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6章 錯誤
風太的眼神滿懷憧憬，看樣子，多半是腦補出了一個遍地黑西裝的彭格列Mafia軍團。優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好，這時又聽他感慨道：
「如果能和彭格列十代家族的人待在一起，肯定什麼樣的追殺都不用害怕了吧……？」
優愣了愣，忽然問：「…是什麼樣的感覺，被人追殺？」
風太也一愣，然後猶猶豫豫地恢復了斜向上45度的賣萌角度，眼中閃動著祈求的淚光。
「當、當然是很恐怖的啊！」
「…裝可憐對我是沒用的喔。」優不動聲色地說。要說這方面，光邦早就把她「鍛煉」得麻木了。
「唔哇…真不愧是在『無法拒絕別人的請求』排行榜上倒數的優さん……」
見眼淚攻勢無效，風太只好收起淚水，埋頭思索起她的問題。優看到他的表情慢慢變得迷茫起來，仿佛被出了一道難題。
過了好一會兒，他才回答道：「其實我也說不上來，我平時不太想這些的。就是每到一個地方都不能待太久，挺麻煩的。」
男孩看起來那麼年幼，神情卻是種習以為常的平淡。優移開視線，盯著從門縫間偷溜進來的那一絲光線。
「…聽起來很辛苦。」
「還好啦，時間久了就習慣了…等習慣了就好了。」風太頓了頓，忽然又抱著膝蓋生澀地補充，「但偶爾，還是會想像能一直待在某個地方的樣子。會是什麼感覺呢？之類的。」
優沒說話。風太飛快地觀察了她一眼，然後問：「嗯…優さん為什麼會忽然問起這個？」
聞言，她略微遲疑了一下；但或許因為面對的是完全陌生的男孩，實情便自然而然地從嘴巴裡吐露：
「…最近，有個人和我說，要派人來殺我。」
「欸？是誰？」風太的眼睛微微睜大了。
優想了想，最後說：「是我在弓道上的啟蒙老師。我們以前關系很好。」
風太聽了皺皺鼻子，稚嫩的臉龐卻做出成熟的神情，反而顯得格外孩子氣。
「我不喜歡這樣的事，聽了真叫人難過。」他說，「你們沒有和好的可能嗎？」
優搖搖頭，氣氛變得有些沉重。風太似乎有點不安，晃動著手臂，以不大自然的歡快語氣鼓勵道：
「沒關系的，就算是這樣，優さん也用不著害怕…阿綱哥是未來的彭格列十代首領。彭格列是很厲害的家族，一定會保護好你的！」
「我沒有在害怕，也不需要什麼『彭格列』的保護。」優下意識道。但看到風太目光游移，她忽然之間明白了什麼。
「你覺得我在害怕……你認為——你測算過我現在心裡害怕的事麼？」她輕輕挑眉，有種不怒自威的氣勢。
風太張了張嘴，看樣子是想否認，但最終還是吞吞吐吐地承認了。
「優さん在『擅長逞強』的排行榜裡排名第1，所以剛剛……我擔心直接說『恐懼』你會生氣。」
說完，他小心翼翼地抬眼，觀察起她的神色。用排名能力預先了解即將接觸的人，這大概是游走於危險邊緣的男孩的生存之道。比起隱私被刺探的冒犯，少女現在反而是好奇占了上風。
「也就是說，『密閉狹小的黑暗空間』其實是『我最害怕的事』中的第2名麼？」
「『恐懼』和『討厭』有時候是互通的嘛。」風太撓撓臉皮，間接承認了。
「那第1名是什麼？」
「是…『會』的時刻所看到的東西。」風太老老實實地回答。
這是意料之外的回答。一時間，她腦中閃過無數次在道場中的練習，還有在校園祭的點火儀式上，恍惚間被火光撕裂開的景像。它們破碎地跳動著，讓她不得不承認這答案的合理性。
「我從來沒想過這些。原來你的排行榜也可以排出本人都不清楚的事麼？」
風太看著她，眼神似乎有點悲哀，「我的排行榜是絕對不可能出錯的。」他第二次這麼說道。
她沒再說話。一片靜默中，男孩清了清嗓子：
「然後，『被殺手追殺』在優さん最害怕的事情中排名第——」
「啊……不用告訴我這個。」優在他快要說出答案時打斷了他。
「欸，你不想知道嗎？」
「沒那個必要。」優說，「僅僅是一個數字而已，沒什麼意義。」
「並不是這樣的。」風太言色稍正，「只要是排名，就一定有其意義存在。特別是優さん這樣本人都不太清楚實際程度的情況……」
「嗯，但是現在已經清楚了。」優面色不變，「黑暗是我已經克服大半的東西，既然排名在它之下，就是可以克服的東西。只要知道這一點就足夠了。」
風太望著她平淡的、篤定的神情，忽然間發動了能力。他的圍巾、衣擺、連帶著優口袋裡的巧克力糖都漂浮到了半空中。當男孩停下時，巧克力糖球就落了他一身。
如果在這裡的是藍波，大概已經快樂地在巧克力天堂裡打滾了。但風太仍是一副心無旁騖的模樣，優看到他重新掏出那本碩大的排行榜，認真地在上面劃掉了什麼。
「優さん果然很厲害。」風太說，「剛剛我重新測了一次，『被殺手追殺』已經不在你害怕的事情之中了。」
「雖說『害怕』還有『喜歡』確實是主觀意義上的情感，之前也有過客人拿到排行榜後著意改變、最後成功的例子，但竟然能做得這麼干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
男孩用一種研究珍奇動物的眼神打量著她，直到優提醒他「這樣很失禮」，他才像小兔子一樣縮了回去。
「但第1名還是沒有變化。稍微有點好奇……優さん最害怕的事——『會』是弓道方面的術語吧，究竟是看到了什麼呢……」他嘟囔著，話語含糊不清，多半是沒指望得到回答。
「一開始什麼也看不見，然後是渾身沾滿血、脖子撕裂開來的人。」優說。
男孩一呆，過了很久才指指自己。
「…欸？就這麼直接告訴我，沒關系嗎？」
「不是你先問的嗎？」
「可是、可是優さん在坦誠度方面的排行明明是全世界最後1名！」風太一臉彗星撞地球的表情，「怎麼會這樣，難道說、我的排行榜竟然出錯了嗎？！」
優：「…………」她忽然體會到了褐發少年之前的復雜心情。
「你天天把這些排行掛在嘴邊，可人的情感本來就是會產生變化的。」她說，「有些時候，原本很恨的人忽然就不恨了，很想要的東西忽然就放棄了，這不是很常見的事嗎？」
「…你說的好像也有道理。或許只是測算的速度沒有趕上。」風太將信將疑。優注意到他的神情並未放松，反而半是欣慰半是失落，就好像是期待著有人能推翻他的排行能力似的。
對此，男孩卻恍若未覺，仍是自說自話般握緊了拳頭。
「…沒錯！我的排行榜是絕不會出錯的！如果測定的是客觀事實的話……」
「嗯……是這樣嗎。」優看看他，「但至少在一件事上錯了喔。」
「欸？」
「你之前說阿綱不可能打敗追殺你的那些殺手。」優提醒男孩。
風太聽了一愣，隨即目光趨於同情，「我能明白優さん的心情。但阿綱哥的武力和智力都在倒數，綜合戰鬥力也排在最後一位……就算他在離開以前叮囑我們在這等他，他能戰勝那些殺手、平安回來的概率也只是0而已。」
優卻不為所動。
「既然你這麼確定，為什麼還要乖乖等在這裡呢？」
「那、那是因為……」男孩一時語塞，聲音越來越小，「因為我想借助優さん的力量……」
「嗯，想借助我這個在『無法拒絕別人的請求』排行榜上倒數的人的力量麼？」優平靜地反問。風太一臉郁悶，徹底說不出話來了。
「優さん是因為相信阿綱哥會回來，所以才會一直待在這嗎？」說著，他不安且焦躁地挪了挪屁股，「那我就該快點離開了。」
優「嗯」了一聲，沒有阻攔。風太又動了動，但不知為什麼，最終卻沒有跑走。
又過了一會兒，男孩悶悶道：「…阿綱哥真的會回來麼？」
「會的。」優頓了頓，眼中多出一抹復雜神采，「雖說在外形上或許有些差別。」
「欸？什麼意……」
風太的話還沒問完，就被一陣衝天而起的吼叫聲打斷了。
「——打贏殺手了！現在進行下一步！拼死也要回到優和風太那邊！」
那聲音來得撕心裂肺、由遠及近，其形如仰天長嘯的發狂狒狒，驚起一片鳥雀振翅。
「什、什麼聲音？是阿綱哥麼？」風太驚疑不定。
「……」
優則默默脫下外套，率先走出了藏身之所。
遠處有一團煙塵飛速靠近——領跑的是只穿著黑白格子四角內褲的褐發少年，他身後還拖著一道身影，是風太先前口中攻擊力排行第55的「超級強者」。
只不過，這位殺手現在口吐白沫兩眼翻白，似乎已經徹底喪失了戰鬥意識……還沒等被拖到近前，就被一把甩到了天邊。
瞪著三白眼的少年跑到他們面前時，頭頂的火焰恰好熄滅。他的眼神逐漸清明，本能地和淡定等候的少女對上視線。
「活、活下來了……」沢田綱吉下意識朝她哭訴。
「外套。」優就把衣服遞給他，順便揉了揉他的腦袋。少年先是條件反射地迎合了一下，隨即才反應過來赤身裸/體的現實，慌亂捂住身體之余，只好繼續盯著那件外套面露糾結，像是在思考穿女友的外套和不穿衣服究竟哪樣更丟臉一點。
幸好他的糾結沒能持續太長時間，很快就被一陣歡呼聲淹沒了。
「太、太厲害了！」風太啪嗒啪嗒跑到了褐發少年面前，眼睛比之前還要閃閃發亮，「竟然真的打敗了那群殺手——優姐姐沒說錯——阿綱哥真的推翻了我的排行榜！這次是我出了錯！」
「欸…欸？」望著男孩出奇興奮的狀態，沢田綱吉一頭霧水，只好把求救的眼神拋給女友，「什麼推翻不推翻的……為什麼出了錯他還能這麼高興啊？」
優微微一笑，輕飄飄道，「這不是好事嗎？忽然打破了思維的慣性。假如一切都是按照既定的結果，毫無變化可言，想想多沒意思呀？」
褐發少年一愣，試圖品味這句聽起來很有哲理的話，然後他就更加摸不著頭腦了。
「欸？？？等等、你們剛剛究竟都說了些什麼啊？」
第147章 通話
「…喂？優，你到了嗎？」
手機裡傳來的少年音微微失真，聽起來有點沉悶。優不由將聲音放輕了一點。
「嗯，剛到。」
「我就說算算時間你應該到了——喂、藍波！不可以把頭塞進欄杆裡——那邊怎麼樣？是不是和並盛很不一樣？」
除了褐發少年的聲音，聽筒裡間或傳來小牛「藍波大人聽不見！」、「阿綱是大便！」的大喊大叫。
她舉著手機，瞄了一眼被櫻樹環繞的校門。現在還沒到花季，但枝條上已經長出了一個個淡粉色的花苞，叫人可以輕易想像到4月開學時櫻花如雲如霞的盛景。
……說起來，今年並盛的櫻花倒是開得很早，硬生生將櫻前線一舉北移，甚至還引來了電視台的采訪。
「也就那樣吧，」她頓了頓才回答，想到之前和大家一起開的賞櫻會，又說，「沒有並盛好。」
「欸？但我看招生手冊上很厲害的樣子……不然也不會連特招都要考兩天了。」少年悶悶道，「藍波！也不准用舌頭舔蓋子！那罐果醬大家都要吃的！」
「所有東西都是藍波大人一個人的！」藍波發出霸氣宣言。
「…他又不聽話了？」優背對著校門。
「還好、還好……」沢田綱吉幫忙和稀泥；然而，背景音裡仍然夾雜著小牛囂張至極的大笑——他似乎趁亂編了一首以褐發少年為主角的《大便之歌》。
優冷冷的：
「阿綱，把電話給藍波。」
三分鐘後，聽筒那頭再度傳來沢田綱吉小心翼翼的聲音，其中似乎還含著一絲敬畏。
「學姐…你究竟和藍波說了什麼啊？他現在邊哭邊土下座，」少年很不忍心地停頓了一下，「而且一點聲音都不敢發出來……」
「啊呀，究竟說了什麼呢？」優沒正面回答，瞥了一眼時間，「還有1小時開考，我得要進去准備了。」
「喔……」他應了一句，接著又囑托了很多話；與此同時，電話那頭傳來疾步行走和關門的聲音，他似乎是換到了另一個房間。
「知道了、好的，嗯。」面對男友的殷切叮嚀，優有點無奈，「後天就回來了，又不是後年。」
「我知道的……但還是要好久啊。」少年低聲嘟噥一句，嗓音變得黏黏糊糊靦靦腆腆的，「怎麼辦，現在就已經開始想念優了。」
優面無表情：「沢田，你太肉麻了。」
沢田綱吉：「……」
「…那、那你早點回來，考試加油。」他結結巴巴地恢復正經，聽聲音很是郁悶。她幾乎能想像到他在電話那頭因為羞恥而滿面通紅、恨不得找條地縫鑽進去的樣子。
「嗯，我盡量早點結束。」她冷不丁道，「因為也想快點見到阿綱。」
他忽然不說話了。過了半晌，聽筒那邊才傳來輕微咬牙切齒的聲音：「優，這樣子也太犯規了啊……」
優就笑了笑，說，「好了，我真的要走了。」
「那…」少年猶豫一下，最後又叮囑一遍，「注意安全。」這次他是在說提防殺手的事。
「知道的。」
握著手機，少女回身望向氣派的學校大門，以及門口金光閃閃的「冰帝」二字。她目光微微閃動一下，但很快就恢復如常。
「放心吧，」她低聲道，「碧洋琪和我一起的。」
「…嗯，」不知為何，他的聲音似乎仍藏著些許不安，「那我等你回來。」
掛掉電話，優走到等候已久的紫粉色長發少女身邊。她正抱著手臂，以挑剔的目光端詳著校門口的校園景像。
「看起來還可以，但比不上初中部。」碧洋琪給予嚴格評價。
「畢竟是三年前才改頭換面的學校，」優溫和地說，「能達到這種規模，已經很厲害了。」
她還記得曾在大人耳畔嘴邊捕捉到的零星調笑：從英國鍍金回來的證券公司董事另辟蹊徑，冰帝是暴發戶專門為兒子打造的樂園。
可不過短短三年，它就已超越落寞的英德，在學生間隱隱有了能與櫻蘭、秀知院這樣的老牌貴族學校比肩的勢頭，簡直就像是雉的縮影，雄心勃勃，不知休止地向上攀躍。
「就是離並盛遠了一點。」優喃喃道。隔著大半個東京，和換城市也沒什麼區別。
「真要跑這麼遠來上學？」碧洋琪看她一眼，「遠距離戀愛可是很辛苦的喔？」
「升學的事更重要。」她說，「就算是花山院家，也不可能真的控制住國內全部的高中。只要是有成功概率的學校，每一所我都會去試一試。」
「直接從源頭解決問題不是更方便麼？」碧洋琪淡淡道。
優愣了愣，才聽懂她的暗示。
「該說不愧是Mafia麼……」她頓了頓，祖母蒼老陰鷙的面容驀地在腦海中浮現，她輕輕垂眸，露出一個苦笑，「大概沒那麼簡單。」
碧洋琪沒再多說，只是聳聳肩：「你自己決定就好。行了，進去吧，時間差不多了。」
優點點頭，和她一起邁入全然陌生的校園。
--
第一天的考試很順利。冰帝財大氣粗，為所有遠距離參試的考生安排了住宿，優剛把行李放回房間，沢田綱吉的電話就打了過來。
「考得怎麼樣……現在碧洋琪在旁邊嗎？」少年似乎憂心忡忡，也不知道是不是她的錯覺。
「她去買吃的了。」優說，「怎麼了？」
「欸？也沒什麼……」他猶豫著，最終還是吞吞吐吐地把並盛這邊的情況說了出來。
「…惡性傷人事件？」優不禁皺眉。她很快聯想到上周的風紀委員會成員遇襲事件，不僅受傷嚴重，牙齒也都被拔光，學生之間都在傳，說這是外校不良針對雲雀的報復。
「嗯，就和上周一樣。」沢田綱吉小聲道，「我也是今天才知道，已經有八個風紀委員被打成重傷了。今天還碰到了雲雀前輩，我從來沒看到過他那麼殺氣騰騰的樣子……實在是太可怕了。」
他聲音裡潛藏著深重的不安，就像海鷗預感到了即將來臨的暴風雨一般。不知怎的，優心裡沒來由的一沉，同樣感到不太舒服。
「…既然有雲雀在，應該很快就能解決吧。」
「說的也是。」沢田綱吉附和著說，「還是第一次覺得，和雲雀學長在一個學校真是太好了……那個人基本就是不良中的王者啦，這個世界上肯定沒有哪個不良能打敗他。」
「雖然是這麼說，可你聽上去還是很擔心喔？」優提醒他。
沢田綱吉沉默一下，然後道：「其實…我也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和我沒什麼關系，但心裡總覺得很不安……真希望這件事能快點結束，之後不要再有人受傷就好了。」
「…會的，你自己也小心點。」優頓了頓，「盡量不要落單。現在Reborn和你在一起麼？」
「他說要去調查什麼東西，自說自話的就離開了。不過我現在在家裡呢，不用擔心……優也要注意安全。要不等特招考試結束，你和碧洋琪先在東京玩玩再回來吧？」少年一改早上黏黏糊糊的態度。
「啊呀，早上不是還說想要快點見面？」
「但是、」他氣勢一弱，但仍罕見的堅持著，「現在是特殊時期。」
「可是不行喔。」她說，「馬上就要升學考了，而且還有打工的事要忙。」
這時恰好宿舍的門被推開，碧洋琪拎著便利店的塑料袋走進來，「又在打電話？」
優點點頭，讓褐發少年在手機那頭和碧洋琪打了個招呼，兩人說著說著就開始鬥嘴。熱鬧的對話仿佛把她帶回到了住在沢田宅的那段時光，她感到陌生的房間多出一絲暖意，原本那股莫名的心慌也漸漸平復。
掛掉電話，碧洋琪淡定地打開塑料袋，「便利店沒什麼好吃的，所以我臨時借這邊的廚房給你做了大補料理。全部吃掉的話，明天的考試也一定會順順利利。」
優默默望著她在桌上一字排開、冒著裊裊青煙的有毒料理，十分冷靜地說：「不、我們還是去食堂看看吧……」
她拉著碧洋琪出了房間，臨走前關掉了燈，看到籠罩下來的一片漆黑，心頭又是一跳。
此時的宿舍樓下，裹著厚厚圍巾、淺棕發色的年□□孩仰望著漆黑的房間，隨著樓梯口的腳步聲漸漸逼近，他緊了緊拳頭，眼中滿是痛苦和掙扎，最終還是一個扭頭、飛快地跑遠了。
優忽然停下腳步。
「怎麼了？」
「我剛剛…好像看到風太了。」她不太確定地說，仍然朝著外面的路口張望。
「這麼說起來，好像確實是有段時間沒看到他了。」碧洋琪跟著望向同一個方向，若有所思的樣子，「不過，如果是在這裡遇見，他怎麼樣都會過來打聲招呼吧？」
「…說的也是。」優遲疑著收回目光。褐發少年所說的惡性傷人事件驀地在心中再度浮現，她看了看身旁年長一些的少女，不管怎樣也無法說出「碧洋琪，我突然覺得有點心慌。」這樣的話來，所以只好強行將惴惴不安的感覺鎮壓了下去。
那時的優尚未想到，僅僅是短暫的一天過去，事態便又有了翻天覆地的變化。
作者有話要說：
提前了黑曜篇的時間，原作時間線應該是在二年級的秋天了，但我想盡量把劇情排緊湊點（撓頭）帶來的蝴蝶效應是18的暈櫻症……這個我在前面稍微圓了圓，但總之會有點bug。按理說照現在正文的時間，並盛的櫻花是無論如何也盛放不了的_(：з」∠)_要不大家就想像少年的熱血導致並盛的氣候變暖，或者r爺瘋狂地撒了什麼神奇肥料之類的！（bushi）（頂鍋蓋跑）
第148章 flag之王
第二天的考試結束後，本該和她一起回並盛的碧洋琪卻不見蹤影。優打開手機，未接來電的提示音接連響起，瞬間一片叮鈴炸開，像是清晨的鬧鐘鈴聲。
——全部來自沢田綱吉。可他明明知道她的考試時間，不該這樣頻繁打來……優心裡一沉，回撥過去，卻只得到一陣長長的忙音。
與此同時，手機繼續震動，郵箱裡的新信息接二連三彈出，最新一條來自碧洋琪：
【隼人被殺手襲擊，重傷，我要立刻趕回去。會有其他彭格列的人過來接應你，你自己也小心！】
然後是褐發少年的：
【Reborn說這次襲擊是按風太制作的排行榜順序進行的。優，你也在榜上！和碧洋琪待在一起。了平さん也被襲擊了，我現在去找獄寺君！】
兩條有時間差的留言。她迅速調換它們的順序，拼湊出殘余信息：也就是說，這次惡性傷人事件針對的不是風紀委員會，而是彭格列……背後是Mafia的衝突麼？
阿綱的電話一直打不通。優垂眸思索片刻，撥通了另一個人的手機。
這次的「嘟」聲沒響兩下就被接通；傳出的女聲細聲細氣，是刻意壓低了嗓音在說話。
「喂？小優嗎？你考完了？」
「嗯，京子，你現在在醫院嗎？了平さん情況怎麼樣？」
「雙手雙腳都被打斷了…雖然已經暫時脫離了危險，但醫生說還要兩個月才能下床。」京子吸吸鼻子，「不過，哥哥的愈合能力一直都比平常人快一些，所以也說不准……你要和他說話嗎？」
「先讓他好好休息吧。」優說，「你知道阿綱在哪嗎？」
那邊先是一陣沉默，不安仿佛正透過靜默傳遞過來。
「他們說知道了幕後黑手是誰，所以要去找他……但具體是去了哪裡，我也不是很清楚。」女孩頓了頓，仿佛抓住了希望一般，「小優，他們會平安無事的，對吧？」
優尚在消化她說的話：幕後黑手……他要自己去找幕後黑手？她一陣緊張和不可思議，直到聽見京子發問，才短暫的回過神來，靜靜應道：「…嗯，一定會的。」
她又和女孩說了幾句；等掛斷電話，才發現自己的手心已是一片冰涼。
「……」
明知無用，優還是再度撥通了少年的手機。結果意料之中，仍是忙音。
在陣陣間隔規律、毫無變化的「嘟」聲中，一聲呼喚忽然自身後傳來。
「優姐姐！」
優轉過身，看到裹著圍巾的男孩一手抱著他那本巨大的排行榜，正朝她的方向匆忙奔過來。
「優…優姐姐！」等跑到面前時，男孩已是滿頭大汗，只簡單平復了一下呼吸便道，「並盛…並盛發生了襲擊事件！現在阿綱哥他們都趕去黑曜了，你也在他們的目標之中，他讓你現在千萬不要回並盛去！」
「…黑曜？」她對這名字有印像，是並盛町附近的一所中學，聚集了很多不良。
「黑曜就是敵人現在的大本營。」風太簡短解釋。他鼻翼上積蓄了不少小小的汗珠，但也顧不上去擦，一派焦急的樣子。
「你說的敵人是指誰？」優卻仍是一頭霧水，「還有，目標又是指……？」
「是意大利那邊窮凶極惡的越獄犯，名字是六道骸！阿綱哥才是他這次真正的目標，六道骸想利用你來牽制住他！」
這樣一股腦的說完後，男孩匆匆拉起她的手，「先不說了——彭格列為我們在附近准備了藏身的地方。優姐姐，快點跟我來！」
他使勁向前一拉，結果沒能拉動。
風太：「……」
「真是失禮啊，我還有問題沒問完。」優輕聲道。
男孩緩緩轉頭，還沒迎上優的目光，就直接被一股巨力摁到了牆上。巨大的排名之書掉落到一邊，但沒人顧得上去撿。
「優…姐姐……？」男孩的臉緊貼著牆壁。他瞪大了雙眼，茶色的瞳孔就像鹿一樣無辜，清晰映照出了少女冷酷的側臉。
「裝得不錯，但是可以停停了。」優冷冷道，「你是六道骸的手下，還是他本人？」
「優、姐姐！是、是我啊！」男孩拼命扭動著身體，掙扎無果後，無助的淚水從眼眶滴落，「你到底在說什麼？我是風太啊！」
「啊啊、原來你是那種喜歡演戲的性格麼？」優點點頭，一手摁在他的脊椎，一手攜著他的右邊胳膊。
側頭望著她的動作，男孩一怔，正要說什麼，被抬起的胳膊便被毫無征兆地猛力向上拉動了一圈。
「啊啊啊啊！」
男孩頓時發出慘叫，身體直顫，捂著脫位的肩關節倒在了地上。一柄小小的三叉戟從他袖口滑落，尖頭寒光閃爍。
優低頭瞄了一眼，一腳將它踢到了更遠的地方。
「雖然考試已經結束，但說不定還會有教師過來。還請你小聲一點。」
她冷眼望著男孩不斷顫抖的身軀。他很聽話，「啊啊」的慘叫變成了低低的哼吟，緊接著又演變成了輕顫的、令人不悅的笑聲。
「ku…kufufufu……本來以為是個愚蠢的女孩，但好像比我想像中要敏銳一點嘛。」
對方仍然使用著風太的聲線，只是拖長了音調，便顯示出一種尤為邪惡的輕慢低醇。
「剛剛，究竟是哪裡露了破綻？」
「還真是意味不明的笑法啊，你是什麼變/態侏儒麼？」
優並不理會他的問題，再度摁著脊椎托起他的胳膊，就像剛剛那樣向上抬起，只不過這一次換成了左邊。
手下的身軀顫抖得更厲害了，但似乎並不是因為恐懼或疼痛。她暗自皺眉，動作微頓，仍然是牢牢地控制住他。
「侏儒……」男孩輕聲重復她的話，就像察覺到什麼極端有趣的事情般，樂不可支地笑起來，「原來如此。你以為我是用了什麼易容的辦法麼？」
他費力地抬起頭。盡管處境狼狽，但男孩眼中的神采仍是悠然的，像毒蛇一樣精准的找到她，愉快地噴灑著惡意。
「現在的這具身體就是風太的啊，如假包換。」他語氣輕柔地說，「他想逃脫我的控制，又因為出賣排名的事不敢回並盛。所以才會來找你。現在那孩子在哭喔？被視作救命稻草的『優姐姐』毫不留情地傷害了……」
這麼說著，他嘴邊的笑容拉大：
「知道了這點，你還能像剛才那樣對『我』下手麼？」
優則不慌不忙道：
「你以為說幾句裝神弄鬼的話我就會相信麼？接下來，該不會要自稱是什麼超脫生死輪回的奇人異士吧？」
男孩唇邊的笑意似乎一滯。見狀，她同樣勾起一個不屑的微笑，居高臨下地望著他：
「同樣的話術，恐山的巫女也早在十年前就不用了啊。怎麼，是在長久的牢獄生活中落後時代了嗎？」
聞言，男孩頓時眯起眼睛，目光變得玩味而危險。
「…哦呀，原來如此，是激將法麼？」他貌似很大度地說，「但是沒關系，就讓你看一看又怎麼樣？這具身體的『真相』。」
話音剛落，他就斂起笑意，眸光在恍惚中慢慢清明，和她對上視線後又立刻變為急切和愧疚。
「優さん！對不起！我…嗚！」男孩道歉的話說了一半，將脫臼的胳膊磕在地上，忍著痛苦一口氣繼續道，「六道骸想利用你來折磨阿綱哥，只要被他的武器割傷就會被他附身！你要小心！絕對不可以被他傷到！」
眼前的這一幕轉變詭異極了。如果說對方不是戲癮上身的演員，似乎就只剩下一體雙魂這一種解釋。
然而，一想到對方畢竟是會發出「kufufu」笑聲的怪人，優就仍對後一種解釋存疑。她沒有放松對他的桎梏，仍打算按原計劃行事，只是語氣平靜地和他解釋。
「風太，保險起見。之後再向你賠罪。」
「不是的、你誤會我的意思了，優さん！」風太高聲道，「六道骸是個詭異的家伙！保險起見，還是把我的雙手雙腳全都折斷吧！」
「拜托了！」
已經…不想再落到他手中、被迫做出更多的壞事了……！
男孩的眼神清晰映刻出這樣的意思，溫軟而痛苦。優微微一愣。然而下一秒，他的眸光就又重新變得冰冷陌生。
她沒再猶豫，在同一時間卸掉他的左肩並快步後撤，但很快就發現自己陷入了動彈不得的境地。
「…蓮、花？」優低頭望著憑空出現的根莖，一陣蓮香撲鼻，清新之中暗藏著殺機。
「…fu…kufufufu……」占據風太身體的家伙搖搖晃晃著站了起來。
眼前似真似幻的一幕明顯超出了她的認知範圍。回想起碧洋琪短信裡的「會有人接應」，她瞥了一眼遠處的三叉戟，勉力維持住鎮定。
敵人似乎也有意將她驚疑的時間延長，就如同無視痛覺一般，他熟稔地將右臂往牆上一撞，恢復了關節的行動能力。
「我的確是小看了你。但是，看來你還是心軟了啊……」男孩溫和地說著，右半張臉上卻浮現出細碎猙獰的黑色血管，右眼殷紅如血。
「得一擊斃命才行，」他帶著溫柔的笑容指了指自己的太陽穴，「如果你還能有下次機會的話——無視同伴的性命，這對你來說應該不是什麼難事吧？」
「…你都知道些什麼？」優眸光冷冽。
他的笑容同樣轉冷，「現在提問的是我才對吧？」
他們就這樣對視了片刻。再開口時，男孩聲音悠然。
「…真是越來越好奇了。沢田綱吉究竟是個什麼樣的人，讓你們這麼奮不顧身。」說完，他又嘲諷地笑笑。
「不過，既然是未來的Mafia首領，想必是個油嘴滑舌滿口謊言、虛偽至極的家伙吧？」
優難免歪歪頭，「你形容的是他還是你自己？」
然而，他並未理會她的挑釁，而是干脆地回身，去撿那柄遺失的三叉戟。
「無所謂了，我的計劃非常成功，現在他已經到了黑曜。接下來就只剩下……」三叉戟被緩緩拾起，頂端折射的寒光烙在她眼底。
「假如毫無防備的被心愛的女孩刺傷，他會露出什麼樣的表情來呢？」這麼說著，六道骸發出了饒有趣味的笑聲。
「你很無聊。」優冷冷道。
「隨你怎麼說。」
或許是自認為勝局已定，手握武器的男孩不再逞口舌之快。她看著他面帶笑容、一步步走近，在心中默數著時間。
「再想拖延時間也是沒用的，」男孩看出她的意圖，當即嗤笑著道，「那麼，我就收下了——」
她看到男孩血紅色的右眼，明明還有一段距離，卻仿佛近在咫尺，裡面的數字飛速滾動著，叫人精神恍惚。她想闔上眼眸，卻莫名其妙地抬起了眼皮。
——三叉戟高高舉起。
忽然之間，飛揚的白色衣角遮擋住了她的視線，將她與面目猙獰的男孩隔開了。
同一時間響起的是相當戲謔的男聲……聽起來有點耳熟，而且還怪討厭的。
「喔呦呦呦…給自己用了加速病蚊子，總算是及時趕到了啊。」
「…三叉戟之蚊的夏馬爾？」六道骸的聲音冷下去。
「雖說拿的是英雄救美的劇本，但好像抽中了了不得的大獎啊。」戲謔的男聲道，「怎麼樣，看在大家武器名字相同的份上，暫且休戰如何？憑你現在這副關節錯位的身體，應該也很難繼續戰鬥下去了吧？」
「……」
「況且，你的敵人應該也到附近了吧？」夏馬爾意味深長地壓低聲音，「到你的本體附近。」
一陣沉默。他們似乎還說了什麼，但優無法聽清。那只鮮紅的眼睛仍在她眼前不停旋轉，隨之而來的是各式各樣的幻像，她艱難地從中分辨著真實。
她聽到漸漸遠去的腳步聲——是六道骸！他還在操縱風太的身體！束縛住她的蓮花消失了。她掙扎著想站起身來，肩膀卻被輕輕按住。
「隨他去吧，」懶散的男聲在上方響起，「那孩子的精神控制還沒有解除，如果現在貿然把他帶走，說不定正中對方下懷吶。」
…什麼精神控制？優努力思索著這句話，但是注意力難以集中。那孩子剛剛毫不猶豫地讓她折斷他的雙手雙腳，那種眼神何其熟悉，他是要用痛苦來贖罪……可明明不是他的罪，她還沒來得及告訴他，這些事不是他的罪。
不是他的罪……不是她的罪。
幻像不斷蠶食著她的視野。白色的、巨大的燈籠在眼前搖晃著，邊緣卷起熊熊的火焰。她緩緩松開手。身穿白大褂的男人隔著火焰望向她，似乎是嘆了口氣。
這是幻像還是現實？
「……」
忽然之間，她想起了那道戲謔的聲音。這並非是他們第一次見面。他們第一次見面是在京都。
與此同時，後腦被輕輕托起，優感到頸間一痛。在徹底沉入黑暗前，她依稀聽見了男人的嘆息。
「還是那麼擅長逞強……身為醫生的我可是會很頭痛的啊，小姐。」
作者有話要說：
說實話，我覺得這回69會被27打死。（bushi）--本章坦誠度排行榜上倒數的大小王見面了（喂）69和u聊天基本聊不出什麼。因為兩個人上來都會先爭奪對話的主導權，不停用問題來回答問題，外加用最禮貌的語氣對彼此說最戳人肺管子的話_(：з」∠)_寫的時候感覺還怪好笑的哈哈哈當然這是做敵人的情況。等將來成為同伴，這兩個人應該又會蠻有默契的吧。--第77章，u和夏馬爾過去有交集的伏筆回收。考據方面，69的能力有點難考據，個人覺得是黑曜篇的時候戰鬥體系還沒完全成型，其中的一些概念，比如「鬥氣」之後就再沒出現過。所以這裡69的能力我就按自己的理解來了，反正幻術師無所不能嘛（挖鼻.jpg）
第149章 兩邊
「風太，那些事不是你的錯！」
眼看那柄三叉戟就要落下，褐發少年卻放棄了一切防御的手段，只是坦誠地望著被控制的男孩。
最開始，他只是憑著一股莫名的直覺，將心裡的話如實說了出來。但看到風太真的動作一頓、並浮現出掙扎的神色，沢田綱吉精神一振，語氣更加斬釘截鐵。
「全都不是你的錯！沒人會怪罪你，大家都是風太的同伴，放心地回來吧！」
「…唔、阿綱哥……」
風太身體一顫，眼睛裡湧出淚水；然而他的意識才剛剛清明，人就軟軟倒下了。
屋子盡頭的沙發上，六道骸饒有興致地望著這一幕。他驚訝於少年的敏銳：竟然說出了男孩內心最大的願望，這正是解開精神控制的關鍵。
但是，他嘴上卻責怪道：「全因為你多管閑事，這孩子好像崩潰了哦。」
「風太！」褐發少年把手裡的鞭子拋到一邊，衝上去察看起男孩的傷勢，「耳朵裡出血了，還有胳膊也是……」
他好像完全忘了還在戰鬥中的事，直接背對著敵人，空門大開。
六道骸沒有急著發動攻擊。他早看出褐發少年缺乏戰鬥經驗，那根鞭子也只是臨時的武器，不要說他、或是讓犬和千種出手了，褐發少年胡亂一鞭子，自己就能把自己打暈。
沢田綱吉……真是個天真到無可救藥的家伙。他在心裡冷笑。
「嗯…這可和我沒關系。耳朵流血是因為被你逼到精神崩潰。至於手嘛……」六道骸仍是悠閑坐著，故意拖長一點音調。褐發少年果然沒有打斷他，反而下意識問道：「手什麼？」
骸好整以暇：「那上面的傷可不是我做的。這孩子好歹幫我找到了你，居功至偉，我又怎麼會對他做這麼過分的事呢？」
「風太才不是心甘情願的幫助你！」沢田綱吉怒道，「除了你，還有誰會做這麼殘忍的事！？」
「是啊，還有誰呢……？」骸勾起一個微笑，修長指間拈起一顆巧克力糖球，隨意地上下拋擲兩下。
那是女孩終日帶在身上的糖果，用來分發給藍波一平和風太；他出材料她出力，他們的第一項共同投資。
沢田綱吉眼眸一縮，「優…你對優做了什麼？！」
「這一次的反應倒是很快嘛。」六道骸說。這一路上，他都在觀察這名溫吞的少年；他帶來的兩個手下勉強算是可用，可比起雲雀恭彌還是不夠看，千種和犬就足以應對；至於少年本人…似乎是被強行帶來戰場的羔羊，從頭到腳沒有一點戰鬥的意思，好像只等著稀裡糊塗被宰來祭旗。
現在嘛…盡管終於有了點憤怒的意思，但還是不夠，要暴怒，還得有恨才行。既然是肮髒的Mafia，連情感都該更肮髒一點。
「原來那女孩叫『優』啊……」六道骸意味深長地笑。
「不許你叫她的名字！」少年就像領地被侵/犯的幼獅。
「本來是想控制住她的身體，上演一出自相殘殺的好戲。但她比你難纏一點，不討喜的女孩。」骸說，臉上掛著游刃有余的微笑，「暫時沒辦法控制身體……我就只好先摧毀她的精神了。」
「六道骸！」
「先別這麼生氣呀。」他語氣溫柔地補充，「我看了那女孩的記憶哦，你們倒真是很般配的——肮髒的Mafia和殺人犯。」
「……」
褐發少年不再吭聲，而是沉默著轉身直面他。少年仍維持著半蹲的姿勢，頭低垂著，嘴唇無聲地動了動。
「你說什麼？」骸不由牽唇。
「我說別開玩笑了！」
沢田綱吉忽然蹬地而起，緊緊握著鞭子衝了過來。他眉眼間帶著真實的憤怒，但缺乏實力的憤怒怎麼夠看？脆得就像一張薄薄的紙。
「你把人當成什麼了！？」少年憤怒地發出質問。
「當成什麼……？」
六道骸有意嚇破他的膽子，因此終於從那張沙發上站了起來，閑閑擺出了迎敵的姿勢。
少年果然一駭，但立刻低喝了一聲，並未減緩往前衝的勢頭。他持鞭的動作生澀，真不曉得這樣可笑地衝過來是要做什麼。那不是適合他的武器。
這就是彭格列未來的首領。看來就算他不出手，裡世界的最大家族將來也難逃毀滅的命運吧？
但是不夠。六道骸眯起眼睛，人體實驗室裡的景像和慘叫聲浮光掠影。
褐發少年與他擦肩而過。短短一瞬間骸已出了數招，對方毫無招架之力，頓時倒在地上發出痛呼。
六道骸冷眼看著，故意做出認真思索的模樣，充滿玩味地回答了少年剛剛的問題：
「嗯……差不多就是玩具吧。」
--
「優……優！」
柔和的呼喚自頭頂上方傳來。她的意識動了動，眼皮也跟著掙扎。真正睜開眼時，熱烈的日光直直射下，眼前驀地出現一柄扇子，替她擋了一擋。
「怎麼在這睡著了？」扇子的主人笑著問，「不做課業，跑來花園裡偷懶？」
她話音剛落，周圍就出現草木的芳香，好像真是在花園裡面。她隔著絹制的扇面凝視上方女人的臉，小巧的下巴和嫵媚的嘴唇，在展開的扇骨背後若隱若現。
等到她的眼睛終於適應了陽光，女人便收起扇子。一折一折，緩緩露出一雙含笑的淡琥珀色眼瞳。
優望著那雙眼眸愣了愣，才開口喚道：
「母親。」
「…別這麼叫。」女人微微嘟起嘴，「都把我叫老了。」
她半開玩笑地說著，又遞來一只手。優將小小的手搭上去，恍然間發覺自己變成了孩童的模樣。又或者她本來就是孩童，只是經受了一場過長的午覺。
優的意識尚且昏昏沉沉。女人用了點力把她拉起來，薄薄的繭子擦過手背，有點癢癢的。
「猜我帶了什麼來？」女人朝她眨眨眼睛。
優沒想到她會和她說這麼長時間的話，有點受寵若驚；與此同時，心裡又有一道聲音輕輕回答：「可樂。」
什麼可樂？她無視掉心聲，乖乖搖了搖頭。
看到她懵懂無知的反應，女人似乎很滿意。只見她神神秘秘地掏出一瓶瓶裝汽水來。
「是一種叫『可樂』的飲料！我們要快點喝，別叫管家發現……奇怪，瓶蓋怎麼擰不開？」
真的是可樂啊……
優看著她用盡全力，浮著泡沫的液體在瓶中激蕩。她心說怎麼會擰不開？你平時能拉30磅的和弓，一個飲料瓶算什麼？
但很快她又愣住，因為這件事在腦中自顧自地延續下去，變成了記憶那樣的東西。
確實是擰不開來。最後使了很大的力氣，不知怎麼突然開了，姜黃色的氣泡以可怕的速度湧出，最後甜膩的液體濺了她們一裙子。
女人哭喪著臉向她展示手心勒出的紅痕。那雙手上本沒有任何繭子，偶爾撫過她的面龐時，觸感溫熱柔軟。
……她的媽媽，平時連親自倒一杯茶都要大驚小怪一番的，怎麼可能容許自己的手生出老繭，又怎麼可能拉得開30磅的和弓？
記得她鼻尖還有一顆痣的。
優一怔，愣愣抬頭去看女人——她笑容不變，文雅地用扇子遮住了下半張臉。姿態居高臨下。
不對！
盡管模樣肖似，但她不是媽媽！她是、她是……
「殺人凶手。」婦人冷靜地盯著她，缺乏感情的一雙眼睛。
優張了張唇，但是沒有反駁。
「你害死那孩子還不夠，就連最後一絲體面都不肯留給他。」女人的雙手緊緊握著瓶身，青筋凸起。
那張臉離得越來越近。之後優一個恍惚，嘎吱作響的可樂瓶突然變成了她自己的脖子。
「去死吧，殺人凶手。」冰冷的眼眸裡映照出她狼狽的模樣：大張著嘴巴卻呼吸不得，手無力地伸著，孩童一樣孱弱。
優仰面栽倒在鮮紅的花叢裡，芬芳的玫瑰忽地變成了蓮花，柔軟的根莖纏縛住她，觸感既像蛇鱗，又像蒼白的屍體。
她看到婦人背後的天空變了一副顏色，濃雲滾滾，風雨欲來。
「真奇怪，怎麼擰不開？」婦人神經質地掐著她的脖子，長長的指甲嵌進肉裡扭動。
一滴雨水落入優的眼瞳正中，竟是血紅色的，刺痛之余又泛起一股腥臭。她心裡一陣惡心，下一秒卻被更猛烈的血水鋪天蓋地砸了一臉；
優瘋狂咳嗆著，但很快便動彈不得——
一只蒼白修長的胳膊從婦人肚子裡伸出，掐住了她的脖子。深紅色的腸子隨著這一動作滑膩膩地流出來，婦人恍若未覺，滿臉驚喜和愛憐地捧著腰腹。
優的思緒凝滯了。就像觀看恐怖電影時會有的詭異預感，她緩緩與婦人肚中的亡靈對上了視線。
他臉上沾著紅色和黃色的黏液與污漬，唯有一雙眼閃動著鱗片般的光輝。他面無表情地瞪視著虛空，然後張開漆黑的嘴，僵冷的關節發出「哢吧哢吧」的響動，久違了的嗓音伴隨著嬰兒的啼哭：
「——膽小鬼！」
優來不及作出回應。脖頸處的力道驟然收緊。
世界傾覆。
「優……優！」
柔和的呼喚自頭頂上方傳來。優的意識動了動，睜開眼時卻接觸到熱烈的日光；正覺刺目，眼前驀地出現一柄扇子。
「怎麼在這睡著了？」
扇子的主人笑著問道。
--
「求你了！快住手吧！」沢田綱吉驚恐地望著同伴們流血的身體。
與其說少年萌生了退意，倒不如說是已經完全停止了思考。
原本六道骸已被治好暈櫻症的雲雀前輩打倒，卻在最後關頭使用了附身彈。現在不光是碧洋琪和獄寺，就連他自己的兩個同伴也被他利用。
六道骸不計後果地使用他們的身體發動攻擊。眼睜睜看著從碧洋琪和獄寺君各自傷口處湧落的鮮血，沢田綱吉的目光不自覺的帶上了祈求。
「再這樣下去，他們會死的！」
「kufufufu……」六道骸發出輕快的笑聲，「沢田綱吉，你太弱了，弱得叫我覺得無趣。彭格列的未來首領竟然是你這樣的人，將來有誰會願意被你統領呢？」
褐發少年不由瑟縮了一下。他從來都不覺得自己能夠統領誰，也根本不想做什麼彭格列的首領。
「還是干脆的放棄如何？」骸仿佛看穿了他的想法，「那個女孩也快崩潰了哦？怎麼辦？假如你現在就和我訂下契約，我也不是不能考慮就此放過她。」
他在說謊！
沢田綱吉立即意識到這個事實。但這並不妨礙他因恐懼與擔憂而方寸大亂。
少年的視線倉皇搜尋著，最終定格在袖手旁觀的嬰兒身上，「Reborn……」
「我不會插手。」嬰兒冷冷道，「自己想辦法。」
可他能有什麼辦法？他只是一個廢柴而已！
「我不要你救我！求求你、求你救救優！還有大家……」沢田綱吉耷拉著眉眼，眼看就要哭出來了。
「我怎麼樣都可以！不要再讓其他無辜的人被牽連進來了！」
下一秒，嬰兒只剩殘影——只見他飛起一腳，正中少年下巴。沢田綱吉被踢得仰面栽倒，倒是從六神無主的狀態中短暫脫離了出來。
「不許說這麼丟臉的話！」Reborn平靜地說。
「可我還能怎麼辦？」少年下意識道，「優她……」
「優是那種需要等著你去救的人麼？冷靜下來好好想想！」Reborn直接截斷了他的話，「她會向著六道骸那樣的家伙認輸麼？」
聞言，沢田綱吉登時一愣。隨即衣領被一把揪住，他半是被迫的與嬰兒對上視線。
「聽好了，阿綱。」Reborn一字一頓地說，「你比任何人都適合當彭格列的第十代首領。現在你要做的事只有一件——」
「只要你說出自己現在的心聲……那就是彭格列家族的回答！」
「我自己的…心聲？」沢田綱吉訥訥道。然而還沒想清楚，話茬就被附身在犬身上的六道骸接過了。
「他的心聲就是想要逃跑。」六道骸嗤笑道，「又或者…是『為了同伴，我絕不能逃？』」
不是這樣的！沢田綱吉立即在心裡否認。
他盯著面前的敵人——六道骸控制了風太，害他不得不封閉內心、失去了自己的排名能力；六道骸肆意傷害他的同伴還有並中的學生，還有蘭恰先生，和其他許多無辜的人；六道骸擅自窺視優的記憶，現在還試圖讓她的精神崩潰……
不自覺的，少年撐在地面的手握成了拳頭。他緩緩支撐著自己站起身來。他此刻的模樣狼狽至極：凌亂的額發擋住了眼睛，側臉還帶著傷口，神情卻肅穆凝重，仿佛籠上一層寒霜。
「我想……」沢田綱吉沉聲道，「打敗六道骸！」
「哦……？」六道骸故作吃驚，「這還真是令人意外——你不識時務的程度。」
褐發少年卻沒有分毫動搖。他抬起臉，露出的雙眸明亮。那並非是骸想要見到的污濁憎恨，反而倔強篤定。
「我絕不會輸給你這麼過分的家伙！」
他說。
「像你這樣的家伙——我絕對要贏！」
見狀，Reborn唇角微翹；背上列恩的繭忽然散發出耀目的光輝。
--
「猜我帶了什麼來？」陽光普照的花園裡，女人朝她眨眨眼睛。
優看了看她，忽然道：「可樂。」
「…你怎麼會知道的？」女人看起來大受打擊，「難道是讓那家伙…他已經帶你喝過了？他真壞！明明說過這件事要留給我的！」
「沒有。」她說，「最近都沒見到爸爸。」
「那就好……」女人眉眼正欲舒展，卻被優直接打斷了。
「他最近一直待在法國。因為和你離婚的事不僅被祖母斷然拒絕，還被我聽見。我不再理他，他大受打擊，所以去找他的另一個『家』了。」
女人愣怔一下，擺出一個得體的微笑。但這時，優已經自顧自地繼續了下去。
「我之所以會在花園，而不是在上課，是因為幾天前和志野大吵了一架。他情緒失控，趁我轉身時用煙灰缸砸了我的頭。我正在養病，醫生說我現在不能太累。」
「你之所以會來找我、賄賂我，而不是在購物，是因為你希望我能原諒志野。因為他和你都是花山院家的人，只要我和他訂下婚約，你就能順利和爸爸離婚，從此做一個自由的人。」
她忽然緊緊扣住女人的手。對方尚且沒來得及用折扇遮臉，鼻頭秀美，上面一顆痣也沒有。
「你不記得這些了嗎，『媽媽』？」
女人張了張口，似是要發出呵斥。
但優沒給她這個機會，而是又把她扯近了一點，臉上現出冰冷的嘲諷。
「你當然不會知道這些。因為你根本不是她，你只是一個心理陰暗、偷偷躲在角落裡窺伺別人的記憶、見不得一絲光的變/態。」
婦人：「……」
「讓我猜猜，你從風太那裡得到了他從前制作的排行榜，那上面恰好記錄著我最害怕的事。」優邊說邊啟唇笑了笑，「『被母親拋棄的瞬間』一定榜上有名，是不是？」
「如果你沒有畫蛇添足地增添那些幻像，或許還能有一點效果吧。」她眯起眼睛，話語刻毒如刀鋒，「可你偏偏要自作聰明。」
面對這句挑釁，婦人嘴角勾起詭異的弧度，想甩脫她的手卻失敗。在發現這點後，對方右半張臉上的神情已遠不如最開始時那樣游刃有余，右眼也現出憤怒的猩紅。
「你是那種會在自以為即將勝利的時刻敗北的人。」優一字一頓地告訴他，就如同在說一個詛咒。
然後她露出一個輕蔑無比的微笑：
「——你說是不是？六道骸。」
作者有話要說：
這章寫得很開心hhhh感覺狀態有了回升，進入了完結的衝刺階段哈哈哈哈哈哈嗝！還剩最後50米！
第150章 夫妻相
「手、手套……！？」
沢田綱吉崩潰地抓著一副毛絨手套，那是列恩吐出來的、據Reborn說「專屬於他」的武器。
「手套能有什麼用？促進手部的血液循環麼？現在冬天都已經快過去了好不好！？」
話音剛落，他的臉就又被重重擊打了一下——熟悉的力道說明攻擊不是來自六道骸，而是Reborn。
「總之先戴上再說。」
「這話不需要先打我一下再說吧！？」少年發出激烈吐槽。但憑著對家庭教師的無條件信任，他還是著急忙慌的把手套戴上了。
六道骸見狀笑起來，「你現在可真是威懾力大增啊。」
與此同時，鋒利的三叉戟直直襲來；沢田綱吉本能地雙手交叉擋在身前，可是能有什麼用？眼看那層可有可無的毛線防御就要被穿透——
然而，痛感卻並未如想像中那般襲來。三叉戟似乎撞上了什麼很堅硬的東西。
「裡面…藏著什麼？」被六道骸附身的犬皺眉。
「欸…彈、彈開了？」少年愣愣睜眼，將方才磕在手心的東西倒出來——是一枚子彈，但外型和平時嬰兒會使用的死氣彈不太一樣。
「就是它了。」嬰兒微笑，現在發生的一切仿佛都在他的預料之中，「阿綱，快點把它給我。」
少年愣了一下，以不熟練且充滿了不確定的投球姿勢把子彈丟了出去。與此同時，六道骸面色一沉，毫不猶豫地向他發動了第二次攻擊。這次不單單是犬，千種和獄寺的技能也加入其中，後者的炸/彈令場上一時間硝煙彌漫。
【「你是那種會在自以為即將勝利的時刻敗北的人。」】
少女的嘲弄猶在耳畔。六道骸陰沉地望著硝煙正中，原本他想用碧洋琪來牽制那個彩虹之子，可惜失敗了，還是叫那家伙射出了子彈。只是不知道有沒有射中。
「……」
硝煙散去。中心只余下褐發少年奄奄一息的身體。他被炸/彈炸了個正著，瀕臨昏迷的時候，依然戴著那副可笑的、軟綿綿的手套。
六道骸仍是笑著，但是並不像留到最後的勝者那樣得意洋洋，只是很冷酷。
「哦呀，看來戰局已定。」
--
輸了嗎……
他已經失去了睜開眼睛的力氣，唯有耳朵還能捕捉到周圍的只言片語。
現在的心情與其說不甘，倒不如說是一種「果然如此」的平靜倦意。
非要類比的話，就像每次收到低分試卷時的心情，雖然很想考高分，但心裡也明白：那是不亞於買彩票中頭獎的奇跡，而奇跡是不會眷顧像他這樣整天只盼望著奇跡的家伙的。
抱歉、大家……他真的已經盡力了…已經受夠了，這些可怕的事……
沢田綱吉趴在地上，感到意識逐漸遠離。
「嗚哇，是沢田那家伙的試卷！竟然被夾在課本裡帶過來了，真是倒霉！」
腦海中忽然傳來同班同學黑川花的聲音。
沢田綱吉：「…………」
不是等等、為什麼臨死之前他會聽見同班同學黑川花的聲音啊！？
然而，絲毫不理會他掙扎在生死邊緣的吐槽，腦海中竟然還自顧自地浮現出了畫面：同班同學黑川花坐在陌生的房間裡（應該是她自己家的臥室），正一臉嫌棄地拎著他的卷子。
「37分……真是沒出息啊，沢田那家伙。說起來，他女朋友不是三年級的年級第一麼？他自己都不會覺得有危機嗎？」
才不是這樣！沢田綱吉下意識反駁。相比以前他真的有在努力學習了！如果不是有優在，這張卷子一定只能拿2分！
但是話又說回來，他為什麼非得在生死關頭聽黑川講他的壞話啊？再怎麼說、這種時候出現的都應該是媽媽或者優吧！？漫畫裡一般都是這樣的橋段啊！
沢田綱吉眉頭緊蹙。
這個時候，腦內的畫面忽然一轉，變成了熟悉的場景：他自己的房間。媽媽站在裡面，臉上的神情卻不像是要和他進行臨終告別，反而充滿嫌棄。
「阿綱那家伙，竟然又把髒衣服扔得到處都是，回來我可要好好說說他！」
媽媽，最後竟然是在抱怨他……少年的嘴唇動了動，心裡又湧起一陣別樣的難過：她還不知道，他已經沒辦法回來了……如果六道骸真的控制了他的身體，那媽媽要怎麼辦呢？
「這好像就是特殊彈的效果。」耳邊多出Reborn平靜的聲音，「你現在聽到和看到的，是大家對你的抱怨。」
抱怨？可聽到這些有什麼用？沢田綱吉本能吐槽：假如是安翠歐，說不定還能派上點用場。為什麼列恩吐給他的就偏偏是毛絨手套還有抱怨彈這樣的東西呢？難道是希望他能在熱鬧的環境中溫暖地死去嗎？聽起來就好詭異！
畫面再度一轉，變成了醫院潔白的走廊。
「京子！」小春急匆匆地跑了過來，腳步在長廊留下一串讓人不安的回聲，「小優怎麼樣！？」
面露擔憂的女孩立即迎上她，「現在還在昏睡中，醫生在做檢查……」
話還沒說完，小春的眼淚已經簌簌落下，「偏偏是在這種時候。我聽藍波還有一平說，阿綱先生他們跑去了敵人的基地。真是的！究竟是想干什麼啊！？」
優…優現在怎麼樣了？
褐發少年急切起來，手指微蜷著扣住地面。他看到京子握住小春的手，聲音發顫，卻輕而堅定。
「沒事、一定會沒事的……小優在訓練時不是也說過，不止是在道場、平時也要盡量保持內心的鎮靜嗎？現在，我們要把能做的都做好——照顧好小優…還有相信他們。哥哥說過的，阿綱很厲害！」
小春哽咽著「嗯」了一聲，然後拼命擦著眼淚；盡管好像怎麼擦都擦不完，但她眼神中的光彩已經恢復了大半。
「嗯！還沒和小優一起參加弓道的團體比賽呢！說好要一起參加的！在那之前，我才不會被這點小事打敗！我都不會…小優更加不會！」
京子輕拍著她的背應和，目光溫和篤定。
「加油啊…阿綱、還有大家！」
這時，有穿著白大褂的人走近，「結果出來了。」聽聲音似乎透著費解，女孩們趕忙圍住他，沢田綱吉也想湊過去，可是無能為力。
腦海中的畫面忽然變為一團漆黑。
在漫無邊際的黑暗中，他終於看到了不斷下墜的少女，她周圍閃爍著幻燈片般的屏幕，色澤微微泛黃，像是老式的電影。
是優！她被六道骸困在自己的記憶中了麼？必須…必須快點去找她才行！
少年的眼皮動了動，他拼命想要睜開眼睛，一片茫茫然間，虛幻中墜落的少女與現實中一片狼藉的房間重合在一起。
特殊彈仍在發揮效用，她泛著涼意的聲音貼著耳畔響起。
「先是發那種前言不搭後語的短信，然後電話也不接，自說自話跑去找什麼六道骸……」
手機…是先前去找獄寺君的時候遇到犬的襲擊，結果壞掉了！肯定讓優擔心了！
乍一聽見熟悉的嗓音，沢田綱吉鼻頭有點泛酸：她不在的這兩天，他的生活翻天覆地，那麼多人被卷入危險……全都是因為他的緣故。真想快點見到她，然後好好向她道歉。在那之後，他們還能回到以前那種安穩的生活中去嗎？
「學習不認真、動不動就想著親熱的事，老好人，被人欺負了也不知道還手，走路平地摔，看到吉娃娃都會害怕，總是在莫名其妙的時候逞強……」
沢田綱吉：「……」
等等、她對他的抱怨也太多了吧？好可怕，這種效果的特殊彈實在是太可怕了！求求她快點停下來吧！
他嘴角抽搐地望著少女的身影，同一時間，腦中的畫面也隨著他的意識而放大了：她眉心微蹙，神情並不像聲音那樣平靜，似乎正身處可怕的噩夢之中。
然後忽然之間，她的抱怨聲一停，變成了簡簡單單的兩個字；聲音很輕，幾乎是虛弱的，就如同鏡面驟然崩碎了一角。
「…阿綱。」你在哪裡。
聞聲，褐發少年陡然瞪大了眼睛。
「阿綱、阿綱、阿綱……」她好像正用這種方式抵御著什麼東西的侵襲。
沢田綱吉想要伸手抱住她，可是遙不可及，只能看著她孤零零地蜷縮在黑暗裡。
這麼重復著，優的眼睫顫了顫，忽然毫無征兆的睜開了雙眼。
「彭格列，千萬不要重蹈我的覆轍。」
黑曜的樹林中，蘭恰無力地癱坐在地，神情苦澀而釋然。
「保護好你的同伴。用你的雙手，保護好你的家族！」
褐發少年咬著牙，終於睜開了眼睛，看到了走到近前的六道骸，以及高高舉起的三叉戟。
看到他的清醒，對方似乎很是驚訝：「哎呀，都到最後關頭了，竟然露出了這種眼神嗎？」
沢田綱吉並不知道自己的眼神是什麼樣的，居然讓那個心狠手辣的六道骸一時停下了動作。他只是覺得很清醒冷靜，注意力異常集中，好像完全知道接下來會發生什麼，也完全知道自己要做什麼。
沒有任何回應。骸發出嗤笑：「再見了，沢田綱吉。」
三叉戟惡狠狠地刺下，卻再也無法前進分毫。
——戴著毛絨手套的手牢牢握住了戟尖。與此同時，手套發出耀目的光輝，在瞬間變成了一副金屬制的手鎧。只是微微一個用力，三叉戟便在頃刻間分崩離析。
「……！」骸吃了一驚，尚未從變故中回過神來，只是憑著戰鬥的本能後撤。
但他離散的注意力很快就被一道冷冷的聲音喚回。
「六道骸，要是不打敗你的話……」
這麼說著的少年簡直變了一副模樣。他單手撐地，仍是傷痕累累，但眼神冷漠而堅毅；額頭的死氣之火熊熊燎燃，剛才輕易摧毀了三叉戟的右手微微揚起，手鎧上的「Ⅹ」字樣沉默堅固。
「——我死也不能瞑目！」
--
「哼，原來如此…速度和力量比起之前確實是進步了很多。」六道骸附身在犬和千種身上，這次放出的攻擊卻被輕而易舉地化解了。
「不過，如果面對的是同伴的身體，你還能下得了手嗎？」被附身的獄寺獰笑著走上前來。在他旁邊，碧洋琪冷冷接過話茬。
「還是干脆放棄掙扎如何？這樣一來，同伴也能少受點苦。」『她』就像剛剛想起什麼來一般，不懷好意地眯起了雙眸，「啊啊…除了他們以外，還有你那個小女朋友。」
出乎意料的是，褐發少年臉上沒有現出一絲一毫的動搖。恰恰相反，他的表情變得有些嘲諷和同情。
「廢話少說。還是省點力氣迎接你的敗北吧，六道骸。」
「唔……！」『獄寺』面色一僵，隨即強撐著勾起笑容，「也好。看你能嘴硬到什麼時候。」
「優，我想到該怎麼反駁他們了、我想到了！你不問我方法麼、你不問我麼？」
「記住，永遠不要讓自己陷入無謂的爭執。不要把你的時間浪費在那種事情上。」
「——膽小鬼！」
無盡的下墜忽地終止。那些凌亂的人聲也跟著休止，周圍的環境變成一種極端的靜，間或有令人毛骨悚然的水滴聲，光憑聽覺就可感受到生機的凋零。
優緩緩睜開眼。天空暗沉殷紅；一輪圓掛在天邊，被紅光襯得陰森慘白，說不上是太陽還是月亮。
天幕沉沉地壓下來，面前的景像卻無比空曠。標靶就懸掛在不遠處，距離28米的安土上。
手中出現熟悉的竹弓。身處道場，接下來要做的事好像只有一樣。被某種無形的力量、某個低低的笑聲牽引著，她深吸一口氣，右腳緩緩後撤，擺出了舉弓的姿勢。
腦中莫名出現了對話聲，是她和一個男孩，可究竟是在什麼時候發生過的談話，竟然一點也想不起來。
【「稍微有點好奇……優さん最害怕的事——『會』是弓道方面的術語吧，究竟是看到了什麼呢？」】
身體自顧自地動作起來，拉弓的每個步驟就如呼吸般自然。
打起……引分……
濃雲在頭頂會聚，遮蔽了那輪慘白的圓。黑色的雲影在暗紅地面上游動，黑暗一點點滲入眼眶。
【「一開始什麼也看不見，」】
她一邊聽著自己當時的回答，一邊將弓弦拉滿。
【「然後是渾身沾滿血，脖子撕裂開的人。」】
標靶不見了。一道人影擋在了它前面。他的側頸處開了一個洞，血糊糊的，濺得滿身猩紅。艷麗瘦削的少年嘴角上揚，嘴巴一張一合，像是要和她說什麼。
志野……
箭在弦上。優眼眸一縮，箭鏃指向的方向出現微不可查的偏移，然後即刻松弦！
一箭命中右眼，箭羽深深扎入。『志野』發出一聲慘叫，佝僂著背，右半邊臉上青筋暴起。
「我真不明白。」優冷冷道，「同樣的錯誤你還要犯多少次。」
『志野』捂著箭尾，鮮血從指縫間落下。優原本預備好了他的立刻發難。但他現在卻好像被什麼別處的人絆住了手腳，只能凶狠地瞪視著她。
她從觀賞他狼狽的模樣中找到趣味，嘴角浮現出一個冰冷嘲弄的微笑。
「因意外死亡的少年，殺人犯的指責，『會』的時刻看見的、渾身浴血的幻像……」優說，「你一定覺得非常合理吧？」
說著，她慢條斯理搭起第二支箭；儀態端正，就像古時的貴族狩獵猛獸。
「很遺憾，我看到的人從來不是志野。」
她再度拉開弓弦。此刻再對上『志野』扭曲的面容，先前那些被迫回溯的記憶便在腦海中激蕩，一種暴戾的心情油然而生。
【「你還是太心軟了啊……得一擊斃命才行。如果你還能有下次機會的話。」】
他附身在風太身上時說過的話驟然浮現。
受教了。
優在心裡說。這次箭鏃直指幻像眉心。
--
「身體…動不了了？」一番交手後，『獄寺』身體一僵；『碧洋琪』衝了上來，卻同樣被用擊打的方式麻痹神經，徹底喪失了行動能力。
沢田綱吉伸手接住陷入昏睡的二人。
「抱歉，讓你們久等了……」他沉聲道，將他們輕輕放到了地上。
再轉身時，場上已經不見任何敵人蹤影。褐發少年卻依然冷漠地望著某個方向。
「骸，你應該還活著，給我滾出來。」
與此同時，幻境之中，優眼神冰冷地松開弓弦：
「給我去死吧，你這邪魔外道。」
作者有話要說：
69：喜提被小情侶連環暴打成就u現在是有點子黑化的狀態，原本27中抱怨彈看到u那邊還想寫一小塊劇情，u說著阿綱、阿綱然後睜開眼睛，陰惻惻地說要宰了69。27被嚇得一抖，心想不好了！她現在變得非常像一個Mafia了啊！？後來考慮到節奏原因所以刪去。ps戰損言綱可太美味了我直接prprpr超死氣模式一來，已經迫不及待想寫小情侶的新互動了！明天有點事，可能會咕一天或者少更，確定了會掛請假條~盡量不咕！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