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6章
阿薰攤開手掌揪著袖子把小狐狸面具擦干淨收在身邊, 打算帶出藤襲山問一問好幫它找到主人——精心手作出來的面具, 也許承載著什麼故事, 精致的模樣看上去不大可能被故意丟棄。
帶著小狐狸面具又向前走了一段距離,四周藤蔓纏繞得越來越密,別說拔刀, 就連行進也異常艱難。她退了幾步,抽出日輪刀砍掉虯結的枝條和枯藤, 露出被樹根牢牢固定的黑色土壤。
這裡的環境完全可以用「險惡」來形容, 給人一種非常不好的感覺。她清理出差不多的通道後向前看看, 黑黝黝狹窄通道像張開了的巨口, 如果不是怕引起山火她絕對要往裡面砸個火球看看究竟……
找了一圈也沒找到鬼的蹤跡,還是下山去吧,等天亮考核就要結束了。
阿薰收刀轉身, 干脆利索轉身離開這片陰森森的樹林。
山底入口處正對著太陽升起的方向,此刻她身處藤襲山陰面, 靠近山頂的高度。想要用最快的速度趕到集合點,最好走的路莫過於直接從山頂翻過去再一路向下。
越向上走樹木高度越低, 最高處舉目皆是野草圍著山石抓緊土壤, 又有灌木東一簇西一簇點綴其間。少女隨手揪了兩朵含苞待放的野茶花別在衣襟上, 美滋滋連蹦帶跳下山,隱隱約約就看到前面櫸木下有個穿著白衣服的人背對著自己似在哭泣。
這個時間哪還有正常人傻站在樹下浪費時間?
不假思索的弧形光芒繞過樹木斬向白色身影, 一刀兩斷後她才發現這只是件低低掛在樹枝上的服長衣。下一秒螳螂似的鉤鐮從背後襲來,似乎在發愣的女孩子好像身後長了眼睛般回手就是一刀,借助抵抗鉤鐮的力道墊了一下騰空迅速出現在另一個方向。
【雷之呼吸·三之型·聚蚊成雷】
削掉足以構成威脅的蟲足, 她這才找准落腳點輕巧落地:「你還挺聰明?」
知道苟到最後,還會趁人警覺性最低時先放個誘餌做陷阱再出手攻擊——要不是被扔進藤襲山過上幾年說不定也能成些氣候。
哀嚎慘叫的鬼在地上滾了幾圈,肢體很快重新長出。它就像是螳螂與蜈蚣嫁接在一起的怪物,有著人
的頭顱面孔與蟲類扁長的身體,看了讓人渾身發毛。
「可惡!可惡!可惡!可惡!」
明白這是踢上了鐵板不敢貿然進擊,這只鬼舉高鐮足一邊蓄勢待發一邊念念有詞:「好不容易才躲到現在!」
「你帶著那個面具,為什麼沒被手鬼發現!」呲牙做出威脅的架勢,蟲鬼伏低蟲腹諂媚的抬起一只蟲足指指山頂道:「我只是個又小又沒用的鬼,那邊躲著大家伙!每次都專門挑有那種狐狸面具的試煉者攻擊,年年不落。您這樣強大又勇猛的劍士為什麼不去狩獵足以配得上的目標呢?像我這種弱小的鬼,根本體現不了您的優秀。」
阿薰側著刀身在手上敲敲側頭細想片刻,冷了臉充分發揮家族特長:「你是不是在鄙視我的智商?你就是在找茬對吧!」
談判破裂,繼續開打。
無數蟲足再次直衝門面襲來,日輪刀出鞘,【霹靂一閃】帶出的金色光芒劃破密林。鬼眼無法捕捉她的動向,直到她突然出現在層層纖毛包裹的頭顱附近,這個腳太多的鬼來不及防御便只能直接收回鐮足護住頸項——昆蟲的外骨骼足夠硬,它用這招騙過不知道多少初出茅廬的小菜鳥們。
可惜阿薰早已不是一年前懵懵懂懂的生嫩新人,借著招式用盡的力道在空中靈巧翻身躲過衝出來的昆蟲肢體,周身爆發出一圈圓弧閃電向下衝去,但凡擋在面前的蟲足連同惡鬼本身被從上到下劈做兩半。
「為什麼……!」
斷做數節撲到在地的鬼滿眼不可置信:「你不是普通試煉者!」
「多謝提供受害者線索。」她揮刀斬下已經破成兩半的頭顱,惡鬼扁長的身體逐漸崩潰,很快變成一堆好似燃燒殆盡的灰燼。
掛在腰間的狐狸面具掉在地上,順著山勢一路滾落,最終停留在山底溪邊——這是個,培育師再也等不回去的孩子。
太陽露出地平線,阿薰拔刀斬盡四周黑壓壓的畸形樹木藤蔓,在這片密林中留出一塊圓形空地,將久違的陽光請進來照在那片灰燼上。她追上那只小狐狸面具,思考片刻再次撿起它帶下山——如果這個世界上真有靈魂存在,面具的主人也一定不希望自己的遺物繼續留在這裡。
回去
吧,回到期盼等待著你的人身旁。
重新回到集合處,平台上剩下的人並不多。阿薰不想去思考消失的那些人都去了哪裡遭遇了什麼,拿著面具向一直等待的和服女孩低頭行禮,然後安靜站在一側。
她是最後一個走出藤襲山的人,鳥居下的大門很快就關閉了。
「恭喜各位通過最終選拔,成為鬼殺隊成員。」接下來黑發女孩對鬼殺隊內部等級結構簡單減少了一番,抬起手引落鳥居上停著的幾只烏鴉:「這是鎹鴉,負責傳遞消息發布任務,關鍵時刻還能請求援助。」
柔和的羽毛拍擊聲後肩頭落了股不輕不重的分量,微涼鴉羽蹭過臉頰。被安慰了的少女側頭回蹭過去,鎹鴉從喉嚨裡發出鳥類特有的咕噥聲。一人一鴉對視片刻,阿薰任由它從左邊肩膀飛到右邊肩膀。
「你叫什麼?」少女抬手輕輕摸了下鎹鴉的翅膀,大黑鳥啄啄她的呆毛似乎很是期待主人給予名字。阿薰又摸了一下:「叫奈奈怎麼樣,如果是男生就叫金子。」
鎹鴉拍拍翅膀從女孩右邊肩膀跳到她頭上蹲下,似乎對這個毛茸茸的「座位」很滿意:「啊——!金子!金子!」
「那就這麼定了,金子。」
此時白發少女掀開蓋在桌面上的一塊棉布,露出下面大大小小形狀不一的黑褐色礦石:「請各位選擇打造日輪刀的特殊玉鋼。」
按照順序排隊走上去選了顏色最重的那塊,阿薰拿著它在手裡掂了掂:「就它吧。」
沒什麼原因,單純看它順眼。
見所有人都做出選擇,白發少女鞠躬送客:「請回到您的培育師處,過後會有刀匠上門。」
等其他同期都走光她才看向兩個仍在等待的少女:「抱歉,有件事需要告知你們。」她從腰間取下面具遞出去:「雖然我並沒找到,但是從其他鬼那裡得知藤襲山裡有個躲藏了很久的鬼,專門狩獵戴著這種面具的試煉者。如果可以的話,麻煩諸位徹查一番?」
兩個女孩臉上同步露出吃驚的表情:「藤襲山只有每年選拔時才會徹底開啟,想要徹查必須等到下次。我們會將這件事報告上去,面具請您先收好,如果有需要我們會隨時聯系。」
「好吧,先這樣。」
心裡壓著一樁事,就連期待已久的日輪刀也不再那麼有吸引力。
阿薰向兩個少女還禮,帶著面具先去蝶屋向香奈惠和忍報了平安又被抓住一通檢查,沒有多休息即刻重新啟程趕回桃山。
……
第一次來到桃山時,漫山遍野都是粉白輕紅盛放的桃花。這次回去季節早了點,桃花還沒開,但也已經含苞待放。披著羽織走進山下的小鎮,阿薰驚訝發現這裡發生不少變化。比如與蜜璃第一次約見的拉面店門口就多了個眼生的靦腆女孩,時不時回頭看向後廚裡忙碌的小老板,兩人目光接觸後會露出甜蜜笑意微微臉紅。
有情人能成眷屬,真好。
當然,也有些奇怪的情況……
就好比現在。
黃色頭發的少年一邊大哭一邊尖叫一邊逃躥,拄著拐的桑島老爺子以從未見過的速度追趕上來一拐把他給砸進路邊垃圾桶。
感動了一半的阿薰:「……」
多謝師傅當年給我留了幾分臉面!
老爺子把嚎啕大哭的少年拎出來握拳敲打他的腦袋,阿薰看了一會兒才上前蹲到一旁:「師傅,這位是?」
聽到大徒弟的聲音桑島慈悟郎驚喜不已,轉身見她活蹦亂跳完整健康的出現在自己面前更高興:「我們阿薰回家啦!」
「我回來了,抱歉讓您擔憂……」話沒說完就同樣挨了一拳。
並不疼,正好砸在頭頂,有幾分滑稽。
老爺子似乎希望用這樣的辦法在徒弟頭上敲個縫把叮囑都灌進去讓他們好好記住:「回來就好,你是在與鬼的戰鬥中受傷修養,有什麼可抱歉的。」
說著他杵著拐杖大笑:「回來就再好不過,哎呀,總算放心了。你先帶著善逸回家,我買點好料晚上吃頓好的!」
「善逸?」少女扭頭看向趴在垃圾堆裡目光呆滯的少年:「是他嗎?新師弟。」
「唉,是個有天賦的孩子,除了不太自信什麼都好。」桑島老爺子提起他就頭疼,又好氣又好笑:「我去買東西,你們回去吧。」
回頭交代看傻了的小徒弟:「這是我的繼子齋藤熏,你要喊師姐,知道嗎?」
阿薰含笑點頭,起身目送師傅哼著小調走進八百屋,回頭把手伸向還趴著不動的少年:「不想
起來?」
不不不不,不是不想起來的問題。
這個師姐她,她不僅僅是漂亮,她還是那種很特別的~看著你就讓你忍不住想要傾訴的可靠類型……
溫柔美好又強大的小姐姐~
「啊!我起來了,我起來了!我妻善逸,我的名字!」少年像只炸毛的金色兔子那樣一躍而起,雙手握緊她沒來得及收回去的手:「阿薰姐,我有個畢生請求!請你,無論如何!無論如何請你和我結婚!求你!求你了求你了求你了!」
阿薰:「??」
「……」
「!!」
震耳欲聾的高音下一秒停頓,少年臉上一片空白:啊嘞?發生了什麼?我怎麼又躺在地上了?怎麼就松開阿薰姐的手了呢?
「正常情況下我對後輩是不會拔刀的,鬼殺隊隊士之間禁止私鬥,善逸君。」少女笑得又甜又軟,少年背後莫名一陣一陣像被陰風吹過一樣惡寒:「為什麼要加個君?不用加啊啊啊啊啊啊!」
阿薰此刻笑得和胡蝶忍一模一樣後腦勺上突出一個「井」字:「我的意思是,我已經有未婚夫了呢,下次再這麼動手動腳就讓你享受一下鬼才能有的特別待遇,嗯?」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看點
新手村
單人副本
無傷通關
拾取道具
消災面具X1
不省心的
師弟乙
終於露臉
新手大禮包還是留給炭子嘛,明年就是劇情開始的時候了。
阿薰來到劇情開始的四年前,現在已經過去三個新年,明年炭子也要進藤襲山啦!
好了,作者就不繼續劇透大綱……嘿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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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7章
「噫——!」他一激靈迅速起身低頭垂手乖乖站好:「是!我知道了阿薰姐!」
「真乖, 走了, 去找師傅。」她領著聲音過於吵鬧的新師弟熟門熟路向八百屋走去。
善逸抽抽鼻子小心翼翼跟在後面小小聲問她:「爺爺不是讓我們先回去嗎?」
爺爺?她回頭看了一眼, 少年眼底清澈透明,直直回望一片懵懂,是個單純的人。
算了, 爺爺就爺爺吧,師傅年齡大了, 喜歡把徒弟全都當做子孫看。
作為首徒她有責任維系這個「家庭」。
「去替師傅拿東西啊, 難道要讓老人家提著食材一路走回家嗎?是, 師傅是前任鳴柱, 是上一代最強的柱之一……但強不強與我們該不該多照顧他之間並不存在反向關聯。作為家人,守望相助不是應該的嗎?」她沒好氣的也輕輕在他頭頂捶了一記——過去不是沒想過如果父母真的給她添了個弟弟,不知道會是什麼樣子。
現在知道了。
就……有點頭疼, 又有點想笑,還有點擔心。
「你著急回去有什麼事嗎?」
善逸搖搖頭:「沒什麼事……」
沒什麼事就好。
阿薰已經看到提著魚的桑島慈悟郎, 轉過去把跟在後面的少年抓出來推他上前:「師傅,東西給我們提著, 一起回家。」
老爺子一看他們跟了過來, 頓時笑眯了眼把魚遞給她:「哎呀, 哎呀,真粘人, 一點辦法也沒有。」
八百屋的老板邊切分牛肉邊大聲恭維:「您有晚福,孫女貼心孫子孝順!」
「啊哈哈哈哈哈哈哈!」老人家最喜歡聽的就是這個:「走了走了,下次還來光顧你生意。」
老板一刀就把半條牛腩都切過來用草繩捆好交給善逸對老爺子道:「盛惠盛惠, 您盡管來,什麼時候都是最好最新鮮的。」
桑島慈悟郎告辭,領了兩個徒弟背著手走路都帶風:「今天回去早點休息,明天早上再檢查你的實力進境。」
「好好好~」女孩子彎著眼睛順聲應答。
晚飯想要好吃還得阿薰做,她不在桃山的時候獪岳才不會做飯,桑島老爺子還得像從前那樣隨心所欲發揮,後來還是善逸來了才又主動幫著師傅一起折
騰,可惜他的手藝也……不管怎麼說,總算沒餓死哪個但也沒誰能點亮烹飪技能樹。
——魚很新鮮,非常適合做成腌漬蓋飯和切膾,牛肉混著蔬菜燉了一大鍋,房間裡點亮橘色溫暖燭火,身邊「兒孫滿堂」。
桑島慈悟郎添了一次飯就放下碗笑著看徒弟圍坐膝邊。
這一天桃山上的小院子裡變得十分熱鬧。
獪岳還是陰沉沉不說話,阿薰認真回答老人每個問題,坐在旁邊聽故事的善逸時不時捂臉尖叫——這孩子聲音有點吵,但並不討厭。
阿薰表示宇智波們對自家弟弟總是特別、特別寬容,我妻善逸運氣挺好。
第二天一早院子裡站了三個年輕人,從高到低就像三顆小樹。身高墊底的阿薰磨磨牙,二話不說抓著兩個師弟先進行體能訓練。趕鴨子一樣趕著他們圍桃山跑了一圈,跑得少年們舌頭都快吐出來——這不是呼吸法就能支撐的速度吧?肺都快喘破了!
氣還沒喘勻,師姐她又提著木刀笑得溫柔甜美看過來……
噫——!
站在窗戶後面伸懶腰的桑島慈悟郎直點頭:大徒弟就是省心,從前自己修行不需要監督,現在帶著師弟們修行更不需要監督!
看看差不多,老爺子推門出去咳了一聲,滿意看到三個弟子都很給面子立刻站好。他頓了頓才張嘴道:「阿薰已經通過藤襲山最終選拔,拿到日輪刀後就要開始出任務,你們能和她一起訓練的日子也就這麼幾天,要珍惜,知道嗎?」
善逸大大抽泣一聲表示明白,會在這段時間盡量不逃跑。雖然仍舊如同身處十八層地獄一般,至少阿薰姐賞心悅目……嗚嗚哇啊啊啊啊啊!為什麼阿薰姐會有未婚夫這種不科學不合理的東西!
好想蹲在地上畫圈圈消沉……
獪岳不敢抬頭——她怎麼又回來了呢?不是說傷勢沉重甚至一度垂危嗎?原本以為相差無幾的實力再次拉開難以形容的距離,為什麼,為什麼他就是學不會一之型!可惡!
桑島老爺子沒多關注臭小子們的表情和想法,抽了把木刀拿在手上看向大弟子——
「阿薰,你來,我要看看你現在的程度。」
前鳴柱已經很多年沒有真正和人動過手,如今握著木
刀氣勢依舊驚人。
阿薰壓低木刀刀尖在地上點了一下低頭彎腰行禮,下一秒兩道相似度極高的金色狠狠撞在一起。
將近一年沉澱,她早已不是那個猶猶豫豫的新手。
從【霹靂一閃】開始,到【電轟雷轟】為止,雷之呼吸的六個基礎型反復出現,小院外的地面被劈得一片焦黑。
獪岳臉色慘白,善逸雙手壓在臉上張大了嘴。
這……這……!
鬼殺隊的新人都能有此實力?相形之下他們簡直就和蹣跚學步的小孩子一樣。
這場「小」型戰鬥差點把他們居住的院子推平,雷光炸開後阿薰首先後退放下刀低頭向師傅道謝,桑島慈悟郎點點頭摸著胡子指出她的不足:「手上感覺還不夠,還要再練,你看你手裡的木刀,再看看我的。」
她低頭一看,自己手中的木刀自上而下橫貫著一道裂痕,說不准還能不能支撐下一招,而桑島老爺子的木刀仍舊完好無損。
這樣的事如果發生在與鬼的戰鬥中,再往後就非常危險了。
「是,我明白了,今後也會繼續修行。」少女一點也沒有不高興的樣子,直接席地而坐捧著幾欲斷裂的木刀開始復盤尋找造成這種結果的原因。
實際上這個實力水平足以笑傲同期。
老爺子心裡很是滿意,暗自點頭又轉身去盯剩下兩個徒弟——這兩個,他也不知道該怎麼評價,一個死活學不會一之型,一個只學會了一之型,你們兩個就不能揉巴到一塊勻一勻?
對於這兩個少年,心底裡他還是更喜歡善逸一些,這孩子耳朵靈敏,甚至能聽出他人真實想法。
但是在這世界上,無論出於禮貌還是自我保護,誰不是戴著面具出門見人呢?
善意也罷惡意也罷,說謊就是說謊,能輕易分清面具下謊言的人,按理說不是變得憤世嫉俗就是陰郁怪癖。然而善逸啊,明明知道會被騙卻還是一次次選擇相信。
或許他懶惰,或許他怯懦,或許他有更多不太體面的小毛病,但是聽慣謊言仍能保持赤子之心不變的少年,本身內心也是勇敢強大又堅定的吧,只他自己一直沒有發現而已。
至於獪岳,老爺子就只能嘆氣再嘆氣了。
拜托隱調查的真相這幾天
就會傳遞回來,不知道這孩子又將如何選擇。
如果他能坦誠,如果他能懺悔,桃山上就總還有他的容身之地。
上門給阿薰送隊服和日輪刀的刀匠十天後才來到桃山。
顧不上什麼衣服不衣服,她和根本不聽人說話的刀匠一起坐在院子裡認識未來的戰鬥伙伴。
解開布卷,首先看到的是雪一樣無暇的白色。刀鞘和刀柄卷物都是純白,末端點綴著像征雷之呼吸的金色,刀鍔是金燦燦的正五邊櫻花形雕刻著七夕圖,除此以外再無其他裝飾,干淨樸素卻並不寡淡,和主人給人的印像一模一樣。
「趕緊拔刀看看,不知刀刃會變成什麼顏色,要是紅的就好了,我還沒見過。」刀匠帶著滑稽的火男面具趴著向前湊了湊,表現得比日輪刀真正的主人還要急迫。
阿薰摸摸刀鞘,拿起刀手指壓在刀鐔上試了下力度,輕輕一推刀身就從刀鞘中滑出來,右手握緊刀柄將這把打刀從刀鞘中小心抽出,雪亮刀身映襯著陽光有幾分刺眼。她用袖子墊著刀身細看,三本杉亂刃紋,刀長二尺三分一寸,刀反4分,線條秀麗流暢,就長度而言與她的身高不那麼匹配,卻並不影響拔刀的角度與出刀的速度。
大概是考慮到她還在生長期,一年會比一年高,一下子就打造得剛好契合身形今後長高就麻煩了。
等她按照刀匠要求雙手握緊刀柄,綺麗耀眼的金色從刀鍔處不斷向上延伸,雷電般的細紋從刀身上浮現出來。雖然不是急切期待的紅色,刀匠仍舊開心的滿地團團轉:「多漂亮的金色!就好像用黃金打造出來一樣,你千萬要好好愛惜他啊。」
看過刀,刀匠這就打算離開。他收起包著刀的風呂敷湊到阿薰面前聲音低沉陰險:「如果隨隨便便就弄壞的話,戳死你哦!」
抱著刀的阿薰:「……」
刀匠來得急走得也急,目送他離去少女這才高高興興打開裝著隊服的包裹:「……」
表情呆滯而困惑。
貓貓茫然.jpg
我不知道,這種會被人懷疑個人生活作風的隊服到底是怎麼被設計出來的。
「師傅,我有點事想趁著任務還沒來先去趟蝶屋。」她轉頭笑得春光燦爛,一瞬間老少三位男士都被這
道聖光照得有點從心。桑島慈悟郎一連嗯了好幾聲:「你去你去,通過選拔後你就是正式的鬼殺隊隊員,任務外時間采取什麼行動自己決定不用問我。」
「好,我去去就回。」說著咬牙切齒帶上刀提著衣服就走了。
獪岳:「……」
善逸:「……」
殺氣重的都快具現化了啊!包裹裡到底是什麼東西能把她氣成這樣?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看點
善逸是個
好孩子
姓「我妻」的
都是狠人
溫馨的
雷呼一家
日輪刀外形數據參照和泉守兼定,漂亮又實用!
第48章
桃山距離鬼殺隊本部所在並不遙遠, 從這裡放開了跑趕到蝶屋不過小半天。阿薰一進院子就看到笑得一臉黑氣額頭滿是十字差點沒氣炸了的胡蝶忍:「你也收到了吧, 那件奇奇怪怪的衣服!」
「嗯。」兩個女孩對視一眼, 把刀掛在腰間提著包裹攜手就去找和隱們待在一起的裁縫。胡蝶忍數年前就已經是鬼殺隊的正式成員,這次正好趕上換新隊服打算多領一套換著穿,萬萬沒想到送來的衣服竟然是這個鬼樣子?
不把敢做這事的家伙教訓一頓今天就別過了!
走!找那個裁縫去!
阿薰和隱的關系一直很好, 問話這種事自然交給她。進入隱們集結的庭院,少女攔了一個看上去不那麼忙的人笑著問路:「抱歉耽誤您一下, 請問今年給女隊士做衣服的是哪位?」
「欸?怎麼了?」這個隱愣了愣, 一般來說除了傳遞物品消息外劍士們也不會找隱做什麼, 突然一下子出現兩個年輕女孩找裁縫, 這件事就比較讓人好奇了。胡蝶忍跟在後面陰惻惻加了一句:「新隊服實在是『太』好看了,我們想當面道謝。」
也許大概……大明白了些什麼,前田這是又作死了吧!
「哦, 是這樣,今年做衣服的前田正夫在第三排倒數第四間住, 你們往那邊走,他平時沒事就坐在延廊下。」他指了路鞠躬告退, 阿薰和忍兩個一起走到他說的地方, 應該是前田的裁縫正坐在門口不知道神游想什麼, 嘴角亮晶晶的拖著條可疑液體。
「就是這家伙?」阿薰挽了挽袖子,忍抬手攔住她, 拿過兩個包裹走到前田面前將裡面袒胸露乳露大腿的兩條裙子砸在他身邊:「前田,你做的這是什麼?隊服?」
前田突然被人從臆想中拉回來,先是一哆嗦抬頭看到胡蝶忍是個小姑娘, 立刻笑得油膩膩:「是啊,這可是藝術,多好看!好身材就要……唔噗噗!」
垃圾話就不用聽了,阿薰舉起拳頭連帶著蜜璃和忍的份一塊在這家伙臉上錘了三拳:「藝術?你有沒有想過劍士會因為這種過於暴露的衣服行動不便?特殊纖維制作的隊服是為了保護劍士們的身體不會輕易被鬼傷害,這個
樣子談何保護?」
這裡的動靜自然引起周圍其他人的注意,很快就聚起一個小小的環形,來來往往的隱和其他後勤人員看到這兩條裙子也忍不住議論紛紛——如果說劍士自己要求也就算了,刻意把女隊員的衣服做成這樣……過分了吧。
胸口開的領子幾乎把胸部全都露了出去,裙子也短得隨便動一下就有走光危險,這個樣子和鬼戰鬥打到一半是不是還得擔心裙子飛起來?出門走到大街上也一定會被普通人指指點點,說不定還會惹來不必要的麻煩。
「不用跟他說那麼多。」忍把這兩件衣服扔在地上澆了瓶不知道什麼東西上去,阿薰非常默契的結印補了個火球,嘩啦一下火焰飄得一人多高,很快地上就只剩了兩塊焦炭。
「走,直接去領男劍士的隊服。」兩個小姑娘一起「哼」了一聲,手拉手走掉了。
前田正夫:「……」至於嗎?
圍觀群眾用眼神告訴他還是很至於的。
千萬別強行向女孩子安利她們不喜歡的裙子。
不然就會是這個下場。
無需特殊設計的話普通男式制服很好領取,很快她們就提著新的包裹離去。
事實上,男裝比女裝要簡單便捷得多,穿著時也不需要那麼多系帶和墊材,隊服又不是為了穿出來多好看,自然越輕便越方便活動越好。
少女們回到蝶屋一起換了新衣服扎好袴腳,阿薰發現呼吸竟然從來沒有如此順暢過——論服裝款式對劍士刀術發揮的影響大小。
「所以那種胸口一覽無余的衣服,如果不是實在不好意思穿出去見人大概也沒什麼毛病?」她把衣角疊平習慣性塞進衣帶裡,非得板板正正才舒坦,忍披上和姐姐香奈惠一樣的羽織看了她一眼:「那家伙是個有名的色鬼,有心無膽只敢盯著女隊員看,哼,才沒什麼好意。」
「原來是這樣……」
解決了隊服問題,阿薰趕在天黑前回到桃山,一進院子就看見善逸蹲在門外抱著什麼哭唧唧。
「怎麼了?」她走過去把他拎起來放在樹墩上坐好,少年抽抽鼻子:「沒什麼。」
「真沒什麼你怎麼又哭了?」
他搖搖頭不說話。
阿薰上下打量幾眼,發現少年腦門上好像還
有個腫包。
師傅對弟子訓練嚴厲歸嚴厲,卻不會制造無意義的傷害,就連錘在頭上那種力道也警告大於懲罰。
所以這個包不可能是桑島老爺子打的。
善逸不傻,不會把自己弄成這樣,唯一人選就只剩一個。
她深吸一口氣,看到少年懷裡抱著件顏色有點熟悉的衣服:「羽織?師傅給的嗎?」
「嗯。」提到這個他似乎好了些:「和阿薰姐你的一樣,爺爺說一家人就要一樣才好。」
「去溫泉把身上土洗干淨,師傅給的衣服就要穿,和你頭發顏色挺襯的。」她從衣袋裡掏出一根自己備用的繩結遞過去:「師傅送了你新衣服,我也得有點表示才行,給,系羽織用。」
「謝謝阿薰姐。」善逸伸手接了東西直接塞進口袋,忍不住眼淚汪汪:「阿薰姐,我是不是要死了?我一點也不喜歡訓練,除了霹靂一閃什麼也學不會。我也有偷偷自己努力,一點用也沒有。我太弱了,將來出門做任務沒人保護一定會死,死之前甚至來不及結婚……」
總被人揉頭發,這次終於也有機會揉別人頭發,把少年的金發揉成亂草,阿薰眯著眼睛笑起來:「我啊,以前只是鄉下藩士家裡幫佣的侍女,被逼著不得不從橋上跳下去自殺,鬼殺隊把昏迷的我從澗水裡救上來。」
「當我從噩夢中哭著醒過來時,最後悔的莫過於曾經為著惰性給自己尋找太多借口放縱。假使我更努力些,只需要一點點,事情就不會發展到當時的地步。」
「然而一味後悔是沒用的,哀嘆自己的弱小同樣徒勞無功,更重要的是從過去的失敗中汲取教訓。善逸,如果有一天你珍視的一切被鬼肆無忌憚隨意摧毀,你還能像現在這樣坐在這裡哭泣自己太弱需要別人保護嗎?自己的東西該由自己拿起刀保護,總有一天你會明白這個道理,但我希望代價不要太沉重。」
「欸——!?」他驚訝的聲音特別大,也不知道聽進去了多少,站起來把懷裡羽織抖開穿在身上珍惜的抿了抿:「我還沒有去謝過爺爺。」
看他瑟縮著離開,她沒有再說什麼,在院子裡等了一會兒走到桑島老爺子門外敲敲門報告自己回來了才去休息。
只
聽別人描述不會產生共鳴,只有真正面對刀鋒才能觸及靈魂。
第二天一早一隊隱帶著鎹鴉突然上門拜訪桑島慈悟郎,阿薰帶了兩個師弟到外面去做基礎訓練直到中午才回,一回來老爺子就勉強笑著要求獪岳跟隱一起出門替他送東西:「因為是很重要的東西,必須有個弟子一起去。阿薰隨時可能離開去做任務不太方便所以就……獪岳,你真的沒有什麼想對我說的嗎?」
黑發少年搖搖頭,抬頭看向阿薰眼神裡充滿忌憚,再去看善逸就又變成了嫉妒——這種怯懦膽小又窩囊的家伙,廢物!憑什麼和自己一樣留在桃山,憑什麼得到同樣的訓練甚至師傅還更偏心他!就因為他嘴巴甜又會哭嗎?礙眼的不得了,卻又死活賴在這裡不肯離開,討厭死了。
總有一天,總有一天!
桑島慈悟郎等了許久也沒等到回應,只看到他眼中的狠戾。
罷了,他已仁至義盡,至此問心無愧。
老人背過身擺擺手,一群隱圍著獪岳小聲催促著出了門去。
眯眼看著他們走遠阿薰推了下我妻善逸的腦袋:「去吧,雙倍長跑雙倍快樂。」就這麼把飆出高音哀嚎的不省心師弟打發掉。
她上前扶了桑島慈悟郎送他靠在躺椅上,老爺子長長嘆了口氣:「獪岳,今後就當桃山沒有過這樣一個孩子。」
「怎麼說?」她沏了杯熱茶送到他手邊,老人接過去抿了一口有氣無力將茶杯放在圓桌上:「唉……隱查到數年前一樁聳人聽聞的凶殺案與他有關,甚至還將一位柱牽扯進去,這是要他去本部問話。」
由於一開始就提出要求請隱徹查獪岳,事發後也沒有造成嚴重影響,雷之呼吸培育師桑島慈悟郎不必承擔識人不明的連帶責任。但是給予無數次機會都被狠狠辜負,老爺子的心情沉到谷底。
好歹相處了一年有余,他捫心自問對待這孩子也盡到了心意……
唉,獪岳啊!
能成為鬼殺隊的柱,這樣的人不說千錘百煉,至少人品絕對經得起考驗,能把他們陷進凶殺案裡又遠遠遁逃躲避,這孩子扮演的角色恐怕不是那麼光彩。桑島慈悟郎不想多說,側過身去佯作無事閉目養神。阿薰也沒有多做打擾,進屋
拿了條薄被出來給他蓋上:「我去看看善逸,晚上吃天婦羅。」
如果不出意外,那個被雷把頭發劈成黃色的膽小少年就是她唯一的師弟了。
在這個不以血緣維系的家庭裡,她的弟弟。
嘖,這麼弱可不行啊,善逸。
一直這麼弱的話,是會死掉的。
作者有話要說:
本章看點
屑師弟
暫且下線
留待日後
繼續教育
先踹翻
老爺子
手裡的
便當盒
我妻善逸,其實是個歐皇。
今日加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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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雷:2/2
營養液:2/4
啊,十二是個好數字!
第49章
我妻善逸從不知道, 甜軟可愛的師姐抄起木刀揍人能有多凶殘。
那種輕蔑的眼神, 冷漠的表情, 中二爆表的鞭策……搭配爺爺桑島慈悟郎的雙倍訓練簡直就是雙重地獄。
放下刀的師姐就是世界上最溫柔的女孩,會幫他清理傷口包扎,會替他和爺爺修補破掉的衣服, 會下廚做好吃的甜食。
可惜她有未婚夫了。
嚶。
不甘心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啊!
但是師姐喜歡那個人。
她心裡嘴上都只有一個人。
三十六層地獄般的密集訓練被鎹鴉打破,抄著木刀追在後面無限追殺的師姐開始了作為鬼殺隊隊員的工作, 再也沒人會刻意放慢速度追在他身後一追一整天……雖然逃不掉就會被師姐動手揍得滿頭包, 但是少了她桃山上寂寞了好多。
獪岳師兄和隱們離開後再沒有回來, 爺爺也不提這件事, 少年聽到他心裡的沉沉嘆息,把所有問題悶回心裡鎖好免得勾起他傷心。
再次逃跑失敗踩中陷阱被倒著吊起來的我妻善逸又想起被阿薰追著訓練的光景。
雷之呼吸對敏捷要求很高,大家都是速度型選手, 然而他無論如何閃避也躲不開師姐的刀,每天每天都被活活打腫一圈, 渾身上下疼得幾乎爬都爬不動。遺憾的是,就在這種高壓教育下也沒能讓他學會除霹靂一閃以外的任何一個型, 只是跑得更快躲得更急而已, 倒是師姐都快開發出新的型了……
「沒關系。」再一次將企圖逃走的師弟從陷阱中拎出來, 她拿著沾水布巾一點一點幫他把臉上塵土擦干淨:「學不會也沒關系。只要能活下去,只會一招也很有用, 就像師傅說的那樣練到超越極限登峰造極好了。」
說著說著少女笑起來:「善逸的一之型很厲害啊,已經比我出刀的速度還要快了。」很快又板起臉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錘在他腦袋上:「你小子很狂嗯?出刀速度比我快你還有什麼不滿,是在嫌棄我的刀術嗎!」
「嗷!不不不不, 不是啊!我不敢!我錯了!嗷嗷嗷啊啊啊啊!」他擠著兩只豆豆眼由著她把自己當做木砧錘來錘去。
阿薰姐……聽上去和獪岳師兄完
全不一樣,該怎麼形容呢?她就像夏日夜空中永不消散的花火,璀璨但又不比太陽那樣耀目,月光般微涼溫柔恰到好處。我啊,總是相信想要相信的人,就算聽到她們心裡想的和嘴裡說的完全不一樣。能遇到爺爺和阿薰姐這樣溫柔善良的人,大概這就是我的幸運。
……要是這種溫柔能用在訓練時就更好了!
「如果訓練不認真,小心將來被鬼從耳朵裡把腦髓吸走。」這是她最常用來恐嚇的內容,而他也每次都會沒出息的被嚇到哇哇大叫。
「唉……師姐出去做任務了啊,不知道她什麼時候才能回來……」少年扭扭被捆成毛毛蟲的身體向山下看去,再次走來接收逃跑徒弟的桑島慈悟郎摸摸胡子:「你可以明年去參加藤襲山最終選拔啊,這樣還能讓阿薰帶著做做初始任務練手。」
「我不行的!會死的!真的會死的爺爺——!」
「不想死就趕緊訓練去!每天訓練的目的不是為了讓你把劍技都用在逃跑上啊你這臭小子!」
桑島老爺子和小徒弟鬥智鬥勇不亦樂乎的同時阿薰已經離開桃山很有一段距離了。清早起身尚未來得及出門訓練鎹鴉就飛來大叫著催她動身朝東南方前進。
剛剛通過藤襲山選拔的隊士們編號為癸,也就是最低級,這個等級會隨著任務積累與閱歷不斷變化,實力最強信念最為堅定者便是柱。
作為新晉隊員,理論上她的工作內容應該不會太過棘手。
——事實上也確實不會太難。她跟著搭檔甘露寺蜜璃大小任務都接過手,就算一個人從頭做起也絲毫不會有什麼困難。
馬不停蹄連續跑了一段時間增援和巡視後,鎹鴉金子帶來了她的第一個單人探查任務。
「薰!薰!西西南,西西南,旅人走進去後再也沒有離開,旅人走進去後再也沒有離開,探查吃人的小鎮!探查吃人的小鎮!啊!」
鎹鴉盤旋著落下伸出一只腳,阿薰解開紙條展平仔細閱讀線索……根本談不上什麼線索,只有個地點而已。至於報案人,也不過是一家與藤下家有生意往來的普通商戶,希望追查一下運貨的隊伍到底是攜貨逃跑了還是真的在那個傳說中的鎮子上遭遇惡鬼失蹤。
嗯,對報案人來說關鍵的是那滿滿一車西陣織,至於拉貨伙計們的生命,就只有鬼殺隊才在意。
「跑起來,跑起來!啊——!」鎹鴉的叫聲有些凄厲,飛在前方指引方向。她握緊刀鞘加快步伐緊隨其後,全力奔跑又搭乘了一段交通工具,這才來到金子指引的城鎮外。
道路兩邊的水田已經荒蕪,滿滿都是雜草和蔓延出來的野花。
這是個再普通不過的小鎮,一點也沒有想像中那麼荒涼慘淡,遠遠看去大街上熙熙攘攘人頭攢動。
沒有牢籠,也看不見任何有形的阻礙,為什麼會無人離開甚至被傳為「吃人的鎮子」?
究竟,是什麼在吃人,被吃掉的又是什麼人?
換上香奈惠買給她的白底飄櫻和服,少女抱著「畫軸」東張西望走進鎮子。
踏入這座小鎮的瞬間光影幾不可查的扭曲了一下,道路兩邊的景色越來越熟悉,熟到讓人不敢置信。
——時間似乎回到了那個春末,她提著兩只剛買的筍走在路上,遠遠看見青衫少年不疾不徐的背影。
樹上新蟬一陣緊似一陣的嘶鳴,震耳欲聾吵得人心神不寧。
「阿薰,你在這裡發什麼呆。」錦織溫和的嗓音在耳邊響起,又被人推著左右搖晃:「你看福澤少爺看傻了嗎?」
「……小錦?」
這是她的聲音嗎?
敦厚女孩低頭笑得靦腆:「神主太太今天不是請了你去祭典上做巫女?再不上山就要來不及了。」
「啊……哦,我差點把這事兒給忘了。」她把手裡捆著筍子的草繩塞進錦織手裡,抱緊破舊的油紙「傘」向鎮子另一頭的小山跑去。
神社就在那座小山上,比半山腰高些,靠近山頂的位置。
每年這個時候,祭典都是鎮子裡的頭等大事,各家各戶只要還揭得開鍋就會竭盡全力協助這場盛會。
能被請去充當巫女跳神樂,是件值得驕傲的事。
少女腳步輕快穿過鎮子,入山路旁那塊巨石一點變化也沒有。再向上折過幾個彎,山崖轉折處有個供來往信徒上下山休息避雨的茅草亭——她懷著甜蜜喜悅又帶了幾分急切的心情跑進去,沒等多長時間那道瘦高身影拾階而上。
薄荷綠眸子裡一片溫潤,不苟言笑的
少年見到她就露出微笑:「等很久了嗎?」
樹上的蟬和草裡的蟋蟀齊齊合唱,幾乎快要聽不清他說了什麼。少年攤開手掌伸向她:「傘重不重?需要我幫你拿著嗎?」
林間微涼山風拂過,吹起她粉色羽織寬大的袖子,如同振翅欲飛的蝶。少女抬起頭看向他,抱著傘向前走了幾步閉上眼睛:「阿吉……」
微顫睫毛再次開啟,黑玉般眸子蒙上一層鮮紅:「如果真的是你,那就好了。」
「為什麼這樣說。」少年露出詫異眼神微笑起來:「睡迷糊了?我當然是真的,還會有別人?」
「那麼……阿吉,你的刀呢?最先告訴我劍士不能松開刀這個道理的人,是你啊。」勾玉環繞瞳孔不停旋轉,山石草木像是硬被塗抹進畫布的風干顏料一樣一塊接一塊脫落,連她身上的羽織也掉了幾塊露出被粉紅覆蓋了的金黃。
「為了讓我忘記日輪刀,所以任何與刀有關的因素就都被抹掉了,沒有猜錯吧?」
蟬鳴聲消失了。
少年哀傷的看著她微笑,如同遇到烈陽的霜雪瞬息融化消失。
面前仍是那座熙熙攘攘的小鎮。阿薰背後卻一陣一陣發寒——她距離鎮子大門不到一臂,裡面的人每一個都目不轉睛的從她面前走過。
倒不是說對自己的容貌有多自負,但是宇智波一族,向來都是人群中的焦點,不可能被如此忽略。
除非他們根本看不見。
不太像血鬼術,如果這個鬼的能力強到如此地步,幻術中那麼長時間足夠他下手不知道多少次,但她現在仍舊完好無損站在這裡。
就好像有一個無形的罩子籠罩了這座小鎮,裡面的人根本看不見身邊還有更廣闊空間存在,如果一不小心踏入其中……一葉障目就再也無法離開。
「金子,把這個送回本部,回來後就在這裡等我。如果超過七天我還沒有出來,就去請求支援。」她草草寫了一份初步觀察報告命鎹鴉遞交,免得萬一自己一時片刻出不來再有不知情的劍士貿然走進去,那才真是頭疼。
又不是所有人都有寫輪眼能分辨虛幻與現實。
金子「啊——!」了一聲伸出腳爪乖乖等她將紙條綁好,拍打翅膀迅速離去,阿薰抱緊懷裡的刀,邁
步走進熱鬧非凡的小鎮。
沒有穿透屏障之類的感覺,就這麼輕松越過大門站在略微帶些泥濘的土路上,她確認這與剛才的幻覺完全不同,但眼前的一切仍舊……越來越熟悉。
仿佛有一只手拿著筆根據她的反應不斷修改增補這個世界的設定,熟悉的八百屋,熟悉的雜貨鋪,熟悉的粗點心店——幸好沒有「錦織」再突然出現。
她松了口氣,下一秒轉身向後看,腳下的路通向小鎮外,路邊水田裡稻谷飽滿幾乎被墜得彎腰壓在地上,田裡還有農人走來走去侍弄莊稼。
「……」
「姑娘?你在這裡站著做什麼?」
蒼老沙啞的聲音從旁邊傳來,一臉慈祥的老婦人提著籃子溫和看向她:「忘記什麼了嗎?」
「啊,不是,抱歉,擋到您的路了麼?」
阿薰向路邊側了側讓開通道想看她會不會走出去,哪知老婦人拐了個彎又沿著來時的路向鎮子裡面走:「天快黑了,不要出去,你這樣年輕的女孩子獨自夜行容易遇到危險。」
「鎮子裡那顆最大的櫻花樹下就是客舍,找不到落腳之地的人都可以去投宿。」
第50章
盛開的櫻花樹下?
她順著指引走到小鎮中心, 那是一株兩層樓那麼高的櫻花樹, 如同南國常見的某種樹木那樣幾乎獨木成林。眼下並不是櫻花綻放的時節, 這棵樹卻在陽光下肆意伸展著綴滿花朵的紙條,微風吹過粉白花瓣猶如飛雪撫過肩頭,讓人留戀駐足的同時又忍不住從心底泛上莫名恐懼。
也許是因為這顆花樹實在太過高大了吧。
櫻樹旁是一座用正紅色顏料染紅柱子木料的三層客舍——這可真是豪華氣派, 阿薰心想哪怕在府城大阪也沒見過如此華麗的建築。
此刻她正站在客舍門外,走過拱橋看到橋下是清澈見底的河水。
太陽曬得有些熱了, 少女用手背遮著眼睛看了眼天空, 放下來時扣響櫃台外的板子:「您好?」
「您好!抱歉, 有人在嗎?」
她喊了兩三聲, 皮膚黝黑的干瘦伙計躬腰跑出來點點頭:「有——有——,有人咧。」
他像是條被曬蔫吧了的魚干那樣帶著鹹腥味呲出兩排豁豁丫丫的尖牙,瞪眼笑得極難看, 就叫他魚干好了。
魚干手裡還握著條抹布,看樣子應該是正躲在客舍後面打掃衛生才沒有待在門口迎客。
「您這是要在小店落腳?請進請進!」他利索的伸出條胳膊把外面掛上的插銷拉開敞門向後退了一步:「幾位?」
「只有我自己。」少女言笑晏晏, 氣質打扮和田間地頭抑或街面上步履匆匆為生活奔忙的女人全不一樣,只站在那裡就有種說不出來的感覺。魚干隨侍在側替她引路, 麻布在兩只手間換來換去倒騰著不知該如何是好:「您打算住幾天?最裡面有個小院子專門招待女客, 外人都不能隨意進去, 清淨得很。」
女孩子側過形狀優美的眼睛看了他一眼:「五天」,像被出山的泉水澆在頭上似的激靈了一下, 魚干抖了抖:「五天?不如住七天咧,您也好歇歇腳,欣賞一下方圓百裡最為有名的櫻花。」
「……」客人沒有同意, 但也沒有拒絕,魚干認為自己可以當她這是默認:「欸!您跟我來。」
開了門留下鑰匙,魚干戀戀不舍站在門口伸著脖子衝走進客房的人喊道:「有需要您就
拉下牆上的鈴鐺,早中晚都有堂食。」
可惜那女孩子不但沒有再露面,連應答也不曾應答,他只得低頭悻悻離去。
等伙計走遠阿薰來到窗邊推開糊著和紙的窗框,微風把櫻花的花瓣送進房間。庭院對面的延廊下正有僕人來來回回搬運著什麼,應該是之前就住進來的客人。她想了想,抱著畫軸從包裹裡翻出一包花生糖拿在手上拜訪「鄰居」。
「日安,我是剛住進來的齋藤。」體面守禮的清秀女孩主動上門示好,另一位住客自然樂意請她略坐片刻聊聊天。
有幾分年齡穿著素色和服的柔弱夫人邊催僕人奉茶邊引了她在窗下安坐:「我一直想有個年輕女孩陪著說說話,正好你就來了,不要怪我失禮。」
「聽口音您是京都人?」少女找了個怪討人喜歡的聊天話題,夫人很得意的笑起來:「是啊,這正是探望了我那在外做官吏的兒子打算返家。你呢?」
「我家在大阪府附近,給東京那邊的大人家裡做高等侍女,辭工回去要嫁人啦。」女孩子一笑露出兩顆小虎牙,乖巧又甜軟,讓人心生喜愛。
然而這位夫人卻略微驚訝的上下打量她幾眼:「那可真是看不出來,恭喜。」後面的話就不大熱絡了。她的反應尚數人之常情,阿薰也沒往心裡去:「您在這裡要住幾天呀?門口的櫻花可真漂亮。」
「已經住了六天了,明天就是第七天,也該啟程。早點回去也好,旅途風景固然優美,又哪能比得上故鄉舒心。」說完低頭擺弄桌布上點綴的流蘇不再發出聲音搭話,她見狀就起身行禮告辭,回到房間透過窗戶就看見那位夫人使喚女僕將一只茶杯扔出來砸碎。
「……」我又沒用你的茶杯,至於麼!
不過這支隊伍明天就出發,不知道他們該怎麼離開這個小鎮。
既然有人能走,為什麼又會是個「無人能夠離開」的鎮子?
周圍處處透露著詭異:鎮外的幻覺,透明的屏障,內外不同的風景,還有這顆巨大的櫻花樹。
鬼害怕陽光,白天無論如何也不會在戶外行動,想要查找線索就只能等待夜幕降臨。
少女抱著畫軸再次打開屋門,就像任何一個好奇心過剩的年輕人那樣踩
著輕巧細碎的腳步離開院子走到客舍外。魚干拿著抹布躲在櫃台底下打瞌睡,聽見腳步聲睜眼去看,白底和服上點綴了幾片飄落的櫻花,一晃就走到外面。
櫻樹上落下的花瓣與她身上和服相得益彰。
「姑娘,逛街就逛街,太陽落山前就得回來,不然把您關在外面就失禮啦!」他扯著嗓子喊了一聲,背對著大門的少女身形微頓,幾不可查的點了下頭繼續向外走。
失蹤商隊運送的貨物是西陣織這種名貴布料,那麼……她問了幾個路人找到小鎮最大也是唯一的布坊。這裡兼售成衣,半成品和服撐在橫杆上供路人欣賞,總能吸引年輕女孩駐足留戀。
「您好,最近有什麼高檔料子嗎?我想帶些回去做身衣服成家後穿戴。」色澤或素雅或艷麗的布錠一一排開琳琅滿目,走進店鋪的客人身量尚未長成,倒是一雙眼睛極漂亮。伙計抿平樣品上的皺褶從櫃台下翻了個夾子遞到她面前:「您慢慢看,小店所有好料子都在這兒。」
新嫁娘對衣飾總比其他時候更為重視,無論是為著體面還是為著在夫婿目光中看到驚艷之色……很好理解,伙計也確實把最好的料子都擺了出來。可是這位嬌小白皙的客人將整本小樣從頭翻到尾,撅撅嘴撒嬌樣的把夾子塞了回來:「這些我都已經有了,沒什麼新奇的,我要那種特別點的,價格不是問題。」
她從袖袋裡掏出一枚小判擺在掌心給他看了一眼。
一枚小判就是一兩黃金,夠買一個成年男人吃上整整一年的大米……是大米不是雜糧!
伙計眼神都直了,盯著淡金色的薄圓餅看了好幾眼,最後只能遺憾搖頭:「抱歉,小店所有好料子都在這兒,您說說具體想要哪種料子?說不定能請老板從其他店裡調過來些。」
女孩低頭把夾子打開又翻了一遍:「西陣織啊,博多織啊之類的,有嗎?」
這可真夠特殊的了。
西陣織幾十年前還僅供公家上用,如今路邊隨便一個年輕女孩也能點名要買,時代還真是變了。
——她大約是想要裁一身花嫁,配上博多織的腰帶,確實富貴華麗。伙計又上下仔細觀察客人的裝束,櫻吹雪和服布料大約是丹後縮緬
,鹿島錦帶子,再想想那枚小判,著實不差錢。
「西陣織很少,過上七天才能有消息。要是不急您就留個名字和地址,有沒有我們也好告知。」他擺了個本子出來,女孩子的嘴撅起來很不高興:「我還趕著回去呢,你這兒要沒有我就去大阪買,總不能為著一匹布料把好日子改了?」
這就沒辦法,伙計收起本子:「抱歉,或者您再看看,我們這裡有上好的結城紬、久米島紬、大島紬。」
她把小判收好掏了幾枚銅板輕輕塞進布縫裡小聲問:「其他地方有賣的嗎?我是說,也不一定非得在布莊裡。」
白得的零花錢,誰不願意要?伙計回頭看看店鋪內室,見沒人在意這邊才湊過去壓低聲音:「有個商隊似乎帶了一車西陣織,說是在鎮外被山賊傷了好幾個人,躲在鎮子北邊租了個院子修養,您明白?」
運送貨物途中難免有些損耗。尤其布匹這種見不得水的東西,一車裡「壞」了一匹兩匹很正常,不少商隊也靠著這個賺些活錢,伙計正是這個意思。
只需裁剪的時候微微偏那麼一點,誰也看不出那小小幾處水漬痕跡。
女孩子立刻高興起來,黑葡萄一樣的眼睛裡喜悅的光芒不停閃爍。她又塞了枚銅板,笑嘻嘻的轉身離開,伙計見她走了連忙將銅板一一摳出來貼身放好。
一天工錢也就幾個銅板罷了。
阿薰離開布莊直奔北邊,每每花錢買點東西問路,很快就找到那個糟了山賊的商隊。
「您好,我是藤下家委托來的劍士,請開下門?」
其實她大可以一腳踹開門板走進去,鑒於此地異於常理之處太多,最終還是老老實實上前敲門。
木門很快被人拉開,渾身肌肉扎著繃帶的高大漢子不斷降低視線,徹底低下頭才看清門外站著個頭發毛茸茸眉眼精致的小姑娘。
「……藤下家的?劍士?」
語氣已經不僅僅是質疑,簡直就是震驚。
阿薰把畫軸一段打開露出藏在裡面的日輪刀給他看:「我還有主家交予的信物,你要看嗎?」
有刀就夠了,敢公然藐視廢刀令帶刀滿大街小巷的溜達,應該不是沒本事的人。
大門徹底拉開,漢子低頭讓了她進門,少女掃
過他身上的繃帶:「我聽說你們糟了山賊有些人受傷了?」
「是啊!」他一邊領路一邊語氣沉重:「不但糟了山賊,甚至還……」
「還有幾個伙計不知道發什麼瘋一心一意只要留在這裡不肯再走。」
說著兩人走進廣間,這裡還坐著幾個人,為首的正是商隊首領。
「老大,這是藤下家派來找咱們的劍士。」高大漢子低頭通報,阿薰抱著刀褪了木屐走進廣間:「日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