所有的一切急速在眼前閃過,

  天之佛邊施功邊俯身凝視著他貼近二人的雙唇,深深一吻,

  過去,現在,未來,

  天之厲記憶中再無天之佛樓至韋馱。

  吾會永遠記著你,天之厲!

  天之佛含淚一撫心口,當即撤掌離開轉向黑玉石床,再提荒神異力。

  轟然灌注間,是荒神異力又一運轉使用之法。

  凝固在內的七厲命燈閃爍著光澤急速穿透石床進入她掌心。

  七人記憶,

  天之佛凝視著掌心命燈當即運使荒神異力,

  篡改消除,

  他們復活後便是沒有自己的元種七厲。

  最後看了眼床上靜眠的三人,天之佛含淚帶笑絕然攜信帶劍離開。

  曇兒的聲音,身滅時便可千里而換。

  地下宮殿守衛只覺一陣清涼流風吹過,還未細細感受夜風的清涼,眨眼間,流風便已消失。

  「這風也走得太快了些。今兒晚上真悶!」

  「可能又要下暴雨了!」

  「都給吾閉嘴,好好守住,不得出紕漏!」

  「是!」


第109章 共命棲終

  暗夜下,濃重烏雲蔽月,繁星不現,沉悶窒息,默默照著人間一片慘澹。

  無人能逃得出苦境內的這一場地靈震盪,山川變調。

  蹦騰不止的洪水繼續怒卷著一個個村莊,不斷噴湧的火山熔岩仍在瘋狂吞噬流經之處所有的生機,斷裂的地脈掩埋改換著天地面貌,不予逃難的人片時的喘息。

  燃燒天際的火光,映出救難者滿臉的焦急凝重。

  野胡禪急速擦擦額上墜落的熱汗,對著其他救援之士指揮出聲:「快把人引到那處平地!」

  「大師快離開!」一聲恐懼震吼從遠處破空而出,

  野胡禪眸色一變,當即提功騰空而起。

  轟隆一聲,聲音震天響後驟然又止,駭眸望去,

  還曾平躺的青石地面,瞬間成了十丈寬,深不見底的駭人裂縫。

  野胡禪心有餘悸看著燃火的房屋翻到墜入其中。

  急忙飛身至平地上,「快帶人再往更安全處!」

  ……

  「大家別走散了!這條路!」

  「走到那裡就安全了!」

  ……

  天佛原鄉,沉重緊繃氣氛蔓延。

  「回稟審座,墜血淚石像增至八百。」

  不料一聲剛落一聲又起,

  「審座,不好了,苦境四方地裂山崩,洪水肆虐,火災不斷,比前些時辰又嚴重了,受災寺廟百姓不予計數!而且並未有停止之兆。」

  從苦境探得消息而回之人驚慌急促道:「審座,是否再增派救援之人?」

  一直在佛鄉的血傀師眸底精光一閃,隨即面露擔憂。

  「災情竟如此嚴重!」

  「繼續增援!」審座眸色一緊,當即翻掌化出調令。

  「是!」

  僧者一接權杖迅速化光消失。

  「苦境災源緊連天佛原鄉劫難靈緣而起,」審座望向天際濃雲血色眸光更加緊沉,「天怒人怨,必須速速懲戒樓至韋馱告慰天地。」

  血傀師擰眉:「不知元滄海他們三人現在可見到樓至韋馱行蹤?」

  「等待吧!爾善多會傳回信息的。」審座負手凝視著靈池中墜血淚的石像。

  魔皇陵內紫色靈力依舊充盈逸散。

  他化斷滅無幻三人身軀情形極好,回去異誕之脈便可行復活之法。

  緞君衡凝重眸色微露出一絲輕鬆,左掌當即胸前一旋,水晶骷髏頭七竅之中再次噴灑而出封印靈力。

  透明水晶光澤的棺木漸漸又恢復了普通青石之貌。

  緞君衡凝眸收掌,未有絲毫停歇當即俯身蹲坐地上,右掌祭功破手心之靈紋,揮血灑地,轟然一聲,掌心血靈直竄魔皇陵伸出地脈而去。

  闔眸之間,緞君衡化出自己靈身隨血氣入地,

  魔皇陵四周護持靈力召有所感,驟成氣旋,齊齊湧向緞君衡周身,護持他之無靈肉身。

  片刻後,

  僵硬的肉身眼簾一顫,渾身旋繞靈力如雲氣爆炸般歸向八方四地,再次充滿了整個魔皇陵。

  地脈完整並無絲毫改變,可以排除地動之險。

  緞君衡擰眉,微蹙的眉心透出一絲未解。

  可又是何原因導致震動?不過早上震盪只是片刻後便消失,也許是自己多慮了。先回異誕之脈,復活三人後,魔皇陵再出什麼意外他也不必擔心了。

  想到此,緞君衡一提功力,旋轉飛身急速氣化回歸。

  中陰界和苦境交界的無向經緯,懺罪之牆巍峨聳立之處。

  駭人紅潮肆虐如往日般吞噬著一切生機。

  毫無預兆間,

  天地橫劈一道紫電霹靂,暴怒般撕裂了夜空。

  驟起悶雷數聲,震耳欲聾。

  本穩固的萬里罪牆似受驚般一陣顫抖。

  緊接著又斜裂數十道閃電,暗黑夜空瞬間亮如白晝。

  映照出滿眼心驚膽顫。

  墜落如雨的塵埃,急速滾落的沙石,轟隆轟隆,千里城垣,萬丈罪牆,坍塌便在旦夕之間。波濤怒卷的紅潮來勢更凶,仿佛倡狂肆笑,重拾自由吞噬萬物之日即刻便到了。

  光速疾馳在荒野上的金色身影突然一晃,險些從疾飛的天際墜落。

  罪牆亦快坍塌了!

  天之佛面色刷的蒼白,抬手撫上被萬千怨靈噬咬痛楚的心口,懸空一轉佛步,更提功力,加快速度飛馳。

  再快些。

  翻飛的金色外裳簌簌烈響,蕩起夜風萬千波瀾。

  突然,

  流飛的空氣一滯,心驚膽顫。

  天之佛眸色驟變間又是一凝,疾馳的身子陡然騰空一轉,堪堪避開暗來的逼命之招,

  「是你們!」

  「往哪裡逃!」

  雲滄海和葦江渡厲色沉喝,掌臂合作再擊所學聖魔元史中克制她之詭異功法,

  「樓至韋馱,今夜定要你伏誅!」

  「呵!」

  天之佛望向他們冷笑一聲,眸色一厲,驟提功體至極致,轟然一掌浩瀚佛功強勢揮出,提功便走。

  「抓吾,癡心妄想!能追上再言!」

  血傀師果然不出所料掌握著自己的行蹤。

  這個時辰,劍布衣和三千現在該到了。

  「死到臨頭還大言不慚!」

  雲滄海和葦江渡怒喝一聲,當即翻身雙掌再次合功強勢直迎上她逼命功力。

  轟然一擊,兩股駭人氣旋,交織出前所未有的混流,驚得夜色如晝,風雲湧動間,竟然化天瀑龍形威勢翻轉襲向天之佛。

  「追!」

  陡然而來的強勢氣壓緊逼,天之佛胸口一窒,全身氣血陡然錯亂。

  此功!

  天之佛眸色一凝,翻轉又提功體,急倒身形避開臨身的危險,壓下喉間血氣,回眸一望疾速追緝的二人,冷厲的眸色中露出絲出人意表的放心。

  果然讓她料到了。

  抬手一點胸口幾處穴位,天之佛當即收回視線,壓下心頭痛楚豁命向目的地奔飛。

  天佛原鄉,

  紫竹源圓月水花一濺,光點疾閃而入。

  「稟審座,雲滄海和葦江渡果然在臨頭荒野等到樓至韋馱,戰至平手,但樓至韋馱功力已受制,繼續再過招下去,她定然不是二人對手。他們二人還在追緝中」

  矩業烽曇等待了許久的眸色驟松,看向血傀師:「聖魔元史之功果然不同凡響。」

  血傀師沉歎一聲,欣慰出聲:「只要能擒拿樓至韋馱便好,此功借力生力,樓至韋馱攻向二人的功力越強,二人反擊回去便會成倍加強,耗竭下去,她定然能力竭被抓。」

  「上次雖失手,卻為今日種下了便利,此次天時地利人和,定然不會讓她逃脫!」

  審座緩緩說罷看向爾善多低沉道:「隨吾到共命棲等待。」

  說著轉向血傀師:「完事後,吾再回來感謝道師。」

  「切莫言謝,為蒼生,吾心甘情願。」血傀師當即推讓,猶豫了片刻看向審座俯身懇請:「不知吾是否可以跟隨一觀罪者伏法,如此也能為蒼生一了夙願。」

  「當然!」審座不假思索走近抬手虛扶,「佛鄉之事已勞你眾多,如今夜寒露重,本欲讓你休息,既有此心願,吾自該滿足。」

  「多謝!」

  話音落後,三人及時化光離開。

  而此時的苦境,卻是被狂風翻卷,沙石亂飛,從罪牆破空的紫電不到許久直劈開整個夜空。

  轟隆震耳間,天地顫抖,萬物顫慄。

  突然間,

  空氣凝固,雷聲停住,

  萬籟俱寂,

  彭得一聲,濃雲翻滾中,劈裡啪啦的雨點驟破夜空,如瀑布般頃刻席捲天地。

  豆大的雨點夾雜著冰雹飛石般急速擊打大地,

  「共命棲!」

  她怎會逃到此處?

  追緝而至的雲滄海和葦江渡眸色一擰,詫異間頓住了手中揮出的功力。

  「就是此處!」

  天之佛落地撤去全身功力,掃向二人淡淡出聲,濕透了的衣裳緊緊貼在身上。

  「無須詫異!」

  雲滄海和葦江渡對視一眼,渾身戒備,視線緊緊鎖著她。

  冰雹寒雨仍在持續不斷的打在三人身上。

  逼心而入的寒氣霎時冷了四肢,她剛誕子的身子根本受不了,渾身猛得掠過一陣寒顫,強壓的氣血突然失了控制破口而出。

  天之佛一手急忙扶住混沌玄母穩住身子,徹底吐出了淤血才輕輕擦去血跡,緊緊身前的金色紗衣,看向二人,「你們想將吾抓到此處,如今到了,合該高興,何須如此戒備。」

  她又再耍什麼詭計?

  雲滄海和葦江渡眸色一擰,掌心合力當即增強。

  既到共命棲,絕對不能讓她再逃脫!

  審座收到消息也應該快到了。

  天之佛見此淡淡勾了勾唇,身子一松疲累靠在混沌玄母上,仰眸怔怔望著雨空。

  搭在玄母上的手不由抬起伸入懷中。

  她要做什麼?難道是什麼詭異功力?

  雲滄海和葦江渡眸色一緊,掌心功力蓄勢待發。

  天之佛收回沾雨的視線,垂眸凝向掌心中拿出的兩個玉像。

  吾沒用功力便刻好了你,可惜還未來得及讓你看。

  忘了告訴你,吾把你刻的樓至韋馱偷偷拿走了,你一定不會怪吾,

  畢竟玉像這樣才能成雙成對。

  眸光一澀,

  天之佛抬起指腹輕輕劃過他斜揚入鬢的眉,又到其下仿佛含情凝視她的眼。

  墜落的冰冷雨水急速順著髮絲滲入了肌膚之中,逼人的寒氣仍在繼續沁透她的奇經八脈。

  天之佛胸口一窒,身子一晃,發白的嘴唇幕然爆出了一陣劇烈的咳嗽,不得不提起功力才微微緩解。

  她果然要逃!

  雲滄海和葦江渡眸色驟變,當即一揮功力,雄渾掌力逼命而去。

  天之佛垂眸嘲諷的笑了笑,手指一緊護住玉石像,僅僅提功護住心脈接下了這掌。

  嘴角壓下的鮮血募得又湧了出來。

  「矩業烽曇什麼時候來?」

  雲滄海葦江渡眸色一皺,對上她平靜望來的視線,詫異出聲,「你怎麼不避?」

  「省下戒備吧。今夜你們會得償所願。」

  天之佛說罷,收回視線不再搭理二人。

  緩緩蹲□子,把兩個玉石像輕放在地上,只見她雙手挖開腳下濕泥,又拿過沾濕雨水的兩個小人,凝情看了最後一眼,撩起紗衣衣角刺啦一聲撕裂包住,並排放入,抬手輕輕推著洞旁的沙泥埋住。

  她在做什麼?

  雲滄海和葦江渡莫名其妙看著,眸色不覺擰了擰。

  泥土漸漸掩蓋兩個玉石像,天之佛澀眸一笑,低於歎息道,

  「如此你們兩個能永遠在一起了。」

  「樓至韋馱!」

  雲滄海和葦江渡眸色驟喜,急忙看向天際驟然出現火紅色光球,

  「審座,你終於來了!」

  天之佛不徐不疾埋好才緩緩起身,平靜望去。

  「矩業烽曇!」

  審座浩然現身落地,緩步走近在距她十步處立住,掌中銀光一閃,執行佛牒鏗然入地,直插在她眼前。

  「有何遺言交待?」

  「遺言嗎?」

  天之佛緩緩啟唇,眸色平靜透過雨簾掃過一張張的怒恨之臉,腦中閃過天之厲、質辛、曇兒的面容,沾著泥血的手緩緩抬起。

  血傀師背負在後的手心激動一緊,精光暗斂的陰眸緊緊盯著天之佛凝成佛指放在胸前。

  爾善多抱著琵琶的手指一松,與佛鄉眾武僧和通知而至的武林正道緩步將二人圍住。等待最後一刻的到來。

  暗夜黑空驟然又起數十道驚天霹靂,轟隆聲直逼得眾人掩耳。

  陰風淒慘的候風玄窟,坐落于一處綴滿死人墳塚的平地之下。

  放眼望去,一個接一個的墳塚無邊無際,狂風暴雨之下,泥土崩塌,墓碑傾斜碎裂。

  被驚雷劈裂的墳墓露出陰氣森森的棺木和其中的屍體,斑駁的乾枯樹木倒映出一片驚恐的死影。

  驟起一陣烏聲哀嚎,霎時驚破心膽。

  「到了!就是這裡!」

  一道紅光急切攜帶者一道藍光舉起棺木中露出的屍骸提功摧毀。

  轟隆轟隆,墳地之上驟然然驚現暗綠雲氣裂縫,

  「進入!」

  寒風暴雨中裂縫又緩緩合上,仿佛未曾有過變化一般。


第110章 消散天地

  「師兄,聖魔元史!」

  一道利光直從兩塊巨石間佇立的石書中狠射而出。

  「小心!」

  劍布衣眸色驟變,急攬三千腰身騰空而起,極險避開了逼命之光。

  但衣擺仍是被利光余勁兒掃落碎了一地。

  「師兄!」

  三千驚呼一聲,急提周身功力,釋放丹田中天之佛灌注的荒神異力,籠罩二人。

  劍布衣攬住她橫空踏奇異步伐,再次翻飛直落到聖魔元史之前。

  「無事!」

  三千急忙俯身看看他腿上只是碎了衣裳才放心,

  「都怪吾大意!」

  「無礙,快些動手!」

  劍布衣擰眉凝視著眼前的竄動詭譎氣息的聖魔元史,當即從懷中拿出天之佛交予的血信,「三千,退到吾身後五步外!」

  「嗯!」

  三千倒退幾步,緊張盯著他一舉一動。

  劍布衣肅眸揮功展開信紙,候風玄窟內驟起一陣浩瀚佛光夾雜著荒神異力,信紙騰空飛起,急速旋轉變大,直到變得如聖魔元史般大小才停止。

  三千眸色一緊,驟提渾身功力定立在地。

  血信中心急速旋動,狂轉而成強大漩渦。

  候風玄窟內霎時飛沙走石,氣流大亂,碎骨枯骸不受控制被直卷而入。

  靜止的聖魔元史石書受招當即劇烈震動顫抖,只見周身闇氣淩亂飛竄,支撐它的兩塊巨石承受不了陡然碎裂成渣,血信急起一陣狂猛旋風吸卷而入。

  劍布衣眸色緊凝,腳下步子一變,提功之下入地三寸,才穩住了身子。

  三千急道:「時候到了嗎?」

  劍布衣見聖魔元史異力漸弱,頷首,

  「動手!」

  話音落後,二人急飛騰空,立於血信之後,四掌指天納地,驟然而起的周身浩瀚佛光和荒神異力毫無阻礙與血信相連而通,急速融為一體。

  三千眸色一喜,雙掌推向劍布衣背心。

  劍布衣左掌回按自己丹田,急速引出天之佛灌注的所有荒神異力,指尖順著自己奇經八脈,吸納三千體內的荒神異力,齊聚於右掌。

  轟然一聲,掌納荒神異力強勢推向血信。

  血信受功驟爆出無上遠古神光,恍如原子爆炸,疾飛聖魔元史而去,刺得二人急速閉上了眼睛,身形驟退避開了強勢氣勁兒。

  白光一閃而逝,

  躁動的候風玄窟驟然陷入一片死寂。

  血信已經緊緊貼合在了聖魔元史之上,

  靜寂中陡然又是轟的一聲,聖魔元史上的暗綠邪力震怒閃動,誓死與血信上的荒神異力強勢抗衡。

  二人眼上灼痛散去後急忙睜開眼睛望去。

  只見血信緊纏下的聖魔元史四散邪光,荒神異力驟強急速吞噬著邪光,乘虛逼入散失元力的聖魔元史內部。

  聖魔元史難以承受上古神力,整個石書身軀陡然膨脹炸裂。

  「快退!」

  「快退!」

  話音剛落,

  砰的一聲,

  聖魔元史與血信同時爆裂成灰,竄飛的邪力被從中心飛出的荒神異力包卷,凝化為透明氣流急竄出候風玄窟向苦境一人飛去。

  劍布衣緊緊將三千護在懷裡,提功落濺散的沙石塵灰,

  「阿嚏!阿嚏!…阿嚏…阿嚏…」

  三千接連不斷打著噴嚏,緊繃神思微松,

  「終於毀了!」

  「嗯,」

  天之佛怎會知曉聖魔元史所在地?

  她又怎知這種詭異功力能毀滅它?

  劍布衣心頭總有絲說不出的凝重,急扶著她從跌坐的地上起來化光離開。

  「我們快些回異誕之脈。」

  暴雨肆虐下的共命棲,

  一道眾人看不見的透明氣流破空而來,穿透雨幕鑽心直進入金色身影體內。

  天之佛虛弱的身子一動,輕抬放在胸口頓住的手,緩緩擦去睫前水霧,再次掃過眾人,到血傀師身上微頓,最後定在矩業烽曇眸底平靜出聲:

  「吾的遺言,在場會有一人嘗到生命到盡頭後的滋味。」

  「罪者!」

  雲滄海掌心琵琶怒然一響,葦江渡和爾善多以及眾武僧眸色驟怒,「修得誑妄!」

  武林正道掌心之間劍頓起爭鳴,眸色僅有的一絲憐憫頓成譁然厭怒,「到死尤不知悔改!」

  天之佛,逞口舌之快的時間你已再無了。

  血傀師陰謀暗諷,餘光將佛鄉之人表情收入心底。

  淪入魔道已無任何善念,

  執五赦淨驅天罰已算佛鄉對她真正的慈悲。

  審座眸色一沉,鏗然一聲,佛牒上手, 「樓至韋馱,準備受刑!」

  「慢著!」天之佛盯著他的平靜眸色一肅,破空而起的嗓音中透著一股迫人的威儀壓迫。

  審座步子一頓,沉眸,「你已浪費了一次遺言機會,本該直接殺你以謝天下蒼生,但佛鄉慈悲,吾再給你一次機會。有何話快說!」

  「吾罪吾自懲!不需假借你之手!」

  天之佛一字一字說罷,肅然眸色一收轉為憐憫,望向雨水中靜待的眾人:「吾知曉許多人正在等待吾之惡報。今夜,吾只望怨吾之人,從今以後,不再因吾生怨。恨吾之人,不再因吾生恨,為此本心,吾消散天地,六道不存亦無悔矣。」

  聲音一落,

  天之佛當即轉身將掌心貼在卵石混沌玄母之上,凝眸出聲,

  「禪定九天最後一招,淨遍曇華釋大千!」

  緊接著輕喝一聲,

  洶湧白起驟然從掌心玄母間噴湧而出,

  眾人只覺眼前佛光刺目一閃,

  天之佛掌心已納玄母之氣,鏗然一聲巨響,玄母碎裂成粉,驚得眾人倒退幾步。

  掌心雄渾佛力納著玄母之氣緩緩舉天而起,暗暗烈雨幕中驟然開出一朵金色蓮花,

  天之佛抬眸平靜望向眾人,頓收蓮花於指尖緩緩移向胸口,

  「吾以此招,告慰天下蒼生,願此天罰自戮,讓世間災劫,因吾受罪者,皆還諸吾身。」

  聲甫落,

  佛光驟然夾雜著血光而起,刺啦刺啦的裂肉之聲響起,在眾人震愕中,緩動的劍指揭破了天罰真相。

  天之佛金色紗衣裂開,胸腹前頓時鮮血如注,交織狂風暴雨墜落一地。

  遠在異誕之脈闔眸昏睡的曇兒和質辛突然無由落淚,

  胸腹前不斷湧起的痛楚,激得兩小兒瞬間劇烈顫抖不止。

  緊緊掖好的薄被被踢落疼痛的身側,溫柔包好的繈褓鬆散淩亂。

  曾是臨別前細心包裹的一片愛子之心,

  如今親娘不存,

  呵護再也難覓。

  共命棲天罰仍在繼續,

  胸前血肉繼續被殘忍劃開,不斷翻卷,不斷滴血,破肉之聲不小反大越發駭人。

  微膽小之人已緊緊閉上雙眸,闔住雙耳。

  身前鮮血霎時成河,天之佛虛弱的身子一晃,恍惚望向垂雨天際,

  「罪牆血淚,起造由吾,無論原由,仍是愧對負業法門,萬死難償!願吾累世功德一彌罪業之萬一。」

  審座掌心佛牒一緊,沒想到她竟!

  雨水侵襲,破胸裂腹的指尖繼續劃落,樓至韋馱平靜的面色上看不出一絲痛楚,

  異誕之脈二子此時身上卻宛如剜心淩遲,

  無助虛空的悲慟,

  難醒的稚子眸底淚水越流越多,瞬間沾濕了曾經共眠的床榻。

  親兒淚,

  無聲的連體之痛,

  這一刹交織成一片哀然淒傷。

  天之佛神思已經模糊,腦中最後閃過了曇兒嗷嗷待哺的小臉,質辛的聲聲呼喚,天之厲恨痛的紅眸,自始至終平靜的眸色微露出了一絲酸澀波動,

  此生是吾欠你們。

  翻滾著澀淚的雙眸絕然一闔,雙手合十,一滴淚水伴隨著雨水緩緩落下,

  「天之佛當以守護諸佛三千法門和蒼生為責。吾身祭血,歸還,天地。」

  遺言盡,翻卷的胸腹血肉中,轟然一聲,附體五臟驟然自斷相連經脈,化作五顆圓潤靈珠離體飛天而去。

  昏睡的天之厲面色莫名蒼白,嘴角緩緩溢出了痛傷到底的心口之血,瞬間染紅了曾被刻心之人擦淨的嘴角。

  蹉跎世事,萬般情深,

  消散得了記憶,卻終究散不去烙印在心的悲痛病根。

  一片狂風肆虐,

  五臟奪身楚痛之下,天之佛淚眸緊閉無命息的身子失了控制,倒退幾步,砰然一聲,深墜埋葬二人玉石像的塵泥邊,

  最初的宏願,攜帶五股浩瀚佛氣劃過暴雨驚鴻的夜空。

  天際墜落的暴雨突然止住,一瞬的萬籟俱寂。

  只有呼嘯的狂風繼續撕扯著滿身是血的屍身。

  神聖肅穆間,

  共命棲驟起一震天地共鳴,山河震盪,

  共奏一曲哀歌,

  隕落的韋馱色身湧現一片金光,五朵晶瑩剔透的紫色蓮花自色身金光中騰空而生。

  金光散去,飄渺之地,現出了玉石蓮花臺上盛開著五朵蓮花的殊異景象。

  聖潔美麗中透著一絲勃勃生機,

  金色佛光浩然莊嚴。

  「怎會!」

  審座眸色震驚,握著佛牒的掌心一顫。「這是,胎藏五封蓮!」

  怎麼可能!怎麼可能!

  他竟是錯了嗎?

  「……胎藏五封蓮……」爾善多抱著琵琶的手僵住,琶音失了昔時的音勢,「…功德憫心,慈悲成佛!」

  「樓至韋馱她……」雲滄海和葦江渡嘴唇微顫,難再言語。

  生子污穢佛門,怎能!怎能!到底哪兒錯了?

  眾人還未從此中反應過來,

  停住的暴雨瞬間再次破空而下。

  「天啊!是,金雨!」

  「金雨!」

  武林正道抬眸一望,難以置信圓睜了雙眸望著胎藏五封蓮旁血液,

  佛鄉眾人則仰頭望去,

  夜空烏雲翻湧而開,樓至韋馱墜落在地的血液竟騰飛升空,化作金色佛光化作漫天金佛之雨降落,普澤天地蒼生。

  「啊!」本欲離開的血傀師一淋佛雨,腦袋頓閃過一陣針紮般的疼痛,痛吼出聲後如被點穴般靜止在了原地。

  凝固了陰眸色中的一片驚慌,抱頭的雙手,露出逃竄跳腳的狼狽。

  審座驟然回追的身子亦同時定住,雲滄海和葦江渡震驚的眸色瞬間凝固,濕透的袈裟保持著凝結之勢。

  武林正道或按劍,或睜眼,或提步,或站立,皆維持著那一瞬的動作,徹底陷入靜止。

  金色佛雨繼續飄灑,澤透著整個苦境、中陰界和異誕之脈。

  疾馳返回異誕之脈的緞君衡保持著急竄的姿勢被定在了一片荒野之上。

  急速破空劃過的五顆靈珠各向五個方位疾馳而去。

  幾乎在罪牆倒塌紅潮要肆虐的同時,光閃而至的兩顆靈珠當即衝撞直入。

  龐然血光一閃,其中一顆靈珠透出鋪天蓋地的血腥之氣,直向中陰界惡髒坑深處而去。

  紅潮受著血腥氣牽引,狂風般一旋,哄嗡如龍捲風一般全部從罪牆撤離,直追靈珠,飛蛾撲火般竄入惡髒坑深處。

  不到片刻,所有的紅潮全部沖著這股血腥誘人的靈珠進入惡髒坑。

  靈珠似有所感,血腥氣更甚間,轟然爆炸,層層烈勁衝擊惡髒坑和整個中陰界地脈。

  轟隆轟隆幾聲,惡髒坑坍塌,包卷著奇特能吞噬紅潮穢蛆的土壤急速埋葬了全部的紅潮。肆虐中陰界世代的紅潮之禍頃刻間被解除。

  因白日震動改變的中陰界地脈亦恢復了另一種平衡,原來需要宙王王族之血脈功體維持的中陰界地脈平衡被一舉改變,從此中陰界再不需要依賴王族之血便能風調雨順而存在。

  同飛而來的另一顆靈珠轟然直擊入剛要倒塌的罪牆之中。

  浩瀚聖潔佛光驟然蔓延千里,籠罩整個罪牆。

  靜謐之中,梵音輕頌,往升極樂之迎送佛光閃耀著奪目光澤。

  一個個從罪牆之中活得自由的枉死靈魂陡然佛力功德加身,本被撕毀的靈體漸漸重組而成,樓至韋馱累世積攢舍去的功德全數加予罪牆蒼生,使其極其子孫獲得萬世福祿,長壽安健,以報答他們在她強制之下犧牲而拯救了苦境其他大多數蒼生。

  金色佛雨中,驟然開啟一個個金色漩渦通道,佛光鋪道,佛音靡送,完體而成的靈魂急速進入人道輪回,轉世投胎。

  籠罩在佛光之中的罪牆磚石一塊塊急速消失。

  直到所有靈魂重歸完整投胎之後,護罩佛光才緩緩撤去。

  天佛原鄉,塵世外之地,紫竹源處,遍灑的金色佛雨中,急竄而入一顆靈珠。

  穿透過靜止的掃地僧,直飛凝固的眾僧侶圍坐的玉石像消失之地。

  原來玉石像座下有一口泉眼,靈珠直從泉眼口而入,轟然一聲投入其下連接各石像的地脈源心之中。

  陡然間佛鄉天際所有密佈的血色濃雲一散,全數變為了往日白雲。

  一千多座石像血淚頓止。

  粉碎消散于塵埃中的玉石碎粉,竟然奇跡般地從各處急速回歸,中心聚集於原位,一座龐然浩瀚的慈悲佛像眨眼間重現於世。

  第四顆靈珠直入苦境現時噴發最嚴重的火山口,穿透灼燒熔漿直沖地心深處而去。

  彭得一聲,能量潰散怒翻湧動的地心受到補充,所有奔騰的洪水、火山以及裂開的地脈竟如倒轉般全數回歸,從何處而來瞬間回歸何處,災難前是何模樣繼續變為何模樣。坍塌蹦倒的房屋物什盡數恢復原貌。

  金色佛雨中,逃災在外的百姓皆陷入昏沉睡眠。

  一切的變化全部都在悄然進行。

  明日醒來便是記憶中不存災難的照舊生活。

  滿頭是汗的野胡禪在金色佛雨中亦睡得昏昏沉沉,根本不知自己和他人的記憶已經在金雨澆淋下被徹底篡改。

  最後一顆靈珠閃爍金色佛光,帶著天之佛最後的願力急速飛馳向異誕之脈。

  金雨滲透的異誕之脈厲族族民無人清醒,曾經守衛在地下宮殿入口的守衛皆陷入昏睡。

  沉寂的皇極七行宮,一道浩瀚佛光疾馳閃過。

  無需任何阻礙,天佛靈珠直直穿透沉牆進入最深處闕闐關。

  地澤水火雷風八塊石碑後躺著元種六厲屍身,以及天之佛離開前放置在他們身側的命燈。

  靈珠直嵌入中心連接荒神地脈的菱形石座。

  陡然九道殊異光澤照亮闕闐關,

  七道各異光澤直射入七人命燈中。

  各個命燈中的魂體、內元、內丹、心臟陡然被一股充斥荒神異力的佛力柔和包圍。

  重重運轉間,七個魂體率先從命燈飛離穿透六人屍身,一個魂體飛離皇極七行宮直入魑嶽寢殿。

  被金雨控制昏睡的後無封和小四不可能發覺魑嶽的手指動了動。

  緊接著是內元、內丹相繼不徐不疾進入七人身體。

  直到最後命燈倏然一變,竟化作七色流光,籠罩向各自相對的軀體。

  再過幾個時辰,命燈便會和幾人軀體徹底相融。

  激射出的第八道光則穿透菱形石座直入異誕之脈地脈,荒神禁地祭台似有所感,陡然射出一道透明異力亦入地脈,融合佛力同時穩下了頃刻便要徹底爆發一次毀滅性震動的地脈,若此震爆發,厲族無一人可存。

  最後一道光澤帶著死前樓至韋馱最不舍的哀傷,穿透皇極七行宮直向地下宮殿而去。

  靜謐籠罩的雙天寢殿,疾馳而來的光澤穿透門縫而入,直向昏睡中流淚的曇兒喉部而去。

  柔和的佛光緩緩籠罩曇兒周身,似乎受到了安慰,曇兒眼底的淚水微頓。

  佛光和突然從黑玉石床竄出的荒神異力緩緩柔和的沁透著她喉部。

  荒神異力未到片刻便散去。

  只剩下漸漸耗竭的佛光還在不舍的繚繞。

  曇兒昏睡中的小嘴角抿了抿,微微觸到了最後一絲佛光。

  佛光似顫抖般一黯,

  終究到了不得不消散之刻。

  金色終究緩緩散去化為空氣中的一片虛無。

  就在這一瞬間,

  「哇……哇……」

  曇兒失去了溫暖的身子一顫,昏睡緊闔的淚水又墜,咧開嘴爆出了出生以來的第一聲清脆哭泣。

  寢殿外天際遍灑的金色佛雨陡然一窒後,漸漸變小。

  共命棲的胎藏五封蓮失去佛雨沁透,慢慢分化,分成一朵一朵虛化消散。

  靜止的眾人亦隨之消失被控制回歸到了各自該在之處。

  空無一物的共命棲只剩下了翻卷淩亂的泥土。

  金雨消散間,天際漸漸露出一絲熹微晨光。

  遠遠望去,灰暗的泥土之中似有螢光閃爍。

  竟是被金雨沖刷露出的玉石像,

  情深相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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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卷   複生卷

第111章 蘇醒復活

  「金雨消失了!」

  三千急行的身子一僵,望向天際蓬勃升起的朝陽,死死怔住,緊壓喉間的急痛幕得化作滂沱痛淚墜落,

  「我們還是趕不及了!」

  劍布衣澀歎一聲,抬手擦去她眼角的淚水,蹙眉望向遠方,「離共命棲不遠了,去看看還能剩下些什麼痕跡。天之佛不會消失的什麼皆不存的。」

  三千淚眸一酸,止住的眼淚又落,「歷史上說剩下了胎藏五封蓮,可她消失的時間比歷史提前了好幾日,這段歷史改變如此多,吾怕有什麼變故。」

  劍布衣眸色閃過一絲凝重,扣住她的手當即急行。

  「去了便知,現在胡思亂想也無用。」

  炊煙嫋嫋,萬戶早起,雞鳴狗吠,牛哞羊咩之聲響徹漫山遍野。

  「林娘,吾走了!」

  「等等!再帶些乾糧,這是水罐,到田上餓了吃!」

  「呵呵!」荷鋤男子眸色一暖,左右望望,見四周無人抬手接過東西時,急忙在年輕婦人臉上親了口,「還是你惦記著吾,走了!日落後回來!」

  「作死!」婦人臉一紅嗔目急道推了他一把,驚慌回眸望向門口,幸好四歲的孩子沒出來,這才紅著臉望向走出柴門大笑回望的年輕男子。

  ………

  「咦,大師!大師!快醒醒!」

  野胡禪迷迷糊糊睜開眼,見眼前人影猛得清醒,「我咧,怎麼睡著了?」

  荷鋤男子兀自蹲到地上,拿出乾糧從水罐中倒出了碗水遞到他面前:「快吃些,剛從家裡帶的,還熱乎著,你怎麼睡在野地裡了?前面不遠處就有村落,這是要去哪兒呢?」

  野胡禪刷的挺身而起,只接過碗咕咚咕咚一飲而盡,看向他道:「吾去善惡歸源訪位佛友,沒想到昨夜在這兒稍坐歇息,竟睡過去了!」

  說著站起一撫脖中金剛輪,笑道:「小夥子,幸虧你叫醒我,多謝你的水!我走了!」

  話音剛落,年輕男子只覺眼前一陣旋風閃過,再睜眼時眼前已沒了人。

  鳥鳴聲聲,溫暖日光拂面,滴滴露珠映著一片荒野花香。

  昏睡在地的緞君衡微動了動眼簾,刺目的白光逼得又閉上了剛睜的眼睛。

  「嘰嘰嘰嘰……」

  幾隻雀鳥急速轉動靈活的鳥眸後,清脆鳴叫幾聲,撲騰著翅膀急速從枝頭飛走。

  啪的一聲,

  枝葉露珠濺落額頭,

  真疼!

  緞君衡抬起衣袖擦擦額頭,適應了光線的雙眸緩緩睜開。

  日上梢頭,

  怎會這個時辰了!

  眸色一變,緞君衡急忙斂衣從睡覺的草地翻身立起,化光疾馳。

  「怎麼一覺睡過頭了!為天之厲找的生血良藥未尋到,臨走時保證無論尋到否都今早到,看來只能食言了,不知道他用厲族秘術可順利造出了曇兒。

  若造出,質辛從此便能多個妹妹了!」

  天佛原鄉,佛音渺渺輕頌,彌漫一片寧靜悄然。

  靜謐中輕重不一的腳步聲響起,不到片刻又頓住。

  「雲滄海見過審座!」

  「葦江渡見過審座!」

  「爾善多見過審座!」

  正在誦念佛經的嗓音頓住,火紅色身影緩緩從盤坐的佛水靈池前起身,

  「起來吧!」

  雲滄海葦江渡和爾善多眉心微皺,不解看向一身充滿肅重之人,

  最近佛鄉並未發生什麼僧佛破戒之事,審座看起來怎會滿身愁緒?

  「不知審座親自召喚我們,有何吩咐?」

  矩業烽曇轉身試探地詢向三人:「你們對昨夜樓至韋馱之事有何看法?」

  「樓至韋馱?」三人一怔,急忙對視一眼。

  安靜片刻後,

  三人才猶豫著疑惑出聲,「還請審座明示,誰是樓至韋馱?」

  雲滄海眸色一閃,斟酌出聲問道:「不知昨夜有何事難住審座?這樓至韋馱可是令審座為難之人?」

  果然跟其他佛鄉僧人一樣忘了!

  審座眸色一閃,凝視著三人暗歎一聲。

  沒有人知道佛鄉曾有個天之佛樓至韋馱。

  你竟是如此良苦用心,天之佛,

  吾愧擔審座之職,

  你既允吾存了記憶還重新瞭解千年來發生的所有事情,

  吾定會完成你之遺願為蒼生除害,最後去領受錯判和愚昧誤信之罪!

  思到此,審座矩業烽曇眸色一凜,壓下心頭翻卷的悔意,威嚴果決看向三人,

  「有一事要你們去做!」

  「雲滄海聽令!」

  「葦江渡聽令!」

  「爾善多聽令!」

  審座矩業烽曇沉凝一字一字道:「葦江渡和雲滄海秘密去苦境尋找一名名喚血傀師之人。不得讓他發現你們行蹤,若有他的消息即刻回報。爾善多你帶人去苦境異誕之脈各處找到幾人詢問他們昨日都在做什麼,儘快回報。」

  雲滄海、葦江渡和爾善多俯身:「是!」

  審座矩業烽曇翻掌化出一副親自所繪全身畫像,「此人便是血傀師!」

  雲滄海和葦江渡鄭重接過,細細一覽銘記心頭,當即收好化光消失。

  爾善多待他們走後抬眸看向審座微俯身問道:「異誕之脈想是外族之地,吾從未聽過,還請審座明示。」

  審座矩業烽曇從懷裡拿出一封信交到她手中,「這是路觀圖,你照著其中路線去,另外勿必見到異誕之脈王者天之厲,替吾帶一句話,只要不違背守護蒼生之願,矩業烽曇可為其做一件事,無論是何。」

  爾善多頷首,「審座放心!吾會儘快帶回消息。」

  就在爾善多消失離開時,一名僧人手中持拿佛鄉深闕佛帖合掌而進,

  「審座,深闕邀貼。」

  鍍金紅色邀貼,佛鄉有何聖潔莊嚴佛事?

  審座矩業烽曇一怔,接過展開,一字一字入眼,眸色驟然閃過震驚詫異。

  怎會在這裡?

  細細收好邀貼,審座矩業烽曇看向來者:

  「尊者請回,吾會如時禮佛!」

  皇極七行宮,渾天儀運轉而成的日月星源源不斷地吸納天際灼日之光,化成整個高聳入雲的八角塔宮運轉所需的所有能量,這些能量最終又轉化為混生靈氣直往深處的闕闐關而去。

  闕闐關中心八邊菱形石台中心一點彙聚所有的靈氣直散入與其相連的地脈。

  此時的闕闐關內,明燈曠昭,映得天地山澤水火風雷八座石碑泛出勃勃生機。

  一片平和的靜謐中,突來聲響,

  「哎呦媽呦,吾的腦袋!」

  「是誰把石碑擋在這兒!」

  迷迷糊糊睜開眼的咎殃揉著發疼的腦門,瞪著橫壓在他石碑上的石碑。「讓吾知道了,吾非把他……」

  「是吾!」

  幾乎同時睜開紅眸的劫塵側眸淡掃,「你要把他怎樣?繼續說下去。」

  咎殃一窒,猛得壓下了竄到喉間的「揍扁」二字,怎麼忘了是他要求她做的,急忙咧嘴信誓旦旦道,「吾非得把她娶回江山美人亭!」

  險些忘了大哥要行厲族秘術再造一個孩子,要不然他們也不必躺在這破闕闐關挺屍。

  這功力果然不能隨便消失,影響記憶。

  劫塵無奈瞥了眼他含笑激動的眉眼,伸手一推,「鬆手!」

  「鬆手?」咎殃垂眸看看他摟在她腰間的手,當即一緊把她扣近,「再抱會兒!」

  「咎殃,等你把大姐娶回去好好抱!我們還在這兒!」

  剡冥整整淩亂的紅色衣裳,走過去扶起功力雖回卻稍顯虛弱的魈瑤。

  劫塵耳根募得急閃過一片不好意思的暈紅,擰眉瞪了眼咎殃,一把推開他坐起。

  咎殃緊跟著坐起,歎息一聲看向劫塵,無奈站起嘀咕道:「大哥那天是答應了我們,可不知道何時才能舉行婚禮!」

  貪穢向來冷肅的眸色底露出絲微不可見的笑意,「這容易得很,今日大哥再得一個女兒定然歡喜,我們一同去祝賀,你乘機提出大婚時間,我們從旁建議,好事就成了。」

  「是!」克災孽主揉揉冷硬地上躺得發疼的腰,「咎殃,貪穢的辦法可以試試。」

  「還是二哥舒服,躺在自己床上就能散去功力。吾也得練練他這個功夫,省得以後大哥興起再想要個小孩兒。吾可不想再遭受這個罪了!」

  魈瑤看著克災孽主突然笑笑,轉向咎殃和劫塵道:「大姐,咎殃你們以後可以自己生孩子,不必用厲族秘術造子傳遞自己血脈。」

  咎殃看著她幕然咧嘴呵呵笑道:「這話好,魈瑤二姐你到時候也找個夫君,厲族秘術還是不用的好。」

  「你生!」劫塵轉向咎殃當即道,翻掌揮功將自己的石碑歸回原位,

  「吾只答應嫁給你,沒答應生孩子。想生你一個人生去。」

  「啊!吾得能生啊!」咎殃喜色一窒,募得哀嚎出聲,急忙走到她跟前攬住她的眉飛色舞的又是比劃又是嘀嘀咕咕。

  「……長得像你……你看質辛多好玩兒……然後隨便你擺弄……」

  劫塵垂下的淡然眸底露出絲微不可見的輕笑。

  剡冥和另外幾人對視一眼,悄然從從闕闐關消失。

  直到進入地下宮殿,

  魈瑤才低笑出聲:「大姐分明再報方才咎殃口無遮攔之仇。他居然看不出來?」

  剡冥轉轉手腕兒淡淡出聲:「咎殃只要和大姐在一起,腦袋都不太靈光。」

  貪穢與克災孽主對視一眼極為中肯道:「論功力、正常的智謀咎殃或許不是大姐對手,但論花花腸子,大姐如此性情絕對會栽在咎殃手中從此萬劫不復。」

  魈瑤狐疑看向二人眼底流光,「為何吾覺得你們在等著看好戲?」

  「怎會!」二人一本正經異口同聲道:「我們的意思,咎殃以後若敢有絲毫對不起大姐的地方,一定將他就地正法!」

  剡冥淡淡道:「估計你們這輩子都沒機會了!」

  魈瑤詫異:「為何?」

  剡冥轉眸淡笑,「咎殃不會做對不起大姐的事。沒有如果。」

  貪穢和克災孽主剛要說話,身後熟悉氣息傳來,當即閉嘴。

  「你們再說什麼?」

  咎殃和劫塵橫身飛來,停步在四人身前,

  「你說我們現在去看曇兒還是改日再去?」

  克災孽主看他迫不及待的眸色微笑道:「就現在吧,不知這曇兒會是何模樣。」

  魈瑤接過話頭道:「吾也好奇,質辛除了笑起來像大哥,長得一點兒不像。這曇兒……」

  「去了便知。」咎殃含笑打斷她的話,幾人一同飛身直去。

  日光籠罩下的雙天寢殿,仿佛鍍了一層金,奪目耀眼。

  靜謐中卻透著斷斷續續的嬰兒哭泣之聲。

  沙啞中帶著聲嘶力竭。

  低低穿透寢殿飄揚在空氣中

  「成了!」幾人一喜後神色募得又是一怔,「可怎麼哭成這樣?大哥難道不在?照顧孩子的人去哪兒了?」

  劫塵擰眉走近殿門,附耳細聽,

  「……哇…」

  「……哇……」

  孩子一聲聲的哭泣顯然已經持續了許久,

  心頭莫名一顫,劫塵壓下這股不該有的感覺看向幾人,

  「吾聽不到任何其他聲音,似乎被功力強制隔絕了,只有孩子的哭聲。」

  「那趕緊進去呀!」咎殃一急,

  這孩子怎麼哭得這麼揪心?

  「若照著大哥上次用自己血液聯合遠古神力造出質辛的時間推算,這孩子該哭了許久了!」

  劫塵退開步子,讓位咎殃,「你去吧,萬一大哥在,吾不方便。」

  話音落後,雙天寢殿殿門被緩緩開啟,失去阻隔,哭泣聲驟然變得大了些。

  咎殃、貪穢、剡冥和克災孽主四人急向臥房走去。

  劫塵和魈瑤則待在外房再次關好了殿門。

  「天!大哥!」

  「大哥!」

  「大哥!」

  怎會如此!

  四人看著臥房情形眸色驟變,疾步奔至床邊猛提功力,一人按在昏睡的天之厲內元之處,一人按在他手心,一人按至心口,一人按至他天靈同時疏導厲族純元功力。

  四股不同屬性功體的功力急速透過天之厲奇經八脈齊齊湧至他受傷的心口。

  天之厲沾滿血跡的嘴角才漸漸停止細微的溢血,

  曇兒在他們進來之前便已睜開了眼,此時噙了滿眼淚水的黑瞳無助地定在幾人身上,小嘴聲嘶力竭的哭著,裹在身上的繈褓被踢得零散大亂,小胳膊小腿全在外面露著,小臉已因長時間的哭泣漲得通紅。

  咎殃擰眉急吼道:「劫塵,魈瑤,快進來!」

  方才聽到三人驚叫已經準備進來的二人,疾步而入。

  「大哥怎麼可能!」

  劫塵和魈瑤眸色震驚,急手按在天之厲腿大穴輸功。

  剡冥再提功力,掃過劫塵看向天之厲身邊的曇兒:「你去看看孩子,我們五人可以控制大哥的傷勢!」

  劫塵順著他的視線望去。

  曇兒抽泣著身子,紅腫著淚眼無助凝望著他們幾人。

  這張臉怎麼這麼眼熟,好像在什麼地方見過。

  不過這世上總有相似,這孩子她分明第一次見。

  劫塵怔怔看著,沒有任何記憶的心頭莫名閃過一絲痛意,

  魈瑤促聲:「大姐!別發愣啊!趕緊看看孩子!」

  「哦!」

  劫塵猛然回神,急忙從幾人讓開位置的身子間,俯身熟練的包好繈褓,將曇兒摟起抱在了懷裡,在床邊輕拍後背走動哄著。

  幸好以前跟著無封抱過小四。

  過了半晌,曇兒淚水仍是不止,小嘴蠕動繼續扯開哭泣著。

  劫塵被她哭得眸光微澀,僵住的手輕抬起擦去她眼睛的淚水,

  「乖曇兒,你怎麼了,莫一直哭了!」

  哭得她心裡揪得慌!

  「劫塵!」

  「大哥!」

  劫塵一震,急忙抱著孩子回身,「你醒了!你這次怎麼會吐血昏迷。」

  造出質辛時他並無任何傷勢啊!

  「無礙,稍微出了些變化。」


第112章 失憶記憶

  「王后嗎?」

  天之厲低沉緩慢出聲,看著懷中曇兒,指尖凝功,似有凝結之狀的血液再次流出。

  正吮吸的曇兒嘴角卻突然一頓,下意識睜開黑瞳緊張兮兮盯向他,

  質辛蹙眉,亮晶晶的黑瞳滿是疑惑看進天之厲眼底,

  「王后是什麼,爹?」

  天之厲看著他的臉眉心一蹙,突然沉默。

  咎殃眸色一閃,轉過身子將質辛拉近他解釋道:「你爹是王,王后就是你娘!」

  「娘?」

  質辛怔住,腦際突然閃過一片燦爛的金光,一股說不清的思念急速湧過,他還未來的及去細細感知,便瞬間消失無蹤。

  隨即有些恍惚看著咎殃繼續問道:「娘,娘是做什麼用的?」

  咎殃眸色一僵。質辛總是問些稀奇古怪的問題!

  魑嶽咳了咳,眸底閃過絲笑意,將他從咎殃手中抱起,「你嬸嬸是小四的娘親,你嬸嬸怎麼對小四,這些事情便是娘親會做的。」

  「哦!」質辛眸色一亮,恍然大悟,「娘會像嬸嬸疼小四那樣疼我是吧!」

  剛說完,看著魑岳的黑瞳卻突然一黯,「可是為何我會沒有娘?小四一直都有?」

  咎殃抱臂斜眼看向魑嶽:看你怎麼解釋。

  魑嶽下意識看了眼沒有任何反應的天之厲,轉向質辛便無顧忌的不慌不忙出聲,「小四是你嬸嬸和吾生的,你是你爹一個人造出來的,自然沒有娘。」

  質辛眉心一蹙,越發糊塗:「為何我就不是爹和娘生出來的呢?爹為什麼不和娘生我,要一個人造?」

  「這!」

  魑嶽被問的眸色愣住,看他眼底的急切和委屈,急忙看向其他幾人求救,

  「這怎麼說?」

  咎殃藍眸一閃,走近摸摸他的眉頭:「你魑岳叔叔和後無封嬸嬸兩個人住在一起,所以能生小四。你爹一個人,只能想其他辦法把你造出來。所以叔叔姑姑們才讓你爹找個王后,以後你的弟弟妹妹和你就既有爹也有娘了。」

  質辛眉心微有些鬆開看看天之厲又看向幾人重複出聲:「讓爹找王后是為了給我和曇兒找個娘親?」

  幾人對視一眼看向天之厲,當即異口同聲道:「是!」

  質辛仍是不信黑瞳凝住定在天之厲身上,「爹,叔叔姑姑們說的話是真的嗎?」

  天之厲手指安撫的摸向曇兒不知為何緊張的小眼睛,心底莫名一暖,你什麼都不知道,剛到這個世上倒先學會緊張了,當即掃過質辛看向幾人:

  「吾既選擇用厲族秘術造出質辛和曇兒,便做了放棄你們提議之法的準備。」

  曇兒黑瞳澄亮眨了眨,緊張竟然散去,這才安心闔住,又張開小嘴繼續吮吸香甜的血液。

  幾人一震,驚喚出聲:「大哥!」

  天之厲又道:「只不過,」

  還有轉圜!

  眾人眸色驟然露出期待,

  天之厲刻意掃過幾人神色最後定在質辛臉上,「王后吾不需要,但是給質辛和曇兒找個娘親,吾不反對。」

  眾人霎時松了口氣,緊繃的神經頓松。

  「吾的要求,」 天之厲從質辛臉上移回又定在曇兒粉嫩的小臉上,「既然為二子之娘,長相上與此二子不能毫無關聯。曇兒和質辛小時模樣相差無幾,難度降低不少。便照著質辛現在的臉去找,必須與他相似,尤其眉眼處!」

  七人面上笑意僵住。

  這怎麼可能!遠古神力聯合王厲血液凝化而成。虛無中誕生的容貌,世間根本不會存在!

  大哥你這是變相拒絕!

  咎殃僵硬著臉和魑嶽對視一眼,沮喪出聲:「大哥你直接到荒神禁地迎娶遠古神力吧!」

  「吾已答應迎娶王后,能不能找到是你們的事,」

  天之厲不徐不疾說罷淡然掃向幾人:「你們先回去休息三日,四日後寅時王殿商議進攻苦境之事。」

  魑嶽募得一怔,「大哥,你不是打算等苦境自己爆發戰亂民不聊生時再舉兵逐鹿,一統天下?怎麼變了主意?」

  咎殃擰眉:「三四日你的身體根本康復不了!」

  剡冥、魈瑤、貪穢、劫塵和克災孽主若有所思靜帶著天之厲說話。

  「那些虛無的等待!」之厲眸色一沉,壓下自醒來心頭空虛和無緣由對苦境的厭惡恨意,「浪費時間而已。吾的身體更不是問題。你們回去吧,到時再詳擬。」

  「是!」

  眾人當即不再說什麼俯身領命離開。回去瞭解下各方面情形,四日後應對。

  雙天寢殿中霎時獨留下了質辛、天之厲和曇兒三人。

  靜謐中天之厲突然沉聲道:「來人!」

  殿門輕輕開啟,進來幾名伺人,「請王吩咐!」

  天之厲抱著曇兒起身走到窗邊軟榻上,回掃向床榻,

  「將上面東西全部撤去,付之厲族之火,不得留下任何痕跡。此床重新換掉。」

  讓他產生莫名痛、恨的東西沒有留下的必要。

  苦境亦一樣!

  所有威脅除去,他想要保護的人如此才能安然無憂。

  想到此,天之厲搭質辛肩上的手一緊,另一手亦緊緊摟著懷裡喝飽已睡去的曇兒。

  一直虛空的心瞬間充實,有了踏實的片刻寧靜。

  質辛見天之厲自始至終抱著曇兒,以前都是抱自己的,當即仰頭委屈出聲:

  「爹!你不能有曇兒妹妹就不抱我了!」

  「呵呵!」

  天之厲聞言眸底冷厲霎時轉為溫和淡笑,俯身單臂輕而易舉抱起了他,

  「現在高興了?」

  質辛嘻嘻一笑,一手摟住他的脖子,一手摸向了曇兒露在繈褓外的小手,輕輕包住,不假思索低語,「以後我就是你兄長了!我和爹會共同保護你和娘的。」

  「什麼娘?」天之厲心口幕然又閃過針紮般的痛恨濃澀,含笑的眸色倏然一冷:「你只有爹,不需要娘,保護更談不上。」

  質辛沒意識到自己說了什麼,收回手狐疑看向天之厲,輕摸向他的臉,「我沒說過要保護娘啊?爹你別生氣,生氣對身體不好!你的身體不能再受傷了!」

  娘囑咐過我的。心底下意識閃過這一句,質辛急忙住了嘴,緊蹙著眉,爹就因為娘字生氣的。可他沒娘啊,娘何時囑咐過他?

  天之厲察覺自己心緒莫名又變,闔眸片刻才恢復了平靜面色看向質辛:「吾沒生氣,什麼也不用擔心,爹會保護你和曇兒。」

  「嗯!」

  質辛想不通也不再去想,心頭歡喜間側頭倚在天之厲肩頭,靜靜等著伺人清除房內的東西。

  曾經她蓋過的薄被,躺過的床褥一件一件被移出寢殿之外,緊接著一件一件全新的物什又條不紊地代替舊物整齊地安放進去。

  一片清芬籠罩的共命棲,悄然靜謐,沉默的沙石散落在地面上。見證了一切的它們僅以半數掩埋她親手所刻的玉石像紀念著這位佛者。

  日光下,拖長了兩道久久僵立凝澀的暗影。

  「什麼都沒有!」

  「片絲不存!」

  「消失的乾乾淨淨!」

  三千澀眸一字字低語,微動步子恍惚向各處走動。

  「沒有胎藏五封蓮!師兄!怎麼復活!根本復活不了了!沒人知道她!縱使是恨著也無人恨!她把自己消失的什麼都不存,連人們的記憶也剝奪的乾乾淨淨!」

  「她怎麼能這樣!」

  「怎麼能!」

  「怎麼能!」

  說著三千嗓音一哽,在眼底打轉兒的淚水再也忍不住全數滑了下來。

  劍布衣雙眸一澀,緊緊闔了闔眼,一路來聽聞所有人皆不知那日他所見的災劫之事,那麼天之厲,異誕之脈若有人,依她性情更不會留下了

  ……

  「小心」

  三千恍惚走著突然被腳下突出的石頭一絆,

  劍布衣剛睜開的眸色一變,急忙飛身過去扶住。

  「吾無事!」三千抓著他的胳膊立穩身子,擰眉望向走過的地方,眸色一怔,

  「那是什麼?」

  一角金色紗衣包裹著兩個玉石像腿部在地面露出半截。

  「這布料?」

  那日天之佛與他去罪牆時所穿!

  劍布衣心頭一震,急忙鬆開三千蹲身,焦急用雙手挖開緊緊掩埋的沙石。

  「師兄!你幹什麼?」

  三千眉心一蹙,翻掌便要揮功除去泥土。

  「不可!」劍布衣眸色急切望向她,「功力會毀了它們!快跟吾一起挖!可能是天之佛的東西!」

  三千震住,急忙出手從另一旁挖,

  挖出的塵泥上沾著早已乾涸發黑的血跡,是天之佛那日挖開又覆蓋時指尖劃破所流。

  三千心頭一顫,挖動的手更快。

  不到片刻,撕裂的金色紗衣淩亂包裹著兩個玉石像,全數露出在了兩人眼前。

  劍布衣心口緊張小心翼翼揭開了緊裹的金色紗衣,

  玉石像天之厲眼角猶帶著一滴血跡,刻成常見的姿勢恰好將天之佛輕環在懷中。披散而下的銀色髮絲和黑色髮絲緊緊纏繞在一起。

  天之厲垂下望著懷裡身影的深眸中含著絲絲濃情,天之佛微抬起迎上的眸光則泛著縷縷幸福溫柔。

  綿綿情意栩栩如生,

  傾訴著相護相守共度一生的溫馨。

  三千淚眼一痛,急忙抬手捂住嘴,才壓住了破口而出的哭聲。

  心底澀然凝重,劍布衣看向三千,「毋庸置疑,這肯定是天之佛埋藏,我們把它們帶回異誕之脈吧!」

  「可胎藏五封蓮?」三千用手背擦擦淚水,「怎麼辦?」

  劍布衣小心翼翼包好紗衣,將石像塞進懷裡,又撕裂自己衣擺,包上了地上沾著天之佛血跡的泥土入懷,

  「按照歷史,天之佛死,七厲該復活,不知天之厲和他們現在情況如何,我們瞭解後再從長計議。」

  三千撐著沙地站起,淚眸中升起一絲憂愁:「你是擔心他們會像苦境那些人一樣被篡改失去了記憶?」

  「是!」劍布衣不假思索。

  三千怔住,擰眉道:「這樣,他們豈不是有可能會不認識我們?若當真如此,如何進入異誕之脈?」

  劍布衣扣住她的手臂,疾馳化光而返。

  「無須擔心,吾有三指族徽荒裔帖。」

  「可我們的身份該如何?那夜只有我們二人不受金雨影響,只怕天之佛滌除記憶通過此法,而我們脫節,豈不是可能無法和眾人記憶相通。」

  「莫急,到了看他們情形,再應對。」

  地之厲寢殿,沉寂多時的氣派殿苑,今日總算迎來了它失而復得的主人。

  「劫塵!你何時有了鎖門的習慣?」

  一道藍色身影剛要推門,卻見一把黑金大鎖垂掛殿前。

  「也許我們進入皇極七星宮後散功後,大哥命人鎖上的。」

  劫塵紅眸一閃,當即翻掌揮功,一道微小卻又迅猛的銀色氣勁兒直襲鎖芯而去。

  哢嚓一聲,鎖裂成了四五塊墜落在地。

  咎殃只得收回正要提功的手,轉而推開殿門,

  熟悉的擺設,熟悉的味道,熟悉的色澤。

  「哎,為何此次散功讓吾有種恍如隔世的感覺!」

  咎殃直直走近臥房坐在那日他坐過的位置,看向劫塵感慨出聲,「你有沒有?」

  劫塵化出佩劍放在床邊,「有!」

  咎殃轉眸四處環視了一圈,歎息一聲,伸手拿過桌上的茶壺,「大哥這次造曇兒到底出了什麼問題?心脈那處傷勢竟然同時傷了身體和魂體根基,嚴重得很,必須得寧心靜養,再佐以曠世良藥,否則極難康復,而且拖延下去極有可能成了不治之病。」

  劫塵眉心微蹙,「可大哥神色,若真攻打苦境必然費神費力。吾雖不反對主動進攻,但必須在他身體無礙後才能進行。」

  咎殃無奈道:「我們議事時須想辦法將攻打之期儘量推後,確保此段時間內他能恢復身體。反正等了上千年,也不在乎再等等。奪占天下重要,大哥安然更重要。」

  「嗯!」劫塵語落向置衣櫃走去。

  空的?

  咎殃說罷拎起了茶壺,當即放下沖房外道:「來人!」

  伺人急忙進入:「見過主人,不知有何吩咐?」

  咎殃直接將手中茶壺以極詭異的功力一拋,「沏茶去!」

  伺人眸色一變,抬眸細細看茶壺之上功力,急身而退,手上凝起所會之功應對,穩穩接住了茶壺。

  咎殃看不出喜怒的淡笑眸色中才露出絲真實的笑意,「不差!功力有長進,這次失職,吾不予懲罰,莫讓吾再發現第二次!」

  她今早怎會莫名睡過了頭,忘記是他們回來之日。

  伺人眸色閃過一絲自責,俯身諾然:「絕不會有第二次!水之厲放心!」

  劫塵打開置衣櫃的手一頓,擰眉看向他:「將吾這裡的侍者全訓練成高手,你又在謀劃什麼?」

  「呵呵,果然瞞不過你!」

  、

  咎殃含笑起身向她身邊走去,直言不諱道:

  「為以後水地兩部合併做準備,現在先在兩部不拘他們身份地位各自培養,到時論文武高低比試挑選可用之才,重任有能力者得之,倒時協助你我管理,大婚後,我們也可輕鬆些。」

  劫塵斜睨他一眼,「姑且算是件正事!」

  咎殃伸出一手微摟住她的腰鬱悶出聲,「吾做的正事豈止這件。是你以前沒放在心上!」

  劫塵身子微動急忙避開了他的手,「癢癢!」

  咎殃笑笑再次摟住時換個地方,貼在她耳邊低語:「這樣不癢了吧?」

  「嗯!」劫塵掃了他一眼,回頭在置衣櫃中繼續尋找要替換的衣物,「你剛才故意為之。」

  「吾就試驗一下。」咎殃眸底閃過一絲精亮光芒,敏感便是那處了,隨即看著她翻找衣物。

  一時房內蔓延著絲絲溫馨靜謐,夾雜著細小的衣物摩擦之聲。

  就在找到櫃角時,

  劫塵眸色一怔,「這是什麼?」

  手掌大小的六瓣蓮花束髮髻金冠泛著柔和光澤靜立在衣櫃角落。

  咎殃詫異抬手摸過金冠,狐疑看向劫塵:「你何時喜歡上用灌金蓮花冠做束髮之物?」

  「吾從未用過!」

  劫塵腦際驟然閃過一片熾白之光,隱隱夾雜著仿若來自遠古的斥責之聲,喃喃含糊出聲,「偽佛,罪佛!」

  咎殃擰眉貼近她嘴邊:「你再說什麼?」

  劫塵募得回神對方才事情早已沒了印象,

  「沒說什麼。吾在想是不是你藏在這裡的。只有你愛金制之物,」

  咎殃一怔,當即摟緊她貼近自己笑道,「怎麼可能!吾的金子可都藏在江山美人亭。等著你嫁過去後掌管呢!」

  說到這裡,咎殃凝眸又再次觸手去摸,

  「況且它的材質並不全是金子,外面這一層十足是金,但內中卻是一種極其罕見不屬於異誕之脈的金玉。只有苦境上千年才產得一塊。」

  「不屬於異誕之脈?」

  劫塵皺眉看向他,「既不屬吾族,也不是你拿回,吾記憶中自己也不曾放置,它的模樣也不是尋常之人能佩戴得起,怎會出現在吾房中如此私密之處?」

  「這?」總不可能憑空出現吧!

  咎殃一窒,沉吟了片刻後看向她:「你想知道它的來歷?」

  劫塵不假思索:「嗯!它的形制也不是異誕之脈巧匠所能制。」

  咎殃抬手拿過它當即塞入自己袖中,「反正以後免不了要到苦境,吾派人將其帶往苦境聚集天下奇珍異寶的珍寶閣一展,或許有人能說出它之來歷,權當閒暇滿足好奇。」

  說著咎殃一笑,看向她:「其實查不查也無妨,能入地你櫃中之物,只有你親手放置,說不定你放的時間長了,畢竟幾千年,有些事情忘了也正常。這櫃子還是你親自從地上挪移下來的,無你的特殊功力,沒人能擅自打開。不管怎麼出現的,它就是個稍微帶著靈氣的死物,沒什麼用。若來歷探不出,吾便把它收入江山美人亭。」

  劫塵蹙眉:「你所言亦有可能,若真無人知曉再言其他。但願不是苦境有功力能克制我們之高人隱入異誕之脈。」

  咎殃聞言眉心一擰,「吾欠考慮,竟未想到這層。」

  劫塵拿出要找的最後一件衣裳,退開他的胳膊關好櫃門又揮功緊鎖,

  「大哥雖是為了保存實力,刻意將地上造成烽火狼煙潰敗後厲族消失之勢,但難保仍有人乘著我們撤入時滲透。此事先不必告訴大哥,省得他再費心!」

  咎殃凝肅頷首:「吾這就去安排,你沐浴換衣後好好歇著,明日再來找你!」

  說著俯身吻了吻劫塵額頭輕點著直到弧線完美的鼻尖,也沒再繼續便飛身離開。

  劫塵凝眸摸摸被他吻過的地方,擰眉低語:「這有什麼感覺?」

  咎殃直接飛身到了靜塵沙和劍綾風居住之處。

  「咎殃!」

  「咎殃!」

  靜塵沙和劍綾風詫異看向他:「失蹤了幾日總算現身了!」

  元種八厲有些秘事還是不能讓他們知曉。只好失蹤了。

  咎殃搭住兩人肩膀笑笑,「偶爾的失蹤有利於增加神秘感,吾對你們的吸引力會成倍增強。」

  靜塵沙當即撇開他的胳膊,「無事獻殷勤,有什麼苦力需要我們去做,長話短說。」

  「吾就喜歡這樣!」咎殃哈哈一笑後眸色又肅,翻掌化出六瓣蓮花金冠,看向二人,「附耳過來。」

  劍綾風和靜塵沙提步走近,不解地看著他手中莫名之物,凝神接令。

  咎殃說罷,特意囑咐:「便是此物,可將知曉來歷之人帶回。你們雖然還是天之厲手下之人,但絕不可讓他知曉,直接將人帶來見吾和劫塵。此事較急,你們用過午膳便啟程吧。路上小心。」

  劍綾風和靜塵沙接過肅然頷首:「放心,等著我們每日傳回的消息便可。」

  咎殃輕笑頷首。

  緊趕慢趕,緞君衡總算在日落黃昏時趕回了異誕之脈。

  晚霞籠罩下的雙天寢殿透著一股別樣的壯觀之美。

  殿門外已感知到熟悉氣息傳回,

  正在用晚膳的天之厲停箸出聲:「進來吧!」

  質辛夾菜的手一頓,狐疑望向殿門,

  「啊!是義父,你回來了!」

  緞君衡提步走近,笑著抱起了落地跑來的質辛,又將他抱回原處,看向天之厲搖了搖頭,

  「無功而返。吾需要再重新查閱,書中所載生血濁草之地有問題,並不在吾此次所取之處。路上有些耽擱,吾回來晚了。」

  「無妨!」 天之厲眸底並未有失望,「此物本就難尋。與我們一同用膳吧,具體事情用過膳過後再言。」

  緞君衡笑著搖搖頭:「不了,吾說過今日回來,怕十九和魅生等著。不知曇兒情形如何?」

  天之厲道:「順利。」

  緞君衡微鬆口氣,「如此便好,吾改日再來看她。告辭!」

  「義父,我明日再搬回去和你住!」質辛看了眼天之厲並不反對自己再留一日,當即大聲高興道。

  「嗯!」緞君衡笑笑頷首離開。

  天之厲夾起他最愛吃的雞腿放進他碗中,「吃吧!等你義父治好你的病後,便可搬回來一直住!」

  質辛吐吐舌頭高興一笑,小手急忙不穩地夾起不遠處的素菜放進他碗中,「爹,你最愛吃這個,多吃些!」

  這是他最不愛吃的!質辛日日與自己用膳怎會記錯?

  天之厲心底莫名襲來一陣空洞的不適,手不覺撫上心口緊緊扣住,想要壓下這股痛楚虛無的難受。

  碗中素菜的氣味仍在不斷散入鼻中。

  天之厲眉心一皺,因心口的不適眸底本只是對菜的不喜加了心緒越發厭惡。

  質辛黑瞳泛亮,咬著竹箸期待看著他。趕緊吃呀!

  天之厲不忍他失望,掩住眼底的不喜,鬆開按在心口的手當即夾起塞進口中,未嚼幾口囫圇咽了下去。

  下次傳令膳食殿撤去這幾道。他們既然知曉他喜好,為何會犯這種錯誤!

  質辛黑瞳欣喜一笑,這才伸出小手直接抓住雞腿張大嘴咬去,津津有味吃起來。

  膳食殿,

  主管膳食的司食當即瞭解情況:「怎麼樣?王今日用膳可還開懷?」

  伺人們端著收拾好的碗碟走近,「這是剩下的,我們特意原樣不動端回來,您看看便曉得了。」

  司食細細查過,放伺人將東西送到盥洗處,當即走到往日食譜記錄處仔細再看以前的記錄,

  「這怎麼回事?前四個月那幾道素菜可用得最乾淨,絲毫不剩,王的喜好難道又突然改變了?他今日還刻意吩咐廚子要做好素菜,看來明日得重置食譜了,或許再拿著食譜請王重定。」


第113章 月夜難眠

  圓月,地下宮殿,清暉下倒映著一片暗影,幢幢如飛。

  層層涼階,默默支撐沉重的瓊樓玉宇,卻撐不起失眠之人滿心的無由相思。

  靜謐中,

  清晰的吱呀一聲,

  雙天寢殿殿門輕輕開啟,

  一個披著黑色錦袍的凝思身影緩步跨出,順著涼階一步一步踏下,直往地下宮殿外走去。

  月色靜靜掩著孑然獨行的身影,淒然凝重。

  一陣涼風拂過,

  只有枝葉簌簌,

  相隨著身後披風寂寞飄動。

  天之厲緊了緊脖間系帶,手臂下意識揚起披風往身前一擋,似要為懷中人避去涼意。

  空蕩蕩的懷中,虛無卻溢滿思念的心口,微環的手臂僵住。

  天之厲望著空蕩翻飛的披風,眸色一怔,心頭不知為何一澀,

  當即放下手臂握拳化光出了地下宮殿。

  卻在看到燒毀的雙天寢殿時,夜空飛馳的身影募得慢了下來。

  斑駁的星月清輝之下,

  綿延起伏的山巒,

  損毀的宮闕,

  皇極七行宮,

  荒神禁地,

  傾塌的苑囿

  ……

  一個一個掃過,

  這一切皆是他孰了於心,可仍不是那個想要去的地方。

  天之厲擰眉怔怔凝視著腳底緩緩遠離的一切,握成拳的手不覺抬起抵在了心口上。

  這種感覺,每日自入夜便揮之不去,

  思念?

  質辛在緞君衡那裡安然睡著,

  還有何可思念?思念誰?

  為何會不知不覺來到這裡?

  怔然移動的眸色一片茫然,飛馳的身子無意識頓在了夜空,

  天之厲猛得闔眼抬手揉揉頭側穴位,

  白日痛恨厭惡的煩躁散去,何必再受夜間這莫名心緒影響。

  再睜眸,黑袍身影絕然轉身便要回地下宮殿。

  然收回視線時無意掃過的眸卻不受控制定在了一處山巒。

  正是萬物勃發之時,唯獨它哀草連天。

  山體亦早已崩塌損毀的看不出原來模樣。

  心口莫名一動,似有說不出的心緒牽引。

  天之厲未及細思,頓提功力擰眉飛身而去。

  夜風一陣劇烈漣漪波動,沙石碎樹坍塌的洞口頃刻便在身前。

  天之厲橫空揮功一掃。

  沙石亂飛,枝葉騰空,坍塌的洞口頓時露出了未倒下的那一小半入口。

  黑色強勢闇氣一閃,夜空身影消失。

  枯死倒地的菩提樹,

  蒙塵的巨塊玉石

  乾涸的湖底滿是沙石墜落的樹根雜石,

  看不清面目的碎裂成許多快的石頭,

  坍塌的山體巨石塵泥死壓了一半,留了另一處無損。

  天之厲眸色怔怔凝住,在縫隙中彎著腰的身子一動,當即提功掃去了擋在頭頂的巨石。

  左右掌又同時蓄強勢功力卷起漩渦橫飛,山洞內坍塌的那一半山體被淩空舉起。

  「天之厲,等等吾!」

  突然一聲虛無仿佛來自遙遠時空的呼喚清晰而來,

  站起身子欲抬步的天之厲腦際疾閃而過一片莫名金光,急轉身望向洞口,

  月光映照下,斑駁的樹影劇烈晃動。

  哢嚓一聲,

  枯枝斷裂墜地。

  該是失眠幾日精神略有恍惚。

  天之厲默然收回視線,一斂披風緩步向脆裂的石床走去,卻忽視了心底那一刻的莫名喜澀。

  碎裂幾十塊的碎石散落在地上,但棱角相連的雕刻上尤可看出是一座石床。

  天之厲眸色一凝,當即揮功聚力將碎石急速重組在一起。

  一座裂縫滿布的石床映入眼中。

  為何他對這處所在毫無記憶?是那次損毀地上宮闕時一同損毀的?

  這裡並不像是修建讓人居住,又怎會有石床?

  天之厲觸手摸摸,凝思的眸底露出絲微不可見的怔然。

  未想多久,

  孑然身影即刻又轉向不遠處枯死的菩提樹。

  毫無預兆間,石洞內驚現疾閃而逝的血光,緊接著雄渾厲功相佐而生。

  天之厲不假思索點破指尖,平靜凝視著血色一滴一滴滲入菩提樹根部。

  墜落倒地的菩提樹竟似受到控制般緩緩立起,枯死的根系重新深深紮入地底。

  枯落蛻皮的樹幹急速滋生著褐色泛生機光澤的樹皮,一片片瑩潤翠綠的樹葉緩緩從枝椏上抽出,散發出一股清淡沁心綠葉特有的清香。

  眨眼間,枯死的菩提樹華華如蓋,重泛生機。

  天之厲眸底露出絲連他都為發覺的暖意,這才收指起身輕輕撫了撫生機勃勃的樹幹,心頭的虛無竟是第一次感覺到真實被填滿了些。

  還有那個該是湖水充滿的湖。

  天之厲收手轉眸望向填滿塵泥亂石的湖池之處。

  偌大的湖池佔據了整個山巒內部的一大半,想要清理重新引泉水進入不是一時之功。

  眸色微凝,天之厲垂眸沉吟半晌,僅僅右掌握拳提功,運起強勢功力沖著湖池中心位置橫掃而去。

  彭的一聲,仿若煙花絢爛綻放,打向湖心沙石中心的黑色漩渦竟然一轉變為藍銀色光澤緩緩逸散,如水波般一層層蕩漾,直從湖心到湖邊,放眼望去仿如月色下波光粼粼的湖水。

  一功未散,緊接著又是一功,

  功力過處,波光蕩漾的湖面竟然升起一層煙霧繚繞的濃霧急速翻卷蒸騰。

  如此便全了,這片湖清理好了合該是這般模樣。

  天之厲收掌負手而立,定定凝視著霧氣中的湖心,眸底緩緩泛起一絲連他都未發覺的溫柔情意,映著滿湖的霧氣波光悱惻綿延,久久不散。

  虛無不再那般虛無,無名思念亦不再毫無寄託。

  山巒外高懸的圓月光澤越發明亮,陡然驚現一顆流星急速掠過月前,雖是一瞬光華,入心卻一生永恆。

  同一片月色下的緞君衡寢殿中,

  眾人皆睡的臥房內靜靜佇立一襲難以入眠的紫色身影。

  突然,

  一聲朦朧的詫異,驚醒了沉思之人。

  「義父!你怎麼還未睡?」

  緞君衡一震,猛然回神,這才發現有人進了自己臥房,

  「十九!」

  黑色十九披著外裳繼續走近桌旁,狐疑盯著他:「自從午膳後無意發現那處密室,你就一直魂不守舍,那裡到底有什麼?」

  「深夜了,吾見你房內晶石一直不熄,過來看看。」

  緞君衡緊蹙的眉心一松,掩飾的笑笑:「無礙,你回去繼續睡吧!吾剛要入眠。沒想到你過來了。」

  黑色十九擰眉,沉默將披著的衣裳取下重現穿好,系好最好一個暗扣後落座桌旁。

  「你睡著後,吾再離去。」

  緞君衡皺眉,「吾是不是你的父親?」

  「是!」黑色十九不假思索。

  「既然是,」緞君衡催促道:「你便該聽吾的話,回去睡覺!你走後,吾自會滅光入睡。」

  黑色十九抬眸看了眼他,掃向錦被疊放得整整齊齊的床榻,當即起身走過去展開。

  「你可以睡了,下次吾會和魅生等你入睡後再休息。」

  緞君衡一噎,抬手按著心口不時斜眼偷覷:「十九,為父傷心的很,如今你長大了,翅膀也硬了,對為父的話便置若罔聞!哎……養兒防老,如今倒成了這般模樣,哎……」

  黑色十九抱臂立在床邊,一手支著下頜無動於衷。

  直到他沒了話音,

  才沉沉出聲道:「表演完了,可以入睡了。」

  緞君衡僵住,紫眸眨了眨,走到桌邊無奈歎息一聲。

  黑色十九沉默片刻後,又抬眸看向他又補充道:「或者說出密室的秘密,吾立刻離開。二選一。」

  緞君衡支著下頜看了半晌,見他絲毫不妥協,無奈走近,「為父不說,是因還未想明白它到底是怎樣回事。很多問題依舊是問題。」

  「說出,」黑色十九望進他眼底:「吾可以一同想。」

  「傻小子!」緞君衡看著他鄭重的模樣募得輕笑出聲,「為父對你的功力很有信心,可這費心之事,你不太擅長。」

  黑色十九默然不語,勢必要知曉得看著他。

  「罷了!」緞君衡說笑歸說笑,說不定他亦有不同於自己的發現,抬手一按他的肩:「隨吾來!」

  房中晶石被取下,臥房不到片刻陷入黑暗,緊接著本就不太明顯的腳步聲越發聽不清楚。

  房內靜謐不多長時間,幕然響起一陣吱呀吱呀低沉之聲,

  聲音落後,本來漆黑一片的密室霎時亮如白晝。

  緞君衡把手中晶石放在一旁的卷銅鏤空燈柱之上,

  「看到中央那塊異石了嗎?」

  黑色十九順著他的視線望過去,

  一塊兒表面與普通紅石無異的半身高石塊兒佔據高臺而立。

  「怎會有修煉過奇異武藝的內元存在?」

  「這是想不明白的地方,怎會把一塊兒這種石頭藏在密室中,吾對此事沒有絲毫記憶。」緞君衡說罷,帶著黑色十九走近,「依為父的記憶做過的事情不會忘記的。」

  說著緞君衡左掌提化靈力緩緩打開了異石,

  內中陡然爆發出三束奪目光澤,混雜著元種八厲之力,還有一股說不出是何處而來的功力,本被束縛在一起的三個內元如今飽滿充滿生機之力。

  「這是已死之人的內元,經過那股不明功力灌注血液得以半數復活,剩下的一半便是元種八厲出力。」

  緞君衡擰眉指著那股佛力一字一句告訴黑色十九,

  「這復活之事與天之厲肯定有關,而且是為父親親自負責。」

  黑色十九道意有所指道:「因為那股封印靈力是你所為?」

  緞君衡頷首:「除此外,還因這種復活之法只有為父知曉。」

  黑色十九擰眉:「你也同時忘記了還未完成這件事?」

  「是!」緞君衡直言不諱,「而這種大事本不該被忘記,竟然連你和魅生亦對密室之事沒有記憶。」

  說著緞君衡翻掌化出水晶骷髏頭,「裡面有兩種血液,一為初生之子身上血,一為母子相連之臍帶血,是此復活法最關鍵的一步,成敗全靠它們。」

  黑色十九看向其中隱隱流轉仿如剛取的鮮紅:「此事你不會隱瞞吾和魅生,而你和我們竟然都不知道,問題之一。血液你可知道是從何處取得?」

  緞君衡搖搖頭:「這是第二個問題。」

  黑色十九沉默片刻突然出聲道:「義父,撇開問題,復活這三個人所需要的東西是否齊全了?」

  緞君衡一怔,看看三人內元,又看看手中之物,猛地一震,恍然好笑道:「為父鑽牛角尖了,幸虧你提醒。若復活了這三人,這兩個問題或許能得到解答。」

  黑色十九轉向他,「現在可以去休息了!」

  說罷,轉身便向外走去,也沒親手查看一下三人內元。

  緞君衡凝眸再次提功用靈力封印三人內元。

  黑色十九剛走了一半,突然頓住步子回身擰眉,「義父,既與天之厲他們有關,你為何不直接相詢?」

  緞君衡拿起晶石,走到他身邊凝重道:「吾今日下午除了天之厲其他人都問遍了,他們並不知曉此事。但裡面確實有八厲之功,看功力走勢,除了魑嶽幾人是為融合五行之物,其他亦都是他們自己灌注進去,不應該不知,難道他們同時忘記了此事?」

  黑色十九推開密室之門,等他出來後又關好:「不必再多想,直接復活。天之厲他們耗費如此大心神做此事,這三人對他們肯定很重要,現在所有疑問皆等復活三人後便簡單了。」

  緞君衡一拍他的肩大笑,「最簡單最直接的辦法,不愧是為父的好十九!到時候還須你追去看看,這三個內元到底是往何處去,別復活了人,卻不知他們下落。」

  「嗯!」

  還曾有光線的緞君衡寢殿片時後燈燭盡滅,陷入一片黑暗靜謐。

  涼風依舊輕拂,漸漸拂去了繁星明月,卻被旭日變暖。

  崩塌的山巒中,射進絲絲縷縷的光線。

  拉長了兩道凝重的人影。

  「大哥!醒醒!」

  「大哥!醒醒!」

  ……

  「大哥!醒醒!」

  「大哥!醒醒!」

  ……

  「天之厲,醒醒!」

  ……

  安睡的耳旁閃過最後一道遠古傳來的模糊嗓音,倚靠在菩提樹邊睡著的天之厲才緩緩睜開模糊的雙眸,映出兩道熟悉的身影,

  「劫塵!

  咎殃!

  你們怎會在這裡?」

  「尋你!」咎殃詫異擰眉掃過滿是塵泥的山洞不可思議看向他,「難道你一夜都在這兒?」

  大哥在他那般舒服的寢殿內日日失眠,怎麼這個滿是石頭塵土坍塌的山洞內倒睡得著,還睡得如此沉?

  劫塵細細審視了山洞內一切,才垂眸若有所思望向天之厲。

  天之厲睜開的雙眸定定映著菩提樹上青翠欲滴的綠葉,一片寧靜。

  每日太陽升出之時便不斷增加的虛無煩躁厭惡未曾出現。

  難道此地是以往他獨處靜思之處,才會如此熟悉如此靜心?

  「大哥!你不是凍病了吧?」

  咎殃見他恍惚誇張說罷,當即走近按向他的胳膊,「吾扶你站起來,你這個盤腿的姿勢坐一夜,經脈血液全部都不順暢了!」

  天之厲這才收回視線,避開他的手,輕而易舉站了起來,最後望了眼山洞內一切,「回去吧!」

  就在走出山洞時撤去支撐的功力,轟隆一聲,那一半山體再次沉壓而下,靠功力造出的假像瞬間消失。

  「咎殃,將此命人重新修建,按照方才你們所見。」

  咎殃一怔,詫異應道,「是!」

  天之厲望了眼剛升起不久的日光,心下幕然湧起一絲擔憂,加快了飛馳回去的速度。

  「曇兒可醒了?」

  「沒有,」劫塵搖頭:「我們去時睡得還沉,留下魈瑤他們看著。況且有你的護身之氣保護,即使醒來亦無事。」

  緞君衡寢殿中,尚在熟睡之人,被一聲哐當劇烈的推門聲驚醒。

  「緞君衡!吾來給質辛看病了!」

  阿辛一怔,錯愕看著尚在床上躺著之人呵呵笑道:「你怎麼還睡著?昨夜做什麼壞事去了?吾都已經用過早膳了!」

  醫術絕頂的姑娘,可對世俗之規卻沒有任何瞭解。

  緊隨而進的魅生半站在門口氣喘吁吁道:「義父,吾攔不住她!」

  「無妨!你先去把質辛從校場帶回來吧!」

  緞君衡對魅生說罷看向她澄亮望來的明眸,急忙拉起薄被掩住了□的上半身,「阿辛神醫,你先出去片刻,吾隨後便至。」

  「你們真麻煩,」阿辛看出他的意思,哼哼鼻子,呵呵笑著退了出去,「哪兒有那麼多規矩啊,也不嫌累得慌!還是我和師父在一起時好,我師父就沒這麼多規矩,穿衣服從來不避著我。你快些啊,我是天之厲請來給質辛看病的,可不能光拿銀子不幹活。」

  「嗯!」緞君衡看她出去了,才不慌不忙地穿好了衣服。

  除了質辛,他還須再和這個阿辛商討三人內元和天之厲身體之事。

  日光籠罩下,苦境一處群山環抱的林木蔥蘢之處,看不出的清聖之氣環繞,細察之,似有金粒閃閃,隔絕塵世而存,參差生長的草木皆透著一股清瑩靈氣,終日不失的露珠點綴枝葉,在日光下靜謐搖曳,逍遙自在。

  流轉的淺淡聖氣卻突然濃郁,沾露枝葉開始劇烈震顫,平靜的地面響起一陣急過一陣的轟隆轟隆聲,通天入地,響徹雲霄。墜落的露珠全數滲入草地上裂開的縫隙中。

  片刻後,一道浩瀚金色佛光旋轉著聖氣清露拔地破封而出。

  重傷的功體在此莊嚴淨土結合己身和天之佛之力封印了上千年歲月,如今終於完全康復得以再次現世。

  浩然佛光散去,一個身披白裟,頭頂金色寶冠的莊嚴佛者現於半空之中,掠過的聖氣之風不時吹起垂在肩頭長至腰間的銀色髮絲。

  微闔的佛眸緩緩睜開,透著莊嚴剛毅望向這個闊別已久的塵世,

  「千年逝去,不知天之佛如何,先去韋馱修界探訪。

  他那時已助力改變青蕪堤氣息,能夠徹底遮掩不屬於佛者的氣息,

  若佛鄉不曾發現她為熄戰禍和天之厲誕子之事,應該不會出事。」

  心頭初有計議,浩瀚佛光霎時消失,直往天佛原鄉紫竹源而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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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4章 長生之物

  在損毀的異誕之脈地上,厲族族民依然安然自在生存。

  熱鬧的街市如舊熙熙攘攘,叫賣聲招呼客人聲此起彼伏。

  一座繁華酒樓中,兩道身影臨街而坐。

  不時拂過的風吹動著衣裳鬢角黑髮,二人的談話聲亦被吹散至空中消失無蹤。

  「師兄,今日還不進入地下宮殿嗎?已經在此處住了兩日,該瞭解的事情也瞭解的差不多了!」

  三千擰眉說罷,不覺把竹箸放下,焦急看向對面紅色身影。

  劍布衣抬眸望去,夾起菜放入口中,「用完膳食便入。」

  「真的!」三千眸色一喜,急忙又拿起竹箸,端起碗急速往口中扒拉著米飯。

  劍布衣邊用膳邊囑咐:「進去後,不要主動提話題,聽他們言後,再靈活應對。」

  「嗯。」

  三千噎了噎,趕緊端起茶杯仰頭灌了一杯茶水。

  劍布衣歎息一聲,夾起幾樣菜色放入她碗中,「怎麼光吃米飯,別著急!再按照我們昨夜商定的辦法行事定然萬無一失。」

  三千頷首:「吾曉得!」

  天佛原鄉,韋馱修界,往日會有的縈耳佛音因今日卻消失無蹤,萬籟俱寂中只有為數不多的幾人輕微誦經之音,但這並未影響修界萬千年積下的莊嚴肅重。

  沉寂的紫竹源入口處圓月突然一陣輕微變形,頃刻後又急速恢復了原狀。

  一股很少見的浩然佛氣霎時籠罩了整個修界。

  「地藏王蘊果諦魂!」

  正在打掃修界的僧人難以置信瞪大了眼睛,緊接著驚喜升起,當即一手支著掃帚,一手豎掌微俯身行佛禮,「掃地僧見過聖者!」

  「有禮!」蘊果諦魂眸色閃過一絲熟悉的溫和,雙手合十回禮,抬眸環視一圈修界,「千年不見,沒想到你依然在此。」

  掃地僧這才立直身子看向他笑道:「沒想到之事太過多了。自從聖者獲得佛鄉地藏王稱號有過幾面之緣,不想再見竟然是千年後。期間一直不見聖者來佛鄉,想必龠勝明巒諸事太過繁忙沒有時間。」

  「並非忙,」蘊果諦魂眸色怔住,說著有些詫異地看著他,「吾受傷封身莊嚴淨土之時,是你與天之佛幫助,莫非事隔多年你有所忘記?」

  「莊嚴淨土?天之佛?」掃地僧一怔,眸底不解夾雜著絲震驚,「還請聖者明示莊嚴淨土是何地,天之佛又是什麼?不過聽來該是佛家之號,可是一個人?而且聖者受傷如此大事,怎麼瞞著佛鄉?現在可全康復?佛鄉有療傷聖藥,若知曉聖者受傷,定然會派人送去。」

  「這?」蘊果諦魂眸色一擰,強壓著不可置信望進他眼底。

  他那時是天之佛手下得力武僧之一,怎會不知天之佛?自己受傷時,他亦親眼見過,現在為何說不知?

  佛像到底發生了何事?

  他神色不是誑語,看來是真的不知!

  掃地僧見他疑惑,看向還未掃完的地方出聲笑道:「聖者是來找審座的吧,他去參加深闕禮佛盛會,明日才會回來,不妨先在佛鄉住下,等審座回來,你有何疑問皆可問他。吾便繼續去掃地了。」

  「審座?」蘊果諦魂又是一怔,訝異出聲,「矩業烽曇?他怎會在此?」

  這下輪到掃地僧真正的大震,「地藏王,你接受此佛鄉稱號時審座矩業烽曇便已在此領導佛鄉,幾千年來一直都是他。」

  蘊果諦魂白裟中掌心一僵,眸底一絲凝重閃過,面色當即恢復了平靜,「龠勝明巒雜事繁多讓吾有些恍惚,果然是吾混淆了,吾有一佛友名天之佛是莊嚴淨土之領導,險些與天佛原鄉弄混,見諒!」

  掃地僧笑笑雙手合十,「聖者還需注意佛體,吾先告辭!尚有僧者在後苑,聖者可去讓他們安排。」

  「請!」

  蘊果諦魂最後行了佛禮,眸色一凝,當即化光去往後苑。

  「見過地藏聖者!」

  蘊果諦魂緊緊盯著以前見過的僧者問道,「此處可有一名僧者或佛者名樓至韋馱?」

  「吾在此千年,並無聽過此名!」

  ……

  「見過地藏聖者!」

  「可有一名僧者或佛者名樓至韋馱?」

  「未曾聽過!」

  ……

  「見過地藏聖者!」

  「天佛原鄉之領導幾千年來可一直都是審座矩業烽曇?」

  「是!」

  ……

  問遍了韋馱修界所有留下之人,其中不乏天之佛為領導之時便已在者。

  天之佛到底出了什麼事?怎會無人知曉她之存在?

  蘊果諦魂本帶著期待而來的眸色已然沉到了深淵。

  曾經跟隨她之人不知曉她,難道是失去了記憶?

  可為何他們又都認為是矩業烽曇領導?這分明是有記憶!

  縱使是被佛鄉發現她誕子亦會關押懲戒,但不會是如今這種情況!

  這其中到底怎麼回事?

  審座明日才會回來,可回來亦不見得能曉得至佛行蹤。

  這段時間往返善惡歸源足夠。

  蘊果諦魂眸色沉憂湧過,急速化光消失。

  渡如何和野胡禪一是她好友一是她師弟,該能知曉她的行蹤。

  宏偉氣派的地下宮殿厲族王殿之中,八座黑玉金石座椅靜立,分別按照八卦之位分坐著元種七厲,肅然凝重的氣氛透著此次議事之重。

  王座之上的天之厲一手輕扣著神獸椅邊看向幾人,「貪穢、克災孽主、剡冥、魑嶽潛入苦境將四方情形勢力查探清楚,一月為期。」

  話音剛到此,王殿外突然傳來急促腳步聲。

  天之厲嗓音一轉,沉聲道:「進來!」

  地下宮殿守將疾步進入俯身道:「啟稟王,劍布衣和三千歸來,末將將他們帶到殿外了。」

  劫塵和咎殃眸色一喜。

  天之厲凝眸道:「讓他們進入!」

  劍布衣和三千得到傳令才面色平靜跨步進入殿內,「見過天之厲!」

  天之厲掌心一凝功力,轟然擊向殿中。

  低沉的轟轟聲響過,殿內又多了兩張黑玉金石座椅,

  「入座!」

  劫塵看向坐在不遠處的二人溫和道:「小師妹和劍布衣,你們二人終於回了。」

  三千見劍布衣微示意,笑道:「勞師姐掛心。」

  果然如他們根據所瞭解的情況推測出的。

  咎殃見他們不主動說此行尋找的東西情況,掃過天之厲,不由看過去提醒道:「劍布衣,你和三千找到東西了沒?」

  天之佛到底給了他們何種記憶?

  劍布衣眸色一閃,看向天之厲起身凝重搖搖頭:「尋遍了仍是沒有,吾自作主張回來,怕是一開始源頭有所偏誤,想再重新瞭解。」

  如此回答最保險,過後再向咎殃到底是何物。

  天之厲看向他:「無妨,此事以後由緞君衡繼續,你和三千吾另有安排。」

  緞君衡?他不是去魔皇陵?

  劍布衣心底一詫,他的記憶竟然變成了去尋找東西。那他會不會忘記了復活他化斷滅無幻?

  他必須儘快想方設法詳細瞭解每個人記憶到底變化到了何種程度。

  天之厲這才轉眸冷肅看向幾人繼續剛才中斷的話:「劫塵和咎殃留在異誕之脈統籌兵將。」

  「統籌兵將?」劍布衣聞言眸色不可置信一凝,急忙壓下震驚,平穩出聲:「不知異誕之脈發生何事,為何要統籌兵將?」

  咎殃轉眸看向他:「一個月後攻打苦境!」

  劍布衣眸色微變,袖中手指一握,力持平靜望向天之厲,「不知是何原因要攻打它們?」

  天之厲深沉緩緩道:「厲族給予他們千年平靜已足夠。」

  何來厲族給予?此又相關他們的記憶變化。

  劍布衣眸色一閃,決定冒險一賭,當即不解看著他繼續問道:「吾是否可以知道這千年平靜是何由來?為何是厲族給他們?似有施捨之意。」

  「是吾大意了!」 咎殃眸色僵住,一拍腦門,看向他呵呵笑著解釋道:「大哥將此事交給吾,吾竟然忘了對你講了。」

  劍布衣心底微松,頷首淡笑:「現在也不晚。」

  咎殃眸色微肅:「其實談不上施捨,無非利於雙方而已。」

  「何意?」劍布衣更不解。

  「千年前苦境戰亂,厲族加入逐鹿天下,後來苦境各方戰亂勢力聯合對付厲族,雙方征戰死傷皆多,但厲族更勝一籌,若一直征戰下去,苦境必然是囊中之物,只是此法戰事會持續千年,縱使一統,苦境也會大傷元氣,厲族損傷也不會小,故天之厲決定休戰,做落敗之勢讓厲族蟄伏,千年搜儺天下奇門兵法功力煉兵煉將,令全體族民修煉至強功力,意在苦境再起戰亂時一舉拿下,速戰速決。」

  半真半假,他們的記憶竟然是此?

  劍布衣壓下心底不可置信,疑惑擰眉:「可此時苦境一片太平富足?」

  天之厲輕轉大拇指上厲族王戒看向他:「吾所要便是富足時的人心不足。苦境各方勢力需要一個戰亂的理由。吾可以給他們。你曾在苦境生活數甲子,屆時亦需要你之力。」

  方才不覺,此時他滿身的冷厲戾氣,若僅僅是失去記憶不該如此啊,歷史上也並未有他進攻苦境之事。

  劍布衣心下凝憂,極力壓下心底震動,看向他強迫自己頷首,「全聽天之厲調遣。」

  他忘了天之佛,連同與天之佛的承諾也忘卻。心懷苦境和厲族安危,縱使天之佛消去了他的記憶,也絕對不會消去他該遵守的承諾。按她手法,該是改變他的記憶,讓承諾依附這種記憶而存在。可天之厲現在要攻打苦境,天之佛怎會犯這種錯誤?

  天之厲怎會變成現在這種模樣?

  他那時失憶時會對一些人事物留有莫名的感覺,難道天之厲的記憶並未被徹徹底底消除篡改,還留存對天之佛連他都意識不到的心緒變化?

  ……

  天之厲凝眸看著他繼續道:「尚不需你做事,在異誕之脈待命即可!」

  劍布衣頷首:「嗯!」

  她要做什麼?他們都有事可幹,大哥為何不給自己安排?

  魈瑤擰眉不解看向天之厲:「大哥,吾需要做些什麼?」

  「你……」

  天之厲剛要吩咐,心口突然襲來一陣熟悉的無名痛楚,眸色一擰,面色頃刻間蒼白如雪。

  「大哥!」

  「大哥!」

  「大哥!」

  ……

  「你怎樣?」

  這和他們來之前未來心疾病根發作的情形一模一樣!

  劍布衣一震,急忙和三千對視一眼,眼底流出了相同的擔憂。

  已經比在罪牆時加重了,他們得快些想辦法找到胎藏五封蓮。最重要必須讓他們恢復記憶,如此才能行復活之法。

  「無礙!」天之厲闔眸忍了片刻,心頭痛楚散去,面色才恢復了正常。

  劫塵和幾人幾乎異口同聲問道:「是心疾又犯了嗎?」

  「不必掛慮吾!」天之厲看向擔憂的幾人淡淡道:「一個月內,阿辛和緞君衡會尋到治療之法,吾有此一個月休養足夠。你們全心在各自職責上。」

  六人壓下心底擔憂,才頷首應道:「是!」

  天之厲說罷轉向魈瑤:「不必參與任何與戰事相關之事,你去尋找阿辛所言之「命壽陰無」,此可助長生之物務必找到。」

  魈瑤一怔,頷首:「是!」

  天之厲眸底露出絲因方才心痛引起的厭惡煩躁,起身看向幾人,「散吧!」

  話音剛落,黑色氣旋急速湧動,身影已消失在了王殿。

  魈瑤起身看向幾人皺眉道,「你們不覺得奇怪嗎?大哥為何要讓吾尋找長生之物啊?我們幾個人只要命燈不毀並無性命之憂,他想要用它助何人長生?而且攻打苦境這麼重要的事,不讓吾參與卻做此無用之事。」

  劫塵抬手按住她的肩:「大哥既然讓你做,必有用處,去向阿辛詳細瞭解此物情形。」

  貪穢抬眸:「難道大哥方才所言,是想用此物挑起苦境各方勢力矛盾?」

  魑嶽搖頭:「大哥言中之意,似乎戰事起時,魈瑤亦不見得能找到。」

  咎殃輕嗤一聲,好笑看向思考的幾人,「何必想這麼多,管它到底要用在何處,能得長生之物此寶本就是件好事,誰會嫌棄手中寶貝多!魈瑤好好找!」

  說罷,咎殃走向劍布衣和三千,「你們先回寢殿休息,今日晚膳一定到吾殿內,吾和劫塵為你們接風洗塵!」

  劍布衣和三千含笑頷首。

  正好可以旁敲側擊瞭解他們記憶。

  雙天寢殿籠在一片靜謐中。

  歸來的天之厲輕手推開殿門直步走近了床邊。

  睡醒了的曇兒正睜著滴溜溜的黑瞳一閃一閃,好似蒙昧又好似瞭解些什麼望著床頂。

  天之厲見此煩躁的心緒微平靜些,不覺俯身抬手摸向她的眼眸,

  「才到這個世間不過四日,有何事煩心?」

  是他的錯覺?有時竟會覺得她不似個剛到人世的孩子。

  曇兒這才發覺身邊多了個人,黑眸歡喜一彎,小嘴直直咧開,長大些的小胳膊掙扎著從繈褓中出來,直接肉呼呼地拍在了他手背上。

  「這才是該有的小鬼模樣!」

  天之厲眸色淡笑,乘勢小心將她抱起在懷裡,低沉輕語,

  「很高興見到吾?」

  曇兒越發澄亮清澈的黑眸歡喜眨了眨,急速泛起一絲璀璨波光,像極了樓至韋馱高興時的眸色變化。

  這個動作?

  天之厲眸色一怔,腦中募得又疾閃而過一片金光。

  他好似在何處見過,定然不是曇兒。

  可到底是誰?

  凝思回憶半晌,

  也許又是錯覺。

  天之厲闔住雙眼,壓下心底煩躁,一手緊抱曇兒在懷中,抬起一隻手死勁兒揉揉發疼的穴位。

  何時又多了頭疼的毛病?

  曇兒黑瞳一閃,肉呼呼的小手抬起挨住了天之厲離她最近的心口。

  一股暖意霎時傳入,

  心頭微暖,天之厲腦際疼意緩緩散去,不覺放下手輕輕包住了她肉呼呼的小手,睜眸一笑,

  「爹無事!只不過,你這個樣子又不像孩子了!」

  曇兒黑瞳越發好奇,一眨不眨仔細盯著他的嘴巴開開合合,看了半晌,小嘴突然一張:

  「啊……」

  「阿……」

  想學話?這倒又是個孩子的模樣!

  天之厲抬手點了點她的小嘴,笑笑,心情莫名好了些,

  「以後每日與你多言語幾句,以你的機靈,不出一月該能出音。」

  曇兒好奇的眸色中突然閃過一絲亮光,小嘴唇又咧了咧。

  「呵,很高興嗎?」

  便從幾日開始吧。

  天之厲凝眸摸摸她圓圓的小臉頰,身子微松靠在了床頭,對著她絮語出聲:

  「今日吾讓你小姑姑去尋長生之物,他們定然好奇吾為何讓魈瑤尋找對我們無用之物。貪穢會懷疑是挑起苦境紛爭之物,魈瑤定遺憾她不能參與戰事,咎殃則會說無論如何只要是寶物收著總有用到的一日。

  他們未問,即使問了,吾也回答不出,因為爹也不知為何要尋此物,但是必須要尋到,也許尋到就知道有何用。」

  說到這兒,天之厲話音突然一停,抱著曇兒的手不覺緊了緊,將她貼近虛無的心口,深沉的眸色中露出絲模糊的恍惚。

  也或許是因為只有尋到它,才能一步步填滿他不時會感覺到的虛空痛苦。如今知曉它可能的下落,他的虛空已經好了些許。


第115章 尋回記憶

  「師兄,我們現在該做什麼?」

  回到寢殿的三千擰眉看向劍布衣,「難道一定要等瞭解清楚他們記憶才能進行計畫嗎?」

  劍布衣沉默不語,疾步在殿內各處尋找,直到進入三千書房中尋到了自己的佩劍,

  「三千,你來!」

  三千循聲疾步走近書房,眸色怔住,

  「你的劍,她那日說要借劍時我們便該多個心眼來著!」

  劍布衣拿起靜放在書桌上的劍鏗然一聲拔出,

  一股奪目隱隱流轉的銀色聖氣在劍身內流轉,整個劍比尋常更顯靈氣。

  「天之佛那日將我們調出,本就是故意為之,若非我們二日來自其他時空,亦會被金雨篡改了記憶。」

  三千伸手一碰劍柄,嗖然聲起,劍回了劍鞘,「師兄,我們現在開始進行計畫吧。他們記憶情形雖尚未全數掌握,但推測肯定都忘了天之佛。

  我們只有一個月的時間讓他們恢復記憶,如此苦境才不至於陷入不該有的戰火,否則無人能阻止天之厲。

  莫再管歷史了,師父們來前亦說過天之佛死後,你便可大展身手,雖仍舊不能直言告訴他們天之佛所有事,但可以想辦法讓他們接觸相關她的所存之物。」

  劍布衣歎息一聲抬眸看向她:「此舉不知將會造成你我二人怎樣的結局。」

  三千皺眉:「就算推遲時間保守行事,與我們相知的歷史儘量靠攏,但也只是儘量,我們二人的結局仍然不定。與其跟著事件時間走,不如我們主導諸事。吾不怕。」

  「吾擔心的不是此事,」劍布衣眸色擔憂一閃而過,一手按在她肩頭,垂眸鄭重望進她眼底:「進行計畫可以,但屆時出現威脅你我二人存在的情形,吾會先將你送回我們那個時空,你不得拒絕這個前提。」

  三千眸色一擰:「爹娘他們給了我們同樣能回去的祭司之力,你為何要送吾?」

  劍布衣眸色不覺露出了絲異樣的情意,嗓音越發嚴肅:「假設而已,若當真出現變故,只怕祭司之力不夠用,你回去再讓大祭司想辦法將師兄接回去!師兄功力比你高,能支撐更多時間。當然,若時空本就與未來不相關,肯定不會出問題,我們完成任務後一同回去。」

  說完,再次強調:「三千,此事必須聽師兄的。」

  「這,」三千定定望著劍布衣,見他眸底隱隱暗藏的不同于師兄妹情意的另一種她不解的情緒,心頭似有所感莫名一動,不由伸手抱住他,將頭埋進他懷裡,「吾答應你,但你必須保證不出事,否則吾見不到你,會跟見不到爹娘一樣難受的。」

  和大師父小師父一樣嗎?

  她果然只把自己當做兄長!

  他為何要發覺他對三千的異樣情意,

  呵,兄長便兄長吧,也不錯。

  劍布衣黯然一閃而過後露出絲笑意,第一次回手輕輕摟住了她:「吾知道。師兄從不會騙你,這下你可以放心了。」

  只要她安然,師父們便能免卻承受失女之痛,他生活在這個時空或是消失只要能讓天之厲和天之佛團圓也就心無遺憾了。

  「師兄!」三千聞著他身上淡淡的紅楓葉香,面頰閃過一絲連她都未發覺的淺淺紅暈。「我相信我們一定不會出事的。」

  跟爹身上清水般的清冽不太一樣,

  她還是更喜歡這種紅楓秋香。

  片刻後,寢殿內突然傳出了淺淺的呼吸聲,劍布衣俯身將她小心橫抱起抱到了床邊放下,拉好薄被蓋上。

  日光籠罩下的緞君衡寢殿中,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神秘。

  質辛被魅生刻意帶著去魑岳宮中尋小四玩兒。

  只有三人的密室中正在進行著一場隱瞞天之厲眾人的隱秘異術。

  緞君衡看向黑色十九和阿辛,「此事再尋到復活的三人前切不可洩露出去。」

  「你放心!」阿辛期待說罷,眉心突然一蹙,狐疑看向緞君衡:「只是你為何選擇白日進行?這樣容易被發現啊!」

  緞君衡笑笑:「沒有人能看到內元奔回三人軀體內,除非有吾所灌注之靈力。而且還有個原因,內元必須借助一日陽氣最重時複生。」

  阿辛一怔,募得恍然大悟:「難怪那會兒你給吾內元疏導靈力!」

  緞君衡含笑頷首:「吾曉得你疾行速度與天之厲不相上下,內元回歸到底會多快,吾也沒把握,只能勞煩你和十九一同追蹤。吾已透出消息你們二人要出去替吾尋找東西,沒有人會注意此事的。還有一事,需要借助你之特殊銀針融化千年寒冰。」

  阿辛和黑色十九對視一眼,「我們準備好了,開始吧!」

  緞君衡凝肅化出水晶骷髏頭,旋繞紫色靈力緩緩開啟異石。

  狀似不存在的千年寒冰,緊緊鎖著差兩步便可復活的三人內元。

  阿辛眸色一銳,瞅准寒冰冰心,右掌嗖的一聲揮出根火紅熾熱的銀針。

  此銀針經至熱不滅之陽火淬煉九九八十一日而成,可化世間任何寒物。

  銀針巧妙避開內元入冰,一股白氣急劇蒸騰而起,頃刻彌漫滿了整個密室。

  三人縱使提功護體仍不禁打了個哆嗦,不愧是千年寒冰。

  白氣遲遲不散,三人看到了浩光逼人的內元。

  緞君衡眸色一凝,右掌當即化出劍指急速旋動紫色靈氣,

  水晶骷髏頭中頓被洶湧不絕的靈氣包圍,

  「引血赦命,出!」

  陡然咒語破口而出,

  母子臍帶之血急速從水晶骷髏頭一側順著靈氣,灌注進最外層包圍著三人內元的五行之物,浩光一變頓成血色彌漫,急速薰蒸融入其中。

  緞君衡眸色泛亮,左掌當即提功揮出,水晶骷髏頭嗖的一聲旋轉飛至內元之上,

  「載營魂兮,歸一無離,循吾令兮,血生萬物。」

  血咒急促,伴隨著腳踏天地玄黃宮位之聲,

  水晶骷髏頭七竅急速引出內中剩餘的些許初生之子之血,從不同方位直灌內元中心。

  垂直的地面上頓現一圓周光圈,映著生死宮位。

  緞君衡沉眸左掌一破五指祭血,右掌啪的一聲提功拍向異石,

  轟然一聲,異石碎裂,

  指尖之血灌注進入生門宮位,一股沛然生氣陡然自地面生出,直籠向正在不斷吸納血色的三人內元。

  緞君衡刷的轉眸看向二人:「速速提功!」

  話音剛落,

  三人內元突然爆沖一股沖天刺白之氣,強勢氣勁兒逼得三人急退散步。

  寒冰溶盡的刹那,

  內元爆沖而出的氣勢募得又急劇收納而入,轟然一聲大破密室之門,驚鴻沖天直出地下宮殿和異誕之脈。

  阿辛和黑色十九眸色一變,急身化光追去。

  「緞君衡,幫吾把銀針先收好!」

  緞君衡提功徹底逼散密室內剩餘的白氣,疾步過去接住墜落地面的水晶骷髏頭。

  另剩下一根火紅色銀針靜靜躺在地上。

  這個阿辛到底是何來頭,竟會有此世間罕見之物?到現在只知曉她有個隱居山林的師父。

  緞君衡眸色微松,俯身用她事先交給他的錦帕撿起包好。

  接下來便是等待他們的消息,也不知這復活的三人會是怎樣的情況。

  清聖的善惡歸源,聲聲木魚回蕩,雖然明日高懸,卻有一半天地永遠處於灰暗之中,黑褐的石壁上嵌著頭大的木魚,象徵著世間驅除不散之惡,另一半則明花清枝,藍天白雲,清風徐徐,象徵至善至潔。

  石壁前站立著一名暗紫色髮髻高豎之人,平穩緩動的手臂虔誠敲擊著木魚,花樹之下則闔眸支臂斜睡著一個棕色布襟斜掛金剛輪的大和尚。

  「渡如何!野胡禪!」

  蘊果諦魂眸色凝重,籠著滿身浩瀚佛光疾馳而至。

  「地藏王!」

  木魚聲幕然一頓,渡如何詫異看向來此之人,「竟然是你!」

  野胡禪腦袋一驚突然從胳膊上彭得一聲落地,

  「我咧!地藏王,龠勝明巒不是忙得很嗎?你怎麼有閒工夫到這萬里之外的善惡歸源來看我們兩個閒人?」

  「是誰告訴你們吾很忙的?」蘊果諦魂擰眉,細細審視著二人神色。

  野胡禪一撫金剛輪哈哈笑道:「還用誰告訴?你自從開始領導龠勝明巒,我們便再未見過面,還用別人說嘛?我用腳趾頭都想得到你忙的很。」

  蘊果諦魂心下一驚,眉心毫無掩飾頃刻皺在了一起。

  領導龠勝明巒後,他們見面次數並不下於一百多次。比他預想的情形還要嚴重。沒想到他們的記憶竟也如佛鄉之人。

  渡如何見此眸色微變,意有所指看向他:「你可是遇到何難事?不妨直言,吾和野胡禪若能助力定不推諉。」

  野胡禪一愣,當即定在他臉上:「是我大意了,竟然沒看到你一臉愁苦。」

  說著一拍他的肩膀,「有什麼事趕緊說,我立刻幫你解決。」

  蘊果諦魂垂眸沉默了片刻,眸色一肅,抬眸看向二人,「你們可還記得天之佛樓至韋馱?」

  渡如何和野胡禪怔住,面面相覷後,野胡禪直直走近他擰眉道:「你是地藏王,就編出個天之佛,蘊果諦魂啊,你這麼說是何意思?我修行這麼長時間還沒聽過個什麼天之佛,更別提名字叫樓至韋馱。是想考察下我野胡禪的記憶力有無衰退?」

  渡如何搖頭:「確實不曾聽聞一人叫此名。」

  他們二人也不像誑語。

  樓至韋馱,你到底出了什麼事?

  佛鄉之人牽涉甚多需要小心,但他們二人,不妨先旁敲側擊再與他們直言。

  心念一轉,蘊果諦魂強迫自己恢復冷靜,看向野胡禪和渡如何:「吾之難題,你們先回答幾個問題。」

  「問吧!」

  蘊果諦魂轉向野胡禪:「你是否記得你常喚一人臭老禿?」

  說罷看向渡如何:「你是善惡歸源惡界代表,吾問你,善界代表是何人?他現在在何處?此善界代表可是你的同修好友?」

  「臭老禿!」野胡禪眸色一擰,下意識抬手摸向自己鋥亮的頭頂,「是個禿子?還老?臭老禿?」

  渡如何詫異看向蘊果諦魂,他不是一直知曉?為何如此發問?這種事他怎麼會忘記?

  罷了,既然他問,答便是。

  「善界代表一直都是野胡禪,同修好友自然只有他!」

  野胡禪想了半晌看向他笑道:「吾根本不曾喚過別人臭老禿,這老禿不會是吾自稱吧?」說著示意地摸摸自己沒有頭髮的頭頂還有滿臉的絡腮鬍子。

  渡如何的記憶竟然會變成那般?野胡禪與天之佛同一師門修行時便那般喚,居然也忘記!

  蘊果諦魂眸色一黯,擰眉看著二人。

  野胡禪見他這般面色心頭頓急,粗聲催促道:「蘊果諦魂,你到底有什麼事,別拐彎抹角,快點兒說!」

  蘊果諦魂闔了闔眼,掌心金光一閃,法器眾相枯輪現世。

  砰然一聲,眾相枯輪沉重落地,霎時激起善惡歸源一陣輕微動盪。

  野胡禪不解地看向他手中矗立在地的金色禪杖,急忙抬手捏住蓮花火焰形禪杖頂端圓周內轉動之物,

  「這東西聽得吾耳朵難受。你把這東西拿出來做何?這裡沒有什麼人需要你用此懲處啊!你不是向來渡化人為主,從不開殺戒的?」

  蘊果諦魂抬眸肅然看向兩人:「吾告訴你們為何拿出此物。」

  野胡禪和渡如何詫異頷首:「你說!」

  蘊果諦魂盯著渡如何沉肅道:「樓至韋馱曾經是善惡歸源的善界代表,與你渡如何是同修好友,至於野胡禪,」說著眸色更厲看向他:「你是樓至韋馱的同門師弟,臭老禿便是你對他之稱呼!」

  幾千年前樓至韋馱修行負罪法門,被天佛原鄉選中進入佛鄉修行,後成為佛鄉領導,稱號天之佛。吾與她修行法門疏通同歸,是同修好友,而吾會認識你們二人亦是通過她。」

  「這!怎麼會?」

  蘊果諦魂此人他們絕對信得過,他絕不會胡言亂語,

  雖是如此,渡如何和野胡禪眸色仍是不可置信一震,擰眉驚呼出聲:「你說的是真的!」

  蘊果諦魂眸色更沉:「而你們記憶中竟然沒有她之存在!這是怎麼回事?野胡禪你身上有一本禪定九天的招式修煉之書。縫在上衣夾層中,這是天之佛樓至韋馱給你的。」

  「書?禪定九天?」

  野胡禪眉心皺成了一團,直接脫下上衣刺啦一聲撕裂,

  一本極薄的褐色織錦書冊彭得墜落在地,

  「真的有!」

  蘊果諦魂垂眸望去歎息一聲,「這是天之佛告訴吾的,她怕你不願修行此功力,在臨去天佛原鄉時縫在你衣裳內,後說與吾知,希望吾以後在合適時機點化你,只有她和吾知曉。」

  野胡禪擰眉拾起書刷的翻開扉頁,一行行陌生卻好似有些熟悉的筆跡映入眼中,渡如何凝眸走近細細看去,

  「野胡禪師弟,吾自悟之禪定九天留予你。潛心修行,勿墜歪門邪道,他日天佛原鄉再續同門之誼。」

  蘊果諦魂道:「證明吾所言非虛之證據。你一直沒發現,是因為此書冊與你衣裳材質相似,且浸水字跡不消。」

  野胡禪怔怔看著眼前書冊,腦中似有什麼閃過,可有快的來不及抓住,抓著書冊的手微顫著緊了緊:「你方才說,吾是樓至韋馱的師弟?蘊果諦魂,即使沒有此物,吾亦相信你不會誑語騙我們,有此只不過讓我們有了能尋到這個不存記憶的臭老禿的一個線索,說吧,吾能做些什麼?」

  說著野胡禪面色一肅看向他:「找到這個臭老禿,再解決我們記憶有問題之事。要不要去天佛原鄉?」

  「不必了!」蘊果諦魂搖頭:「吾剛從那裡來,他們和你們兩人一樣。」

  渡如何擰眉:「現在該如何?」

  蘊果諦魂看向他們兩人,「吾要用眾相枯輪試探記憶,看是因何記憶出了問題,會有些痛苦,若找到或許直接可助記憶恢復。」

  「無妨!」野胡禪眸色一緊,當即盤腿坐於草地上,「先從吾開始。」

  渡如何頷首,「聖者無須顧慮!」

  蘊果諦魂眸色一肅,左掌一揮眾相枯輪,頂端圓周法器急速轉動,嗡嗡嗡間,落禪杖頂端於他頭頂天靈,法器急出一道尖利金光,如利刃般直刺入天靈。

  野胡禪面色刷的蒼白,額上直滲冷汗,嘴唇一抿,口內白牙咬得咯咯作響。

  蘊果諦魂闔眸細感。

  目前金光過處暢通無阻,還看不出任何異常。

  野胡禪卻只覺一陣陣針紮般的痛楚接連不斷襲來,□雙臂上青筋霎時一根根暴露。

  果然和自己猜測有些吻合!

  可以恢復!

  蘊果諦魂闔住的眸底微露出絲希望,握著眾相枯輪的手當即提功。

  禪杖上霎時席捲起一道浩瀚聖氣,透過轉動法器直入野胡禪腦際。

  急速流轉間,

  被金雨滲入肌膚穿透血脈刻意阻隔之處微開,

  霎時一道熟悉的金光急速在腦際湧動,

  ……

  「你以為修成這幅法相,長了一頭銀色頭髮,便能改了曾經光頭的事實?呀喳,自欺欺人,樓至韋馱,以後喚你臭老禿,好提醒你不忘本……」

  「虛妄色相,萬法皆空,隨你!」

  ……

  野胡禪緊闔的嘴突然開開合合,低聲咕噥著,微白的面色上似乎還帶著絲得意。

  蘊果諦魂心頭微喜,繼續再探,卻不料,驚聞「噗」的一聲,

  「野胡禪!」

  渡如何震驚叫道,

  刷的睜眼,

  野胡禪渾身經脈爆沖,面色突然通紅,血管似有爆裂之象,

  不好!

  蘊果諦魂眸色驟變,急忙撤去掌心功力,右掌當即揮功紓解之功,灌注他之背心。

  源源不絕的功力急速灌注進入,

  腦際胸口翻湧的血氣痛楚緩緩散去,灼燙的血液恢復平靜後,野胡禪才睜開帶著震驚的雙眸,

  「樓至韋馱這個臭老禿!在天佛原鄉修行成了佛鄉領導倒是還回來看看吾這個不服管教的師弟。」

  蘊果諦魂眸色一松收功撤掌。

  「你還記起些什麼?」

  野胡禪身上舒服了些,一把抓住蘊果諦魂的胳膊:「沒了,就是我們成為同門修行後到她成為佛鄉領導,其後還想不起來。你繼續啊!不需要停!那點兒痛楚吾承受得了!」

  「不可!」蘊果諦魂眸色一擰,當即否決:「莫看你只是吐血血脈爆沖,但若再下去會傷了你功體根基。三日後才可進行第二次。」

  渡如何出聲道:「換吾吧!」

  蘊果諦魂看向她搖搖頭:「師太,你的功體過低,承受不了吾之功力,不能進行。」

  「這!」渡如何眸底閃過絲失望,垂眸看著自己無奈歎息一聲。

  蘊果諦魂又看向野胡禪:「你在此好好休養,三日後吾會再來。」

  渡如何詫異:「你要去何處?」

  蘊果諦魂拿起倒在地上的眾相枯輪,「吾去樓至韋馱修行過的另一處地方青蕪堤看看。然後回轉韋馱修界見審座一面。」

  兩人這才放心頷首。

  倏然眼前金光閃過,蘊果諦魂人已消失。

  天佛原鄉,韋馱修界,那日消失低沉的佛音今日又恢復往日的恢弘。

  綠竹前的火紅身影擰眉看著爾善多從異誕之脈傳回的信,心頭不禁越來越沉。

  天之厲他們果然被天之佛抽去了記憶,似乎厲族根本不知曉天佛原鄉之存在。

  那他讓爾善多去見天之厲豈不是會引起他們對佛鄉之關注。

  失去記憶的天之厲是何情況尤不得知,若他記恨他之錯判,豈不是會為佛鄉招來無妄之災!

  不行,暫時最好繼續觀察,不能讓她去見天之厲,

  「來人!」

  一名素衣專門傳遞書信之僧者急忙進入:「請審座吩咐。」

  矩業烽曇皺眉提功淩空飛筆疾書,一分金光寫出的書信片刻後收縮而入一片墜落的綠竹葉。

  「一日內將信即刻傳與爾善多,讓她依照信中內容行事!」

  「是!」

  僧人剛走,那日見過蘊果諦魂的掃地僧急忙進入,「審座!」

  矩業烽曇眸色微詫走近他:「何事如此著急?」

  掃地僧合掌行禮,歉疚道:「是吾誤事,還請審座責罰,那日地藏聖者來尋審座,您恰好不在,他當日便急色離開也未說有何事,吾還想著等您回來告知,結果一時被抽調到他處竟忘了此事。」

  地藏王蘊果諦魂,天之佛摯交好友!

  急著離開,而不住下等他,

  只有一種可能,他急著尋樓至韋馱。那他定然發覺了佛鄉諸人記憶之問題。

  也就是說他的記憶並沒失去。

  矩業烽曇眸色不禁一凝,望著遠處天際凝思。

  依地藏王行事手法,天之佛此事讓他知曉或許還能相助自己儘快捉拿血傀師,包括佛鄉深闕驚現聖物胎藏五封蓮其中一朵之事亦要如實說出。

  想到此,審座矩業烽曇當即看向掃地僧,「無妨,你起來吧。

  替吾傳令,立刻分派兩人到青蕪堤、善惡歸源,若見到地藏王蘊果諦魂即刻邀至韋馱修界!」

  「是!」

  掃地僧急忙飛身化光傳令。

  審座盤腿蓮花坐下剛要頌經,突又傳來許久未有回信的雲滄海之聲。

  「審座!」

  矩業烽曇睜眸,微有些急切起身看向他:「進展如何?」

  雲滄海喘息片刻,眸色有些如釋重負:「我們尋到了血傀師藏身之處,葦江渡仍在繼續暗中跟蹤,吾回來通知審座。」

  矩業烽曇詳細問道:「你們在何處找到他的?」

  雲滄海答道:「一處破廟。」

  他還須等待蘊果諦魂,血傀師如今有了行蹤,便不是問題。

  與血傀師必須他親自出面,不管這陰險之人記憶情形如何,只有他才能應對往他想要的方向引轉。

  想到此,矩業烽曇看向雲滄海道:「吾有重要之事,你先回去繼續秘密跟蹤,三日後再回來,屆時帶吾去見此人。」

  雲滄海俯身頷首:「是!」

  異誕之脈地下宮殿映在一片烈日之下,

  練兵場的將領選拔之事正進行得如火如荼,喧嘩喝彩之聲此起彼伏,翻湧不斷。

  此時只是一選功力之強,繼而再從選出的人中進行智謀之賽,將者,有勇無謀為次,最上者勇謀並存。

  劫塵凝眸正在高臺上凝神細看,卻不料突然從地面直飛上一道熟悉的藍光。

  「咎殃!他不在練兵場,到這裡是何意思?」

  咎殃站在台下抬眸對上她望來的視線哈哈一笑,雙手在頭上比劃了片刻,做了個只有兩人才知的手勢,便化光離開去了自己負責的練兵場。

  劫塵看他消失後才收回視線,抬手拆開了封的密密實實的信封。

  「回稟水之厲,仍未有能識得蓮花金冠之人。不過苦境之人對此興趣不小,日日人聚人湧,有人言造成蓮花之形,可能與信仰佛教之人相關,這是目前得到的最新消息。我們會去詳細瞭解一下這佛教是怎麼回事。若查清了,可以將目標鎖定在此處。吾信定然有人能識得此物,明日再繼續回報。」


第116章 生機初現

  苦境最繁華之處,形成于東西南北四方官道交叉口,珍寶閣便坐落于繁華街市的熱鬧中心。

  劍綾風和靜塵沙傳過信後,托人尋了各色佛教書冊,坐在閣中後房,邊瞭解邊等待。

  六瓣蓮花金冠靜靜被功力保護在珍寶高臺之上。

  四周圍滿絡繹不絕好奇來觀之人。

  販夫走卒,農人商者,劍者異士等等不一而足。

  好奇得到滿足,許多人提供不出答案,唉聲歎氣離開了珍寶閣,穿過道旁樹林踏上歸家之路。

  「十錠金色十足的元寶啊!」

  「哎,可惜說不出那個六瓣蓮花金冠的來歷!」

  「若說得出,俺這輩子就不必再幹這狩獵之事了!」

  「哈哈,盡想美事呢!」

  「走吧,還是回家抱媳婦兒來得靠譜!」

  「嗤,你整日介三句半不離你家媳婦兒!」

  粗眉大漢一拍身旁之人粗聲大笑道,「好不容易才娶著個媳婦!」

  「哈哈!是,是,兄弟俺明白!」

  「可,俺還是惦記那金元寶。那個六瓣蓮花金冠到底是哪兒的東西?」

  另一人剛要說話眸色卻突然一變,

  「天,快看!神仙啊!」

  粗眉大漢震驚抬眼,

  天際一道浩瀚佛光急速從遠極近降臨,

  「你們方才是說什麼六瓣蓮花金冠?」

  「神仙啊!」

  兩人撲通一聲跪下去直嘭嘭嘭的磕頭,「見過大羅神仙!見過大羅神仙!是!」

  蘊果諦魂焦急從天落地,疾步走近兩人俯身扶起:「起來吧!吾非神仙。」

  「不是神仙?」兩人狐疑緊張抬眼,緩緩站起了身子,「那你怎會在天上飛?還有金色仙氣?」

  「吾是佛家修行之人,有些功力而已!」蘊果諦魂壓下自己的著急,恢復平和眸色雙手合十看向二人:「可否告知吾,你們方才所言六瓣蓮花金冠是在何處所見?」

  「你也想要金子?」粗眉大漢直覺出聲。

  他身旁之人暗推他一把,看向蘊果諦魂也學著合掌:「原來是僧者,大師別怪俺兄弟胡說。就在前面街市上的珍寶閣,他們懸賞十錠金元寶,求那物件的來歷。」

  「多謝二位施主!」

  蘊果諦魂眸色凝住,微俯身謝過,當即化光而走。

  六瓣蓮花金冠,只有天之佛才有資格束髮之物,怎會出現在此處?她之物為何會流落在街市中?還被求來歷?

  兩人縮了縮脖子,詫異瞪大了眼睛,「哎呦喂,這是他口中的功力?」

  粗眉大漢羡慕道:「俺們倆要會功力,打獵哪兒還用費死力氣!」

  「哈哈!」微瘦弱的漢字抬頭看看天上太陽,大笑後道,「快走吧,再晚就趕不上午飯了!」

  午日籠罩的珍寶閣,透著一股說不出的灼熱。

  閣外熱氣蒸騰,閣內因放幾個冰盆涼快了許多。

  靜塵沙揉了揉看書看得發疼的腦袋,「劍綾風!這佛教怎麼亂七八槽的,吾就明白了個它哪兒都用蓮花裝飾。」

  劍綾風從畫冊中抬頭,「也不全是!我們在異誕之脈時間長了,竟然不知苦境多了個佛教,好似還有個什麼天佛原鄉,勢力不小,此行不妨同時打探些相關的消息。」

  「好主意!」靜塵沙眸色詫異後猛地一拍大腿笑道:「吾怎麼沒想到!」

  話音剛落,與外隔絕的房間突然響起一陣咚咚咚的敲門聲,

  二人當即住聲,「有什麼事?」

  劍綾風揮出一道劍氣,破除了他們特意所設的隔音氣勁兒,

  「進來!」

  珍寶閣管事面色帶了絲喜悅:「兩位公子,外面有位大師說知曉寶物的來歷。想要一見兩位。」

  「真的?」靜塵沙刷的起身,「走!」

  劍綾風眸色一擰,一把拽住他的袖子,「等等!」

  靜塵沙怔住:「怎麼了?」

  劍綾風看向管事:「勞煩你去將此人帶入這裡。」

  靜塵沙等管事走了不解看向他:「為何?」

  劍綾風低語:「大師之稱是對佛僧用語,此人來自佛家,若他當真知曉此物來歷,有些事在此處更好言說。」

  蘊果諦魂心下緊繃,定定看著被記憶中熟悉功力保護下的金冠,

  水之厲的特殊功體之力,樓至韋馱怎會又去了厲族?天之厲已經解封了嗎?

  可不對,她若在,為何他們竟不知此物來歷?

  期間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大師!」

  蘊果諦魂猛得回神,急切看向他:「此物主人?」

  管事笑道:「此物主人邀大師入後房詳談,請隨吾來。」

  房門一響,

  劍綾風和靜塵沙抬眸看向進來的白色袈裟之人,含笑合十雙掌:「大師有禮!」

  管事退身離開關好了房門。

  靜塵沙揮出一道掌功再次隔絕了內外。

  不是水之厲?身上卻有濃重的屬於異誕之脈地理環境的氣息。

  蘊果諦魂眸色一凝,合十掌心回禮。

  靜塵沙和劍綾風對視一眼後開口:「我們開門見山,大師請說出此物來歷,並拿出可以證明你所言之證據。若經過核實皆正確,還要勞煩您隨我們回府一趟,親口說與主人知曉,除卻外面十錠黃金另有厚金答謝。」

  蘊果諦魂擰眉看著二人:「在吾說之前,你們先回答吾兩個問題?」

  二人微怔,劍綾風斂眉頷首:「請說!」

  蘊果諦魂直視二人四眸:「厲族現在可是由天之厲領導?如實回答,無須掩飾你們的身份,否則吾不會說出金冠來歷。」

  劍綾風和靜塵沙眸色一變後急忙恢復平靜,他怎會曉得厲族?

  蘊果諦魂在二人開口前繼續道:「厲族有天地山澤,水火風雷元種八厲,外面護罩功力便屬於水之厲。」

  劍綾風和靜塵沙面色戒備:「你是什麼人?又如何得知苦境無人知曉的厲族?」

  「吾來歷不重要,你們如實回答即可!」蘊果諦魂凝向二人接著問道:「天之佛樓至韋馱現在可在異誕之脈?」

  此人對厲族竟然如此熟悉!

  劍綾風眸色一閃,望進他暗藏焦急的眼底,心底有了計議,當即道:「厲族一直皆是天之厲為王。至於天之佛樓至韋馱我們二人未聽過。你也明白在厲族很多人事皆由元種八厲主管,我們所知畢竟有限。此蓮花金冠在水之厲讓帶到苦境前我們從未見過。」

  「你的意思,」蘊果諦魂皺眉看著他:「水之厲也不知此物來歷?」

  靜塵沙頷首:「是!」

  厲族到底怎麼回事?

  縱使恨至佛封印天之厲,可也不該不知此物來歷啊。

  還是他們的記憶也出了問題?

  蘊果諦魂想到此,當機立斷看向二人:「立刻帶吾去見天之厲。它的來歷吾會直接告訴他!」

  此人功力在他們之上,不管有何目的,進入異誕之脈後讓水之厲他們處理。

  劍綾風沉思片刻,看向靜塵沙:「你先帶這位大師回異誕之脈,吾收到水之厲命令後再行回返。」

  說罷劍綾風轉向蘊果諦魂:「水之厲來之前有令,大師先去見過水之厲和地之厲再言後續。」

  此事是天之厲授意,還是劫塵咎殃隱瞞他行事?

  蘊果諦魂眸色一閃,頷首:「可以,進了異誕之脈吾自不會讓兩位為難。」

  劍綾風意有所指看向靜塵沙囑咐:「將今日之事如實稟告水之厲。」

  靜塵沙眸色一閃,笑笑,「吾明白!」

  說罷他看向蘊果諦魂:「大師可有事需要交托?」

  蘊果諦魂問道:「此處可有筆墨?」

  劍綾風走出去向管事要來了文房之物。

  蘊果諦魂提筆疾書後,封好信封交予劍綾風:「勞煩將此信送往善惡歸源,交予渡如何或是野胡禪其中任何人。」

  劍綾風笑道:「大師放心,信明日便可送到。」

  蘊果諦魂看向靜塵沙,「可以啟程了!」

  房內金光夾雜著銀色光澤一閃,瞬間只剩下了劍綾風。

  異誕之脈地下宮殿內,和風習習,透著一絲別樣的清涼。

  劍布衣和三千在緞君衡寢殿尋質辛未果,又去往他們所指之雙天寢殿。

  質辛趴在床邊,鬱悶看著睡了半日的小身影:「妹妹啊!你怎麼還不醒?太陽都快落山了!」

  話音剛落,曇兒突然毫無預兆接連打了幾個響亮的噴嚏,

  質辛嘴角一抽,猛得閉眼,

  他是不是像咎殃叔叔說的毀容了?

  曇兒迷迷糊糊緩緩睜開了黑眸,

  質辛僵硬著抬手擦了擦臉上濺上的口水,「妹妹你不止能吃,能睡,連打噴嚏都比別人厲害!」

  曇兒聽到熟悉的聲音瞬間清醒了過來,小嘴當即一咧,黑瞳中激動高興盯著質辛,

  「啊……」

  「啊……」

  質辛鬱悶的小臉忍不住露出了笑色,伸手摸摸她的小臉蛋兒:「妹妹,你怎麼能這麼可愛啊!下次打噴嚏記得提前跟我說聲!」

  曇兒從繈褓中露出了小胳膊一巴掌輕拍在了他手上,黑瞳越發亮晶晶的,「啊……」

  「怎麼,想讓兄長像爹那樣抱你?」

  質辛用自己的小手拉下她的手像天之厲那樣塞進了繈褓中,「不許露出來,小心著涼!」

  曇兒眉心委屈一蹙,掙扎著又要出來。

  質辛黑眸機靈一閃,當即蹲起身子眉飛色舞得比劃:「聽好了,你要是不亂動,我就偷偷抱你到地上走走!爹和劫塵姑姑咎殃叔叔現在在王殿點將,不會發現的。」

  曇兒黑瞳好奇盯著他的嘴開開合合,霎時忘記了動彈。

  「這才是個好妹妹嘛!」

  質辛一樂,急忙落地,也忘了穿鞋,直接伸手把曇兒連繈褓小心翼翼抱起移開床邊。

  曇兒終於明白時怎麼回事,小嘴直高興得咧到了耳朵根,

  「啊……啊……」

  質辛嘿嘿一笑,小胳膊顫巍巍地抱著她,東倒西歪地從床邊向遠處的軟榻走去。

  「質…唔……」

  三千剛進屋便看到這麼一幕,嚇得當即大叫。

  劍布衣眸色一頓,急忙抬手堵住了她的口。

  「別出聲!」

  三千瞪眼:「質辛快把曇兒給摔地下了!」

  「沒事的!」劍布衣搖搖頭:「你一出聲驚著他,那就真摔了!」

  「妹妹,你可真重!」

  沒走幾步,質辛費力出了一身熱汗,小手又怕把她摔了,只能皺眉死死揪住繈褓。

  曇兒兀自興奮地看著質辛「啊啊」叫喊。

  幾拽幾動,繈褓直皺到了腰間,曇兒小身子半截全露在了外面,眼看便要漏到地上。

  三千驚得直冒冷汗。劍布衣正打算提功相護。

  質辛募得反應過來,抱著的胳膊急忙使出了所學功力,一下托住了曇兒。

  三千這才擦擦頭上汗珠。

  片刻後,

  質辛大哥啊,你嚇死我了,可總算把曇兒成功放在軟榻上了!

  三千眸色一松,疾步走近喚道:「質辛!」

  質辛一愣,刷的回眸,驚喜叫道:「三千姐姐!你什麼時候來的啊?你是來找我和妹妹玩兒的?」

  「嗯!」

  三千看著他無奈笑笑,俯身急忙把亂七八槽的繈褓重新給曇兒包好。

  劍布衣則走向床邊,掌心提功按在昏睡過去的兩伺人天靈上。

  片刻後,伺人們才迷迷糊糊轉醒,

  「發生什麼事了,我們怎麼會睡著?」

  劍布衣掃過質辛又看向伺人肅聲道:「下次警醒些,莫再重了質辛的控靈術!先出去吧,有吾和三千在這裡陪著他們。」

  伺人心有餘悸急忙俯身:「是!」

  質辛聽到了,眸底閃過自責,急忙走向劍布衣拉住他的手:「你別責怪她們,我剛和義父學了新的控靈術,不會傷著人,就想試試,結果,一不小心給忘了怎麼撤去,我也不是故意要把她弄睡著的。對了,你可千萬別告訴爹!我下次一定不會了!」

  劍布衣知他不是說謊,眸色無奈卻還是鄭重囑咐道:「下次要試找吾或是你叔叔們試,你把伺人弄得睡著,沒人照顧曇兒怎麼辦?」

  質辛緊張的眸色這才一松,高興著猛點頭:「嗯!」

  三千逗著曇兒玩了會兒,抬眸看向劍布衣眨了眨眼,

  「快拿出來吧,再晚天之厲便該回來了!好不容易有如此好的機會!」

  劍布衣頷首,拉著質辛走到軟榻邊坐下,

  「吾送你個禮物,你可以拿給你爹看看,但千萬不可說出是吾所送。」

  「禮物?」

  質辛一怔,黑瞳頓亮,好奇問道:「是什麼?你放心,我一定不告訴爹!你剛才也答應幫我保守秘密了!」

  正好奇看著三千的曇兒黑瞳突然望向了他們二人。

  劍布衣歎息一聲,垂眸從懷中掏出收藏的金色紗衣,小心翼翼在他面前打開,

  一陣瑩亮光澤溫潤流動著,兩個小玉石像相依相偎靜靜躺在他掌心。

  質辛一震,不可置信指著其中一個驚呼出聲:「這不是爹!」

  劍布衣抬眸看向他:「是你爹!吾當時在異誕之脈撿到他時也詫異得很,不知是誰所刻的。如此相像!」

  「那和爹在一起的這個人是誰?」

  質辛這才好奇凝眸細細看去,

  劍布衣見他有些發怔,當即輕捧起玉石像放進他臂彎間:「這樣看的清楚,記住,這兩個石像一定要收藏好。」

  質辛胳膊一抱,緊緊點頭:「嗯!」

  劍布衣隨即靜默,仔細看著質辛。

  不知他會有什麼反應。

  微有聲音的雙天寢殿突然陷入一片靜謐。

  良久後,

  「眼睛,眉毛,怎麼這麼像自己啊?」

  質辛喃喃低語,小手有些遲疑,怯然地輕輕撫向天之佛的眉眼,

  指腹摸著地那一刹那,

  腦際突然又閃起一道熟悉的金光,

  ……

  石洞篝火中,一個孩子趴在石床邊看著模糊身影興奮喊道

  「爹,娘的眉毛和眼睛長得真像我!」

  ……

  還未來的及細感,金光便已消失不見,

  「爹?」「娘?」

  質辛定定凝視著石像,心頭一酸,黑瞳突然彌漫起一片莫名水霧。

  又是這個夢!

  啪的一聲,墜落的淚水濺落在石像眉眼之上,緩緩順著面頰滑落。

  「你怎麼也哭了?」

  質辛淚眼朦朧倏然怔住,急忙擦擦自己淚水,又用指腹輕擦向她的眼睛,

  「你難道也沒有娘親嗎?哎,又夢到那個小孩兒了,他有爹娘陪著,我一羡慕就忍不住想哭,你一定也羡慕他吧?」

  說著,質辛看了看眸底似乎也有淚水的曇兒又轉回石像,

  「別傷心,曇兒和我都沒娘親,以後有我們陪著你!你亦有就有我們了,可千萬別再哭了!」

  玉石像被擦去了淚水,本就含著柔意的眸色對著質辛似在回答。

  質辛心頭一喜,當即把天之厲的石像和她抱著放到曇兒胸口,

  「我給你介紹,這就是我的曇兒妹妹!你既然和爹在一起,我就不說了,你們肯定早就認識。

  說到這兒,質辛眸色一凝,突然定在她臉上:「你既然長得這麼像我,還和爹的石像差不多高,哈哈,乾脆你給石像爹當王后吧!」

  爹說要找個像我的,不過看咎殃叔叔他們的樣子好像很難找到啊,有個石像也好。

  就這麼辦,質辛眸色募得激動,指著她高興道,

  「王后是娘親,爹是石像,那你不就可以當我們的石像娘親了!」

  劍布衣眸底閃過一絲預料之外的希望,當即抬手摸向他的頭,「質辛,果然聰明!」

  質辛嘿嘿一笑,接著拿著石像和曇兒玩兒。

  劍布衣起身走出殿外喚回了伺人,看向質辛:「天色不早,吾和三千該回去了,改日再來陪你們。一定要記住,別告訴你爹。」

  質辛小眼歡喜,認真地點點點頭:「我就跟爹說是在外面撿到的!你也不能告訴爹!」

  劍布衣笑著頷首,「我們都不說!」

  三千將曇兒和玉石像一同抱到了床上,囑咐完伺人後,走近質辛抱了抱他,

  「我走了!」

  質辛不舍點點頭,就在他們即將跨出門時,突然奔過去拉住他們兩個的手。

  劍布衣疑問:「怎麼了?」

  質辛一本正經抬眸對上他:「我出去送你們!」

  三千笑笑:「好!記得把石像拿給你爹看!」

  質辛邊走邊笑道:「姐姐放心了,給他找個石像王后,我一定會告訴他的!」

  緞君衡寢殿中,突然出現了兩道本不該此時回來的急光。

  「阿辛!十九!」

  「緞君衡!」

  「義父!」

  阿辛和黑色十九微喘息著現身,「累死我了!」

  緞君衡眸色微擰看向兩人:「情況如何?」

  十九遺憾搖搖頭:「我們追到半路,三個內元突然分成兩路而行,一個向登道岸,一處修道之所飛去,兩個向不知是何處的地方飛去,吾追的是登道岸這個。」

  阿辛接話道:「我追那兩個,可誰想到居然剛追了不到一會兒,那兩個內元居然速度更快,吾功力提到極限都跟不上。」

  緞君衡皺眉:「你們兩個又怎會一同回來?」

  阿辛繼續道:「我想著內元可能就往那個方向去,一直又追了許久。」

  黑色十九看向緞君衡:「吾追的內元到了登道岸,突然變了方向,吾繼續追去,沒想到在一荒地上碰上了追來的阿辛!那個內元亦突然提速,吾追不上。」

  阿辛端起緞君衡倒好的水,仰頭直喝下去:「反正失了蹤跡,我們只好回來了。」

  竟會如此!

  緞君衡眸色霎時皺成了一團。

  黑色十九問道:「義父,現在還能做什麼?」

  緞君衡看向他們二人歎息搖搖頭:「等吧,只能等這復活的三人主動尋上門來。如果他們和厲族確實關係甚深,一定會尋回異誕之脈。」

  阿辛轉著手中茶杯看向緞君衡:「這時間長短可就說不準了!也不知要等到何年何月!」

  死寂籠罩的魔皇陵,悄然無聲中,突然破空疾飛而來三道帶著靈力的金光。

  嘭嘭嘭三聲,

  金光吸納天地陽氣直破陵塚頂端竄入封印的青石之中。

  霎時間華光大作,刺目攝魄。

  青石在光線中竟如冰般漸漸融化,最後全成石屑散落地面。

  金光漸漸從大片聚縮成三道,

  久久不散的盤踞在三具身軀的丹田,正是內元與身軀緩緩融合之處。

  死氣肅冷彌散的魔皇陵第一次出現了如此強盛的生命氣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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