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6.第26章
等到賈寶寶告辭離開時, 王熙鳳還想要送送她。
賈寶寶連忙按住他, 「別, 你還受著傷呢。」
「只是一些小傷而已。」
賈寶寶皺眉, 盯著他受傷的那條手臂, 小聲嘟囔了一句:「低維度的人也是人啊, 也會覺得痛。」
王熙鳳沒太聽清, 卻看到她眸中似乎盈著一捧月光, 神色擔憂又溫柔。
他伸出手, 指尖輕輕掃過她額頭的碎發,又順勢滑下, 捏了一下她的耳朵。
賈寶寶忙退後一步,盯著他。
他笑了笑,「你耳朵上沾了東西。」
賈寶寶默不作聲, 顯然沒信。
「今晚我跟你說的話, 千萬不要告訴別人。」
賈寶寶點頭:「我知道,只是……你對我說這些,不是已然暴露自己了嗎?」
她抬起頭, 眸中月光越發虛幻縹緲。
王熙鳳抱著手, 斜倚著門框,挑眉笑道:「你總算注意到了啊, 這麼多年,還不算太晚。」
他對著清澈的月光, 笑容豔麗又灼熱, 「我對你不一樣。」
賈寶寶猛地後退一步。
系統忙提醒:「穩住!」
賈寶寶驚慌失措:「你在說什麼?吻住?」
系統:「……」他想要罵人了!
好在, 她沒真這麼做。
王熙鳳:「我已經對你透露我的秘密了,寶玉,你什麼時候把你的秘密告訴我呢?」
賈寶寶傻笑:「啊?我能有什麼秘密?」
王熙鳳的毒眼上下掃了她一周,淺淺一笑,「既然你不願意說,那就算了。」
走在回去的路上,賈寶寶突然想明白。
她猛地一拍系統,「差點被他騙了!」
「他說他告訴了我他的秘密,可他實際上什麼也沒說啊,什麼廢太子、什麼王爺結党,都有可能是他從家裡聽來的。」
賈寶寶搖頭,「可怕,可怕,原來低維度的人也都這麼有心機。」
系統:「好在你溜得快,要不然真讓人空手套白狼了。」
系統瞥了賈寶寶一眼,忍不住道:「我看你是被美色迷暈了頭,連自己的任務都顧不上了。」
賈寶寶也盯著自己的任務單發愁。
以前是嫌碰不上任務,現在是嫌任務多,還不容易完成。兩個紫色任務,關於林表哥的那個是一點頭緒都沒有;關於「包袱真相」的那個挖掘的不夠深,還有「酒」和「財」沒有完成的每日任務。
賈寶寶捂著額頭,深深吐出一口氣。
她臉頰突然一濕,天空下起了小雨。
賈寶寶匆匆忙忙往回趕,行至中途,雨越下越大。
系統:「先找個地方避雨吧,我發現好像有人向你的方向移動。」
賈寶寶立刻躲到花架下。
密密實實、挨挨擠擠的薔薇花和葉片勉強為她擋住一些雨滴,若是雨下的更大些,恐怕這些花葉也起不了更大作用了。
正在這時,被夜色暈染成深紫的雨霧深處飄蕩出一豆星光。
光越來越近,暈染成一片昏黃的光暈。
她聽到靴子踩過水坑發出的細微「吧唧」聲。
賈寶寶朝來人看去。
來人正是林黛玉和一個身量未成的少年,那少年生的唇紅齒白,十足漂亮,卻偏偏目光冷峭。
他烏黑的髮絲披散在身後,身穿一件皂色直綴,腰系黃色絲絛,全身上下除了腰間一點,再無半點亮色。
看到此處,賈寶寶已然明白,少年正是那位據說與佛家有緣的賈惜春。
賈惜春手執一盞燈籠,燈籠散發出的琥珀光就像是佛前的燈油。
林黛玉則打著一把素傘,傘面遮擋在兩人頭頂。
「咳!」賈寶寶輕咳一聲,抬起了遮擋在面前的一簇花枝。
冰涼的雨水順著她攀著花枝的手指流下,在她的手臂上滑過,漸漸沒入她的袖擺中。
雨霧薔薇裡,美人花架下。
「寶玉哥哥。」賈惜春突然出聲,聲音帶著少年人的清亮,「你怎麼會在這裡?」
系統偷笑:「就說你是去看熱鬧,結果被雨困在這裡了。」
賈寶寶:「去去去。」
金子那件事不能說,那她還能找什麼藉口?
賈寶寶正思量著。
林黛玉卻突兀地將傘塞進賈惜春的手中,「你先回去吧。」
賈惜春黑白分明的眼睛看過兩人,冷淡道:「你們兩個什麼時候這麼好了?」
「那我就走了。」
他一手提著燈籠,一手舉著傘,毫無留戀地轉身離開,把兩人丟在雨霧中。
賈寶寶無語了,「他把傘就這麼拿走了?那把傘擠一擠應該能擠下三個人的。」
系統:「你當你是第一天認識這個冷面冷心的人嗎?哦,也對,以前你都看不清他面龐,也算是第一次見。」
賈寶寶吐槽:「你要是能夠看到我的好感度,就該知道,我對他的好感已經歸零了。」
「人家才不在意!」
賈寶寶沖出花架,一把將林黛玉拖了進來。
她訓他:「你身體不好,跑到雨中做什麼?你還把傘給他了!」
林黛玉突然伸手,撩開她濕漉漉的劉海兒,手背貼在她的臉頰上。
賈寶寶眨了眨眼睛,不明所以。
林黛玉低聲道:「你的臉好冰,若是我們沒來,你就打算站在這裡一夜嗎?」
賈寶寶心道,我當然知道你們會來,我可有系統開的外掛。
林黛玉輕輕歎了口氣,「癡兒。」
他邊說著邊脫下了身上的青色披風,輕輕一揚,罩在了兩人頭頂。
他彎下腰,「咱們跑吧,這件披風只能抵擋一陣。」
花架上的薔薇花終於承受不住集聚的雨水重量,稍稍傾斜,花瓣上的水珠潑灑下來,零星的幾滴落在他的睫毛上,將墜未墜。
林黛玉見她還在愣神,便以半抱的姿勢,帶著她跑了起來。
賈寶寶:「系統,開個外掛吧。」
系統沒吭聲。
兩人跑到一處回廊裡,披風依舊都被淋濕了。
賈寶寶盯著他越發慘白的臉色,忙道:「別這樣了,要不我去借把傘,你在這裡等著我。」
林黛玉眉眼含笑,「不用,咱們再跑一段就回去了。」
「可是你……」
「我沒事。」他搖了搖頭,濺出的細小水珠砸在她的手背上。
他揚起唇角,深深地望著賈寶寶:「我倒是覺得十分快活。」
兩人便這樣同頂著一件披風跑回了賈寶玉的園子。
晴雯被濕漉漉跑回來的兩人嚇了一跳,忙去打熱水,給二人洗漱。
林黛玉正低頭擦臉,視線餘光卻瞥到賈寶玉正拉著晴雯對他說些什麼。
晴雯目光一轉,似乎不太樂意。
她便拉著他的手,笑得十分溫柔。
林黛玉的唇一點點抿緊,直到抿的沒有了半分血色。
「嘭」的一聲,他闔上了碧紗櫥的隔扇。
賈寶寶嚇了一跳,一臉莫名其妙地看著隔扇。
「系統,他這是怎麼了?」
系統自顧自唱著:「講什麼,我就像天頂的仙女。講什麼,我就像古早的西施……原來你是花言巧語,真情乎你騙騙去……啊——我問你,你的良心到底在那裡?」
賈寶寶:「……」
系統,你都快成精了啊!
晴雯瞪著隔扇,低聲道:「這位林少爺的脾氣可真不小,這才幾天,都給寶玉你幾次冷臉看了!」
賈寶寶不在意地笑了笑,拍了拍他的手背,「沒事,你先去把東西取來。」
晴雯鼓著臉頰,「不。」
賈寶寶握住他的指尖,小聲道:「晴雯……」
她的聲音簡直比門外的春雨還要纏綿。
晴雯板著臉:「二爺求我也不行,您可別喝酒了。」
賈寶寶蹙了蹙眉,捂著心口道:「我心裡煩。」
晴雯立刻緊張起來,「是老爺訓斥你了嗎?還是家學裡那些人欺負你了?」
他咬著唇,□□了一把袖子,「李貴和花襲人那兩個沒用的!難道就讓寶玉你挨欺負嗎?甭管他是什麼老爺大爺的,若是害了你,我怎麼也饒不過他們一個個!」
他聲音裡透著一股狠勁兒,一副要為了她撕碎任何攔路敵人的小瘋犬模樣。
雖然晴雯的性子有時候不太好,可賈寶寶還是特喜歡他這種護短勁兒。
賈寶寶輕咳一聲,「沒有,我就是想要喝點酒。」
晴雯猶豫。
她笑眯眯道:「我知道晴雯你曉得我好這口,偷偷幫我藏著呢!」
她都把他的底牌掀了,晴雯還有什麼辦法。
反正他一直都抵抗不了寶二爺的請求。
晴雯為她取酒,還怕她喝了涼酒傷身,特地將一小壺酒溫了溫。
賈寶寶:「今兒個太涼,你們兩個也不用給我守夜,去好好睡覺吧。」
晴雯心中暖暖的,「嗯」了一聲。
系統:「嘖嘖,他是不知道你的險惡用心。」
將屋子裡的人支走後,賈寶寶就拎著酒壺,輕輕敲了敲碧紗櫥的隔扇。
裡面半晌,才道:「進來。」
賈寶寶拉開隔扇,走進林表哥所在的碧紗櫥。
碧紗櫥其實不過是用隔扇在她屋子裡分割出的一小方空間,因為通常在隔扇上糊碧色窗紗,所以才稱作碧紗櫥。
屋內拂動著淡淡的清香,映著青碧色的窗紗,這裡仿佛成了一間藏在竹林裡的小屋。
林黛玉打散了頭髮,正抱著被子倚著枕頭看書。
賈寶寶笑嘻嘻地拖了鞋,爬上他的床。
「好哥哥,我尋了些酒來,咱們一同喝點暖暖身子。」
他掐著書本的手指縮緊,臉擋在書後,低聲問:「你方才問晴雯要的酒嗎?」
「嗯。」
「是為了我嗎?」
賈寶寶答的爽快:「是啊,我怕你生病,想要你喝點酒暖暖身子。」
系統在一旁扯她後腿:「你可拉倒吧!明明是你自己想要完成每日任務。」
可惜,無論系統怎麼說,林黛玉也無法聽到。
林黛玉緩緩挪開書本,蒼白的面龐顯得眼尾的淚痣越發風流動人。
他伏在枕頭上,慢慢轉過頭,將自己的臉頰貼著枕頭蹭了蹭,蹭出一小片紅暈。
「原來是這樣……」
他把臉埋進臂彎,青絲粘在他蒼白的脖頸上。
「寶玉你可真是……讓我怎麼辦?」
「哎?」
林黛玉慢慢轉過臉,枕在玉枕上,深深凝視著她。
他的身上有種魏晉才有的風流氣質,看著她時,黛眉如煙,情眸如霧。
可謂是,臨水照花帳中色,弱柳扶風枕上春。
他吐出一口氣,對著賈寶寶推心置腹:「我天生不足,體弱多病,又因為弟弟早夭,父母便格外疼寵我,我雖然在外面人眼裡是個不錯的,內裡卻寵出了一大堆毛病。」
賈寶寶笑眯眯:「嗯,看得出來。」
林黛玉噎了一下,抬眸瞪她一眼,「我從來沒有兄弟姐妹,也沒有朋友知己,你……是第一個。」
他微微垂眸,似有不解:「我也是跟你交往後才知道我居然是個這麼善妒的人,你跟我好,又跟別人好,我就免不了心生嫉妒。」
賈寶寶飲了一小口酒,笑眯眯道:「那你可要改改。」
林黛玉支著臉頰,側身道:「改?為何要改?我們只做彼此的知己不好嗎?」
賈寶寶又喝了一口酒。
「喂!」系統阻攔不及。
賈寶寶的眼睛慢慢彎成一道新月,笑容滿面道:「一枝獨放不是春,萬紫千紅春滿園。」
林黛玉:「……」
系統難受地捂住臉,「一萬匹馬也拉不住狂奔在作死路上的你啊!」
林黛玉現在就是把她一腳踹下床,系統都不稀奇。
然而,此時此刻林黛玉卻捂著側臉,低聲笑了起來。
「是嗎?」她慢悠悠道:「你要如何萬紫千紅?」
系統的雞皮疙瘩都要豎起來了。
「宿主哇,你惹錯人了啊!」
然而,不作不死的賈寶寶卻將酒壺遞給林黛玉,「來,喝!」
林黛玉搖頭道:「這還是我第一次飲酒。」
他修長的食指輕輕挑起壺柄,高高舉起,酒壺一歪,粉紅色的酒液飛流直下。
他半支著臉,張開檀口,接住酒液。
動作從容瀟灑,姿態風流雅致。
賈寶寶拍著手,唱道:「天子呼來不上船,自稱臣是酒中仙!來來,咱們好好學習去。」
她一把拉住林黛玉的胳膊,他手臂一抖,酒液濕了他的衣衫和床榻。
他蒼白的臉頰蒸開紅暈,「什、什麼,要做什麼?」
「咱們去讀書學習。」
林黛玉眨了眨眼睛,眼中彌漫著酒氣帶來的水霧,考慮了良久,他才明白過來。
「哦,哦。」
系統:「不會吧?你也是個酒量淺的?」
林黛玉乖乖地被賈寶寶帶著,去拿書學習。
賈寶寶指示一下,他動一下,乖巧極了。
賈寶寶指點他讀書,還摸摸他的腦袋,學著老學究賈代儒的聲調慢悠悠道:「嗯,做得好。」
林黛玉甜甜一笑,臉頰微凹陷,笑出一個甜膩人的小酒窩。
「乖,叫老師。」賈寶寶板著臉。
「寶玉老師。」
「嗯,老師要給你看好棒棒的東西喲。」
說罷,她就猛地一掀衣擺。
林黛玉睜大眼睛:「哇!」
賈寶寶得意洋洋:「是大寶貝吧?」
她摘下腰間系著的黛色美玉,遞給林黛玉,「正合你的名字,送你了。」
林黛玉捧著美玉小心接過。
系統:「……」
嚇、嚇死他了!你們兩個醉鬼可真是一對大寶貝!
「那我也有東西要送你。」林黛玉從領口揪出一個掛在脖子上的繡囊,裡面放著一支手工製作的小竹笛。
「這是我母親生前送與我的,如今就給寶玉弟弟你了。」
賈寶寶鄭重其事接過。
兩人互相看了一下彼此送的東西。
林黛玉懵懵道:「為什麼看上去像是石頭和木棍」
賈寶寶突然道:「好主意,咱們就組個木石聯盟學習小組吧,一起好好學習。」
林黛玉微笑:「雖然不知道你在說什麼,但是,好有道理的樣子,那好吧。」
系統:「……喂喂喂!你們兩個倒是清醒一點啊!」
神特麼木石聯盟學習小組!你倆是木石聯萌吧!
☆、27.第27章
清晨, 秀氣的陽光爬上碧色窗紗, 隔扇橫欄的影子攀爬其上, 猶如青竹葉片。
呼吸間, 是溫柔的清甜芳香, 好像新鮮的嫩竹。
賈寶寶覺得自己就像是洞中的竹鼠, 忍不住抱住了那根嫩竹, 門牙抵上, 輕輕一磕。
下一刻, 那根竹子變軟了,像……像是蛇!
青蛇調轉舌頭, 瞪著眼睛,沖著她吐信子。
「嘶——」
賈寶寶嚇醒了。
她胸口劇烈起伏,沉重地喘息。
手背抵住額頭。
「系統。」她沙啞地喚了一聲。
耳邊傳來一道疑問聲。
「系統?」
賈寶寶瞪大眼睛, 慢慢轉過頭。
床榻中央居然擺了長長一摞書冊, 林黛玉正伏在書冊上,專注地看著她,也不知道看了多久。
「系系洗……對, 洗頭, 我說的是洗頭!」賈寶寶一笑,眼睛裡水汪汪一片。
「洗頭?」林表哥支著臉頰, 伸手勾了一縷她的頭髮,放到眼前撚了撚, 「昨晚不是都洗了嗎?」
「昨晚……」提起這個, 賈寶寶突然坐了起來。
「為什麼我會在你的床上?」
林黛玉放下手, 幽幽地凝視著她,「我也想問這個問題,為什麼你會躺在我的床上?為什麼我的床上會放了這麼多書?為什麼我的被褥濕了一大片?」
「等等!」賈寶寶神色驚恐,「你最後那個問題是什麼?」
林黛玉伸手指了指她屁股下的位置。
賈寶寶緊張極了,「系、系統!我保證我打三歲起就不尿床了!」
系統:「……不是,你再好好瞧瞧。」
賈寶寶捂著臉,難以置信:「難、難道我們做了什麼?」
系統:「老司機,聽我說……呸!那是你們兩個喝酒的時候撒的!」
賈寶寶眼睛一亮,總算放下心來。
她就說,她不可能跟這些低維度的生命發生什麼的嘛!
搞清楚莫名其妙出現的不明液體後,賈寶寶虛握著拳頭,抵在嘴邊咳嗽了兩聲。
林黛玉莞爾,「又是你幹的好事吧?都是男人,我懂。」
你懂什麼鬼啦!
「那是昨晚的酒不小心撒了,抱歉抱歉,我酒量不好。」
林黛玉趴在書堆上,含笑道:「嗯,我的酒量也不好,這還是我第一次喝酒,沒想到這麼簡單就醉了。」
他的視線忍不住放在她的身上,「不過,與寶玉你一同喝醉的感覺很好,怪不得有人常說『一醉解千愁』,我今日的心情確實不錯。」
「只是……」他抬手揉了揉脖頸,眼睫垂下,「全身像是散架了一樣,酸痛的厲害,該不會……是寶玉你趁我喝醉的時候,偷偷對我做了什麼吧?」
賈寶寶:「……絕對沒有。」
見他眸中似有懷疑,賈寶寶看在任務的面子上,立刻指天發誓。
系統:「哎!哎!你還記得你上回指天發誓的時候發生了什麼嗎?」
賈寶寶反駁:「總不可能再從天而降第二包金子了。」
賈寶寶緊緊盯著林黛玉,義正言辭道:「我發誓,若是我對你有半點非分之想,又或是有不軌的舉動,就叫房……」
她頓了頓,心有餘悸地偷偷往上看了一眼。
林黛玉看她這副心虛的舉動,低頭一笑。
賈寶寶換了個發誓對象,「……就讓我,我從懸崖上一頭跳下去!」
系統:「嗯……真香!」
「去去去!」
林黛玉看著賈寶寶,神色漸漸認真起來,卻不說話。
賈寶寶心裡惴惴不安。
他扭過頭,從床尾下了床。
賈寶寶見他神色似有不快,便溜出了碧紗櫥。
系統涼涼道:「與你作死的本領相當的便是你腳底抹油的本事了。」
賈寶寶驀地盯著系統。
系統被她盯得白毛汗都出來了,「怎、怎麼了!」
「系統,」賈寶寶語重心長地拍了拍他,「你再這樣我就不喜歡你了喲。」
「誰、誰要你喜歡了!」
「唉。」她歎了口氣,「你已經是個成熟的系統了,就自己來完成任務吧。」
系統:「……」
你怎麼就這麼皮!
賈寶寶洋洋得意。
她視線一瞥,突然注意到系統透明操作板上的兩條新提醒。
「這是什麼?」
她點開一看,居然是提醒她昨日的每日任務已完成,可以來抽卡了。
她愣了半晌,又去點擊第二條新提醒。
「哎?」賈寶寶發出不可置信的聲音。
「我昨晚究竟是做了什麼啊?為什麼連『組隊林黛玉』的紫色任務也完成了?」
系統幽幽道:「真希望你能抽到一個大豬蹄子光環,那可真是配你。」
賈寶寶柔聲道:「系統啊,你嫉妒的嘴臉太難看了。」
「我嫉妒什麼!我才沒有嫉妒林黛玉!」系統立刻辯解。
賈寶寶懵了。
看到她的神情,系統頓時覺得不妙了。
賈寶寶盯著他,輕聲道:「嫉妒林黛玉?我以為你嫉妒的是我……」
系統:「……」
這個人真是十分討厭了!
賈寶寶再去戳系統的時候,系統又開始裝死。
沒辦法,她只得自己去手動抽卡。
賈寶寶在九宮格上隨便點擊一下,卡片一翻開,果然不出所料,又是一張空卡。
「我已經對自己的運氣不抱希望了,哦,這甜美的運氣就不能跟我財運綜合一下嘛!」
系統死死咬著牙,好不容易忍住了吐槽的念頭。
賈寶寶搓了搓手,笑彎了眼睛,「下面就讓我來看看我憑本事掙來的光環卡。」
系統:「我實在忍不住了……你別太自我感覺良好,那是你憑本事嗎?那是人家林表哥自動自發送貨上門了!」
賈寶寶歪歪頭,笑眯眯道:「我憑運氣得來的林哥哥,怎麼不算本事了?」
系統:「……」
說的好有道理啊。
賈寶寶往自己指尖吹了好幾口氣,連聲道:「錦鯉大仙保佑啊,讓我拿到一張實用的光環卡,若是如願以償,信女願減重十斤。」
系統:「你還要臉嗎?合著你要是如願了,還要讓錦鯉大仙幫你減肥是不是?」
賈寶寶笑得臉頰緋紅,眼睛裡開滿了亮閃閃的桃花,「那就借系統你吉言啦!」
系統抓狂:「我沒有!」
她沒有理他,小心翼翼,一點一點翻開那張被萬道金光籠罩的光環卡。
卡面被翻開,光環卡展示在賈寶寶和系統面前。
「哎?」
「哈?」
一人一系統同時發出莫名的聲音。
他們對視一眼。
「這是什麼鬼卡片啊!」系統哀嚎,「這無論是保命,還是敗家根本一點卵用都沒啊!」
賈寶寶專注地盯著那張難得的光環卡,翻來覆去,也只在那張卡片的字裡行間,看出兩個血淋淋的大字——「坑人」。
名稱:霸道總裁光環
屬性:光環卡
對象:任意
效果1:帶上此光環,任何人見了你都會臉紅心跳。
效果2:有50%的概率觸發「躲不掉的霸道總裁壁咚」技能,快來壁咚你的「小嬌妻」吧!
效果3:有5%的概率觸發「小嬌妻帶球跑」技能,任何跟使用者同床共枕的生物,都有可能會產生懷孕反應。嗯哼,懷孕如此不易,當然人人平等。【注:此反應只是虛擬反應】
「這是什麼沙雕技能……」賈寶寶一邊嘟囔著,一邊看向最後一行。
與之前的幾張卡片不同,這張光環卡還配備了一個完整的使用說明。
使用說明:將光環帶在頭頂,24小時之後才能由使用者親手摘下。除了使用者,任何人無法看到,無法摘掉。當然,你若是非要往在別人的頭頂上戴……那也沒辦法。
賈寶寶捏住光環卡,將光環卡從卡槽中抽出,那張光環卡瞬間變成了一道螢光色的光環。
她在自己頭頂上比量了一下,剛剛好。
系統卻在此時壞笑起來。
賈寶寶手一抖,差點給自己戴上光環。
「你笑什麼?」
系統:「哼哼,若是昨晚你就帶上了這個光環……」
賈寶寶想想那情形,立刻道:「這林黛玉說不定就是書中的主角,你看他身上的主角配置多全,我要好好抱著他的大腿,絕對不坑他。」
系統顯然不信她的坑爹程度。
「我到底是怎麼完成拉他入隊任務的?」
她拉出任務面板看了一眼,只見上面寫著「已邀請林黛玉加入『木石聯盟學習小組』。」,後面還有灰色的字跡寫著「小隊任務尚未開啟」。
難道以後還有小隊任務?
「這木石聯盟學習小組又是什麼?」
系統:「你真的一點都不記得了?」
賈寶寶眨巴眨巴眼睛,渴望地看著他。
系統仰頭看天,「才不告訴你呢。」
賈寶寶:「……」
這系統也忒記仇了。
吃早飯的時候,賈寶寶都已經忘了早上林黛玉生氣的那一茬,還笑嘻嘻地沖他打了個招呼。
林黛玉愣了一下,到底沒有繼續冷著臉。
她挪到他身邊的座位。
他瞥了她一眼,又低下頭,默默用飯,將「食不言」做到了極致。
她放在桌子上的手悄咪咪地往他的方向挪了挪,故作無意的把自己的手背貼在他的手背上。
林黛玉眼睫一顫。
系統炸毛了:「你在做什麼?」
「噓——我從他身上吸點歐氣,你不覺得跟林哥哥認識以後,我的運氣變得格外好嗎?嗯,雖然抽了一張垃圾光環卡。」
系統涼涼道:「沒覺得,我只覺得你作死的速度是越來越快了。」
此時,林黛玉突然開口道:「我昨日偶然遇到了賈惜春,因為在畫技上想彼此切磋一番,才隨他去了榮國府。」
賈寶寶無心點頭。
林黛玉用餘光瞧了她一眼。
「你們家這輩的男性,為何有的是玉字輩,有的則是名字中含春字?」
賈寶寶:「這都是因為榮國府的敬老爺……」
原來,賈敬不知怎麼遇到了一個道士,道士說他們家有「原應歎息」四劫,必須有四人應劫,若是不應,全府遭災。
賈敬最初是不信的,可王夫人臨產的時候,賈敬突然身體不適,幾次徘徊在鬼門關,最後他要死要活,非要讓賈政把那個孩子的名字改為「元春」。名字一改完,賈敬的病就立刻好了,自此之後他就算是信了那個道士的話。
「……這才有了榮寧兩府中的賈元春、賈迎春、賈探春、賈惜春四位少爺。」
林黛玉若有所思,「說起來,我倒是沒有見到你的兄長。」
賈寶寶支著臉頰,道:「要說這道士騙人的吧,他說的卻是有幾分應驗了,那便是這四春都留不住,兄長賈元春離家出走,已經許多年沒有消息了;賈探春被過繼到了繕國公府;賈惜春則是因為從小就與佛有緣,自己跑到寺廟裡住著,別人也攔不住他,現在府中就剩下兄長賈迎春了。」
她一提起「賈迎春」這個名字,就聽耳旁似乎刮過一聲輕哼。
她抬頭看向林黛玉。
他正襟危坐,神色正經。
難道是她聽錯了?
賈寶寶笑著道:「賈迎春你也見過了,就是那日與我們同桌用飯的。」
林黛玉意味深長道:「是啊,我真是見識過了。」
系統:「嘖嘖嘖,酸啊。」
……
自從兩人同床共枕之後,林黛玉待她格外溫和。
賈寶寶忍不住對系統道:「果然,好兄弟就是應該一起同過窗,一起扛過槍,一起喝過酒。」
系統:「呵呵。」
這日,賈政突兀地派人找她去書房。
賈寶寶臨出門前,換了一雙軟底好跑的鞋。
花襲人無語片刻,忍不住道:「何必總是惹老爺生氣,二爺若是順從老爺一些,用功學業,多在乎仕途經濟……」
「仕途經濟?不要,這輩子都不可能。」
她只是來敗家的而已。
正在為賈寶寶穿鞋的晴雯抬頭看了花襲人一眼,故意道:「有人還真以為自己是二爺的姨娘,想要管著二爺呢!」
花襲人神色難看。
他跟隨賈寶寶出了園子,才低聲辯解:「二爺,我並非覬覦您身邊的位置,我只是……只是……」
他眼角下撇,臉上蒙著一層鬱色。
「我知道襲人是關心我,只是,你覺得我關心仕途經濟有用嗎?」賈寶寶溫聲問。
花襲人一愣,立刻想起了她的真實性別。
寶二爺假裝的太好了,他差點忘了。
「是……」花襲人忍不住替寶二爺心疼起來。
即便裝的再好,在考場上也會暴露的。
走到賈政書房外,賈寶寶撞見了剛從書房裡出來的李紈。
李紈臉色不大好看。
賈寶寶支開花襲人,偷偷朝李紈眨了一下眼睛,作口型:「被罵了?」
李紈一怔,看著她含笑的眉眼,也忍不住笑了起來,胸中的鬱氣散開。
他走到她的身邊,低聲道:「老爺現在脾氣不好,你小心些。」
賈寶寶爽快道:「哦,沒事,他見了我之後脾氣會更糟的。」
李紈:「……」
這位寶二爺還真是個活寶。
李紈含笑道:「之前一直說教你習武,沒有來得及,你今日若是不去學堂,就來我那兒吧。」
賈寶寶應了下來。
李紈點點頭,離開這裡。
書房內。
賈寶寶剛探頭進去,就迎面削來什麼。
她麻溜兒一縮腦袋,躲過了暗器的襲擊。
賈政怒斥:「還敢躲!縮頭縮腦,成何體統!」
賈寶寶好脾氣道:「不成體統,不成體統。」
她邊說著,邊走了進來。
賈政見她笑嘻嘻、沒出息的模樣,更生氣了。
「整天嬉皮笑臉,一點讀書人的樣子也沒有。」
他狠狠一拍桌子,「過來!」
賈寶寶問系統:「他是還想要打我嗎?」
系統掃描了一下賈政手邊物件兒:「放輕鬆,你只要注意著他別抄起紫檀木筆筒砸你,就沒事兒。」
賈寶寶摸了摸鼻子,「哦」了一聲,慢悠悠地挪了過去。
賈政瞪她:「你這麼優哉遊哉的,你當是在逛大街嗎?」
賈寶寶:「所以老爺是要帶我出門嗎?」
賈政:「……」
他捂住自己的額頭,似乎被她氣懵逼了。
「出門?你做夢!你給我老老實實在家裡呆著,薛家近日要來京,你把性子好好磨一磨,別整日裡丟人現眼。」
「好。」
雖然賈寶寶好聲好氣地應下了,可賈政就是對她滿肚子氣,怎麼看怎麼都不滿意。
這麼好的皮囊,裡面怎麼是繡花枕頭?想要讓她光宗耀祖簡直是做夢。
「還有一事……」他手掌壓在桌面,低聲問她:「我問你,祠堂房梁上的東西,你真沒碰?」
賈寶寶睜著眼睛,眼底清澈含笑,「需要發誓嗎?」
賈政盯著她良久,才揮了揮手,「諒你也不敢隱瞞,滾吧。」
她剛準備離開,卻又被叫住了。
賈政似乎無意問道:「東西掉下來的時候,你正在做什麼?」
賈寶寶一臉無辜:「我正對著房梁發誓,『咚』的一下,我還以為房梁砸下來了。」
賈政:「……」
這小畜生方才準備發誓,該不會想用同樣一招來害他吧?
賈政抬頭看向自己頭頂的房梁。
「你這個……」他視線落到門邊兒,那裡哪還有半條人影的樣子。
這不孝子溜得可真夠快的!
賈政氣爆了。
路上,系統道:「賈政還真是禁不住氣,可你也別可著一個人氣害。」
賈寶寶攤攤手,「我也不想,你也瞧見了,是他總是要跟我開戰。」
系統悻悻然點頭。
賈政教訓賈寶寶的手段十足粗暴,而且根本不管她會不會真被揍傷揍死。
系統點著頭,突然意識到賈寶寶走的路不對。
「你怎麼往回走?」
賈寶寶:「不是賈政讓我不要出門的嘛,我這是奉命行事。」
系統:「我覺得他讓你在家的意思,並不是不讓你去學堂,你可真是會見縫插針。你要去哪裡?」
「你方才也聽到了,薛家要來,說明王熙鳳猜對了一半,那些金子……或者說不止那包金子是用來幹大事的。」
「那另一半是什麼?」
賈寶寶迎著明亮的陽光莞爾一笑,「另一半……我剛剛才想起來,我摸到那個包袱時手感不對。」
「包著金子的包袱布太厚了,我懷疑裡面有夾層,說不定還真藏著什麼見不得人的把柄。」
饒是一直吐槽她的系統,此刻也忍不住讚歎起她。
賈寶寶笑眯眯瞥了一眼唯一的紫色任務,「哎,沒有辦法啊,那張光環卡太垃圾了,我也只好要努力一下了。」
她在路上折了一根樹枝,偷偷溜到祠堂後面。
賈寶寶把樹枝探進水中,對著自己的影子道:「我真是既美貌又聰明。」
系統:「嘔——」
池塘上倒映著青天和雲霞的影子被一根樹枝攪亂,碎成迸濺著金光的碎片。
賈寶寶站在一塊凸出的石頭上,探著身子,捏著樹枝緩緩往池塘中心探去。
她腰間垂下的長穗宮絛挨近水面,隨著她的動作,如蜻蜓點水一般,在池面上跳動,撥開一圈圈漣漪,帶著落入水中的落花一齊蕩開。
她在這裡廢了老鼻子勁兒都沒有收穫,自覺蓬頭垢面。
然而,這番場景在旁人眼中卻是美不勝收。
賈惜春和賈蓉二人站在不遠處,皆怔住了。
賈蓉回過神來,呼道:「寶叔叔!」
「等……」賈惜春阻攔不及。
只見遠處那人扭頭,看了他們一眼,緊接著,她腳下一滑,隨著紛飛的落英,一同墜入池塘裡。
「噗通!」
彩絛與落花齊飛,春水共與美人一色。
☆、28.第28章
漂浮著花瓣的春水中懸著一條彩絛, 彩絛隨著波紋起起伏伏, 如同吻花的遊魚。
賈蓉一驚, 立刻沖上去:「寶叔叔!」
賈惜春也連忙趕上前, 可他比賈蓉慢了一步。
他還沒有跑到池塘邊, 就眼睜睜地看著賈蓉似乎踩到了什麼。
「哎, 小……」心。
賈惜春的話未說完。
賈蓉腳底打滑, 一頭朝池塘裡沖了進去。
「噗通——」
賈蓉面朝下, 拍進水中, 濺起碩大的水花。
賈惜春:「……」
他加快腳步,趕到池塘邊。
池塘邊被濺上了水, 上面還生有青苔,看上去濕滑的要命。
賈惜春邁小步子,小心翼翼探頭去看池塘裡的情況。
池塘水面碎成千萬片, 兩個人卻遲遲沒有浮上來。
賈惜春蹙緊眉頭, 察看四周,想要找點東西救人。
可即便他再三小心,鞋底依舊在青苔上打了個跐溜, 整個人不受控制地往池塘裡栽。
賈惜春掄起雙臂, 劃拉出一個大風車,努力保持身體平衡。
然而, 並無一絲卵用。
「噗通——」
池塘三殺了。
賈惜春面無表情沉進池塘底部,輕盈轉身, 雙腳一蹬池底, 朝上方遊去。
一條彩絛正漂浮在他頭頂的水面上。
賈惜春鑽出水面, 這條彩絛恰好蒙住了他的眼睛。
他取下彩絛,耳邊傳來了賈蓉掙扎救命聲。
「救、救命!我、我不會水啊!」
賈惜春:「……」
不會水,你還跑的那麼快去救人?
他歎了口氣,面無表情地朝賈蓉的方向遊去。
賈蓉像是抓住了最後一根稻草,拼命抓著他。
賈惜春直接甩了他一巴掌。
賈蓉被打懵了。
見他老實下來,賈惜春才一手勒著他的腋下,一手抓著彩絛,撥動水面,準備向岸邊遊去。
賈蓉:「等……等等!」
他一臉張惶,「先去找寶叔叔,先去找她!」
賈惜春的視線不停地在水面上搜尋。
這時,不遠處突然傳來「嘩啦」一聲碎響。
賈惜春和賈蓉二人同時朝聲音傳來的方向看去。
只見賈寶玉從岸邊的池水中鑽出,墨發披肩,濕衣貼身。
她雙手按著池邊,用力一撐,跳上了岸,身上的水珠蹦跳著落回池塘裡,濺起一小圈一小圈的漣漪。
賈寶寶撩了撩頭髮,順勢回頭,正好看到兩人。
她「哎」了一聲,睜大眼睛,一臉莫名其妙問:「你們兩個在池塘裡做什麼?」
賈蓉:「……」
賈惜春:「……」
賈惜春緊緊盯著賈寶寶,不善道:「你看我們兩個像是想要涼快一下嗎?」
他像拖死狗一般,把蔫頭耷腦的賈蓉拖到池岸邊。
上方遞下一隻白皙柔軟的手。
賈惜春仰頭,正與賈寶寶含笑的雙眸對上。
他抿了抿唇,驀然鬆開抓著賈蓉的手。
賈蓉「哇哇」慘叫,嗆了好幾口水,七手八腳攀住池岸。
賈惜春躲開賈寶寶伸過來的手,面無表情地爬上了岸。
賈寶寶瞧了他一眼,又幫助賈蓉爬上了上來。
三個人都變成了落湯雞,排排站在池塘邊,瑟瑟發抖。
賈蓉縮著肩膀,打著哆嗦問:「寶叔叔在池塘裡撈什麼呢?」
賈寶寶一臉坦然:「什麼也沒撈,我在玩水呢。」
賈蓉慘笑:「寶叔叔還真是……童心童趣。」
賈惜春冷淡道:「只會給人添麻煩。」
賈寶寶看向賈惜春。
賈惜春低著頭,撿落在自己衣服上的青萍。
賈蓉忙打哈哈道:「哈,他一向這樣,沒有壞心思,寶叔叔別見怪。」
賈寶寶視線下溜,盯著賈惜春掌心中揉成一團的彩絛,故意問:「你們兩個看到我的彩絛嗎?好像不見蹤影了。」
「是、是嗎?」賈蓉凍得嘴都不好使了,還左顧右盼,要幫她找東西。
賈惜春冷著臉,捏著彩絛的手往袖子裡縮了縮,冷聲道:「自己的東西自己不收拾好,還要誰幫你看著?你也不是小孩子了。」
賈寶寶:「……」
你能先放下我的彩絛再說話嗎?
「咳!」賈蓉用力咳嗽一聲,肩膀輕輕撞了賈惜春一下,示意他別說了。
賈惜春雙手併攏,遮住了自己的手掌。
自己的東西被人拿走了,還要裝作不知道,真是憋死了。
賈寶寶輕咳兩聲,「走吧,咱們找個地方換衣服。」
早就被凍的瑟瑟發抖的兩人連忙點頭。
賈蓉道:「這裡離我那近,去我那裡吧,我命人將你們的衣物取來。」
三人袖手,縮著肩,排成一列,哆哆嗖嗖往榮國府跑。
路上,賈寶寶忍不住問系統:「這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扔到水中的包袱會不見了?」
她不小心落水的時候,還特地在包袱落水的地方摸了一圈,卻什麼都沒有摸到。
系統幫她分析:「會不會被誰拿走了?」
「誰?肯定不是賈赦和賈璉父子二人。」
他們兩個若是真找到了這個包袱,就不會鬧出這麼大的陣仗了。
「也不會是賈政,若是他,早上也不會問我那番話了。」賈寶寶一個個排出嫌疑。
她突然扭頭問賈蓉:「你們怎麼會去祠堂?」
賈蓉抱怨:「還不是我爹,祠堂據說鬧了耗子,他不管事兒,就讓我去看看收拾的怎麼樣了。」
「那惜春弟弟為何會與你一同前往祠堂?」
賈惜春目不斜視,神情冷峭,「沒事走走而已,家裡烏煙瘴氣的,沒想到祠堂也不消停,我近日就要回寺裡去。」
賈蓉「哎」了一聲,「可是,我看見你是跟在寶叔叔身後,一路跟去的啊。」
賈蓉就這麼揭了賈惜春的老底。
系統笑嘻嘻:「這熊孩子,瞎說什麼大實話。」
賈寶寶強忍著笑意,偷看賈惜春的神色。
賈惜春雖然面色不變,瞳孔卻是一陣緊縮,若不是賈寶寶一直偷偷觀察著他,恐怕就要錯過他這些許的反應了。
「哦,原來是這樣。」賈寶寶沖著賈惜春冷漠的側臉笑了一下,「我都不知道,惜春弟弟原來是嘴冷心熱,還是知道在意我這個哥哥的。」
賈惜春立刻反駁:「我沒有,那是他看錯了。」
賈蓉:「我沒……哦——」
被賈惜春懟了一拐頭的賈蓉連連呼痛。
賈蓉捂著小腹,敢怒不敢言。
別看賈惜春年紀小,卻是比他高一個輩分呢。
賈蓉低下頭,悶聲抱怨:「誰都能欺負我……」
他扭過頭,見賈寶寶只顧著看賈惜春,也不知道來安慰他一下。
他更覺氣悶,皺著眉,也不肯說話了。
賈惜春雖然表現的面冷嘴冷,卻還是年紀小、臉皮薄,實在受不了賈寶寶這麼個緊迫盯人法兒。
他咬著牙,冷哼道:「你在看什麼?」
賈寶寶沒答話。
賈惜春轉過臉,黑白分明的眼睛像是海邊純黑純白的鵝卵石,微涼,光潤。
那雙眸子一眨不眨地盯著她的桃花眼。
春潮氾濫,海水入侵。
「哦……啊,原來你是跟我說話嗎?」賈寶寶眼睛一彎,笑得人畜無害,「抱歉,因為你都不叫我,我還以為你在跟別人說話呢。」
賈惜春冷聲冷氣道:「這周圍還有誰?鬼嗎?」
「喂喂喂!」賈蓉頓時發出不滿的聲音。
賈惜春遞給賈蓉一個後腦勺。
賈蓉對賈惜春的後腦比量了一個揍爆的手勢。
賈寶寶笑盈盈道:「惜春弟弟,叫聲哥哥來聽聽。」
賈惜春移開視線。
賈寶寶伸手揉了揉他的腦袋。
她原本是想要與他親近一些的,沒想到摸了他腦袋之後,他的神色反倒越發冰冷了。
系統:「嘖嘖,宿主啊,你可真是不懂男兒心。」
把人得罪慘後,賈寶寶立刻開始哄:「我剛才不是故意不回應你的,我只是在想一件事。」
賈惜春的神色這才變軟了些。
賈寶寶語氣鄭重道:「我感覺最近往祠堂裡跑的人似乎多了不少。」
賈蓉「哎」了一聲,「不止是人吧?我今兒個還聽看守祠堂的下人說,祠堂裡似乎鬧……」
他左右看了看,才壓低聲音:「鬧鬼!」
賈寶寶眼睛一亮:「什麼?」
「看守祠堂的下人說曾經在祠堂裡看到鬼影,還有腳步聲和水聲,可嚇人了。」
賈蓉擔憂地盯著賈寶寶:「寶叔叔白天來看看也就罷了,晚上可千萬別來了。」
賈寶寶心思一沉,對系統道:「聽見了吧,果然是有人撈走了那個包袱。」
系統:「好像還是有備而來。」
「會是誰呢?」賈寶寶瞥了一眼紫色任務上需要填寫幕後主謀名字的地方。
賈惜春卻道:「不做虧心事,不怕鬼敲門。這麼怕鬼,平日裡是做了多少虧心事?」
賈寶寶似笑非笑問:「莫非惜春弟弟從來沒有做過虧心事。」
他抓緊袖子裡的絲絛,擲地有聲:「沒有。」
賈蓉毫不客氣道:「算了吧,我之前從你窗下經過的時候,還聽到你在對佛祖說,弟子犯了戒,有了罪過,望佛祖原諒什麼的。」
賈惜春咬著牙,狠狠瞪了拆臺小能手賈蓉一眼。
系統:「賈惜春說:『你是真的恨我啊』。」
賈寶寶捂著嘴,「噗」的一聲笑了起來。
賈惜春撇開兩人,目不斜視,匆匆前行,差點被門檻絆了一跤。
趁著賈惜春聽不見,賈蓉拉著賈寶寶的胳膊,小聲道:「寶叔叔別信他,他可能裝了。」
「嗯嗯。」賈寶寶笑容漸盛,「多謝侄兒提醒。」
盯著她的笑臉,賈蓉撓了撓臉頰,也忍不住笑了起來。
三人都掉進了不乾淨的池塘裡,需要沐浴,便用屏風隔開,各自在各自的浴桶內沐浴。
賈寶寶有系統給她做外掛,也不怕有人偷看。
然而,賈蓉和賈惜春那邊卻十分不得勁兒,卻又不知道這股勁兒到底源自哪裡。
賈寶寶不一會兒就換好了襲人送來的衣衫。
她走到外間,坐在鏡臺旁,低頭把玩著梳子,眼角餘光瞥到一個人影,以為是哪個丫鬟,便道:「勞煩姐姐為我梳梳頭。」
腳步聲從她背後接近。
賈寶寶只覺得脖頸被一股熱風莫名襲過,還沒有等她回頭,濕漉漉的頭髮就被身後之人溫柔捧起,用帕子一點點絞幹。
賈寶寶心中讚歎:「這丫鬟的手藝真好,力氣不輕不重的。」
系統:「我說你……唉。」
他恨鐵不成鋼,她卻一臉莫名其妙。
待頭髮擰乾後,那雙手又探到她太陽穴處輕輕按揉。
指尖的熱度一下子燙進了她的心底。
賈寶寶忍不住哆嗦了一下,身上的毛孔全部張開,格外蘇爽。
她軟綿綿地依靠著鏡臺,半眯著眼睛道:「你的手藝真好,我若是能將你要了去該有多好?」
系統:「朝三暮四。」
賈寶寶對身後之人笑道:「你可別誤會,我只是看上了你的手上功夫。」
系統:「嘖嘖。」
賈寶寶無語片刻,忍不住對系統道:「你是不是非要把我每句話都往歪裡想?」
她睨了系統一眼,「我不要跟汙裡汙氣的系統玩耍。」
系統被堵得說不出話來。
她身後卻傳來一陣低沉悅耳的笑聲,那笑聲溫溫柔柔地幾乎化作了絲線,纏住了她。
「只有手上功夫嗎?」
賈寶寶忙回頭,正撞見秦可卿含笑的明眸。
賈寶寶第一反應是問:「賈蓉可還在裡面?」
秦可卿笑道:「你難道怕他嗎?」
賈寶寶:「呃……」
系統:「不是我想想歪,你瞧瞧你們兩個的對話。」
秦可卿莞爾一笑,「你先轉過頭去,你的頭髮我還沒有弄好。」
賈寶寶木著身子轉過頭。
他修長的手指穿梭在她的髮絲中,不一會兒便將她的頭髮綰起。
賈寶寶側頭,瞧了一眼鏡子。
鏡子中出現了一個大美人兒,美人頭上三千青絲綰成了一個慵妝髻,髮髻偏垂一側,將墜未墜,更顯得那個美人嫵媚動人。
賈寶寶:「系統,這人是誰啊!」
系統:「你是想要我誇你嗎?好吧,宿主,宿主,你是世界上最美的女人……只可惜那白雪公主比你還要貌美。」
「都這個時候了,你還玩兒什麼白雪公主的梗啊,你看他給我綰的不是女孩子的髮髻嗎?莫非他知道了我的性別?」
系統:「別自己嚇自己,我的外掛不是水貨,只要他不滿好感,你的真實性別就絕對不會暴露。」
賈寶寶趴在鏡臺上,無精打采道:「那麼,問題來了,你覺得他有沒有對我滿好感?」
「這……」系統也猶豫了。
「要不然你試驗一下?」
系統立刻為她出謀劃策:「不是說戀愛中的人都是盲目的嗎?你給他出一個突破他底線的難題,看他會不會答應你。」
這倒是不失為一個好辦法。
系統見她似乎同意了,便好奇問:「你要出什麼難題?」
賈寶寶:「跪下親吻我的腳趾?」
系統:「……」
「合著你是想不成情人,就直接成仇人嗎?」
「除了這個,還有什麼突破底線問題?」賈寶寶的視線在自己的幾張卡牌上滑動,「難道要問你願意為我嘗試一下『小嬌妻帶球跑』的技能效果嗎?」
系統咬牙切齒:「讓你試探,又不是讓你作死!」
賈寶寶一本正經:「連球都不願意為我帶,還敢說愛我?」
系統捂著臉,徹底敗退了。
賈寶寶轉過頭,指著頭發問秦可卿,「侄兒媳,你在戲弄叔叔嗎?」
秦可卿淺淺一笑,手指在她頭上撥弄幾下,立刻把她的髮髻解開,「抱歉,叔叔,我方才走神了。」
「原來是這樣。」
賈寶寶松了一口氣。
下一刻,他的話又讓她的心提起來了。
秦可卿按著她的肩膀,與她一同看向鏡子,低聲問她:「叔叔不覺得,這個髮髻與你很配嗎?」
賈寶寶盯著鏡子裡秦可卿的臉,只覺得他眼神溫柔,卻分不出真假,辨不明深淺。
「侄兒媳,我問你一事。」
「叔叔請說。」
賈寶寶掂量了一下最近發生的幾件事,緩緩問:「你覺得廢太子之事,與薛家這次來京有關係嗎?」
此話一出,屋內陡然一靜。
秦可卿透過鏡面,凝視著她的雙眸。
他慢慢站直了身體,挺拔如松,風姿猶如彌漫在蒼松之間的山霧,讓人摸不清,抓不住。
他緩緩道:「若是旁人對我提起這件事,我會說,我一個婦道人家不懂這個。」
賈寶寶掃了一眼這位身高比她還要高的婦道人家。
「但是,如果問起這件事的人是叔叔。」他的聲音越來越低,像是琴弦聲凝的一滴露水,露水顫顫巍巍,琴弦嗡嗡低鳴。
「是我問的又如何?」
「我會說,」他抿唇,複又笑起,「別提起廢太子這件事,尤其是在皇親國戚面前,這可是忌諱。」
「至於薛家,他們上京是為了用金錢換取地位,不足為慮。」
秦可卿的手指點了點鏡面上她的嘴角處,「薛家長久不了,他們家下一代中即便是最為出彩的薛寶釵,也不過是個小古板。」
賈寶寶一把握住他的手腕。
秦可卿沒動,只是轉頭望向她,神情坦誠又溫柔。
賈寶寶唇角揚起,嫣然一笑,「這可就奇怪了,侄兒媳一個足不出戶的婦人,為何會知曉的如此之多?」
☆、29.第29章
陽光透過窗扉落入室內, 散出金色的柔光。
西洋鏡中倒映著柔光中的人影, 一如真, 一如夢。
秦可卿傾下身, 離她越來越近。
他張開嘴, 正要說什麼……
「你們在幹什麼!」
一道聲音宛如晴天霹靂。
賈寶寶立刻回眸, 卻見剛沐浴完的賈蓉雙手緊攥, 垂在身側。
系統:「糟糕, 被捉姦了。」
賈寶寶看了看自己正握著的秦可卿手腕, 慌忙鬆開。
「你不要誤會。」
賈蓉額角青筋爆出,大步走來。
「做、做什麼?」賈寶寶站起身, 想要解釋一二。
秦可卿卻神色不變,抱著雙臂倚在鏡臺上。
賈蓉沖著賈寶寶而來,一把抓住了她的手臂, 將她用力地塞到自己的身後。
他隔開賈寶寶和秦可卿二人, 目光咄咄逼視著秦可卿:「你要對寶叔做什麼!」
「哎……哎?」賈寶寶懵了。
這是怎麼個情況?在他眼中難道不該是自己調戲了他老婆嗎?
秦可卿凝視著賈蓉。
賈蓉板著臉。
賈寶寶瞥了賈蓉一眼。
他後脖頸汗毛豎立,拽著她的手還在微微發顫。
面對秦可卿而已,至於讓他如此緊張嗎?
兩人對視, 秦可卿率先轉開視線。
他的視線從賈蓉滑到賈寶寶的身上, 沖著她溫和一笑,不發一言, 轉身出門。
賈蓉喘了一口粗氣,緊繃的雙肩也漸漸鬆弛下來。
他轉過身, 對著賈寶寶道:「寶叔, 你以後離他遠一點, 他、他……」
賈蓉吞吞吐吐。
「莫非侄兒媳還有什麼秘密不成?」她笑彎眼睛問。
賈蓉神色驟變。
看來這裡果然有秘密。
見賈蓉不方便說,賈寶寶便換了個話題:「怎麼只有你一個人,賈惜春呢?」
「我倒是不知道你如此念著我。」
一道涼颼颼的聲音從內室刮來,凍得人打哆嗦。
賈蓉面有不滿。
賈寶寶依舊笑盈盈。
賈惜春轉開眼,「我下午就要走了。」
「走?去哪裡?」賈寶寶詢問。
賈惜春輕哼一聲,「我與府裡犯忌,還是早些回寺廟中好了。」
他剛剛沐浴完,皮膚白皙透著粉嫩,頭髮上還沾著水珠,身上沒有再穿僧衣,反倒是套了一件青色直身,隔遠處一看,賈惜春就像是沾著露水的小蔥,清淩淩,白嫩嫩。
賈寶寶直接問:「可是我讓你不快了?」
賈惜春轉過身子,「不敢,不敢。」
賈蓉見不得賈寶寶吃虧,又開始給賈寶寶爆料。
「寶叔叔,你別看他這樣,我跟你講……」
「賈蓉!」賈惜春咬牙切齒瞪向他。
即便賈惜春占了個叔叔的名頭,賈蓉也不怵。
他揚著下巴,扒著賈寶寶的袖子:「他可喜歡寶叔叔你了。」
賈惜春冷笑,對賈寶寶道:「你信?」
「他屋子裡畫了好多寶叔叔的畫!」
賈惜春噎了一下,神色轉圜,立刻道:「我只是習慣畫人物,我畫過好多人你怎麼沒瞧見?」
兩人你來我往,一個忙著拆臺,一個急著補窟窿,好不熱鬧。
賈寶寶卻在此時慢悠悠問出一個不著邊際的問題,「惜春,你可認識妙蛙……玉大師?」
系統:「好險,你可差點又說禿嚕嘴。」
賈惜春撇過臉,打量了一下賈寶寶的神色,「你找妙玉大師做什麼?」
「做……做……」賈寶寶正在想一個藉口。
藉口還沒想出,賈惜春卻率先道:「不認識,別肖想。」
賈寶寶:「……」
在你眼裡我是個什麼人啊!
系統涼涼道:「朝三暮四、三妻四妾、三宮六院的大豬蹄子?」
賈寶寶:「滾蛋。」
賈惜春不欲再與賈寶寶講話。
他目不斜視與她擦肩而過。
系統:「根據我的精確測量,他剛剛與你擦肩而過的時候,心跳快了0.22秒。」
賈寶寶:「真是麻煩您嘞,下次請把你的能量用在正經地方可以嗎?」
系統:「……」
「對了,」賈蓉似是想起一事,突然道:「寶叔叔是不是明年就要去考科舉了?」
賈寶寶微微頷首。
賈蓉露出一絲壞笑,「那好,我這裡有些好東西給寶叔叔,叔叔稍等。」
他轉身進了睡覺的內室。
賈寶寶好奇,搓著手指問系統:「他會有什麼好東西?」
系統:「哦,那可就難說了,也許是某種讓你幻肢一痛的好東西。」
賈寶寶:「……」
很快,賈蓉便抱著一個包袱出來。
最近她好像就跟包袱有緣,裡面該不會也是黃金吧?
然而,事實證明,她完全想多了。
賈蓉笑容滿面地打開包袱,露出裡面厚厚的一摞書。
賈寶寶翻了翻,盡是什麼四書五經之類的。
賈寶寶繃著嗓子:「你這是要幹什麼?」
賈蓉:「叔叔,我看這些書都是名家注解,有市無價的,便為你偷……呸,拿來,你看看,喜不喜歡?」
「呵呵……」賈寶寶按著那厚厚一摞書,心如刀割,面色慘白。
可當她抬眼看他時,眼眸仍舊笑盈盈的,像是十分滿意。
賈蓉笑容加大,甜滋滋道:「叔叔滿意就好,只要叔叔歡喜我就多偷……拿一些。」
賈寶寶:「……」
你哪只眼睛看到我歡喜了!
她沒幻肢痛,倒是開始腦殼痛了。
她擴大笑容,慢悠悠道:「你閑著也是閑著,不如也跟我一起好好讀書吧?」
「哎?」賈蓉連連搖手,「我不行,我不行,我天生就不是讀書的料,也不愛看這些東西。」
他撓了撓頭發,「不瞞叔叔,我一看這些書,就兩眼犯暈,想要睡覺。」
賈寶寶;「你以為我就不想睡嗎?」
「啊?什麼?」賈蓉以為自己聽錯了,揉了揉耳朵。
系統用力咳嗽幾聲,提醒賈寶寶。
賈寶寶心中淚流滿面,臉上笑得喜笑顏開。
「大侄子,我可真是謝謝你了。」
她用力拍了拍賈蓉的肩膀,咬著牙:「我替咱家祖宗感謝你了!」
賈蓉「嘿嘿」笑著,「應該的,應該的,咱們家就靠叔叔光宗耀祖了。」
賈寶寶:「……」
合著這個人根本就聽不出好賴話是不是。
賈寶寶沒心情再跟他說話,抱著一摞書,垂頭耷腦地往回走。
系統笑嘻嘻道:「別這樣,人家也是好意,誰知道你不愛讀這些聖賢書。」
賈寶寶哼哧哼哧道:「我就不信這世上還會有人真心喜愛聖賢書的。」
系統:「話別說的太滿,說不定還真有。」
「那除非是聖人顯靈。」賈寶寶歎氣。
天氣漸暖,春光一日勝似一日。
這日,賈寶寶半支著腦袋,聽著賈代儒含含糊糊的「之乎者也」,腦袋一點一點往下落。
陽光穿過大開的窗戶,同落花一起貼上她的面頰。
她的睫毛像是撒了金粉的小扇子,每一根都在發光。
影子映在隔壁林黛玉的書桌上。
林黛玉抬頭看了一眼正晃蕩著腦袋教學生句讀的賈代儒。
他修長的手指按著一張潔白的宣紙,慢慢移到她影子投下的地方。
他又捏了一支細狼毫,沿著她影子的輪廓,慢慢描摹下來。
墨在紙上侵染,還未幹,一般嬌豔的花瓣突然飄飄蕩蕩落下,正好落在了未幹的墨蹟上。
林黛玉擱下筆,盯著那瓣落花。
粉嫩的花瓣正棲息在她嘴部的位置,仿佛是她在花叢裡嫣然一笑。
他不敢再繼續動筆。
「哎哎哎,你們快看那是誰?」
學堂內突然嘈雜起來。
賈寶寶的眉頭漸漸皺緊。
林黛玉低聲咳嗽。
「哇!那個人走路還在讀書,可真用功!」
突兀的一聲驚醒了賈寶寶。
她猛地仰起頭,睜著水霧彌漫的眼眸看來看去。
林黛玉忙扯過一張紙,蓋住自己方才畫的畫,又裝出從未走神的模樣,緊緊盯著手裡的書。
賈寶寶本想問問他,見他如此認真便又打消了主意。
她踹了踹前桌的人,「喂,你們在看什麼呢?」
金榮眼神不敢與她對視,「你自己看窗外。」
「窗外?」
賈寶寶一邊轉頭,一邊問系統:「這位金榮同學最近一直怪怪的,你知道發生了什麼嗎?」
系統:「那你得問問自己都幹了什麼?」
「哈?不能吧?這人長得跟馬賽克似的,我能對他做出什麼?」賈寶寶不以為然。
系統強忍著笑意,「咳!」
他想要再說些什麼,卻發現賈寶寶看著窗外呆住了。
系統酸溜溜道:「怎麼了?又看到馬賽克打在下面的人了?」
「嗯。」
系統:「哈?」
系統也好奇地望去。
窗外,一個男人正背對著學堂窗戶,站在院子裡。
他帶著半透的漆紗方巾,穿著半舊的青蓮色道袍,綴白護領幾乎與他凝脂白玉般的脖頸連成了一片。
他稍稍側身,臉未露出,卻把手中執著的書卷顯露出來。
眾人皆說「暖玉生香」,今兒個,學堂裡的賈寶寶可見識到了「暖書生香」。
書卷握在他的手中,指尖點著墨字,陽光下,那些墨字似乎蒸發出縷縷青煙,青煙繚繞在他的指尖,盤桓向上。
系統忍不住道:「哎,醒醒,你口水快流下來了。」
「胡說,我都沒看到他正臉,流什麼口水?再說了,他有我美嗎?」
賈寶寶每次提到這一茬,都能把系統逼得無言以對。
系統悶聲道:「你就可著這一項優點當槍使吧。」
正說話間,那人頭頂的樹梢似乎飛來了什麼。
賈寶寶定睛一看,居然是一隻團扇似的花蝴蝶。
春轉夏來的第一隻蝴蝶扇動著翅膀,繞著樹枝飛了幾匝,而後飛向了樹下那人。
蝴蝶翅膀微微收攏,停留在他的肩膀上。
那人手執書卷,抬手,撲了一下。
大蝴蝶猛地張開斑斕的翅膀,飛走了。
學堂裡的學生都在張望院子裡的人,閉著眼睛上課的賈代儒也覺察到了不對。
他睜開眼。
「啪」的一聲脆響,戒尺砸在了桌子上。
學堂內的學生都是一個激靈,匆忙回頭。
賈代儒皺著眉望著窗外,「你們出去一個人看看,這是誰站那兒呢!」
許是聽到了學堂內的聲音,一直背朝著窗戶的公子終於轉過身子。
陽光擦過他的臉頰,一張白膩溫潤的臉龐大白于天光之下。
他板著一張俊臉,神情嚴肅又正經,活像個老學究。
他雙手搭在一處,朝賈代儒恭恭敬敬行了個弟子禮。
「學生薛寶釵,今日起在此讀書,見過師長。」
這件事賈代儒已經被打過招呼,可看到這位家財萬貫的公子對自己如此恭敬,他還是受寵若驚。
「別站在院子裡了,先進來。」
「是。」
薛寶釵微微垂眸,邁著不緊不慢的步子走向門口。
賈寶寶探著頭去看,嘴裡小聲道:「真是可惜,那樣一雙嫵媚杏眸,怎麼就生在了那樣一張嚴肅的臉上?」
「你很可惜?」
「是啊。」
賈寶寶說完,才突然覺得不對勁兒的地方。
她偷偷問系統:「剛剛是你的跟我對話嗎?」
系統捂著臉,「當然不是,咳咳,祝你一路平安。」
「你怎麼不繼續說了呢?」
聲音自她背後傳來。
賈寶寶徹底僵住了。
☆、30.第30章
明明春光盛, 日光炙, 她的背後卻徒然生了一層冷汗。
賈寶寶扒拉著窗臺, 根本不敢回頭。
系統事不關己道:「反正他已經加入了你的隊伍, 逃不開你的五指山了, 你還擔心什麼?」
賈寶寶拍著胸:「你以為我是那等過河拆牆的人嗎?」
「你以為我是那等『夫人娶進房, 紅娘扔過牆』的人嗎?」
她轉過頭, 腆著臉對系統道:「沒錯, 我就是這樣的人!」
系統:「……」
她笑盈盈地凝視著林黛玉, 「林哥哥有事情嗎?」
林黛玉含著一抹意味深長的笑,凝視著賈寶寶, 「有事?當然有事,我還等著寶玉你為我好好說道說道。」
「哎?說什麼?」賈寶寶神情茫然的不能再茫然,眼神無辜的不能更無辜。
林黛玉的手指在桌面輕輕敲擊了一下, 哼了一聲, 轉過頭。
安全!
系統簡直要忍不住為她絕佳的唱念做打鼓掌歡呼了。
「……這樣啊,那你就坐在……」賈代儒的視線逡巡室內,指著賈寶寶後面的一個書桌道:「讓你書童把桌子搬到前面來, 你在前排坐。」
薛寶釵側過頭, 視線朝賈代儒所指的方向投去。
避無可避,他的視線觸及到她。
然而, 他的視線沒有在她身上多停留一刻,便又收了回來。
他謙遜恭敬道:「勞煩師長憂心, 不必如此勞師動眾, 我在那裡就坐就好。」
賈代儒:「……」
你們這一個個少爺是怎麼回事兒?就這麼愛坐最後一排那個角落嗎?
賈代儒雖然覺得蹊蹺, 可薛寶釵的態度和話語都讓他心裡順暢。
他捋了一把鬍子,沒有多做為難:「行,既然是你的選擇,去吧,若是改了主意再來跟我說。」
薛寶釵道謝。
林黛玉雖然坐在賈寶寶身旁的位置,可兩人的書桌中間還離著一些距離,夾出一條過道。
他沿著過道走向賈寶寶身後的位置。
隨著他的靠近,一股雪松香氣緩緩浮來,這股香氣既有雪原的涼意,又有木質的厚重。
賈寶寶深深吸了一口,忍不住眉眼彎彎,沖他打了個招呼。
薛寶釵微微頷首,神色莊重又矜持。
他離得近了些,賈寶寶也將他的全貌看個清楚。
他面若瓊脂白玉,那種白不是大病初愈的慘白,也不是敷了粉的死白,而是一種瑩潤有光澤的白,那細膩的光澤讓人好想上手摸上一把。
他的眼型是杏核的模樣,外側眼角弧度圓滑,眼眸又生的動人,若說是黑褐色,倒不如說是偏綠的琥珀,這使得他的眼珠在日光下顯得透明幾分,睇眄流光,活色生香。
可惜他不肯多笑一份,若是再笑一笑,那雙眼睛該是多麼驚豔。
雖然不肯多笑多言,他也依舊是個有著美姿儀和俊俏面龐的貴公子。
賈寶寶轉過身子,認真打量他,那視線幾乎要繞到他背後去。
薛寶釵不動聲色,臉色卻不由得嚴肅了幾分。
為何他覺得她老是在盯著自己的屁股看?
是錯覺嗎?
薛寶釵將手中書冊平攤在桌面上,一旁的書童為他麻利地擺好筆墨紙硯。
林黛玉眼角的餘光瞥了賈寶寶一眼,見她還在看,不由得狠狠咳嗽一聲。
她毫無反應。
林黛玉眼皮一跳,又咳嗽了幾聲。
賈寶寶還是毫無反應。
好啊!
林黛玉一股鬱氣堵在胸口,假咳變成了真咳。
「這位兄台,你無事否?」
林黛玉眼皮跳的更加厲害了。
他一扇掩唇,轉過身,似笑非笑地盯著薛寶釵。
「人不如新,我這個舊人有事無事自然無人關心了。」他對著薛寶釵含笑道。
薛寶釵卻覺得他的話語含酸含刺,簡直來的是莫名其妙。
系統戳賈寶寶:「喂,你不說兩句嗎?」
賈寶寶轉過頭,關心問:「林哥哥,你無事吧?」
林黛玉根本沒看她,只盯著薛寶釵道:「初次見面,在下林黛玉。」
薛寶釵神情平和,「在下薛寶釵。」
「我是……」
賈寶寶話未說完,就被林黛玉打斷。
林黛玉一點點收攏摺扇,「原來是薛寶釵啊,我早已聽聞你的德名,今日一見,幸會幸會啊。」
薛寶釵垂下眼睫,「江南林家子的才名才是如雷貫耳。」
「哪裡哪裡,有才哪裡比的上你有德的……」
賈寶寶對系統道:「林哥哥不是在針對我吧?」
系統插兜站好,「不知道,不瞭解,不管我的事兒,你自己扇的風,點的火,自己負責滅吧。」
賈寶寶:「你就溜的快!」
她笑嘻嘻地凝視著林黛玉的眉眼,「林哥哥。」
林黛玉還是不肯看她。
薛寶釵看不下去了,他低聲道:「這位便是賈家寶玉吧?」
「是我……」
「哎?薛兄在跟誰說話呢?」林黛玉的摺扇在修長的指尖一轉,轉出個花。
薛寶釵一本正經地指著賈寶寶:「林兄,何必一直這樣對她?她縱使惹到了你,你也不必如此戲弄她。」
「戲弄她?」林黛玉捏著扇子,抵住自己的臉頰,臉頰凹出一個甜甜的酒窩。
「薛兄此言差矣,這裡哪有什麼人?我只看到了一隻花蝴蝶。」
薛寶釵轉過頭,想要安撫賈寶寶兩句,只聽「啪」的一聲,林黛玉手中的摺扇打開,擋在了兩人中間。
他淡淡道:「這只蝴蝶看到了芙蓉愛芙蓉,看到了牡丹愛牡丹,薛兄可千萬別被她給騙了。」
薛寶釵這下可明白了,這位林黛玉是在吃醋,可兩個男的又吃什麼醋?
他一臉疑惑,卻突然察覺到一道視線。
薛寶釵低下頭,就見扇底出現一雙盈盈桃花眸。
他心中突兀的升起一句詩——「舞低楊柳樓心月,歌盡桃花扇底風」。
這雙眸如清歌,如暖風。
賈寶寶趴在桌面上,笑眯眯道:「薛家哥哥,你別聽他瞎說,我能把你怎麼著。」
系統:「你可拉倒吧,你是煎炒烹炸,樣樣精通,直接把他給料理了。」
薛寶釵仿佛從她的眼睛中察覺到了某種危機,立刻轉開視線,正襟危坐,神情嚴肅:「要上課了,還是坐好吧。」
林黛玉收起扇子,扇子尖兒點在她的眉心。
賈寶寶眼睛往上看,神情無辜,「林哥哥。」
林黛玉咬了咬牙,歎了口氣,收回扇子,重新坐好。
賈寶寶在座位上坐好,卻看到前排的金榮正偷偷摸摸往後看。
見她望來,他一縮肩膀,做賊心虛地轉過頭。
賈寶寶摸了摸下巴,思考了一陣,沒有結果,便拋到了一邊。
臨到下課放學,賈寶寶終於松了一口氣。
她喚來書童茗煙為自己收拾書本,對林黛玉道:「今兒個上課,老師講的知識我一點都沒聽懂。」
林黛玉輕笑一聲,「是啊,你光顧著看新人去了,哪裡還有精神讀書。」
這話說的……
賈寶寶埋怨地看向他。
林黛玉卻伸手捂住了她的眼睛,「小騙子,別看我。」
這是兩個男人該做的舉動嗎?
薛寶釵盯著這一幕,暗暗蹙眉。
他直接站起身,冷淡恭敬道:「勞煩,借光。」
林黛玉站直身子,「薛兄近來也住在賈府上嗎?」
薛寶釵:「嗯。」
賈寶寶笑道:「要不我們一起走吧。」
林黛玉放下手,涼涼看了她一眼。
賈寶寶腆著笑臉,捏住了他的袖子,「我知道林哥哥也是這樣想的,便先替哥哥說出來。」
林黛玉挑眉:「哦?這樣啊,那可真是勞煩寶玉你了。」
賈寶寶戳系統:「我怎麼感覺他這話不像是好話啊?」
系統:「恭喜你終於長進了。」
即便三人彆彆扭扭,到底還是要走一條道回府。
薛寶釵覺得寶林二人很是親近,弄得他著實不自在,他只好讓書童取出書籍,一邊走路,一邊溫習課上講過的地方。
賈寶寶好奇地探頭,「薛哥哥在看什麼?」
這聲「薛哥哥」簡直聽得薛寶釵頭皮發麻,更何況林黛玉還在似笑非笑地盯著他。
他咳嗽一聲,「我在看今日夫子講過的地方。」
「啊,原來又是那些聖賢書。」賈寶寶一臉敬謝不敏。
薛寶釵蹙眉,不贊同道:「聖賢書自然有聖賢道理,賈兄,你這樣說實在太不應該了。」
系統小聲嘀咕:「快給聖賢書道歉。」
賈寶寶緊緊盯著薛寶釵。
薛寶釵死死盯著書。
「薛哥哥喜歡這些聖賢書。」
「嗯,我覺得書中所說極有道理。」
居然還真有真心喜歡聖賢書的!
賈寶寶瞪圓了眼睛,像瞧西洋景一樣瞧著他。
薛寶釵滿身不自在,他低聲道:「賈兄……」
賈寶寶打斷他:「哥哥還是喚我寶玉好了,賈兄這個稱呼實在不適合。」
系統笑嘻嘻道:「是啊,聽著像是假胸。假胸!假胸!」
賈寶寶一臉黑線。
薛寶釵目光一掃,以為她真的極為厭惡這個稱呼,舌頭在口腔裡一顫,連忙道:「好,寶玉。」
賈寶寶靠近了他一些,「薛哥哥為什麼來京?你家中人都一起來了嗎?」
薛寶釵不動聲色往旁邊挪了一步,冷靜自持道:「是,家慈與舍弟都上京了。」
「這樣啊,那我可要去拜訪一番了。」她又靠近。
薛寶釵再次挪,「不必勞煩。」
「可哥哥還沒說為什麼要來京城呢。」
她越靠越近,薛寶釵只能一挪再挪。
「我來京城是為了參加明年的科舉考試,我想早點來適應京城的環境和天氣,還有……家中也有一些生意,需要我來處理。」
「生意?原來薛哥哥還做生意?」
薛寶釵淡淡道:「只是雜項而已,萬般皆下品,惟有讀書高。」
「咳!」林黛玉重重咳嗽一聲。
賈寶寶無奈地轉過頭,好聲好氣問:「林哥哥又怎麼了?」
林黛玉瞪著賈寶寶:「你看看你自己像什麼樣子,把人家薛兄都擠到哪裡去了?」
「哎?」
賈寶寶回過頭來,一看。
薛寶釵半個身子都靠在了紅牆上,她探著身子跟他講話時,他的腦袋則一個勁兒往後仰,活像她是會吃人的老虎,非要躲著她不可。
賈寶寶無奈:「系統,我有這麼嚇人嗎?」
系統:「你要聽真話還是假話?」
「我不聽了。」
賈寶寶含笑凝視著薛寶釵。
薛寶釵板著一張冷臉,仰頭往她髮髻上看,死活不肯正眼看她。
「薛哥哥?」
「唔。」
「哥哥為什麼要離我這麼遠?還不肯看我?難道是怕我吃了你?」
薛寶釵猛地瞪圓杏眼,胸膛劇烈起伏,大聲咳嗽了起來。
他咳嗽地太過猛烈,以至於面頰都染上了紅暈。
賈寶寶退後幾步,「難道薛哥哥身體也不好?」
「咳咳咳……嗯,我……咳咳!」他捂著嘴,偏過頭,「我身體一直有疾,那是打娘胎裡帶的一股熱毒,平日需要吃冷香丸壓制。」
「冷香丸?這名字倒是雅致。」
薛寶釵的咳嗽漸漸平息下來。
賈寶寶突兀道:「怪不得哥哥身上帶著一股冷香。」
薛寶釵再次控制不住地咳嗽起來。
林黛玉涼涼地瞅著賈寶寶。
賈寶寶仰頭微笑。
林黛玉輕哼一聲,捏著扇子在她的臉頰上劃了劃。
賈寶寶面露疑惑。
林黛玉咬牙啟齒道:「逗他你很開心是不是?」
「沒啊。」
「覺得他為你苦惱,你很得意是不是?」
「不是。」
「我看你該改個名字了?」
賈寶寶甜言蜜語不要錢地往外撒:「哥哥給我起的名字我都喜歡。」
林黛玉板著的臉不到一刻便破功了。
「你啊……」
他又生氣又無奈:「我看你乾脆改名叫賈壞壞得了,你看把你給壞的。」
他抵在她臉頰上的扇子用了些力氣。
賈寶寶眨眨眼睛,立刻伸手捂住臉頰。
「哎呦——」
「哎呦——」
她叫的一聲比一聲可憐。
林黛玉手指一僵。
賈寶寶眼睛越眨越快,竟擠出了兩滴眼淚。
林黛玉冷冷瞧著她:「你可別騙我。」
她含淚看他。
林黛玉手腕一軟,從不離手的摺扇「吧嗒」一聲掉到了地面上。
「我看看,我用的力氣並不大啊,沒有捅壞吧?」
他左手抵著她的下巴,溫柔地捧起她的臉,右手指尖小心翼翼地撫摸她剛剛被點過的側臉。
她的香腮綿軟滑膩,他的手指越來越慢。
林黛玉眼眸漸深,啞聲責備:「你又騙我是不是?根本沒有傷痕。」
賈寶寶看著他,也不說話。
他的食指在她的腮上輕輕一勾,「只是有些紅。」
她還是看著他,一雙盈盈眼眸,似會說話。
他覺得自己的心臟灌滿了水,撐得又酸又脹。
夕陽餘暉下,他低下頭,對著她微紅的側臉,輕輕吹了吹。
「這下好了吧?」他聲音漸澀。
賈寶寶對著他莞爾一笑。
他的心突然升起預警。
賈寶寶陡然伸手,捏了一把他的臉頰,直把他酒窩處捏出紅印兒才放手。
緊接著,她就「嗖」的一下跑了乾淨。
林黛玉一人孤零零站在原地,看著自己手,抬起,慢慢捂住了自己的臉頰。
等他回過神來,眼前已經空無一人。
林黛玉問書童雪雁:「薛少爺是什麼時候離開的?」
雪雁自己就是個半大的孩子,他奶聲奶氣道:「就在寶二爺說出怪不得不身上有冷香的時候,薛少爺就跑了。」
林黛玉輕哼一聲,彎腰撿起了掉落的摺扇。
……
薛寶釵一路回到賈府,卻發現自己的書童居然沒有趕上來。
他捂著額頭,神情後悔。
不應該,太不應該了。
他表現的如此慌張,實在有失體統。
不像樣子,枉讀了聖賢書。
薛寶釵不斷反省自己,奔著他們一家在賈府的住處去了。
剛回到院子裡,卻發現自己的弟弟薛蟠正事不幹,只在廊簷下逗鳥。
他用力一咳。
薛蟠立刻回頭,嚇得臉色發白,「兄……兄長!」
他的兄長薛寶釵,雖然名字女氣了些,為人卻老成持重,簡直比他爹還要像他爹,之前因為某件事揍了他一頓了,他實在是怕了薛寶釵!
薛寶釵瞪他一眼,拉長了臉:「整天眠花宿柳,走狗鬥雞,不知所謂!」
薛蟠瑟縮著,不敢說話。
薛寶釵進了屋子,坐在榻上,雙目無神,不知道在想些什麼。
薛蟠跟了進去,看他兄長這副樣子,心中不免有些好奇。
他那麼冷厲嚴肅的一個人,怎麼會走神呢?
薛蟠眼神忽閃,小聲問:「兄長可是碰上了什麼難事?」
薛寶釵神情冷肅,「幹你何事?」
薛蟠一哆嗦,笑嘻嘻道:「我、我想幫兄長分憂。」
薛寶釵剛想要斥責他,又想到了什麼。
他低垂眉眼,摩挲著桌角,淡淡道:「我問你一事。」
他兄長居然還有問到他事情的地方?
薛蟠眼睛一亮,屁股挪了過來,「兄長,你說。」
薛寶釵欲言又止。
薛蟠心裡像是有貓爪子在撓,越發好奇了。
他想了想,還是問出了口,「我問你,你可曾見……」
薛寶釵眉頭皺起,「見……兩個男人如此要好?」
「哎?」薛蟠發出巨大的驚歎聲。
薛寶釵轉眼瞪他。
薛蟠精神抖擻問:「兄長見到了什麼?他們兩個做什麼?是親嘴兒了?還是摸……」
「嘭!」薛寶釵狠狠一拍桌面。
薛蟠立刻跳起,恭恭敬敬站好,「回兄長的話,你一向對自己要求嚴格,品行高潔,並不知道外面很多人都好這個。」
「行了,你別說了!」
薛寶釵直接把薛蟠趕了出去。
他一個人在榻上坐了會兒,又無力地倒下。
他以袖遮臉,大聲背誦《論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