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列維的臉
【第一幕】
入江正一，曾下定決心要遠離並中的普通國中生；現在因為一些原因，正提心吊膽坐在並中禮堂的最前排。
「為什麼我非得來看這個不可啊……」他不斷東張西望，生怕在周圍的觀眾席看見之前那幾個奇奇怪怪的並中學生。
「這可是姐姐大人我大費周折才弄到手的票。不謝，以後多幫忙跑幾次腿就行啦。」在他一旁，姐姐明子一臉冷酷地說著風涼話。
「騙人，不是班上同學隨便送你的麼！？」入江正一道。然而，迫於姐姐的淫威，他還是不情不願地點了點頭，應下了跑腿的事。
舞台上，詩歌社的詩朗誦告一段落，幕布落下，主持人開始報幕。由於在第一排，他依稀聽見了道具的搬運聲。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其中似乎還夾雜著「哇哈哈哈，好多霧！」、「藍波，快點回來！」這樣小孩子特有的聲響。
自從上次在街道口被一個小嬰兒持槍威脅後，眼鏡少年就對這個年齡段的兒童產生了嚴重的心理陰影。
每天晚上，他都會嘶吼著「不要開槍」然後把全家人吵醒，最後甚至到了不得不去做心理疏導的地步。
現在這種情況，入江正一頓時心生警惕，不停地來回張望。
「可能是道具吧。」明子不以為意。
「但那明明就是小孩子的聲音啊！」入江正一壓低嗓門，就算把他話語中的「小孩子」換成「殺人魔」也毫無違和感。
「下一個節目是…舞台劇啊，估計是演員在做最後的排練吧，」明子很不耐煩，「你不要那麼緊張啦，不然下次就不帶你出來玩了。」
「不如說我求之不得啊！」入江正一短暫的從緊張中掙脫出來。
接下來畢竟是舞台劇。幕布一揭開，觀眾們的期待便一下拉滿了——舞台上突然布滿了白色氣體，看起來雲霧繚繞的樣子。響起的bgm是潺潺的流水，分外夢幻。
負責旁白的男聲沙啞，入江正一總覺得有點耳熟。
「很久很久以前的日本，尋常的鄉下有一名打撈蛤蜊的漁夫。他英明神武，高瞻遠矚，是這個世界上最偉大的人……」
「哇，主角聽起來很厲害嘛。」明子被旁白深情熱忱的表述打動了，和其他觀眾一起望向水氣深處，期待一位木村○哉那樣的美男子能夠破霧而出。
霧中的人影逐漸清晰。當發現對方不過是個瘦弱無助的褐發少年時，很多觀眾都不由低低發出了「欸——」的噓聲，入江正一則嚇得「啊啊啊啊啊」的大叫起來。
「你又做噩夢了麼？」明子看了弟弟一眼。
誰會在這種時候睡覺啊！？
本應這樣吐槽的入江正一顫巍巍指著舞台上的漁夫——是那個家伙啊！那個身邊全是瘋狂嬰兒和炸/彈魔的並中男生、那個一群怪人中間唯一的正常人！
「今、今天也沒有收獲到足夠的蛤蜊。唉，這樣下去可怎麼辦啊……」
台上，唯一的正常人沢田綱吉愁眉苦臉地說著台詞。第一場戲是他最熟悉的，可是在聽見台下觀眾的噓聲後，內心的緊張加倍，這也使得少年臉上的絕望愈發真情實感起來。
接下來的劇情就是他為了打撈蛤蜊而改走水道，然後意外邂逅公主並一見鐘情了。
在說台詞以前，沢田綱吉又裝模作樣往旁邊撒了最後一次網。原本是為了凸顯一無所獲的動作，但是在抬手的瞬間，他突然從網中感受到了本不該存在的重量——
小手扒拉著漁網，被抓個正著的小牛對褐發少年露出一個訕笑。不，現在說小牛或許不太恰當，因為藍波已經換上了青蛙王子的戲服，黑白相間的連體衣變成了土黃色的。
「你為什麼會出現啊！？」
被迫打撈上奇異物種的少年忍不住吼道。他的內心無比崩潰：青蛙王子的戲份明明在很後面，結果現在開場就被漁網捕到，台下觀眾的目光都快把他們燒穿了，現在這樣是要怎麼圓啊？！
藍波沉默一下，然後鼓起腮幫子，朝他做失智意味滿滿的鬼臉。
「喵嗚、汪汪！吭哧吭哧BOOM！」
沢田綱吉：「…………」他是覺得這樣就可以蒙混過去麼？這裡面甚至沒有一聲青蛙的正確叫法啊喂！
由於這突然的展開，少年徹底僵住了。事到如今，只能寄希望於旁白的獄寺君了——
音響裡傳來一陣話筒嗡鳴，期間還夾雜著暴力翻閱劇本的聲音。
「…雖然沒有打撈上蛤蜊，但是漁夫打撈上來一只…咳，這個表皮紋路，應該是亞馬遜大蟾蜍吧？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會在溫帶氣候的古代日本出現。嗯，沒記錯的話，亞馬遜大蟾蜍屬於無尾目、蟾蜍科……」
到後面完全變成意味不明的科普了！
沢田綱吉抽搐著嘴角，不光是他，就連觀眾都因為這一連串的科普而陷入了輕微的騷動，更不要說已經聽得哈欠連天的藍波了。
「獄寺是羅裡吧嗦的大笨蛋。」小孩說。
旁白沉默片刻，再開口時聲音顫抖：
「這只奇怪的青蛙被漁夫的左右手開膛破肚釘在船頭。一切結束後，漁夫繼續向前駛去……」
謝謝你，獄寺君……但是從一開始就沒有漁夫的左右手這個角色……
沢田綱吉嘴角一抽，敷衍地摸了摸藍波的肚子（小孩發出了「咯咯」的笑聲，觀眾們也全都被逗笑了），依言把他放在了船頭。
接下來就是優學姐的出場了。
獄寺君的旁白嚴謹地繼續：
「一無所獲的漁夫決定改換水道，卻意外遇到了風暴。再度醒來的時候，漁夫發現自己到了一處奇異的宮殿……」
【第二幕】
優踩著台階登上二樓，等待著出場。
接下來的一場戲非常簡單。漁夫誤入郊外行宮，在竹林中迷路時被公主吟誦的和歌指引，兩人第一次相見。
按照班長的暢想，每一簇竹子後面都會藏著一個道具組的同學，因而竹子會隨著少年的移動而變幻方位。
最後，在和歌的吟誦聲中，修竹散開，露出華麗的樓閣。清輝之中，少年呆呆抬首，看到端坐在高處的公主。她在不經意間投下冷淡沉郁的一瞥，隨即以扇遮面。
……按理說是這樣的邂逅沒錯。
不過，現在道具組只剩下小春一個人。她似乎謝絕了其他人的幫忙（應該是顧慮到他們還有各自台詞要背的緣故），明明身在孤立無援的境地，但在與優對上視線時，仗著有道具遮擋，扎馬尾的元氣少女還是悄悄對她比了個「耶」的手勢。
優注意到，小春換上了一身黑衣，黑色的頭巾綁在人中的位置，鬼鬼祟祟的形像介乎於忍者與小偷之間……她蹲伏在離宮殿最近的位置，不知為何手上纏滿白色的絲線。
當沢田扮演的漁夫終於來到竹林時，小春的眼神陡然犀利起來。
只見少女努力拽動了手中的線。頃刻間，竹林的背景就如活過來般各自晃動，那叫一個陰森恐怖鬼影幢幢……
沢田綱吉看得目瞪口呆：「這麼短的時間你是做出了多可怕的機關啊你！！！」
「嗨咿！因為是小春擅長的領域，所以一不小心就努力了一下……」
「這才不是一句『努力』就可以解釋清楚的啊喂！」褐發少年分外抓狂，特別是在聽見觀眾們善意的哄笑以後，他才意識到自己的吐槽已經完全通過麥克風傳遞到了禮堂的各個角落。
總、總之先見到優學姐再說！
他咬牙望著高速晃動的竹林，大著膽子向前踏出一步。下一秒，肩膀處的漁網被直接削下一塊，飛旋著高高飛了出去……
沢田綱吉雙眼暴突：
這怎麼想都不對勁吧、你究竟是怎麼用線和木頭做出這種絞肉機的效果來的啊！？
就在這時，稚嫩但又莫名古井無波的童聲自竹林深處傳來：
「此處是像征勇氣的勇氣之森，只有赤手空拳的勇士才能通過。來吧，向著古老的森林證明你自己。」
果然是你搞的鬼！
聽到Reborn的聲音，沢田綱吉整個人都不好了。但是顧及到還有觀眾在，他只好拼命地把吐槽和責難吞回了肚子裡。
代替他把心情說出口的是慷慨激昂的旁白，但是說出口的效果基本等同於把他架在火上烤：
「混蛋！這種地方不帶武器怎麼可能通過……不、等等，我到底在說什麼啊，十代目的腳步才不會被區區幾根破爛木頭阻攔，這可是十代目首領啊！上啊，十代目，您的話一定沒有問題！」
…為什麼話說到一半突然就轉向自我攻略和應援了啊獄寺君！
褐發少年簡直欲哭無淚。他望著開始高速旋轉的木板，片刻後瘋狂搖頭：不可能的！像這種地方，普通人類絕對沒可能活著通過！
他正躊躇的時候，又有另一道自信滿滿的男聲從天上傳來。
「這一關就交給我吧，阿綱！」
作者有話要說：
陽完後遺症：變得短小起來（bushi）就，突然變得很麻木（各種意義上的），以前是快樂小狗，現在既不開心也不難過，好像對一切都喪失了激情。碼字的時候只有一個想法：以後會不會再也寫不出有趣的文字來了呢？但是，往好的方面想，現在的我大概可以寫出完全不ooc的□□奇奧拉，畢竟每天的內心寫照be like：在我們的世界中沒有什麼意義生存於這個世界的我們同樣不含意義無意義的我們思索這個世界甚至連知曉此處沒有意義都沒有任何意義（但我可以把自己救回來的。嗚嗚嗚等我！這個b病大家注意防護啊啊啊啊——）
第97章 bubble
是山本啊！
聞聲，褐發少年頓時分外欣喜。
雖說現在角色的出場順序已經全部亂掉了，但如果是山本的話，一定可以順利解決這次危機——
沢田綱吉用看救星的眼神望了過去。可是這次，他沒能見到記憶中那個總是一臉燦爛笑容的黑發少年。
率先映入眼簾的是無數長著絨毛的觸手，正中的主體形像因為過於恐怖（不知為何還充滿了哥特系風格），所以基本只能用一團分不清正反的馬賽克來形容。
驚悚程度和這片竹林半斤八兩——視覺效果上甚至更勝一籌啊！
沢田綱吉捧著腦袋說不出一句話來。
旁白的語氣卻突然變得柔情似水，並且帶著抑制不住的興奮與喜悅：
「就這樣，名為山本的外星人主動進入了瘋狂的竹林。從此以後，他銷聲匿跡，再也沒有回來……」
你只是想讓山本消失而已吧？意圖根本已經暴露無遺了！
褐發少年在心裡吐槽旁白。
望著高速旋轉的鋼鐵竹林，山本卻只是樂呵呵地笑笑，「看起來很有趣的樣子嘛，是和音響搭配做出來的效果麼？」
山本……他完全沒搞清楚狀況！還以為這片可怕的絞肉機竹林是舞台劇原本就有的一部分！
沢田綱吉大張著嘴巴，阻攔的話語堪堪要出口，就看到山本邊樂天派地笑著邊走了進去。
「喔，好逼真的效果啊！」
這麼說著的山本戲服上的觸手被削得到處亂飛，負責這件服裝制作的旁白獄寺跟著發出了「啊啊啊啊」的心疼叫喊，場面一時間鬼畜極了……
至於在台下的觀眾看來——
「姐姐，我們還是快點走吧！」這個舞台劇不正常！
入江正一當機立斷站起身來。但是由於身後觀眾的抗議，他只好又一屁股墩坐了回去。
「欸？要走你自己走啦。」明子看得正入迷，「外星人可是馬上就要通過勇氣之森了！」
「這一聽就是胡編亂造的劇情啊！」入江正一扶額，但他的話很快就被某個凌空飛物打斷了，「好痛…什麼東西！？」
是從舞台上飛出來的……他定睛一看，發現竟然是一條軟綿綿的觸手，「唔呃，好惡心！」
「還送玩偶啊！」明子眼前一亮，「這個節目真是有心！」
「你管這東西叫玩偶麼！？上面還長著毛啊！」入江正一快瘋了。
「好了好了不要吵啦，給我安靜下來看接下來的劇情！」明子指著舞台，「看，勇氣之森被破除了！」
眼鏡少年下意識順著指引望去，臉上難以置信的表情基本就和舞台上的男主角一模一樣。
「真…真的停下了……」
沢田綱吉震驚得嘴角狂抽：是那些到處亂飛的觸手！它們居然把竹林裡的機關都卡住了！
「因地制宜，使用手邊的道具主動出擊……真是了不起的戰鬥直覺。」已經靜止的竹林後傳來了Reborn的點評。
「嗯……？規則不是說要赤手空拳麼？」山本擺出一個很無辜的笑臉，看起來好像完全沒明白發生了什麼。
「你們兩個竟然還聊上了啊……」褐發少年簡直不知道說什麼好。
「現在可不是注意這個的時候，」Reborn淡淡道，「『公主』就在前面，你該去見她了。」
沢田綱吉一愣，看到竹林往兩旁分開，露出了華麗精致的高台。優學姐就坐在高處，輕聲吟誦著有關月亮的和歌，側臉淡漠孤獨。
他覺得這一幕有點像是游戲通關後的動畫演出，公主在檐下驚鴻一瞥，叫人忍不住期待接下來會發生的故事。
然而，少年萬萬沒料到，接下來的故事會是一部喜劇動作片。
高台底部傳來可疑的「喀拉」聲。舞台上的所有人都清晰地聽見了響動，將目光集中於同一個方向。
兩根觸手恰好插在底部的兩側。優眉眼一顫，不明白看上去軟趴趴的觸手是怎麼被用出手裡劍般的效果的。
頃刻間，高台搖搖欲墜。
最先反應過來的竟然是向來膽小怕事的褐發少年。
「學姐！」
他心裡一緊，毫不猶豫地向著瀕臨坍塌的高台跑去。
【第三幕】
……到底是為什麼還要繼續參加這次的舞台劇啊？
即便是真正站到舞台上的時刻，優仍在想這個問題。彼時山本笑著走入竹林，下一秒長毛的觸手漫天亂飛，和著獄寺心疼的哇哇大叫聲，小春嚇得捂住了眼睛。
毫無疑問，這是一場難以挽救的、徹頭徹尾的失敗。
優的視線在褐發少年身上停住——他正大張著嘴巴雙手抱頭，不用想就知道，少年心裡正翻湧著何等驚濤駭浪般的吐槽。
看到熟悉的呆臉，心情莫名變得輕盈。然後不合時宜地，她再度回想起了沢田在弓道場時問過的那個問題：
【「學姐不去射箭…是害怕會失敗麼？」】
捏著扇子的手下意識一緊，接著又很快放松。
或許是因為被強行拉入了同等可怕程度的失敗之中。在現在這樣的情形下，優突然覺得可以輕易地點頭承認這一點了。
她的確畏懼著失敗。
即使失敗了也就是被嘲笑一頓，沒什麼可怕的。
但有時候就是存在這樣的事：明知不可怕，但仍然沒辦法往前多走哪怕一步。每個人的世界都是一個通透頑固的泡泡，自成體系，難以言明。
很多很多泡泡堆疊在一起；猶如高台，抑制呼吸。
直到高台傾塌。
【「你還記得舞台劇的結局麼？」】
往前衝的時候，沢田綱吉腦海中莫名閃過學姐曾問他的問題。
故事的結局，農夫經歷無數冒險，終於有資格再次見到公主。他看出公主的憂郁，於是向她詢問緣由……
一切都發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少年剛好接住了下落的優學姐，和服柔軟的衣料與冷香撲面；
這是一個太恰當的巧合。由於這個巧合，他們愕然相視，再反應過來的時候，他已經隨著慣性跌到了地上，成了一塊合格的人肉墊板。
「唔啊……」他捂著後腦勺，再次與她對上視線，正要出言關切，卻感到和服的袖子拂過額前和耳朵。
借著寬大的袖口掩飾，優學姐的手探到他伸手捂著的部位，幫他輕輕按揉著腦後。
與此同時，她緩緩垂眸，顯出居高臨下的姿態：
「你是什麼人？因何闖入這片森林？」
沢田綱吉嘴角一抽。
……學姐竟然沒有放棄，她竟然還在試圖演下去啊！？
「我、我是個漁夫，我就是、那個…偶然路過……」他結結巴巴地接著話，很快就露出了欲哭無淚的表情：為什麼他兩句話就把主角變成了路人，這是一種多麼悲催的本領啊！？
優沉默一下，低聲道：「那麼你該趁早回去，這裡不是你該來的地方。」
按照她的想法，之後旁白接入，少年在揮別公主後踏上冒險之旅，劇情仍然可以繼續。
可沢田綱吉的思緒還停留在故事的結局。望著學姐略顯沉郁的面容，他心裡一空，對應的台詞便不受控地從嘴邊溜了出來：
「美麗的公主啊，你為何總是這樣愁容不展？」
聞言，優揉捏他後腦的手不由一頓。
按照劇情，這段對話本應發生在最後一幕。農夫看出公主幽居深宮的憂郁，便邀請她一同冒險。公主卻心生退卻，只命令農夫將一路的經歷當作故事說出。
農夫每說一個故事，故事的主角就會應和著出現。最後公主被他們打動，認為農夫可以托付，於是終於展露笑顏。
沒有見過外面的世界，所以對冒險心懷恐懼的公主。
她微微抿唇，同樣以結局時的台詞回應道：
「我身在重重宮閣，心向廣袤藍天而不能得。」
接下來的發展，他該順勢邀她踏上旅途。可少年明顯缺乏隨機應變的經驗，而更習慣於亦步亦趨地跟著她的話。
只見他瞥一眼她身後的高台，干巴巴地說：「但是樓…樓現在塌了。」
話音剛落，沢田綱吉就露出了慘不忍睹的表情——他究竟在說些什麼顯而易見的廢話啊！？
優學姐卻只經歷了很短暫的凝滯，便附和道：
「嗯。好像確實…全部都塌掉了。」
一個微不可查的幅度，她似乎是抖了一下。沢田綱吉驚訝地向上看去，正好看到她低頭，淡琥珀色的瞳孔中有一絲殘余笑意一閃而過。
「樓塌了。你要怎麼賠我？」
她坐直身體，主動問道。
【第四幕】
「為了補償公主的損失，漁夫不得不答應她的無理取鬧：帶她離開這座宮殿。可惡、如果漁夫的左右手在場，一定會制止她的這種不合理要求……」
旁白把話說得咬牙切齒，台上的演員也演得不亦樂乎。
說「演」或許不太恰當——
優一本正經地坐在船頭。
「漁夫先生，我渴了。」
「水在這邊！」一臉逆來順受相的褐發少年立馬放下船槳衝了過來。
「漁夫先生，我餓了。」
「這裡有干糧！」他隨手掏出一件道具，她略帶嫌棄地看了一眼，沒有伸手去接。
「我聽說庶民有名為『雞蛋粥』的神奇料理……」她說得認真。
「我們現在可是在海上啊！」身為漁夫的沢田綱吉沒有忘記舞台劇的基礎設定。但一接觸到她的眼神，他就立即語氣一軟，「我是說…等靠岸就做給你吃，請再忍耐一下！」
優終於矜持地點頭了。這場景直接令沢田綱吉幻視上學期他們剛剛熟悉起來的時候：那時的學姐常因一些不靠譜的奇思妙想而把他使喚的團團轉……有那麼幾個瞬間，他都要忘了台下的觀眾，一切回應都憑借本能。
果不其然，才安靜下來沒幾秒，她便又開口了：「漁夫先生……」
「你該不會是無聊想要天上的星星吧！？」他熟稔地發出吐槽，結果扭頭就對上她溫和的眼波。
「……我是想說謝謝你。」她頓了頓，又一板一眼地補充道，「願意冒險帶我出來。」
好、好老套的劇情！
沢田綱吉震驚了：原來學姐喜歡這種像是王道戀愛喜劇一樣的情節麼？真讓人起雞皮疙瘩！
一邊這麼想著，他又一邊自以為不引人注意地偷看了她一眼。
不得不承認，學姐其實非常適合和服的裝扮，和她身上古典端莊的氣質渾然一體。看久的話，會讓人有點移不開眼……他的視線驀地與那雙淡琥珀色的眼眸撞個正著。
「漁夫先生，難道是在偷看我麼？」優歪了歪頭，「臉忽然好紅啊。」
「……沒、沒有的事！」
沢田綱吉「騰」地又把頭轉了回去，從脖子到耳根都火辣辣的發燙，他一下陷入了真實的、抓耳撓腮的境地：怎麼回事、總覺得優學姐突然之間就放飛了自我——她現在這樣也太壞心眼了點吧！？
台下，原本堅定堅決要盡快離開的入江正一：可惡，為什麼轉瞬間又變成純愛漫畫的畫風了啊？
他默默把新收獲的觸手抱在懷裡，心情變得有點酸溜溜的。
……要不、就再多看個五分鐘吧。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標題我都想好了，就叫「迪諾的身」（bushi）舞台劇篇還剩1章啦！（撒花）然後又可以撈個公關部角色出來聯動，猜猜這次是誰hhhhh感覺狀態正緩緩回升。不確定再養養，爭取早日恢復日更~
第98章 寶藏
沙啞的旁白再度響起：
「在海上，漁夫和公主遇到了神秘的巨型船只……」
沢田綱吉精神一振：終於輪到重頭戲的三人決鬥了。也就是說，這場亂來的舞台劇總算是行將結束。如果沒記錯的話，首先出場挑釁的是青蛙王子——
「優、優！左邊也要！」套著土黃色青蛙連體衣的小孩周身飄出了像征幸福的粉紅色小花花。
「小孩子的耳朵不可以掏太深，不要亂動喔。」優面無表情地摸摸他的腦袋，等他安靜下來才重新拿出木質掏耳勺。
「你們兩個在搞什麼呢！？」沢田綱吉驚訝得眼睛都要瞪出來了。他半是嫉妒地望著舒舒服服枕在優學姐大腿上的小牛：可惡、他都沒有享受過這種掏耳朵的待遇……！
「…不對！」少年反應過來，衝著藍波大吼，「你怎麼還在這！？」
那接下來的決鬥是要怎麼辦啊？
正說著，神秘的巨型船只就駛到了他們面前。只見甲板上露出一顆頭戴王冠的鹵蛋——不對、那才不是鹵蛋——少年定睛望去，才發現是一平雙手抱胸、一身霸氣地站在船頭，她身後的紅色披風隨風飄揚，一派王者氣息。
【——！】一平口中冒出了不同於日語的復雜語言，應該是中文，顯得神秘的同時，又非常有氣勢。
「她、她在說什麼？」被一平此刻的氣勢壓制，褐發少年緊張地吞了口口水。
「是『停船』的意思。」身旁的嬰兒及時解答道。
「你又是從哪冒出來的？！」少年瞪著Reborn——他正以一個人類基本不可能做到的扭曲姿勢盤成一團，光是看著就十分驚悚。
「我是負責翻譯的神奇海螺。」嬰兒黑色的大眼睛無比純良。
「你看我信不信啊！」少年的吐槽不甘示弱。
他們的對峙很快就被對面船上的一平打斷了。
【——，——！】她繼續說著什麼，聲音持續高昂。
「沒想到會在這裡遇見王國的叛徒。既然如此，現在就來進行一場比試吧！輸的人要被沉進海裡。」Reborn淡定道，「她是這麼說的。」
「欸？欸……」聽到比拼，沢田綱吉本能地一慌，但他很快想到現在是在演舞台劇，於是重新鎮定下來。
「呃、請問是什麼比試呢？」他抬著腦袋問。仔細一想，現在面對的畢竟是住在自己家裡、每□□夕共處的小孩，所以也沒什麼好害怕的……
【——！】
一邊說著什麼，站在船頭的一平身體一下升高了快2米。
沢田綱吉被這一幕嚇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長、長高了！」一平突然就變成巨人了！
還沒等少年說出什麼更搞笑的話，裝扮成海螺的嬰兒就自己砸到了他的臉上。少年頓時發出一聲痛呼，捂著腫起的臉頰委屈巴巴。
「越是遇到危機，越要冷靜觀察。」Reborn以一種古井無波的語氣教誨道，「仔細看好，現在的一平可不是一個人。」
話音剛落，一平的紅色披風下就傳出了熱血的吼聲：「同為拳法家，這次我要極限地幫助光額頭贏得比賽！」
「哥哥、小心不要摔到一平啊！」在他們身後，扮作侍衛的京子面露焦急地提醒著。
「原來是你啊！」
沢田綱吉的驚恐瞬間化作了凶猛的吐槽能量——能發出這種無釐頭宣言的，果然只有那個了平さん！
「一平剛才說，要以坐騎對決的方式決出勝負。」
嬰兒繼續道。少年剛想問「我們這邊哪兒來的坐騎啊！？」，卻發現Reborn並不是在和他說話——嬰兒的大頭此刻正對著優學姐，明顯是把她視作了談話的對像。
欸……？
沢田綱吉內心的不祥預感直衝腦門。
「我明白了。」優學姐優雅頷首，「勝利的定會是我方。」
說著，她轉向少年，客客氣氣道，「漁夫先生，請蹲/下身體，讓我踩上去。」
「你到底在說什麼失禮的東西！？我才不是坐騎！」沢田綱吉大聲吼道。
「……」
優學姐和Reborn都無聲地看著他，前者腦門上刻著「勝負欲」，後者腦門上刻著「沒良心」。少年頓感心中無力，恨不得趕快能有個人來為他主持公道。
然而，背景音裡只有了平的熱血長吼震耳欲聾，顯得情勢愈發迫在眉睫。
出乎他意料的是，在這樣的關鍵時刻，竟然是藍波嚶嚀了一聲，打破了這詭異的沉默。
藍、藍波……那麼多糖果居然不是白喂的！
沢田綱吉立即感動地望向小孩——
只見小牛拿一只小短手指著自己，看過來的眼睛同樣淚汪汪的：「青…青蛙王子不是我麼……？」
「你才反應過來啊！？」褐發少年一頭栽倒：他就知道、指望藍波還不如指望恐龍復活啊！
「那麼，本次比賽就以懸掛在舞台最頂端的『烏魯克寶藏』為目標，」Reborn面無表情地指著十幾米高的上空，那裡不知何時出現了一只大紅球，「沒拿到的人要被發配到撒哈拉沙漠養殖蛤蜊。」
「等等、這也太隨便了！而且那種地方怎麼可能養的出蛤蜊！？」沢田綱吉立即大聲抗議。
然而，趁著他吐槽的功夫，一平和了平小隊已經率先出擊了：雙腳踩在了平的肩膀上，一平擺出了氣沉丹田的姿勢、而後向上猛出一拳；頂部的紅球就如同被隔空打到般晃動起來，眼看就要墜落地面。
不好！是一平的餃子拳！
少年暗自一驚，下意識與優學姐對視一眼。學姐朝他沉著點頭，似乎胸有成竹。
接著，她就向他伸出了手，指尖在舞台的燈光下瑩白如玉。少年看了莫名有點臉紅，鬼使神差地要傾身去握住。
「我穿的衣服不太方便行動……漁夫先生，請你像這樣借力跳上去。」優一臉認真地將雙手交叉，擺出了腳蹬的架勢。
沢田綱吉一秒鐘就把手縮了回去。
「你別開玩笑了！」他紅著臉大吼道。
他怎麼可能去踩學姐的手啊，那種事情一輩子都不可能的！這是他的第一反應。
而且——少年仰頭看看距離地面十幾米高的紅球，越發欲哭無淚了——正常人類怎麼可能跳那麼高嘛！？
「欸，不行嗎？」優似乎有點吃驚，就好像她真的認識什麼能跳十幾米高的超級人類似的。
與此同時，觀眾席也傳來兩聲一模一樣的問話。耳尖的少年循聲望去，果然在那邊看見了靖睦和小悟的身影。
「拜托你們稍微有點常識啊！」沢田綱吉無語凝噎。
「從小就經歷身體錘煉的埴之塚家的人或許可以做到，」Reborn平淡地進行著補充，「但阿綱的話就很勉強了。」
藍波左看看右看看，突然把手塞進嘴裡，一臉痴呆地提議，「如果用老大給的炸/彈把阿綱炸上天……」
「你還是閉嘴吧！」褐發少年忍無可忍，感到心累無比：他突然覺得，就這麼去撒哈拉養殖蛤蜊也蠻好……
「…沒辦法了，只能放棄了嗎？」優喃喃低語著。她臉上沒什麼表情，但話語中的「放棄」二字卻戳中了沢田綱吉某根敏感的神經。
「不試試怎麼知道…現在還沒到放棄的時候呢！」他當即說道。
有那麼一個瞬間——當與嬰兒黑黢黢的眼睛對上時——他差點就想依賴死氣彈的力量了。但這個想法稍縱即逝，少年沉下心來，遵照著Reborn先前的教導，仔細觀察了一陣周圍，然後突然抓起優的手。
「學姐…不對、公主——我們走！」
感受到不同於自己的熱度，優的眼睛微微睜大，任由他牽著跑下了舞台。
「——快點！音樂！還有燈光！」班長很有眼力勁地在後台調度起來。
音樂驀地轉向急促。舞台上燈光驟暗，只余下頂部搖晃的紅球、不斷發出餃子拳的一平、還有少年少女不斷移動的身影被照亮。
毫無緣由的，優產生一種奔逃的錯覺。音樂與故事只是推波助瀾，一切虛幻的注視之中，唯有掌心的溫度是真實存在的東西。
她被少年牽著一路向上，來到了上層的操作台。那原本是為了方便工作人員清理頂層的舞台燈而設置，隱蔽在不起眼的角落，離紅球尚有一段長長的距離。
「獄寺君！」沢田綱吉還沒說出具體的請求，旁白便已經心領神會了。
「十代目，請放心交給我！」說著，身在演播室的獄寺隼人便放下話筒，戴著眼鏡、旁若無人地操作起復雜的設備，「總算是輪到我這個左右手出場了！」
「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劇情啊！？」
眼看公主和漁夫搭乘著操作台、不斷逼近頂部的紅球，底下的入江正一不禁目瞪口呆——盡管一切都是那麼的不知所雲，但他竟然詭異的感到胸中一陣觸動……
在場被帶動的觀眾顯然不止他一個。有了第一個帶頭鼓勁的觀眾後，大家紛紛跟著發出了熱血的應援。
「加油啊！公主和漁夫！」
「還差一點點了！天哪，這可比Boruto燃多了！」
「給我下地獄去吧岸本齊史！你活該只有兩只手能上天堂啊！」
入江正一：……好像有什麼奇怪的東西混了進去。
其中，最誇張的要數坐在他旁邊的某位中年大叔：他戴著詭異的墨鏡、圍巾還有帽子，只露出一小截深栗色的頭發，看起來格外鬼鬼祟祟。
但即便如此，這些遮擋物也遮不住他此刻潸然淚下的扭曲表情：
「上啊，優！還有可惡的西西裡小子！向著你們心靈的方向衝刺吧，那就是你們靈魂深處的阿瓦隆！」大叔發出撕心裂肺的吶喊。
…不，這個人究竟在說什麼奇怪的東西？怕不是精神不正常吧……
入江正一嚇得默默收回視線，結果一轉頭就發現姐姐明子正義憤填膺地揮舞著拳頭。
「你們這些家伙、不覺得那個沒耳朵的小朋友也很努力嗎！？」明子指著舞台上的一平和了平，不甘示弱地搖旗吶喊著，「加油啊，小朋友！不要輸給那對情侶！」
「他們還只是中學生而已，頂多在一起玩玩過家家，才不算什麼情侶！」中年大叔立即予以嚴厲的糾正。
「你的關注點也太歪了吧大叔！」明子冷笑一聲，「那兩個人一看就是貨真價實的情侶好不好！」
「什、什麼！？」中年大叔似乎大受打擊。
眼看這兩個人就要因為一些莫名其妙的原因吵起來，夾在他們正中的入江正一流著冷汗，試圖息事寧人，「那個…他們好像快拿到球了……」
他說的正是漁夫和公主。他們互相攙扶著、向前伸出了手，仿佛下一秒就能碰到那顆巨大的紅球。
見狀，明子「嘁」了一聲，憤憤站起身來：「果然是這樣嗎……下面肯定是主角獲得寶藏收獲幸福的劇情對吧？不看了不看了，小正，我們走！」
「你還真是性格霸道啊……」入江正一嘴角一抽：其實，他還挺好奇公主和漁夫的結局的。不過，苦口婆心勸了這麼長時間，明子總算是願意離開這個是非之地了。他忙不迭地跟著站起身來——
【喝啊！】
說時遲那時快，舞台上的一平沒有放棄，反而在短暫的積蓄力量後發出一聲輕吼，又是一拳擊出。那顆碩大的紅球業已到達極限，當即「嘭」地一聲爆裂開來。
在所有人驚訝的目光中，那裡面竟然鑽出一個金發男人，以特技般的姿勢單手持鞭吊在屋頂。原本籠罩著比賽雙方的光圈瞬間都集中到了他的身上。
「——要說烏魯克的寶藏，當然就是本王！」
或許是由於台詞過於羞恥，他沒能發出「呵哈哈哈哈」的豪放大笑，反而微蹙著眉，笑容清淺無奈。
同樣的表情，普通人做出來可能就是普通的「被自己的羞恥play雷倒」，但是出現在這種等級的帥哥臉上，便十分惹人憐愛了。
更令人瘋狂的是，男人的上半身竟然只有一條金色項鏈，左臂裸/露的刺青顏色鮮艷：太陽、水和生命，用力時肌肉微微隆起，散發出一種野性的美。
觀眾們紛紛陷入沉默，隨即爆發出一陣激烈的掌聲。
明子也輕咳一聲，重新坐了下來。她的眼珠子一轉不轉，儼然是閃閃發光聚精會神：
「這麼好看的舞台劇，當然是要認真看完啦！」
「騙人！」入江正一一秒鐘戳穿姐姐，「你想看的根本是其他東西吧！？」
——雙眼都冒出粉紅色的愛心了，動機根本一覽無余啊你！
作者有話要說：
失策了，還要一章才能結束舞台劇篇orz不過轉念一想，99章結束舊劇情，然後100章邁入新階段，也不錯嘛！（一些找補）
第99章 笨蛋
聽到底下觀眾異常熱烈的歡呼聲，沢田綱吉條件反射抖了三抖。也不知道是不是他的錯覺，他總覺得那些灼熱的視線快要把迪諾連帶著他們一起燒穿了……
再加上金發男人正以一個高難度的姿勢單手吊在舞台頂部，看上去就十分危險。到了最後，褐發少年心裡的種種復雜感想只能化為一句磕巴的關切：
「迪諾先生！？你…你不要緊吧？」
「好歹也是做師兄的，不要小看我啊！」迪諾露出了非常燦爛的笑顏，充滿著成年人的可靠氣息。
「現在這樣，倒讓我有點回憶起以前Reborn的教學，真是令人懷念……要是底下有一百頭熊就更像了！」
聽了這話，沢田綱吉不禁陷入沉默：「…不、那究竟是怎樣的教學！？」完全想像不出來！
而且，總覺得他的人生前景變得更灰暗了……
少年絕望地揪住腦袋。
按理說，吉爾伽美什精彩帥氣的出場已經完成，現在應該繼續到下一步劇情，但迪諾卻一直沒有動作。就這樣，他們三個人在舞台頂端面面相覷一陣，氣氛詭異地陷入了僵持。
率先開口的是優。
「迪諾先生的部下不在身邊麼？」她冷靜發問。
身旁的褐發少年頓時目露驚恐：只要部下不在身邊，迪諾先生就會立刻變得笨手笨腳的，難道說……現在這種情況也是！？
比起他，迪諾的反應反倒更加淡定。
「畢竟已經沒有適合羅馬裡歐的角色了嘛。」他坦率地承認了，態度溫和如一位鄰家大哥哥。
「不過，要是因為這點被親愛的師弟還有師弟的女友小瞧，」帥氣的金發男人朝他們沉穩一笑，「我這邊可是會感到困擾的啊。」
「——總之，接下來，我們就一鼓作氣結束掉這場劇目吧。」
這麼說著的迪諾手上一個使力，原本掛在屋頂的長鞭霎時間扭曲著擊打了好幾下操作台——然後下一秒，鞭子直接松松地從邊緣滑溜開了。
「啊啊啊啊……」迪諾慘叫著向下墜落。
「你這不是完全沒有長進麼！？」沢田綱吉也慘嚎著發出吐槽。他焦急地探出頭，然而還沒看清迪諾的狀況，腳下的操作台就又是一陣劇烈搖晃。
先前被迪諾以鞭擊打的部分出現了難以挽回的斷裂。少年眼眸一縮，內心的吐槽鋪天蓋地，在現實中卻難免呈現出呆滯的狀態，一句話都沒能說得出來。
直到一股力量從身側傳來，同時間響起的還有學姐焦急的提醒。
「小心！」
沢田綱吉被猛地推到了安全的一邊。一切發生得突然，在那個短暫而慌亂的瞬間，他們只來得及對視一眼：學姐腳下的台面崩裂，他不管不顧地向前伸出手，卻只堪堪擦過她蒼白的指尖。
眼睜睜地，少年看著她倉皇墜落；學姐面色慘白，臉上卻又閃過某種古怪的釋然與明悟，仿佛夢魘的人被真實追趕。
伴隨著失重感而來的是失真。優在一瞬間分不清現實與夢境，有段時間好像總是做類似的夢，毫無緣由的從長空墜落，身體劇烈一抖，然後茫然醒來。
原來墜落真是這種感覺麼？那麼絕望…那麼孤單。
優的心驀地一顫，褐發少年的臉突然映入眼簾。她看到他張了張嘴，手徒勞地往外伸著。
很奇異的，她從他空白的表情中讀出荒謬的想法。他到底有沒有經過思考？她的眼眶微微放大，卻根本來不及出聲阻止。
他跟著她跳了下來。
【第五幕】
事後，沢田綱吉自己也覺得匪夷所思。
與其說毫不猶豫，倒不如說沒經過任何思考。那是完全本能的行動，裹挾著無邊無際的恐懼，難以解釋的輕率和愚蠢。
在回憶的時候，他已經無法想起當時種種幽然微妙的心緒變化，只記得他努力伸長手臂，還有學姐微微揚起的手。
還差一點點就能觸碰到。風刮搔著眼球，心中的無力感近乎怨恨。
在內心深處，少年好像已經明白，這樣下去怎麼也夠不到她的事實。然而，怎麼也無法接受。明明、明明是那時候就約定好的——
「唔啊啊啊啊啊——拼死也要保護好優！」
難以言明的絕望之中，某種龐大的力量被點燃。受這股巨力激發，沢田綱吉奮力向前一夠，終於握住了學姐的手。
瞪著凶狠的三白眼，他完全無視了重力和其余種種物理規則，將她攬進懷裡。然後，就如同一只發狂的小型猩猩般，少年單手拽住幕布借力。幕布頂部的扣子一個個崩開，延緩了下落的勢頭。最後，他和學姐順利落在了地面。
「沢…田？」優從少年懷中探出頭，似乎欲言又止。
半邊巨大的天鵝絨幕布隨之落下，在舞台上柔軟鋪散，鮮紅如血。
全場寂靜。
下一刻，激烈的掌聲爆發，伴隨著響起的還有一些更加意味不明的歡呼。
「究、究竟是怎麼做到的！？物理學不存在了啊！」
「干得漂亮，綱吉！你穿的是不是我們送你的禮物？」
「太厲害了，是『內褲俠』啊！原來傳說是真的，沢田君就是並中的內褲俠啊！」
少年額頭的火焰漸漸熄滅。
「內…褲俠？」他有些怔怔地重復一遍，而後心有所感地低頭望去——他的衣服竟然又全都不見了！
在這眾目睽睽之下，他渾身上下只穿著一條唐老鴨四角內褲，光/裸瘦弱的腿上躺著默默以手掩面的優學姐。或許是由於羞恥，她的耳朵完全變成了淡粉色的……
「……唔啊啊啊啊啊啊！」沢田綱吉反應過來，當即慘嚎著抓住幕布，把自己裹住了。
如果舞台上突然裂開一條縫就好了。他通紅著臉想。那樣他一定會就地鑽進去，然後這一生都待在裡面再不出來……
可惜事與願違。拉著學姐逃下舞台的想法才剛剛產生，他就又被團團圍住了。
「阿綱！你們沒事吧……哎呦！」迪諾原本跑在最前面，但沒跑幾步就左腳拌右腳地摔倒了（隨著他的悶哼，觀眾席處依稀傳來幾道可疑的「嘶哈」聲）。
「你才是沒有事吧！？」沢田綱吉簡直哭笑不得。因為迪諾摔倒，跟在他後面的人一躍成為第一，是頭戴王冠的一平。
她從了平身上跳下，徑直跑到他們面前，團出一個和善的笑臉，聲音細軟地說著什麼。
「一平說，這一次的比試是你們贏了。」Reborn奶聲奶氣地替她翻譯。也不知道為什麼，沢田綱吉總覺得嬰兒平靜的面容下好像透露出幾分不同尋常的滿意……
「十代目！」、「優小姐！」、「阿綱！」、「學姐！」
伴隨著熟悉的呼喊，獄寺君、山本還有京子小春她們也跑了過來。整個場面充斥著大團圓的喜悅……話說回來，現在是不是個結局的好時機？
褐發少年和優望向對方，從彼此目光中發現了相同的盤算：時長和原本的劇本一樣，差不多都是五幕；再說，公主已經離開了宮殿，好像也不需要額外加上回去的戲份——
身為旁白的獄寺心領神會：
「『就這樣，漁夫順利度過了危機。被漁夫和朋友們打動，公主終於露出了真心的笑容。』就按照原來劇本的最後一句來，這樣沒問題吧？」
拿起話筒前，他細心地確認了一遍。一時間，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到了優的身上。
「嗯……」她拿手指抵住下巴沉思兩秒，再抬頭時仍然面無表情，「現在好像有點笑不出來。」
「什麼！？」獄寺隼人目瞪口呆，「你這家伙、怎麼在最後時刻掉鏈子啊！？」
然而，一和優對上視線，他的碧洋琪PTSD就立即復發了。
獄寺青白著一張臉，捂胃倒下了。山本眼疾手快地托住了他。但獄寺看起來好像更生氣了……
「既然如此，那就修改一下結局吧。」Reborn接著道，舉起一只喇叭。
「——漁夫和公主順利度過了這次危機。但是，屬於他們的冒險才剛剛開始。」
「在漁夫與伙伴的陪伴下，或許未來的某天，公主會露出真心的笑顏。」
伴隨著這樣一句意味深長的結語，混亂無比的舞台劇終於落下帷幕。
在謝幕時，沢田綱吉一個不經意的轉頭，恰好看見學姐眼神閃動，似乎是在人群中搜尋著什麼。
「學姐，怎麼了嗎？」他立即問。
優遲疑一下，才道：「剛才，你有沒有聽見……」
可是話到一半，她便又猝然停住；而後一斂神情，平淡地搖了搖頭，「沒什麼。」
少年注意到，即便是這樣說了，她的目光還是不自覺地在觀眾席的某處停留了一下。他順著學姐注視的方向望去，但是除了鼓掌歡呼的人群，什麼也沒有看到。
「該怎麼說呢，真是驚險又隨便的劇情……」
人群之中，入江正一推推眼鏡，誠懇的吐槽被掌聲與歡呼聲盡數掩蓋。
說起來、旁邊是不是有點安靜……他隨意瞥了一眼，才發現坐在一旁的中年大叔不知何時已經消失了蹤影。
明明剛剛公主和漁夫墜落的時候，大叔還發出了關切焦急的叫聲呢——估計是他們之中誰的家人吧，現在一定是到後台祝賀去了。
這麼想著，眼鏡少年繼續東張西望起來。然後，在一個不起眼的角落，他再度看到了那位大叔。
仍然是鬼鬼祟祟的墨鏡和圍巾。在他對面，還站著另一個西裝革履的家伙。盡管看起來和大叔差不多年紀，卻微微弓著腰，示弱討好的姿態一覽無余。
至於大叔，他站得筆直，對比之下，竟然有幾分說不清道不明的冷淡與威嚴。
簡短說了幾句話後，大叔又面無表情往舞台的方向看了最後一眼，然後便轉身離開了。
直到他的身影完全消失，鞠躬送別他的西裝男才重新直起身。
之後不久，在最後的頒獎儀式上，入江正一再次看見了那個西裝男人。
只不過這次，他一改先前點頭哈腰的狗腿姿態，是帶著閑適親和的笑容、被校長親自請上台的。
他被介紹為是此次特別來觀看彙演的、文部省的黑澤大臣。
總覺得、剛剛好像一不小心目擊到了什麼不得了的東西……
雷動的掌聲中，眼鏡少年嘴角微抽，對大人的肮髒世界又有了全新的理解。
【終幕】
「這麼亂來的節目、居然也能獲得第二名……」
沢田綱吉內心滿是不可思議。他握著獎杯，朝更衣室的方向走去。學姐似乎對頒獎典禮沒什麼興趣，所以最後是他和班長さん去領的獎。
「說不定是有什麼黑幕呢？」突然間，牆壁處的防火栓旋開，露出了悠然飲茶的嬰兒身影。
「連這裡都被你改造了嗎！？」少年嚇了一跳，當即半是警惕地後退一步。
如果放在平常，這個黑心嬰兒一定已經借故發難一擊飛踹了。可是今天，他卻一反常態地正經站立著，模樣甚至很有點乖巧……
「阿綱，你今天的表現不錯喔。」Reborn嘴角微勾。
「你想干什麼啊？」沢田綱吉被他這副樣子嚇得不寒而栗。
「今天還是你第一次不依賴死氣彈的力量，自主進入死氣模式……」
Reborn的話還沒講完，就被一臉驚訝的少年打斷了。
「等…等等，這是什麼意思？」他還以為墜落的時候，一定又是Reborn朝他發射了那種稀奇古怪的子彈呢！
Reborn定定地看了他幾秒，難得耐心地解釋道：
「死氣之火依靠的是自身的覺悟。所以想要進入死氣模式，並不一定非要借助死氣彈。只是你之前的意志一直不堅定，才逼得我不得不使用而已。」
「不、你根本就是樂在其中吧……」沢田綱吉忍不住吐槽。
而且，什麼死氣之火、死氣模式的……他聽得雲裡霧裡，覺得這些東西比剛剛的舞台劇還要胡來。
Reborn像是看穿了他的疑惑，意味深長道，「有關死氣之火的學問可是很復雜的。在死氣模式之上，也有更進一步的存在……唔，你的學習也是時候進入新階段了。」
「什麼！？」沢田綱吉大驚失色。
比裸/奔更進一步的存在……他不禁腦洞大開：那豈不是連內褲都保不住了麼！？那種事情不要啊、學姐一定會和他分手的！
「求求你放過我吧！」褐發少年欲哭無淚，立刻絕望地抱住了腦袋。
可Reborn完全沒有理會他的求饒，仍然保持著冷酷的撲克臉。
「想和那個女孩繼續走下去的話，掌握新的力量也是必須的。」他淡淡道，「今天的事情已經證明了，你有拼死也要保護她的覺悟吧？」
沢田綱吉聽了一愣：「什麼意思？不准把學姐也扯進那些莫名其妙的事件裡……喂、給我等等啊！」
嬰兒卻沒再解釋更多。留下這句充滿不安的話以後，防火栓便自顧自地旋回了原位。
沢田綱吉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終究是無可奈何，只得重新邁開步子，走向更衣室。
「欸，大家呢？」
推開門，裡面竟然只有優學姐一個人。她坐在鏡子前，從倒影處看了他一眼。
「都回各自的班級幫忙去了。」
畢竟是校園祭。按照慣例，每個班級都准備了各自的特別企劃，譬如鬼屋、咖啡廳這樣的項目。不過，由於要在舞台劇裡扮演男女主角，所以優和沢田綱吉今天都獲得了優待。
「喔……」少年應了一聲，走到她旁邊，隨手將獎杯放到了桌上。
「…得獎了麼？」優有點吃驚。
「嗯，而且還是第二名……」他點點頭，看著優在臉上塗塗抹抹，臉上流露出一點好奇，「學姐在做什麼？」
「卸妝。」她瞥了瞥他，突然將手裡的化妝棉遞了過去，「好累，幫我卸。」
「欸！？」少年頓時手足無措地站直了。然而，接觸到她漂亮的淡琥珀色眼睛，他的語氣瞬間軟了下去。
「你到底是有多懶啊……」一邊這麼說著，他一邊接過了那張小棉片。
在優懶洋洋的指揮下，他用一瓶包裝得花裡胡哨的水將三張棉片浸濕，同時在心裡吐槽當女孩子可真麻煩。
「首先是眼睛和嘴唇。」優說。
「嘴嘴嘴嘴嘴唇！？」沢田綱吉驚得差點跳起來，舌頭都像打了結。
「…還有眼睛，」優嚴謹地補充一遍，半是無奈半是譴責地看著他，「你在想什麼呢？」
「什…什麼也沒想！」他通紅著耳朵，「我知道了……你快點把眼睛閉上！」
她眼中閃過一絲笑意，但沒說什麼，只是依言閉上了眼睛。看到她闔眸抬首，一副安靜等待的樣子，少年的心跳更快了。
他趕緊甩甩頭（把腦子裡的邪念統統甩掉），然後將浸濕的棉片貼到了相應的部位。
學姐現在的樣子好像有點搞笑……他心不在焉、滿懷不敬地想著，邊想邊嚴謹等待了15秒。
「竟然真的消失了……」挪開棉片後，看到溶解大半的彩妝，沢田綱吉不由震驚地喃喃低語，然後就被優瞪了一眼。
她支使著他繼續擦拭殘余的妝容。他做得笨手笨腳、又格外小心翼翼，這種貼心的笨拙難免使人發笑。
「別笑了啊……」褐發少年聽出她的嘲笑意味，於是悶悶地發出抗議。
紅色的唇彩卸去，露出了原本淡色的唇瓣。學姐的唇色很淺……不對、也不是一直都這麼淺的。有時候親得重一點……他的手驀地一抖，面色重新變得通紅。
像是想到了什麼，他停頓半晌，然後又猛地甩了甩腦袋。
嘴唇結束，接著是眼睛邊緣。沢田綱吉乖乖換了棉簽，突然有點手足無措，呆呆地與她對上視線。
「你可以托著我的頭。」優貼心地提醒道。
聞言，少年哭喪著一張臉，「學姐、你果然是故意的吧……」
「什麼？」她故作疑惑，在他伸手過來的時候甚至配合著仰了仰脖子。他的視線飛快地從繃緊的雪白脖頸挪開，呼吸壓下來時又重了一點。
「真沒想到，今天的舞台劇能拿到第二……」或許是為了轉移注意力，沢田綱吉主動道。
她輕輕「嗯」了一聲，然後問道：「第一是誰？」
「山本和了平さん他們的『烈焰拳擊大戰棒球小子』……聽說是因為效果實在驚人。」少年抽了抽嘴角，覺得光聽名字他們就贏了大半。
「嗯、名字聽起來就……」優猶豫一下，「別出心裁。」
「然後啊，頒獎的時候，班長さん特別激動，」他回憶一下黑澤大臣主動伸手的時候，班長激動得快要暈過去的樣子——他把眼淚鼻涕蹭了大臣一臉，「黑澤大臣人還蠻好的。」那種情況竟然還能勉強保持住笑容。
對此，優沒做什麼評價。但他莫名覺得她不是特別贊同，只是在想著其他的什麼東西，所以心不在焉。
少年索性不再說話，而是專注地等待著。最終，她稍顯游離的視線與他的對上，各自的心緒好像在瞬間通過眼神相互傳遞。
優微微一愣，終於還是將想法付諸語言：「晚上的點火儀式…我想試一試。」
「當然沒有問題！」沢田綱吉立即道，「我是說…就算失敗了也不要緊！」
優不禁揚眉，語氣不鹹不淡，「沢田很會安慰人。」
「…我不是那個意思！」他自知失言，心裡當即有點慌。然而，還沒來得及做更多解釋，脖子就被勾住了。
他趕緊把棉簽挪開一點，生怕一不小心把她戳瞎……就像是專門等著他這樣做一樣，下一秒，學姐的手微微用力，為了保持平衡，他不得不單手撐住梳妝台，把她困在自己與鏡子之間。
明明陷入了相當不妙的境地，她卻一點也不見慌亂。柔軟的呼吸近在咫尺，淡琥珀色的眼眸溫柔地逼視著他。
「喔。」優好整以暇地拍拍少年的後頸，「那你是什麼意思？」
「…我是說，」他心裡一空，先前准備好的話語自顧自地從嘴邊溜了出來，「我會拼死為學姐應援……」
「連這個也要拼死去做麼？」她笑笑，不太贊同的意思。類似的句式喚起叫人不悅的記憶。她面上不顯，纖長的手指向上、滑入柔軟的棕發，又把他拉下來一點。
「之前，為什麼要跟著一起跳下來？」
他一滯，呼吸放得更加小心，口吻同樣帶著些微抱怨，「學姐才是，當時為什麼要把我推開啊？」
她沒回答，只是眼神微微閃動：「…笨蛋。」
「如果我是笨蛋，」沢田綱吉主動低下頭，與她額頭相抵，「那麼學姐也是笨——」
最後一點話語淹沒在唇齒之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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半晌後，褐發少年皺著一張臉，「苦的。」
優慢條斯理地拿化妝棉擦了擦嘴唇，「那是因為你沒卸干淨。」
她從鏡子裡望著少年委屈巴巴的表情，忽然莞爾一笑，再次輕聲道：
「——笨蛋。」
作者有話要說：
下章開始！又是我超想寫的一個日常！賊期待了！（蒼蠅搓手.jpg）話說劇情線已經在暗搓搓探頭了，好想寫學姐和言綱的互動喔，大家還有什麼其它想看的play麼hhhh請務必留言告訴我嘿嘿嘿！
第100章 同居
這是一個普通而寧靜的周日。
Reborn難得大發慈悲，沒有用炸/藥或是霰/彈槍或是尖刺陷阱叫他起床。所以沢田綱吉一口氣睡到了快中午，頭發絲都由於放松而變得軟蓬蓬的。
進入12月以後，天氣愈發寒冷。然而，外界的風霜絲毫也無法侵染沢田宅。
早在上個月底，奈奈就已經打開了空調。暖風在大房子裡熱騰騰地烘著。像是這樣對普通人家來說略顯奢侈的做法，在沢田宅卻已是十幾年不變的尋常日常。
屋內溫暖如春。少年頂著雞窩頭，套著扣子系錯的睡衣，邊撓肚子邊睡眼惺忪地走下樓梯。
「媽媽，今天早上吃什…」他閉著眼睛打個哈欠，「吃什麼啊？」
「現在已經是午飯時間咯？」
熟悉的清冷女聲突兀響起。少年撓癢癢的動作頓時一僵，一個短暫的反應時間後，他不敢置信地朝聲源處看去——
身著常服的優學姐正端莊地坐在餐桌旁。雪白的日光透過霜花半融的玻璃傾灑，將她的身影照得晶瑩剔透，宛如一場瑰麗的夢境。
沢田綱吉不由自主掐了自己一把——距離校園祭的那場點火儀式已經過去了1個多月。沒了舞台劇的排練，再加上考試臨近，學姐重回曾經的忙碌（甚至還有超越的趨勢）。除卻每天接她下班還有校園裡共度的那點時間外，他們最近都很難有相處的機會了。
這樣的她，為什麼會在這時候突然出現在他家啊？該不會是因為思念過度而產生的幻覺……
「中午好。」優淡定地朝少年點點頭，假裝沒發現他的窘迫。
「……」不是幻覺啊！
沢田綱吉僵立在原地，感到體溫從腳底板開始一路飆升、直衝頭頂。又過了一會兒，他喉嚨裡終於溢出一絲微弱慘嚎，連滾帶爬地衝上樓梯。
「小心別摔倒。」優在身後一本正經地發出提醒。少年聽了不由腹誹：他又不是小孩子！可是這樣一來一個分心，竟然真的踉蹌了一下。
少年勉強穩住身形；盡管沒有回頭，卻還是清楚感知到了她促狹的視線。極端的羞恥之下，他不禁大腦發脹，內心的哀怨簡直要突破天際：
——真是的，早知道優學姐會突然出現在家裡，就穿戴整齊再下樓了！現在她肯定會覺得他邋裡邋遢、而且還很沒出息！
一邊這麼後悔著，他一邊飛速換下睡衣、套上簡單的襯衫和褲子。
等到洗漱完畢重新回到餐廳後，少年很快便被另一個重磅消息砸暈了。
「欸，歐洲20日豪華游？媽媽一個人去嗎！？」
餐桌旁，沢田綱吉發出驚呼。優學姐就坐在對面，但他還是不怎麼好意思往她那邊看，只能強行將注意力全部集中到媽媽身上。
「嗯！」奈奈一臉興奮地捧著臉頰，「是在商業街抽到的大獎，很稀奇對吧？」
稀奇是稀奇。但是對於日常生活全部仰賴媽媽的少年來說，這實在算不上是全然的好消息。
「那是什麼時候出發啊？我…我看看要怎麼安排，然後送你去機場……」
由於學姐在場，所以他故意用上一種（自以為）成熟的語氣，可惜下一秒就不幸破功了。
「就是今天呀~」奈奈拉出一個巨大的行李箱，儼然一副隨時准備好出發的喜悅模樣。
「今、今天！？」沢田綱吉的聲音一下拔高了，「這麼重要的事，怎麼不早點說啊！？」
「小綱真是的，」奈奈不滿地點著下巴，「明明我上周就和你說了的……」
「哪有這回事？」他自認為不著痕跡地瞥了學姐一眼，生怕她會露出嘲諷或者不耐的表情來。可學姐只是眼觀鼻鼻觀心地安靜飲茶，似乎打定主意不介入現在餐廳內的「家庭糾紛」。
「確實是說了沒錯喔。」Reborn以同樣的淡定姿勢啜了口茶水。
「你果然還是出現了啊！」沢田綱吉瞪著神出鬼沒的嬰兒。後者卻對他的不滿視而不見，自顧自拉下一塊投影屏。
「事情發生在上周六的晚上7點11分，」Reborn以一種刑警般的詭異語氣道。隨著他的話語，投影屏上雪花一閃，出現了宛如監控般的畫面——
沢田綱吉和藍波一起坐在房間的地上，一人拿著一只手柄，看表情就戰得正酣。
這時奈奈推門而入說了什麼，少年邊聽邊點點頭，但視線一直牢牢地黏在游戲屏幕上。
「是的是的、就是在這個時候！」奈奈指著投影屏，「當時我就是和小綱說了中獎的事，你卻只是在那邊『嗯嗯啊啊』的——」她誇張地學著兒子的反應，畢竟是朝夕相處了十幾年的母子，表情看上去惟妙惟肖。
「真是不成器的兒子啊。」在Reborn旁邊的座位上，碧洋琪涼涼地對此發表意見。
「…你們非得像這樣一個一個出現是吧！？」少年自知理虧，對他們落井下石的行為無可奈何，只有吐槽聲愈發高昂絕望。
「還有、都有時間在我房間安這種可疑的監控了，這麼重要的消息你倒是告訴我一聲啊！」
「這是給你的教訓，」Reborn循循善誘（這種姿態竟然出現在一個嬰兒身上，讓他看起來更欠揍了），「以後媽媽說話一定要認真聽才行。」
「是啊。你馬上也是要升國二的人了，這樣可怎麼讓媽媽放心的下……」奈奈也跟著發出一聲嘆息，但很快又單手捧臉，表情重回春暖花開。
「幸好這段時間小優能幫忙照看，真是幫了大忙了！我一定從歐洲帶好——多的伴手禮回來給你！」
迎著她殷切的目光，優放下茶杯。少年敏銳地注意到她瞬間僵硬的身形：總覺得、學姐好像不是很擅長和媽媽相處……
「…伯母言重了。」優輕聲道，「多虧您同意讓我借宿。接下來多有叨擾，感謝的話應該是我來說才是。」
「欸，小優不用跟我這麼客氣啦……」奈奈毫不在意地擺擺手，笑容溫柔親和。
一旁的沢田綱吉左看看右看看，光是耳朵裡捕捉到的幾個關鍵詞，就足以將他的大腦攪成一團漿糊了。
「等、等等……」他顫顫巍巍地舉手，「學姐要來借宿…是什麼意思？」
「就是字面意思啦、字面意思！」奈奈樂呵呵的，「小優現在住的地方突然要進行臨時檢修，對吧？」
「嗯，施工正好需要三周左右的時間。」優點點頭，「因為消息來得突然，差點就找不到住的地方。多虧在商業街那邊遇到伯母……」
「我就是遠遠看到提著行李箱的人影像是小優，」奈奈說，「當時有上前確認真是太好了！」
眼看她們的話題越來越歪，少年兀自坐在一旁，消化著這信息量巨大的對話。
也就是說、媽媽接下來要去歐洲游玩20天；差不多同一時間，學姐因為舊職工宿舍的臨時檢修，會搬進家裡來住——這樣豈不就是同、同……
他漲紅了臉，即便是在私下腹誹，也根本沒法將「同居」兩個字完整說出。
一時間，少年心頭輕飄飄的，說不清到底是在雀躍期待還是緊張恐懼，亦或是二者皆有。
「關於費用問題，我會按照市價支付……」優的話還沒說完，就被奈奈當即否決了。
「不用啦。反正家裡的房子這麼大，空著也是空著。」她展現出完全不同於常人的慷慨，甚至顯得有點大條，「小優就算一直住下去也沒有問題呀。」
優沉默一下，艱難道：「這怎麼行……」
「怎麼不行？」奈奈瞪大了眼睛。
她們眉眼間各自現出不容辯駁的堅持。眼看場面就要陷入僵持，嬰兒稚嫩的聲音插入對話：
「既然如此，房租就用其他東西來支付怎麼樣？」
眾人都是一愣，紛紛將目光投向Reborn。沢田綱吉心頭一跳，知道這個黑心鬼的提議肯定沒什麼好事，於是眼神提前充滿了譴責控訴。
「我看了蠢綱的成績，」嬰兒語氣淡淡的，「上學期的考試他能全科低空飄過，是因為你有幫他補習吧？」
「…是這樣沒錯。」說著，優不由看了少年一眼——他似乎是回想起了什麼慘痛的經歷，嗓子眼裡溢出了心有余悸的嘶聲。
「那麼，」嬰兒嘴邊現出一個冷酷的微笑，「從現在開始到下一次段考，還是讓優來幫忙補習怎麼樣？如果阿綱下次的成績可以進入年級前五十，這次借宿的房租就自動抵消。」
優面無表情地看著他，沒有立即回答。
對於她的遲疑，沢田綱吉表示無比理解，畢竟他現在已經是冷汗狂流的絕望狀態了——年級前五十什麼的，就算是殺了他也做不到啊！
奈奈似乎也抱持著同樣的想法：「其實，小綱的成績只要能進入年級前二百五十名，我就心滿意足了——」
他們年級一共才只有300個人啊！
對於奈奈對他的低要求，沢田綱吉一向是沒什麼感覺的。可是，現在在學姐面前，他終於感到一點羞恥——畢竟，他是個連年級倒數五十名都擺脫不了的廢柴……
就在這時，Reborn繼續道：
「當然，只有阿綱考入年級前五十，才能免除房租；反之——」
他故意頓了頓，未盡的話語中伏藏著危險的氣息。
褐發少年的心不由高高懸起了：這家伙、萬一說些mafia味十足的話可怎麼辦？都已經順利瞞了學姐大半個學期了，絕對不能讓她卷進彭格列的事端裡！
比起面露慌亂的沢田綱吉，優仍舊是一張撲克臉，看似波瀾不驚地等待著。
「——反之，你就輸了。房租就從阿綱的零花錢裡扣。」Reborn補完了剩下的話，輕飄飄得叫人難以置信。
優的眼睛微微睜大了。
「…這是比試的意思麼？」她面容一肅，堅定堅決地轉向褐發少年，「年級前五十——我絕不會輸。」
沢田綱吉一頭栽倒：「等等、你也太容易上鉤了吧！？」她的勝負心實在是強過頭了！
「那就這麼決定了。」敲定了補習的事項後，嬰兒恢復了天真爛漫的語氣，「放心，到時我也會從旁協助的。」
「求求你們放過我吧！」沢田綱吉大聲道，心裡絕望無比。
無論是學姐還是Reborn，這兩個人的補習方式各有各的恐怖之處。難以想像，他們兩個一起給他補習會是什麼樣的光景——地獄繪圖也不過如此吧！？
他還沒來得及有個喘息，更加雪上加霜的事便出現了——
「學習的事搞定了，接下來就是生活方面了吧？」碧洋琪淡淡地望向優，「尤其是烹調方面，我一三五，你二四六，剩下的一天就讓阿綱帶著孩子們出去吃草。這樣安排怎麼樣？」
「吃草是什麼意思！？我又不是牛！」沢田綱吉崩潰地捂著腦袋，「還有，做飯的事還不如交給我呢——你們兩個危險分子都給我離廚房遠一點！」
此言一出，碧洋琪、優、奈奈甚至於reborn的視線都彙聚到了他身上。奈奈不知道從哪掏出一張手帕，擦拭著眼角的淚花，一副欣慰感動的樣子。
碧洋琪看看少年，然後干脆地點了點頭：「好啊，那做飯的工作就交給你了。」
「…欸？」沒想到這項重擔真的會落到自己肩上，沢田綱吉一愣，張了張嘴，卻說不出一句完整的話來。
「欸？？？」他的哀嚎響徹雲霄，偌大的沢田宅都跟著變成果凍狀抖了三抖。
就這樣，雖然因為種種意外開啟了同居生活很開心，但阿綱也被迫負擔起了接下來20天的做飯和家務——除此之外還要努力學習，朝著年級前五十的目標努力。
少年覺得未來灰暗無比。
作者有話要說：
27，開始一些人夫修行。下章發點子糖恰恰，力爭寫出一些讓人看到就會嗷嗷叫的糖，我將之命名為「嗷嗷糖」（救命什麼東西啊……）感覺到狀態回升，恢復日更試試！文案已改，明天還有！麼麼！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