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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漫)咒靈小姐的柯學進化論》作者:灰雲垂野【完結+番外】

第96章 長野縣重逢 08

  等兩人回到東京, 萩原研二將車停在公寓樓下時,時間已經接近傍晚了。

  這輛白色汽車的駕駛者一路上都專心致志地看著路況,實則大腦一片空白。

  小沙羅要和自己住在一起了。

  雖然並不算真正意義上的同居, 但對於一個昨天還以為自己的女友已經去世多年的男人來說,這個事實已經足夠有衝擊力了。

  但在緊張和欣喜之外, 萩原研二總感覺自己忘了什麼。鑒於他現在的混亂思維,一時間卻也想不起來究竟是什麼事情。

  憑借著肌肉記憶,他鎖好車門, 領著沙羅上樓。

  萩原研二深吸一口氣, 略微緊張地微笑著,在沙羅面前推開自己公寓的門。

  公寓一共有兩個房間, 中間是一個不大不小的客廳和開放式的廚房。

  客廳的裝修很簡單, 但應有的家具基本都有。占地面積最大的是一套純色布藝沙發, 沙發對面有一台電視,不過插銷都沒有被插上,並不經常被主人使用。

  沙羅的目光在客廳中央的空魚缸上一掃而過。

  萩原的家裡還缺一條魚, 沙羅想到。

  不過沒關系,她會幫他釣到的。

  她的視線被一直關注著她的萩原研二察覺到,萩原研二微微一笑:「小沙羅以後釣到的魚可以放在這個魚缸裡。」

  沙羅點頭。

  不管他想要什麼品種的魚, 咒靈都有信心釣到。

  ……

  「小沙羅,你住在這間房間。」

  萩原研二一邊說著, 一邊推開右側的房門。

  他在心中慶幸著, 幸好昨天上午因為得到了半天的休假, 所以把家裡簡單收拾了一下。

  還好,沒有讓她看到一個因為沒時間打掃而變得雜亂邋遢的客廳。

  不過沙羅的房間倒是不用擔心。

  雖然之前沒有住過人, 但因為沙羅的神龕在這裡, 所以萩原研二一有空就會打掃。這間房間恐怕比他的房間還要干淨整潔許多。

  ……

  等等, 他好像知道自己忘記的是什麼了。

  沙羅的神龕。

  神、龕

  !

  「等等小沙羅,先別進——」

  因為說的太急,萩原研二這句話幾乎是變著調說出來的。他慌忙伸手,想要攔住沙羅。

  但太晚了,沙羅已經走進去了。

  無奈之下,萩原研二也硬著頭皮進去,發現沙羅專注的目光正好落在擺放著她的神龕的雙開門櫃子上。

  刑警倒吸一口涼氣。

  「小沙羅,那個是——」

  萩原研二瘋狂眨眼,想著該怎麼委婉地說出自己之前以為沙羅已經死去的事實。

  「給我的嗎?」沙羅問道。

  萩原研二以為沙羅是在問神龕是不是給她的。

  當然,上面還有她的照片,證據確鑿,萩原研二沒辦法在這一點上瞞過她。

  「是,但是……」

  慢著,小沙羅為什麼聽起來好像挺開心的?

  ……

  哦。

  萩原研二幾乎是驚恐地看著沙羅拿起了神龕前的祭品,仔細嗅了一下,愉快地准備放進嘴裡。

  「等等,那個不——」

  沙羅停住了,青綠色的眼睛疑惑地回視:「不能吃嗎,你說是給我的。」

  萩原研二:……

  原來是在問這個是不是給她的。

  當然是給你的。

  但是作為擺在你的神龕和遺像前面的祭品啊?!

  萩原研二欲言又止,最後,警察虛弱地擺了擺手:「小沙羅想吃就吃吧,反正都是給你

  的。」

  沙羅點頭,把盤子裡的點心捏了一塊放進嘴裡。

  「好吃嗎?」萩原研二問道。

  沙羅點了點頭,青綠色的虹膜在暖色燈光的映照下變得深了一些,幾乎像是一閃而過的笑意。

  「我就猜你會喜歡的。」

  刑警低聲說道,聲音輕得幾乎飄散在空中。

  買這些點心的時候,萩原研二總是會買那些他覺得沙羅會喜歡吃的東西。然後在擺在神龕前面的時候,繼續設想沙羅會不會喜歡。

  萩原研二總是不厭其煩地想著這些問題,即使他知道自己永遠也再不會得到答案。

  直到今天。

  他的答案回來了。

  ——————

  他又夢見了爆炸案的現場。

  狼藉的車內散落著焦黑的人體組織,被毀得看不出形狀和部位,連有幾個遇害者都分辨不出來。

  在排/爆的他只當做這是一次尋常任務,甚至還在和松田陣平爭論炸彈的材質。

  但用第三方視角旁觀這個場景的萩原研二卻喘不過氣來。

  他想向那個一無所知的自己大喊:

  那是小沙羅。

  再看一眼。

  再看一眼。

  以後就再沒有機會了。

  ……

  一片黑暗中,萩原研二喘息著睜開了眼睛。

  現在已經是刑警的他潦草地擦了擦額頭上滲出的汗水,習以為常地平復呼吸,准備躺下繼續睡。

  他明天還有工作。而且,這個夢境已經熟悉得不會讓他整夜失眠了。

  萩原研二閉上眼睛——

  然後猛然睜開。

  關於白天的記憶回到了腦子裡,萩原研二急切地拿出手機查看自己與高木涉的短信記錄。

  是真的。

  他找到小沙羅了。

  小沙羅還活著。

  這下,萩原研二反而睡不著了。

  剛才查看短信記錄的時候,他瞟到手機顯示現在的時間是凌晨四點左右,距離平日裡的起床時間還有不到三個小時。

  萩原研二稍微整理了一下被汗黏在自己臉頰上的長發,然後倒回床上,睜眼看向天花板。

  他愣著神,發現自己的睡意已經悄無聲息地溜走了。

  萩原研二重新閉上眼。

  然後,他隱約聽到自己房門外的客廳中傳來非常細微的簌簌聲。

  警覺地睜開眼睛,萩原研二從床上翻身起來,得益於警隊的日常訓練,他的動作沒有發出絲毫聲音。

  觀察到客廳的燈沒有開,這讓他皺起了眉。

  難道是家裡進賊了?

  想到家裡另一個房間中應該正在熟睡的人,萩原研二的心瞬間提起。

  小沙羅!

  左右環顧,萩原研二隨便抄起了一年前他負傷時用到,然後就一直閑置在房間中的拐杖,輕手輕腳地走到房門前。

  他轉動門把手,然後用手機的手電筒快速照向一片漆黑的客廳。

  「……」

  「小沙羅?」

  被光束照到的是靜靜坐在沙發上的沙羅,白光讓她的銀發反射出更加冷冽的光澤。

  刺眼的光線驟然打來,沙羅卻無動於衷。

  黑夜無光的環境和突如其來的白光對她來說大同小異。

  聽見萩原研二的聲音後,她才慢吞吞地轉過頭來。

  在白光中,沙羅的虹膜幾乎是泛著一絲綠色的透明質地。

  「萩原。」

  她平靜地說道。

  「抱歉小沙羅,我以為是有小偷闖進來了。」

  萩原研二松了一口氣,連帶著整個身體

  動作都放松下來。

  他關掉了手機的燈光,客廳又重新陷入一片黑暗。

  顧及到驟然的光亮可能對沙羅的眼睛造成不適,他沒有把客廳的燈打開,而是把窗簾拉開。

  四點鐘的時候,天已經蒙蒙發亮。

  在微弱的光線下,客廳沒有在像之前那樣完全的昏暗,介於亮和暗之間,透著一種似是而非的混沌感。

  萩原研二在沙羅的身邊坐下。

  「小沙羅睡不著嗎?」

  他用隨意的語氣問道,音量很低,飄在空中。

  「我不喜歡睡覺。」沙羅告訴他。

  「這樣啊。」

  萩原研二笑了笑,側目去看她。

  沙羅平淡地看回來,不管光線如何,咒靈的視力並不會受到影響。

  片刻之後,她微微皺起眉頭。

  「你現在是在哭還是在笑?太復雜的表情我分不清楚。」

  沙羅疑惑地問道。

  萩原研二一怔。

  他沒有注意到自己臉上現在是什麼表情,也沒有刻意擺上平時一直掛在臉上的笑意。

  「我讓小沙羅感到困惑了嗎?」他問。

  沙羅仔細端詳了他片刻。

  雖然警察臉上的悲傷消失了,但他散發的情緒顯然不是全然的快樂。

  「我能抱一下小沙羅嗎?這樣,小沙羅就看不見我的表情,不會感到困惑了。」

  萩原研二安靜地提議道。

  「可我想看著你。」沙羅眨了眨眼,回答道。

  猶豫幾秒,咒靈還是妥協了:「既然你想的話。」

  ……

  對於萩原研二來說,這個擁抱比五年前的夏日祭上那個沉重得多。

  但比起當年純粹的心動,現在的他還感受到了一絲不安和惶恐。

  還有保護欲。

  但隨著身體的接觸,警察焦躁的情緒一點點被安撫下來。

  沙羅沒有氣味,可是,她的身體和發絲的微涼觸感是這麼熟悉,幾乎讓這五年成為了一場短暫的夢境。

  而沙羅總是單純的,她從不想的太多。

  對於她來說,和萩原研二的身體接觸總是很有吸引力的。

  不管什麼時候都一樣。

  所以,當萩原研二的擁抱一觸即分的時候,咒靈讓自己擱在萩原研二肩膀上的下巴微微用力,往下一壓。

  萩原研二感受到了肩頭傳來的力度,笑了。

  「小沙羅還想再抱一會兒嗎?」

  「嗯。」

  從沙羅那邊傳來的回答毫無遲疑。

  萩原研二沉默了,他把沙羅重新攬到懷裡。

  前防/爆警察用手摸了摸沙羅的銀色長發。

  沙羅像貓一樣蹭了蹭他的肩膀,這讓更多的發絲垂落在他的手邊。

  雖然沙羅不喜歡貓,但她的行為有時候卻又很像這種奇妙的生物。萩原研二想到。

  「……」

  「小沙羅。」

  「嗯。」

  「留下來吧。」

  不要再離開了。

  沙羅沉默兩秒,真誠地回答道:「金子不知道找不找得回來,現在身無分文,我也找不到其他房子。」

  「而且每年的這個時候,公園長椅和橋洞的居住權的競爭都很激烈的。」

  「所以我肯定會留下來的。」

  她總結道。

  「……」

  五年了,小沙羅真是一如既往地不會看氣氛呢。

  伏在沙羅的肩上,萩原研二為這樣的熟悉感笑了很久,笑得眼角都有些濕潤。

  學著他的樣子,沙羅把一只手放在萩原研二的背後,把他

  攬入懷中,摸了摸警察及肩的發尾。

  咒靈沒有再問他是在開心還是在難過。


第97章 米花町日常 01

  老舊破敗的舊校舍, 玻璃從窗框上破碎剝落,斷裂的尖銳邊緣與夜晚的風接觸時會發出陣陣詭異刺耳的聲響。

  就像是小孩子的抽泣。

  教室中的桌椅胡亂地堆放著,早已覆上灰塵。

  椅腳由中空的鋁管做成, 有的已經向內凹陷破損,甚至已經向一邊傾斜著搖搖欲墜。金屬的地方也是污跡斑斑看不出一絲光澤。

  教室外的走廊昏暗沉肅, 卻驟然間閃過一道刺眼的白光。

  隨之而來的腳步聲打破了老校舍持久的寂靜。

  「都說了,你們怕的話不用跟過來的。」

  清朗而中性的聲音從光線源頭傳來,一個留著短發的少年人說道。

  「我們很好奇嘛, 世良同學。再說小蘭可是空手道冠軍, 她會保護我們的。」

  鈴木園子拽著世良真純的左邊袖管,嘴硬地說道。

  可毛利同學好像也有點害怕的樣子。世良真純無奈地看向拽著自己右邊袖管的長發女孩, 沒把這句話說出來。

  這幾天, 帝丹高中突然出現了一個校園怪談, 一個高二的學生說自己有一天晚上打工下班得比較晚,在午夜時分經過老校舍附近。

  偶然間抬頭,卻看到三樓的某扇窗戶旁, 有白影一閃而過。

  從那以後,又陸續有兩三個學生在不同樓層看到了類似的白影,也都是在12點之後。

  作為校園中很有名氣的女子高中生偵探, 世良真純接到了同學的拜托,希望她探明舊校舍出現「白衣幽靈」的真相。

  和她關系很好的毛利蘭和鈴木園子當即表示, 也想加入世良真純的舊校舍之旅, 全當一次初夏的試膽大會。

  好吧, 其實主要是鈴木園子非常好奇,於是拉上了毛利蘭一起。

  不過之前世良真純並不知道, 兩個女孩居然都相信有幽靈的存在。

  既然這麼怕, 為什麼要來呢。

  世良真純在心中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雖然搞不懂好友們的心思, 但少女還是縱容毛利蘭和鈴木園子一左一右躲在她的身後,邊走邊小心翼翼地向四處張望著。

  「啊!」

  毛利蘭被嚇了一跳:「園子,你沒事吧?」

  發出短促叫聲的鈴木園子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抱歉啊小蘭,我踩到了一塊橡皮。觸感真的很怪嘛,我還以為是老鼠屍體之類的。」

  「小心腳下,這裡荒廢了挺久。」世良真純把燈光往下移了移,提醒道。

  剛才的聲音在女高中生偵探的腦海裡轉了一圈。

  不對,在園子發出的聲音之後,他們的後方還傳來過輕微的響聲,像是什麼金屬片落地的聲音。

  世良真純停住了腳步。

  在毛利蘭和鈴木園子疑惑的目光下,她轉過身,把燈光照向那個發出聲音的方向,厲喝道:「出來,什麼人!」

  「......」

  片刻,一個小小的身影從樓梯拐角的陰影中走出來。

  「柯南?」

  毛利蘭詫異地喊出了他的名字:「你不是應該已經睡覺了嗎,怎麼在這裡?」

  「我之前醒來的時候正好發現小蘭姐姐出門,怕你有什麼危險,就跟過來了。」

  江戶川柯南摸著自己的後頸,,臉上帶著略有尷尬的笑容。

  「你這個小鬼還擔心起小蘭了。」鈴木園子嘖了一聲,「一年級的小孩子還是趕緊回家睡覺吧。」

  世良真純在片刻的驚訝後迅速掛上了然的神情:「沒事沒事,讓柯南跟我們一起走吧,小孩子好奇心重不是很可愛嗎?」

  她替江戶川柯南打掩護道。

  柯南的眼神閃

  了閃,隨即掛上天真可愛的笑容,重重點頭。

  「好吧,你怎麼老是替這個小鬼說話。」

  鈴木園子狐疑地瞥了世良真純一眼,但沒有拒絕。

  「柯南要好好跟著我們哦,不要亂跑,知道了嗎?」小蘭囑咐道。

  戴眼鏡的小男孩點點頭。

  三個少女和一個小孩又繼續朝著教學樓的深處進發。

  走著走著,一路無事發生。

  就在毛利蘭和鈴木園子已經逐漸適應了黑暗凋敝的四周環境,漸漸放開世良真純的袖子,開始和她並肩行走的時候——

  鈴木園子突然感到一只手輕輕地搭在她的肩上。

  「你們——」

  「啊!!!」

  鈴木園子頓時打了一個激靈,發出恐慌的尖叫。她絲毫不敢往後看,顫抖著向旁邊躥了一步,投進毛利蘭的懷中。

  毛利蘭也被突如其來的情況嚇到了,她緊緊抱著鈴木園子,睜大眼睛向後面看去。

  那是一個年輕的男人,身材高大,戴著一副黑框眼鏡,半張臉隱在黑暗中看不清輪廓。

  只是隱約能看見他臉上是類似於驚愕的表情。

  世良真純在鈴木園子發出尖叫的同時,才察覺到背後的人。

  為什麼剛才這個人靠近的時候她一點也沒有察覺到?

  女偵探向後猛然出拳,帶著十足的力道,用的是練習多年的截拳道。

  出乎她的意料,她的拳頭和掃過去的踢腿都被這個突然出現的男人逐一格擋下來。

  男人雖然有些吃驚,但格擋的動作毫不遲疑,在世良真純的拳風到達之前就已經預判方向。

  這個男人很強,自己一個人不知道打不打得過,不過加上小蘭也許……

  不過,他一直在防御,好像絲毫沒有反過來攻擊的念頭。

  世良真純這麼想著,收回招式,握拳撤步拉出格擋的架勢,防備地問道:「你是什麼人?」

  看女孩沒有再進攻,男人比了一個投降的架勢,顯示自己沒有惡意。

  他用低沉柔和的聲音說道:「別害怕,我是帝丹高中的老師。」

  但這個自我介紹讓三個女高中生更加警惕了。

  「我們就是帝丹高中的學生,怎麼沒有見過你這個老師?」

  鈴木園子上下打量這個陌生男子幾眼,不信任地問道。

  知道這人並非靈異現像,而是實打實的活人,毛利蘭頓時放下了恐懼。少女悄悄攥起拳頭,只等男人怎麼解釋。萬一露出破綻,迎接他的就是她引以為豪的絕招。

  在三個女高中生懷疑的目光下,男人一只手舉在空中,另一只手慢慢地伸進外套的兜裡,掏出一本證件。

  「這是我的教職工證。」

  世良真純接過來看了幾眼,然後遞給毛利蘭和鈴木園子。

  證件顯示,他確實是帝丹高中的老師,名叫幌京一樹。

  「但我們之前沒有見過你。」確認了眼前的人沒有威脅,毛利蘭松開拳頭,困惑地說道。

  「因為我是剛入職的教師,理論上說,明天是我第一天教你們。」

  幌京一樹微笑著解釋道。

  「好耶,居然能有這樣的大帥哥來教我們。」鈴木園子歡呼道。

  剛才遮擋月亮的薄雲散去,幌京一樹的容貌被月光照亮。他大概三十左右的年紀,身材高挑挺拔,面容俊秀,唇角的微笑令人如沐春風。

  不管從氣質上還是容貌上,確實都算的上一句帥哥。

  柯南的手悄悄從麻醉針的發射開關上拿下來,睜著半月眼看向自己短頭發的幼馴染。

  剛才就屬你最害怕。

  態度轉變的真快。

  ……

  「老師來這裡是為什麼呢?」毛利蘭問道。

  幌京一樹笑了笑:「我才應該問你們幾個來這裡干什麼。都這麼晚了,明天還要上學,要是在我的課堂上打瞌睡,老師可不會縱容你們哦?」

  世良真純挑了挑眉:「老師你怎麼知道我們是那個班的?」

  男人看了看她,含著笑意道:「善用截拳道的女高中生偵探世良真純,當然是在2年級B班。了解我的學生也是教師職責的一部分嘛。」

  「你的身手也不錯。」世良真純饒有興趣地說道。

  「只是因為家兄是警察,所以從他學了兩招而已——比起這個,我還是希望我的學生可以關注一下我的教學水平和數學這門學科。」

  幌京一樹說道,巧妙地轉移了話題,回答起毛利蘭一開始的問題:

  「我對校園裡出現的怪談有點感興趣,想著要和學生有共同話題,所以來看看。」

  「其實老師也是因為好奇才來的吧?」

  鈴木園子壞笑著說道。

  幌京一樹無奈地聳了聳肩,默認了。

  「那老師有什麼發現嗎?」世良真純問道,同時道明了自己三人的來意,「我們也是接了同學的委托來調查這個怪談。」

  「這個嘛......」

  摸著自己的下巴,幌京一樹地將目光投向教學樓的窗戶。

  「你們看,這棟樓兩邊的窗戶不一樣高,教室裡的窗戶更大,但走廊上的窗戶比較小。以老師的身高,也只能露出胸部以上。」

  據世良真純目測,這位幌京老師的身高在一米八五到一米九之間。日本比他高的人不算多,一米七的她也只到他的下巴附近。

  這個推測倒是合情合理。

  幌京一樹接著說道:「有一個同學說他是打工下班回家的時候,在路上看到的,那麼他看到的一定是走廊這一側的窗戶,因為教室的窗戶是面向舊操場的。

  「所以,他看到的影子可能不是穿著白衣服的幽靈,而是長著白色長發的人也說不定。」

  白色、頭發。

  「……」

  鈴木園子頓住了。

  她伸向前方的手指有些顫抖:「就像,那個人?」

  今晚是多雲的天氣,隨著遮住月光的又一片薄霧散去,在這一層走廊的盡頭角落裡,出現了用雙臂環繞著自己膝蓋的人形生物。

  最顯眼的,就是那一頭散落在老舊地板上的,如瀑的白發。

  長長的卷發從頭顱的四周散落下來,濃密地完全遮住了她的臉和身體。

  人影看起來就像是用一堆銀色毛發做成的。

  毛利蘭一行人能清晰看見的只,有一只蒼白到沒有血色的手,伸到身旁,輕輕地搭在一台款式老舊的收音機上。

  手指動了動。

  收音機傳來嘈雜的噪聲。

  ......

  慘白的月光,破落的環境,蜷縮在幽暗的走廊深處的人影面目不辨。

  斷斷續續的電流嗡鳴聲從老式收音機的喇叭中傳來,聲音一點一點向她們逼近,擴充到整個走廊。

  從場面到背景音樂,比起恐怖片來有過之而無不及。

  毛利蘭害怕地和鈴木園子縮成一團,一齊發出恐懼的尖叫。

  但下一秒,收音機傳來的聲音使她的恐懼有一瞬間被疑惑壓下。

  「7號正在領先……被超越了,被超越了,這是爆冷的勝利……時隔一年,真王之影再次……」

  好熟悉。

  毛利蘭和江戶川柯南同時想到了毛利小五郎昨天整個下午守在電視機前時,屏幕中傳來的解說聲音和名字。

  這個幽靈在聽——

  賽馬

  ?


第98章 米花町日常 02

  幌京一樹和世良真純向前邁了一步, 擋在毛利蘭和鈴木園子的身前。

  「小姐,請問你還好嗎?」

  幌京一樹提高了聲音,衝著那團蜷縮的身影問道。

  那團披散著白發的黑影沒有反應。

  世良真純和幌京一樹對視一眼, 女高中生偵探剛要邁步上前,卻被她的老師用一只胳膊攔下。

  「老師過去看看。」

  看到幌京一樹不容置疑的神情,世良真純慢慢點頭。

  然而,男人才衝著那團人影的方向走過去兩三步,那顆腦袋卻動了動, 從白發之間露出一張略帶迷茫的臉。

  混血特征非常明顯的,屬於年輕女性的一張面孔露了出來。

  還好,是人類。毛利蘭和鈴木園子雙雙松了一口氣。

  臉上沒有血跡, 也有五官。

  看清楚女子面容的一剎那, 江戶川柯南驚訝地發現他認識這張臉:「沙羅姐姐?」

  三個女子高中生的注意力被柯南吸引,並沒有注意到幌京一樹在聽到這個名字後,面部表情發生了輕微的變化。

  怔愣稍縱即逝,他恢復了沉靜的表情, 問道:「小弟弟,你認得這位姑娘?」

  柯南點頭。

  「嗯, 我們在長野縣遇見過, 當時沙羅姐姐……失憶了, 我的一位長輩開車搭了她一程。」

  「所以沙羅姐姐, 你怎麼會在這裡?」

  簡短地回答了幌京一樹的問題, 柯南轉頭看向沙羅,好像很困惑地問道。

  「……」

  沙羅同樣非常困惑地看著他, 沒說話。

  一秒, 兩秒, 三秒……

  半分鐘過去了。

  就在江戶川柯南以為沙羅已經忘記自己是誰的時候, 銀發女子終於開口:「是你啊。」

  咒靈不太好用的腦子終於反應過來,自己之前好像的確遇見過這個戴眼鏡的小男孩。

  等看清了被小男孩、一個少年和另一個男人擋在背後的兩名女子高中生,原本無動於衷的她突然從地上坐起來,拍了拍自己身上的灰塵。

  雖然老舊的走廊中灰塵多的嗆人,不過沙羅的身上卻並沒有沾到什麼塵垢。

  「不好意思,兩位美麗的小姐,在你們面前失禮了。」

  江戶川柯南目瞪口呆地看到沙羅幾乎是用百米衝刺的速度,眨眼之間就站在了鈴木園子和毛利蘭的身邊。

  銀發女子的語氣稱得上是彬彬有禮:「希望你們不要對我有不好的印像。」

  何止是不好的印像,她們倆個都快被剛才都快被你嚇哭了。

  為了朋友二人的面子,世良真純沒有把這句吐槽說出口,而是不爽地說道:「我也是女孩子啊。」

  沙羅的目光在她鎖骨以下腰腹以上的部位徘徊片刻,疑惑道:「但你——」

  「喂,我還會發育的!我媽媽可是身材特別好!」

  中性打扮的女高中生偵探不服氣地對比了一下自己和眼前這個女人的差距,大聲宣布道。

  「啊,世良妹妹又被認成男生了。」

  從驚嚇中緩過神來的鈴木園子發出了一聲竊笑。

  而江戶川柯南則是完全沒有注意到幾人的對話,不懂聲色地移動著,試圖用自己的身體把沙羅和兩個幼馴染隔開。

  這個女人可能與黑衣組織有關,說不定會給她們帶來危險。

  小偵探凝重地想著,同時慶幸自己因為不放心毛利蘭一個人深夜出門,所以跟著她一路過來。

  ......

  幌京一樹像是對幾個女生的談論的話題感到不自在似的,輕咳一聲,試圖把對話拉回正軌:「所以說沙羅小姐是為什麼來這裡呢

  ?」

  沙羅歪頭想了想。

  「我來這裡……進食。」

  她慢吞吞地回答道。

  沙羅是被這棟樓散發出的,純粹的惡意和怨氣所吸引過來的。

  但考慮到人類沒有補充咒力這種需求,咒靈善解人意地把自己的行為替換成了人類補充能量的說法。

  不過吃的不是人類的食物,而是在進食咒力。

  區別不大。咒靈十分確信地想道。

  其他五人:……

  鈴木園子不可思議地重復道:「吃飯?」

  環顧四周,牆皮斑駁泛黃,角落裡偶爾傳來可疑的窸窣聲。

  黑洞洞的走廊裡彌漫著一種難聞的、像是積累多年的灰塵與夏天下水道**食物殘渣混合的氣味。

  誰會在這裡吃飯?

  而因為父親是私家偵探,所以比鈴木園子多懂一些人類多樣性的毛利蘭則沒有在吃飯這件事上糾結。

  可能是什麼心理疾病吧,少女惋惜地想到,不過體貼地沒有說出來。

  她只是迷惑地看了一眼沙羅手邊的收音機,提問道:「那這個賽馬廣播是?」

  「下飯。」

  咒靈平靜地回答道。

  「......」

  正當其他幾人對沙羅的行為感到更加困惑不解時,世良真純卻想到了什麼似的,突然問道:「柯南,你們是什麼時候去長野縣的?」

  「不到一周前。」

  隨著回答,小偵探的眼中也閃過一絲了悟的光芒,陷入沉思。

  鈴木園子茫然地問道:「世良妹妹你們在說什麼啊?」

  世良真純向她解釋道:「園子,小蘭,你們還記得這個校園怪談第一次傳出來是什麼時候嗎?」

  「大概一個月之前吧。」毛利蘭回憶到。

  「啊,」少女驚叫一聲,也發現了其中的問題。

  「時間對不上,所以說最開始的那個男生看到的白影,並不是沙羅小姐!」

  世良真純贊同地說:「看來,這件事還另有隱情。」

  女高中生偵探轉向沙羅,問道:「沙羅小姐這幾天一直在這裡嗎?」

  沙羅茫然地點點頭。

  雖然完全搞不懂這幾個人在說什麼,不過對於年輕女性向她提出的問題,她一向是知無不言。

  江戶川柯南嚴肅地問道:「那你有看到其他人嗎?」

  專注於思考事件的小偵探沒有注意到,一直保持沉默的幌京一樹在他說話的時候,用余光瞟了他一眼,若有所思。

  沙羅用自己轉動遲緩的大腦回想片刻,點頭道:「有啊。」

  「有一個人搬來一條白色塑料包裝的肉,然後在這裡切來著。」

  切肉?

  鈴木園子環視四周,忍不住發問道:「為什麼你們都喜歡在這種環境下做飯吃飯啊?」

  現在都市裡的人都心理壓力這麼大嗎?

  沙羅眨了眨眼:「他沒有吃,裹起來放在板子後面了。」

  「板子後面?」鈴木園子困惑地重復道。

  「……」

  一條塑料包裝的肉。

  如果被學生看到的是沙羅所說的這種東西的話,那它只有大到什麼程度,才會被樓下經過的學生誤以為是白色的幽靈……

  毛利蘭突然反應過來。

  少女僵硬地緊緊拽著發小園子的袖子,聲音顫抖著說道:「難、難道說……」

  「嗯。」世良真純摸了摸下巴,神情沉重。

  「沙羅小姐,能說說你看到的『肉』是什麼形狀的嗎?」 她問道。

  「人形。」

  沙羅平靜地回答道。

  !

  「啊——」

  鈴木園子終於反應過來,發出了來到這座舊校舍以來,不知道第多少聲尖叫。

  她看著沙羅,神情驚恐:「你看到的該不會是……」

  「我想,沙羅姐姐看見的不是切肉,而是分屍現場吧。」

  江戶川柯南用一種絕對不是六歲小孩該有的冷靜聲音說道。

  沙羅歪了歪頭:「有區別嗎?」

  「……」

  鈴木園子不著痕跡地朝她的反方向挪了挪。

  幌京一樹依然沉默不語。鏡片上閃過一道白光,隱住他眼裡的思索之色。男人的視線在江戶川柯南和沙羅之間打了個轉。

  但兩人都沒有察覺到這隱蔽的打量。

  「沙羅姐姐,你有看清那個人把切下來的東西放在哪裡了嗎?」

  察覺到校園怪談背後隱藏的可能是一起殘忍的謀害案件,江戶川柯南急切地問道。

  沙羅思索片刻,點點頭。

  「就在那裡。」

  她伸出手指,指向離幾人最近一間教室的黑板。

  ……

  二十分鐘後,世良真純和幌京一樹用柯南「不小心在兜裡找到」的螺絲刀,打開了沙羅所指的黑板。

  原本平整的牆壁被人為地鑿開一個洞,裡面是塑料的反光。

  世良真純向毛利蘭借了一塊手帕,小心翼翼地把裡面的東西掏出來。

  雖然被塑料保鮮膜層層疊疊地包裹住,但還是可以辨認裡面最中心的位置放了什麼——

  那是一只人類的手。

  手的顏色很深,像是之前在什麼藥水中浸泡過。

  因為今天晚上受到的衝擊太多,鈴木園子已經喊不出來了。她虛弱地拉住掏出手機准備報警的毛利蘭,喃喃地說道:

  「小蘭,我覺得我以後都沒辦法上課了。」

  怎麼會有人把屍體藏在黑板後面,這是有多恨學校啊?

  安慰地拍了拍園子的肩部,世良真純看向沙羅:「沙羅小姐,你還看到其他的部位被藏在哪裡嗎?」

  沙羅正懷裡抱著自己的老式收音機,站在教室門前,平靜地看著他們。聽到世良真純的問話,她回答道:

  「都在黑板後面。」

  幌京一樹皺起眉:「每一間?」

  沙羅點頭。

  頓了頓,幌京一樹意識到沙羅話中暗藏的信息。

  在凶手分屍、拋屍的全程,這個銀發女人都在一邊看著。而她既沒有被凶手發現,還對自己看見的一切無動於衷。

  這一切,都讓他不禁聯想到另一個女人。

  那個五年前死去的謎團。

  ……

  讓人不安,但並沒有太出乎偵探們預料的是,他們在黑板後面發現了不只一只右手。

  也就是說,受害者不只一人。而且有的部分已經化為白骨,恐怕這個凶手作案的持續時間也不算短。

  江戶川柯南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沙羅姐姐,你說每一間都有,是指每一層的每間教室嗎?」

  沙羅抬頭,向虛空中凝視片刻:「他們說是。」

  世良真純皺起眉頭:「誰?」

  看著面前的幾個怨靈,沙羅平靜地回答道:「被殺的人。」

  不等幾人反應過來,她突然看了看窗外的天色,微微皺起眉頭。世良真純發現,這是這個晚上銀發女子露出過最接近於擔憂的神情。

  難道還有更嚴重的案件?

  女高中生偵探和小偵探都神情緊張地等待著沙羅的下一句話。

  但他們聽見的是——

  「他可能會醒。」沙羅說道。

  世良真純狐疑地問道:「誰?」

  「萩原。」

  沙羅回答道,然後對比了一下門和窗戶到地面的距離,縱身從缺少玻璃的窗戶一躍而下。

  她跳下去了。

  也是因為這個突如其來的舉動,聽見那個名字後,幌京一樹瞬間發生變化的神情沒有被任何人發現。

  「沙羅小姐這是三樓——」

  毛利蘭驚了一瞬,反應過來後立刻焦急地來到窗前查看沙羅的情況。

  少女驚恐地探頭向下看去,卻發現下面空無一人。

  「……」

  半晌,呆若木雞的鈴木園子突然反應過來:

  「她剛才是不是暗示我們這裡有幽靈來著?」


第99章 米花町日常 03

  沙羅從窗戶跳進自己的屋子, 側耳聽了聽,客廳中悄無聲息。

  咒靈能感知到,渾身包裹著自己咒力痕跡的萩原研二還在他的房間中沉睡著。

  人類的身上沒有悲傷或恐懼的氣息。

  今天萩原沒有醒, 沙羅想到。

  咒靈環視片刻這個房間,神龕在她回來的第一天就被萩原研二撤下來了,房間裡剩下的東西還有她的小鋼珠機,一個衣櫃,一張床, 和放著她所有「遺物」的木箱。

  在沙羅失蹤後,萩原研二把她公寓裡的所有東西都放進了這個木箱子裡面,其中就包括她手中抱著的收音機。

  沙羅的目光在小鋼珠機上稍微停留兩秒, 移開了。

  把收音機放回木箱, 沙羅取出自己的魚竿和浮漂。然後在箱子裡翻了一會兒,終於找到了魚竿油和保護腊。

  她輕輕推開門,來到客廳的沙發上,開始在一片漆黑中保養魚竿和浮漂。

  心不在焉地用毛巾蘸取精油, 沙羅一邊擦拭著魚竿,一邊陷入熟悉的放空狀態。

  一般來說, 她在發呆的時候什麼也不會想, 是實實在在的大腦一片空白。但感受到離自己不遠的那個人身上發出的平和氣息, 咒靈的思維卻不由自主地拐到了萩原研二的身上。

  萩原有的時候會散發出負面情緒, 但每一次推開房門在客廳看見她的時候, 卻又會轉變為喜愛、善意和輕松。

  作為純種咒靈,沙羅喜歡的是恐懼、惡意、憎恨、殺意、嫉妒等等, 越負面越好, 越扭曲越好。任何與積極正面沾邊的情緒都能讓她避猶不及。

  但萩原是例外。

  沙羅願意忍受他散發出來的這些可怕情緒。

  咒靈換了一節釣魚竿擦拭, 憂郁地嘆了一口氣。

  作為特級咒靈, 不殺人已經夠奇怪的,現在她都開始希望一個人類能夠保持正面情緒了。

  是不是因為腦子還沒長全?要不還是去治一下好了。

  咒靈自我懷疑地想到。

  ......

  雖然這麼想著,但當清晨到來,萩原研二從房門中走出來時,沙羅還是走上去,像前幾個凌晨時分那樣,主動擁抱了這個男人。

  警察怔愣片刻,然後微笑著低下頭,用額頭抵住銀發女子的頸窩。

  「早上好,小沙羅......還有,謝謝。」他低聲說道。

  萩原研二的額發掃在沙羅的脖子上。有點癢,但她並不在意。

  「早上好,萩原。」

  沙羅回答道。

  咒靈摸了摸警察的發尾,放棄地想到:算了,就這樣吧。

  雖然她已經算得上咒靈之中的恥辱了,但好在這個世界的靈都很寬容,不會因為她沒殺過人就鄙視她。

  再說,比起波本,沙羅覺得自己還是很正常的。

  可惡的波本。

  ……

  等等,波本是誰來著?

  ————

  不到八點的時候,萩原研二走進了東京都警視廳。

  在搜查一課科室的門外,他看見了正在和高木涉說話的伊達航。伊達航瞟了他一眼,有些驚訝地打了個招呼。

  「早上好,萩原。心情不錯?」

  萩原研二笑著回答道:「大清早的觀察力就這麼敏銳,班長你很有干勁嘛。」

  伊達航已經習慣被他和松田陣平叫做「班長」了。

  雖然他擔任班長的時間只有七年前在警校的短短六個月,但是在他們之間建立的堅固友誼從來沒有改變過。

  也正因為如此,看到萩原研二終於找到了失蹤的女友,慢慢解開心結,伊達航也衷心地為他高興。

  「很久沒有

  看你笑著來上班了。」

  伊達航說道,眼中露出一絲關切。

  萩原研二把一只手臂搭上伊達航的肩膀,調侃地微笑道:「不知道班長和娜塔莉小姐的婚禮,介不介意我多帶一個人來?」

  伊達航大笑道:「當然可以,記得把她介紹給娜塔莉。」

  高木涉也高興地說道:「萩原前輩,恭喜你。對了——」

  年輕的刑警突然想起一件事。

  「剛才有警員讓我和你說,帝丹高中的舊校舍發現了五具遺體,其中有四具都是登記在案的失蹤人員,發現屍體的幾個人正在五號會議室等你。」

  「五具屍體?」

  萩原研二把手臂從伊達航的肩膀上拿下來,調笑的神情慢慢淡了下來。

  「還有,」高木涉接著說道,語氣不太確定,「據毛利小姐說,現場有一位目擊者,看到了分屍的全過程。」

  「毛利小姐?是你常說的毛利小五郎先生的女兒嗎?」萩原研二問道。

  看到高木涉點頭,萩原研二驚訝地揚了揚眉:「總是聽你們說這位毛利小五郎在案件中的出現頻率很高,沒想到這次輪到我了。」

  「不過,有目擊證人在,恐怕我是沒有機會一睹沉睡的毛利小五郎的英姿了——那名目擊者也在會議室裡嗎?」

  高木涉遲疑地搖了搖頭。

  「問題就是,這個目擊者好像離開了現場。」

  萩原研二皺了皺眉,但一秒後就舒展開,恢復了慣常的笑意:「謝謝你告訴我,高木君。我現在就去會議室了解詳細情況。」

  ————

  當萩原研二推開會議室大門的時候,裡面的五個人同時抬起頭來。

  這是一間不大的會議室,放著一張可以容納十二人左右的長方形桌子,五個人坐在靠中間的位置。

  兩個高中年紀的女生坐在背對著門的位置,而面向門坐著的,則是一個中年男子,一個中性打扮的女高中生以及一個和萩原研二年紀相仿的男人。

  刑警掃視一圈在場的幾個人,發現人員構成和警員給他的資料有所出入。

  「現場報告上說,發現者中包括一名六歲左右的小男孩……」

  留著八字胡的中年男子平撇了撇嘴,回答道:「那個是寄養在我家的小鬼,已經被我揍了屁股趕回家睡覺了。」

  萩原研二點頭:「請問您是?」

  「我是這家伙的父親,毛利小五郎。」

  毛利小五郎指了指坐在他對面那個留著長發的女高中生,抱怨道:

  「真是的,一個兩個都不讓人省心,大半夜的不睡覺跑出去,結果一大早警局就給我打電話讓我來接你們……」

  「爸爸,你已經抱怨過很多遍了。」

  毛利蘭不滿道。

  「對啊大叔,你先不要說話,讓這位池面警官做個自我介紹嘛。」

  鈴木園子附和道,不過從她看萩原研二時激動的眼神來看,女孩出言的目的大概並不單純是為了緩和幼馴染的家庭矛盾。

  自覺中年廢柴偵探和犯了花痴的朋友都不靠譜,女高中生偵探嘆了口氣,自我介紹:

  「我是世良真純,帝丹高中高二的學生,她們兩個是我的同學,毛利蘭和鈴木園子。」

  世良真純又順便給坐在她左邊最靠邊上的位置,從萩原研二進門就一直保持沉默的男人也做了自我介紹:

  「這位是我們的新老師,幌京一樹。」

  幌京一樹沉默地微笑了一下,向萩原研二點頭示意。

  萩原研二的視線在幌京一樹的身上一掃而過,回以笑容。

  「你們好,我是負責這起案件的刑警萩原研二,謝謝諸位來到警視廳配合我們的調查。」

  萩原研二輕快地說道,把自己懷裡的資料放在桌上,拉開椅子剛想坐下來,卻發現那三個年輕女孩都緊緊盯著自己。

  「你姓萩原?」

  穿著打扮都很中性、自我介紹為「世良真純」的女孩子問道。

  怎麼都一副驚訝的表情?刑警狐疑地想道。

  他挑了挑眉,開玩笑道:「我想這個姓氏也不是很罕見吧。」

  「發現屍體的那個人,臨走前說過這個詞。」毛利蘭向他解釋。

  但此時的萩原研二還沒有意識到問題的嚴重性。畢竟如他所說,這個姓氏並不是極為罕見,是重名也說不定。

  直到幾個女孩向這位警官描述了目擊者的長相。

  銀發,綠眼,年輕的混血女性。

  柯南叫她「沙羅姐姐」。

  「……」

  萩原研二臉上的表情凝固了。

  她們說的,好像是小沙羅。

  但小沙羅不是一整個晚上都在家裡嗎?

  警察懷疑人生地想到,然後動作僵硬地拿起自己的手機。

  ————

  不到一個小時後。

  「萩原。」

  「……小沙羅。」

  沙羅眨了眨眼,對萩原研二復雜的表情感到不解。

  她接到了萩原研二的電話來警視廳找他。只是不知道為什麼,自從進了警視廳,咒靈就能發現有人一直在盯著自己看。

  這對存在一向很弱的她來說,感覺很奇怪。

  進了這間房間之後,視線的數量少了,強度卻絲毫沒有減弱。

  沙羅迎上自己最熟悉的那道視線,用眼神表達著自己的困惑。

  萩原研二干咳一聲,忍住想要扶住自己額頭的衝動,向另外五人問道:「你們確定是她嗎?」

  「絕對是她。」鈴木園子肯定地說道。

  萩原研二:......

  「小沙羅你晚上什麼時候跑出去的?」刑警目瞪口呆地問道。

  他怎麼一點聲音也沒聽到?

  幌京一樹是第一個意識到這句話背後含義的人。

  他們兩個在同居?男人眼含復雜,神情古怪,視線在警察和銀發女孩之間轉了一圈。

  坐在另一邊的鈴木園子也嗅到了八卦的氣息,好奇問道:「請問你們是什麼關系啊?」

  萩原研二沒怎麼遲疑地回答:「戀人關系。」

  因為在沙羅失蹤的幾年一直在暗中調查,萩原研二已經習慣了稱呼沙羅為他的女友,這樣會讓人更容易理解兩人之間略微復雜的關系,也能說服別人透露更多信息。

  雖然因為某些原因,萩原研二查到的線索一直是有限的。

  ……

  「女朋友?!」

  三個女高中生齊齊發出詫異的聲音,但引起萩原研二注意的,卻是那個自他進門就一直保持沉默的男人,幌京一樹。

  他並沒有出聲,卻在一瞬間流露出了不可置信的表情。

  這種不加偽裝的震驚,很快就被這個男人用無關痛癢的驚訝掩飾過去了。

  但萩原研二的觀察力一向敏銳。他敢說自己捕捉到的那一瞬間,才是這個男人真正的想法。

  這麼震驚嗎?

  刑警困惑地看了看沙羅,又看看面前幾個人不同正常程度的驚訝反應,頓了頓,試探著說道:「其實小沙羅比看上去的大幾歲……」

  沒有人露出恍然大悟的表情。

  所以不是年齡的問題,該不會……

  看著迅速坐到幾個女高中生身邊的沙羅,萩原研二凝重地想到又一個可能性。

  「向年輕漂亮的女孩子搭訕是小沙羅的習慣,她沒有惡意,如

  果冒犯到你們,我替她道歉。」

  警察陳懇地說道,同時觀察幾人的表情。

  結果發現女孩子們的表情還在停留在驚訝和困惑。

  ——所以也不是模糊的性取向的問題。

  萩原研二嘆了一口氣。

  「好吧,請告訴我,小沙羅做了什麼?」


第100章 米花町日常 04

  「……」

  顧及到警察的專業形像, 萩原研二竭盡全力維持住了臉上的平靜。

  他梳理著短短十分鐘自己聽到了什麼。

  小沙羅能看見幽靈,准確地說出了藏有屍體和白骨的位置。

  她在鬼氣森森的建築裡一邊吃飯一邊聽賽馬, 無動於衷地觀看了連環殺人犯分/屍和藏/屍的全過程。

  雖然和他這個警察住在一起, 但在過去的幾天中絲毫沒有報警的念頭,直到遇見世良真純等人。

  從三層樓的高度跳下去不見蹤影。

  萩原研二:……

  「小沙羅,你為什麼去那裡吃飯?」他費解地問道。

  「萩原刑事, 你關注的重點是不是不太對?」一直默不作聲的幌京一樹終於忍不住開口道。

  上述的行為中,來舊校舍吃飯這件事,相對來說算是最不詭異的了。

  萩原研二側目看向他的方向,解釋道:「我知道小沙羅有, 呃, 比較異於常人的地方。」

  幌京一樹沒有再說話。

  「我知道。」他在心裡重復著。

  幌京一樹意識到一個事實:萩原研二在此之前就知道沙羅的異常特征, 所以他們相處的時間絕對不短。

  男人不打算多說什麼,免得在熟悉的人面前暴露自己的真實身份, 但在座的其他人都沒有這個擔憂。

  世良真純一針見血地指出:「她是反社會人格?」

  萩原研二沒有回答。

  刑警打開資料, 向眾人露出一個輕快的微笑,說道:「我們已經有點跑題了,小沙羅的事情並不是重點,還是來談談在帝丹高中舊校舍發現的屍體殘骸吧。」

  世良真純聳了聳肩, 知道萩原研二是不想對這個問題多談。她對此並沒有意見, 不過女高中生偵探還是下意識地瞟了沙羅幾眼——

  在此之前,她還只在書上和電視上看見過某一方面如此突出的反社會人格呢。

  毫無同理心和社會道德感,對生命漠不關心。

  這樣的人與面前這個刑警居然是戀人關系,真是有意思。假小子偵探饒有興趣地想道。

  而在她身邊不遠, 還有一個男人對沙羅和萩原研二之間的關系十分好奇。

  不, 與其說是好奇, 不如說是迷茫與驚詫的混合。

  ……

  端著餐盤, 從十幾米以外松田陣平就看見了那個十分顯眼的銀色腦袋。

  卷發警察走過去,大大咧咧地在幼馴染身邊放下自己的餐盤。

  「喲,好久不見。」

  松田陣平隨意地和沙羅打了一個招呼,就像對方和他只是五天沒有見面,而不是隔著五年的生死未蔔。

  沙羅把視線從萩原研二的身上轉移到他的身上,凝視了大概半分鐘。

  咒靈茫然地問道:「你是誰?」

  「hagi,你不是說她恢復記憶了嗎?」松田陣平愣了愣,看向自己的幼馴染。

  萩原研二打量了他片刻,建議道:「小陣平,你要不把墨鏡摘下來試試?」

  狐疑地摸了摸鼻梁,松田陣平緩緩把墨鏡取下來。

  還沒等墨鏡完全從松田陣平鼻梁上離開,注意到那雙已經從鏡片上方露出來的桃花眼,沙羅立刻警覺道:「卷毛?」

  松田陣平:……

  「你都叫我卷毛了,為什麼不能憑借頭發認出我?」

  他露出一個無語的眼神,確保沙羅看見之後,才把墨鏡重新推回去。

  沙羅眼神不善地盯著眼前這個卷發男人,下巴輕微地動了動。

  「嘖,又要呲牙?都失憶了還改不了這破習慣,你其實不是人而是野貓吧?」松田陣平哼笑道

  。

  「好了好了——」

  萩原研二舉起一邊的空餐盤,暫時隔絕了兩人之間的對視,無奈道:「小陣平,小沙羅,和平共處好不好?」

  松田陣平聳了聳肩,率先移開視線。

  卷發警察轉而看向自己的幼馴染,另起一個話題:「hagi,你有沒有發現警視廳門口多了好幾個記者?」

  苦惱地抓了抓頭發,萩原研二嘆氣道:「他們應該是為了我手上的這個案子來的。」

  因為上午沒有在警視廳,所以松田陣平並不是很了解情況。

  他喝了一口味增湯,好奇地問道:「連環殺人分/屍案?」

  萩原研二先是點頭,再是搖頭。

  松田陣平擰起眉毛,困惑地問道:「什麼意思?」

  「萩原君的意思是,記者是為了這件案子來的,但不是因為案件本身。」

  佐藤美和子端著餐盤從兩人的背後繞過來,坐到沙羅旁邊。

  「沙羅小姐還記得我嗎?」

  沙羅盯著她看了大約一分鐘,大腦才終於加載出了相關信息:「警官小姐?」

  「沒錯。」佐藤美和子笑盈盈地回答道。

  「噗嗤。」

  松田陣平沒忍住露出了一聲笑——他總覺得眼前的場面,像是佐藤美和子在逗小孩或者小狗。

  「……你剛才說,門口的記者不是為了案件本身來的是什麼意思?」

  看到短發女警給了他一個犀利不善的眼神,卷發警察聳了聳肩,轉移話題道。

  但這次回答他的,是另外一個他很熟悉的粗獷男聲。

  「在第一現場做筆錄的時候,不知道怎麼,沙羅小姐能看見幽靈的事情被傳出去了,現在記者都是為了這個消息來的。」

  伊達航在松田陣平的身邊坐下,和他一起來的高木涉則自然地坐在女友佐藤美和子的身邊。

  隨著兩名男性刑警的落座,這張能容納六個人的長方形餐桌終於被坐滿了。

  靠近窗戶的一邊,從左往右分別是伊達航、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而靠近過道的一邊,則是高木涉、佐藤美和子以及沙羅。

  雖然和伊達航隔著對角線最遠的距離,但沙羅還是在看到伊達航壯碩的身材後,不由得打了一個冷戰。

  「小沙羅,你還好嗎?」

  萩原研二立刻意識到沙羅的異常,他輕輕抓住沙羅放在桌子上的手,安慰地握了握。

  沙羅凝視伊達航片刻,發現這名警察的眼睛是深棕色的。

  咒靈松了一口氣。

  「沒事,你的眼睛很好。」她認真地向伊達航說道。

  身材魁梧的刑警莫名其妙地摸了摸自己的眼睛:「其實我最近視力有點下降……不過謝了。」

  「還沒有自我介紹過,我是伊達航,七年前我們見過。」伊達航說。

  沙羅點頭。

  等高木涉也和沙羅簡單打過招呼後,話題又回到松田陣平剛才的問題上。

  「這案子不是hagi他們系負責的嗎,班長你怎麼也知道的這麼清楚?」松田陣平問道。

  伊達航向他解釋道:「警視廳裡已經傳遍了。」

  松田陣平緩緩環顧四周,他一開始就發現了周圍的同事們都在若有若無地打量他們這一桌,更准確地來說,是在打量沙羅。

  「我還以為他們是在看hagi的八卦,沒想到是因為知道這家伙可以通靈?」他恍然大悟道。

  經過五年前長野縣的那件事,松田陣平和佐藤美和子是知道沙羅能看見幽靈的,而伊達航聽自己的同期說起過這件事,所以也並不意外。

  坐在這張餐桌上,一知半解的就只有高木涉。

  他壓低聲音

  問道:「所以,沙羅小姐真的可以通靈嗎?」

  萩原研二無奈地點點頭。

  事到如今已經瞞不住了。

  「居然是真的。」高木涉大吃一驚地說道。

  「我還以為……」

  ?

  萩原研二探究地看過去:「高木君以為什麼?」

  年輕的警察小聲說道:「我還以為其他警察之所以圍觀沙羅小姐,是因為她是罕見的反社會人格。」

  萩原研二:……

  長發警察苦惱地把臉埋進雙手中,聲音甕甕地說道:「這個也傳出去了?」

  「別擔心,hagi,」松田陣平捏了捏自己幼馴染的肩膀,鼓勵地說道。「你讓沙羅多說幾句話,大家肯定都不懷疑了。」

  「為什麼?」佐藤美和子不解地問道。

  卷發警察挑起一邊嘴角:「反社會人格最明顯的特征還有操縱他人,但以這家伙現在的智商,絕對不滿足這個標准。」

  佐藤美和子:……

  女警察安慰沙羅:「別放在心上,松田君他就是——」

  「啊?卷毛說的什麼,我沒聽懂欸。」

  沙羅茫然地說道。

  佐藤美和子沉默了。

  松田陣平向女警察做了個手勢:看,我說的沒錯吧?

  萩原研二推了一把松田陣平的肩膀,力度不大,但足以讓卷發警察收起他唇邊勾起的一抹壞笑。

  無奈地搖搖頭,萩原研二看向坐在自己斜對面的高木涉,正色道:「對了,高木君,我有一件事要問你。」

  高木涉放下自己手中的筷子:「是什麼事,萩原前輩?」

  「那個叫做柯南的小男孩,他……」

  萩原研二思考了片刻,緩緩說道:「他很聰明,這件案子的一個關鍵線索,是他發短信讓毛利小姐告知警方的。」

  沙羅雖然能夠指認凶手,但決定性的證據可以保證凶手能得到他應有的懲罰。

  高木涉想了想:「之前柯南也總是能發現非常重要的證據,都是毛利先生吩咐他去找的。」

  佐藤美和子嘆了一口氣,無奈道:「我出警的時候,有二分之一的幾率都能碰見他和毛利小五郎。

  「真不知道他們是不是有犯罪嗅覺什麼的。」她不解地自言自語道。

  松田陣平抬起頭來:「你們是在說那個戴眼鏡的小鬼嗎?」

  萩原研二挑起眉毛,這件事他還沒有聽幼馴染說起過:「小陣平,你也知道柯南君?」

  松田陣平點點頭:「上個月在米花町購物中心被人放了一枚定時炸彈,這個小孩兒也在現場。」

  「說起來......」

  卷發青年摸了摸下巴,回憶道:「在我拆彈的時候,還是他攔住了犯人的行蹤。」

  「不過這個小鬼堅持這是個巧合,說是他在停車場練球的時候,足球不小心把犯人砸昏了。」

  伊達航倒吸一口涼氣:「足球?柯南這麼厲害嗎?」

  除了正在專心致志解決布丁、對推理沒有絲毫興趣的沙羅,飯桌上的警察們都同時看向他,萩原研二睜大眼睛:「班長,你也認識柯南?」

  伊達航點點頭:「准確地說,我認識他們少年偵探團的所有人。我負責的兩起案件,兩個歹徒都挾持過那個叫步美的小女孩。」

  「這個小男孩當時表現得很聰明,而且冷靜。他在沒有驚動綁匪的同時,給我們制造了解救人質的機會。」

  聽得出來,伊達航對柯南非常贊賞。

  ……

  等等。

  一桌子的警察面面相覷。

  後知後覺地發現,不同部門不同科系的他們,居然全部在案件中認識了同一個小學

  生。

  這樣的概率能有多大?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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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米花町日常 05

  幌京一樹從警視廳出來, 沒有立刻回家,而是拐進了一條沒有人來往走動的偏僻巷子。

  他在手機上點開通訊簿。片刻後, 通話的頁面上出現了「波羅咖啡廳」的字樣。

  男人把手機放在耳邊, 耐心地等著電話被接通。

  「嘟——」

  「你好,歡迎致電波羅咖啡廳,請問有什麼事?」

  電話的另一邊傳來了女孩子充滿活力的聲音。

  幌京一樹詢問道:「請問咖啡廳今天提供外送服務嗎?我住在米花町五丁目38番地的附近。」

  「不好意思先生, 我要問一下另一位店員的意思。」

  年輕的女店員的說話聲消失了片刻,等到再次響起的時候,她輕快地說道:「沒問題先生,您看您要些什麼?」

  「兩份招牌三明治和蛋糕, 謝謝。」幌京一樹禮貌地回答道。

  ————

  當門鈴響起的時候, 幌京一樹透過貓眼往門外看了看, 眼中閃過一絲笑意。

  門外站著的是一個穿著衛衣的金發男子,手中拎著一個印有波羅咖啡廳字樣的紙袋子。

  看到門開了, 金發男子舉了舉手中的袋子:「這是您點的外送。為了保證蛋糕的完成度, 我們把奶油分開裝了,請問您是自己動手,還是由我幫您弄好?」

  「我不擅長料理,」幌京一樹聳了聳肩, 微笑道。

  「請進吧。」

  門在兩人身後合上。

  ……

  房門內, 兩個人的角色似乎調轉了。

  幌京一樹從袋子中拿出兩份三明治和分裝的蛋糕,熟練地把奶油擠在蛋糕上,並用餐刀抹勻。

  而金發男人則是四處打量,確認窗戶都已經關上, 房間的角落裡沒有可疑的東西。

  幌京一樹回頭看了看他:「沒事的zero, 我都檢查過了。」

  化名為安室透的公安降谷零聞言停下動作, 轉過身:「小心總不為過, hiro。」

  五年前朗姆不知道為什麼,向組織瞞下了諸伏景光還活著的消息,宣稱死在爆炸案中的是他和高佰崇佑。

  相反地,香檳的死訊也沒有被披露出來。到現在,組織裡的人都以為香檳還活著,卡爾瓦多斯五年都沒回過日本。

  而被一位少年傳授了簡單易容技巧的諸伏景光,便一直在暗中協助安室透等公安的調查。

  他現在以帝丹高中新老師幌京一樹為偽裝身份,就是為了弄清楚高中生偵探工藤新一與組織之間的牽連。

  諸伏景光遞了一份三明治給自己的幼馴染,安慰地說道:「我知道,你一直懷疑朗姆另有目的。」

  安室透接過三明治,沒有動,眼中透出一絲憂心:「hiro,你今天突然找我是有什麼事嗎?」

  「難道你的新身份暴露了?」金發男人緊緊皺起眉頭說道。

  知道諸伏景光身份暴露差點被殺之後,安室透對這方面一直十分緊張。

  「放心,」諸伏景光拍了拍他的肩膀,安撫地說道,「不是這方面的事情。」

  安室透松了一口氣,咬著三明治問道:「那是什麼事?」

  諸伏景光等他把這一口食物咽下去之後,才緩緩說道:「是香檳。」

  「我今天遇見了一個行為舉止,包括神態都很像香檳的人,她的名字也叫沙羅。」

  安室透思索片刻:「也許是重名也說不定。」

  諸伏景光搖頭:「zero,你應該去看看這個沙羅,她真的和香檳太相似了。」

  安室透摸著下巴,思索著幼馴染的話。

  他聽得出幼馴染話中的意思:Hiro在懷疑,他今天遇見的這個女人,就

  是消失了五年之久的香檳。

  但這個推斷與已知的事實之間,存在一個巨大的矛盾之處。

  五年前,警察廳從警視廳那裡接手了爆炸案的調查工作。

  作為波本,安室透能很輕松地接觸到香檳的DNA樣本,包括「海妖之歌」船上采集到的血液,以及一些任務中她受傷後沾有血跡的衣物。

  爆炸案發生後,他拿這些樣本與屍體殘骸做了對比。

  DNA完全一致。

  為了防止香檳假死的可能性,公安們將爆炸案現場所有的人體遺骸都與香檳的生物樣本逐一錄入比對。

  結果顯示,現場的確有一半的殘骸都屬於香檳,包括一個頭顱。

  ——換句話說,她絕沒有生還的可能性。

  「但是,hiro,香檳已經死在五年前的爆炸案中了,我們已經確認過了。」

  安室透關切地看著自己的幼馴染。他知道,五年前的事件一直都是困擾著諸伏景光的一個心結。

  基本上,香檳是為了救諸伏景光而死的。

  當然,諸伏景光當然不會為了一個犯罪分子的死亡而感到傷心,但公安警察的心中一直充滿著疑惑。

  從一開始遇見香檳開始,諸伏景光就發覺了香檳對他的不同尋常。

  但公安警察始終都不清楚這種莫名其妙的保護欲的來源,就像他不明白,為什麼香檳最後會願意為自己付出生命的代價。

  諸伏景光更想不明白,為什麼香檳明明知道他是警察派進組織的臥底,卻始終替他隱瞞。

  明明她對貝爾摩德和琴酒的命令都是言聽計從。

  還有,他是什麼時候,以警察的身份見過香檳呢?

  「……」

  「zero!」

  諸伏景光突如其來的一聲,嚇了安室透一跳。

  「怎麼了,hiro?」金發公安睜大眼睛問道。

  「你還記得,我和你說過香檳其實一直都知道我警察的身份嗎?」

  看著幼馴染凝重的神色,安室透有些摸不著頭腦:「當然,但香檳的易容太多,我們對她見你時候的身份一無所知。」

  「一開始,我遇見這個女人的時候,因為她長得太像貝爾摩德和琴酒,所以沒有第一時間想到。」

  諸伏景光的表情上殘留著幾分恍然和驚疑:「但我現在想起來了,我和她在七年前見過一面。」

  安室透愣住了,為幼馴染的前一句話。

  「你說她長得像貝爾摩德和琴酒?」

  這兩個人長得也不像啊?

  諸伏景光解釋道:「她長得和這兩人都很像,就像是……就像是她們的女兒。」

  安室透震驚地停下咀嚼的動作,睜大眼睛抬頭:「你說的這個人多大?」

  「看起來二十出頭,不過萩原說她比看起來的大上幾歲。」諸伏景光回答道。

  對情報非常敏感的公安警察,在諸伏景光說出年齡的瞬間,就不由自主地在心中計算起這個「沙羅」是貝爾摩德和琴酒的孩子的可能性。

  從年齡上來說,也不是不可能。何況從波本知道的情報來看,這兩個人確實存在身體關系。

  所以。

  貝爾摩德和琴酒的……孩子?

  這個想法讓安室透的整個思維都停滯了一秒。

  下一秒,公安警察才意識到,剛才幼馴染說的那句話中,還出現了一個他們都非常熟悉的名字。

  熟悉是熟悉,但絕不應該出現在與組織相關的談話中。

  「,你剛才說,萩原?」

  安室透困惑地問道,同時發現自己幼馴染的臉上,出現了一言難盡的表情。

  諸伏景

  光深吸了一口氣,仿佛在給自己說出下一句話積累勇氣。

  「我說的這個和香檳很像的人,就是萩原的女朋友。」

  「……」

  安室透的表情出現了一瞬間的空白。

  貝爾摩德和琴酒有孩子。

  香檳是萩原研二的女朋友。

  和後者相比,前者都要合理上太多。

  就算諸伏景光下一秒和他說貝爾摩德和琴酒早就領了結婚證,安室透覺得都不會自己都不會更驚訝了。

  ——除非領結婚證的其實是琴酒和伏特加。

  時年二十九歲的公安警察,向自己的幼馴染伸出了一只胳膊,遲疑地說道:「hiro,要不你掐我一下?」

  諸伏景光嘆了口氣:「雖然我一直覺得zero你的睡眠時間太少,但你聽到的這些話都不是幻覺。」

  他把已經抹好奶油的蛋糕遞了一塊給安室透,希望能給一天打三份工、缺乏休息的幼馴染的大腦及時補充一點糖分。

  諸伏景光明白,因為在足夠安全的環境和人面前,安室透的心情趨於放松,所以才會有這樣的失態。

  以「幌京一樹」的偽裝身份出現在人前時,得知萩原研二和那個銀發女子的關系後,即使是他也有一瞬間失去了對表情的控制。

  那時候萩原研二好像看到自己臉上的表情了,諸伏景光想到。但願他的心中不會生出什麼懷疑。

  不到半分鐘,安室透就調整好了自己的心態。

  雖然他懷疑在短時間內,自己可能無法直視貝爾摩德和琴酒同時出現的畫面了。

  「hiro,你在懷疑這個人就是香檳嗎?」金發公安問道。

  諸伏景光把偽裝身份用的黑框眼鏡輕輕放在桌子上,揉了揉自己的太陽穴。

  說實話,他自己也不敢肯定。畢竟,香檳的屍檢報告是他和zero一起看的,上面明明白白地寫著,生物樣本全部吻合。

  最終,諸伏景光提起了另外一件事。

  「zero,你還記得兩年前,我們放在警察系統裡做誘餌的,關於爆炸案的信息被調取的事情嗎?」

  安室透點頭。

  「是松田調取的,當時我們都不方便出面,是風見出面告訴他不要再往下查了。我記得當時松田調查的理由是對爆/炸/物的成分有懷疑。」

  金發公安敏銳地意識到了幼馴染提起這件事的意圖:「你是說,當時的信息其實是萩原想要的?」

  諸伏景光點頭:「萩原四年前就調去了刑事部,所以有可能是他以松田的名義調取了爆炸案的信息。」

  安室透陷入了片刻的沉默。

  人死無法復生,但諸多的巧合讓諸伏景光不得不懷疑。

  縱使這個沙羅和香檳不是同一個人,她也有可能和組織有關系。

  諸伏景光在組織的一部分人的眼中應該已經死去,朗姆隱瞞他的死訊的目的又未知,所以安室不放心讓他去試探這個可能和香檳有千絲萬縷聯系的女人。

  組織內部普遍認為香檳還活著,安室透如果表露出自己的懷疑,就無法解釋為什麼他會認為香檳已死。

  「我會去接近這個女人,看看她到底是什麼身份。」

  最後,安室透說道。

  他決定自己先去調查一番。


第102章 米花町日常 06

  「特大新聞, 銀發美少女靈媒破獲連環殺人案,幫助警方指認凶手並找到全部被害者遺體。」

  咖啡店外的露天座位上,穿著打扮精致的漂亮女人對著面前的一男一女, 面無表情地念出手機上的新聞標題。

  「雖然沙羅的臉上帶著面具, 但我姑且還是認得出來的。」

  彥上京華費解地看了看對面的兩個人,不明白事情是怎麼在短短幾天中發展成這樣的。

  她接到萩原研二的消息從老家趕回來, 剛下飛機,卻發現失蹤五年的朋友已經變成了被媒體熱議的神秘靈媒, 變成了自己手機的新聞推送。

  直到現在和沙羅以及萩原研二坐在咖啡廳裡, 彥上京華心中還是有一種錯亂感。

  她向萩原研二投以一個探究的目光。

  萩原研二無奈地攤攤手:「沙羅確實幫我們指認了真凶, 起碼這點報道上寫的沒錯。」

  彥上京華聳聳肩, 看向沙羅。

  她臉上的笑意淡去, 凝視了多年生死不知的好友片刻眼中有深沉的懷念與哀傷一閃而過, 最後卻驟然笑道:

  「真好啊,我也想被稱作美少女。」

  五年過去了,沙羅的長相分毫未變。

  彥上京華喜歡用輕松的笑容粉飾太平掩蓋內心的習慣也沒有變。

  在沙羅失蹤之後, 萩原研二聯系到了彥上京華,並從她這裡得知了沙羅不為人知的一些特征和技能。

  此後, 他們保持著斷斷續續的聯絡。彥上京華一直叮囑萩原研二, 如果找到沙羅一定要告訴她。

  兩年前,因為公安的介入, 萩原研二向她保守了沙羅的死訊。

  幸好,也是因為這個原因,所以萩原研二能在找到沙羅後立刻告知彥上京華, 免去了解釋的環節。

  他知道沙羅的這位朋友對她的擔心不遜於自己。

  當時彥上京華剛剛失去了祖母, 沒有在東京, 而是趕回了老家辦葬禮。

  接到萩原研二的消息後, 她辦完葬禮,自己的東西都來不及收拾,就匆匆搭了最近的航班回到東京。

  ......

  「彥上小姐,節哀順變。」

  看著這位剛剛失去至親,妝容精致但難掩憔悴的女子,萩原研二安慰道。

  沙羅盯著彥上京華,好像也想說些什麼。

  彥上京華以為她也想說些什麼安慰的話。

  但如果她的記憶沒有錯,沙羅好像對死亡這種事……

  彥上京華剛開始想怎麼婉拒沙羅可能會讓她無語的安慰,卻聽到這個銀發綠眼的女人說:「小京華,你變漂亮了好多。」

  行吧,根本就沒想安慰我。

  不愧是她。

  比幾年前出落得更加富有魅力的美人很快調整好心態。她調笑地看了一眼沙羅,托著腮逗自己的朋友:「難道我以前不漂亮嗎?」

  來了,送命題!

  沙羅驟然緊張起來。

  「每一次見你,你都是我見過的最漂亮的女孩。」

  咒靈謹慎地回答道,同時小心翼翼地觀察彥上京華的表情。

  彥上京華:……

  披散著栗色卷發的女人沉默地看了一眼萩原研二,表情一言難盡:「你教她的?」

  萩原研二完全沒有打算掩飾臉上的笑意:「是小沙羅自學成才。」

  行吧。

  至少她叫我「小京華」肯定是受你影響。

  彥上京華思考片刻,真誠地看向沙羅:「你要不要來我開的新店工作?」

  面對美女朋友的邀請,沙羅瞬間一口應下。

  只有坐在她身邊的萩原研二察覺到那裡不

  對。

  警察眨了眨眼,懷疑地問道:「那個,我記得彥上小姐新開的是一家執事咖啡廳?」

  他還聽警視廳裡的小姑娘討論過這家店來著。

  彥上京華理所當然地點頭:「你不覺得沙羅嘴甜很適合干這個嗎?而且她還能變出帥哥臉。」

  「......」

  她就這麼輕巧又隨意地,把這個從沒有擺在明面上的事實拋在空中。

  萩原研二輕輕屏住一口氣,側目觀察沙羅的反應。

  卻發現他所熟悉的那張冷艷的面孔已經不見了。

  ——為了證明彥上京華所言非虛,沙羅完全沒有避諱他,坐在他身邊就變換了容貌。

  看著沙羅此時的長相,警察大腦宕機了。

  片刻後,萩原研二緩緩說道:「小沙羅,請務必不要拿著我的臉去執事咖啡廳工作,好嗎?」

  彥上京華忍俊不禁,爆發出一陣大笑。

  「你應該高興,萩原。沙羅可是覺得你是個能憑臉掙錢的帥哥。」她愉快地調侃道。

  萩原研二無奈地側身擋住了沙羅,同時眼神回避著和他一模一樣的那張面孔。

  「小沙羅,先變回去,不要在外面隨意變換容貌。」他低聲說道。

  幸好他們所坐的位置是靠近角落的位置,來往的行人都不會注意到這裡,才不至於讓剛才大變活人的場景引起什麼轟動。

  沙羅按他說的變回了原來的容貌。

  「......小京華,執事咖啡廳是什麼?」咒靈終於後知後覺地問道。

  彥上京華翻開咖啡店提供的菜單,隨口回答道:「和普通咖啡館差不多,不過裝修風格更精美,店員都是打扮成執事的制服帥哥。」

  沙羅:......

  眼裡的光熄滅了。

  她還以為會像之前一樣,在店裡工作的同事都是美女。

  「都是男人,有什麼好看的。」

  工作環境堪憂啊,咒靈嘆了一口氣。

  「......」

  彥上京華神情微妙地看了一眼萩原研二,不做評論。

  「你也可以去我的第一家店工作,你絕對會喜歡的。」她向沙羅神秘地眨了眨眼。

  萩原研二正把躺在桌子上的另一份菜單朝著沙羅的方向推了推,聽到彥上京華的話,警察過了幾秒才反應過來:

  彥上京華的第一家店,是一家名叫「黑兔亭」的兔女郎主題的餐廳。

  「要是小沙羅去那裡的話,一定會被漂亮的女孩子吸引到,那我可是會嫉妒的。」萩原研二半開玩笑,半是認真地說道。

  沒錯,這就是他的人生了。

  女朋友剛剛聲明不喜歡男人,而他會因為戀人去兔女郎俱樂部而感到吃醋。

  所以說自己到底是怎麼走到這步境地的?萩原研二凝重地想道。

  ......

  沙羅看了看身邊陷入沉默的男人,歪頭說道:「我想和萩原呆在一起,夜總會上班的時間正好是他下班的時間。」

  如果是別人這麼說,就是委婉的拒絕。但從沙羅的口中說出來,只能證明她真的是這麼想的。

  萩原研二抬起頭看向自己的戀人,驟然間笑了。

  算了,也沒什麼不好。

  沙羅茫然地向他歪了歪頭,不知道這句話對警察造成了多大的殺傷力。

  被小情侶之間的氛圍閃到的,就只有坐在兩人對面的彥上京華。

  她嫌棄地看了他們兩個人,狀似失望地說道:「本來我還想讓沙羅給我的第一家店當保鏢呢。」

  萩原研二看了看沙羅纖細的身材,懷疑地重復道:「……保鏢?」

  「等那群喝醉了愛鬧事

  的混蛋看她不能打,開始隨意挑事之後,我就把真正的保鏢放出來揍那些垃圾一頓,還能訛上一筆錢。」

  彥上京華自信地闡述了自己的絕妙計劃。

  「……」

  萩原研二輕咳一聲:「彥上小姐,有困難可以找警察。」

  但請不要在警察面前透露這種危險念頭,會讓他很難辦。

  「別在意,萩原刑事,我只是隨便說說,完全沒有這方面的意圖。」

  彥上京華言辭懇切。

  不管萩原研二信不信,她已經打算調轉話題了。女人笑意盈盈地看向自己的好友,發出了邀請:「不工作的話,沙羅也可以來我的店裡玩玩。」

  兩年前開店的時候,彥上京華就想過,如果沙羅在這裡的話,她一定會很高興成為自己的第一個顧客。

  雖然是美女的邀請,但一想到是執事咖啡廳,沙羅還是興趣缺缺。

  看出她的猶豫,彥上京華輕柔地吐出一句話:「我說的這家店,是兔女郎主題的俱樂部。」

  「……」

  萩原研二若有所感,事先伸出一只手,穩住了沙羅的椅子。

  事實證明這個動作是非常正確的。如果沒有他扶著,這把可憐的塑料椅子可能會被沙羅突然起身的動作掀翻。

  沙羅青綠色的眼睛重煥光彩,咒靈幾乎是撲在彥上京華的面前,眼含熱切地問道:

  「那我們什麼時候去,小京華?」

  彥上京華:......

  這熟悉的無語感覺。

  漂亮女人向後仰了仰頭,和沙羅拉開了一些距離,揶揄地說道:「你男朋友還在這裡呢,和我這麼親熱不太好吧?」

  萩原研二挑了挑眉,無辜地舉起雙手:「不用管我。」

  沙羅眨了眨眼睛,轉過頭看向萩原研二,眼睛亮晶晶的問道:「萩原,我們一起去吧?」

  彥上京華:?

  好真摯的邀請。

  說實話,她真的是第一次見有人邀請自己男朋友一起去兔女郎俱樂部。

  萩原研二愣了愣,不知道為什麼,他對沙羅能問出這種問題其實並沒有很吃驚。

  警察剛要回答,卻發現腳踝的位置,傳來一種毛茸茸的觸感。他疑惑地彎下身,向桌子底下看過去。

  那是一只白色的小狗,身上很干淨,但沒有帶狗牌之類的東西。

  它先是蹭了蹭萩原研二的褲腳,發現自己被人注意到之後,歡快地叫了兩聲,開始圍著沙羅和萩原研二轉圈。

  「是你。」

  沙羅平靜地說道。

  小狗快樂地叫了一聲,像是在回答她。它用一雙黑葡萄一樣發亮的眼睛盯著沙羅,開始搖尾巴。

  咒靈盯著這只毛絨絨的小動物片刻,好像真的能聽懂這只小狗在說什麼一樣。

  「我可以給你一點吃的,但你不能再蹭萩原了。」沙羅用商量的口吻說道。

  「汪!」

  那只小狗迅速在她的身邊坐下,蓬松的尾巴幾乎晃出殘影。

  它的舌頭半伸在外面,嘴微微裂開。從人類的視角看去,那非常像一個笑容。

  彥上京華的視線在沙羅、萩原研二和那團白色的小東西之間轉了轉,懷疑地想到:

  剛才沙羅是不是在吃這只小狗的醋,就因為它蹭了萩原研二的褲腳?

  明明她剛才還想和萩原一起去兔女郎夜總會的……所以沙羅吃醋的對像都不是性別的問題,已經跨物種了?

  然而,隨著沙羅伸手去摸那只小狗,用很是熟稔的語氣對它說話,彥上京華漸漸意識到了什麼不對。

  知道沙羅喜歡美女,所以特意化了精致妝容來見好友的她,表情開始凝固。

  片刻後,彥上京華轉頭問萩原研二,語氣略帶不爽:「沙羅什麼時候和這小東西交上朋友的?」

  萩原研二:……

  他很確定彥上京華在吃醋。

  所以為什麼會吃一條小狗的醋?

  女孩子之間的友誼真是復雜,萩原研二費解地想到。

  ——————

  彥上京華馬上意識到了自己的失態。

  都已經是二十七歲的人了,怎麼還會吃朋友的醋呢,黑兔亭的老板暗自在心中對自己搖頭。

  更何況還是和一條小狗——真是越活越回去了。

  沙羅也吃醋,但......沙羅畢竟是沙羅。

  彥上京華看著在一邊用甜品上的水果和白色小狗玩拋接游戲的朋友,神情復雜地想道。

  「她不喜歡貓,倒是和狗玩得挺好。」

  她攪了攪自己的咖啡,漫不經心地說道。

  「這只小狗有時候會出現在我們的公寓樓下,小沙羅和它玩得很好。要不是看它一直很干淨,說不定是哪家偷偷跑出來的寵物,我都想抱回家養了。」

  萩原研二半開玩笑地說道,眼神一錯不錯地注視著沙羅和小狗互動的場景。

  聞言,彥上京華發出了一聲善意的嘲笑聲:「沙羅會吃醋的。畢竟你已經有一只白毛小狗在家裡了。」

  萩原研二疑惑地挑了挑眉,隨即反應過來彥上京華的意思。

  陽光灑在沙羅和小狗的身上,反射出相似的白色光澤。

  確實有點像,刑警在心中好笑地想道。

  沙羅還是面無表情的樣子,但萩原研二知道她現在的心情很好,雖然還比不上釣魚和打小鋼珠的時候。

  「小沙羅,看這裡。」

  警察拍下了一張沙羅半回眸的側臉,心滿意足地把手機揣回兜裡。

  彥上京華還記得沙羅失蹤後不久,萩原研二來找她問情況的時候。他的胡子大概幾天都沒有刮過了,整個人是掩蓋不住的頹唐和迷惘。

  那天他離開之前,問彥上京華有沒有沙羅的任何照片。

  他自己一張也沒有。

  彥上京華把自己在貓咪咖啡館抓拍到的照片傳送給了這個男人。只是她沒想到,這張照片會成為五年中唯一的寄托。

  不過還好,沙羅回來了。

  在初夏的午後,彥上京華眯著眼,看著多年不見的朋友的背影,心中百感交集。

  她隨意地轉過頭,問道:「萩原,你還沒和她聊聊嗎?」

  彥上京華沒有明說,但萩原研二知道她指的是什麼。

  ——關於五年前失蹤的原因,關於沙羅的種種特殊之處。

  沉默良久,刑警回答道:「我不在意這些,只要小沙羅還在我身邊就夠了。」

  「你自己也知道的吧,這是逃避心理。」社會經驗十分豐富的彥上京華一陣見血地指出。

  萩原研二若有所思地垂下眼睫,沒有回答。

  半晌,他聳了聳肩,換了一個話題。

  「彥上小姐怎麼沒把柴歧先生帶來?」

  柴歧的全名是柴歧瀧也,是彥上京華的男友,兩人感情穩定。不過萩原研二並不清楚他們是什麼時候開始交往的。

  大概一年前,他曾在街上遇見過兩人。

  當時他對彥上京華隱瞞了沙羅的死訊,而彥上京華似乎意識到了他字裡行間流露出的一些細枝末節,而有了一些猜測。

  萩原研二怕彥上京華發問,彥上京華怕他不說,但更怕他說出那個答案。

  總而言之,巧遇的兩人之間彌漫著一種沉默而復雜的氛圍。

  而這讓柴歧陷入了短暫的誤會。

  彥上京華因為心中那個最壞的猜測而

  心煩意亂,並沒有注意到男友的欲言又止,還是萩原研二看出了端倪,及時向他解釋了兩人之間的關系。

  看到柴歧手忙腳亂想哄彥上京華不要難過的樣子,萩原研二覺得這一次,彥上京華的感情之路應該不會重蹈幾年前的覆轍了。

  真好,沙羅也會想看到她最好的朋友幸福的,他想到。

  直到今天,他的想法也沒有改變過。不過,彥上京華的回答讓他陷入了短暫的沉默。

  「瀧也君說沙羅對他的認可很重要。」彥上京華抿了一口咖啡,面帶笑意地說道。

  「但小鋼珠的運氣成分太大,所以他現在正在苦練釣魚的技術。瀧也君讓我等他學成之後,再把他介紹給沙羅認識。」

  萩原研二:……

  「彥上小姐……可真是了解小沙羅啊。相信柴歧先生一定能盡快進步到讓小沙羅認可的水平。」他誠懇地說道,

  但彥上京華顯然不抱什麼希望,她聳了聳肩:「就瀧也君這個水平,我看沒什麼可能了。等再下次見面,我就介紹他倆認識吧。」

  她嚴肅地看向萩原研二:「拜托你幫他說點好話,你是唯一一個不會釣魚和打小鋼珠,也不玩賭馬,卻能讓小沙羅喜歡的人了。」

  萩原研二微笑著回答:「當然,柴歧先生確實是個很好的人。」

  彥上京華笑了:「我知道。」

  沉默片刻,這位黑兔亭的老板突然想起被那只小白狗打斷的話題,她重新問道:「萩原,你要和沙羅一起去嗎?黑兔亭。」

  萩原研二嗆了一口,連連擺手:「謝謝,還是算了,你們兩個女孩好好玩吧。」

  「不過,我會送小沙羅過去,等快結束的時候,麻煩你告訴我一聲,我再過去接她。」刑警補充道。

  彥上京華頓了頓。

  聯想到今天本來她只約了沙羅,但萩原研二也跟著來了。心思細膩的她哪能不明白這是怎麼一回事。

  優雅地挑起一邊眉毛,彥上京華促狹道:「萩原刑事的保護欲?」

  「只是小沙羅在縱容我的任性而已。」

  萩原研二向彥上京華眨了眨眼,愉快地說道。

  彥上京華:……

  很難說這位警察沒有炫耀的意思。

  ————

  等到約定的日期,萩原研二和沙羅在黑兔亭的招牌前,看到了等在燈光下的彥上京華。

  她今天畫的妝比平時濃一些,也顯得更加冷淡和強勢。不過看到沙羅兩人時,臉上泛起的笑意倒是淡化了這份銳利感。

  「彥上小姐。」萩原研二抬手,打了一聲招呼。

  「小京華,你今天真漂亮。」

  這是來自沙羅的例行贊美。

  彥上京華看了看她,哼笑一聲:「說是這麼說,某個人的眼睛不知道已經瞟到哪裡了。」

  沙羅把自己的目光從兔女郎們的身上拔下來,看了一眼萩原研二,叮囑道:「萩原,你在看哪裡呢,快看小京華——她都不高興了。」

  「……」

  「我說的是你。」彥上京華咬牙切齒地說道。

  她意識到自己得重新開始習慣沙羅的跳脫思維。

  五年時間不僅沒進步,怎麼還退步了呢?黑兔亭的老板心累地想到。

  ——————

  站在一旁的萩原研二沒怎麼聽見兩人的對話。

  就在幾分鐘之前和彥上京華打招呼的時候,屬於警察的敏銳,讓他的余光注意到一個淺金色的腦袋在門內一閃而過。

  熟悉的顏色讓他立刻聯想到了一個人。

  當萩原研二再定睛看過去,他卻震驚地發現——這頭金發的主人就是自己認識的那個人。

  小降谷?

  他怎麼在這裡?

  萩原研二的目光漸漸上移,確認了這是彥上京華開的兔女郎俱樂部。刑警和招牌上那個卡通兔女郎形像對視幾秒,然後帶著幾分不可置信,看向自己的警校同期。

  想到在警校時降谷零嚴肅認真的性格,萩原研二非常確定地想道:

  這肯定是任務。

  下了這個結論,他莫名松了一口氣。

  要知道, zero出現在兔女郎俱樂部給他帶來的震撼,不亞於松田陣平突然宣布自己其實已婚。

  不,可能還是後者更不可思議一些。

  對不起,小陣平。萩原研二為這個想法在心中對幼馴染陳懇道歉。

  懷著輕松又有點復雜的心情,萩原研二准備抬腳離開這裡。

  既然小降谷是在執行任務,他最好還是不多做打擾。搜查一課的現任刑警想到。

  畢竟小降谷應該是在臥底,做的事性質難免會沾上灰色,自己這個警察在場不管也說不過去。

  但萩原研二也不想當場逮捕自己的警校同期。

  就在他朝著彥上京華和沙羅揮手告別的同時,金發男子卻若有所感似地,朝他的視線方向看了過來。

  萩原研二發現金發男人的眼中閃過一絲驚異,顯然是認出了他。

  小降谷的反偵察能力還是這麼厲害,不愧是警校第一。萩原研二愉快地想到。

  但當他准備給降谷零一個眼神暗示的時候,萩原研二卻發現了其中的古怪。

  因為一開始沒有打算進門,只是來送沙羅,所以萩原研二是站在比較靠外的地方,而沙羅和彥上京華則是站在招牌的燈光下。

  按理說,還隔著一段距離,又加上光線的原因,降谷零應該是看不清萩原研二的。

  然後,萩原研二驟然意識到,降谷零不是在看他,而是在看向......

  沙羅。

  包括他眼中的那抹驚訝,也是看到沙羅後的反應。

  他們認識,或者至少zero認識小沙羅。萩原研二幾乎是不費吹灰之力地推導出了這個結論,但這只讓他更加皺緊眉頭。

  沙羅才回來沒幾天,在家裡的時間很長。雖然萩原研二現在知道她會在晚上出去一段時間,但也只有幾個小時。

  比起他們是在這段時間中認識的……

  萩原研二更傾向於降谷零是在沙羅失憶前就認識她。

  轉念之間,萩原研二就做出了決定。他沒有表現出心中的疑慮,只是微笑著問道:「彥上小姐,方便讓我也進去吃點東西嗎?」

  彥上京華驚訝地看了他一眼。

  她對萩原研二的人品還是放心的,但這就意味著她對萩原研二進店的真正原因產生了擔憂。

  「該不會是我店裡有犯罪分子吧?」她狐疑地問道。

  「當然沒有。」萩原研二神情正常地回答。

  只有一個偽裝成犯罪分子的臥底警察而已。


第103章 米花町日常 07

  因為毛利小五郎接到的委托, 正好去事務所找他的安室透被柯南邀請,跟著他們一起來到了委托人約定的地點。

  到來了地方,幾人卻目瞪口呆地看著餐廳上面掛著的燈牌——上面寫著「黑兔亭」的字樣。

  進了餐廳, 毛利小五郎一行人恍然大悟。

  原來這裡是一家以「兔女郎」為主題的餐廳兼俱樂部。在餐廳裡來來往往的服務員,都在頭上戴著長長的兔子耳朵, 穿著鑲嵌白色毛邊的黑色制服。

  「原來如此, 所以才叫黑兔亭啊。」安室透露出了然的神情。

  靠譜的女高中生毛利蘭抱怨著早知道是這樣的地方,就不把柯南帶來了。

  但柯南身體中裝的並不是六歲小孩的靈魂。小偵探全當這裡是普通餐廳,淡定地翻看著餐單, 然後點了一款咖喱飯當做晚餐。

  而毛利小五郎則雙眼泛著桃心,不住地四處打量這個地方。

  「都是美麗的小姐扮成的黑色小兔子,真是可愛啊。」他不住地贊嘆道。

  安室透拿著餐本的手頓了頓。

  看到毛利小五郎對年輕漂亮的女孩們贊美不已, 金發公安馬上聯想到了一個女人。

  香檳。

  自從幼馴染提起「沙羅」身上的疑點, 他這幾天又回想了當年的許多細節。其實安室透也非常想知道, 香檳搭上自己的性命去救諸伏景光的理由是什麼。

  總不可能是真的喜歡hiro吧,公安警察皺眉想到。

  安室透其實五年前在海妖之歌游輪上見過毛利一家,不過幸好當時他只是一個服務生, 和這家人接觸的不多, 他們看起來都對他沒有印像了。

  當年hiro也說過, 毛利小五郎和香檳給人的某種感覺很像。

  這也是安室透來調查毛利小五郎的原因之一,雖然並不是最主要的那個。只是現在看來, 這不過是一個巧合罷了。

  香檳的真實面孔也許不是那個日本女人, 而是一個大叔。安室透沉思道。

  這樣,萩原研二的女朋友就不可能是香檳了, 他也不用再擔心同期的生命安全和精神健康。

  皆大歡喜。

  可惜, 事情注定不會像安室透希望的那樣順利進展。

  冒出這個想法的兩分鐘後, 在偶然的一次轉頭時, 安室透的目光凝固了。他看見一個長相和貝爾摩德有五分相像的女人站在門口,正在和另一個人聊著什麼。

  最重要的是,這個人和琴酒的長相氣質也有五分相像。

  ……

  安室透瞬間意識到,這就是幼馴染口中那個身份可疑的「沙羅」。

  距離諸伏景光將這個情報告訴他僅僅過了三天,他還沒來得及和風見部署這件事,沒想到就在這個地方和她遇見了。

  難道是有預謀的?

  安室透懷疑了一秒,但認為這不太可能。自己上樓找毛利小五郎是非常隨機的事件,很難被操縱。另外,如果不是柯南邀請他,他根本就不會來到這裡。

  那這有沒有可能是針對毛利小五郎一家的安排呢?

  安室透不著痕跡地看了一眼正在和毛利小五郎說話的委托人。

  毛利小五郎此次的委托人名叫諸岡郡藏,一個身價不菲的資產家。他是一個五十歲左右的中年男人,身形寬胖,性格平易近人。

  安室透打量他的時候,諸岡郡藏正慷慨地表示毛利小五郎一行人這頓飯的錢都記在他的賬上,讓他們隨便點東西吃。

  看毛利小五郎舉棋不定,資產家很是殷勤地給這位私家偵探推薦道:「不知道毛利先生願不願意商量和我喝杯酒,他家這款香檳的口感很有層次。」

  香檳。

  安室透的瞳孔

  有一瞬間的緊縮,而這一點也被柯南看在眼裡。

  小男孩狀似不經意地問道:「安室大哥哥不喜歡香檳嗎?」

  何止是不喜歡。

  「香檳這款酒我喝的比較少,倒也說不上喜不喜歡。不過柯南才六歲,一定要等到飲酒年齡才能飲酒,現在就對酒這麼好奇可不好哦?」

  安室透笑眯眯地說道,一副鄰家大哥哥的樣子。

  柯南也彎起眼睛:「嗯,我知道了,謝謝安室大哥哥。」

  兩個心懷鬼胎的人又是相對一笑。

  都是假笑。

  和這個身份成謎的小男孩完成了常有的試探,趁著柯南在和毛利蘭說話的時候,安室透又向門口的方向投去一瞥。

  金發公安緩緩皺起眉頭——「沙羅」不在原來的位置了。

  所幸這家店的一層是寬闊的開間設計,沒有什麼被遮擋的角落,安室透只要隱蔽地稍稍轉頭,就能將整個餐廳的布局和客人的動態盡收眼底。

  可即便是這樣,安室透還是花了一些時間才找到了她。

  按理說,那頭銀發應該是極為顯眼讓人能馬上注意到才對,但安室透很確定自己在第一遍看向這個方向時,根本就沒有注意到她在哪裡。

  「沙羅」似乎有一種讓人不自覺能忽視她的能力。

  這讓安室透瞬間就想到了香檳。

  那個女人也是一樣,不管什麼長相,都能很好地融入人群。即便走到你的身邊,如果不做提醒,很有可能無法注意到她的存在。

  從安室透的角度,如果想要持續關注到那一桌的整體情況,就需要有明顯的轉頭幅度。

  這樣異樣的舉止就會很容易被注意到。

  因此,當委托人將自己收到的威脅信遞給毛利小五郎的時候,安室透假裝和柯南同時湊過去看信的動作,實則調整了自己的位置,便於能更清楚地觀察到「沙羅」的情況。

  然後他愣住了。

  在沙羅旁邊一左一右坐著兩個人。

  坐在她右邊的那個人,有著安室透非常熟悉的發型,公安僅憑後腦勺就能認出這個男人是誰。

  萩原研二,他的警校同期。

  Hiro口中的「疑似香檳的女人」的男朋友。

  安室透看向那個方向,然後緩慢又疑惑地,眨了眨眼睛。

  雖然他沒談過戀愛,但也絕對知道身為戀人的兩人一起來餐廳吃飯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

  但問題是……

  這是一家兔女郎俱樂部主題的餐廳啊,什麼情侶會一起來這種地方?

  想到這裡,安室透直接松了一口氣。

  還好,萩原和這個女人應該不可能是情侶,兩人應該是用這層關系來掩蓋其他的東西。

  難道是萩原研二也正在調查黑衣組織,所以刻意接近這個女人?

  畢竟兩年前,松田陣平調取爆/炸案資料時給出的說法很模糊,有可能是他們兩個私下調查的不是那起案子,而是爆/炸案背後隱藏著的組織。

  安室透自如地應對著飯桌上的談話,一邊心中暗暗羅列著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正在調查組織的種種可能性。

  但如果他們在查,警察數據庫中被設了誘餌的有關組織的資料應該會向公安發出提醒才對……

  金發男人這麼思考著,又用余光瞟了一眼那一桌的動向。

  然後,他灰紫色的眼睛正對上泛著漠然的青綠色雙瞳。

  「沙羅」注意到了他的視線。

  安室透若無其事地收回目光,假裝自己只是在漫無目的地掃視,才不小心有一瞬間對上目光。

  心中卻對這個來歷不明的女人多了幾分忌憚。

  對視線敏銳,存在感低微。

  就像hiro說的那樣,和那個本該死去的幽靈非常相似。

  ——————

  彥上京華狐疑地看了看沙羅。

  進門的時候,這個家伙還在興奮地四周環顧,恨不得下一秒就提出要來這裡上班。然而,從剛才的某個時刻開始,沙羅突然打了一個激靈,然後就盯著一個固定的方向不動了。

  黑兔亭的老板順著她的視線看去,發現沙羅正在注視的是離他們不遠處的另外一桌客人。

  那一桌都是男人,唯一一個女孩是一個高中年級的小丫頭,哪裡比得上這麼多美艷的兔女郎能吸引沙羅的注意?

  彥上京華弄不明白,索性直接問沙羅:「你在看什麼呢?」

  沙羅面無表情,聲音頓挫有力:「金色頭發。」

  「那個淺金色頭發的……男人?」彥上京華遲疑地問道。

  她還是第一次,不、第二次看沙羅對一個男人有這麼高的關注度。

  沙羅點頭。

  「呃,你為什麼要在兔女郎俱樂部看一個男人?」

  說實話,彥上京華現在更困惑了。

  那個男人除了膚色深了一點,頭發好像是天然的金發外,也沒有什麼特別了吧。見慣帥哥美女的彥上京華挑剔地想到。

  然後她就看見那個男人側過臉,紫灰色的眸子動了動,漫不經心地從她們這邊掃過。似乎還有一瞬間與沙羅對視了。

  哇哦。

  彥上京華發出一聲無聲的贊嘆。

  好吧,她收回之前的話,這個人確實是個大帥哥。

  不知道他是干什麼的,要是能把他挖到自己的執事咖啡廳,讓他當個店長她都願意。彥上京華已經開始思考這種級別的帥哥,要開出多少工資才會動心了。

  下一秒,沙羅做出了一個讓這位還沉浸在商業構思中的女老板始料未及的舉動。

  她抓住了自己胸口附近的衣襟,做出了一個喘不過氣來的表情。

  「小沙羅,你沒事吧?」萩原研二攔住沙羅的肩膀,擔憂地問道。

  「看到那個男人,心髒變得怪怪的。」

  沙羅茫然地說道。

  曾經沉迷各種狗血電視劇的彥上京華:……

  她知道沙羅失憶,也知道沙羅一開始沒有想起來萩原研二,並且到現在還沒有完全恢復記憶。

  這個男人,該不會是沙羅失憶之前的舊情人吧?彥上京華驚愕地想道。

  思維開始朝著各種狗血劇情的方向一路滑坡。

  女老板小心翼翼地側眼去看萩原研二的表情。

  「……」

  完了,彥上京華心想。

  萩原研二的表情非常嚴肅,這對他這種性格的人來說是極其少見的。他甚至皺起了眉頭。

  如果沙羅不來黑兔亭,就不遇上這個金發池面,兩人之間的感情也就不會出現問題……欸?難道罪魁禍首是邀請她來這裡的我?

  彥上京華推導出了一個讓她心虛的邏輯關系。

  她干咳一句,試圖挽回:「沙羅,要知道,萩原刑事一直都非常喜歡你,五年間為了找你,他付出了很多努力……」

  反觀這個來黑兔亭的男人,大概早就把你忘光了。

  彥上京華准備好的說辭剛斷斷續續說了一半,就看見沙羅加大了攥住自己衣襟的動作,骨節都要發白。

  「我想殺了他。」

  沙羅說的果斷,但還是探詢地看向萩原研二,仿佛在征求他的意見。

  她的表情還是風輕雲淡,不像是在殺人,而像是在說「我能不能吃個冰淇淋」。

  只是聲音中,無端透出那麼幾分咬牙切齒。

  彥上京華:……

  她的話頓時急剎車,變成了干巴巴的:「那個,萩原刑事也很喜歡警察這份工作,五年間破獲了很多大案要案……」

  所以也不要違法犯罪啊沙羅!

  女老板硬著頭皮,幾乎不敢看萩原研二的表情,又一次開始後悔在今天這個倒霉的日子帶兩人來黑兔亭。

  「不行哦,小沙羅。」

  萩原研二輕快的聲音傳來。

  ……「哦」?

  語氣還挺輕松,你女朋友在說殺人的問題欸?!彥上京華驚愕地想道。

  「哦。」沙羅點了點頭。

  但她看起來有點不甘心,還在死死盯著那個方向。

  彥上京華驚悚地發現,萩原研二好像松了一口氣。

  ……你怎麼回事,萩原刑事?!

  ——————

  既然小沙羅的感情不是痴迷,那看來小降谷沒有在這裡殺人。萩原研二輕松地想道。

  臥底生涯會沾上鮮血,每個警察對此都心知肚明,萩原研二並不會因此對降谷零有什麼看法。他都已經決定好了等降谷零和諸伏景光臥底歸來,要喊上松田陣平和伊達航去哪裡給兩人慶祝。

  但是,既然降谷零沒有在這裡殺人,萩原研二也就不用糾結要怎麼配合降谷零的臥底任務。

  當場逮捕警校同期,聽上去雖然好笑,但也是會帶來心理陰影——雖然是因為會被其他同期嘲笑。萩原研二確信地想到。

  另外,沙羅的反應也證明了她失憶之前確實認識降谷零,兩人之間很可能還是敵對的關系。

  臥底警察的敵人……難道小沙羅以前是偵探之類的身份?

  但是.....小沙羅,偵探?

  萩原研二陷入深深的思考。

  就在刑警認為這個晚上他們之間能夠相安無事的時候——

  不出意外地出了意外。

  彥上京華因為順著沙羅的方向看過去,突然發現坐在金發男人一桌的,還有店裡最近的大客戶,諸岡郡藏。

  她挑了挑眉,沒怎麼猶豫就轉頭和沙羅以及萩原研二說道:「沙羅,萩原,麻煩你們在這裡稍等我片刻,我去和諸岡先生客套幾句。」

  「諸岡先生?」沙羅問道。

  「嗯,就是那個男人。」彥上京華指了指坐在金發男子斜對面的人,「他經常請店裡的員工們喝酒,最近的盈利比以往都高。」

  沙羅警覺地看了看那個金色的腦袋,果斷道:「我和你一起去。」

  彥上京華狐疑地看了看她,倒也沒有拒絕。

  見狀,萩原研二也無奈地站起身,跟上兩人。

  在朝那個方向走去的同時,萩原研二和金發臥底警察若有若無瞟過來的視線對上

  他做了個無奈的表情。

  ——我們隨機應變吧,小降谷。

  萩原研二用眼神傳遞著這樣的信息。


第104章 米花町日常 08

  「諸岡先生您好, 我是黑兔亭的店長彥上京華,一直以來多謝您的關照了,我敬您一杯。」

  彥上京華笑意盈盈地向諸岡郡藏端起酒杯, 客氣又真誠的感謝信手拈來。

  令她有些意外的是,諸岡郡藏幾乎比她還要熱情,資產家端起酒杯,爽朗笑道:「哪裡哪裡, 小有理承蒙您的關照了, 今天女孩們的酒水錢也都盡管記在我的賬上吧。」

  聞言, 彥上京華愣了愣。

  她知道諸岡郡藏和店裡25歲的女員工朝倉有裡走的很近,其他兔女郎有時也會議論兩人之間是不是那種關系。

  彥上京華找過朝倉有裡一次,詢問她會不會對諸岡郡藏的特殊對待感到困擾。

  但朝倉有裡很開心地表示自己沒事,而且很喜歡和諸岡郡藏待在一起, 彥上京華也就沒有再過多干涉店員的私生活。

  顧客為了員工向店長道謝……

  雖然也不是沒有這樣的情況,但彥上京華總覺得有哪裡怪怪的。

  她熟練地用一個迷人的笑容掩飾住自己一瞬間的疑惑,看向毛利小五郎等人。

  然後彥上京華愣了愣,微微睜大眼睛:「這位先生看著很面熟啊,是不是在電視上露過面?」

  得到美女關注的毛利小五郎摸了摸自己的後頸,語氣中難掩得意:「我叫毛利小五郎,是一個私家偵探, 店長小姐說的沒錯, 我確實因為破了幾個小案子上過電視。」

  彥上京華驚訝道:「原來您就是沉睡的毛利小五郎先生啊, 真是久仰大名。」

  「哪裡哪裡, 被這麼漂亮的店長小姐知道, 實在是我毛利小五郎的榮幸啊。」

  毛利小五郎看起來完全的得意忘形了。

  「你是毛利小五郎?」

  隨著另一個聲音的響起, 毛利小五郎這才注意到店長小姐身後還跟著一位女性。

  女人大概二十出頭的年紀, 是非常典型的混血面容, 青綠色的眼睛和銀白色的長發無不引人注目。

  她略顯冷淡的表情在聽到毛利小五郎的名字後出現了一瞬間的波動。

  「沙羅也知道毛利先生嗎?」彥上京華好奇地問道。

  被叫做沙羅的女孩子點頭。

  見自己被又一個美女注意到,毛利小五郎故作謙遜道:「沒想到我這個小小的偵探,只不過是上過幾次電視,就能給幾位小姐留下這麼深刻的影響——」

  沒想到,沙羅疑惑地重復道:「偵探?」

  「毛利先生是前幾天壓了冷門賽馬後勝出的唯一一個人。原來是偵探嗎,怪不得眼光這麼好。」

  沙羅若有所思地說道,用略帶崇拜的目光看向毛利小五郎。

  毛利蘭:.......

  少女的額頭上浮現出一根青筋:「爸、爸。你不是說那筆錢是接委托賺來的嗎?你又去賭馬了?!」

  毛利小五郎渾不在意地向自己女兒擺了擺手:「有什麼事嘛,反正我也贏錢了。」

  然後這位大叔驚喜地看向沙羅:「沒想到這位小姐不僅長得漂亮,居然對賽馬也很懂啊,真是少見。」

  彥上京華在旁邊恰到好處地補充道:「她還喜歡打小鋼珠和釣魚。」

  還有美女。

  這麼一說.....面前這兩個人在某種意義上還挺相像。彥上京華略帶古怪地想到。

  眼見著毛利小五郎和沙羅一見如故地聊了起來,毛利蘭忍無可忍地叫住自己的父親。

  「爸爸,拜托,你正在解決委托誒,不要再騷擾沙羅小姐了。」

  聞言,毛利小五郎的委托人諸岡郡藏喝了一口酒,很是好脾氣地擺手:「沒事沒事。店長小姐,請問這兩位也是店裡的員工嗎,看著很面生啊。」

  他問的是沙羅和萩原研二。

  彥上京華意識到自己還沒有介紹身後的兩人,剛要開口,卻聽到一道清朗的男性聲音若無其事地插話道:

  「我想黑兔亭應該不招收男性的兔女郎吧。」

  萩原研二:?

  他是有哪裡惹到小降谷了嗎?

  半長發警察無辜又迷茫地想到。

  「......」

  諸岡郡藏驚訝地搖頭:「我不是這個意思。我還以為這個小伙子是黑兔亭的保鏢之類的,畢竟他的體格看起來很結實。」

  彥上京華解釋說:「他們是我的朋友,並不在這裡工作,今天是應我的邀請過來坐坐的。」

  「不過諸岡先生好眼力,這位雖然不是店裡的保鏢,但他是東京都的刑警。」

  彥上京華圓滑地回答道,既解開了諸岡郡藏的誤解,也不至於讓大主顧因為猜錯而丟面子。

  「......」

  「刑警?」

  諸岡郡藏有點驚訝地重復道。

  毛利蘭倒是早就認出這個人是前兩天偵破帝丹高中舊校舍分/屍案件的刑警。少女和萩原研二與沙羅都打了一聲招呼。

  毛利小五郎聽到女兒對沙羅的稱呼,恍然大悟:「原來這就是小蘭你說的那位靈媒小姐,你怎麼沒告訴我她是個大美人啊?」

  毛利蘭:……

  有時候她真的很想斷絕親子關系。

  少女無語地在父親的胳膊上掐了一把,小聲告訴他:「爸爸你說話注意一點啦,萩原刑事是沙羅小姐的男朋友,人家就站在一邊呢。」

  萩原研二聽到了小蘭對毛利小五郎說的話,笑眯眯地解圍道:「沒關系的小蘭小姐,小沙羅能交到毛利先生這樣的忘年交,看得出來她很高興呢。」

  毛利蘭轉頭看了看沙羅無動於衷、冷若冰霜的表情。

  說實話,她覺得這更像是沙羅被自己父親煩到後擺出的冷臉。

  高興?這到底是怎麼看出來的?少女在心中困惑地想道。

  ——————

  萩原研二早就發現除了降谷零之外,這一桌子還有好幾個他認識的人,比如毛利父女,還有他在長野縣見過的小男孩柯南。

  聊了幾句後,警察裝作不經意地詢問起自己同期的身份:「請問這位帥哥是哪位,我還從來沒有見過呢。」

  安室透向萩原研二禮貌一笑,回答道:「我是毛利先生的弟子安室透,在毛利事務所樓下的咖啡廳工作,業余時間也是一名偵探。」

  萩原研二:?

  他疑惑地緩緩眨了眨眼。

  在咖啡廳打工,業余時間當偵探……

  小降谷在執行的是什麼奇怪的臥底任務?萩原研二總覺得和自己想像中的不太一樣。

  但略微一想,刑警立刻意識到,降谷零的生活看似普通悠閑,實際上都圍繞著一個人進行。

  毛利小五郎。

  看來這位毛利先生的身份不簡單。他是什麼人,小降谷監視的目標嗎?

  警察在心中思索著,但面上並沒有表現出來。此時的他還想著能夠不動聲色地離開,好讓同期好友按原來的計劃行事。

  但下一秒,令萩原研二措手不及的事情發生了。

  化名為「安室透」的降谷零不僅沒有止住話頭的意願,反而向身邊的毛利蘭詢問起沙羅的身份。

  毛利蘭完全沒有防備地回答道:「她是萩原刑事的女朋友,沙羅。」

  「不知道,沙羅小姐姓什麼呢?」

  安室透對毛利蘭的回答不置可否,他直直看向沙羅,唇角彎起一個親切的弧度,但笑意並未觸及眼底。

  沙羅也盯著他,語氣冷漠得像一塊冰:

  「忘了。」

  安室透還想再問下去,但毛利蘭卻迅速反應過來。

  她從柯南那裡聽說這位看起來沒比自己大幾歲的沙羅小姐,其實在之前失蹤了五年。而當萩原刑事找到她的時候,她卻已經失去了記憶。

  心性柔軟善良的少女不忍心讓兩人的傷心事重新被提起來,於是刻意地提高聲音,試圖轉移餐桌上所有人的注意力。

  「啊,對了——諸岡先生,不如給萩原刑事看看您收到的那封信吧。」

  聞言,諸岡郡藏明顯猶豫了幾秒。

  善於察言觀色的萩原研二發現了這個細節,他下意識地拿出自己職業化的口吻,溫和而不失堅定地問道:「諸岡先生是受到了什麼困擾嗎?」

  也許是萩原研二沉穩專業的警察做派說服了這位資產家,諸岡郡藏妥協道:

  「深町,你把那封信拿出來給這位刑警看看吧。」

  「是,老爺。」

  諸岡郡藏的管家深町是一個年逾六十,頭發花白,帶著眼鏡的瘦高個子。他再次從懷裡把那封信掏出來,交給萩原研二。

  刑警伸手去接,卻在望向這位老管家的時候,瞳孔一縮。

  他發現,沙羅不知道什麼時候靜靜地站在了這位管家的背後,眼睛一眨不眨地凝視著這位老者。

  讓萩原研二感到不妙的並不是女友的神出鬼沒和冷淡漠然的表情——這些他早就習慣了。

  真正引起刑警的警覺的,是她眼中的光芒——

  痴迷,期待和愉快。

  就像是望著一道垂涎已久的美食。

  通常來說,萩原研二很熟悉這種表情,但並不是在這種場合下。

  一般來說,沙羅感到有好感的都是凶手,但現在並沒有人遇害。

  難道說……

  萩原研二不動聲色地接過管家遞來的紙張,意識到這是一封用剪下來的字拼貼而成的恐嚇信。

  上面威脅說,如果諸岡郡藏一直前往黑兔亭,則有可能性命不保。

  威脅恐嚇不是萩原研二在警視廳負責的主要案件類型,但對於這類案件他也並不陌生。刑警先是安撫了諸岡郡藏的情緒,然後對幾個關鍵的信息展開了逐一的問詢。

  暗中,萩原研二卻始終分出心思留意深町管家的動向,包括他的眼神位置以及動作舉止。

  這位老管家仿佛只是純粹地在為自己的雇主擔憂,如果不留心觀察根本看不出異樣。但在萩原研二的持續關注下,這位老者終於還是露出了馬腳。

  刑警敏銳地發現,這位管家看向朝倉有裡方向的頻率比看其他人都高一些,而那些仿佛不經意的視線,最後都落在了……

  朝倉有裡面前放著的那杯酒上面。

  在彥上京華幾人過來前,朝倉有裡的嘴唇本來已經快接觸到酒杯的邊緣,但因為看到了自己的老板過來,女孩就暫時把酒放在一邊,站起來迎接。

  即便是再次坐下之後,朝倉有裡也沒有再動那杯酒,而是參與進了彥上京華與諸岡郡藏的談話中。

  一杯一口未動的酒。

  一個看似不相關的人裝作不經意的持續關注。

  屬於刑警的直覺在萩原研二的心中響起警報。

  目前他既沒有證據,也沒有發現這位管家有任何的動機對朝倉有裡不利,同時還要分出注意力和毛利小五郎等人討論恐嚇信。

  萩原研二擔心遲則生變。

  如果這杯酒真的有問題,朝倉有裡又在他沒有注意到的時候喝下去,到時候不知道會有什麼後果。

  在搜查一課工作了五年,萩原研二不喜歡以最壞的可能揣測人性,但這並不代表他不擅長這麼做。

  如果僅僅是打翻這杯酒,這位管家下一次也

  許會做出更過激的舉動。

  最好的方法,是在事件發生之前,就搞清楚他的目的,和酒裡究竟有什麼東西。萩原研二暗暗想到,心中生出了一個計劃。

  —————

  安室透的心思一半分給了恐嚇信這件事,一半分給了關注沙羅和萩原研二的動向。

  所以他在第一時間就發現,萩原研二暗中給他遞了一個眼神,示意安室透向自己的手指看過去。

  金發男人面色如常地調整了一下自己的位置。

  他發現萩原研二的手指在打摩斯密碼。

  把、她、的、酒、弄、到、我、的、衣服、上。

  安室透略微皺起眉頭。

  在場的女性一共有四個,彥上京華的酒杯端在她自己的手上,沙羅和毛利蘭沒有喝酒,那麼萩原研二指的只可能是……

  朝倉有裡這位兔女郎?

  為什麼?

  安室透不明所以地看向萩原研二。

  半長發的刑警向他眨了眨右邊的眼睛。

  相較於五年前,萩原研二的面容和氣質都變得更加沉穩從容。但在這個動作中,安室透仿佛能聽見警校時期的萩原研二用他那種隨意中略帶輕浮和調笑的口吻說道:

  小降谷,幫幫忙?

  安室透不知道萩原研二意欲何為,不過出於信任,他只是短暫地看了萩原研二一眼,用微表情告訴萩原研二自己知道了。

  金發公安剛准備起身,卻聽到身邊傳來一個稚嫩的聲音。

  一種不好的預感湧上。

  「安室大哥哥,萩原刑事為什麼朝你眨眼啊?」

  剛才還好像全副注意力都放在恐嚇信上的柯南,不知道什麼時候注意到了兩人之間細微的互動,湊過來,一片天真地問道。

  安室透無辜地聳了聳肩:「這你應該去問萩原刑事吧?」

  萩原研二微笑著回答道:「只是因為眼神碰上了,所以和安室先生打個招呼。像安室先生這種大池面,對男人來說也很有魅力哦。」

  他也向柯南眨了眨眼,煞有介事地解釋道。

  安室透:……

  總覺得有點怪怪的。金發公安微妙地想道。

  柯南「欸——」了一聲,看樣子半信半疑。

  安室透沒有再多做解釋,起身做出要拿對面桌子上的水果的動作。卻好像一下沒站穩,踉蹌一步。

  被他的衣襟「無意間」剮蹭到,朝倉有裡手邊的酒灑了一大半在了萩原研二的外套上。

  「啊,抱歉,萩原刑事。」

  在眾人被吸引過來的視線下,安室透帶著歉意說道。

  他注意到,萩原研二扶住了杯子,但其實趁著其他人沒有注意的時候,不著痕跡地,把杯中剩下的液體都灑在了自己的衣服上。

  萩原研二正待說些什麼,身邊卻冒出一個銀色的腦袋。

  沙羅正狐疑地盯著萩原研二的外套,微微低下頭,想把鼻子湊過去。

  還不知道杯中液體被加了什麼成分,萩原研二不想讓沙羅碰到可能會有危險的東西,便不著痕跡地躲了一下。

  刑警輕輕扶住沙羅的肩膀,疑惑地問道:「怎麼了,小沙羅?」

  沙羅緊皺眉頭,瞪著萩原研二外套上的酒液。

  「波本?」

  她冷冰冰地問道。

  朝倉有裡不知所措地點頭:「沒錯,我點的是波本威士忌。」

  !

  「波本。」

  沙羅咬牙切齒地看向安室透的方向,惡狠狠地說道。

  她想起來波本是誰了。


第105章 米花町日常 09

  安室透眼皮一跳。

  看了一眼瞳孔緊縮的柯南, 他知道這個小男孩肯定已經察覺到了什麼。

  柯南八成在這之前就已經知道了他與黑衣組織之間的關系,所以安室透覺得, 真正讓這個小偵探驚訝的並非他被叫做「波本」這一事實——

  而是面前這個長得和貝爾摩德與琴酒皆有五分相似的女人, 在喊出「波本」的這一刻,做實了她與組織之間必定存在某種關系。

  而安室透知道的比柯南多,他立刻就反應過來, 自己的身份在組織裡是一個神秘主義者, 知道他的面容又知道他的代號的,也就只有核心代號成員。

  再加上這熟悉的語氣……

  但香檳絕對已經死在五年前的爆炸中了。

  因為波本拿到的所有DNA樣本,都是他親自采集的,眼看著鮮血從香檳的皮膚中滲出來,然後粘在衣服和繃帶上。

  在這之中, 他自信如果香檳有調換的動作, 絕對瞞不過自己的眼睛。

  但這些確切的因素,現在只是讓這個女人的身份變得更加破朔迷離。

  ——————

  「真的很抱歉,要不就讓我把萩原刑事的衣服拿去洗吧。」

  即使心知那第二聲「波本」指的絕不是灑在萩原研二衣服上的酒,安室透但還是揣著明白裝糊塗道。

  沙羅盯著他,警惕地將自己的身體擋在萩原研二和安室透之間。

  萩原被她擋在背後——這是一個保護的姿勢。安室透暗暗想到。

  他一時之間不知道是哪個更離譜:犯罪組織成員保護一個刑警, 還是他,降谷零,被一個犯罪組織成員認為會攻擊萩原研二。

  和金發公安一開始的預想相比,現在他和沙羅的位置完全掉了個個。

  安室透深吸一口氣,才沒有讓自己因為此時的荒誕場面而露出古怪的表情。

  「不, 你離他遠點。」

  沙羅瞪著安室透說道,喉頭發出一陣古怪的聲音, 惡聲惡氣地說道。

  彥上京華很是驚訝地看了她一眼, 她從沒見過沙羅把攻擊性表現的這麼明顯。

  而且她喉嚨發出的聲音……這不是小狗才會做的事情嗎?彥上京華微妙地想到。

  其他人也向這邊投以目光。

  沙羅的長相冷淡疏離, 說話的聲音也是少有波瀾起伏,因此毛利父女和諸岡主僕看到她的這幅樣子,也有點驚訝和疑惑。

  安室透在心裡嘆了一口氣,只能寄希望於自己的同期可以穩住局面。

  如果讓毛利小五郎察覺到他的身份,鋪墊了這麼久的計劃和行動就功虧一簣了,安室透凝重地想道。

  ——————

  被沙羅擋在身後的萩原研二正若有所思觀察著他們的相處模式。

  安室透迅速向他投以一瞥,然後得到了同期的一個挑眉。

  「……」

  他一定發現什麼了。安室透無奈地想到。

  但無論萩原研二此時在想什麼,他都沒有表現在臉上。

  事實證明,幾年的分別並沒有減弱朋友之間的默契,萩原研二成功接收到安室透眼神想要傳遞的信息。

  刑警輕輕地搭了一只手在沙羅的肩上,安撫地捏了捏,然後含著笑意向其他人解釋:「不好意思,小沙羅比較喜歡吃醋。」

  然後他柔聲和沙羅解釋道:「對不起,小沙羅,雖然我剛才誇了安室先生很帥氣,但在我心中,小沙羅才是最好看的。」

  沙羅沉默兩秒,不可置信地問道:「你誇他帥了?」

  萩原研二:……

  他說這些只是為了給沙羅看到安室透後的激動反應找一個合理的解釋,好給自己的同期好友打個

  掩護,也不至於讓沙羅可能有的秘密身份暴露在大庭廣眾之下。

  但萩原研二沒想到的是——

  沙羅看起來……就像是真正的吃醋了。

  忽略心中不合時宜且不能細想的一陣熱流,萩原研二心中警告自己不要在這種奇怪的情境下心動。

  忽略安室透的詭異視線,萩原研二摸了摸沙羅的長發,低頭微笑:「我知道錯了,小沙羅原諒我吧。」

  安室透:……

  金發公安覺得自己是應該感謝自己的同期的,因為毛利小五郎等人顯然已經相信了這幅說辭,而且面上露出了十分微妙的神情。

  「兔女郎沒問題,但誇其他男人就不行嗎……」

  彥上京華也茫然地喃喃自語道。

  安室透:……

  他覺得萩原研二真的做出了巨大的犧牲。

  他為了掩護自己甚至對其他人做出了這樣的暗示——如果另一個主角不是自己就好了。

  安室透沒有那麼感動地心想到。

  ——————

  被金發同期用復雜難言的眼神注視著,萩原研二不為所動,繼續微笑著說道:「小沙羅願意陪我去換個衣服嗎?」

  他想把沙羅和降谷零分開,以免再出什麼問題。

  在萩原研二的安撫下,沙羅表面上漸漸平靜下來。但在人類看不到的維度,她的咒力正蠢蠢欲動,不懷好意地在安室透身邊試探著。

  波本不再是自己的同事了。

  但萩原說不能傷害別人。

  咒靈略顯遺憾地收回自己的咒力,繼續苦大仇深地凝視著波本。

  聽到萩原研二的詢問,她猶豫幾秒,很糾結地拒絕了。

  雖然和萩原一起遠離波本很有誘惑力,但是……

  「我要保護小京華。」

  沙羅堅定地說道。

  完全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卻突然聽到自己名字的彥上京華:?

  她用難以言喻的目光看了看殺氣未消的沙羅,吐槽道:「我覺得這裡最危險的是你。」

  沙羅:?

  萩原研二嘆了一口氣,虛虛攬住沙羅的肩頭,用只有兩個人能聽見的聲音,低聲說道:「好吧,不過小沙羅能不能幫我一件事?」

  「嗯。」

  「小沙羅還沒有聽我說完就答應了嗎?」萩原研二開玩笑道。

  「嗯。」

  沙羅點頭。

  萩原研二頓了頓,笑意更深了一些,他親昵地把遮擋在沙羅眼前的碎發撥開,輕聲說道:「那小沙羅答應我,不要再和這個人起衝突,並且用「安室先生」稱呼他,好嗎?」

  沙羅:……

  糟了,答應早了。

  咒靈後悔不迭地想道。

  在萩原研二的注視下,沙羅不情不願地點點頭,妥協了:「好吧。」

  「但如果他傷害小京華,我會出手的。」沙羅強調道。

  「當然,那就是他活該了,謝謝小沙羅。」

  萩原研二松了一口氣,笑道。

  刑警又朝彥上京華比了一個手勢:「彥上小姐,可以借一步聊聊嗎?」

  一邊和諸岡聊天,一邊用余光看好戲的彥上京華:?

  這次又管我什麼事?她不解地想到。

  和萩原研二往旁邊走了幾步,彥上京華狐疑地看他:「先說好,我不喜歡女人,所以你不用吃我的醋。」

  「不是這個,」萩原研二哭笑不得地回答道。

  隨後,警察正色道:「我是希望彥上小姐能繼續留在這桌,看好朝倉小姐面前的酒杯,最好別讓人碰到,也別收走。另外,朝倉小姐最好不要再吃其他的東西了。」

  彥上京華反應

  了一會兒,緩緩睜大雙眼:「你的意思是……有人在有裡的酒杯裡放了東西?」

  她緊張地想回頭看看,被萩原研二阻止了。

  「我還不確定,但有可能。」刑警神色凝重地說道。

  涉及到人命的事情,謹慎一點總不為過。

  「我已經和同事聯系了,會把這件粘上酒水的衣服送去化驗上面的液體。如果有問題,警察就會暫時接管這裡。」

  萩原研二輕聲說道,這也是他作為一個朋友的事先提醒。

  彥上京華還在震驚之中,聞言點了點頭。

  「有裡是個很好的女孩,我也不希望她收到傷害。」彥上京華說道。

  萩原研二點了點頭。

  隨後,他以換衣服的借口離開了,來到門口。

  ——————

  一輛黑車在萩原研二的面前停下,駕駛座的車窗打開,一張年輕的男性面孔探了出來。

  「嗨,高木君,又見面了。」

  萩原研二左手拎著一個塑料袋,裡面裝著他被酒水浸濕的外套,用右手打招呼道。

  他下班的時候正巧碰見來上晚班的高木涉,想想也不過是幾個小時前而已。結果現在,接到他的短信,高木涉趕過來,兩人又見面了。

  「萩原……前輩?」

  高木涉非常不確定地喊道。

  「您……怎麼會在這裡?」

  年輕的刑警看了一眼萩原研二身後招牌上印著的,穿著清涼性/感的兔女郎,結結巴巴地問道。

  萩原研二看著他漲紅的雙頰,戲謔地問道:「高木君沒有來過這種地方嗎?」

  高木涉的頭搖的像撥浪鼓。

  他鼓起勇氣,試探著問道:「前輩來這種地方……沙羅小姐不會有意見嗎?」

  要是佐藤小姐的話,說不定自己已經死了。高木涉想到。

  萩原研二指了指身後,輕描淡寫地說道:「小沙羅還在裡面呢。」

  高木涉:……

  ?

  「這家餐廳的老板是小沙羅的朋友,邀請小沙羅和我來這裡玩。」萩原研二好心地為一臉困惑的後輩解釋道。

  「沙羅小姐和你……來這裡玩?」

  高木涉呆滯的重復道。

  萩原研二無奈地在他面前揮了揮手:「高木君,我們還有事情要做呢。現在不是糾結這種事情的時候哦?」

  高木涉反應過來,將副駕駛的門打開。

  萩原研二坐進去,關上門,說道:「抱歉高木君,讓你工作的時候還要跑過來一趟。」

  高木涉搖搖頭:「萩原前輩不用客氣,警視廳到這裡不遠——而且今天沒什麼事,搜查一課還挺閑的。」

  萩原研二看著後輩輕松的表情,欲言又止,最後聳了聳肩。

  「但願吧。」他說道。

  高木涉一開始並不明白他的意思,直到半個小時以後,他手裡拿著一張檢測報告,上面顯示萩原研二外套上的液體中含有劇毒物質,砷。

  兩位刑警面面相覷。

  「班長沒有和高木君說過嗎,『閑』在搜查一課可是個禁詞,很不祥的。」

  萩原研二故作嚴肅地說道。

  高木涉:……

  你不早說。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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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米花町日常 10

  「.……」

  萩原研二看了看跑進跑出的一大一小兩個身影, 又看了看正在說出全憑推斷的推理的毛利小五郎,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

  當毛利小五郎把矛頭指向自己的委托人諸岡郡藏後,戴眼鏡的小男孩突然出聲, 將諸岡郡藏和另一位兔女郎的嫌疑盡數排除。

  「所以, 有錢的伯伯是沒有作案嫌疑的, 對吧,小五郎叔叔?」

  柯南完成了大段的推理, 然後用天真又稚嫩的語氣看向毛利小五郎。

  毛利小五郎猶豫地應了一聲,看起來對這一點並不是非常確定。

  「柯南君真的很聰明啊, 這麼細心,一般的小孩子可做不到。」

  萩原研二蹲下身, 笑眯眯地誇贊道。

  他知道小孩子們都很喜歡聽到這樣的誇獎, 會讓他們感到自己的與眾不同, 從而變得開心起來。

  更何況,這個名叫江戶川柯南的小男孩是真的很特別, 萩原研二真心實意地想道。

  小小年紀, 對細節和線索的敏銳程度就已經超過了警察應有的水平,真的就像是柯南道爾筆下的大偵探福爾摩斯一樣, 。

  但這一次, 萩原研二卻失策了。

  他自以為的誇獎,卻讓柯南的眼中迅速閃過一絲警覺。小偵探的瞳孔縮了縮,一瞬間感到驚疑不定。

  江戶川柯南迅速鎮定下來,無辜地說道:「都是毛利小五郎叔叔教我的啦,作為毛利叔叔的弟子, 安室哥哥比我更厲害呢——你看, 他不是也發現了這些線索嗎?」

  安室透正在向高木涉和目暮警官指出最後的嫌疑人, 正是諸岡駿藏的管家深町。一回頭, 卻看到同期和柯南正齊齊看著他。

  「怎麼了,為什麼看著我?」金發男人莫名其妙地問道。

  萩原研二憋笑道:「柯南君說你比他更厲害呢。」

  比六歲小孩子的推理能力更高,考慮到是柯南君這樣特別的小孩,應該也不算低估吧,警校第一的小降谷?

  萩原研二心中暗笑道。

  但安室透並沒有表現出萩原研二設想中的無奈神情,反而意味深長地看著柯南說道:「柯南都這麼說了,那還真是我的榮幸。」

  柯南回了一個大大的微笑,仿佛什麼言外之意都沒有聽出來。

  萩原研二眨了眨眼。

  刑警總覺得這兩個人之間的氛圍怪怪的,像是在……相互試探?

  但小降谷和一個六歲小孩子有什麼可相互試探的?

  萩原研二迷茫地想到。

  他記得降谷在警校時期就是一個很成熟靠譜的同伴了,難道臥底幾年卻變得幼稚了,不可能吧?

  那麼……

  萩原研二將視線轉到柯南身上,有幾分懷疑自己的推理。

  難道是柯南君有什麼問題?

  這個小男孩的確聰慧又早熟,還有一些萩原研二看不懂的反應,好像對他很警覺似的,萩原研二仔細想到。

  他一直以為是自己的刑警身份嚇到這個小男孩了,直到今天看到柯南對高木涉格外熟稔的態度,萩原研二才知道小男孩對自己的態度與警察的職業無關。『

  那是因為什麼呢,萩原研二不禁摸了摸自己的臉,狐疑地想到。

  「小沙羅,我長得很嚇人嗎?」

  萩原研二向站在他身邊的沙羅征求意見。

  盯著管家發呆的沙羅聞言轉過頭,仔細地看了看他的臉。輕飄飄嘆了一口氣,她略帶遺憾地搖了搖頭。

  萩原研二:「......」

  他已經不想問為什麼沙羅會對他長得不嚇人這件事感到遺憾了。而且,如果小沙羅誇了他的長相,他說不定反而會覺得驚恐。

  萩原研二好笑地看著沙羅繼續盯著管家發呆,思緒回到江戶川柯南和警校同期之間的暗流湧動上。

  躲閃、試探、話裡有話。

  柯南君對小降谷也是類似的反應……

  刑警在心中細細羅列著幾個讓他感到迷惑的細節,試圖從中找出自己的同期如此關注這個小男孩的原因。

  難道,小降谷的這幾種偽裝身份的目標不是毛利小五郎,而是這個小男孩?

  ……

  被萩原研二用若有若無的目光打量著,柯南的後背泛起一層雞皮疙瘩。

  這個可疑的刑警到底和安室透有什麼關系?而那個叫做沙羅的女人又和組織有什麼關系,她為什麼會知道波本的代號?

  種種謎團在柯南心中交織著。

  但眼前還有一個案子等他去解決。經過毛利小五郎一句不經意的話,柯南靈光一閃,完全理解了犯人是用什麼手法將毒下到朝倉有裡的酒杯中的。

  小偵探點了點手機,不顧小蘭讓他小點聲音不要干擾到大人破案的勸阻,大聲說道:「手機——」

  安室透彎下腰,打斷了他的話。

  「手機可以當成放大鏡使用,對吧?」

  他笑眯眯地向柯南確認道。

  「……嗯。」

  柯南驚訝地看了看他,猶豫著回答道。

  他本來想像以前一樣,裝作不經意地提醒毛利小五郎和高木警官等人。但沒想到,這一次安室透先他一步說出了提示的線索。

  萩原研二點點頭,他剛才也想到了這一點,因此並沒有像其他人一樣露出驚訝的神色。

  「當時深町管家拿著手機,並不是在查看消息,而是通過手機的相機功能放大屏幕,就是為了通過朝倉小姐所作的美甲,確認朝倉小姐拿的是哪一杯酒。」

  他接著安室透的話說到。

  「我說的對吧,偵探先生。」

  萩原研二朝安室透點頭道。

  沙羅站在他身邊,眼睛還在盯著管家深町。沉迷吸收咒力的咒靈完全沒有注意到,萩原研二臉上一閃而過的笑意。

  安室透不置可否,他聳了聳肩:「多虧毛利先生提醒,我自己肯定是沒有這樣的天分的。」

  他向柯南笑了笑:「你也是這麼認為的吧,柯南君。」

  柯南彎著眼睛點頭。

  其實小偵探心裡不以為然,他發現這個名叫萩原研二的刑警的觀察能力很強,竟然在什麼都沒發生的時候就發現了酒中的玄機。

  所以,江戶川柯南覺得,安室透的這番說辭可能可以迷惑住高木涉等人,但在萩原研二面前……

  萩原研二露出了恍然大悟的表情。

  「原來是這樣,真不愧是傳說中的毛利小五郎啊。我想,毛利先生您一定是早就發現了不對,但想給安室先生鍛煉自己的機會,所以才暗中提醒的吧。」

  江戶川柯南:……

  ?

  小偵探目瞪口呆。

  ——這個刑警不僅相信了,還自動把安室透沒有說明的邏輯圓上了?

  小偵探自我懷疑地想道:明明自己只要露出一點不像小孩的地方,就會被萩原研二注意到,怎麼輪到安室透說出那樣漏洞百出的說辭,他就瞬間相信了?

  這就是區別待遇嗎?

  是單純因為安室透是個帥哥,還是因為......他們可能以前就認識?

  ————

  不管柯南心中怎麼想,萩原研二為了掩護自己的同期,已經打算糊塗裝到底了。

  他又略顯誇張地贊美了幾句毛利小五郎的敏銳和大度,同時不動聲色地把安室透摘出去,把破案的所有功勞都歸在毛利小五郎的頭上。

  被他的思路帶偏,眾人都露出了恍然大悟的神情,佩服地看向留著小胡子的偵探。

  面對著眾人投來的目光,毛利小五郎摸了摸後頸,一點也不心虛地接受了這樣的誇獎:「萩原刑事真是好眼力啊,連我這麼隱晦的暗示都被你發現了,哈、哈哈哈……」

  推理的部分,沙羅是一點也沒聽懂。但她聽懂了萩原研二對毛利小五郎的贊美。

  「師父真是太厲害了。」

  咒靈略帶幾分諂媚地說道。

  「哪裡哪裡,我要學的還有很多哈哈哈哈——」毛利小五郎更加得意地大笑。

  毛利蘭覺得很是丟臉,看勸不動正在興頭上的父親,女孩只好把漲得通紅的臉埋下,假裝和這個得意忘形的中年人一點關系沒有。

  同時,聽到沙羅的話,萩原研二緩緩眨了眨眼睛。

  「小蘭小姐,請問……小沙羅叫毛利先生『師父』是什麼意思?」

  刑警摸不著頭腦地看著沙羅和毛利小五郎變得熟稔的互動方式,困惑地問道。

  在他去警視廳化驗酒液的時候都發生了什麼?

  毛利蘭的臉更紅了,一半是生自己父親的氣,一半是羞愧於面前這位刑警的女朋友可能要被自己父親帶壞了,覺得對不起萩原研二。

  「沙羅小姐說要當我父親的弟子。」她小聲說道。

  萩原研二:……

  「像安室先生那樣?」刑警不抱什麼希望地問道,然後得到了一個自己意料之中的答案。

  「……好像不太一樣,」毛利蘭艱難地說道,「不是推理方面的……」

  萩原研二鳶紫色的眼睛閃過一絲好笑的了然,看到女孩窘迫的神情,他笑了笑,解圍道:

  「我大概明白了,不過小蘭小姐不用擔心,小沙羅本來就喜歡這些東西。」

  「再說,能有毛利先生這樣厲害的人做老師,連我也覺得很榮幸呢。」

  刑警向毛利蘭擠了擠眼睛,語氣輕快地說道。

  毛利蘭如釋重負地點了點頭,看到萩原研二的眨眼,少女的臉又紅了紅,不過這次並不是生氣或羞愧。

  萩原刑警很帥氣呢,她輕松地在心裡想到。

  少女剛要再說些什麼,卻被小孩子的聲音打斷了。

  柯南擠到兩人的中央,左右看看,視線在毛利蘭臉頰浮起的紅暈上停頓了一秒鐘,若無其事地問道:「吶吶,小蘭姐姐在和萩原刑事說什麼,我也想聽嘛。」

  萩原研二挑了挑眉,敏銳地發現了柯南表情中的一絲不自然。

  這個小孩子……

  他聳了聳肩:「沒什麼,小蘭小姐,毛利先生好像在叫你,要不要先過去?」

  毛利蘭不疑有他,回頭看了一眼。

  毛利小五郎正被一群店裡的兔女郎們圍在中間感謝,完全已經喜形於色。對於女郎們遞過來的酒他來者不拒,正一杯一杯地往嘴裡灌去。

  「真是的,一個不留神就——」

  毛利蘭的臉色黑下來,頗有幾分暴躁地朝毛利小五郎的方向走過去,挽起袖子准備好好收拾自己爸爸一頓。

  萩原研二注意到江戶川柯南打了一個哆嗦。

  ————

  江戶川柯南的視線還停在氣衝衝的毛利蘭身上,卻感受到了自己的肩頭上有輕微的壓力傳來。

  轉頭,他發現留著半長發的池面刑警將手放在了他的肩膀。

  「吃醋了嗎,柯南君?不用擔心哦,我已經有女朋友了,小蘭小姐和我剛才只是聊了聊小沙羅和毛利先生的師徒關系。」

  江戶川柯南聽到萩原研二慢悠悠地說道。

  「……」

  萩原研二了然地看到江戶川柯南的臉一點一點地漲紅,最後紅了個徹底。

  「我,我才沒有……小蘭只是我的姐姐,啊,不,是小蘭姐姐。」

  小偵探語無倫次地解釋道。

  萩原研二強忍笑意,輕輕拍了拍江戶川柯南的背部,鼓勵地說道:「柯南君不用害羞哦,小男孩喜歡身邊的大姐姐是很常見的。」

  江戶川柯南:......

  說起來你可能不信,但我其實和她同齡。

  雖然被會心一擊,但江戶川柯南仍舊堅強地不忘套取情報。

  「萩原警官也有這樣的經歷嗎?」他試探道。

  「不是我,是我的一個朋友。他小時候可喜歡一個女醫生了,每天打架髒兮兮地去找那個女醫生包扎,是不是很可愛?」

  旁邊聽到一切的安室透:……

  萩原研二假裝沒有看見安室透無語的目光,笑得十分開朗。


第107章 米花町日常 11

  在偵探們列出的種種確鑿證據面前, 管家深町終於在諸岡駿藏不可置信的目光下承認是他將毒藥下在朝倉有裡的酒杯中。

  據管家說,他做這一切都是為了在不久前去世的夫人,也就是諸岡駿藏的原配妻子。

  他從她年幼就開始侍奉這個姑娘, 實在看不過去諸岡駿藏在她去世後這麼短時間就另尋新歡,頻繁出入黑兔亭,而且朝倉有裡又是如此年輕。

  諸岡駿藏還陷在自己晝夜相處的管家是一起謀殺未遂事件的凶手的震驚中,聞言, 中年男人的眼神中卻浮現出一絲悲哀。

  「我和她的關系並不是像你想像的那樣。」他說道。

  朝倉有裡根本不是什麼諸岡駿藏新看上的小情人, 而是多年前他和別人私奔所生下的女兒。諸岡駿藏頻繁拜訪黑兔亭的舉動,也根本不是在自己妻子死後就立刻開始尋歡作樂,而是因為他想多看看自己的女兒。

  聽了這一切,深町不可置信地後退了一步,陷入了深深的懊悔之中。

  他扶著額頭, 聲音顫抖, 不斷地說著「我都做了些什麼啊。」

  所有人看著這悲劇性的一幕, 都陷入了沉默之中。

  ——————

  現在已經是晚上九點多, 黑兔亭所處的位置不算特別繁華, 停在黑兔亭前面的幾輛警車上的警燈閃著紅色的光,成為了街道上最為矚目的存在。

  不出意料的,明天的報紙上大概已經會出現報道,將黑兔亭和殺人未遂案聯系在一起。

  彥上京華拿起電話開始聯系黑兔亭的其他股東,說明情況, 准備在媒體想出那些添油加醋的報道之前,就早早就想出幾個對付媒體和客戶的公關方案。

  這是彥上京華第一次面對這種情況,難免也有幾分焦頭爛額和不知所措。

  她衝著沙羅無奈一笑, 擋住電話收音那一端, 悄聲對自己的好友說道:「我之後再給你打電話。」

  沙羅點了點頭。

  雖然朝倉有裡沒事, 但管家企圖謀殺並且已經實行計劃的舉動是確鑿的,屬於謀殺未遂,所以萩原研二和高木涉還是逮捕了他,並且准備押送他回警視廳。

  不管深町的初衷是出於忠心還是別的什麼,他在朝倉有裡的酒中下毒都是不爭的事實。

  人一旦有了可怕的念頭,犯下不可饒恕的罪行就在一念之間,即使原本的動機是純潔美好的感情,也不免變得扭曲。

  沙羅跟著萩原研二往外走了幾步。

  警察一開始沒有注意到,直到在警車的車窗上看見了沙羅的倒影,萩原研二才意識到沙羅一直跟在自己的背後。

  刑警帶著幾分驚訝轉頭,看到沙羅正疑惑地看著自己。

  「小沙羅,恐怕今天我要加班了,你先回家可以嗎?」

  在高木涉給深町帶上手銬的間隙,萩原研二轉身對沙羅說道。

  「我知道了。」

  沙羅平靜地點頭,但依舊站在原地不動。

  萩原研二疑惑地問道:「小沙羅是還有什麼事要對我說嗎?」

  沙羅點了點頭,然後又搖了搖頭。

  這讓警察更困惑了。

  「有事要說,但不是對你說。」沙羅認真地回答道。

  萩原研二還是摸不著頭腦,他們的周圍只有幾名警員和高木涉以及被逮捕的管家深町,他實在想不出沙羅特意跑出來還能是為了誰。

  他看見沙羅走向高木涉的方向。

  「你有事和高木君說?」萩原研二不解地跟著她走了幾步,試探著問道。

  沙羅搖了搖頭,然後開口道:「她說謝謝。」

  咒靈輕飄飄地說了一句,卻不是對高木涉說的,而是對著帶上了手銬的深町。

  ——————

  自從知道自己差點害死老爺的女兒後,深町就低著頭一言不發,心中感到萬分的痛苦和內疚。

  沙羅對他說了這句話的幾秒鐘之後,他才反應過來,這句話好像是對自己說的。

  一開始,深町完全摸不著頭腦。

  日語的人稱代詞區分男女,所以管家只知道這句話中的「她」指的是一位女性。

  是誰呢?有裡小姐?店長小姐?他茫然地想道。

  但她們絕對不會說出感謝的話的吧。再者說,她們都在店裡,有什麼必要讓這個銀發的女孩出來傳話的必要呢?

  想到這裡,管家卻驟然想起一件事。

  毛利小五郎幾人之前的閑談透露出一個信息,前幾天新聞中的銀發少女靈媒,似乎正是眼前這個女孩本人。

  所以……

  「是夫人拜托您這麼說的嗎?」

  深町不可置信,卻又暗懷希望地問道。

  沙羅沒有回答,但深町卻從她平靜而中肯的表情中看出了端倪。

  花白的胡須微微顫抖,他復而埋下頭,喃喃地說道:「對不起,夫人,對不起。」

  沙羅眨了眨眼。

  有一瞬間,她感到有些疑惑。

  女性的靈明明說的是謝謝,這個老人的回答卻是對不起。

  不過咒靈並沒有發問的衝動。

  有的時候,沙羅感到自己已經很像個人類了,有時候她又覺得人類的思維實在是過於復雜難懂,沒有邏輯。

  作為咒靈,她完全不知道他們又哭又笑是在干什麼。

  人類的情感真的很豐沛,要是惡意和恐懼再多一些就更好了,咒靈平靜地想到。

  沙羅之前能從一起工作的同事身上吸收到足夠的惡意,維持她正常的咒力運轉,但現在,身邊的人都在朝她釋放善意。

  萩原研二尤甚。

  沙羅全都容忍了下來,並且幾乎已經習慣,不會再感到奇怪和不適。只是這些正面情感都無法被她吸收。

  所以只能深夜跑到怨氣十足的地方補充體力。

  好餓,咒靈面無表情地心想道。

  深町給了她一點咒力,比較微弱,不過有勝於無。

  作為報答,沙羅答應替那個女性靈體傳話給他。

  沒想到聽了她的話之後,深町散發出了更加悲傷的情緒,剛好給咒靈加餐。

  沙羅看著這個老人坐上警車的後座,然後幾輛閃著紅燈的警車沿著道路行駛,直到消失視野中。

  這才轉回身,直直對上安室透探究的視線。

  她完全沒有半點驚訝的神色,對視線的敏銳度讓咒靈在一瞬間就察覺到了金發男人的靠近。

  「波、安室先生。」

  想起萩原研二的叮囑,沙羅勉強地改變了自己的稱呼。

  安室透在她說出第一個字的時候緊張了一下,但當沙羅改口時,他卻一點也沒有感到輕松。

  他知道這個女人不可能自己決定改口,唯一的可能性就是,是自己的同期萩原研二讓她這麼做的。

  這也就意味著萩原研二被卷進來了。

  安室透的心中略有些焦躁,但一點也沒有表現在臉上。他皮笑肉不笑地打招呼道:「沙羅小姐。」

  沙羅眨了眨眼,警惕道:「你要干什麼?」

  安室透無辜地聳了聳肩:「只是打個招呼罷了,我看沙羅小姐很面熟,請問我們以前在哪裡見過嗎?」

  沙羅:?

  她摸了摸自己的腦袋,心想:剛才出現的記憶難道是幻覺?

  咒靈自我懷疑地想了想,最終決定大概是波本的腦子出了問題。

  「我們以前是同事,不過我殉職了。」沙羅平靜地告訴他。

  安室透:……

  殉職?

  犯罪團伙只有滅口,哪來的殉職一說。金發公安難以言喻地想道。

  「剛好你在這裡,能不能把我的撫恤金發一下?」沙羅沒有注意到他表情一瞬間的扭曲,還在坦然地問道。

  安室透盯著伸到自己眼前的那只手掌,開始懷疑人生。

  這種思維方式和香檳太像了,但五年前從爆/炸現場檢測到的生物樣本結果,一直提醒著安室透:香檳已經死了。

  那眼前這個女人是某種陰謀嗎?

  就在沙羅懷疑波本因為之前在職場上的不愉快,而准備刻意克扣她的離職補償時,咒靈感到自己的手心上多了一些的重量。

  她低下頭,看到了一只手機。

  不是鈔票。

  沙羅:……

  咒靈迷茫地看向安室透:「就只有一個手機?還是用過的?」

  她以前的薪水是幾百甚至上千萬日元,結果離職補償就只有一部二手手機嗎?

  沙羅不可置信地想道。

  她多多少少意識到了上一家公司是個黑心企業,但她萬萬沒想到能黑心到這種地步。

  人類社會真的很恐怖,咒靈憂郁地想道。

  安室透被噎了一下。

  基於現在「安室透」的人設,金發池面勉強維持住了臉上的微笑,解釋道:

  「這是我的手機。麻煩沙羅小姐給我留個電話吧,正好萩原刑事的衣服也被我弄髒了,以後方便我聯系你們賠償。」

  「......」

  沙羅的表情從防備一點一點地變成了震驚。

  「波本,你變得有良心了。」她不敢相信地說道。

  安室透:……

  他又做了幾個深呼吸,才緩緩把緊握的拳頭松開,又花了幾秒確定自己的聲音不會聽起來是咬牙切齒的。

  在沙羅認真地用食指點擊屏幕,輸入手機號碼的時候——順便一說,安室透發現這個習慣也和曾經的香檳一模一樣。

  安室透若無其事地用閑聊的口吻問道:「萩原刑事……是沙羅小姐的男朋友對吧,你們是住在一起嗎?」

  過了好一會兒,等沙羅把手機還給安室透,她才遲鈍地看向他,思考起他的問話。

  看著沙羅遲疑的標簽,安室透不動聲色地笑了笑,輕咳一聲,問道:「所以沙羅小姐和萩原刑事不是戀人嗎?」

  看在即將到手的離職補償的份上,沙羅回答:「萩原說我們是。」

  萩原說他們是。

  安室透在心中重復著,訓練有素的公安警察馬上意識到沙羅的話裡有話。

  頓了頓,安室透追問道:「沙羅小姐不這麼想嗎?」

  所以他先前猜的是對的,萩原研二和這個女人果真不是情侶。那萩原研二又為什麼要和她裝成情侶的樣子呢,難道是為兩人的同居找個理由?

  難道,萩原研二是在監視她……

  安室透的沉思被沙羅的回答打斷了。

  兩人現在正站在路燈下,光線的照射使清澈的青綠色虹膜像是一層薄薄的冰體,在這雙眼的眼底,安室透看不見任何類似於人類的情緒。

  那裡是一片虛無。

  直到沙羅開口。

  「他是和我定下束縛的人。」沙羅平靜地回答道。

  安室透皺了皺眉:「束縛?」

  看著沙羅不像是在開玩笑的樣子,金發公安決定把這個詞當做它本身的意義理解。

  「萩原刑事束縛了你什麼?」安室透試探著問道,並沒有指望沙羅的回答。

  銀發女子因為和他的對話過長而顯得有幾分煩躁。

  沒想到,沙羅雖然表情冷淡,但還是如實地回答了安室透的問題。

  「不殺人,不傷害。」

  她回答道。

  這是個非常強力的束縛,對具有咒力的咒靈有效。

  萩原研二是普通人,這個世界又咒力微薄,不殺人的束縛並沒有給咒靈帶來多少力量上的增益。

  但作為束縛的條件,警察確實也給她了回報,並不是咒力方面的——萩原研二答應,會永遠注視著她。

  所以沙羅平靜地接受了這個只有單方面知道的束縛。

  不殺人,也不能傷害人,這對於一個咒靈來說算得上是可怕的詛咒了。

  將愛意建立在這樣的強大而恐怖的詛咒上,人類不愧是負面情緒多到能誕生出咒靈的物種,果然足夠扭曲。

  身為咒靈,沙羅感到自愧不如。

  她羞愧地低下頭,錯過了金發男人驚異懷疑的神情。


第108章 米花町日常 12

  當萩原研二走出警視廳的時候, 路上的車流已經變得很稀疏了,附近行人寥寥, 商鋪也大多燈火熄滅, 掛出閉店的招牌,上了門鎖。

  這是一個黑沉的夜晚,月色如鉤, 群星黯淡。

  半長發的刑警揉了揉臉,掩住口鼻打了一個小小的哈欠。

  幾年前, 他記得自己即使熬一整個通宵,只要在第二天上班前稍稍眯上一小會兒,第二天就還是精力充沛。現在卻已經沒有那樣的精力了, 工作到一點多已經就困意上湧。

  果然還是老了嗎, 萩原研二釋然地想到。

  不過, 也有可能是因為在今年之前,自己的心中都有一團火在燒著。

  雖然盡力在父母姐姐和小陣平的面前不露出異樣,可萩原研二心知,自己這幾年的狀態是有問題的。

  少年時的他還和松田陣平調侃過那些工作狂一心扎在工作裡,不懂得享受生活的美好。

  但自從五年前的那件事發生後,萩原研二就完全體會到了另一種心境。

  埋頭在工作中失去自己生活的人, 不一定是因為不懂生活的美好。

  事實也可能恰恰相反。

  美好的事物消失後, 生活就變得苦澀起來, 不再是享受, 倒像一種無害但持久的折磨。只有用工作麻痹神經,才能勉強控制著自己不去回憶曾經擁有過什麼。

  而現在小沙羅回來了,萩原研二的重心正在悄然無息卻迅速地向生活的一端傾斜。工作又回歸了原本的意義, 不再是逃避痛苦的手段。

  所以, 二十八歲的萩原研二通宵工作也覺得無所謂, 而馬上三十歲的萩原研二,卻在加班結束那一刻就立刻想回到那個不再空蕩的公寓了。

  萩原研二從兜裡拿出手機,查看了屏幕上的時間顯示,發現已經是凌晨時分,尚且不算是接近黎明。

  小沙羅應該已經睡了吧,刑警心想道,嘴邊露出一絲微笑。

  深夜就是容易讓人多愁善感,萩原研二搖了搖頭,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萩原研二的公寓距離警視廳的位置不算很近,但因為凌晨時分交通比較順暢,所以也在半個小時內就抵達了公寓樓下。

  整棟公寓樓只有一兩戶亮著燈,萩原研二的這棟公寓的居民都算得上是熟悉,一眼就看出了這幾戶亮著燈的公寓住的都是年輕人。

  刑警聳了聳肩,並沒有在意。他在二十出頭的時候,還會通宵唱k,導致第二天嗓子都不舒服。

  年輕人的活力總是很可愛的。萩原研二上樓的時候,在心中愉快地想道。

  不過……

  像小沙羅這樣夜裡不怎麼睡覺,白天也早早起床的人,果然還是不太對勁吧,要不要帶她去醫院看看?

  這麼胡思亂想著,萩原研二從兜裡掏出公寓門的鑰匙,輕手輕腳地將鑰匙對准鎖孔,然後小心地轉動。

  因為怕打擾沙羅,所以他盡量讓整個過程發出的聲音降到最小。

  推門進屋,借著樓道中的光線,萩原研二看清客廳裡並沒有人。

  他暗暗松了一口氣,心想,沙羅應該是在休息了。

  可下一秒,刑警渾身都僵硬起來。

  他的目光落在沙羅的房門前。

  門是開著的,裡面一片靜默,沒有傳出絲毫的響動。

  連呼吸聲也沒有。

  良久,萩原研二想,也許是沙羅睡覺本身就很輕,而且喜歡開著門睡覺呢,也不是沒有可能。

  他遲緩地轉身關上公寓的門,然後走到沙羅的門前。沒有貿然探頭往裡面看去,而是在門框附近駐足,側耳聽房間中的聲音。

  還是沒有任何動靜,只隱約傳來簌簌的風聲。

  刑警知道沙羅有的夜裡會偷偷溜出去,但這是幾天之前的事情了,萩原研二這一周的工作很忙,導致他們還沒有好好聊過這件事。

  雖然知道這種可能性的存在,萩原研二的心跳卻還是焦躁地加快了許多。

  失去小沙羅已經變成了他內心深處的恐懼,他不確定自己看到一個空蕩的房間後,會有什麼樣的感受。

  萩原研二閉了閉眼,在黑暗中沉默著。

  良久,他才下定決心,向門口邁出一步。

  「......」

  鳶紫色眼睛隔著房間內幾米的距離,對上了窗外的兩個青綠色光點。

  他的窗戶外面,有一個人,並且萩原研二能看到的,只有一個腦袋。

  來人只有脖子和頭是在窗框以上,脖子以下的位置都被牆體遮住看不見,正臉也被長發擋住。

  只有兩點青綠色的暗光隱約可見。

  從萩原研二的角度看來,就像是一顆銀白色的腦袋正懸浮在自己家的窗外一樣。

  要知道,他住的可是八樓啊。

  如果不是那抹青綠色實在太熟悉,讓萩原研二立刻意識到那是沙羅的眼睛對微弱月光的反射——

  警察覺得自己可能會發出一聲丟臉的尖叫。

  但依舊,這幅情境也沒好到那裡去。

  萩原研二用幾乎變調的聲音,艱難地喊了一聲:「小……沙羅?」

  聲音虛弱而顫抖。

  聽到聲音,那個銀白色的腦袋疑惑地歪向一邊,頭發順著重力落下來,總算是露出了小半張慘白的面孔。

  屬於沙羅的那種空靈飄渺的聲音從窗外傳來:「萩原,你今天醒的有點早。」

  她的聲音中居然還有點驚訝。

  萩原研二:……

  警察不堪重負地抹了一把臉,沙羅熟悉的聲音讓他的恐懼完全褪去了,取而代之的是驚慌失措。

  「危險,小沙羅——」

  萩原研二剛衝到窗邊,想把沙羅拉上來,卻看到沙羅伸出五根纖長的手指牢牢扒住窗框,然後一用力。

  下一瞬間,萩原研二就看到沙羅已經完好地站在他的面前了。

  頂著幾乎已經死機的腦袋,萩原研二下意識地按照刑警的思維觀察了一番沙羅的周身穿著,片刻後麻木地想到:

  小沙羅居然是穿著白色的裙子爬上來的。

  真的不會被當成都市怪談嗎?

  刑警不堪重負地抹了一把臉,想道。

  不過他現在倒是完全不困了,睡意已經消散地無影無蹤。

  ——全是被沙羅嚇得。

  主要是因為她的失蹤,還有一部分是因為她從窗戶裡冒出的腦袋。

  偏偏沙羅對著都無知無覺,看著萩原研二失去表情的臉,她疑惑地想了一會兒,恍然大悟。

  「抱歉萩原,我今天回來晚了,沒想到你已經醒了。」咒靈乖乖承認錯誤道。

  「沒事,但是……等等小沙羅,不是,那個……」

  萩原研二語無倫次地說道。

  沙羅歪頭看看他,卻完全看不懂這個人類在干什麼。

  萩原身上沒有散發出太多的負面情緒,不過他看起還是怪怪的,咒靈想到。

  於是,她用自己最熟悉的方式安慰了萩原研二。

  沙羅走上前兩步,在漆黑又安靜的房間裡,在初夏輕盈的夜風中,抱住了萩原研二。

  「……」

  僵硬片刻,萩原研二輕輕嘆了一口氣,在這個略微冰涼的懷抱中放松下來。

  半晌,警察牽住沙羅的手,看向她的眼睛:「小沙羅,我們聊聊,好嗎?」

  「你不用繼續去睡覺嗎?工作的時候打哈欠會被上司看到的。」沙羅認真地說道。

  萩原研二:……

  「沒關系的,最近太忙了,半個搜查一課都在打著哈欠上班。」刑警聳了聳肩。

  在刑事部,一旦忙起來,睡眠不足是常有的事情。

  「而且明天是周末,我不用上班。」萩原研二微笑道。

  沙羅點點頭:「那好。」

  於是,萩原研二牽著她在客廳的沙發上坐下,並打開了客廳的落地燈。

  暖黃色的輕柔燈光立刻灑滿了整個客廳,沙羅的銀發在燈光顏色的點綴下,籠罩著一層淺金色的光暈。

  咒靈的眼睛隨著萩原研二的動作而動,當萩原研二坐在她的旁邊時,沙羅的目光立刻落在他的身上。

  通常,沙羅在看什麼東西,其實也只是在發呆而已,意識根本不在面前的事物上。

  她的目光經常是空洞的,沒有焦點,也根本沒有任何情緒。這樣缺少人性不帶感情的注視,通常會讓人感覺到不寒而栗,或者被冒犯。

  萩原研二卻感覺,每一次被沙羅注視著,自己都感到十分安心。

  警察知道,沙羅也是一樣。

  她喜歡自己看著她。

  與沙羅對視片刻,萩原研二輕聲說道:「我能問小沙羅幾個問題嗎?」

  沙羅點頭。

  「但你之後要去睡覺,大叔們加班猝死的幾率很高的。」她認真地強調道。

  萩原研二表情凝固了片刻,掙扎著問道:「小沙羅覺得我已經是大叔了嗎?」

  ——等等,他起初不是想問這個的。

  沙羅的視線順著他的腹部一路滑到發際線,然後給出了一個讓萩原研二松了一口氣的答案。

  她搖了搖頭。

  警察輕松地說道:「謝謝小沙羅關心,我加班的時間不算多,不會有事的。不過既然沙羅這麼說了,以後我會減少加班的。」

  「因為,我超級享受和小沙羅在一起的時光。」

  萩原研二認真地看著沙羅說道。

  鳶紫色的眼睛中閃爍著柔和的光芒,像是廢墟中看似熄滅的火種重新被點燃。

  沙羅緩緩點了點頭。

  根據她的觀察,萩原研二沒有啤酒肚的痕跡,發際線的狀態也保持良好,但男人的眼角已經出現了幾道淺淺的皺紋,又因為幾個小時的加班而顯露出了些許的疲憊。

  這些都是只有人類會出現的情況,咒靈原本對這些的認知是很模糊的,直到她在萩原研二的身上看到了這些痕跡。

  在她的眼中,萩原研二是獨立於人類的另一個類目。

  但萩原研二是人類。

  「人類很脆弱的,你要小心。」

  咒靈平靜地說道。

  「……」

  又來了,小沙羅的「非人感」。萩原研二想到。

  眼前的女孩總喜歡把自己排除在人類之外,在此之前,警察認為這只是因為沙羅的反社會人格。

  但現在看來,萩原研二有種奇怪的感覺:

  ——事實也許遠不是這麼簡單。


第109章 米花町日常 13

  雖然是自己提出聊一聊, 但圍繞在沙羅身上的謎團太多,萩原研二發現自己一時間竟然無從問起。

  「小沙羅,你說的波本是安室透對嗎?」

  最後, 警察決定從今晚發生的一切開始。

  因為萩原研二提起波本的名字,沙羅撇了撇嘴, 略顯不快。不過咒靈還是對他有問必答道:「沒錯。」

  沒等萩原研二問出下一個問題, 沙羅卻直勾勾地凝視著萩原研二,語氣嚴肅地問道:

  「那件衣服,你扔掉了嗎?」

  萩原研二愣了愣, 回憶片刻, 不確定地問道:「小沙羅說的是那件被撒上酒的外套嗎?」

  沙羅點頭,補充強調道:「被撒上波本的衣服。」

  說那個詞的時候, 咒靈皺了皺鼻子, 像是很不情願的樣子。

  萩原研二搖了搖頭, 告訴她:「沒有扔掉, 那是這起案子的證物, 所以被存放在警視廳了。」

  而且就算不作為證物存檔,那件外套也沒辦法穿了。

  且不說波本酒的顏色比較深,很難洗掉, 而且酒中還含有劇毒物質, 萩原研二很確定自己不會穿著這樣的衣服出門, 就算洗干淨了也不行。

  刑警疑惑地看著沙羅長長松了一口氣:「怎麼了, 小沙羅不喜歡那件外套嗎?」

  還是說……

  沙羅的回答剛好印證了萩原研二的第二個猜測。

  「我不喜歡波本。」她鏗鏘有力地說道,聲音擲地有聲。

  萩原研二驚訝地挑了挑眉:他還從來沒有見過沙羅表現出如此明顯的抗拒。

  這不禁讓他好奇:「小沙羅指的是波本威士忌這種酒,還是安室透這個人?」

  沙羅回答他, 是後者。

  即使早有預料 , 萩原研二的心中還是有一種沉甸甸往下墜的感覺。

  三年前, 在查到沙羅的DNA與爆/炸案中的一部分屍骨匹配後,萩原研二曾經和松田陣平一直追查這件案件,曾經隱約摸到了一個龐大的犯罪組織的邊緣。

  之所以兩人沒有再深入下去,是因為在幾個月後,有一個戴眼鏡的男性找上他們。他是隸屬於警察廳的公安,自稱姓風見。

  據風見說,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在查的案子是公安正在密切關注的,一旦兩人的舉動引起這個組織的關注,那將會讓公安的計劃毀於一旦。

  同時,風見還在話中做了隱晦的暗示,告訴兩人這個組織中存在著公安派出的臥底,打草驚蛇可能還會置這名警察於危險之中。

  而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通過他給出的表面信息,則猜到了更多。

  即便同為警察,臥底事宜一向是專人專項負責,越少的人知道這件事就能降低暴露的可能性。

  理論上,他們沒有權力獲知臥底的任何信息,更何況警察廳和警視廳本來就是兩個部門,更是沒理由信息互通。

  風見話裡話外透露給他們的信息,顯然是經過其他人的特殊授意。

  能做到這點,又對他們報以如此信任的,萩原研二就只能想到警校畢業後就不知去向的兩名同期。

  一邊是去世女友的死亡真相,一邊是臥底警察的性命。

  在痛苦的抉擇後,萩原研二只好咬牙選擇放棄。

  不過,自從這次與公安警察的會面開始,刑警的心中就埋下了隱約的猜測——也許自己的同期好友之一是知道沙羅的死亡真相的。

  但那畢竟沒有什麼依據,只是他和松田陣平根據公安風見的言語與微表情做出的猜想。

  直到今天,沙羅親口承認了這一點。

  「......」

  萩原研二陷入沉思。過了片刻,警察才繼續問道:「那小

  沙羅和波本是什麼關系呢?」

  「波本是我以前的同事。」沙羅回答道。

  這點也並不出意外。但沙羅談及安室透時的語氣,讓萩原研二的心中湧起一陣好奇。

  他順著話問下去:「我看小沙羅好像很討厭他的樣子?」

  一點停頓也沒有,沙羅幾乎是立刻點頭。

  萩原研二眨了眨眼:「為什麼?」

  他記得警校時期的降谷零是一個非常好相處的人,善良正義又熱心,有自己的理想和堅持,待人處事的方式也很溫柔。

  ——————

  然後,萩原研二幾乎是震撼地,從沙羅這裡聽到了一個完全不一樣的警校同期。

  在沙羅的描述中,安室透是一個不僅有著把人體器官放進福爾馬林裡浸泡收藏的變態愛好,而且心狠手辣善於玩弄人性,以別人的痛苦取樂。

  他曾經用離間人心的方式拆散了一對亡命鴛鴦並且把她們的財產收歸己有,在一次任務中,他先把目標的生活搞得分崩離析逼到崩潰的邊緣後,才殺了這個人享受了他最後的絕望……

  簡直是多方面無死角地詮釋著反社會人格這個詞。

  萩原研二一邊呆愣地聽著,一邊在心中反射性地計算起這些行為觸犯了多少條刑法。

  到最後,他已經放棄計算了。

  大概是下下輩子也要牢底坐穿的程度。

  沒想到小降谷還有這麼……狂野的一面。萩原研二麻木地想道。

  而沙羅的控訴還遠沒有結束。

  「波本還看上了無辜的蘇格蘭並且想方設法地把他占為己有……」

  「等等小沙羅——」

  猝不及防地聽到了自己同期好友的八卦,萩原研二震驚地問道:「你說的最後一條又是怎麼回事?」

  沙羅疑惑地看他一眼,平靜地說道:「字面意思。」

  萩原研二恍惚著雙眼發直。

  小降谷,你為了打擊犯罪事業真是付出了太多,竟然能做到這種地步。警察心中感動卻又五味陳雜地想道。

  等萩原研二從同期的另一幅面孔回過神來的時候,卻發現沙羅居然還意猶未盡地想接著往下說。

  萩原研二連忙轉移了話題。

  警察怕沙羅再猝不及防地爆出什麼猛料,那他之後恐怕都沒辦法直視降谷零了。

  ……

  「小沙羅,我還有一個問題想問你。」

  萩原研二整理了一下自己的心情,好不容易才找回了符合當前對話的沉重心情。

  沙羅乖乖點頭。

  「小沙羅願意告訴我,五年前都發生了什麼嗎?」

  不知道是給沙羅做心理准備的時間,還是因為自己需要做做心理准備,過了半晌,萩原研二才小心翼翼地問道。

  他生怕這件事會讓沙羅回憶起任何痛苦的情感。

  看沙羅沉默了三秒以上,萩原研二就趕緊說道:「要是小沙羅不想說的話,也完全——」

  沙羅茫然地眨了眨眼睛,搖頭:「我只是有點忘了。」

  聞言,萩原研二卻感到自己心中的某個角落放松下來。警察此時覺得自己根本沒有准備好聽這個故事,但又覺得自己永遠也准備不好。

  「那我們還是——」

  「想起來了,我把自己和另一個同事給炸了。」

  沙羅語氣和表情都很平淡地告訴他說。

  萩原研二裝飾在唇角試圖緩解氛圍的微笑淡了下來,一點一點被他自己撫平,最後,刑警的嘴唇繃成了一條直線,眼中神色深沉復雜。

  得知沙羅以前是和臥底中的降谷零一起工作,萩原研二就知道,沙羅以前恐怕是犯罪組織的一員,雖然她自己可能沒有明確的

  認知。

  所以萩原研二理所當然地推測五年前的那起爆炸,沙羅是被犯罪組織實行了滅口。

  但在她的口中,似乎又並不是這麼一回事。

  可是現在的萩原研二尚且無暇顧及到這個問題。

  「小沙羅,五年前,是我負責在爆/炸案的現場進行排/爆。」他輕聲說道。

  沙羅無所謂地點點頭,完全沒有意識到這對萩原研二來說意味著什麼。

  萩原研二也並不打算告訴她,提起這件事,只是因為他需要確認一點信息。

  刑警終於不再逃避,看著沙羅沒有波瀾的青綠色眼眸中,比常人都面積更大也更淺的瞳孔,他問道:

  「現場一共有兩具屍體,小沙羅,你在裡面嗎?」

  沙羅緩慢地眨了眨眼:「應該在吧。那具身體肯定損壞的很嚴重,所以我才會花了五年凝聚出另外一具身體。」

  雖然早有預料,但萩原研二還是沉默了。

  沙羅完全已經肯定了她非人類的屬性,萩原研二的第一反應卻並非恐懼,而是想知道有多少人知道這個真相。

  知道的人越多,對沙羅來說就越不安全。

  作為現場排/爆的警察,萩原研二當然知道沙羅說的沒錯,現場的兩具屍體完完全全地處於爆炸中心位置,剩下的只有殘肢斷臂的人體碎片。

  但即便是這樣的爆/炸,沙羅卻完好無損地活下來了。如果這件事被暴露出去,不知道會有多少人盯上沙羅的能力。

  「小沙羅,你不是人類,對嗎?」萩原研二唯恐弄錯一般,再次確認道。『』

  沙羅看了他一眼。

  把咒靈看作人類,這是對咒靈的莫大侮辱,看在這是萩原研二的份上,沙羅才忍住沒有瞪他,干巴巴地點了點頭。

  「我是咒靈。」

  「……」

  萩原研二愣住了。

  「咒靈。」他重復道。

  沙羅又看了看他,試圖勸他去睡覺:「萩原,去睡覺吧,你的神志都不清醒了。」

  所以才會一句話重復那麼多遍。

  萩原研二:……

  他覺得自己的神志不清醒應該不是因為熬夜的原因。

  不過莫名地,萩原研二總覺得咒靈這個詞對他來說有點熟悉。苦思冥想無果後,萩原研二拿出手機,開始在互聯網上搜索這個詞。

  出來的,卻並非神話傳說或志怪故事。

  而是一部漫畫。

  ?

  萩原研二緩慢地眨了眨眼。


第110章 米花町日常 14

  第二天, 萩原研二是被自己家熟悉的門鈴聲吵醒的。

  和沙羅的談話之後,萩原研二連夜翻看了那部漫畫的主要內容。

  現實中出現漫畫中設定這種事情,果然還是太荒謬了, 但沙羅又確實是人類有著不一樣的地方。會不會是沙羅看到了那部漫畫,所以下意識裡把自己的種種異常之處按照漫畫中的設定合理化了呢?

  萩原研二翻來覆去地想了很多, 直到天色發白的時候才昏昏沉沉地睡去。

  令他感到意外的是, 被自己門鈴吵醒之後,萩原研二發現自己並不感到十分疲憊。頭腦只是輕微的昏沉,坐起來緩了兩秒後就恢復了正常。

  看了一眼床頭櫃上的鬧鐘, 警察才發現了原因所在。

  他竟然睡到快中午十二點了。

  房間窗簾的遮光性不錯, 擋住了大部分的光線。所以他才沒有第一時間意識到不對。

  萩原研二猛地從床上坐起來,感到一陣詫異。

  他明明記得自己在入睡前定了鬧鐘, 可不知道什麼原因, 竟然到現在都沒有響過。

  以為是鬧鐘出了故障, 刑警並沒有想太多。他套了一件衣服在身上, 急急忙忙地整理著頭發走出自己的房門。

  「小沙羅, 我來開門吧——」

  「我已經給他開了。」

  萩原研二聽到沙羅回答道。

  客廳沒有被拉上窗簾,正午的光線直直投射進來,將木地板劃出一道分明的陰陽分界線。

  門外的人已經進來了, 正悠閑地坐在客廳的沙發上, 陽光灑落在他卷曲蓬松的頭發上。

  去開門的沙羅卻還站在進門的位置, 陷在沒有被陽光照到的一小塊陰影中, 虎視眈眈地看著沙發靠背上面冒出來的幾縷黑色卷發。

  萩原研二:……

  這是什麼奇怪的構圖。

  坐在沙發上的那個背影是在是過於熟悉,導致萩原研二只看了一眼,就認出了在休息日的中午來按他家門鈴的男人是誰。

  「小陣平, 你怎麼來了?」

  萩原研二眨了眨眼睛, 問道。

  「加班加糊塗了吧, hagi,不是你讓我過來的嗎?還說跟這家伙說過了,我看她的反應怎麼不像呢。」 松田陣平狐疑地說道。

  卷發警察瞥了一眼沙羅,故意在她的注視下,把自己的手臂橫在沙發靠背上,舒適地伸了個懶腰。

  這是一個很刻意而且略顯幼稚的挑釁動作,偏偏沙羅就吃這套。她瞪著那條手臂,眼神一錯不錯。

  聽到松田陣平的解釋,萩原研二想了想,發現好像是有這麼回事。

  只不過之前工作太忙,他都忘記和幼馴染約的是今天了。

  萩原研二無奈地把松田陣平的手臂從沙發上撥下去,關切地回頭問沙羅道:「小沙羅,你吃飯了嗎?抱歉,今天我的鬧鐘不知道為什麼沒有響起來,不小心睡過頭了。」

  沙羅平靜地看了他一眼,坦白道:「我關掉的。」

  萩原研二愣了愣,然後反應過來:「鬧鐘?」

  沙羅點頭。

  萩原研二意識到,大概沙羅是覺得他睡得不夠多,怕他的身體出問題,所以直接把鬧鐘按掉了。

  「謝謝小沙羅的關心。」刑警不禁微笑道,「我去給你弄點吃的吧。」

  沙羅搖頭:「我不餓。」

  松田陣平嗤笑道:「你該不會是個惡靈什麼的吧,不吃不喝也能活下來?」

  「我是咒靈。」

  沙羅不滿地糾正道。

  松田陣平愣了好一會兒,努力回憶著自己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宮本喜歡的那個漫畫角色?」

  沙羅:……

  她不可置信地問道:「你們人類現在都喜歡咒靈的嗎?」

  咒靈十分微妙地覺得自己被侮辱到了。

  松田陣平努力回憶著:「好像也是一個白頭發的家伙,叫什麼來著……五條悟?」

  沙羅:……

  她冷冰冰地說道:「他是咒術師,我的敵人。」

  松田陣平聳了聳肩:「我看也是,長得就不像個好人。不過,沒想到宮本是喜歡反派的類型。」

  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有一些感動,他就知道自己的幼馴染嘴硬心軟。雖然一直防備沙羅,但其實松田陣平內心中早就把沙羅歸為了自己人,所以會想當然地把她歸為正義的一方。

  但其實五條悟才是正派陣營的,萩原研二神情微妙地想到。

  而為什麼自己的幼馴染能這麼淡定的接受了沙羅是咒靈的這個設定?

  不過,萩原研二很快就發現松田陣平並非接受,而是根本就沒有把沙羅的話當真。

  直到他看到萩原研二臉上的表情。

  卷發警察輕松的神情一點一點僵住了。

  「hagi,你不會覺得她說的是真的吧?」他不可置信地問道。

  沒人比他更熟悉幼馴染這個欲言又止的表情是什麼意思:這代表著萩原研二既不好意思直接承認,但又沒法說謊。

  萩原研二扶住額頭。

  他找松田陣平來就是想和幼馴染同步一下最近發生的事情。畢竟以松田陣平的性格,要是知道發生了什麼自己卻被瞞著的話,他絕對會變得很生氣。

  但沒想到,松田陣平剛坐下沒一會兒,沙羅就把她最大的秘密像是玩笑一樣自然地說出來了。

  明明他囑咐過沙羅不要隨便和人說的,幸好面前的是松田陣平,知根知底且完全可以信賴。

  也不知道沙羅是沒有記住自己的叮囑,還是因為足夠信任小陣平,萩原研二無奈地想道。

  「小陣平,我一會兒和你解釋。」

  萩原研二拍了拍松田陣平的肩膀,得到了一個半是震驚半是狐疑的打量目光。

  頓了頓,刑警附在他耳邊解釋道:「我也是剛知道的。」

  松田陣平睜大了眼睛,聽出幼馴染的話外之音後顯得更加震驚:「所以你覺得這是真的,這家伙真的不是人?」

  不會吧,難道hagi和這個女人接觸的久了,所以被沙羅的思維方式完全帶偏了?

  松田陣平凝重地想道。

  沙羅瞪他一眼:「不要侮辱我的種族,雖然沒殺過人,但我還是一只堂堂正正的咒靈。」

  在松田陣平堪稱呆滯的目光下,沙羅的臉緩緩變成了「香檳」的樣子,又變了回來。

  「……」

  半晌,世界觀還在重組的卷發警察喃喃自語道:「我還以為只是你的精神有問題,把自己當成了漫畫裡面的人物。」

  即使是見識到了完全不科學的一幕,其實卷發警察也沒有完全相信這件事。他和萩原研二的思路某種意義上重合了。

  她可能是個精神有問題,又恰巧有一些特異功能的人類,松田陣平摸著下巴,上下打量了沙羅兩眼。

  意識到松田陣平的目光,沙羅警醒地看向他:「你是不是在罵我?」

  松田陣平連連搖頭:「我信,你絕對不是人。」

  聞言,沙羅沉默了幾秒,別扭地低聲說了一聲:「謝謝。」

  松田陣平:……

  雖然他說的也的確不是那個意思,但卷發警察總覺得有種欺負傻子的心虛感。

  ——尤其是當萩原研二略帶譴責地看向他的時候。

  「咳,」松田陣平清了清嗓子,轉移話題:「所以五年前的爆/炸案,你其

  實不在現場?」

  沙羅卻回答:「我在。」

  「你逃出來了?」

  「不算。」

  松田陣平:?

  他這輩子就沒聽過這麼破朔迷離的答案。

  他狐疑地向沙羅招了一下手:「你過來一下。」

  沙羅遲疑了兩秒,然後往前走了幾步,一部分的陽光灑在她的身上。

  松田陣平瞥了一眼沙羅腳邊的地面:上面有影子。

  卷發警察挑了挑眉:「你是不是在耍我?明明就活的好好的,還能是被爆/炸炸/死了又活過來不成?」

  沙羅認真點頭,萩原研二又陷入沉默。

  不愧是直覺系的小陣平,他想到。

  因為用了一整個凌晨翻來覆去琢磨沙羅的身世,萩原研二已經對這個消息不再感到吃驚,此時甚至還有余力來感慨幼馴染直覺的准確度。

  「.......」

  意識到空氣的凝滯,松田陣平足足反應了半分鐘,目光呆滯地看向萩原研二。

  「什麼意思?」

  他的聲音極其困惑,透著十足的不可置信。

  「……」

  萩原研二嘆了一口氣,揉了揉頭發,感覺自己現在還沒有應付這一切的力氣。

  「小陣平,你先坐一會兒,我們吃飯的時候再說吧。」

  正在懷疑世界的松田陣平胡亂地應了一聲,叫住萩原研二。

  「hagi,你家冰箱裡的啤酒還有嗎,給我來一罐。」

  萩原研二正在冰箱裡翻找午餐可用的食材,聞言,他四處找了找,最後搖頭:「冰的沒了,不過我記得電視櫃下面還有幾罐,你看過期沒有。」

  全程走著神,松田陣平打開萩原研二家的電視櫃,熟稔地翻出一罐啤酒。

  「你要嗎?」

  他回身問萩原研二,看見萩原研二已經在喝水,就又把詢問的目光轉向沙羅。

  沙羅猶豫幾秒,搖搖頭。

  「我的肝還沒有長好。」她略帶遺憾地拒絕了。

  「咳——」

  聽見她的語出驚人,萩原研二一口水噴出來,把白色T恤的前襟弄濕了一片。

  他震驚地抬頭看看沙羅,又看看一動不動陷入沉思的松田陣平,最後低頭看了看自己濕透的衣服。

  裡面肌肉的形狀和顏色若隱若現。

  萩原研二:……

  沙羅昨天的坦白已經幾乎把他砸懵,今天幼馴染也猝不及防地知道了這個信息。而且,因為覺得萩原研二知道的比自己多,所以松田陣平明顯是希望他給他解釋解釋事情的來龍去脈。

  可卷發警察不知道,他的幼馴染也只比他多知道這個信息幾個小時而已。

  萩原研二的大腦現在趨近於一片混沌。

  「……我去換一件衣服。」

  最終刑警決定,以自己現在的狀態還是不要進行高難度的信息處理。

  所以他找了當下最容易解決的一件事——回到自己的房間裡換衣服,順便好好理一下思路。

  在萩原研二「落荒而逃」後,松田陣平和沙羅在客廳中面面相覷。

  卷發警察欲言又止。不是沒有想問的,而是想問的太多,一時間是在是無從問起。

  「也就是說——」

  他的話被又一陣門鈴聲打斷了。

  松田陣平狐疑地看了看門口,然後走到門前,把門打開。

  摁門鈴的是一個看起來和他年紀差不多的男人,有一頭很顯眼的粉色頭發,穿著高領的襯衫。

  他的手裡端著一個鐵制燉鍋,笑眯眯地看向松田陣平,自我介紹道:「你好,我是最近剛搬到對門的衝矢昴,以後我們就是鄰居了

  ,請多多關照。」

  松田陣平擺了擺手,示意他看向站在一邊的沙羅:「我不住在這裡,這家伙才是。」

  衝矢昴似乎有點驚訝地說道:「真是冒犯了,我還以為兩位是已經同居的情侶。」

  沙羅眨了眨眼,側過頭去問松田陣平:

  「他是在罵我嗎?」

  松田陣平:……

  卷發警察冷冷瞪她一眼:「反正你肯定是在罵我。」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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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米花町日常 15

  聽到門鈴的響動從房間裡走出來的萩原研二:……

  衝矢昴和沙羅以及松田陣平的整段對話他都聽到了, 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自己應該如何反應。

  我是不是應該像征性的吃個醋?萩原研二沉思道。

  但其實他只有點想笑。

  萩原研二壓住了嘴角的笑意,輕咳一聲把前面三人的注意力吸引到他這邊。警察做了一個友善的動作,邀請衝矢昴進屋坐坐。

  「你好, 衝矢先生。我是萩原研二,這間公寓是我和小沙羅在住。」

  萩原研二說道,為身邊面無表情眼神放空、正在走神的沙羅也做了簡單的介紹。

  衝矢昴好奇地在他和沙羅之間看了看,問道:「請問萩原先生和沙羅小姐的關系是?」

  「我們確實是正在同居的情侶沒錯。」

  萩原研二向他微笑道。

  「那這位是?」衝矢昴指的是松田陣平。

  「他是我的朋友, 今天恰巧登門拜訪。」萩原研二回答道。

  衝矢昴遲疑地看了松田陣平一眼, 欲言又止。

  卷發警察今天穿著黑色的夾克和簡便的西裝褲, 臉上帶著墨鏡,擺出冷臉的時候很有迷惑性。

  不像警察, 倒像是個敲詐勒索包括上門催債都百無不勝的黑道人物。

  就幼馴染這個樣子,被誤會也不是一天兩天的事情了,萩原研二熟練地為他解釋道:「小陣平和我都是東京都警視廳的警察。」

  松田陣平點了點頭,也略微和衝矢昴打了一個招呼。

  卷發警察的眼神不自覺地移向他手中的鐵鍋, 雖然鍋蓋被關著, 但還是有一股美妙的食物的味道從裡面飄散出來。

  衝矢昴了然道:「第一次來拜訪,總不能空著手來。這是我比較拿手的一道菜土豆牛肉,希望你們喜歡。」

  松田陣平不動聲色地重復道:「第一次?」

  和萩原研二對視一眼, 松田陣平就知道,幼馴染也發現了和自己一樣的問題。

  兩個警察有穿透力的目光, 一明一暗地直直投向衝矢昴。松田陣平的聲音低沉有力, 將一句話清清楚楚地砸在空氣中。

  「請問第一次來拜訪的衝矢先生,為什麼會這麼清楚門鈴的位置呢?」

  ——————

  萩原研二所住公寓的前任主人在門上留下了一個可愛的裝飾品:卡通Q版的柴犬。這個小東西被裝在門的正中央,貓眼的位置。

  柴犬有著五官清晰的腦袋和與頭相比小小的身體。雖然看起來只是一個可愛又毛茸茸的掛件, 但其實它黑色小巧的鼻子連接著門鈴裝置, 用力按動一下, 就會起到門鈴的效果。

  但因為這個小柴犬做的實在太沒有違和感,第一次看的人基本都會將它誤認為是一個普通的毛絨玩偶,完全找不到門鈴的位置,然後只能敲門。

  松田陣平也是經過萩原研二的提示才發現這其實是個門鈴的開關。

  雖然被幼馴染嫌棄這個東西太幼稚,但萩原研二不為所動地把這個小柴犬留了下來,沒有拆除。

  刑警基本一心撲在工作上,來公寓找他的人並不多。即使有陌生人需要找到他,敲門和按門鈴也不會有多大的區別,萩原研二都能聽得到。

  所以,這個門鈴基本只有松田陣平和偶爾會來看他的父母姐姐會按。

  第一次來的人不知道這個設置,都會直接選擇敲門。

  但衝矢昴按響了門鈴。

  這也就是為什麼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會起疑心。

  如果衝矢昴真的住在兩人對面,就說明他是一直從貓眼的地方觀察萩原研二家的門,在看到松田陣平按門鈴的樣子後,才意識到了門鈴的正確位置

  。

  這個家裡沒有什麼特別值得偷的東西,萩原研二覺得衝矢昴也不像是缺錢的樣子。剩下最大的可能性,就是他在監視某個人的動向。

  是與犯罪組織有關聯的沙羅,還是身為刑警的他?萩原研二一時間沒有頭緒。

  ————

  面對卷發警察暗藏鋒芒的問題,衝矢昴不忙不慌地回答道:「因為我認識的人也有這樣可愛的門鈴。」

  「如果我沒猜錯的話,狗的眼睛其實連接著貓眼,按一下小狗的舌頭門鈴的聲音就會變成不同的小狗叫聲,我說的沒錯吧?」

  粉頭發的男人語調平穩,略帶笑意地說道,似乎完全沒有因為受到警察的懷疑而感到不滿。

  眨了眨眼睛,萩原研二輕快地說道:「衝矢先生說的沒錯,不過就我家的門鈴來說,小狗舌頭這一條好像不行。」

  「也許是壞了。」

  松田陣平若有所思地看向房門的位置。

  「小陣平,請不要想著拆我家的房門好嗎?」、

  萩原研二輕咳一聲,企圖說服十年如一日熱愛拆解機械裝置的幼馴染放棄腦海中的念頭。

  松田陣平試圖為自己爭取:「我可以修好。」

  「所以你也會修炸彈嗎?」

  沙羅歪頭問道。

  松田陣平:……

  雖然他確實以拆彈為工作和興趣所在,但這並不說明他只會拆不會修啊。松田陣平嚴重懷疑沙羅並不是不知道這一點,而是單純不想讓他動萩原研二家的門。

  這家伙,說不定其實非常狡猾。

  松田陣平懷疑地看了沙羅一眼。

  沙羅十分茫然地看回去。

  萩原研二沒有管他們之間日常互相看不順眼的小打小鬧,表情認真地對衝矢昴道歉:「對不起衝矢先生,剛才多有冒犯,希望您能原諒。」

  松田陣平也摘下墨鏡說道:「我也是,抱歉。你也知道,警察就是會神經過敏。」

  ——縱使自己當了七年的警察,松田陣平卻還是還沒改掉說警察壞話的習慣。

  衝矢昴微微一笑:「雖然我對警察的工作並不熟悉,但我很理解,兩位不用放在心上。」

  「既然萩原先生家還有客人,我就先不打擾了。」

  沒有拒絕萩原研二遞給他的和果子禮盒作為土豆牛肉回禮,衝矢昴放下燉鍋,禮貌地向三個人告別,離開了。

  ……

  松田陣平看著被粉衣男人掩上的房門,狐疑地說道:「hagi,你信嗎?」

  萩原研二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他之前那副相信的樣子也是裝出來的,比松田陣平要逼真一些。

  半長發的刑警搖了搖頭:「他關於門鈴的說法應該是真的,但是……」

  他伸手摸了摸鐵鍋的溫度,又拿起蓋子看了看裡面土豆牛肉的樣子,挑了挑眉說道:「這鍋明明已經是溫的,但他依舊帶著隔熱手套,全程都沒有摘下來。」

  松田陣平皺了皺眉:「他不想留下指紋,還是手上有什麼明顯的特征?」

  萩原研二聳了聳肩:「又或者衝矢先生只是一名好心而且廚藝不錯的鄰居。」

  想到什麼似的,萩原研二轉頭問道:「小沙羅,你喜歡他嗎?」

  松田陣平:?!

  「hagi、你在說什麼?」

  卷發警察說了兩個詞卻變了三個調,欲言又止——你在問你女朋友什麼奇怪的東西啊?!

  沙羅向萩原研二搖搖頭,誠實地說道:「不太喜歡。」

  萩原研二松了一口氣,一轉臉看到幼馴染震撼迷茫的表情,就知道他誤會了,好笑地解釋道:「你想到哪裡去了,其實小沙羅會對凶手產生一種奇怪的好感,所以我才問

  的,以防萬一。」

  「越聽越不像人類了。」 松田陣平狐疑地看了看兩人,說道。

  「謝謝。」

  沙羅興高采烈地說道。

  松田陣平:……

  感到無語的卷發警察在暗地裡翻了個白眼,不再去理會沙羅。他又一次拿開了土豆牛肉的鍋蓋,問萩原研二:「hagi,這個你打算怎麼辦,送去警視廳化驗?」

  萩原研二想了想,點頭。

  松田陣平也點點頭,聞了一下鍋裡的味道,嘟囔道:「這個味道倒是挺好聞的。」

  萩原研二好笑地看著他:「我把剩下的換個容器放在冰箱裡,要是沒有問題就給你拿過去吃。」

  松田陣平看他一眼,還沒說話,屋內的三人卻同時聽見了樓下某個方向傳來的轟鳴聲和尖叫聲。

  沙羅無動於衷,慢吞吞地看了一眼聲音發出的方向,而兩名警察則是一個箭步衝到窗戶旁邊,向下看去。

  在公寓停車場的位置,幾人高的火焰正在一輛汽車上熊熊燃燒。車體已經有破損的痕跡,周圍遠遠圍了幾個不知所措的路人,索性在火場附近並沒有任何傷員的跡像。

  確定位置後,萩原研二只顧得留下一句「小沙羅,幫忙報警」,就和松田陣平一起朝著樓梯飛奔而去。

  ——————

  十幾分鐘後,警車和消防車就一起呼嘯駛來,從警車下來的高壯警察詫異地認出現場附近兩個熟悉的面孔。

  「松田,萩原?」

  被喊到姓氏的兩人轉頭,沒怎麼驚訝地打了一個招呼。

  「班長。」

  簡單部署了現場,當消防人員對著那輛車滅火的時候,伊達航走到兩人面前,不解地問道:「你們在這裡干什麼?」

  萩原研二苦笑道:「我就住那棟樓。」

  他指了指自己住的那棟公寓。

  伊達航同情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全當安慰。一轉臉,警察卻又在人群中發現了一簇顯眼的發色。

  感覺有幾分熟悉,伊達航又定睛看了看,奇怪道:「衝矢先生又在這裡干什麼?」

  萩原研二和松田陣平對視一眼:「班長,你認識衝矢昴?」

  伊達航點了點頭:「他是一所大學的研究生,住在米花町二丁目,我記得是借住在工藤夫婦的家裡,我聽步美她們說過。」

  因為伊達航曾經兩次在歹徒的手裡救下吉田步美,所以這個小女孩對伊達航很是崇拜,有什麼事情都會告訴他,也喜歡去他和娜塔莉的家裡玩。

  「住在米花町二丁目?」萩原研二重復道。

  但就在沙羅回來一個月後,衝矢昴搬到了自己的對門。

  是他疑心過重,還是這其中另有隱情?


第112章 米花町日常 16

  所幸爆/炸的規模不大, 火情很快得到控制。

  在滅火工作完成之後,警察們向車內看去,發現了一具面容損毀皮肉焦黑的屍體。

  雖然衣服基本已經燒毀, 但還是能隱約能看出受害者是一名女子。她坐在駕駛座位上,身體向前倒伏,臉趴在儀表盤上,雙臂抵著自己的小腿。

  在場的警察無不眼光老練, 一眼就能看出受害者在爆/炸發生前應該已經死亡或者失去意識, 所以才會沒有掙扎的跡像。

  坐在車內容貌不辨的屍體, 松田陣平皺了皺眉,下意識地看向自己的幼馴染。

  萩原研二轉到搜查一課的原因是為了尋找沙羅, 但自從兩年前得知沙羅的死訊後,卷發警察就知道,即使得知沙羅失蹤的真相,萩原研二也不會回到爆/炸/物處理班了。

  在發現沙羅其實就是五年前自己余光一瞥而過的殘肢後, 就算是松田陣平自己, 在之後的一段時間都總是想起這件事,難以成眠。

  和沙羅一向不對付的他尚且如此,萩原研二的反應可想而知。

  當時半長發的警察消沉了一段時間, 沒有及時修剪的長頭發已經過肩,所有人都能看出他的不對勁。

  對此感到擔憂的同事們沒能問出什麼, 就連知道內情的松田陣平的關心也被他委婉拒絕。

  就這麼過了一陣子, 突然有一天萩原研二又精神抖擻地出現在眾人的面前,神情正常,仿佛什麼也沒發生過, 對於此前的異樣絕口不談。

  只有松田陣平注意到, 萩原研二身上和此前唯一的區別——他眼中的那種焦急的火光熄滅了, 只剩余燼。

  ——————

  萩原研二注意到了松田陣平的視線,然後向他從容地笑了笑,示意幼馴染不要擔心。

  當松田陣平狐疑地轉過頭去查看火情,萩原研二便松了一口氣似的垂下眼睫。雖然表面上裝出一幅無所謂的樣子,但面前的場景確實讓刑警回想起這幾年困擾他的夢魘。

  但沙羅回來了。

  銀發女子不知道什麼時候也從樓上下來,悄無聲息地站在萩原研二的身邊。察覺到萩原研二情緒上的不對勁,對負面情緒十分敏感的咒靈疑惑地看向他。

  「萩原,你怎麼了?」沙羅問道。

  萩原研二悄悄松開了緊握的拳頭,溫柔的視線落在她的臉上。沙羅依舊是平靜淡然的表情,警察感覺到自己在細微的恐慌中變得急促的心跳也漸漸平和下來。

  沙羅平靜地接受了萩原研二的凝視。

  「我知道這是個有點過分的要求,但小沙羅可以在這裡看著我嗎?」

  萩原研二頓了頓,低聲問道。

  沙羅看了他一眼,沒怎麼猶豫地點頭。

  萩原研二卻又對自己剛才說出的話後悔起來。

  他從不否認自己有時候會變得患得患失,稍微的沒有安全感,尤其是在關於沙羅的事情上。但他並不想因此影響到沙羅的行為。

  這是我的問題,小沙羅可沒必要對此負責。萩原研二懊惱地想到,後悔剛才的一時軟弱。

  警察不自在地撩了撩額發,向面前的銀發女子重新展開一個輕松的微笑。

  「我和小沙羅開玩笑的,不要答應的這麼快啦,小沙羅沒必要為了我待在這種沒意思的地方的。」他故作輕快的說道。

  沙羅皺了皺眉。

  「你要反悔嗎?」她問。

  萩原研二愣住了,不確定地問道:「小沙羅在說什麼?」

  明明是他提出這種無理又過分的要求,想讓小沙羅待在他的身邊——她的存在能夠提醒他最近發生的一切都是真實的。

  沙羅望進萩原研二鳶紫色的眼睛,毫無波瀾的語調夾雜著莫名

  不快。

  「你說過,會一直看著我。」

  咒靈執拗地盯著這個用束縛把她牢牢固定住的男人,向萩原研二重新強調在這個束縛中他需要付出的代價。

  「你會一直看著我,我也會看著你。我們之間已經定下束縛,雖然對你無效,但你不能違約。」

  沙羅嚴肅地告訴他。

  這句話裡有一個關鍵詞萩原研二並沒有聽懂,但這不妨礙他理解沙羅想表達的意思。

  「……」

  半長發的池面刑警輕輕眨了眨眼睛,把那層單薄到幾乎隱形的水霧眨掉,露出了一個真正輕松又釋然的笑容。

  明明小沙羅的情緒波動很小、對很多事情都不在乎,也不喜歡思考。但每一次在他想要退縮又猶豫不決的時候,她總是堅定不移地,用特有的直白給他信心和勇氣。

  「當然,我會永遠遵守對小沙羅的承諾。」

  在別人看不見的視線死角中,萩原研二輕輕勾起沙羅的小指,許諾道。

  永遠。

  ————————

  因為在火光剛出現的時候出現了爆炸聲,所以松田陣平和萩原研二在現場消防完畢後,就開始著手檢查爆炸原因和進一步排爆。

  仔細檢查了現場,松田陣平告訴伊達航這場爆炸並非由炸/彈引爆。

  「那是什麼原因?」

  伊達航收起給周邊目擊者做筆錄的筆記本,和松田陣平一起來到被炸毀的汽車附近。警察一邊觀察著現場的情況,一邊詢問自己的同期好友。

  「應該是車內濃度很高的一氧化碳遇火造成的。」

  有人回答了他的問題,但稚嫩的聲音顯然不是松田陣平發出的。

  伊達航意識到這個聲音是從自己的腦袋以下傳來的,低頭一看,就看到了一個小孩圓圓的頭頂,直到他的腿部那麼高。。

  現場周圍的警戒線外聚集起圍觀群眾,高木涉和一個中年男人一起擠過人群,來到伊達航的面前。

  看著伊達航困惑的目光,年輕的刑警不好意思地解釋道:「伊達大哥,剛才我來的時候遇見了毛利先生和柯南,他們非要跟著我過來看看。」

  伊達航:……

  最近他總感覺在哪裡都能遇上這兩個人。

  警察無奈地蹲下身,用厚實的手掌扶住江戶川柯南的肩頭,輕輕往後面撥了撥,讓他離那輛燒毀的車遠一些。

  「爆/炸/物很危險,小孩子可不要離的太近。」伊達航叮囑柯南說道。

  在他身邊,松田陣平則是彎下腰,墨鏡從他的鼻梁上稍稍滑落,露出一雙炯炯有神的桃花眼。

  卷發警察很感興趣地盯著江戶川柯南:「小鬼,又見面了。」

  江戶川柯南也對這個總戴墨鏡的防/爆警察印像深刻,小男孩揚起一個笑容:「松田警官好。」

  松田陣平問他:「你是怎麼知道是一氧化碳引發的爆炸?」

  「剛才聽到有個大姐姐說爆炸的時候有看到藍色火焰,松田警官又說沒有發現炸/彈,所以我猜的。」

  一氧化碳燃燒會產生藍色的火焰,這並不是非常復雜的化學知識,大概也只有中學水平。可如果松田陣平沒有記錯的話,這個小男孩應該才上小學一年級而已。

  「現在的小學都開始學化學了嗎?」

  松田陣平抱著手臂,略帶懷疑地問道。

  江戶川柯南摸了摸自己的後腦勺,眼神偏移:「沒有啦,是我爸爸告訴我這件事,我才知道的,哈,哈哈。」

  其實也不算說謊,這點確實是工藤新一小時候從工藤優作的書裡看來的。

  「在夏威夷學了拆彈技巧,你爸爸又教你一氧化碳爆炸後火焰的顏色……」

  看著

  江戶川柯南略顯緊張的神情,松田陣平緩緩挑起一個帶著探究意味的笑容,繼續說道:「我現在越來越想知道你是什麼家庭長大的了。」

  「他們都是很普通的人啦。」小男孩說道,顯得很無辜。

  松田陣平不置可否地朝他扯了扯嘴角。

  「......」

  「好了小陣平,別再為難小朋友了。」

  剛剛檢查完汽車受損部件的萩原研二走到兩人身邊,好笑地搖了搖頭,制止好友道。

  雖然萩原研二也覺得柯南這個小男孩不簡單,但幼馴染的試探方法實在是直白。萬一柯南單純只是一個聰慧的小朋友,松田陣平可能會讓他對警察產生錯誤的印像。

  畢竟小陣平的氣質就不像正經警察。明明有一張池面臉,卻總喜歡帶個墨鏡穿冷色衣服,顯得冷酷又凶惡,經常能嚇到小孩子,有時候還會嚇到案件相關的證人。

  幸好小陣平不是在刑事部工作。萩原研二在心裡嘆了一口氣。

  ——————

  在制止了幼馴染恐嚇小孩的幼稚行徑後,刑警把話題移向案情的方向。

  「這輛車被改裝過,」萩原研二示意伊達航朝他指的方向看過去,修車廠出身的他對於車輛的各種改裝手段都非常了解,但這樣的改裝他還是第一次見到。

  懂行的人這要看一眼就會緊緊皺起眉頭,就像萩原研二此時的表情一樣。

  這不是出於興趣愛好而進行的改裝,而是純粹的殺人手段。

  「你們看這裡,汽車的排氣管被改過了。」

  萩原研二指了指後座和前座之間的某個空隙,皺著眉頭說道。

  「有一部分被分到這個地方了,改裝的人應該技術非常好,這輛車可以正常行駛,但在每個條件下如果原排氣管關閉,這個排氣管被打開……」

  「這輛車就會像是一個充滿尾氣的密閉車庫。」

  江戶川柯南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沉思著接話道。

  萩原研二略帶驚訝地看他一眼:「柯南君說的完全沒錯,不愧是少年偵探團的小偵探。」

  刑警笑眯眯地誇道。

  小男孩的反應卻遠沒有普通小孩被誇贊時的興奮。

  「……只是我在電視劇裡看到的啦,外國電視劇裡面不是經常有人在車庫裡面用尾氣自殺嗎?」江戶川柯南解釋道。

  萩原研二挑了挑眉:「那種電視劇對於柯南君來說有點早了吧?這可不是小孩子應該看的分級哦。」

  「因為小五郎叔叔在看,所以我偶爾就會陪他一起看——」

  江戶川柯南眨了眨眼,乖巧地說道。

  不等萩原研二再說什麼,小偵探又轉移話題一般四處張望:「啊嘞嘞,奇怪,小五郎叔叔去哪裡了?」

  幾名刑警下意識地也向四周看了看,發現離他們不遠的位置,毛利小五郎和一個銀發女子聊得正歡,絲毫沒有關注到案件現場的進度。

  眾人:「……」

  伊達航遲疑地問道:「萩原,那是沙羅小姐嗎?」

  他總覺得今天在案發現場碰見的熟人特別多。

  松田陣平也認出了毛利小五郎,畢竟沉睡的毛利小五郎的名號在警視廳算得上是無人不知無人不曉。

  卷發警察聽到沙羅叫了毛利小五郎一聲「師父」,感到十分震驚。

  他不可思議地用手肘碰了碰自己的幼馴染:「喂,hagi,那家伙什麼時候對破案開始感興趣了?」

  萩原研二詭異地沉默了。

  「不是這方面的拜師。」


第113章 米花町日常 17

  好在下一秒, 拿著屍體的檢測報告過來的高木涉打斷了他們的談話, 這讓萩原研二松了一口氣。刑警覺得要將沙羅的興趣愛好解釋清楚,可能會花不少時間。

  畢竟,他當年也是和沙羅相處一段時間之後,才摸清她全部奇怪的喜好。

  ......

  工作當前, 警察們的注意力從奇特的師徒關系轉移到這起案件的詳情上。

  高木涉上下滑動著平板上的資料, 詳細地向伊達航等人彙報道:「受害者是注商株式會社的員工藤本惠子,27歲, 未婚。死因是一氧化碳中毒,與爆炸無關。

  「經過初步調查,藤本惠子不住在這附近, 這輛車也並非登記在她的名下。」

  聽到這輛車並不是藤本惠子自己的, 萩原研二對這一點感到很在意。經過改裝的汽車排氣管可以把尾氣引向車內引起爆炸和火焰,這也很有可能是藤本惠子去世的原因。

  「高木君,這輛車的車主是誰,和藤本小姐有什麼關系嗎?」他詢問道。

  高木涉翻看一眼資料, 點了點頭:「這輛車屬於藤本小姐的同事原田綠, 她和丈夫原田健次郎一起住在這棟公寓的12層。」

  「hagi, 你認識他們兩個嗎?」

  松田陣平順口詢問與原田夫婦同住一棟樓的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搖了搖頭:「只是面熟。原田夫婦似乎並不喜歡和鄰居交往, 而且工作都很繁忙,我只有幾個早上在公寓門口和他們打過照面。」

  伊達航沉吟片刻, 問高木涉:「有通知原田夫婦嗎?」

  高木涉點頭:「他們都在上班, 說是現在要馬上趕回來,應該已經快到了。」

  向前輩簡單彙報了原田夫妻的行蹤後, 年輕的刑警又看了一眼已經被燒毀的汽車, 不禁感嘆道:「原來不是炸/彈啊, 我還覺得, 這個場景和我五年前在報紙上看到的一模一樣。」

  「......」

  「高木警官你說的是那件事啊?」

  不知道什麼時候跑到他身邊的江戶川柯南仰著頭,好奇地問道。

  好脾氣的年輕刑警俯下身,對小偵探有問必答道:「就是五年前,發生在警視廳附近的那樁爆/炸案。

  「我記得當時也是一輛車中發生的爆炸,有兩人遇害。」

  五年。

  江戶川柯南歪著頭想了想,像是在心裡計算高木涉的年齡。

  「我記得高木警官今年26歲,五年前應該還是大學生吧。這樁案子有什麼特別的嗎,讓高木警官記得這麼清楚?」

  「沒錯,」高木涉回答道,「但當時我已經有了報考警校的念頭,所以比較關注這方面的新聞。而且,因為爆/炸案的現場距離警視廳實在太近,所以當時社會上都在討論這是不是一起針對警察的自殺式抗議。」

  「啊,說起來,還是萩原前輩讓我有了當警察的念頭,」年輕的警察順勢回憶道,「我在夏日祭上遇見過萩原前輩和沙羅小姐,當時前輩很快解決了一個案件,還誇我有當警察的天分。」

  聽到後輩提起自己的名字,萩原研二笑道:「那可真是我的榮幸。」

  柯南卻注意到了半長發刑警眼中一閃而過的不自在。

  在高木涉提起五年前東京都警視廳爆/炸案的時候,萩原研二的表情也有片刻的僵硬,不過很快就被男人用微笑掩飾過去。

  柯南也是知道那起案件的,他一共從別人那裡聽說過三次。

  第一次就是案件發生的那段時間,新聞鋪天蓋地地報道著在警察眼皮底下的疑似自/殺/式/襲擊,在社會上引起了廣泛的討論。但是不知道從什麼時候起,這起事件的熱度驟降,隨後迅速退出了人們的視野。

  他老爸工藤優作曾經提過,覺得這起案件肯定不是表面上這麼簡單,背後應該牽扯到更大的利益。

  柯南第二次聽到這個爆/炸案就在幾周前。

  當偽裝成衝矢昴的赤井秀一問起他為什麼要詢問貝爾摩德和琴酒有沒有孩子的時候,小偵探將有關於沙羅的事情告知了這位FBI探員。

  然後他得到了新的信息,關於一名組織代號成員——香檳。

  據赤井秀一說,香檳與這名女子有著共同名字「沙羅」,連性格也類似。

  曾經在犯罪組織中臥底,代號為「萊伊」的FBI探員描述香檳的特征是琢磨不透,不通常理以及反偵察水平非常高。

  她是一個性格詭異,對組織表現得忠心耿耿的女人,曾經經常和琴酒出任務,赤井秀一懷疑香檳一度接近了組織的核心網絡。

  然而,有關於香檳的所有情報音訊都消失在五年前,連同組織中被宣布為喪生的代號成員「蘇格蘭」也是如此。

  赤井秀一曾經一度懷疑過香檳是否已經喪生,或是為了完成組織派遣的某項機密任務,五年間都易容成另一個人。

  他順著手裡掌握的情報,一路追查到那起五年前的爆/炸案,然後能找到的信息變得非常少,似乎有關這件案子的內容在組織和日本警方中都同時被封鎖。

  是在和日本公安交鋒的過程中,赤井秀一將蛛絲馬跡穿在一起,推測出蘇格蘭也是一名日本公安派往組織的臥底,而且有可能隱姓埋名或者換了另一個身份生活著。

  但關於香檳這五年的行蹤,他卻是完全沒有頭緒,漸漸懷疑起當年死亡的組織成員是香檳而非蘇格蘭。

  因為在此之前和赤井秀一等FBI探員合作過,彼此知根知底,所以柯南對於赤井秀一提供的信息還是頗為信任。

  這無疑讓沙羅的出現在小偵探的心中變得更加可疑。

  五年間都杳無音訊的組織成員香檳,突然出現自稱失憶的神秘女子,一天之內就變得成熟的樣貌。

  她身邊形跡可疑,似乎與波本存在某種暗中聯系的刑警萩原研二,以及波本對於兩個人迥異的態度。

  這些疑點都被柯南看在眼中。

  那名女子與毛利小五郎一見如故,連興趣愛好都幾乎一模一樣,柯南很難不懷疑她是有意接近毛利小五郎。

  畢竟,變小的高中生偵探從沒有見過二十多歲的女人會喜歡小鋼珠、兔女郎以及喝啤酒看賽馬。

  這簡直是毛利小五郎生活中娛樂方式的復刻版本。

  所以,沙羅仔細觀察並且接近毛利小五郎一家的動機是什麼,她和黑衣組織又有什麼樣的聯系?

  江戶川柯南緊皺眉頭,看向現場附近正在和毛利小五郎交談的沙羅,眼中滿是懷疑與警惕。

  ——————

  被柯南擔心的毛利小五郎對他的心理活動一無所知。

  他正把左手攥成拳頭,一下子錘在右手上,遺憾地說道:「嗨呀,沙羅小姐竟然沒有去過三丁目商業街入口附近的那家店嗎,那裡的冰啤酒和燒酒可是一絕啊。出門右拐還可以去打幾把小鋼珠,勝率挺不錯的。」

  沙羅也非常懊惱:「這家店五年前還沒有開,不然我肯定去試試。」

  毛利小五郎疑惑地問道:「沙羅小姐這五年沒有在東京嗎?」

  沙羅搖了搖頭,解釋說:「不是的,我只有五年前的記憶。被萩原找到的時候,我已經不記得這五年發生過什麼了。」

  這其實是刑警本人教她說的,警察叮囑過沙羅一定不要說這五年自己在長身體,這樣會暴露她非人類的特征。

  萩原研二告訴她,如果有人問起來這五年間發生的事情,沙羅可以用「失憶」這個萬能的借口搪塞過去,那個

  提問的人也多半會因為提起別人的痛處而心懷愧疚,不再追問下去。

  果然,聽到沙羅說自己失去了五年的記憶,毛利小五郎的神色正經了很多。

  中年男人並沒有直接地對沙羅道歉,或者像是自己女兒一樣青澀地轉移話題。

  毛利小五郎只是稍微地愣了一下,然後熱情地提出邀請:「不然改天我們一起去試試吧?沙羅小姐喊我一聲師父,我沉睡的毛利小五郎也要盡到師父的責任不是嗎。」

  「我可以和委托人約在那裡見面,沙羅小姐和我一起去,這樣還能讓委托人請我們吃一頓飯。」

  毛利小五郎熟練地向沙羅傳授著自己作為一個中年私家偵探的生存之道。

  他很少和女性說這些,妻子妃英裡會話裡話外地懟他,女兒毛利蘭又看不慣他這種吊兒郎當愛占便宜的大叔作風。

  剛收的二徒弟聽後卻用崇拜的眼光看向他。

  「師父真是會省錢,我會認真學習這種精神的。」

  沙羅信誓旦旦地說道。

  「好說好說,沙羅小姐真是上道啊,哈哈哈——」毛利小五郎喜不自禁地說道,感覺自己收這個徒弟真是個明智的選擇。

  不動聲色地靠近兩人想聽清談話內容的衝矢昴:……

  他及時插話道:「毛利先生,好巧,你也在這裡。」

  又對沙羅點頭示意:「又見面了,沙羅小姐。」

  毛利小五郎和這個寄住在工藤宅中的男人並不熟悉,只是有過一面之緣,外加聽女兒小蘭提起過。

  他干咳一聲,悄聲問沙羅道:「他叫什麼來著?」

  沙羅苦思冥想片刻,終於回憶起來,雖然只有一個字:「什麼什麼昴?」

  「……」

  「是衝矢昴。」

  粉頭發的男子微笑著告訴兩人。

  「原來是衝矢先生。」毛利小五郎臉上沒有絲毫尷尬的神情,打招呼道。

  衝矢昴的視線在沙羅和毛利小五郎之間轉了轉,若有所思地問道:「我聽到沙羅小姐稱呼毛利先生為師父,但我記得毛利先生的徒弟是波羅咖啡店的安室先生,是記錯了嗎?」

  毛利小五郎擺擺手,不無得意地介紹道:「這位是我新收的徒弟,沙羅。她被我的人格魅力所吸引,非要拜我為師。」

  沙羅非常給面子地重重點頭。

  「我一定會比安室先生做的更好的。」

  銀發女子躊躇滿志地說道。

  毛利小五郎聽到她的聲音如此堅決,不由大笑道:「沙羅小姐還真是干勁滿滿啊。」

  看著師徒兩人積極向上的對話,衝矢昴不禁陷入沉默。

  ......你們不是只是商量著要蹭飯嗎?倒也不用如此熱血。

  不過從剛才開始,他就覺得沙羅的表現看起來非常熟悉,直到她提到波本的名字,化名為「衝矢昴」的赤井秀一才終於反應過來——

  這不就是沙羅在琴酒面前的樣子嗎?!

  有問必答,保證自己會做的比波本更好,還繞著圈子換花樣地不停誇贊對方。這些都是香檳把組織當成公司的不正常腦子常有的行為。

  唯一不同的是,香檳當初的行為煩得琴酒出任務的時候手都狠了幾分,同樣的套路現在卻讓毛利小五郎受用不已。

  要是香檳看到的話,絕對會嫉妒的。赤井秀一心中閃過一個微妙的想法。

  前提是,沙羅不是香檳。

  而FBI探員對這一點深表懷疑。

  ——————

  原田夫婦趕到現場後,很快便向警方確認了發現遺體的車輛就是原田綠經常開著上班的那輛車。

  但此時警方已經有了新的發現。

  「原田先

  生,據我們查到的記錄顯示,您的卡在過去的兩個月中存在汽車零部件的購買記錄,請問可以告訴我們您購買了什麼嗎?」

  伊達航一臉嚴肅地問道。

  原田健次郎卻自從看見車內沿著屍體輪廓被畫上的白線後就一臉慘白,嘴唇哆哆嗦嗦地說不出話來。

  伊達航把他一樣的表現看在眼裡,心中對他的懷疑直線上升。

  最終,原田健次郎低聲承認了是自己對這輛車進行了改裝,但全盤否認謀殺藤本惠子一事。

  警察問他為什麼要對汽車做如此危險的改裝,原田健次郎卻陷入沉默,不肯說話了。

  汽車是屬於他的私人財產,把自己的汽車改裝為殺人工具與有人死在被改裝的汽車裡面,這兩件事之間的邏輯關系並不足以讓警察們將原田健次郎作為殺人嫌疑人逮捕。

  他們必須要證明是原田健次郎將車內的排氣管啟動,才能作為決定性的證據。另外讓警察感到棘手的一點是,藤本惠子是原田綠的同事,原田健次郎是不具有謀殺她的動機的。

  再者,原田健次郎是有不在場證明的。

  據他的同事說,這兩天他一直待在公司加班,晚上就住在給員工提供的睡眠艙中,沒有回過家,他們公司門口的監控記錄也證實了這一觀點。

  正當伊達航陷入沉思的時候,一直不聲不響的柯南卻突然開口問道:

  「叔叔的戒指之前是摘下來過嗎?」

  以小偵探的身高,他的目光高度正好能平時男人垂在褲邊的左手。

  說完這句話之後,江戶川柯南看到原田健次郎下意識猛地將手藏到背後去,試圖掩飾中指上細微的擦痕。

  躲閃的動作反而將原田健次郎的心虛暴露在伊達航嚴厲的目光之下。

  刑警禮貌而堅決地說道:「原田先生,可以將您的左手伸出來嗎?」

  原田健次郎見躲不過,只好低著頭,將自己的整個左手伸在伊達航的面前。

  男人中指第二個關節附近有一道細長的紅色劃痕,只在指節最為突出的那部分。

  憑借擦痕的形狀和位置以及長度,伊達航看出造成這個傷口的很有可能是原田健次郎所帶的白金婚戒上,邊緣鋒利的鑽石裝飾。

  出軌或與妻子關系存在矛盾的男人一般會將婚戒摘下,這並不奇怪。但原田健次郎手上的傷痕說明他是在不久前急急忙忙地將戒指帶上,甚至一時不慎,讓鑽石鋒利的邊緣傷到了其他的手指。

  這一動作就發生在他得知藤本惠子被害前後,而且面對警察的詢問,他還下意識地表現出了慌亂和躲閃,這就很耐人尋味了。

  伊達航朝著高木耳語幾句,年輕的刑警點點頭,轉身去打電話了解這位經驗豐富的刑警想要的信息。

  掛斷電話後,年輕刑警帶來的消息讓原田健次郎的嫌疑立刻直線上升。

  「伊達大哥,原田先生公司門口的監控攝像頭在案發前兩個月拍到了藤本惠子的身影,錄像中受害者與原田先生的關系非常親密。

  見原田健次郎還有否認的意圖,高木涉緊跟著補充了藤本惠子好友的證詞:「我們也聯系到了藤本小姐的朋友,據她證實,原田先生和本案受害者存在婚外情的關系。」

  伊達航點了點頭。

  如此一來,原田健次郎確實有謀害藤本惠子的理由,很有可能是藤本惠子威脅要將兩人之間的關系告訴原田綠,而原田健次郎不願讓妻子知道真相。

  不過,原田健次郎不在場證明的問題尚未被解決。

  「萩原,你能再檢查一下這輛汽車,看看有沒有什麼問題嗎?」伊達航問道。

  幾秒種後才響起萩原研二慢了半拍的回答。

  松田陣平看著幼馴染微微走神的樣子,沿著

  他的視線看了一眼,發現那個不久前給他們送土豆燉肉的可疑鄰居不知道什麼時候加入了沙羅和毛利小五郎的對話中。

  萩原研二擔心地看向那個方向。

  種種跡像告訴他,衝矢昴的目的應該是在沙羅而非他的身上,這讓萩原研二感到非常擔憂,生怕沙羅被他傷害,或是間接套出什麼不能往外說的信息。

  比如她不是人類這一點。

  松田陣平了然地拍了拍他的肩膀:「hagi,你在這邊和班長處理這起案子,那家伙我去看著。」

  萩原研二明白他的意思,但有些猶豫。

  他知道松田陣平雖然是警備部的,但其實一直對查案很有興趣,在業余時間還和佐藤美和子一起調查過幾起案子,最後都成功破獲了。

  有時候萩原研二懷疑,之所以佐藤美和子能夠容忍松田陣平的毒舌到今天,可能就是因為他的查案能力不錯。

  雖然對他人情緒的解讀不如萩原研二那麼敏銳,但松田陣平還是能看出幼馴染在想什麼的。

  「別在意,hagi。反正這起案子跟炸/彈也沒什麼關系,我在這裡也沒什麼可干的,再說,我也挺在意那個粉頭發的人到底是怎麼一回事。」 他說道。

  聞言,萩原研二這才松了一口氣:「好吧,那就謝謝小陣平了。」

  「別客氣。」

  卷發警察隨意地拍了一下萩原研二的肩部,轉身向著那三個看起來八竿子打不著的人走去。

  ——————

  沙羅等人站在現場比較靠外圍的地方,靠近小區的綠化帶,毛利小五郎和衝矢昴站在沙羅的對面。

  兩個男人是背對著松田陣平的方向,只有從沙羅的方向才能看見卷發警察正朝著這邊走來。

  咒靈的目光從他的身上蜻蜓點水一樣掠過,就像是沒有看見松田陣平一樣,直直向他背後看去。

  那是伊達航和萩原研二以及原田夫婦所在的位置,但沙羅此時的神情與平時看向萩原研二的時候有所不同。

  她直勾勾地看向現場的方向,眼神趨於呆滯。

  這是又見鬼了還是在單純走神?松田陣平狐疑地想道。

  不過他也懶得揣摩這個非人類的詭異生物。眼下還有讓他更感興趣,或者說更懷疑的人存在。

  不知道是對沙羅的目光感到好奇,還是通過某種方式察覺到了松田陣平的靠近,衝矢昴敏銳地向他這邊轉過頭來。

  他微笑著打招呼道:「松田警官,找我們有什麼事嗎?」

  松田陣平隨意地聳了聳肩:「沒什麼事,只不過這樁案子不涉及到爆/炸,凶殺不是我的專長,所以只好過來和你們聊聊天,等他們破案了。」

  半真半假地說道,他又狀似隨意地問道:「你們在聊什麼?」

  衝矢昴不動聲色地回答:「只是隨便聊聊,沙羅小姐和萩原刑事的愛情故事很動人呢。」

  松田陣平不置可否:「沒想到衝矢先生還是個向往浪漫的人。」

  其實卷發警察心中想的是,他就知道這個眯眯眼的家伙不懷好意,肯定是衝著萩原或者沙羅來的,只是不知道這個人的真實身份是什麼。

  還有,他在夏天卻穿著高領的短袖襯衫這一點也很可疑。

  在此之前,松田陣平從來都不知道這種衣服是存在的,露著胳膊捂住脖子,到底有什麼意義?

  松田陣平對所謂的時尚穿搭一向嗤之以鼻。他的幼馴染在高中大學時期買的衣服花裡胡哨,卷發警察只是保持著不理解但無所謂的態度。

  而衝矢昴身上這件襯衫的設計簡直是沒用又多余,讓他十分懷疑,這衣服是不是還有其他的作用。

  比如遮掩脖子上明顯的傷疤。

  但衝矢昴

  說話並不受影響,松田陣平想到。

  難不成這家伙是個女的,高領衣服是為了掩飾她沒有喉結的事實?

  看了一眼衝矢昴結識的身材和寬闊的肩膀,松田陣平一陣惡寒,在心裡排除了這種可能。

  另一邊,衝矢昴注意到了松田陣平在他脖子附近打量的目光。

  但他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繼續自然地接著松田陣平的話往下說道:

  「讓松田刑事見笑了,我並不是一個很懂浪漫的人,只不過沙羅小姐的經歷太過特別,而萩原刑事在五年間一直尋找沙羅小姐的堅持也令我十分感動。」

  松田陣平抬了抬眉毛:「是沙羅和你說的?」

  他是不太相信沙羅會說出這麼正經的答案。

  實際上,過來的時候松田陣平已經做好了心理准備——如果沙羅把自己不是人類、還拼了一具身體復活的事情全都說出來,他就借口沙羅的精神有問題然後直接把人領走。

  畢竟這也是事實,不算說謊。

  但他夾雜著些許私人恩怨的想法並沒有實現的機會。

  衝矢昴解釋道:「是少年偵探團的幾個孩子告訴我的,我之前住在工藤家的宅子裡,和阿笠博士住的很近,萩原刑事家的門鈴就是阿笠博士的發明,所以我才會比較了解。」

  松田陣平倒是沒想到他會把這一點這麼坦然地說出來。

  「那你怎麼放著工藤的宅子不住,跑來這個公寓?」 他問道。

  「我目前是在讀的研究生。最近期末周,這處公寓距離我的學校比較近,所以我在這裡暫住,方便往返圖書館。」

  衝矢昴微笑著,滴水不漏地回答。

  松田陣平暫時沒有找到話裡明顯的漏洞,但直覺一直告訴他面前的這個人有問題。

  總覺得哪裡好像不太協調。卷發警察狐疑地想道。


第114章 米花町日常 18

  在閑聊中, 松田陣平還向毛利小五郎問起了有關江戶川柯南的事情。從偵探那裡,松田陣平了解到江戶川柯南是半年前左右被父母寄養在毛利家。

  當松田陣平提起江戶川柯南對於案子的熱衷和表現出的驚人聰慧時,毛利小五郎不以為然地說道:

  「那小鬼只是特別喜歡福爾摩斯, 所以愛裝偵探, 還經常和工藤家的小子混在一起, 就變成現在這樣了。要是干擾到你們工作了,不用留情,直接扔出去就行。」

  松田陣平仔細觀察了毛利小五郎的表情,並沒有發現任何說謊或隱瞞的跡像。

  也就是說,毛利小五郎並不覺得江戶川柯南比起普通小孩來有什麼問題。

  「工藤家的小子,指的是工藤新一嗎?」卷發警察問道。

  松田陣平對工藤新一這個姓氏也算是熟悉。

  作為高中生偵探活躍在報紙和電視新聞中的工藤新一,從某一天開始,突然不再出現在任何媒體上,在現實生活中也不見蹤影, 就像是失蹤了一樣。

  松田陣平不止一次聽到曾與小偵探共事的警察對此表示擔憂。

  但工藤新一的父母並沒有向警視廳報案,也沒有其他線索表明這位年少成名的高中生偵探是遇害了,所以這件事最後也沒有上升到案件的地步。

  媒體上關於工藤新一去向的話題也就慢慢淡了下來。

  不過……

  松田陣平突然想到,工藤新一失蹤的時間點, 似乎正好就是江戶川柯南出現在毛利小五郎身邊的時間節點。

  他還想再問下去,一直安靜地聽著二人對話的衝矢昴卻打斷了他。

  「松田警官好像對柯南很感興趣呢。」衝矢昂笑道。

  松田陣平神色平淡地說道:「大概是因為我很少見到這麼與眾不同的小男孩。」

  頓了頓, 卷發警察反問道:「衝矢先生和柯南的關系也很好, 難道不是因為這個原因嗎?」

  衝矢昴眼睛上的白光一閃而過:「當然。」

  松田陣平並不信他的話, 敷衍地點頭道:「那不就結了。」

  他算是看出來了,衝矢昴絕對不是普通人。這個粉頭發男人從身材到對話的技巧,都有一種莫名的熟悉感, 又有奇怪的違和感。

  現在松田陣平總算是明白那種熟悉感是從何而來:

  這個人說話的方式和刑事部一些老練刑警說話的方式很像, 都是在不想回答或者不想透露真實想法的地方用別人的說辭來掩蓋真實情況。

  又總是能在松田陣平即將問到某些信息的時候及時打斷, 將話題不著痕跡地引向無足輕重的方向。

  工藤新一,江戶川柯南。

  松田陣平在心中重復著這兩個名字。

  一個六歲的小孩子身上能有什麼謎團呢,果然還是高中生偵探一夜之間的徹底失蹤更耐人尋味吧。

  卷發警察若有所思地想道。

  但這和沙羅又有什麼關系呢?

  ——————

  看出衝矢昴的圓滑本性之後,松田陣平就知道,如果這個男人不想透露其他信息,自己再聊下去估計也是白費時間。

  於是卷發警察干脆地客套幾句,借口和沙羅有事要說,把銀發女子叫到一邊,遠離了衝矢昴兩人的視線。

  「你認識他?」 松田陣平問道。

  沙羅好不容易從案發現場的方向收回視線,遲鈍地眨了眨眼睛:「誰?」

  「衝矢昴。你以前認識他嗎?」

  沙羅苦思冥想片刻,搖了搖頭。

  松田陣平懷疑地看向她:「是沒有見過,還是失憶了不記得?」

  說完,他自己先回過味來。這個問題問得實在沒道理,兩

  個選項之間根本就沒有區別。

  卷發警察剛想換個問法,以免被沙羅嘲笑,卻聽到她說:

  「我不知道。」

  松田陣平發覺她話中有話,追問到:「不知道是什麼意思?」

  「我不知道自己認不認識他,但我應該見過他。」

  「應該?」

  沙羅誠實地回答道:「他的身上有我以前做的標記,我的咒力有限,只有非常重要的人才會打上這種東西。而且這個標記的效力很強,到現在我都能產生微弱的感知。」

  「重要的人?」

  松田陣平下意識地轉頭看了一眼不遠處的現場。

  萩原研二和伊達航等警察已經准備帶原山夫婦回警視廳做進一步詢問。

  莫名其妙地,松田陣平低下聲音問道:「hagi身上有嗎?」

  沙羅搖頭。

  松田陣平倒吸一口涼氣,心中暗自後悔。

  沙羅會用非自然力量標記重要的人,但hagi的身上沒有,這個衝矢昴的身上卻被打上標記,這其中的關系豈不是耐人尋味。

  卷發警察還以為衝矢昴特意找上沙羅,是因為這個男人與五年前爆/炸案背後的大型犯罪有關。

  要是知道是情感方面的,還是個修羅場,他早就找個理由跑了。

  雖然一天天和宮本由美混在一起,但松田陣平果然還是不想知道自己好友這方面的八卦,尤其是在萩原研二可能也不知道的前提下。

  「……」

  沙羅奇怪地看著面前的卷發男人糾結的表情。

  咒靈小心翼翼地揣測著人類的心理,困惑地說道:「如果你想知道的話,我沒有標記你。」

  松田陣平見鬼似地抬起頭,甚至防備性地往後退了半步,警惕地看著她。

  半晌,他情真意切地說道:「謝謝。」

  松田陣平完全不想和這個詭異生物有任何除了萩原研二以外的聯系。

  沙羅贊許地看著他:「你知道就好,不用謝。我不會標記我打得過的人。」

  松田陣平潛意識裡的勝負欲先是讓他打量一番沙羅的細胳膊細腿,然後卷發警察後知後覺地反應過來——

  面前站著的人形生物似乎有詭異的特異功能,還真的不能以體型為標准去衡量她的戰力。

  等等,重要的人……

  「你說的重要的人,是什麼方面的?」

  松田陣平意識到沙羅的思維根本不應該用常理理解,於是懷著一絲希望問道。

  「我會標記對我造成威脅的人類,或者是令我感到恐懼的。」

  沙羅尚且算是耐心地回答道。

  松田陣平松了一口氣。雖然這個答案表明剛才沙羅在內涵他弱,但得知朋友的感情依舊牢固還是讓卷發警察莫名欣慰。

  隨後,卷發警察意識到了什麼,皺眉緩緩看向沙羅。

  「那個男人會讓你感到恐懼?」

  但就連沙羅自己也不清楚這件事。

  這個世界沒有咒術師和咒靈之說,能讓她感到恐懼的一般是和禪院甚爾長相相似的人,要不就是神似五條悟的人,但因為六眼的特征實在明顯,所以後者還沒有發生過。

  衝矢昴的五官與這兩個人完全不一樣,相似的大概也就只有性別。

  沙羅並不害怕他。

  「我也不知道,看他的時候我沒有任何感覺。」

  咒靈困惑地說道,想不明白為什麼五六年前的自己會給這個男人打上警示性的標記。

  松田陣平沉吟片刻,摸了摸下巴,問道:「一般會讓你感到恐懼的人,有什麼特征嗎?還是傷害過你?」

  說到後者的時候,卷發警察的眉頭微微皺起。

  就松田陣平本人而言,他確實看沙羅不順眼。但即使不願承認,沙羅也勉強算是他為數不多的朋友之一。而且作為一名警察而言,有人受到傷害本身就需要他出手干預。

  沙羅搖頭,直言道:「普通人都很弱,傷不到我。」

  若有若無地,咒靈炫耀似地看了松田陣平一眼。

  松田陣平:……

  再擔心她一次,我就直接申請調到總務部去坐辦公室。一向閑不住的防/爆警察在心中咬牙切齒地發誓。

  毫不避諱地「嘖」了一聲,松田陣平不耐地重新問道:「所以是有某種特征?性格上的還是外貌上的。」

  這一次,沙羅給出了詳細到令他感到驚訝的描述。

  「綠眼睛黑頭發,身材壯碩,嘴角有一道疤。或者白頭發戴眼罩,眼睛像個奇怪的地球儀。」

  松田陣平:?

  後面那是個什麼東西?

  而且這個特征還真是詳細得很有指向性。卷發警察心中狐疑地想到。

  正待再問下去,毛利小五郎走了過來,江戶川柯南正一臉無奈但習以為常地被他拎在手裡。

  「萩原刑事和伊達刑事已經回警視廳了,松田刑事不過去嗎?」他問道。

  松田陣平回過頭,語氣變得更正式和尊敬:「我今天輪休,毛利先生。」

  半年前,松田陣平、萩原研二以及伊達航回警校看望了鬼塚八藏,他們警校時期的教官。

  從他的口中,三人了解到自己聽說過的射擊天才警察前輩就是最近聲名鵲起的沉睡的名偵探,毛利小五郎。

  知道人的某一方面很強後,會自然而然地認為他的其他方面也很強,尤其是兩者之間有聯系的時候。

  因此,雖然在報紙上看到照片的時候松田陣平總覺得毛利小五郎是真的睡著了,不過他還是暫且說服自己這只是一種奇怪的推理姿勢而已。

  聽到松田陣平不用和其他人一起回警局,毛利小五郎順勢提到:「這樣啊,沙羅小姐要來我的偵探事務所看看,順便在樓下的咖啡店吃個飯,你要不要一起來?」

  他其實只是想讓松田陣平來一起分擔吃午餐的開銷。

  對於曾經的警校傳說,現在的名偵探,松田陣平難免有些好奇,於是沒怎麼猶豫就答應下來。

  「衝矢先生一起來嗎?」他問道。

  毛利小五郎摸了摸下巴:「我問問他。」

  ——————

  在一個尋常的下午,安室透在布置波羅咖啡店當季新品的展示牌。

  展示牌被懸掛在透明玻璃上,擋住了外面的事物,讓他沒有第一時間看見向這邊走來的毛利小五郎一行人。

  當看見毛利小五郎推門走進來,身後跟著柯南的時候,安室透笑著打了一聲招呼。

  門上的鈴鐺又響了第二次,一個穿著高領短袖的粉發男人笑眯眯地走進來,安室透盯著他,臉色黑了黑。

  第三聲門鈴響起。

  安室透措手不及地看到了一張熟悉的面孔。

  好在這一次並非他一個人驚訝,卷發警察也震驚地看向安室透。

  兩人面面相覷,一時無言。

  對視一秒之後,他們不約而同地移開目光,全當不認識彼此。

  松田陣平進了店門之後,安室透才發現他的身後還跟著一個人。等看清了那位女性標志性的銀發綠眸後,金發服務生沉默了。

  是他最近在和諸伏景光調查的可疑人物,沙羅。

  安室透:……

  毛利小五郎,柯南,假研究生赤井秀一,他的警校同期松田陣平,還有犯罪組織的關聯人員沙羅。

  這個咖啡店裡到底混入了什麼詭異的組合。


第115章 米花町日常 19

  波羅咖啡店位於毛利偵探事務所正下方, 臨街的部分用整片整片沒有遮光性的玻璃窗代替牆壁。

  午後的陽光落在簡約大方的桌椅裝潢上,敞亮愜意。

  店內還有一位客人,在最裡面靠牆的那一桌安靜地喝咖啡, 背對著門口正在擺弄著手機。他面前的桌子上還攤著幾張卷子,以及另一杯半融化的甜品, 似乎同伴剛走不久。

  毛利小五郎一行五個人在一張寬敞的六人方桌周圍落座, 松田陣平的旁邊坐著沙羅, 對面則是衝矢昴。江戶川柯南坐在毛利小五郎和衝矢昴的中間。

  就坐後, 毛利小五郎左右打量片刻, 隨口問道:「怎麼沒看到小梓小姐?」

  安室透把幾份菜單分別遞給兩邊的人, 微笑著回答道:「她今天請假了,店裡只有我一個人。」

  「小梓姐姐怎麼了, 身體不舒服嗎?」江戶川柯南關切地問道。

  安室透歪了歪頭:「不是的,她說自己家裡有點事情, 所以今天咖啡廳就交給我了。」

  「看起來小梓小姐很信任我的能力呢。」他俯下身, 眉眼彎彎地和柯南開玩笑道。

  麥色皮膚、金發灰眸的帥哥看起來不過二十出頭,, 五官舒朗,談笑自如。在任何人看來都是一副開朗又好脾氣的樣子。

  ......

  只有松田陣平默不作聲,但瞳孔巨震。

  看到笑容陽光、態度溫柔可親的警校同期, 卷發警察心裡不禁一陣惡寒:幾年不見, zero怎麼變成這種奇怪的性格了。

  而且……

  松田陣平咽了咽口水, 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一下波羅咖啡店。

  這裡的廚房是開放式的,正對著他們這桌。整個咖啡廳一覽無余,能看出這裡再沒有第二個服務生了。

  所以是zero做飯?

  ……能吃嗎?

  懷著對昔日老同學廚藝的半信半疑, 松田陣平勉強地從餐譜上點了一份牛角包和一杯咖啡。

  牛角包總不可能是現做的吧, 卷發警察心想道。

  「你要什麼?」

  他把菜單推給沙羅, 語氣中的熟稔和隨意讓安室透的眼皮跳了跳。

  沙羅搖頭:「我不餓。」

  松田陣平看她一眼:「hagi說你從早上就沒吃東西,剛才還發短信讓我給你搞點吃的。」

  他嫌麻煩,所以干脆接受了毛利小五郎的邀請,和沙羅一起到他們樓下的咖啡店吃點什麼,沒想到見到了一個……他應該不認識的人。

  「這裡的三明治很好吃,是安室大哥哥自己的發明哦。」

  江戶川柯南敏銳地發覺了他們之間古怪的氣氛,一邊觀察,一邊建議道。

  松田陣平懷疑地看了安室透一眼,得到了一個意味不明的親切微笑。

  這個笑容不僅讓卷發警察頭皮發麻,強忍著才沒有下意識地抖掉身上的雞皮疙瘩,還誤傷到了一旁緊盯著安室透不放的沙羅。

  因為安室透是站在她的附近,所以咒靈努力伸直了身子,試圖在昔日同事「不懷好意」的目光下,保護無辜的松田陣平。

  被她瞪視的安室透自然注意到了她的動作,這證實了金發公安的一個猜測:沙羅和松田陣平也認識,而且兩人應該比較熟悉。

  無論心中經過了幾番揣測,金發服務生還是笑容如常地將所有東西都迅速上齊,包括松田陣平的牛角包和咖啡,毛利小五郎的意面,柯南的蛋糕果汁以及衝矢昴的咖啡。

  最後端上的,是他剛剛做好的三明治。

  安室透將三明治放在松田陣平面前,這是他經過江戶川柯南的推薦後下的單。

  松田陣平看著那盤三明治猶豫片刻,用手推到沙羅面前。

  「你先吃吧。」他言簡意賅地說道。

  先讓這個非人類生物試試好了,卷發警察略有心虛地想。

  他實在對降谷零的廚藝沒有信心,而且反正還在警視廳加班的萩原研二也不會知道這件事。

  沙羅無所謂地看了看面前的那盤三明治,伸手拿出一個放到嘴邊。

  剛要咬下去,咒靈就聽見那個熟悉的清朗聲音問道:「請問這位是誰呢?以前好像沒有見過。」

  安室透的視線明明白白地落在松田陣平的身上。

  松田好像很照顧她的樣子——目睹了松田陣平將三明治推到她的面前,並看著沙羅咬下第一口的舉動後,安室透凝重地想道。

  一開始是萩原,現在連松田也扯進來了。這個女人到底有什麼目的?

  松田陣平不知道安室透現在是在執行什麼臥底任務,剛准備按照應對陌生市民的標准回答安室透,卻被另一個聲音搶了先。

  「松田刑事是東京都警視廳的警察,似乎是屬於警備部爆/炸物處理班,我說的對吧?」衝矢昴隨口說道。

  雖然很短很快,但觀察力不錯的松田陣平還是在安室透的臉上,捕捉到了一瞬間的皺眉。

  他們兩個認識?松田陣平暗自思付道。

  一條人物關系之間的線在卷發警察的腦海中逐漸成型。

  衝矢昴有很大可能是衝著沙羅來的,而他與降谷零又相互認識......

  那沙羅和他的這位警校同期是不是也認識?

  不過,因為現在松田陣平不清楚降谷零此次臥底的身份,並不便開口詢問。

  好在,他們之間的默契還沒有完全消失,降谷零很自然地接著衝矢昴的話,對松田陣平進行自我介紹道:

  「原來是松田刑事,你好,初次見面。我是這家咖啡館的服務生,安室透。也是毛利先生的弟子,正跟隨毛利先生這位名偵探學習推理。」

  因為安室透的話委婉地捧了一下毛利小五郎,沉睡的名偵探很得意地揚起了下巴。

  松田陣平挑了挑眉:「你是這家伙的師兄?」

  他指了指毛利小五郎的二弟子沙羅,問道。

  安室透看了一眼沙羅,略微點了點頭,不經意一般,問起自己真正想知道的問題:

  「幾位今天怎麼一起來這裡了?這樣的組合真是稀奇啊。」

  衝矢昴抿了抿咖啡,抬頭微笑道:「哦?安室先生這麼覺得嗎?

  「我倒是覺得,作為這裡的服務員來說,安室先生也很有特點呢。」他意義不明地說到。

  金發深色皮膚的帥氣服務員皮笑肉不笑地說道:「那真是謝謝衝矢先生的誇獎了。」

  其實公安心知肚明,這個可惡的FBI是在暗指安室透沒理由說他們的人員構成奇怪。

  他自己明明也是這個奇怪構成中的一員,還是身份背景非常復雜的一個。

  江戶川柯南也聽懂了他們的話裡有話,不過毛利小五郎和身份不明的松田陣平以及沙羅在一邊,小偵探索性低頭慢慢地吃蛋糕,裝出一副什麼都聽不懂的樣子。

  不得不說,波羅咖啡廳現在店內的成員構成實在復雜。

  一個是退役的天才刑警,現在的「沉睡的名偵探」毛利小五郎;一個是FBI探員,前犯罪組織臥底赤井秀一;一個是公安刑警兼犯罪組織臥底安室透;再加上一個前高中生名偵探,現在是隱姓埋名的犯罪組織受害者江戶川柯南。

  還有一個前犯罪組織成員的非人類咒靈。

  讓這小小咖啡廳中的物種豐富度都得到極大提升。

  作為身份最單一且沒有馬甲的唯一一個「正常人」,松田陣平敏銳地捕捉到了警校同期和可疑男子衝矢昴之間的暗流湧動。

  松田陣平皺了皺眉,拿不准衝矢昴口中的「有特點」,到底是在用安室透混血的外表做文章,還是借他的外貌說事但其實另有所指。

  大概還是後者的可能性比較大。

  警察看了看衝矢昴比普通日本人顯得立體很多的面容輪廓,想到。

  然後他突然意識到——明明這個人的骨相和骨架不像是亞洲人,而更像歐美人的特點,但他卻有一張實打實的日本面孔。

  這就是他一直感到違和的原因所在。

  「我的朋友萩原刑事和沙羅的公寓樓下發生了案子,他的鄰居衝矢先生、毛利先生以及柯南正好都在現場。警察們回警視廳辦案,我們就順便來這裡解決午餐。」

  以回答問題的形式,松田陣平將主要信息以最簡短的方式告知降谷零,向自己的好友說明情況。

  聽到「鄰居」兩個字,安室透不著痕跡地面色一沉,瞬間又恢復了開朗友善的笑容。

  「沒想到以工藤家那麼好的條件,衝矢先生還會想去找另外的住處呢。」

  以調侃的形式說出,但話裡帶刺,類似安室透眼中暗藏的鋒芒。

  衝矢昴不為所動地笑道:「是為了方便去學校復習而已。說到這裡,時間不早了,我還要會去拿些資料,抱歉先走了。」

  安室透走到收銀台面前,朝衝矢昴假笑道:「歡迎再次光臨。」

  衝矢昴聳了聳肩。

  背朝毛利小五郎一桌人的時候,他總算睜開眼睛,露出與綠色毫不沾邊的瞳孔。

  但安室透知道,一副棕色美瞳就能輕而易舉達到的效果。

  兩道銳利的目光就此針鋒相對。

  「當然。」

  衝矢昴回答。

  在衝矢昴走後過了十幾分鐘,其他四個人也都解決了自己面前的食物。

  三明治簡直是意料之外的好吃,還是自己親眼看著降谷零做的,所以松田陣平准備打包兩個帶給萩原研二,讓他嘗嘗警校時期廚藝還是zero的zero現在有了多大的進步。

  安室透將打包好的三明治放在松田陣平面前的下一秒,沙羅突然向站在桌邊的安室透出聲問道:

  「我的答復呢,安室先生。」

  銀發咒靈認真地看向安室透,試圖喚起他關於撫恤金的記憶。為此她甚至忍氣吞聲地叫了他一聲「安室先生」,用的還是敬語。

  安室透愣了一秒,然後掏出自己的手機,用手指輕輕點了兩下一片漆黑的屏幕,故作輕快隨意地說道:

  「我會聯系你的,沙羅小姐。」

  「雖然我知道現在的年輕人觀念很開放,但沙羅小姐已經有男朋友了,安室你這樣不太好吧。」

  毛利小五郎半是困惑半是勸阻地說道。

  其實他自己也沒好到哪裡去,總是看見美女就兩眼發直。但沙羅和安室透既然叫他一聲師父,毛利小五郎自覺還是要對這種事說上一兩句。

  安室透:……

  衝矢昴走後,他想著在場的人都是自己人了,也就沒有說過於復雜難懂——主要還是因為他覺得沙羅聽不懂稍微晦澀一點的暗示。

  但卻偏偏忘了,在場的人還有一個毛利小五郎,對組織和沙羅的事情完全不明所以,所以產生了這樣奇怪又可怕的誤會。

  看著江戶川柯南和松田陣平微妙的眼神,安室透在心中暗嘆一口氣。

  算了,在犯罪分子眼裡他都已經是一個比他們都更殘忍變態的愉悅犯了,倒也不怕毛利小五郎這點程度的誤解。

  習慣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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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米花町日常 20

  松田陣平本來是想送沙羅回去的, 不過臨時接到一個電話,爆/炸物處理班那邊有事要找他過去。

  於是卷發警察把要帶給萩原研二的三明治交給沙羅,在離萩原研二公寓很近的一處電車站和她分開走了。

  因為夜間出來過很多次, 這一次就算沒有萩原研二身上咒力的追蹤感應,沙羅也能自己找到公寓的方位。

  她單手拎著三明治平靜地走在路上, 因為飄揚的銀發和明顯的混血特征而引起了不少路人的注意。

  萩原研二的公寓附近有一個不大不小的公園,夜晚從不鎖門,裡面樹木灌木叢生。每到晚上,黑黢黢的陰影裡有時會有流浪漢在裡面席地而睡, 讓沙羅感到很親切,因此她總是從這個公園穿行而過。

  久而久之成了習慣,即使是白天,沙羅也像裝有自動巡回系統一樣沿著公園的路線回家。

  這還是她第一次在有光線的時間進入這個公園, 雖然在全黑的情況下沙羅的視野不會受影響,但公園冷清無人和熱鬧非凡的兩種狀態下還是有很大區別的。

  公園的中間是一大片空地, 建有沙堆、兒童城堡和秋千等供小孩子玩樂的娛樂設施。

  在中央這片地的周圍還有不少木質的長椅, 供人歇息或者是觀賞風景。

  休息日的下午, 帶著小孩子出來玩的家庭和約會的情侶居多,身上散發出愛意和快樂。好在咒靈的抵抗力現在強了不少,面對如此龐大豐富的正面情緒也不會感到有負擔。

  她好奇地看著那些小孩子跑向他們的父母。

  就沙羅自己而言, 真正意義上的誕生後她第一個看見的人類就是禪院甚爾的妻兒, 然後就被強悍的天與咒縛砍了個七零八落。

  所以她其實是有點害怕小孩子的——說不定他們就有一個渾身肌肉, 綠色眼睛的父親在附近虎視眈眈。

  沙羅把自己的目光從小孩子的身上移開, 心虛地眨了眨眼。

  她現在不殺人,應該也不會被充滿保護欲的家長盯上吧。咒靈心想到。

  就在她收回視線的途中, 咒靈的目光掃過公園的一處角落, 有一個穿著和當下季節不太符合的怪人坐在那裡。

  他穿著一件長袖襯衣, 被肌肉撐出弧度,頭上戴著一頂黑色的鴨舌帽。

  男人在低頭看手機的時候,有一半的臉部特征都被帽檐擋住。

  有幾個小孩子想跑去他附近的秋千玩耍,都被自己的父母阻止了。他們不太信任地看了這個男人一會兒,囑咐自己的孩子最好還是去其他地方玩。

  這也使他的身邊成為了公園中唯一一個基本沒有小孩子的空間。

  沙羅放心地又看了看。

  這個男人身上的某種特征讓她感到有些熟悉。

  突然,一陣手機鈴聲從她的兜裡響起。

  沙羅用的是觸屏手機,但常用的功能只有查看時間、打電話和發送信息這三個,手機鈴聲自然也是默認的那種,從來沒有更改過。

  她拿出手機看了一眼,發現自己對屏幕上的那串號碼毫無印像。

  不過話說回來,她也沒有眼熟的電話號碼,除了有名字備注的萩原研二,其他的陌生號碼咒靈也照接不誤。

  「你好。」沙羅接起電話,平靜地說道。

  電話那頭傳來一陣輕微的音樂聲,然後被掛斷了。

  「……」

  沙羅面無表情,看了看自己的手機,沒什麼感想地又把手機揣進兜裡。

  就在她抬頭的一瞬間,坐在角落裡的男子也正好將自己頭上的鴨舌帽摘了下來。兩雙綠色的眼睛隔空交彙。

  咒靈木愣愣地盯著他。

  暗綠色狹長的眼睛,黑色順直的短發,薄唇邊的疤痕,透著肅殺氣息但十分年輕的面孔。

  禪、院、甚……爾?

  不,長相有微妙的不一樣,再說這個世界上又沒有咒術師,禪院甚爾怎麼可能出現在這裡呢?

  但這個男人的特征實在是太像了。讓沙羅不禁自我懷疑,難道其實是自己印像中的禪院甚爾的模樣出錯了?

  本能的恐懼把沙羅定在原地,她像是僵住了一樣一動不動,拿不准注意是要殊死一搏,還是立刻逃走。

  青綠色的眼睛逐漸變得透明,裡面逐漸蓄積起龍卷風一樣的殺意。

  像人的部分完全消失了,咒靈的本能湧上心頭,沙羅又能感受到對人類的厭惡和殺意,以及對周圍溫暖情感的極其不耐。

  她在調動咒力,把來構建人類情感的那一部分咒力,也重新抽出來當做戰鬥的籌碼。

  這都取決於這個男人在下一步有什麼動作。

  嘴角有疤的男人的冰冷眼神和咒靈的目光有瞬間的交彙,然後漫不經心地錯開,低頭看向自己的手機。

  沙羅僵硬了不到半秒的時間,拔腿就跑,不忘一路消除自己的咒力殘穢,以免被這個男人所追蹤。

  ……

  萩原研二回到家的時候,天已經黑下來了。他將車停在樓下,目光從現場警戒線上一掃而過,落在自己家的窗戶上。

  沒有開燈。

  這並不稀奇,沙羅的視力非常好,在一片漆黑中也能准確看清物體的形狀和方位。這也是萩原研二發現的沙羅諸多非人類特征之一。

  刑警鎖好車門,上樓。

  進門開燈之後,萩原研二發現沙羅就坐在沙發上,表情是前所未有的嚴肅。見萩原研二進門,她的目光以閃電般的速度移向他,上下打量。

  「怎麼了,小沙羅?」

  萩原研二歪了歪頭,不解地問道。

  「你沒事吧?」

  沙羅沒有回答,聲音緊繃地反問他。

  萩原研二莫名其妙地搖頭,關切地看向沙羅。

  還沒等他問出詳情,沙羅的下一句話直接把刑警鎮在原地。

  「以後我睡你的房間。」

  萩原研二:?!

  刑警先是花了幾秒鐘,確認這不是自己加班之後腦力消耗過度產生的幻覺,然後試探性地問道:

  「小沙羅不喜歡現在的房間,想和我換?」

  他當然知道以他們之間的關系,這句話很有可能是另外更曖昧的意思,但說出這句話的可是小沙羅啊?!

  她連自己是女性的認知都沒搞明白,怎麼可能一步跨越到這個話題上。

  所以大概還是因為不喜歡現在的房間吧,萩原研二有幾分慌亂地想到。

  沙羅卻搖了搖頭。

  「我要保護你。」咒靈說。

  萩原研二緩緩皺起眉頭,重復道:「保護?」

  在刑警的記憶中,沙羅對他說過幾次保護。真正采取行動則是兩人在吉木家的古堡閣樓上遇到危險的那一次。

  那時候他們面臨著生命的危險。

  所以這次……

  「小沙羅,發生什麼了,你還好嗎?」

  刑警將外套掛在門口的衣帽架上,然後走到沙羅的身邊,握住她的手並凝視著銀發女子,關切地問道。

  萩原研二從來沒見過沙羅這幅如臨大敵的模樣,這讓他感到非常擔心。

  「我看見了長得很像禪院甚爾的人。」沙羅低聲告訴萩原研二,「他很危險,但應該一般不會傷害人類。萬一他出手,我會保護你的。」

  她青綠色的眼睛裡又出現了那種無情又冷漠的神色,仿佛從人類社會抽離。就像萩原研二最初幾次遇見她時那樣。

  細細思索一番沙羅的話,刑警的喉嚨緊了緊。

  沙羅說這個人很危險,又說他不會傷害人類。

  「他對咒靈,對你有威脅,對嗎,小沙羅。」萩原研二確認道。

  沙羅點頭,神色依舊緊張。

  「長得很像,也許並非同一個人。」

  萩原研二梳理著自己的思路,同時安慰著沙羅。

  他知道沙羅的自我認知來源於一本漫畫,也相信沙羅就是她所說的「咒靈」。

  萩原研二前一夜花了兩個小時簡單過了一遍這部漫畫的劇情,其中並沒有對她現在所提到的「禪院甚爾」的詳細描述。

  但「禪院」這個姓氏作為咒術師世家之一,萩原研二還是有些印像。

  如果真的還有其他人物來到這個世界,而且還是咒術師,沙羅的處境就危險了。

  但她又說並不是完全的相似……

  沉思半晌,萩原研二問道:「小沙羅,這個男人和禪院甚爾之間有什麼共同的特征嗎?」

  沙羅把上午告訴松田陣平的話,原封不動地轉述給萩原研二。

  綠眼睛黑頭發,身材壯碩,嘴角有一道疤。

  身材壯碩?

  突然聯想到在警視廳的食堂中沙羅最初看到伊達航時的躲閃,萩原研二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性:

  「這些還有人知道嗎?或者說,小沙羅是不是很害怕有這些特征的人,而且表現的很明顯?」

  沙羅不明所以地點點頭。

  看她還在皺眉,萩原研二坐在她身邊,安慰道:「我覺得小沙羅看到的應該不是禪院甚爾。」

  而是來試探沙羅反應的人。

  萩原研二又聽沙羅把不久前發生的事情描述一遍,刑警的工作就是撥開迷霧一般的表像探尋內核本質,他心中大概有了猜測。

  那個人可能是在通過沙羅的表現來測試,她是否與其他面容下的形態是同一個人。

  這麼說,這個人一定是非常了解沙羅的習慣,所以應該是和她接觸過比較久的時間。

  細節都相似,但沙羅卻說具體面容不同,很可能是因為那個人盡力還原了漫畫中禪院甚爾的特征,但還是因為漫畫與現實有區別的關系,沒能完整地復制禪院甚爾的長相。

  也就是說......這個人很可能也知道沙羅的咒靈身份,或者說至少知道沙羅很害怕禪院甚爾這個漫畫人物。

  出於對萩原研二的信任,沙羅在刑警的安撫的話語下完全平靜下來。

  咒靈周身包裹著兩人形成護盾的咒力也被她吸收回體內,青綠色的眼睛中重新有了一些屬於人類的溫度。

  「我知道了。」她平靜地宣布道,然後罕見地出現了少許思考和猶豫的神情。

  萩原研二眨了眨眼,詢問地看向她。

  「如果你不和我睡在一起,也要帶上這個。」

  咒靈白皙修長的手掌一開一合,她曾經送給萩原研二的那種晶體赫然躺在手心上,只不過比起前一次要稍微小了一些。

  「這是我的咒力結晶,可以保護你。」

  萩原研二聽到沙羅用淡然的語氣說道。

  他想起了那部漫畫的設定,從人類負面情緒中誕生的咒靈對人類有著天然的厭惡與殺意。

  沒有一個咒靈會有保護人類的念頭,他們的咒力全部用在殺害和凌/虐人類上面。

  可萩原研二唯一認識的咒靈,做出的舉動卻和這個設定相悖。她願意用自己的咒力結晶,以削弱自己的力量為代價,從咒術師的手裡保護一個人類。

  萩原研二看著沙羅理所當然的表情,喉嚨中像是塞滿了什麼東西。

  他說不出話來。

  這是他第一次直觀地感受到自己對沙羅造成的影響。

  可這並非他所希望的。

  萩原研二希望沙羅可以好好地活下去,不會危害社會,為人類社會所容,因為她看起來是真心的喜歡人類社會中的一些行為和發明。

  但從一開始他就沒想過,沙羅有一天會願意用自己的生存幾率換取萩原研二的安全。

  ……

  我是不是做錯了?

  萩原研二沉默地想到。


第117章 米花町日常 21

  沙羅好奇地看著萩原研二。

  在咒靈的預想中, 萩原研二應該非常高興地接過她的咒力結晶,然後說一些「小沙羅送給我的禮物我都很喜歡」之類,大叔說出來會顯得油膩但萩原研二說出來就顯得剛剛好的話。

  沙羅已經准備好學習他這一次的用詞並且活學活用了。

  但男人沒有動。

  沙羅迷惑地看過去, 發現萩原研二在用一種復雜的目光注視著她,而且並沒有接過她手掌上面的咒力結晶。

  「你在想什麼?」

  知道自己大概想不明白,所以沙□□脆直接問道。反正每一次萩原研二都會直接回答她。

  但這一次,沙羅沒有得到准確的回復,因為就連半長發的刑警自己也茫然地回答道:「我不知道。」

  最開始,萩原研二是希望防止沙羅對其他人造成傷害,也希望讓這個輕飄飄且事不關己地將一起自殺悲劇隨意提及的女孩子,能夠意識到人類的死亡和愛意的重量。

  可當沙羅真的將她自己的咒力結晶分給他的時候, 萩原研二卻感到了一陣沉重的慌張。

  如果是以前的沙羅,絕不會為了一個人類的生命削弱自己的力量。在這個沒有咒術師的世界上, 她將是毫無破綻、無堅不摧的存在。

  現在……

  萩原研二成了她的弱點。

  萩原研二從沒有比現在更能直觀地感受到沙羅的愛意,但也從沒有感到如此恐慌過。

  在最初意識到自己成為了固定沙羅的繩索時,他也有過類似的感情, 突然意識到自己有了多麼沉重的責任, 心中又感動又恐懼。

  但這一次是不同的。

  心髒的下墜感不是因為自己被賦予的信任和情感,而是源於沙羅對待她自己的方式。

  「小沙羅,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慢慢地, 刑警將沙羅攤開的手掌合上, 讓那塊白灰色的咒力結晶被重新攥在她的掌心。他知道在這樣的姿勢下, 沙羅可以重新把力量吸收回到體內。

  咒靈不解地看著他:「你不想要?可這不是銀行卡。」

  除了三番兩次送出又被退回的銀行卡以外, 萩原研二很少拒絕沙羅。又一樣給出的東西被退回來, 咒靈難得地感受到一絲挫敗。

  被一雙似乎有點委屈的青綠色眼睛盯著, 萩原研二窒了窒, 良久, 嘆了一口氣。

  他坐在沙羅身邊。

  說來好笑,刑警搬來這棟公寓已經是三四年前的事了,但沙發的使用次數卻是少得不行。沙羅搬來這裡不過一個月,在上面度過的時間已經比萩原研二幾年間積累的時長還多了。

  而且她看起來很喜歡這個沙發,萩原研二微笑著想到。

  他的手掌還是牢牢包裹著沙羅的手,而咒靈從不會拒絕人類溫暖的觸碰,她模糊地意識到了什麼,安靜下來注視著萩原研二。

  刑警長著一雙微微下垂的眼睛,鳶紫色的虹膜在燈光下閃閃發亮。

  萩原研二在經常是笑著的。笑容是拉近人際關系的好方法,再加上他有一張池面臉,說話也溫柔圓滑,更讓人心生好感。

  他也擅長在沙羅面前裝出一幅笑容,直到有一次,沙羅指出有時他笑著卻有與表情不符的悲傷情緒,這過於復雜,會讓她感到困惑。

  在這之後,萩原研二就很注意地會在沙羅面前流露出自己的真實感受。

  這樣也好,因為有時候他並不是真心想露出笑容。

  比如現在。

  「小沙羅送給我的所有東西,我都很喜歡。」萩原研二字斟句酌地說道。

  「但有一些東西,是我必須要拒絕的。比如銀行卡和咒力結晶。」

  「我希望小沙羅能夠

  答應我,把自己放在第一位的位置。我可以保護自己,但小沙羅也必須保護好自己。」

  看到沙羅沒什麼表情的樣子,萩原研二又補充道:「就當是為了不讓我難過,好嗎?」

  沙羅點了點頭,她向來非常好說話,尤其是面對萩原研二的請求。

  但咒靈頓了頓,還是忍不住提醒這個人類:「我的再生能力很強,不會死。」

  萩原研二安靜地看著她,低垂的眼睫投下一片陰影。

  「但小沙羅會感到疼痛,不是嗎?」

  他還記得沙羅騎自行車摔倒後腿上深深淺淺的傷口,那時萩原研二才知道,沙羅並非沒有痛意,只是對這種感覺不敏感。

  沙羅點頭:「但我不會死。」

  她強調道。

  「如果僅僅是感到難過,我也不會死,那為什麼沙羅不想讓我難過呢?」萩原研二反問道。

  他通常是不會如此咄咄逼人的,只是這個問題,萩原研二知道自己必須和沙羅說清楚。

  沙羅被問住了。

  的確,按照咒靈的生存法則,生存往往是第一位的,其次是咒力。但萩原研二的心情既不會影響沙羅的性命,他的負面情緒甚至還有微弱的增強咒靈力量的效果。

  有什麼比性命和力量更重要呢?

  完全不喜歡思考的她下意識地看向萩原研二,希望他能替自己回答。

  「小沙羅希望我自問自答嗎,還真是狡猾呢。」

  萩原研二這麼說著,卻沒有絲毫不耐的聲音,對沙羅的不通事理無奈而縱容。

  「因為小沙羅喜歡我,就像我也愛著小沙羅一樣。不希望他受傷,不希望他難過,這些都是人類會對所愛之人的情感。」

  深深看向沙羅的眼底,萩原研二重新微笑起來,把沙羅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情感擺在眼前。

  「……」

  沙羅呆愣地看向他。

  萩原研二眼中的笑意愈深。

  「我怎麼可能有這麼惡心的情感。」

  良久沉默後,咒靈不可置信地說道,表情無比震驚,難以接受。

  萩原研二:……

  戀愛是需要新鮮感沒錯,但他總覺得小沙羅的反應……每次都過於新奇了。刑警哭笑不得地揉了揉自己的發尾,心裡那點悵然散了個干淨。

  他算是發現了,作為聲稱喜歡負面情感的咒靈,沙羅總是一副無所謂的樣子,萩原研二幾乎沒有見她恐懼或傷心過。反倒是他自己因為想得多且細,所以總會感到憂慮,有時甚至躊躇不前。

  看了看咒靈一副拒絕的表情,萩原研二順著她的思路,說道:「小沙羅說的沒錯,你不想讓我難過,還願意分出自己的力量保護我,都和愛情無關。」

  他半是戲謔地說道,天性中惡趣味的一面偶爾占了上風。

  沙羅一點異樣也沒聽出來,滿意地點點頭。

  雖然咒靈每一次都覺得萩原研二說的話非常有道理,幾乎是盲目地相信,但這一次,她決定自欺欺人。

  「所以我不能和你睡嗎?」沙羅不死心地又問了一遍。

  萩原研二輕松的笑意僵在唇角。

  小沙羅怎麼還想著這回事呢?

  刑警試圖向她解釋以他們之間的關系,這個說法顯然已經不僅僅是表面含義了。結果刑警眼睜睜地看著女友臉上的神情從迷惑變成了恍然大悟。

  沙羅自信地說道:「放心,我明白。跟在大叔身後的時間裡我也了解過不少網站。」

  萩原研二:?!

  好吧,從這句話裡的信息來看,刑警好像知道沙羅特殊的愛好和性格是怎麼培養出來的了。

  刑警眨了眨眼,突然湊近了沙羅幾分,半是玩笑,半是認真地

  說道:「小沙羅,我們是戀人,戀人間的親密是需要循序漸進的。」

  他們之間是對彼此許下過永遠的諾言的,沙羅把這看做對自己的束縛,是萩原研二在用愛意作為交換,束縛咒靈殺人的本性。而萩原研二則把這看做是彼此相伴一生的承諾。

  經過了五年,萩原研二早就忘記當年自己是為了什麼具體原因才猶豫著,一直都不敢向沙羅表白。

  那時的他還在畏懼著看似一帆風順的美好未來,但現在萩原研二只想盡快確定關系,盡可能地和沙羅相處更多的時間。

  但這並不代表萩原研二想要□□關系上的突飛猛進。

  沙羅看起來在這方面並不在意,萩原研二只好操著兩個人的心,小心翼翼地推進兩個人的關系。

  都是沙羅對他太縱容了,萩原研二無奈地想到,臉上卻不禁浮現出了笑意。

  ……

  沙羅一如既往地沒有讀懂面前這個人類的表情。

  人類的表情都很豐富,她只擅長分辨情緒的種類,對於辨認表情則是十分苦手,更別提萩原研二本身就喜歡把其他的表情揉進一個微笑裡,這使得沙羅的鑒別工作更是難上加難。

  咒靈嘆了一口氣:「萩原,你又在想什麼?」

  想不清楚,還不如直接問。

  萩原研二又靠近了一些,微微低頭,兩人的鼻尖幾乎觸碰在一起,卻又還隔著微不可見的距離。

  「我在想,小沙羅會允許我現在吻你嗎?」

  他用一只手捧起沙羅的臉頰,在只有兩個人的房間裡低聲地問道。

  沙羅平淡地點點頭,沒什麼遲疑,反應遠不如咒力結晶被萩原研二放回自己手裡時候的大。

  萩原研二就知道會是這種結果,他現在已經知道沙羅對自己的心意,雖然因為過於「惡心」而被沙羅本人百般否認。

  他現在在擔心的是其他的事情。

  警察謹慎地觀察著沙羅的面部特征,非常嚴肅地問她:「小沙羅,在我吻你的時候,能不能保持現在這張臉?」

  想了各種可能性,萩原研二還是覺得這一點最有可能。因為氣氛太好了,所以他實在懷疑沙羅會不會做出什麼離奇的舉動。

  這是他的初吻,要是親下去的時候突然看到自己的臉,下面還是身材姣好有致穿著連衣裙的女性軀體,就像之前在街邊咖啡廳沙羅變化而成的那樣,萩原研二懷疑自己會在很長一段時間中對接吻產生心理陰影。


第118章 米花町日常 22

  懷著不只一絲緊張, 萩原研二緩緩俯下身,同時他半托著沙羅臉頰的右手不自覺地蹭了蹭那塊光潔的皮膚。

  隨著和沙羅的眼睛之間的距離越來越小, 萩原研二發現自己從沒有如此清晰地看見過那雙青綠色眼睛中的空茫。

  如果早點以這種距離觀察這雙眼睛, 他也許能夠早些發現沙羅非人類的事實。因為這雙眼睛裡藏著的東西,與人類的情感可以說是毫無關系。

  比起人類,這更像是一雙野獸的眼睛。

  天真純粹, 危險致命。

  警察發現隨著自己的靠近,沙羅的眼睫不自覺地顫了顫。

  萩原研二不確定這是因為沙羅在害羞, 還是單純只是她被自己的氣息影響,所以想眨眨眼睛。不過思來想去,他覺得前者的可能性很小,後者又實在不合氣氛,索性不再去想。

  他知道沙羅一直在看著他。

  面對兩人的第一次親吻,銀發女子青綠色的眼睛並不存在什麼激動的神情。她只是在男人靠近的時候也向前抬了抬頭, 讓自己的臉頰更加緊緊貼合在萩原研二的手心裡。

  如果是幾年前, 萩原研二也許還會胡思亂想,認為在親吻時沙羅的無動於衷是因為她並不喜歡他。

  現在萩原研二倒是看開了。

  愛並不只有一種定義的方式, 也從不只有一種表現形式。

  喜愛負面情緒的沙羅願意一直在他身邊,在每個噩夢出現的凌晨主動擁抱安撫他, 已經有十足的說服力。

  咒靈的世界觀和人類的不相容, 她所作的種種也並非出於人類思維, 所以她並不覺得這是對萩原研二的愛意。

  但從人類的思維去解讀她的種種行為,就只能得出一個結論。

  萩原研二知道,沙羅愛他。

  窗外是一片沉沉夜色, 偶爾傳來樹冠上的不知名鳥鳴, 高樓屋內是充盈著昏黃的暖光, 銀發和半長的黑發逐漸靠攏在一起, 唇齒間發出輕微的響動。

  良久,萩原研二用拇指摩挲了一下沙羅的唇角。

  不管是用嘴唇或是手指去感受,這裡都像一塊微涼又柔軟的玉石,警察微微出神地想著。

  「原來小沙羅的睫毛是灰色的。」

  他輕柔地說道,聲音壓得很低,是專屬於情人之間的低聲竊語。

  准確地說,沙羅的睫毛是銀灰色的,比她的眉毛顏色要淡一點,而比她的銀發要深上很多。因為沙羅眼睛的顏色太亮了,萩原研二之前竟然沒有注意到她的睫毛也是如此罕見的顏色。

  像是被這種靜謐無聲的氣氛感染了一樣,沙羅好像陷入了沉思的狀態,沒有回答。

  萩原研二也不再說話了。

  他們之間很少有種堪稱浪漫的氛圍,因為刑警繁忙的工作和沙羅神出鬼沒的作息,一個月來兩人相處的時間並不算長。

  被留在唇邊的涼意很快消散,萩原研二用自己的額頭抵著沙羅的額頭,輕笑著問道:

  「可以再來一次嗎,小沙羅?」

  沙羅平靜地點頭。

  咒靈知道親吻是人類之間表達親密的動作,所以她很樂意答應萩原研二的請求。

  就她自己而言,沙羅很喜歡萩原研二的觸碰,身體部位倒是無所謂。倒是萩原研二看起來比之前都要緊張和喜悅。

  這麼多復雜的情感雜糅在一起,沙羅本來是看不懂的,但她從萩原研二散發的氣息上明白,他現在很高興。

  這就夠了。

  她想讓他一直這麼高興。

  但在萩原研二的唇即將碰到她的時候,沙羅卻叫了一聲:「萩原。」

  半長發的警察一愣,退開了些,不確定地問道:「怎麼了小沙羅,想休息了嗎?」

  他剛想放開捧住沙羅的手,卻被她一把按住了。

  咒靈對他說:「挑個你喜歡的。」

  她的語氣很認真,話裡的意思卻讓萩原研二摸不著頭腦。看了半天,警察才發現沙羅的睫毛正在變化。

  火紅,深黑,淡粉,蔚藍,絳紫,淺棕,熒光綠……

  沙羅的眼睫毛正在以每兩秒一個的速度更換顏色,像是個會變色的聖誕彩燈一樣。

  萩原研二:……

  在和女友第一次接吻後的第三分鐘,他回憶起了童年和姐姐一起玩電腦上的換裝游戲的經歷。

  浪漫氛圍一去不復返了,警察悔恨地想到。

  他無奈地說道:「原來的顏色就很好,小沙羅……」

  七彩變換的睫毛顏色倒是恢復如初了,萩原研二的下半句話卻還是遲遲說不出來。

  他想說「小沙羅無論什麼樣子我都喜歡」。這句話本來是用以表述無關容貌的愛意,但萩原研二直覺不適用於他們之間。

  要是小沙羅突然變成其他人的樣子,尤其是萩原研二也認識的那些人,無論是誰,都是會給萩原研二帶來嚴重心理創傷的體驗。

  起碼他不用擔心小沙羅變成松田陣平或者降谷零的臉,萩原研二苦中作樂地想著,隨即使勁晃了晃頭,試圖把那些可怕的想像都甩出腦海。

  他嘆了一口氣,閉上眼睛,用手指摩挲著沙羅的臉頰。

  最終,警察還是低聲地說道:「無論小沙羅是什麼樣子,我都愛你本身。」

  ——所以,不要再和他玩眼睫毛換裝大賽了。

  ————————

  在萩原研二從浴室出來准備回房間休息的時候,他看見沙羅還坐在沙發上,眼神直視前方卻沒有焦點,好像正在發呆。

  這是咒靈除了釣魚小鋼珠和聽賽馬以外最大的興趣,萩原研二當然不會干涉,雖然他覺得這大概是個習慣而非愛好。

  不過這次,警察卻靜靜看了一會兒她,然後出聲道:「小沙羅。」

  當沙羅抬起頭看向他的時候,萩原研二向她猶豫地微笑了一下:「今天在現場,小沙羅對原田夫婦有什麼感覺嗎?」

  沙羅眨了眨眼,告訴他:「那三個人都很好。」

  「……三個?」

  但這起凶案的嫌疑人就只有原田夫婦兩人。

  銀發女子平靜地點點頭:「還有在車裡的那個。」

  萩原研二心下一動,並不是因為沙羅談及被害人屍體時漠然的語氣,而是因為她的話。

  車裡的人是被害者藤本惠子,而本案的嫌疑人是原田夫婦兩人。沙羅會對凶手有好感,而這次她給出的人數是三個人。

  這恰巧印證了萩原研二的一個猜測。

  原田先生有用於汽車改造零件的購買記錄,他高中在修車店打工的經歷也讓他具備將普通的汽車改造成殺人武器的能力。

  藤本惠子是他的情人,也是原田夫人的同事,她的賬戶中有一筆支出,被查清是彙給原田先生的,而這筆錢款在此之後正好就被原田用於汽車零件的購買。

  據原田夫人說,藤本惠子在上個月曾經借過她的車,三天後才歸還,這也是這輛汽車離開原田夫人的唯一幾天。

  種種現像都表明,原田先生和藤本惠子之前在合謀殺害原田夫人,並且計劃已經實施到最後的階段。

  但最後的死者卻是藤本惠子。

  汽車被用作凶器的排氣管開關是和副駕駛的加熱坐墊相連的,充滿車廂的一氧化碳會在逐漸加熱的溫度下被引/爆,這就是停車場發生爆炸的原理。

  警察在原田先生的手機裡找到了能控制加熱系統的手機軟件,上面的時間正好位於爆/炸發生時間之前不久。

  種種跡像表明,原田先生就是殺害藤本惠子的凶手,他們想謀害原田夫人,卻陰差陽錯害了自己。

  但萩原研二卻對著這個結論不怎麼認同,因為其中還有太多疑點存在。

  藤本惠子的手機不在她的身上,一向開車去公司的原田夫人在前一天的同事聚會後直接在公司休息,同樣參加了那場同事聚會的藤本惠子卻莫名其妙出現在原田夫婦的公寓樓下,原田夫人的車中。

  這樁案子中有三名凶手。

  原田先生和藤本惠子合謀殺害原田夫人,原田夫人不知什麼時候發現,於是准備了反擊,讓丈夫啟動他自己與情婦構建的殺人系統,親手殺死了自己的情人。

  這才是事情的真相。

  萩原研二沉默地想道。

  不管經過多少案件,不管當了多久的刑警,萩原研二依舊會為這樣的人倫悲劇發出嘆息。

  他理智上知道這種事發生的幾率並不小。

  實際上,事實剛好相反。

  有人遇害,他或她的枕邊人往往是受到警察懷疑的第一嫌疑人。

  萩原研二的目光不由得瞟到了沙羅的身上。

  咒靈會明白嗎?人類的愛和恨如此相近,深刻的愛有時會轉化成刻骨的恨意,凶手是親人朋友甚至父母子女的幾率往往高於隨機作案。

  從她的角度一想,萩原研二也覺得人類很復雜了。

  他這麼想著,就也這麼問了。

  沒想到,沙羅卻用一種堪稱輕松的語氣說:「這都是很正常的事情。」

  沒有人類那些過於扭曲黑暗的念頭和無窮的難填**,哪裡會有咒靈的存在。這些滿溢的殺意和惡意,才是沙羅最熟悉的東西,也是最讓她怡然自得的環境。

  萩原研二無言地看著她。

  咒靈的外表與人類無異,行為舉止也越來越趨近於普通人。她甚至有了一個人類的戀人,和他許下相互陪伴的諾言,生出了類似於愛意的情感。

  但萩原研二意識到,沙羅永遠不可能成為什麼從黑暗中開出的花。

  他的擔心也是多余的,她永遠不會對人類極致的惡意感到失望和傷心,而只會對此感到純粹的喜悅。

  這個女孩本身就是由惡念做成的,那是她的生命而非土壤。


第119章 米花町日常 23

  放學路上, 三名女高中生並排走著。

  關於考試和放假的話題告一段落後,鈴木園子和毛利蘭聊起她們兩人都有在看的一部漫畫。

  「小蘭,你看這一期的漫畫了嗎, 劇情發展得出乎預料的快啊。」

  「這一卷我還不敢看誒, 因為害怕看到喜歡的角色死掉。」

  毛利蘭回答道,想起那本買回來之後就被塞進抽屜裡的漫畫, 有一點矛盾的心情。她既想知道劇情發展, 又害怕自己不希望的情況發生,因此一直猶豫著沒有看。

  三名帝丹高中的同班同學並肩走著,毛利蘭走在中間的位置, 其他兩人走在她的左右兩邊。

  聽到鈴木園子和毛利蘭兩人的對話, 世良真純把包甩在肩後, 好奇地探頭問道:「總聽你們說起,到底是什麼樣的漫畫啊?」

  「啊,世良妹妹你也有興趣嗎?」鈴木園子嘿嘿笑了一聲,很樂意為她解答。

  「是最近很火的奇幻戰鬥類型的漫畫啦,世界觀很新奇, 設定上人類的負面情感會產生詛咒, 而人類中有咒術師的存在……」

  剛介紹了不到一半,鈴木園子的興致上來, 打算繞到世良真純身邊, 繼續和她探討這部漫畫的精彩所在,再介紹漫畫中幾個很帥氣的角色。

  探頭看了一眼世良真純,鈴木園子卻狐疑地眯起眼睛,略帶不爽地說道:「世良妹妹, 你有沒有在聽啊。」

  剛要講到精彩之處誒。

  沒想到, 世良真純身手矯健地跨到她和毛利蘭中間, 而且反客為主,一把捂住了鈴木園子的嘴。

  「唔——」

  女高中生偵探捂得並不是很緊,鈴木園子沒有感到難受,只是很疑惑地看向毛利蘭。

  毛利蘭也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剛要說話,卻發現世良真純正在神情凝重地盯著街對面的一個身影。

  意識到什麼,鈴木園子也安靜下來,和毛利蘭一起略帶不解地轉過頭。

  跟隨著世良真純的視線,她們看到了一個行蹤鬼祟、打扮可疑的男人。

  在三十度左右的炎熱氣溫下,那個男人帶著一頂寬檐的帽子,墨鏡口罩一應俱全,正躲在一家店的海報外面,鬼鬼祟祟地透過玻璃觀察裡面的情況。

  想到好友高中生偵探的名號,又因為父親本身就是從事私家偵探工作的,毛利蘭對於這副打扮的可疑男子有著很高的警惕性,看到此情此景繃緊了神經。

  鈴木園子直接把女高中生偵探捂在她的嘴上的手扒開,故作嚴肅的神情透出幾分興奮,問道:

  「世良妹妹,你是看出他有什麼問題了嗎?這個可疑的男人是罪犯?還是說他正准備犯罪?」

  世良真純沉默片刻,搖頭。

  「不,更糟。他是我哥。」

  女高中生偵探用沉重的語氣說道,對自己親哥在路上做出這樣可疑又顯眼的舉動感到有些羞恥和十分的難以理解。

  世良真純對兩位還沒緩過神來的好友比了個手勢,然後穿過馬路,躡手躡腳地靠近男人,突然一巴掌拍在他的背上。

  「你在這裡干什麼,吉哥?」

  常年在室內呆著缺乏鍛煉的羽田秀吉,差點被自己妹妹的這一巴掌打到地上去。他驚魂未定地揉了揉被拍痛的地方,回頭驚訝地叫道:

  「真純,你怎麼在這兒?」

  世良真純舉了舉手裡拎著的背包:「我剛放學。」

  說著,少女向身後的兩位好友介紹道:「這是我哥,羽田秀吉,我一般管他叫吉哥。」

  不是可疑人員就好,毛利蘭松了一口氣,向好友的兄長問好。

  鈴木園子目露好奇地看了看羽田秀吉:「這就是世良妹妹的二哥嗎,話說你們家的姓氏可真是多

  啊。」

  羽田秀吉微微一笑,剛要說話,卻又覺得用這幅打扮和妹妹的朋友說話不太妥當。

  片刻後,世良真純無語地看到自己的二哥把口罩和帽子摘下來,露出一如既往顯得有幾分邋遢的胡茬,以及朝不同方向亂翹的後腦頭發。

  就他這樣子,配上那副圓溜溜的小墨鏡,比剛才的打扮也好不了多少,甚至顯得更奇怪。

  羽田秀吉撓了撓頭,悄聲告訴妹妹:「我沒帶眼鏡出來,摘了墨鏡看不清楚。」

  世良真純:……

  「所以說吉哥你為什麼要這麼穿啊。」女高中生面露復雜地看著羽田秀吉的穿著,問道。

  她這個二哥,明明打扮一下也很帥,偏偏總是衣服邋裡邋遢的樣子,胡子拉碴,穿著隨意。就這樣還能找到女朋友,也真是幸運。

  世良真純直覺,羽田秀吉的這幅打扮可能和他的女友有關,這個人成天把「由美寶貝」掛在嘴上,聽得她是直起雞皮疙瘩。

  果不其然,羽田秀吉頹然地弓起身體,向自己的妹妹傾訴道:「由美寶貝最近和一個同事走的超級近,由此我去接她下班,聽到他們聊得都是一部我沒看過的漫畫。」

  「因為想要和由美寶貝多一點話題,所以我才想到漫畫店裡面看看的。」

  這理由倒是充分,可是……

  女高中生三人不約而同地問道:「那你/吉哥為什麼穿成這樣?」

  羽田秀吉不好意思地說:「我之前來過一次,看到店裡都是年輕的女孩子,不太好意思進去。所以想著掩飾一下自己,別讓我這種28歲的大叔這麼顯眼。」

  世良真純、鈴木園子和毛利蘭:……

  你這樣不是更現眼嗎,人家說不定會報警好吧。

  看著面前三個穿著高中校服的年輕女孩們,羽田秀吉突然振作起來。他抬起頭,面露希冀地看向世良真純:

  「真純,你陪吉哥進去看看好不好?你這個年紀的女孩子一定對漫畫店很了解吧?」

  因為對漫畫其實並不了解,世良真純剛想拒絕,鈴木園子卻一把攬過世良真純和毛利蘭,自信地說道:「好啊,就讓我們三個當世良妹妹的哥哥的漫畫向導吧。」

  世良真純拒絕的話到了嘴邊又咽了下去,無奈地向自己哥哥聳聳肩。

  「好吧,既然園子都這麼說了,那我們就陪你進去看看好了。」

  四個人走進漫畫店的時候,店裡的人並不是很多,有個客人正拉著店員說些什麼,看見有人進來,不經意地看了他們一眼。

  世良真純等人也沒有太在意,四處打量著店裡的環境。

  鈴木園子拍拍羽田秀吉的肩膀,小聲問道:「你是找哪一部漫畫?」

  有些苦惱地揪了揪腦後的亂發,羽田秀吉也悄聲回答:「我也不太了解,不過應該是有個叫禪院的家伙,還有各種我聽不太懂的詞,好像是咒靈、咒力之類的。」

  因為只是在宮本由美和她的同事口中聽說過,所以羽田秀吉並不知道這幾個發音拼寫對應的漢字是什麼。

  毛利蘭和鈴木園子對視一眼。

  這不正是她們之前還在討論的《咒x回戰》嗎。

  鈴木園子興奮地拉起世良真純:「好巧,我們也剛好想給世良妹妹推薦這部漫畫呢。」

  兩名女高中生輕車熟路地把兩人帶到一處漫畫架前面,卻發現那裡已經站了一個人,背影非常眼熟。

  不過這並不是因為毛利蘭三人對她是多麼熟悉,而是因為這個女子本身有著一頭非常特別的銀發散落在背後。

  「啊,是沙羅小姐嗎?」

  隨著少女的聲音落下,銀發女子慢慢轉過身來,正是沙羅本人。

  毛利蘭敏銳地意識到沙羅的表

  情有點不對,擔心地問道:「沙羅小姐,你還好嗎?」

  沙羅表情陰沉地搖了搖頭:「沒什麼,只是發現喜歡的……角色死掉了而已。」

  她咬牙切齒的說道,顯然不是她口中的「沒什麼」。

  鈴木園子了然:「原來沙羅小姐也看這部漫畫,就是這樣的啦,我喜歡的角色也死了好幾個,有個我很喜歡的讓我哭了好久呢。」

  毛利蘭安慰地拍了拍鈴木園子。

  那時候鈴木園子眼睛紅紅地約她出來,毛利蘭在家庭餐廳裡聽鈴木園子痛罵了作者半個小時,期間還遇上了少年偵探團的幾個小孩子。

  結局是她們剛要走的時候,家庭餐廳裡就發生了一起命案,最後是鈴木園子在沉睡的狀態下完成了全部的推理。

  少女醒來後沾沾自喜,自詡有很高的偵探天賦,也就把之前的傷心事忘之腦後了。

  看著面前三人的互動,赤井兄妹迷惑地對視一眼——感覺好像世界上就只有他們沒看過整部漫畫一樣。

  羽田秀吉悄悄問自己的妹妹:「真純,這位小姐是誰啊,應該不是你們的同學吧,我看她沒有穿校服……」

  「她叫沙羅,是蘭君父親的弟子,目前在毛利偵探事務所打工,有時候也接一些靈媒的工作。」世良真純告訴他。

  「而且她的實際年齡比我們大很多啦,應該和你差不多的樣子。」

  羽田秀吉睜大眼睛,仔細看了看沙羅。他還以為這個女孩子最多也就二十出頭,也有可能和自己妹妹一般大,沒想到居然是自己的同齡人。

  長得很顯年輕啊。

  抱著學習目的前來漫畫店的羽田秀吉試圖加入幾個女孩子的對話:

  「那個......請問有哪位可以給我簡單講講這部漫畫的內容嗎?」

  「是咒靈們殊死反抗乖戾殘暴的六眼,犧牲了很多,和詛咒師合作後終於成功封印他的故事。」

  沙羅面無表情地搶先回答道,語氣篤定。

  鈴木園子:……

  毛利蘭:……

  「原來是這樣,怪不得你們總是說這部漫畫的設定新穎,原來主角是反正義陣營。」

  眼看著世良真純就要恍然大悟地接受了沙羅的說法,鈴木園子趕緊澄清道:「不是啦,主角是五條悟等咒術師,咒靈和詛咒師是反派角色!」

  少女難以言喻地看了沙羅一眼,心說哪裡有人看漫畫全程帶入反派視角的啊。

  毛利蘭則是沉默片刻後,小心翼翼地問道:「請問沙羅小姐喜歡但死去的角色是?」

  沙羅沒有猶豫地回答:「當然是漏瑚大人。」

  兩名女高中生同時露出了呆滯的豆豆眼。

  漏瑚……大人?

  另一旁,沙羅沒有注意到她們的異常,略帶憂傷地繼續說道:「而且這家店裡面居然沒有漏瑚大人的手辦或者海報。」

  「可惡,明明漏瑚大人這麼帥氣,性格又好。」

  和她平時沒有波瀾的語氣相比,這句話屬實是情真意切的誇贊。

  ……帥氣?

  知曉內情的女高中生兩人同時回憶起漏瑚這個咒靈的長相。

  咒靈沒有性別,但用人類相比的話,漏瑚更靠近老年男性的形像。眼皮垂落,皮膚松弛,身高大概一米四左右。

  它從人類對大地的恐懼中幻化而成,頭部形似火山頭,上面是棕色,臉部和軀干都是發青的灰白色。臉上只有一只和嘴一樣寬的眼睛。

  女高中生難以言喻地和自己的幼馴染對視一眼,心中不約而同地浮現出一個想法。

  是沙羅小姐的審美有問題嗎?

  明明萩原刑事的長相非常帥氣俊朗,為什麼對漫畫中的角色審美如此獨特呢?


第120章 米花町日常 24

  「實在要論的話, 我覺得那幾個咒靈裡面花御更帥氣欸。」

  沉默幾秒,鈴木園子摸了摸下巴,若有所思地說道。

  花御是從人類對森林的恐懼中誕生的特級咒靈, 身材魁梧高大,有兩米多高, 渾身肌肉上散布著形狀不規則的花紋。

  雖然這位咒靈的眼睛是由兩根樹枝構成, 手指和腳趾都烏黑尖銳, 但還是比只有一只眼睛且身材矮小的漏瑚更符合人類的審美。

  看到世良兄妹迷惑的目光,毛利蘭貼心地用手機搜索了漏瑚和花御的圖片,讓他們知道這兩個咒靈的相貌。

  端詳片刻,世良真純十分中肯地評價道:「說實話, 半斤八兩。」

  「是嗎, 我倒是也很喜歡漏瑚, 從咒靈的角度來看, 他可是很偉大的。沙羅小姐,你說對吧?」

  聲音是一個男人發出的,但並非羽田秀吉。

  後排的書架後面轉出了一個帶著黑框眼鏡的男人,剛才的話正是出自他的口中。

  三個女高中生看到這個人後吃了一驚,立刻認出了他。

  「幌京老師, 你怎麼在這裡?」毛利蘭問道。

  和自己的老師在漫畫店裡遇到,女高中生總感覺有點不自在。

  幌京一樹看出了她們的心虛, 感到很有趣,笑著寬慰道:「別擔心,你們之前小測的成績都很好, 只要不影響學習, 老師是很支持你們的課余娛樂的。」

  鈴木園子想起他剛才說的話, 興奮道:「原來老師也看咒力x戰的嗎?」

  幌京一樹點點頭:「之前有一位朋友和我提到過兩面宿儺, 我很好奇長著四條胳膊的男人是什麼樣子的。」

  當然,他並非以幌京一樹的身份聽見這個名字的,那時他還是代號為「蘇格蘭」的組織成員,正在和香檳、波本以及萊伊出任務。

  在海妖之歌任務中,香檳提起過這個名字。諸伏景光和降谷零當然第一時間在各個渠道上試圖找到關於這個名字的任何信息,結果卻一無所獲。

  直到不久前,沙羅對降谷零說出了「束縛」這個詞語,他抱著試一試的心態在網絡上再次查詢了這個名詞,跳出來的卻是一部熱門漫畫。就連幾年前香檳口中的四條胳膊的兩面宿儺,也赫然出現在這部漫畫當中。

  關於他們為什麼沒能在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的時候找到來處……

  不經意的目光從沙羅的身上劃過,在引起注意前又迅速收回,男人意味深長地補充道:「不過這已經是五六年前的事了。」

  五六年前?

  毛利蘭睜大眼睛,不可置信道:「但這部漫畫是四年前才開始連載的。」

  所以怎麼可能有人五年前就知道兩面宿儺的名字和特征呢,除非是已經構思好角色的原作者。

  「原來是這樣,那說不定是我記錯了。」

  幌京一樹眨了眨眼,若無其事地修改了自己的說法,然後將目光移向站在世良真純身邊的男人:「請問,這位是?」

  「我是世良真純的哥哥,羽田秀吉。家妹在學校承蒙您的關照。」

  羽田秀吉向前一步,准備和幌京一樹握手,但又發現這位老師的懷中還抱著兩本漫畫,似乎不是很方便的樣子。

  幌京一樹不經意地挪了挪抱著漫畫那一邊的手臂。

  瞥到漫畫封面上的圖案,羽田秀吉感興趣地問道:「幌京老師喜歡將棋嗎?」

  「是的,我對將棋是有些興趣,但平時看的並不是很多。之前日本將棋七冠王最後兩場勝出的比賽,我倒是全都看完了。」

  「說起來,世良哥哥你的名字好像和那位太閣名人有點像啊……」幌京一樹若有所思地說道,似乎在努力回憶那位奪得了日本七場將棋比賽的冠軍的名

  字。

  羽田秀吉意識到自己還帶著可疑的圓墨鏡,也沒有刮胡子,穿著也與太閣名人參加比賽和采訪時的形像相差甚遠。幌京一樹可能就是因為這些沒有認出自己。

  不過他不是那種喜歡收到別人贊譽的張揚性子,看幌京一樹沒有認出來,羽田秀吉也就笑笑作罷,並不打算表明自己的真實身份。

  但這位年輕的將棋七冠王不知道的是,面前的這位看起來普通的高中老師,實際上早在聽到羽田秀吉的聲音的時候,就認出了他的身份。

  在聽到羽田秀吉就是世良真純的哥哥的時候,化名為幌京一樹的諸伏景光很好地掩飾了自己心中的震驚。

  赤井秀一同為世良真純的哥哥,也就是說,赤井秀一和羽田秀吉之間存在著親屬關系,而且很有可能是親兄弟。

  在得知這個消息之前,他和降谷零兩人以為赤井秀一是和他們一樣被國家機構派遣進入組織進行臥底。但這一情報的出現,卻讓諸伏景光重新評估起了赤井秀一加入組織臥底的目的。

  這幾年,公安警察一直在全日本乃至世界搜尋有關於朗姆和組織的情報,逐漸摸索到17年前的羽田浩司案。

  17年前,身為四冠王的天才將棋手羽田浩司前往美國參加比賽,卻在比賽前夜在房間中身亡,房間裡凌亂不堪疑似遭到攻擊,死因不明。

  在同一家酒店的同一時間,警察還發現了阿曼達·休斯的屍體,這位與羽田浩司有私交的美國資本家同樣死因不明,沒有抓到凶手,目前嫌疑最大的凶手人選普遍被認為是她雇佣的保鏢。

  當諸伏景光將這些消息傳遞給遠在日本的降谷零後,金發公安通過情報搜集,終於把這起案子與朗姆聯系在一起。

  羽田浩司的案子被稱為朗姆最大的失誤。

  羽田秀吉……羽田浩司。

  諸伏景光佩戴的黑框平光眼鏡上,白芒一閃而過。

  看來,赤井家族與組織的聯系遠比他們現在知道的要復雜,這又是否意味著赤井秀一比他們掌握著更多的情報?公安警察默默思付道。

  直到一聲屬於小男孩的聲音打破了他的思緒。

  「小蘭姐姐?」

  「啊,真的,是小蘭姐姐耶,而且園子姐姐、世良姐姐和沙羅姐姐都在這裡。」這是一個小女孩歡快的聲音。

  少年偵探團的五個小孩子儼然不知道什麼時候站在幾人後面,好奇地打量著他們。

  毛利蘭把食指放在嘴唇前面,向幾個小孩子做了一個噤聲的手勢,輕聲問道:「柯南你們怎麼也在這裡?」

  江戶川柯南顧左右而言他:「我們路過,想進來看看有沒有假面超人的手辦……」

  少年偵探團的幾個小孩子露出了無語的目光,灰原哀嗤笑一聲,直接毫不留情地揭了小偵探的底。

  「是柯南看小蘭姐姐你們和一個可疑男人一起進漫畫店裡,所以跟過來了。」

  內在成熟理智的小女孩無語地看了一眼臉頰微紅的名偵探,心說這個醋缸,真是沒救了。

  吉田步美也看著柯南,不解地說道:「柯南總是很喜歡和大姐姐們一起玩呢。」

  「不是啦,步美,你瞎說什麼。」江戶川柯南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毛利蘭的表情,趕緊搖頭。

  「哦?原來這就是少年偵探團嗎?」

  幌京一樹俯身下去,語氣溫和親切地打招呼道:「你們好,我是帝丹高中的老師幌京一樹。」

  「老師你聽說過我們嗎?」步美很是興奮地問道,元太和光彥也是一臉期待。

  「當然,不過除了之前見過的柯南君,老師還不知道你們叫什麼呢。」

  在少年偵探團自報家門的時候,幌京一樹始終溫和地笑著,時不時加以符合,卻在看向

  灰原哀的同時,眼中劃過一抹幽深的色彩。

  茶發女孩敏感地捕捉到幌京一樹的視線。自從姐姐失蹤她逃出組織之後,灰原哀的心中始終有一根弦高高吊起,此時又被這道來自於幌京一樹的目光撥動,發出了警戒的嗡鳴聲。

  小女孩渾身微不可見地顫抖一下,迅速用元太較寬的身軀遮擋自己。

  江戶川柯南和幌京一樹同時注意到了她的異樣。

  幌京一樹微微一愣,然後收斂了自己眼中的打量,重新微笑道:「灰原同學,抱歉。今天老師帶錯眼鏡了,所以看的不是特別清楚,嚇到你了嗎?」

  灰原哀仔細地觀察片刻他的神情,搖了搖頭。

  不過她仍舊覺得這個人絕非善類,於是她清了清嗓子:「博士還在家裡等我們吃飯,好啦,我們先去博士那裡吧。」

  元太有點不情願地說道:「既然來了漫畫店,看看假面超人的手辦再走也來的及啊。」

  灰原哀和江戶川柯南對視一眼,小偵探向她微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這裡有一個可疑的香檳,幌京一樹這個男人也可能有問題,保護這些小孩的安全才是第一位的。

  不管幾個小孩有什麼借口,灰原哀打定主意要回去。她知道這幾個小孩子一貫是吃軟不吃硬,於是裝作一副虛弱的樣子:「可我很餓了,很難受,已經有點頭暈了哦。」

  從中氣十足到腳下發飄,小女孩只用了一秒就開始打晃,證實自己的「頭暈」所言非虛。

  吉田步美連忙扶住她,擔心地讓灰原哀把頭靠在自己的肩上。

  小島元太有點疑惑地嘟囔著:「剛才不是還很有力氣嗎?」

  不過他也沒有再反對,而圓谷光彥更是十分擔心地在另一邊扶住灰原哀。

  眼看著幾個小孩子就要走,毛利蘭放心不下,於是提出:「要不我送你們去阿笠博士家吧?」

  她剛要抱起看似虛弱無力的灰原哀,卻和少年偵探團一起,被一只蒼白纖細的手掌攔下了。

  沙羅不知道什麼時候來到了他們的面前,平靜地說道:「你們不能走。」

  灰原哀、江戶川柯南和幌京一樹都是一愣。

  江戶川柯南跑到她面前,抬起頭問道:「為什麼呢,沙羅姐姐你看,灰原不舒服欸。」

  沙羅緩緩皺起眉頭,咒靈在緩慢地思考該怎麼辦。

  另一邊,灰原哀卻面無表情地站直了身體:「沒事,我好了。」

  柯南:……

  ?

  灰原哀向流露出詫異神情的朋友搖搖頭。

  如果面前的女人真的是赤井秀一告訴柯南的那個人,那麼裝可憐這一招是絕對沒有用的,曾經同樣為組織工作的灰原哀心裡清楚。

  代號香檳的組織成員,和波本一樣,都是徹徹底底的瘋子。

  毫無同理心。

  甚至香檳比波本更甚,波本還懂得偽裝自己,而香檳則是把自己人格的障礙毫不掩飾地攤開給所有人看,對什麼都毫不在乎。

  茶發小女孩警惕地看著沙羅,試探道:「為什麼我們不能走呢?」

  沙羅說:「警察說的。」

  所有人:?

  羽田秀吉不明所以地重復道:「警察?」

  沙羅點頭,解釋道:「我剛才報警,警察說的。」

  幌京一樹抓住了關鍵點:「沙羅小姐為什麼要報警?」

  「哦,因為書店的儲物間那邊有一具屍體。」

  沙羅平靜地說道,指了指書店最深處的那一間半掩著的小門。

  在眾人不可思議的目光中,裡面像是為了驗證沙羅所言非虛一樣,驟然傳出一聲慘叫。

  漫畫店的店長狼狽地打開門跑了出來,因為過度的驚

  嚇而上氣不接下氣,氣喘吁吁地向他們喊道:「快,報、報警,裡面有——」

  沙羅十分平靜地接上他的話:「屍體,我知道,已經報警了。」

  咒靈自認為十分體貼,沒想到店長一臉不可置信地看向她。

  他記得這個銀發女子。

  不久前她來找過他,目的是詢問店裡有沒有《咒x回戰》中咒靈漏瑚或者花御的手辦。

  店長思索片刻,回答說儲物間裡應該還有特級咒靈集體的海報,不過需要拜托店員或者自己找一找,聽到這個答復後,這個女人臉上帶著淡淡的失望離開了。

  一直沒有看見她,店長還以為她沒有興趣,所以沒去儲物間而是直接離開了。

  不過......

  店長回憶片刻,驚恐地問道:「是多久以前的事情?」

  沙羅看了一眼自己的手機,艱難地做了簡單的減法,不確定地說:「半個小時?」

  店長:……

  所以你就眼看著我店裡有具屍體躺在儲物間,半個小時過去,除了報警什麼也沒做?

  比如告訴身為店長的我,我的店裡有具屍體?!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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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米花町日常 25

  「哇, 是伊達警官!」

  當伊達航出現的時候,吉田步美興高采烈地說道。

  伊達航和小女孩打過招呼後,看向圍在書店儲物間門外的一群人, 感到有些棘手。

  他認識這其中的大部分人,比如女高中生三人組、少年偵探團以及沙羅。但那個黑框眼鏡的男人以及站在世良真純身邊的那個胡子拉碴的男人,伊達航此前並沒有見過。

  帶黑框眼鏡、被其他人稱為老師的男人向伊達航自我介紹說, 自己是帝丹高中的數學老師, 名叫幌京一樹, 業余時間對推理有點興趣。

  一個女高中生偵探,五個小孩子組成的少年偵探團, 一個沉睡的名偵探毛利小五郎的弟子,還有一個對推理有興趣的高中老師。

  面前的十一個人中竟然有八個偵探,米花町到底是什麼神奇的地方……伊達航無言以對地想道。

  嘆了一口氣,伊達航對沙羅說道:「萩原一會兒也會過來。」

  現在伊達航和萩原研二搭檔的時間比較多,這起案子也是如此。只不過萩原研二已經結案的上一起案子還有一些資料需要結尾,所以他讓伊達航先去現場, 自己隨後就到。

  伊達航知道報案人是沙羅,所以對萩原研二不急不慌的態度感到有些詫異。

  「你不怕她害怕嗎?」

  伊達航忍不住問道。

  萩原研二頓了頓, 十分委婉地回答:「小沙羅應該不會害怕屍體。」

  說實話, 她這次能選擇報警, 就已經讓萩原研二感到極其驚喜了。

  伊達航:……

  好吧,要不是萩原研二的提醒,他都差點忘了沙羅是一起連環分屍案的目擊證人。

  伊達航看了沙羅一眼,心裡覺得沙羅作為屍體的第一發現人, 未免過於淡定了一些。不過, 聯想起她可能是反社會人格這一特征, 這樣平淡的表現也就合理了很多。

  刑警放心地點點頭, 來到痕檢人員身邊一起查看現場。

  沙羅站在原地沒有動。

  剛走神了不到兩分鐘,幌京一樹卻來到她身邊,搭話道:「沙羅小姐膽子很大。」

  沙羅平靜地接受了男人意義不明的贊美:「謝謝。」

  幌京一樹看她一眼,微笑著問道:「沙羅小姐之前有做過這方面的工作嗎?」

  沙羅問:「哪方面?」

  「和屍體有關的。」

  這句話明面上可以被解讀為幌京一樹在詢問沙羅之前是否有在太平間或殯儀館工作,但實際上是諸伏景光在試探沙羅。

  實際上,他也並沒有過於遮掩自己試探的意圖。

  思索片刻,沙羅篤定地回答:「我之前的工作和屍體關系不是很大,不過倒有個同事,很喜歡收藏人體。」

  諸伏景光:……

  喬裝成高中老師的臥底警察幾乎在瞬間就反應過來,沙羅口中的前同事已經說的是zero。

  她這句話已經間接地向諸伏景光承認了自己的身份,至少是承認自己曾為組織效力。

  但沙羅是否是香檳這一點,卻是不明朗的。

  降谷零曾兩次分別提取了沙羅的指紋以及DNA,一次是借著她在他的手機上錄入電話號碼的機會,一次是直接把她在波羅咖啡館使用的餐具和紙巾拿去化驗。

  於是,公安警察們得到了一個幾乎是匪夷所思的消息:

  沙羅和香檳的指紋相符,但DNA完全不匹配。

  指紋是極其特殊的存在,出現在香檳和沙羅身上的這種可能性,即使是在同卵雙胞胎上也幾乎不可能實現。

  唯一可以確定的是,不匹配的基因樣本說明沙羅和香檳之間並無聯系。但憑著諸伏景光和降谷零的感

  覺和對香檳的印像,這兩個分明就是同一個人。

  這種脫離現實、有一瞬間懷疑世界的科學性的經歷,也只有在發現沙羅五年前提到的那部漫畫是在四年前才剛剛發行時出現過。

  但也可以解釋為沙羅與漫畫作者相熟,從他那裡得知了漫畫的初版設定。

  同樣的,指紋相同的情況也確實有可能存在,只不過概率是百億分之一。

  發生在沙羅和香檳身上的事情都有著看似合理,但發生幾率極小的可能性,這讓諸伏景光恍惚間竟然認真考慮起了非自然因素的影響。

  畢竟,沙羅是媒體爭相報道的神秘靈媒,諸伏景光在帝丹高中舊校舍中也體驗過沙羅的通靈瞬間。

  那看起來很真。

  最後,兩名公安警察不得已把目標鎖定在一個人身上。

  ——萩原研二。

  他是目前與沙羅表現得最親近的人,據說兩人從五年前起就相識,現在更是天天住在一起。

  如果是萩原的話,應該會知道沙羅的真實身份吧。正這麼想著,諸伏景光聽到了一個熟悉的磁性聲音冷不丁從身邊傳來:

  「在聊什麼?」

  萩原研二用輕快的語氣說著,自然地插進了兩人的對話中。

  「不用擔心,我沒有惡意,只是和沙羅小姐閑聊而已。」幌京一樹輕描淡寫地說道。

  「……」

  萩原研二可疑地頓了頓。

  他當然知道幌京一樹沒有惡意,不然沙羅現在就不是這麼平淡的反應了。而且他並不是在擔心幌京一樹對沙羅不利——實話話,情況剛好相反。

  幌京一樹接著說道:「我聽說,萩原刑事在五年之前就認識沙羅小姐了?」

  五年前?

  這是沙羅失蹤的時間點,而不是他們相識的時間點。

  萩原研二仔細打量了面前的男人一番,這個人總給他一種奇怪的感覺,明明此前只見過一兩面,但萩原研二總覺得自己和他非常熟悉。

  這個男人的氣質,很像他的一個朋友,不過這一點在此之前並不明顯。直到今天,這種熟悉的感覺又突然強烈了起來。

  萩原研二摸了摸下巴,對幌京一樹提出的問題不置可否,反問道:「幌京先生,我們以前見過嗎?」

  幌京一樹的笑意加深了一些:「也許吧,不過,我倒是覺得沙羅小姐似曾相識呢,也許我和她以前在哪裡見過吧。」

  萩原研二眨眨眼:「你見過小沙羅?」

  幌京一樹點頭:「有一種很親切的感覺。」

  救過自己的命的那種親切。

  聞言,萩原研二回眼看向沙羅,眼含詢問。

  銀發女人想了想,搖頭:「不認識。」

  站在旁邊的伊達航欲言又止:……

  他剛才看見萩原研二過來,想過來和他同步案件信息,不過見他在和幌京一樹以及沙羅說話就站在一邊,沒有打擾幾人。

  沒想到讓他聽見了……這麼一段奇怪的對話。

  不過關於這個新上任的高中教師……伊達航若有所思地看了看幌京一樹。

  他和萩原研二有同樣的感覺,覺得這個男人似曾相識。

  ——————

  伊達航和萩原研二本來就是刑事部裡推理能力比較強的刑警,更別提現場還有好幾個偵探的幫忙,案件破獲的速度非常快。

  死者是店裡的副店長,而凶手則是當天值班的另一名店員。殺人動機是副店長發現店員一直在挪用收銀櫃中的錢款,並威脅說要告訴店長開除店員。

  凶手見幾名客人一人一句像是聊天一樣,就把自己精心策劃的整個犯案過程完整地拼湊起來,不由得驚恐地問道:「你們都是便衣警察?」

  女高中生不提,這個小學年紀的小男孩又是怎麼回事?

  伊達航告訴他:「他們是偵探。」

  米花町特產,很合理。

  萩原研二笑了一聲,和他說:「班長,你們先回警視廳吧,時間比較晚了,我開車把這幾個小朋友送回家。」

  他說的是少年偵探團的五個小孩子。

  伊達航點點頭:「麻煩你了。」

  當伊達航和其他警察帶著犯人和受害者的遺體回警視廳後,萩原研二看向少年偵探團,微笑道:「走吧,我送你們回去。」

  「沒事的萩原警官,我可以送他們回去。」毛利蘭說道。

  萩原研二搖頭:「天色不早了,小蘭小姐還是帶著柯南先回家吧,別讓毛利先生擔心。」

  看毛利蘭猶豫著點了點頭,刑警晃了晃手裡的車鑰匙,向著幾個小孩子笑道:「走吧。」

  走出漫畫店,看到停在街邊的車,江戶川柯南眨了眨眼,有幾分驚訝。

  「萩原警官,你的車和安室大哥哥的車好像啊。」小偵探說道。

  萩原研二故作驚訝地挑了挑眉毛,笑吟吟地說:「看起來安室先生不僅長相帥氣,而且品位也很好啊。和大池面買了相似的車型,我還真是很榮幸呢。」

  諸伏景光:……

  沙羅:……

  察覺到沙羅的目光,萩原研二輕咳一聲,招呼幾個孩子上車,然後回頭對沙羅說:「小沙羅,在這裡等我一下好嗎?我送這幾個小孩子回家,然後再把你送回家。」

  夏天的天黑的晚,街邊的路燈倒是都打開了,因此街色並不暗。

  沙羅眨了眨眼,茫然地說:「我可以自己回去。」

  萩原研二想了想,還是說道:「我不放心,還是讓我送沙羅回家,好嗎?」

  諸伏景光仔細看了看萩原研二的表情,意識到他竟然是說真的,不放心讓沙羅自己回去。

  他真的知道沙羅和香檳的事情嗎?諸伏景光突然又有點不確定了、

  ————

  當萩原研二送幾個原定要在阿笠博士家過夜的小孩子到達目的地,然後回到書店接沙羅的時候,銀發女子身邊還站著一個男人。

  幌京一樹。

  萩原研二眨了眨眼,走過去。

  「萩原刑事。」

  幌京一樹向他打招呼。

  萩原研二看了看他,突然笑道:「需要我送老師你回家嗎?」

  他壓低聲音,用開玩笑的語氣卻像是在說一個秘密。

  「小諸伏?」


第122章 米花町日常 26

  聽到自己的本名被萩原研二叫出來, 諸伏景光的臉上並未露出過於驚訝的神情。像是沒有聽見一樣,他指了一下萩原研二的白色馬自達。

  「方便載我一程嗎?我們車上聊。」 他言簡意賅地說道。

  萩原研二凝視了自己多年未見的警校同期兩秒,聳了聳肩:「上車吧, 坐副駕。」

  沙羅正准備打開副駕駛的門自己上去,聞言頓了頓,困惑地看了萩原研二一眼,轉過身打開了後座的車門,坐了進去。

  諸伏景光的眼中閃過一絲驚訝, 他想起第一次和香檳見面的時候, 她和代號為「波本」的zero一直互相陰陽怪氣,說什麼也不肯讓自己坐在副駕駛上。

  與那時相比, 沙羅現在的表現簡直稱得上一句乖乖聽話。

  如果沙羅和香檳是同一個人……諸伏景光一時搞不清這是因為波本變態的形像太過深入人心,還是因為沙羅和萩原研二的關系非同一般。

  也許兩者都有。

  諸伏景光坐在副駕駛上扣著安全帶的時候,漫不經心地想道。

  香檳是個可以在海裡吃鯊魚的瘋子,海妖之歌事件後,安室透采集到的血液中同時檢測出了人血與鯊魚血,已經說明了香檳的精神絕不正常。

  她的表現也非常具有迷惑性,瘋瘋癲癲的,諸伏景光很難說自己能看透這個奇怪的女人。

  萩原研二卻不一樣, 他也善於偽裝自己的情緒, 但只是普通的那種。受過專業微表情訓練的諸伏景光一眼就能看出, 他眼中的溫柔情誼並不是偽裝出來的。

  這下糟了啊,諸伏景光暗自嘆氣。

  這兩個毫無關系的人到底是怎麼搭上的?

  萩原研二還沒有將汽車發動, 單手搭在儀表盤上, 看向諸伏景光, 語氣捉摸不透地問道:「怎麼走?」

  諸伏景光思索片刻:「去你家方便嗎?」

  萩原研二眨了眨眼, 神情了然, 但沒有立刻回復,而是先轉頭問沙羅:「小沙羅,你介意嗎?」

  說實話,沙羅完全沒有搞清楚,為什麼面前的這個男人好像和萩原研二非常熟悉,又為什麼要去他們的家裡。

  不過她一向很少好奇,面對萩原研二的問話,咒靈只是語氣平和地回答道:「沒關系。」

  萩原研二看了一眼她,忍不住問道:「小沙羅,你真的不認識他?」

  沙羅眨了眨眼:「認識。」

  諸伏景光驚愕地回頭,然後聽到了她的後半句話:「好像上次在警視廳見過一面。」

  刑警剛想說些什麼,就被諸伏景光打斷了。

  公安警察向自己的同期搖了搖頭:「去你家再說。」

  盡管是在車裡,但這裡也並不安全。而且,諸伏景光信任萩原研二,不代表他就同樣信任沙羅,他暫時不准備在沙羅在場的情況下和萩原研二交換信息。

  萩原研二看懂了他眼中的謹慎,點了點頭。

  他發了一條信息給伊達航,拜托他先行處理這件漫畫店謀殺案的事務,明天早上他會接手剩下的工作。

  伊達航回了句「沒問題」,然後詢問萩原研二出了什麼事,這邊需不需要幫忙。

  看著同期好友發來帶著關切的文字,萩原研二猶豫兩秒,還是找了其他的理由,並沒有告訴伊達航事情。

  刑警有預感,當年松田陣平和他通過爆炸案接觸到的只是冰山一角,降谷零和諸伏景光的出現更是印證了他的這種猜測。

  伊達航就快與相戀八年的女友結婚,萩原研二不想把他也扯進危險之中。

  至於他自己……

  萩原研二瞥了一眼車內的後視鏡,和一雙空洞的青綠色眼瞳不期而遇。

  沙羅向他歪了歪頭

  ,萩原研二回以一個眨眼。

  他是沙羅的繩索,沙羅又何嘗不是他的。既然沙羅與這件事有關,萩原研二早在七年前就沒辦法從中脫身了。

  一路沉默無語,駕駛座上和副駕駛座的兩個男人各懷心思,而後座的一個咒靈則放空雙眼,仔細用咒力尋找著周圍恐懼與惡意密集的場所,打算今晚出來加餐。

  半個小時後,白色的馬自達到達了萩原研二的公寓樓下。

  剛要推開車門,萩原研二卻又猛然想起一件事情。他這一路上腦子裡一直在想關於沙羅、諸伏景光、降谷零和神秘組織的聯系,結果把這件事忘得干淨,直到現在才想起來。

  刑警告訴諸伏景光:「我對門最近搬來了一個有些可疑的家伙,叫衝矢昴,我們懷疑他也與你們追查的組織有關。要不然還是——」

  諸伏景光擺了擺手:「他的話,沒關系。風見半個小時前給我發消息,他還在工藤宅。」

  這麼說,衝矢昴果然脫不了干系。不過看諸伏景光的意思,似乎並不是非常防備他。

  雖然心中有諸多疑慮,萩原研二還是沒有說出來,帶著諸伏景光來到他的公寓。

  進門,諸伏景光先行在客廳中檢查了一番,確保沒有竊聽器的痕跡。

  出於對同期謹慎態度的理解,以及想起衝矢昴曾經到這裡串門,萩原研二開始和諸伏景光一起在客廳中檢查起來。

  隨身帶的檢測器和自己的眼睛都沒有發現竊聽器的存在,諸伏景光松了一口氣。抬起頭剛要說什麼,目光卻被電視櫃上的一個小物件吸引過去。

  放在電視櫃中央的是一個用銀灰色金屬做成的正方體,體積不大,大概與一個成年男性的拳頭等同。這個金屬方塊因為表面的劃痕和鏽跡顯得比較古舊,但最引人注目的,還是六個面上的無數條裂縫。

  每條縫隙中,長有不同大小的眼睛,形狀都猙獰可怖,陰冷而不懷好意地看向各個方向。

  諸伏景光:……

  ?

  「這是什麼?」他困惑的問道。

  有些眼熟,但他一時間並沒有想起來到底在哪裡見過這個古怪的小方框,也沒有看出來它的任何用途。

  如果這個東西單單是作為裝飾品存在的話,未免也太失職了。

  諸伏景光的話是在問萩原研二,但另一道漂浮虛無的聲音先一步響起,回答了他的問題。

  沙羅輕飄飄地解釋,臉上帶著一點點笑容:「是萩原做的。」

  「辟邪用。」她補充道。

  諸伏景光:……

  「是獄門疆。」他喃喃自語道,終於想起了自己是在咒術漫畫上看到過這種東西。

  長相邪門,出現在萩原研二的家裡更是邪門。

  而且居然是萩原研二自己做的,諸伏景光麻木地想到。

  在他的印像裡,萩原研二應該是很會討女孩子歡心的,能送出這種東西......

  諸伏景光覺得自己也要開始和幼馴染一樣,懷疑這段感情的真實性了。

  或者,果然還是沙羅有問題吧。公安警察在奇怪的地方陷入沉思。

  *

  萩原研二從冰箱裡拿了兩罐飲料出來,一回頭,就發現沙羅和諸伏景光正在討論自己不久前送給沙羅的獄門疆。

  小諸伏認得那是獄門疆啊……他靜靜地想到。

  刑警輕咳一聲,打斷了兩人的對話,然後將一罐飲料遞到諸伏景光面前:「去我的房間聊吧。」

  他給自己拿的是一罐冰啤酒,因為萩原研二知道,即將發生的對話絕不是輕松愉快的敘舊。

  而更有可能,會是讓他難以接受的真相。

  ……

  兩人在萩原研二的房間中聊了很久

  ,諸伏景光很坦誠地,把自己能告訴萩原研二的有關於組織的信息全部都說了出來,包括自己換上偽裝的面孔,是因為在組織裡臥底暴露後處於假死的狀態。

  萩原研二緊緊皺起眉頭,不無擔心:「如果對面的那位衝矢先生突然回來,那你豈不是很危險。」

  「沒關系,」諸伏景光的眼中閃動著模糊的笑意,告訴他,「衝矢昴也是一個化名,他的真名叫赤井秀一,是FBI派來日本調查組織的探員。」

  萩原研二意識到了什麼,狐疑地問道:「衝矢先生……之前不會也是臥底吧。」

  諸伏景光沒忍住,露出了略帶復雜的表情,點頭:「他之前和我還有zero是同一個行動小組的成員。」

  顯然,他也覺得這件事很蹊蹺。

  萩原研二:……

  「一個國際犯罪組織的核心行動小組,結果你們三個人全都是臥底?」刑警露出了難以理解的表情,問道。

  這組織怎麼還沒倒閉?

  諸伏景光沉默片刻,告訴他:「這個行動小組一共四個人。」

  「第四個人,是香檳。」

  「香檳?」萩原研二重復道。

  「香檳的名字叫做沙羅,我和zero懷疑,她就是坐在你的客廳中的那個人。」諸伏景光一邊觀察著萩原研二的表情,一邊緩緩說道。

  萩原研二怔了半晌,緩緩吐出一口氣。

  「我猜到了。」他安靜地說道,眼底的神情捉摸不透。

  萩原研二說出這句話的同時,諸伏景光就知道他是在說,沙羅就是香檳。

  諸伏景光將一只手放在他的手臂上,看他的目光透出幾分擔心和不忍。他斟酌著繼續說道:「但我們現在還沒有掌握切實的證據。」

  萩原研二一愣:「前幾天松田告訴我,沙羅和他去zero工作的那家咖啡館吃了午餐,zero那時候沒有收集她的DNA嗎?」

  得知這件事後,萩原研二就一直在等著降谷零來找他,但沒想到最後出現的竟然是諸伏景光。

  原來他的兩個同期都進入了同一個犯罪組織臥底。

  可惜現在萩原研二的心中被其他事情塞滿,沒辦法充分體會到這其中的黑色幽默之處。

  諸伏景光點點頭,又搖了搖頭:「她的DNA顯示,沙羅和香檳不是同一個人。」

  這是一個讓萩原研二有些意外,但並不驚訝的回答。他終於知道為什麼諸伏景光會來直接找他,並且有意在他面前暴露自己的身份。

  萩原研二沉默片刻,聳了聳肩。

  「為什麼不問問她自己呢?小沙羅就坐在客廳。」他對諸伏景光說道。

  「不過在此之前,還有一個問題。」

  萩原研二認真地對上黑框眼鏡後那雙捉摸不透的眼睛。

  「我希望能知道五年前發生了什麼,以及香檳的真實死因。」


第123章 米花町日常 27

  諸伏景光定定地盯著萩原研二, 收攏眉心,有幾分困惑地問:「你沒有問她嗎?」

  還是說,萩原研二是在懷疑沙羅告訴他的信息有問題?

  萩原研二看出他在想什麼,搖頭:「沙羅的記憶出問題了, 有很多事情記不清楚, 我也不想逼她回憶太多。」

  「好吧,你現在知道什麼?」諸伏景光問道。

  關於「香檳」的死, 萩原研二其實知道的非常少, 一部分是當年現場的他親眼見到的情況, ;另外就只有來自於沙羅的寥寥幾句信息。

  組織了一下語言, 萩原研二說:「我知道炸彈衣……被綁在香檳的身上, 她是爆炸的中心, 引爆器的殘骸位於她的手邊。」

  「另外……小沙羅說過, 是她親手引爆了炸彈。」

  實際上,關於香檳的死,諸伏景光也有不清楚的地方。他只見證了香檳與高佰崇佑以及朗姆的對話, 香檳跟著高佰崇佑離開之後發生的事情, 他也是靠著警察勘查現場的種種線索做出的推斷。

  但當時到底發生了什麼, 就只有兩具已經被炸毀的遺體知道了。

  但現在,又「多」了一個「人」知道這件事的始末, 一個本不該存活著的幽靈。

  但香檳說是她自己引爆了炸彈?為什麼她會這麼做?

  心中基本已經認定沙羅和香檳就是同一個人, 諸伏景光看了一眼萩原研二,心中有一個非常荒謬的答案。

  公安警察選擇將當年在天台上發生的一切,都告訴面前的同期好友:

  「當年我和香檳被派出做一個任務,到了地方, 我發現那是一個陷阱。組織得知我的臥底身份, 那場任務的任務目標其實反而是執行任務的人, 而我才是需要被抹除的任務目標。」

  萩原研二抓住了一個細節,問道:「香檳知道這場任務的真正目的嗎?」

  對同期的敏銳報以贊許的目光,諸伏景光搖頭:「她不知道。」

  萩原研二困惑地眨了眨眼睛:「這麼說,她也是被懷疑的對像?」

  刑警的聲音充滿懷疑,情不自禁地向客廳的方向看了一眼。

  雖然他覺得沙羅非常可愛,但也不得不承認,漠視人命喜愛惡意的咒靈和殺人如麻的黑暗組織放在一起,聽起來並沒有什麼違和感。

  事實上,萩原研二一直在反思為什麼自己之前沒有懷疑過沙羅職業的正當性。

  ——可能是因為沙羅一直言之鑿鑿地強調她入職的是一家良心公司,而且一直表現得對這家「公司」十分滿意。

  所以,萩原研二的心中其實更傾向於在這個任務中,沙羅扮演的是和高佰崇佑一起對諸伏景光進行滅口的角色。

  諸伏景光很高興自己的同期還沒有完全失去理智,並且能夠清醒地意識到坐在客廳中的那個生物的本性。

  不過在這件事上,萩原研二心中的猜測與事實正相反。

  他觀察著萩原研二的表情,輕輕點頭:「沒錯,她也是被組織懷疑的對像。」

  萩原研二有些驚訝:「為什麼?」

  黑框眼鏡上閃過一絲白芒,諸伏景光的眼神復雜難明:「是因為我。」

  半長發的刑警眼神開始變得茫然起來。

  「因為你?」他不解地重復道。

  「香檳對待我的態度,一直很特殊。她對代號為波本的zero非常敵視,但似乎對我有一種……保護欲。」

  諸伏景光探究地看向萩原研二,試圖在他的臉上找到知情的蛛絲馬跡,但得到的卻是一片茫然。

  香檳在組織中對他的保護態度一直是困擾著這名公安警察的謎團。

  當發現香檳和萩原研二的關系後,他一度以為這和面前的同期有關

  。但如果萩原研二對此表現的毫不知情,那麼沙羅對他的特殊又是從何而來?

  聽了諸伏景光的話,萩原研二的臉色變得有些古怪。

  「保護欲?」他重復道。

  諸伏景光點頭,把疑問按下,繼續說道:「當高佰崇佑告訴她我是警察的時候,香檳說,她早就知道。這個行為被組織高層判斷為對組織的背叛。」

  沙羅知道諸伏景光是警察?

  「……」

  「那天在小巷子裡,你和我一起巡邏,我不小心踢到了沙羅——」萩原研二猛然想起這件事,驚道。

  「怪不得之後她問我,你是不是已經辭職不干警察了,原來那時她就認出了你。」他喃喃自語。

  諸伏景光點頭:「我也認為是那個時候,香檳就知道我是警察。」

  「所以,她被迫穿上炸彈衣是因為知道你是警察,所以視為背叛組織,需要被滅口。」

  重新回顧沙羅的上一次死亡過程,萩原研二忽略了自己胸中像是窒息一般的悶痛,強打精神推理道。

  然而,這一次他的話像是石沉大海。

  諸伏景光沉默良久,沒有回答。

  就在萩原研二不解地想要出口詢問時,公安警察輕聲糾正道:「她不算是被迫。」

  「什麼?」

  萩原研二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

  諸伏景光嘆了一口氣:「香檳和朗姆做了一筆交易,高佰崇佑給我卸下炸彈手環,她穿上炸彈衣和高佰崇佑去警視廳,在直播鏡頭前銷毀某個警察高層的身份。」

  良久。

  萩原研二問:「她是為了救你,所以自願穿上炸彈衣?」

  他聽起來對自己說的話非常不確定。

  「是的,之後發生在她和高佰崇佑之間的事情我就不知道了。」

  「直到我從直播鏡頭中看到他的車,才發現他們根本沒到警視廳就發生了那起爆炸。」 諸伏景光攏起眉頭,他看著萩原研二,半是擔憂半是困惑地說道。

  「……」

  「他們要去警視廳?」萩原研二輕聲重復道。

  諸伏景光無言地點了點頭。

  他的心中也有這樣的猜測——但怎麼可能呢,那個香檳居然會為了一個人而犧牲自己,甚至是選擇主動引爆自己身上的炸彈衣這種方式,與高佰崇佑同歸於盡。

  香檳的死因讓諸伏景光思索了五年時間,但靠近真相的這個瞬間,他只感覺自己比以前更加困惑。

  在走出這扇房門,向沙羅確認她的身份之前,諸伏景光還有最後一件事要問萩原研二。

  「萩原,我們之間的關系,沙羅知道嗎?」

  他靜靜地問道。

  萩原研二閉了閉眼,努力克服著從心髒的位置一直泛上喉嚨的酸澀感,使自己的聲音保持平穩。

  沙羅失蹤的五年間,他一直在反復回憶他們為數不多的相處時間,回憶他能想起來的每段對話。

  沙羅當然提到過諸伏景光。

  他們之間只有關於諸伏景光的幾句對話,非常簡短,如果不是諸伏景光的身份非常敏感,萩原研二也不會對這段對話記得如此深切。

  沙羅曾經問過萩原研二,諸伏景光已經不是警察了,那他還是不是萩原研二的朋友。萩原研二記得當時他的回答是——

  「當然,他永遠都是。」

  然後就發生了前野優一郎的案件,也是在這一次的案件中,萩原研二第一次發現自己成為了沙羅的的尺度和繩索,影響和束縛著她的行為。

  沙羅說過要保護他,說過不想讓他難過,以惡意為食物的咒靈重復著這些話。

  她每一次都順從地答應了他不傷害的要求。

  可萩

  原研二沒有想到……

  他沒有想到——

  「……」

  看到萩原研二蒼白的臉色,即使他沉默著沒有回答,諸伏景光也知道了他的答案。

  公安警察一時間竟然什麼也說不出來。

  竟然是真的。

  黑兔亭事件結束後,降谷零曾經一臉復雜地向他轉述過沙羅的話。她說,萩原研二與她之間立下了「束縛」,不殺人,不傷害。

  降谷零對此始終半信半疑,懷疑的比例遠高於相信。但諸伏景光卻有一種預感。

  早在和香檳出任務的時候,心思細膩敏感的諸伏景光就注意到了香檳的變化。她有時並不冷血,甚至對小孩子非常友善。

  在香檳開始轉變的時候,這種友善不完全是發自內心的喜愛,而更像是某種令人感到悚然的模仿行為。

  那時諸伏景光就有所察覺,她的某些舉止讓他總感覺有些眼熟,但那時他並沒有把香檳和萩原研二這兩個看似完全不相干的人聯系在一起。

  縱然隱隱有所預料,但當這種預感真正得到驗證之後,諸伏景光還是感到了意料之外的震撼。

  香檳,那個對生命和法律都無動於衷的反社會人格,曾經對組織忠誠無比的犯罪者,竟然會為了一個警察,直接犧牲自己的生命,還是以那樣痛苦的方式。

  「如果這能安慰到你,她在組織裡沒有殺人。」

  諸伏景光知道自己的安慰有些蒼白,但他也並不知道初次除此之外他還能說些什麼。畢竟,香檳算是用她自己的死亡換來了他的生命。

  還有警視廳不知道多少其他警察的生命。·

  萩原研二提了提嘴角,沒有回答。

  沙羅遵守了與他的約定,她沒有殺過人,也有意不去傷害。

  咒靈甚至保護了諸伏景光。

  可她殺了自己。

  為了他。

  刑警在心中痛苦地想到。

  就在房間中的空氣越發沉重凝滯的時候,萩原研二臥室的門從外面被敲響了。

  「萩原?」沙羅的聲音從外面傳來。

  萩原研二看向諸伏景光,公安警察微微點了點頭,擰開房間的門把手。

  沙羅就站在門外面。

  在門被打開的一瞬間,那雙無機質的眼睛就落在了萩原研二的身上。沙羅十分困惑地打量他片刻,問道:「你怎麼了?」

  刑警的身上散發出一種非常吸引咒靈的負面氣息。

  沙羅主觀上並不喜歡他現在的狀態,但歡欣鼓舞的咒力卻不自覺地開始向萩原研二的方向靠攏。

  她郁悶地把黑色粘稠的咒力一點一點扯回來。

  咒靈覺得再這麼下去,自己離厭食已經不遠了。

  為了防止這種慘絕靈寰的事情發生,沙羅果斷地采取了萩原研二做噩夢後既定的行為——走上去擁抱了這個眉眼間布滿悲傷和痛苦的男人。

  萩原研二確實非常需要這個懷抱。

  他緊緊回抱住沙羅,雙臂在她的背後收攏,將自己的臉深深埋進咒靈像月光一樣冰涼順滑的銀色長發中。

  閉眼緩了一會兒,刑警低聲問道:「小沙羅,你記得諸伏景光嗎?」

  沙羅遲鈍地想了一會兒,從腦子裡挖出了這個名字。

  「你是說蘇格蘭?」

  「……」

  「蘇格蘭?!」

  萩原研二驟然間從沙羅的肩上將頭抬起來,驚愕地看向自己的同期,本就干澀的聲音因為訝然而接近破音。

  在劇烈的感情波動和安全的環境下,萩原研二的心理防線降到最低,腦子中的想法沒有思考周全就脫口而出:

  「——被波本強取豪奪的蘇格蘭?!」

  站在一邊正在用謹慎的目光觀察兩人互動的諸伏景光:……

  足足五秒後,他才重新恢復思考能力。

  「強……什麼?」

  公安警察開始懷疑自己的耳朵。

  萩原研二迅速回頭看了他一眼,神情微妙。

  他記得上次沙羅說的是波本想方設法要把蘇格蘭變成自己的。但把這兩款酒的名字替換成已知的人名,就變成了……

  降谷零對諸伏景光強取豪奪?

  萩原研二:……

  他明白問題出在哪裡了。

  降谷零和沙羅顯然都想保護諸伏景光,但彼此並不知道對方的真正意圖。

  基於他們在組織內糟糕的名聲不相上下,所以相互都認定,另一個人會對諸伏景光不利。

  顯然,諸伏景光也反應過來了這件事的始末。

  ——所以這就是我在組織裡被兩個瘋子「看上」傳聞出現的根本原因,而且現在萩原研二也知道這件事了。

  他心平氣和地想到。

  兩個警察心照不宣地對視一眼,諸伏景光看到萩原研二向他投來安慰的目光。

  幸好愛情沒有蒙蔽這位同期的雙眼,公安警察放心地想到。

  在場的人中,只有沙羅對自己的想法深信不疑。

  她認為蘇格蘭只是一個被變態波本盯上的無辜又可憐的普通同事。

  咒靈憂郁地嘆了口氣:「不知道蘇格蘭沒有我的保護過的怎麼樣,希望他沒有被波本欺負。」

  諸伏景光:……

  謝謝,他過的好多了。

  起碼不會被一起出任務的組織成員用詭異又八卦的目光打量,試圖找出他有什麼特別吸引瘋子的特征。


第124章 米花町日常 28

  「小沙羅, 五年前發生了什麼你還記得嗎?在爆炸發生之前。」萩原研二低聲問道。

  沙羅思考片刻,回憶道:「我救了蘇格蘭,然後在車裡引/爆了炸彈。」

  想起當年發生的事情, 沙羅的臉上流露出一絲令人毛骨悚然的笑意。

  咒靈心馳迷醉地說道:「殺人的感覺, 真好啊。」

  驚恐、極度的困惑、未能得手的不甘, 對突如其來的死亡的畏懼。這一切交織出讓咒靈歡欣鼓舞的絕望。

  那是她第一次殺人, 厭惡人類的咒靈本能在沙羅體內沸騰,而高佰崇佑臨死前絕望和恐懼的表情,也足夠她回味很久。

  可惜之後自己被炸掉的感覺並不愉快,而且讓沙羅回憶起了被禪院甚爾肢/解的經歷, 讓遵從本性產生的愉悅感上蒙上一層陰影。

  殺人總會讓沙羅產生身體和力量上的損失, 總歸來說, 她不喜歡這樣。

  「……」

  萩原研二和諸伏景光聽見那句話, 都面色復雜。

  她說, 殺人的感覺真好。

  說出這句話的人,卻偏偏從一起自/殺/式襲擊中救了半個警視廳的警察。

  香檳漠視人命, 但從不殺人。

  沙羅享受殺人的感覺, 在和炸/彈犯同歸於盡的時候。

  諸伏景光現在已經非常確定這就是香檳了。她的經歷對得上, 舉止與香檳一般無二, 她們性格中矛盾又扭曲的黑暗面, 更是如出一轍。

  半晌沉默後,諸伏景光在心中賭了一個決定。

  公安警察脫下了自己的頭套, 露出自己本來的面目:「你好, 香檳, 不——沙羅。我就是蘇格蘭, 現在只是諸伏景光了。」

  萩原研二猛地轉頭, 驚愕地看向自己的警校同期。

  他完全沒有想到諸伏景光會在沙羅的面前暴露身份。

  萩原研二相信沙羅, 沙羅救了諸伏景光和警視廳中的一眾警察,但萩原研二不覺得諸伏景光會因為這些就信任沙羅。

  一定事出有因。

  但問題是——因為什麼?

  假裝沒有注意到刑警投來的困惑目光,諸伏景光看向沙羅,微笑道:「好久不見。」

  咒靈對不同人類的標識,一部分來自於她咒力所留下的殘穢痕跡,另一部分則依靠對不同面孔的識別。

  當然,人類的名字也能喚起記憶。

  對沙羅來說,蘇格蘭就屬於最後一種情況。所以其實諸伏景光根本不需要取下自己的易容,因為腦子被炸過一回的她根本就不記得蘇格蘭到底長什麼樣子。

  「蘇格蘭?」

  沙羅眨了眨眼睛,努力將諸伏景光的面孔與這個代號聯系起來。

  「你可以叫我幌京一樹,這是我現在的名字。」諸伏景光告訴她。

  「你不叫蘇格蘭了?」

  沙羅的反復確認讓諸伏景光的臉上出現了一絲困惑的神情,公安警察不懂聲色地點了點頭,同時觀察沙羅的反應。

  沙羅的面上出現一絲喜色:「那你拿到離職補償了嗎?」

  諸伏景光:……

  在一邊仔細聽著二人對話的萩原研二:?

  離職補償?

  現在的犯罪組織都這麼人性化了嗎,臥底還能拿到離職補償?刑警費解地想到,再一次被沙羅理所當然的語氣帶偏了思考方向。

  諸伏景光心情復雜地看了看眼含期待的沙羅。

  是時候讓她認清現實了。

  「犯罪組織是沒有離職補償的。」諸伏景光保持著平緩的語調告訴沙羅,莫名的語重心長。

  沙羅不敢置信地呆住了。

  「那,殉職的撫恤金呢?」咒靈聲音顫抖著問道。

  諸伏景光嘆了一口氣:「首先,你的情況完全不能被稱為殉職。其次,犯罪組織沒有撫恤金這個說法。」

  「……」

  足足三分鐘後,沙羅的大腦才完全消化了聽到的內容。

  那我總能領到人身保險吧?」

  懷揣著最後一絲希望,她試探道。

  諸伏景光緩緩搖頭:「犯罪組織是不會給成員交保險的。」

  萩原研二甚至覺得同期好友說話的語氣中含著一絲對沙羅的同情。

  刑警擔心地看了看沙羅的情況。

  眼神發直,表情空白。

  沙羅平常的狀態就是面無表情地走神,但此時,她的臉上的表情更像是被不能接受的事實衝擊到麻木的地步。

  「沒有離職補償,沒有撫恤金,連人身保險也沒有上……怎麼會有這麼黑心的公司?難道不違反勞動法嗎?」

  她不可置信地喃喃自語道。

  諸伏景光:……

  作為一名公安警察,他好心地提醒這位沒有常識的咒靈:「因為你加入不是公司,而是犯罪組織。」

  「而犯罪組織通常是不遵守任何法律的,勞動法也一樣。」

  沙羅呆滯地盯著他平靜的神情,良久,茫然地問道:「你為什麼這麼冷靜?」

  沒有離職補償,難道就不生氣嗎?

  看到諸伏景光加深的笑意,萩原研二猛然間意識到什麼,剛想出聲,公安警察已經搶先一步說道:「因為我還有另外一份工作。」

  沙羅:……

  肉眼可見地,咒靈看向他的眼神從困惑轉向崇拜。

  「不愧是蘇格蘭,果然靠譜!」

  她熱切地問道:「你的另外一份工作是什麼,正規嗎?合法嗎?能不能也介紹給我?」

  萩原研二緩緩放下想要阻攔的手,嘆了一口氣。

  他大概猜到接下來的對話將要是什麼走向了。

  果不其然,諸伏景光露出了一個神秘的笑容,說道:「絕對正規,在全國沒有比這個更正規合法的工作了。」

  沙羅眼睛亮晶晶地,滿懷希望地問道:「是什麼?」

  「警察。」

  諸伏景光微微一笑,回答。

  「原來如此。」

  沙羅的聲音低了下來,感到有些沮喪。

  咒靈知道公務員和警察的招聘標准絕對包括學歷和戶口這兩方面。

  巧的是,她都沒有。

  諸伏景光看到她略顯平淡的反應,問道:「你不感興趣嗎?」

  沙羅把自己的想法告訴他。

  諸伏景光:……

  香檳總是在某些奇怪的地方出乎意料地具有常識,他想到。

  不過這一點倒是也在他的考慮之中。

  諸伏景光告訴她:「但有一個職業不需要學歷。」

  隨著這句話,萩原研二的表情越發緊張起來。刑警攏起眉頭,想要阻止卻想到了其他事情,一時間猶豫著沒有說話,只是顯得有些焦躁不安。

  諸伏景光深深看著沙羅的反應,緩緩吐字:「公安的協助人。」

  「沙羅,你有意願成為一名協助人嗎?」

  「只要你不離職,我們就會一直給你交保險,殉職有撫恤金,還可以幫你補辦戶口。」

  諸伏景光輕快地說道,接連拋出他們向公安方面申請的福利。

  他知道這些條件會打動這個性格奇怪的前犯罪組織成員。

  隨後,公安警察看向沙羅青綠色的眼睛,稍稍壓低聲音,像是蠱惑人心的低語:「而且,你不想報復那個黑心公司嗎?現在就是機會。」

  這是他和降谷零商討已久的結果,關於如何處理香檳。

  如果她們是同一個人,那麼沙羅很可能絕非人類,兩人都隱約猜到了這個事實,彼此心照不宣,但從來沒有說出來過。

  香檳已經被官方確認死亡,遺體還封存在公安警察的監管之下。

  先不說已經被找到完整遺體的某個人在另一具身體上死而復生的這件事,會不會有人相信,一旦向上級報告,接下來發生的事情就不是他們能決定的了。

  警察內部魚龍混雜,擁有未知力量的沙羅很可能會被用來做有悖於公眾利益的事情。

  何況,沙羅的全部能力尚不清楚,沒人知道她被逼急後會發生什麼,又會有多大的危害性。

  出於謹慎考慮,兩人決定先維持現狀不動。

  但沙羅也不可能完全脫身。

  她的特殊能力、她隨琴酒出的那些秘密任務,對組織從事活動的了解,這些都能有助於公安警察對抗這個大型跨國犯罪集團。

  況且,即使沙羅身邊有萩原研二,而且他看似能夠對她形成有效制約,但諸伏景光和降谷零還是不敢賭,也不能放心。

  既然他們把沙羅的消息隱瞞下來,就要對這個不可控的因素負責。

  所以,讓沙羅成為公安的協助人,是比較理想的方法。讓她的能力為正途所用,這個來歷不明的生物也能一直處於被看管的狀態。

  畢竟兩人都知道香檳的服從性有多高。

  她並非忠於組織,而是忠於一個她所就職的「正規公司」。

  在全日本,又有什麼能比警察更正規呢?

  過不其然,沙羅聽到諸伏景光開出的條件後,頓時興高采烈地答應下來:「雖然不知道協助人是哪種崗位,不過我願意!」

  她答應的速度之快,把萩原研二勸她再考慮一下的話堵在嗓子眼裡。

  他大約知道諸伏景光和降谷零的想法,也對他們把沙羅的消息隱瞞下來的做法十分感謝。縱然理智上知道這是對沙羅、也是對警察方面最好的決定……

  萩原研二情感上卻不想接受。

  那些事情太危險了。

  協助人的工作會包括一些警察沒辦法直接做的髒活,同理,必定會接觸到許多社會和人性至深的黑暗面。

  萩原研二聽說過,曾有不止一個因此出現心理問題或者直接崩潰的協助人。

  但這恰恰是沙羅需要的。

  惡意是構成她的一部分,是她生命所需的養料。

  「……」

  諸伏景光心裡清楚萩原研二的糾結,他不知道沙羅關於惡意的需求,所以在驚訝這位同期好友居然到現在都沒有出言阻止或者打斷過。

  這件事進行的順利程度超乎他的想像。

  直到沙羅問了一句:「你會是我的上級嗎?」

  「......」

  諸伏景光沉默了一秒。

  警視廳公安部不安全,諸伏景光臥底的身份就是從那裡泄露的,所以兩人敲定她直屬的上級是降谷零。

  但諸伏景光知道,波本和香檳之間積怨已久,她應該不會接受這個安排。

  於是,鳳眼青年微微一笑:「你的上司是一位叫降谷零的優秀警察。」

  沙羅點了點頭。

  是沒聽過的名字,不過不影響我以後和他打好關系,沙羅想著。不知道這位上司會不會接受下班一起去喝冰啤酒的邀請。

  她低下頭認真地思索著自己的職業前景。

  在一邊目睹一切的萩原研二:……

  沙羅好像不知道zero的本名。

  刑警用難以言喻的目光看向笑容溫和友善的諸伏景光。

  諸伏景光向他眨了眨眼,做口型:先別告訴她。


第125章 米花町日常 29

  「每當晚上的時候, 總會有租戶說這間房間裡面有傳來拍球的聲音,就這樣已經嚇跑了好幾任租戶了,連帶著把我這房子鬼屋的名聲也傳出去了。」

  米花町商業街入口處的居酒屋中, 毛利小五郎的委托人面帶愁雲地說道。

  坐在她對面的小胡子偵探暢快地喝了一口手邊的冰啤酒, 信心滿滿地向她保證:「既然夫人找到我,就是找對人了, 我沉睡的毛利小五郎一定會查清原因, 看看這背後到底是什麼人搞的鬼。」

  毛利蘭懷疑地看了一眼自己的父親, 對毛利小五郎說的話不置可否。

  柯南則是好奇地看著委托人的打扮,問道:「阿姨為什麼穿成這樣?」

  這一次毛利小五郎的委托人是一名五十多歲的中年女性,明明是炎熱的夏天,簡單的短袖上面卻是口罩帽子墨鏡一應俱全,把自己的臉遮擋得嚴嚴實實。

  在約定的這家居酒屋前碰面時,他們差點沒認出來委托人是誰。

  直到幾人進入居酒屋坐下後,委托人謹慎地左右看看, 發現沒人注意到這桌,這才松了一口氣,把臉上的全套裝備取下來, 掏出手帕抹了抹臉。

  正是這個不尋常的舉動引起了江戶川柯南的注意。

  委托人村田女士苦笑一聲,無奈地說道:「有一伙在網絡上做鬼屋探秘的人不知道從哪裡聽說了這個消息,總纏著我,想付給我一些錢讓他們的團隊能在房子裡過一個晚上拍視頻。

  「可我這房子還要出租,現在已經好久都沒有找到租戶了,鬧鬼的消息再在網絡上傳開, 還有誰敢來租啊, 恐怕是連賣都賣不出去了。」委托人嘆了口氣, 說道。

  「那您回來找我的父親, 是因為不相信您的房子裡發生的是真正的靈異現像,對嗎?」毛利蘭問道。

  委托人張開嘴,欲言又止。

  江戶川柯南搖了搖頭,和毛利蘭有不同的觀點:「村田阿姨應該是相信那是靈異現像的,小蘭姐姐你看,她的脖子上掛著的是很有名的寺廟請來的護身符。」

  村田女士驚訝地摸了摸自己頸間懸掛著的小錦囊,對這個小男孩的見多識廣感到十分驚訝:「這個孩子說的對,我有時候覺得,那房子裡是真的鬧鬼。」

  她不好意思地朝著毛利小五郎點頭示意了一下。

  毛利小五郎狐疑地把嘴裡的東西咽下去,問道:「那您找我這個私家偵探是做什麼,應該去找那些和尚驅邪才對吧。」

  村田女士略顯尷尬地笑了笑:「其實我找您出來,並不是為了請您幫我調查這座屋子。」

  「阿姨是想借叔叔的名義,來找沙羅姐姐吧。」江戶川柯南若有所思地說道。

  突然間成為目光焦點的沙羅前一秒還在喝啤酒,感受到眾人的視線後,她緩緩把頭抬起來,茫然地問道:「找我?」

  她是被毛利小五郎叫來一起蹭飯的,咒靈完全沒想到,最後要干活的居然是自己。

  「沒錯,我聽一個老朋友說沙羅小姐非常厲害,但又從不留下自己的聯系方式,只能通過毛利先生的偵探事務所聯系到。所以我才向事務所打電話,請各位來這裡見面。」

  委托人村田女士將原委解釋了一番,又感嘆道:「不愧是沉睡的毛利小五郎,沒想到這位靈媒小姐竟然是您的徒弟。」

  她剛才聽見沙羅管毛利小五郎叫師父。

  本來有些尷尬的毛利小五郎因為這一句恭維話,又瞬間進入了自滿的狀態,中年男人大笑道:

  「那是自然,這樣的話,我這個師父就陪著沙羅去村田小姐那裡看看吧,不管是人還是鬼,我們師徒兩人都有辦法解決,哈哈——」

  委托人連忙點頭:「那當然是最好,請兩位放心,委托費和除靈費我都會付的。」

  聞言,毛利蘭和柯南對視一眼,在彼此的眼中看到了無奈。

  這已經是這個月第三個通過毛利小五郎來找沙羅進行靈媒工作的人了。沙羅都快成為掛靠在毛利偵探事務所裡的外派員工了。

  委托人村田女士又殷勤地加了幾個菜,等毛利一家人和沙羅吃飽喝足之後,她便領著幾人來到了自己租出去的公寓附近。

  說是公寓,但其實那是一個二層的小樓,是她的父親前幾年建造的。小樓上下兩層各有三扇門,整體建築看著還很新,不過二樓的走廊空空蕩蕩,看起來並沒有居住的痕跡。

  一層倒是還有人住,當毛利小五郎幾人走近的時候,剛好有一個人從一樓最右側的房間推門而出,是一個學生年紀的女孩子。

  公寓樓前面還聚集著三個年輕人,兩男一女,背著黑色的攝影包和其他設備。

  毛利小五郎本以為這三個人和剛剛出來的住戶認識,沒想到那個年輕的女生看了一眼他們,什麼動作也沒有,然後徑直走過,到村田女士的面前打了一個招呼。

  女生向著那三個人努努嘴:「他們又來了。」

  村田女士嘆了口氣:「我看到了,不好意思,吵到你復習了?」

  女孩子好奇的目光落在毛利小五郎幾人身上,聽到房東的問題,她搖了搖頭:「沒什麼,連鬧鬼我都無所謂,再說他們幾個也就只是呆在那裡,不算很吵。我只是剛好要出去而已。」

  又簡單說了幾句話,兩人道別。村田女士看著她走遠,才轉身,又嘆了一口氣。

  她指了指一層左右的兩戶人家,向毛利一行人解釋:「現在就只有這兩個房間還住著人了,其他租客都被嚇跑了。」

  毛利蘭看到公寓樓前面站著的三個年輕人正在向村田女士招手,於是問道:「這幾位也是這裡的租客嗎?」

  「不是,他們就是我說的想來拍靈異視頻的那些人,我不同意就總是來樓下軟磨硬泡。」

  朝著那幾個人翻了一個白眼,村田女士氣衝衝地走過去,不耐煩地說道:「我都說了,你們去找別的地方,我這裡不會讓你們拍的,給錢也不行。」

  三人剛要張嘴說些什麼,目光卻突然落在跟在毛利小五郎身後的沙羅身上。

  女人一頭銀發垂落在背後,不常見的發色和獨特的氣質,瞬間吸引了他們的注意力。

  困惑地皺了皺眉,三人中的那名短發女生突然驚叫道:「我想起來了,這幾天圈子裡有傳東京出現了一個銀發靈媒,是個混血美女,你們覺得是不是——」

  「就是她,所以你們不要再來拍了,不管房間裡有什麼東西,今天之後就不會再有了。」村田女士不耐煩地揮了揮手。

  挎著相機和手持穩定器器械包的三個年輕人面面相覷,其中那個戴眼鏡的瘦高男子向同伴做了一個稍安勿早的手勢,向前一步來到村田女士面前,彬彬有禮地說道:

  「既然是這樣,那您就更應該讓我們進行拍攝。」

  「為什麼?」村田女士狐疑地問道。

  「我們可以拍攝整個除靈的過程,而不是單純的鬧鬼。視頻在網上發布後,這裡鬧鬼的傳言也就不攻自破,大家知道您這裡的髒東西已經沒了,之後出租房子就能夠更加順利。」

  聽著他的這番話,村田女士的表情從質疑到緩和再到若有所思。

  思考片刻後,這位中年女性終於點頭,雖然還帶著點猶疑。

  「好吧,你們可以拍攝。」她說道。

  這個團隊要是真的像他們說的那樣有那麼多粉絲,能宣傳宣傳自己的房子倒也不壞。村田女士對這幾個人制作視頻的水平將信將疑,不過她總犯不著和錢過不去。

  沒等幾人露出高興的笑容,沙羅卻開口道:「有口罩嗎,我不能全臉出鏡。」

  這是諸伏景光告訴她的。沙羅此時的容貌登上媒體後絕對會引來組織的懷疑,所以他建議沙羅在出鏡的時候,都帶上一個口罩。

  鑒於這位公安警察也算是她的半個上司,咒靈自然對他的話言聽計從。

  村田女士連忙從包裡掏出一個白色的口罩遞給沙羅:「這個可以嗎?」

  沙羅點點頭,接過來帶上。

  銳利冷峻的臉部骨骼被口罩遮掩住,只留下一個大致的輪廓。唯一露出來的青綠色眼睛虹膜淺淡,顯得冰冷而漠然。

  在其他人眼中,尤其是陌生人卡那裡,此時的沙羅看起來就像是電視劇裡面冷血殘酷,善於處理屍體的連環殺手。

  三個年輕人眼睛一亮,直覺這次視頻有這個女人的參加一定會出現不少亮點。更有甚者,說不定他們這個小眾的頻道可以靠著這一支視頻一炮而紅。

  一行人心思各異地隨著房東村田女士的指引,上樓,來到二樓最中間的那扇鐵門前。

  咽了一口唾液,村田女士掏出懷裡的鑰匙,打開了這扇看起來平平無奇的門。

  鐵門發出了輕微的吱呀聲,輕輕一推就半敞開。

  沙羅率先推門進去,隨後是拍攝團隊和村田女士,毛利小五郎也在其中,隊伍最後跟著的是毛利蘭,她一向非常害怕這些與靈異鬼怪有關的事情。

  少女緊握著江戶川柯南的手,一邊緊張地東張西望,提心吊膽。

  進門就是客廳,偏裡的位置有一道隔門,將客廳和臥室分開。

  房子的布局簡單,沒什麼雜物,面積也不大,一眼就能望到底。

  委托人小心翼翼地看了一眼沙羅的表情,但什麼也看不出來,只好放棄察言觀色的念頭,直接問道:「靈媒小姐,請問這裡有什麼……髒東西嗎?」

  沙羅詫異地看她一眼,搖頭:「挺干淨的。」

  松田女士一愣,頓時松了一口氣。

  經過靈媒的肯定,

  准備拍攝靈異視頻的三人組卻是大失所望,他們互相看了一眼,泄氣地想結束視頻的錄制。

  但就在他們即將按下停止按鈕的前一秒,沙羅卻又說了一句話,讓在場的所有人動作為之一頓。

  「原來是你打掃的,我還以為是他很愛干淨,當房東真是不容易啊。」

  她對著村田女士感嘆道。

  !

  中年女人悚然看向她,結巴著問道:「你怎麼知道是我打掃的這裡,又為什麼知道之前的住戶是一個不愛收拾東西的男人?」

  沙羅平靜地指了指臥室的方向。

  那裡只剩一張空蕩蕩的床板,但她的目光卻有焦點地落在了某個空無一物的位置上。

  「他告訴我的。」她回答道。

  房間中陷入一片寂靜。

  所有人都睜大眼睛,驚恐地看向那個方向。

  咒靈並不在意有沒有人回答。她又看了看那個安靜地躺在床板底下的黑色靈體,歪頭好奇地問道:

  【你為什麼要呆在床下面?】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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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米花町日常 30

  「hagi, 你看到這個了嗎?」

  正在整理桌上文件的刑警被猝不及防傳來的聲音嚇了一跳,回頭過去,發現幼馴染不知什麼時候來到了自己的身後。

  松田陣平斜斜倚在牆邊, 朝萩原研二抬了抬下頜, 當是打過招呼。

  「你在說什麼?」萩原研二困惑地問道。

  最近搜查一課碰上了好幾個棘手的案子,直到今天,萩原研二負責的這起案子總算是塵埃落地。長出了一口氣的同時,積累的疲憊也全部被釋放出來。

  如果沒有必要, 萩原研二現在一步路都不想走。他放下手中的紙張, 腳尖蹬地使力,讓自己的轉椅滑行到松田陣平身旁。

  松田陣平把自己的手機屏幕轉向萩原研二的方向。

  「鬧鬼公寓中發出的詭異聲響案件,混血美女靈媒通靈現場實錄——」

  萩原研二一字一句地讀出手機上正在播放的視頻標題,心中湧現出一種不妙的預感。

  果然,鏡頭中有毛利小五郎和一個中年女人,然後又出現了一個他熟悉的身影。

  披著銀發的沙羅背對鏡頭走到房間中央,低了低頭,對著一張空床板下面凝視片刻。

  空床板下面傳來一陣咚咚的聲音,像是有一個充氣很足的籃球在地板上彈跳。可順著無端發出聲音的方向看過去,分明只有空氣和地板。

  那個上了些年紀的女人聲音顫抖著問道:「靈媒小姐,這拍球的聲音......是那個靈發出來的嗎?」

  鏡頭中的那個銀發高挑身影沒有回頭,發出的聲音像是從另一個維度傳來,縹緲空靈,在空蕩狹小的公寓中回響,像是虛幻而輕盈的霧氣。

  「是的,但不是在拍球, 他在用自己的手捶打地面。」她回答了那個問題。

  之前提問的女聲這次帶上了一些困惑:「為什麼?」

  「地板下藏了錢, 他拜托我寄給他的父親。」這位銀發靈媒平靜地說道, 走上前,扶住鐵床的一個角落。

  毛利小五郎來到她的身邊:「我幫你一起搬。」

  沙羅卻搖頭:「這點小事怎麼能麻煩師父,我一個人來就好。」

  說著,她單手扶住床頭的鐵制護欄,面無表情地輕輕一拎,一米多寬快兩米長的床就被掀起一端,然後被挪開兩米的距離。

  沙羅,也就是視頻中的靈媒,低垂著眼睛指了指腳邊的位置,是溝通的姿態,但什麼話也沒有說。

  鏡頭外傳來一個年輕女性刻意壓低但難掩激動的聲音:「快看,靈媒在和這裡的幽靈對話。」

  「大家可以看見,床被挪開之後,布滿灰塵的床下有一塊干干淨淨的地方,靈媒小姐指的就是這裡。」另一個男人的聲音同時加入了解說。

  視頻晃動了一下,拿著相機的人向前走了幾步,將鏡頭對准被毛利小五郎幫忙撬開的地板。

  裡面赫然出現了一個黑色的布包。

  因為鏡頭角度改變的原因,本來只有背影的沙羅在相機靠近的瞬間,露出了一邊的側臉和極具標識度的青綠色眼睛。

  不過只有一瞬間,隨後鏡頭就被打開布包後發出驚呼的毛利小五郎吸引走了。

  松田陣平按下暫停鍵,看向萩原研二:「是她吧?」

  萩原研二無奈地點點頭。

  松田陣平奇道:「她怎麼干起靈媒了?」

  「又一次毛利先生的客戶來找毛利先生咨詢,沙羅正好也在事務所裡。跟去他家之後,沙羅說他失蹤的妻子已經遇害,只有靈魂回到家裡。」

  當然,沙羅說了好幾件只有那位委托人和妻子才知道的事情,才成功說服委托人,隨後毛利小五郎看過現場之後,再次沉睡推理出真相,凶手是委托人隔壁家的鄰居。

  萩原研二把沙羅成為靈媒的前因後果大致說了一遍,然後像是在思考什麼似的,微微皺眉。

  松田陣平注意到他的表情,抬眼問道:「怎麼?」

  「沒什麼。」萩原研二搖頭。

  他只是對沙羅在網絡上露臉這件事有些擔心。

  另外,今天下班後諸伏景光約他出來,說是有事要談,萩原研二知道這件事必定與沙羅有關。

  他現在的狀態可以被稱為關心則亂。

  對了,小陣平還不知道有關於小諸伏的事情,萩原研二看著若有所思的松田陣平想到。

  依小陣平的直覺和敏銳程度,估計過不了多久就會有所察覺,他在心中暗暗想到。

  知道組織的危險性後,他實在不想把幼馴染也扯進來。但正因為兩個人是一起長大的,萩原研二又很清楚松田陣平的性格,對朋友有義氣,而且從來不害怕危險。

  迎上松田陣平投來的狐疑目光,刑警無聲地嘆了一口氣。

  ——————

  當萩原研二回到家的時候,已經是晚上了。

  他推開門的時候,樓道中的燈光照進公寓的客廳。像往常一樣,客廳裡並沒有開燈,不過沙發對面的電視倒是正在播放著什麼,熒熒光芒隨著劇情發展時暗時亮。

  隨著他進門的動靜響起,電視正在播放的畫面被暫停在一個比較亮的畫面上。

  沙發上那個朦朧的黑影被電視發出的光線勾勒出人類的輪廓,一顆銀色的腦袋慢吞吞地轉過來。

  「我回來了,小沙羅。」萩原研二說著,回身關上門。

  「歡迎回來。」沙羅回答道,同時上下打量著萩原研二。

  「你怎麼了?萩原。」她問道。

  沙羅看到萩原研二靠近,然後隔著沙發的靠背從背後抱了抱她。

  萩原研二已經知道,當沙羅問出這句話的時候,多半是因為咒靈敏銳地感知到他身上帶有不妙的負面情緒。

  「沒什麼,只是有點累。」

  刑警用自己的鼻梁蹭了蹭沙羅的耳廓,語氣低沉親昵,但略帶疲憊。

  「小沙羅在看什麼?」他問道。

  「電影。很好看,要一起看嗎?」咒靈的心情好像很不錯,語氣略帶興奮地問道。

  「好啊。」萩原研二微笑著回答道。

  刑警正裝外套脫下掛在衣帽架上,然後來到沙羅身邊坐下。

  「小沙羅在看什麼——」

  但沒等沙羅回答,萩原研二就知道答案了。

  在沙羅按下播放鍵的下一秒,面對鏡頭的女人的臉上逐漸形成了一個詭異而扭曲的微笑,面目猙獰可怖的鬼影在她身後緩緩形成,尖利的爪子仿佛在操控著女人的言行。

  鬼影臉上露出令人毛骨悚然的笑容,和女人的表情一模一樣。

  因為看到沙羅在看電影,所以萩原研二進來的時候並沒有把客廳的燈打開,房間中保持著昏暗的狀態,只有透白月光從窗戶中透進來。

  毫無心理防備的萩原研二被電視中驟然出現的詭異一幕嚇了一跳,不由自主地貼近了沙羅的身體。

  沙羅疑惑地看了他一眼,恍然大悟。

  「這電影很好看,而且現在正演到精彩的地方,你也喜歡真是太好了。」咒靈真誠地說道,很享受萩原研二的靠近。

  萩原研二:……

  小沙羅是從哪兒看出來我也喜歡的?

  後知後覺地,沙羅感受到了萩原研二身上散發出的一絲微不可見的恐懼,疑惑地問道:「你不喜歡?」

  萩原研二搖了搖頭:「沒關系,繼續看吧。」

  刑警本來擔心以自己的疲憊程度可能會看著看著就睡著,但現在他已經完全沒有這方面的疑慮了。

  恐怖片確實很提神。

  因為驟然的恐怖鏡頭而僵硬了一瞬,萩原研二隨後放松了身體,和沙羅靠在一起,試圖認真理解這部影片的劇情。

  沙羅的體溫相比人類的正常體溫而言相對偏低,隔著衣服肌膚相貼,不僅不熱,透過布料傳來的微涼溫度在夏日反而顯得十分舒適。

  而且這部影片的恐怖氛圍渲染地非常好,恐怖鏡頭也十分逼真,這讓萩原研二不自覺地在緊張中握住了沙羅的一只手。

  咒靈歪著頭看了他一眼,隨即又被電視上的畫面吸引走了全部注意力。

  很明顯,沙羅看的是一部驚悚恐怖片,而且影片中邪惡一方的力量完全碾壓人類。

  主角的演技非常好,把在邪惡勢力不停的戲耍玩弄中逐漸絕望的心理展現的淋漓盡致,讓對這部片子本來不是很感興趣的萩原研二逐漸提心吊膽起來。

  在影片接近尾聲的時候,主角發現了惡靈的弱點,終於出現了一線生機。

  萩原研二不自覺地松了一口氣。

  但下一秒,惡靈完好無損地出現在主角背後。顯然,那所謂弱點只不過是惡靈對主角的又一次試探和戲耍而已。

  萩原研二不由得發出了一聲驚呼。

  結局是惡靈完全操控了主角,並且占據她的身體,對下一個無辜的受害者繼續展開狩獵。

  萩原研二皺緊眉頭,共情能力很強的警察對主角悲慘的處境和遭遇感到非常惋惜。

  然後身邊傳來沙羅的聲音。

  刑警眨了眨眼,低下頭,看到自己女友眼睛微眯,嘴角上翹。對於平時基本面無表情的沙羅來說,這算是非常愉悅的表情了。

  「我還以為會是悲劇結局——主角沒有被打敗真是太好了。」

  她心滿意足地說道。

  萩原研二:?

  有一瞬間,他很懷疑自己和沙羅看得不是同一部片子。

  然後警察漸漸反應過來:沙羅是咒靈,她全程可能都是從惡靈的視角來看待這部電影的。

  怪不得在看的時候沙羅總是發出奇怪的笑聲,萩原研二想到。

  隨後他意識到一個問題。

  看恐怖片的全程他和沙羅都靠在一起,偶爾被猛然出現的恐怖畫面嚇到,還會握住沙羅的手。當電影結束的時候,沙羅已經基本全身都靠在他的懷裡了。

  但沙羅不是人類。

  她是咒靈,和惡靈差不多的物種。

  也就是說在看恐怖片的同時,萩原研二自己被電影裡惡靈嚇得提心吊膽,但懷裡卻全程抱著一個現實存在的惡靈。

  而且這個惡靈還讓他很有安全感。

  萩原研二沉默地開始思考自己的人生為什麼會變得如此離奇。

  另一邊,全然不知警察內心糾結的沙羅快樂地蹭了蹭他的側臉,殷勤地邀請道:「我們以後還一起看喜劇吧。」

  「喜劇。」

  萩原研二恍惚地重復道。

  那片子裡不是全員死亡的結局嗎?

  刑警甩了甩頭,試圖交涉:「小沙羅,我們可不可以偶爾去約個會?」

  「當然,有時間我還會陪你看……喜劇的。」

  看著沙羅澄澈的青綠色眼睛,萩原研二還是妥協道。

  「約會?」沙羅歪了歪頭。

  萩原研二看著她思考的樣子,微笑道:「小沙羅有想去的地方嗎?」

  「游樂園。」

  沙羅的答案來的很快。

  這倒是一個難得正常的答案,萩原研二有點驚訝地想到,不過——

  「游樂園裡面的鬼屋?」他小心翼翼地問道。

  沙羅搖頭,認真地告訴萩原研二:「去挖金子。」

  「今天在毛利師父的委托人家裡找到了一袋金子,想起我的金子還沒挖出來,所以我要去把我的金子也挖出來。」

  咒靈躊躇滿志地說道。

  萩原研二:……

  好吧,雖然這也不是普通人約會會做的事情,不過總比看恐怖片和逛鬼屋好得多。


第127章 米花町日常 31

  東京夢幻游樂園建立在原千代田夏日祭的地址上。

  根據旅游雜志最新的排名, 這座剛建成不久的游樂園已經位列東京游樂園的前五名,坡度完全垂直的懸崖式過山車是這座游樂園最大的招牌特色項目。

  除了驚險刺激的過山車等項目外,游樂園還有非常多適宜兒童的項目, 比如東京最大的海洋主題旋轉木馬之類。

  繁多的游樂種類讓東京夢幻游樂園變成了一座老少皆宜且適合家庭出游的游樂園。

  每逢休息日,游樂園中的客流量都非常大, 充滿家庭、朋友或者情侶之類不同的組合。

  ——不過今天,游樂園的游客似乎是年輕的女孩居多。

  出於刑警的本能, 萩原研二一眼就分辨出了周圍人群的組成特征,以及其中的不同尋常之處。

  站在游樂園入園後不遠處的主干道上,警察打量著四周環境, 心中有些疑惑。

  他之前有幾次曾開車路過這座游樂園,雖然從來沒有進來過,但記憶中, 帶著小孩子來這裡玩的家長不在少數。

  然而不知道為什麼, 今天他卻沒有見到多少小孩子的身影。

  不過,游客都是年輕的女孩子這點倒也不錯,至少沙羅會變得非常興奮和高興。

  側眼看了看沙羅的狀態, 萩原研二好笑地想道。

  在他身邊, 銀發咒靈面上還是平淡漠然的表情, 不過東張西望的動作和閃閃發光的雙眼已經充分暴露了她內心的雀躍。

  萩原研二覺得,沙羅看起來已經把挖金子這件事忘之腦後了。

  正想著, 警察突然感到牽著女友的那只手, 猛然傳來一股下拽的力道。

  似乎是沙羅有話想和他說。

  萩原研二十分配合地往下偏了偏自己的腦袋, 以便更清楚地聽見沙羅在說什麼。

  「怎麼了, 小沙羅?」他含笑問道。

  「這裡好棒, 好多美女。」沙羅湊到萩原研二耳邊, 幸福地說道。

  萩原研二:…...

  他突然感到一陣奇怪的危機感。

  天氣晴朗, 除了有些熱之外,一切都很舒適。

  游樂園中有很多可愛的小地標和裝飾品,色彩繽紛輕快,充斥著年輕人歡快的笑鬧聲,氣氛正好。

  警察起了玩心,故作傷心地看向自己的女友:

  「可今天是小沙羅和我的約會——小沙羅不是說會一直看著我嗎,為什麼還要在我們約會的時候看其他女孩子?」

  說完,萩原研二確自己先困惑地頓了頓。

  他本來只是想逗一逗沙羅,並不是真的感到介意。但說出口之後,警察又後知後覺這句話好像有哪裡不對。

  沙羅遲鈍地回頭,反應了兩秒,然後像是意識到了什麼,頃刻間睜大眼睛。

  「我不是——那個——」她語無倫次地說道。

  糟糕,咒靈心中後悔不迭。

  被戀人抓到偷瞟其他女孩子可是一件不得了的大事,輕則引起幾句不輕不重的調侃,嚴重的話可能會導致女朋友或者妻子的連續冷戰。

  從上輩子跟蹤過的少有的幾個有另一半的大叔們的遭遇中,沙羅對這一點堅信不疑。

  她可不想萩原研二連續幾天都不和她說話。

  咒靈連忙收回眼神,但又不太敢看萩原研二的反應,瘋狂眨眼,慌亂道:「我的心裡只有你一個人,就只是看看而已,我絕對沒有其他的想法。」

  「沒錯,我的心裡只有你。」

  咒靈鄭重地看向萩原研二,說道。

  看警察一時間愣住沒有說話,她又語氣堅決地承諾道:「別生氣了,要是你發現我再看向其他女孩子,我的工資和外快就全部交給你保管。」

  萩原研二:……

  這都什麼跟什麼。

  這是第一次沙羅說出「我的心裡只有你」,讓萩原研二的心跳加速了一瞬。但此時的語境讓這句話的甜蜜程度一降再降。

  警察張口結舌,試圖解釋:「雖然我很感動小沙羅這麼顧忌我的心情,但剛才我是開玩笑的,事實上小沙羅想看誰我都不會有意見。」

  「而且小沙羅的工資自己保存就好,真的不用給我。」

  此時,萩原研二好像有點明白為什麼沙羅總是試圖把自己的銀行卡當做禮物送給他了。

  這件事居然在五年後又重演了。

  沙羅慎重地打量他的表情,萩原研二向她露出了一個半是困惑半是詢問的微笑。

  沙羅:……

  他一定是在試探我,肯定說的都是反話。謹慎思考後,咒靈警惕地得出了結論。

  一定是我剛才的保證力度不夠——希望萩原不會和我冷戰,她忐忑地想道。

  於是,為了避免被萩原研二刻意忽視的結局,沙羅語氣極其嚴肅地向他保證道:「我絕對不會看其他女孩子的。」

  其他?

  「……小沙羅,我不是女孩子,也不會因為小沙羅看其他女孩子就生氣。」萩原研二哭笑不得地說道。

  「而且我知道,小沙羅就只喜歡我,對嗎?」

  警察向沙羅露出一個具有安撫意味的笑容,重新牽起沙羅的手,用實際行動證明他的話都是發自真心。

  「咒靈和人類是敵對的關系,我討厭所有人類,只除了你。」

  「萩原,你是我唯一喜歡的人類」

  咒靈說話的同時還在對自己的話一個勁地點頭,生怕萩原研二不相信她。

  「……」

  意識到萩原研二沒有再說話了,沙羅抬眼看向他,忐忑地說道:「萩原,你怎麼臉紅了?」

  該不會是被我氣的吧?咒靈小心翼翼地想道。

  萩原研二緩了緩,吸氣,吐氣,讓自己的心跳平靜下來:「因為小沙羅說的每一句話都太讓人心動了。」

  「不,只是讓我心動。」

  想起咒靈對人類的評價,警察補充了一句,認真地看向沙羅恢復平靜的青綠色雙眸。

  雖然知道沙羅的三觀和人類截然相反,知道她是具有危險性的非人物種。但對於如此程度的坦誠和毫不掩飾的偏愛,萩原研二實在是沒有任何抵抗力,只能投降認輸。

  沙羅歪了歪頭,對萩原研二承認她讓他心動沒有什麼特別的反應。咒靈只是堪堪能夠容忍萩原研二用正面的詞彙形容她,完全不會因此感到任何的害羞情緒。

  「太好了,既然你不介意的話,我剛才就想告訴你。」

  她松了一口氣,說道。

  萩原研二眨眨眼,疑惑地問道:「小沙羅想告訴我什麼?」

  沙羅指了指他的身後:「我看到警官小姐在那裡。」

  ——————

  當聽到背後有人喊自己的名字的時候,高木涉猛地抖了一下,差點把自己手中拿著的兩杯冰飲潑出去。

  他遲疑地回頭,看到是萩原研二後松了一口氣。

  萩原研二是警視廳中難得對他和佐藤美和子的戀情沒有任何意見,也不會試圖破壞的男性警察之一了。

  沒辦法,佐藤美和子是東京都警視廳的警花,中年刑警基本都受過她早年間殉職的父親的照顧,對她像是對妹妹或者女兒一樣充滿保護欲,年輕的男刑警們也有很多人暗中對佐藤美和子抱有好感。

  以前高木涉和佐藤美和子的每一次約會,基本被他們盯梢。

  白鳥任三郎找到自己真正的初戀,從「佐藤美和子防線」中退出後,這種情況才稍微好了一點點。不過之前約會接二連三被打斷的經歷,已經讓高木涉有了心理陰影。

  只要在約會中聽到熟悉的男同事的聲音,年輕的刑警就會不自覺地打個冷顫。

  幸好是萩原前輩,高木涉心想道。

  與佐藤美和子關系不錯的松田陣平對他們兩人的關系基本上是持看好戲的態度,宮本由美熱衷於看熱鬧和打趣,而伊達航對戀愛關系的感知比較遲鈍。

  情商高且對人際關系非常敏感的萩原研二則是在觀察了兩人的相處模式,發現佐藤美和子也對高木涉有好感後,有時會不著痕跡地幫兩人向彼此說話。

  注意到這一點後,高木涉自然是非常感激。

  不愧是有女朋友的萩原前輩,他感動地想到。

  *

  不知道高木涉復雜的心理活動,萩原研二看他愣住了,還以為是這位後輩沒有看見自己,於是向他揮了揮手。

  刑警走到高木涉的面前,再次笑吟吟地打招呼道:「好巧,高木君。」

  高木涉連忙點頭回答:「上午好,萩原前輩。」

  說著,年輕的刑警好奇地左右看看,發現萩原研二身邊沒有其他人,於是問道:「您是自己來的嗎?」

  萩原研二聳了聳肩,搖頭:「我和小沙羅一起來的,是她先看到你們的,所以過來打個招呼。」

  「沒有影響到你和美和子學妹的約會吧,高木君?」

  留著半長發的警察促狹地向後輩眨了眨眼睛,打趣道。

  高木涉的臉紅了紅,連忙搖頭:「當然不會,不過……」

  他疑惑地又看了看周圍:「沙羅小姐在哪裡呢?我好像沒有看到她。」

  萩原研二示意高木涉回頭看,沙羅正坐在佐藤美和子的對面,原本是高木涉的那個位置上,十分殷勤地在和佐藤美和子說著什麼。

  「沙羅小姐和佐藤小姐的關系真是很好呢。」

  看到這一幕,高木涉感嘆道。

  萩原研二:……

  警察含糊地應了一聲,不置可否。

  他似乎記得有哪個咒靈才剛剛說過,喜歡的人類就只有他一個。

  這才過了幾分鐘,就又多了一個。


第128章 米花町日常 32

  萩原研二也去給自己和沙羅買了兩杯飲料, 然後和高木涉一起在那張四人小桌剩余的位置上坐下。

  他坐在沙羅身邊,高木涉坐在佐藤美和子旁邊。

  「萩原君。」佐藤美和子看到萩原研二過來,於是打招呼道, 「你們也是來看基德的嗎?」

  ?

  萩原研二眨了眨眼睛:「基德?」

  「原來萩原前輩不知道這件事嗎?」

  高木涉有些驚訝,向萩原研二和沙羅解釋道:「鈴木集團最近收購了一枚寶石,准備放在這個游樂園展覽。幾天前基德發出了預告函,上面寫明他會在今天晚上取走這一枚寶石。」

  「放在游樂園展覽?」

  萩原研二有些困惑地問道。

  因為之前手上的案子需要找證人, 他基本都在外面奔波忙碌, 也就在結案的時候回過警視廳,因此還沒有從其他警察那裡聽說過這件事。

  佐藤美和子放下飲料, 向前傾了傾身子, 在萩原研二和沙羅之間掃視一番,聲音透出幾分刻意營造的神秘感:

  「據說被展出的是一顆叫做游樂之心的白色寶石。這顆寶石平時看起來沒有顏色,但據說在月圓之夜的月光照耀下,這顆寶石會透出特殊的絕妙圖案。」

  萩原研二了然點頭:「原來如此。這顆寶石叫做游樂之心, 所以放在游樂園中展出。今天就是月圓之夜,放在今天展覽, 時間倒也合理。」

  刑警又向周圍看看, 想通了讓他困惑的問題的答案:「所以今天游樂園中才有這麼多年輕的女孩子。」

  應該是為了看基德和寶石,萩原研二想到。他知道有很多年輕人都很崇拜這位手法高超來去無蹤的怪盜。

  「那高木君和美和子學妹也是來這裡看基德和寶石的嗎?」萩原研二問道。

  高木涉小心翼翼地瞟了佐藤美和子一眼, 點了點頭,又搖頭:「我們是因為佐藤小姐想來體驗一下這裡的過山車,所以今天才過來的。」

  萩原研二想了想:「是那個據說是全日本最刺激的過山車嗎?」

  擁有多個回環,高度近百米, 坡道陡峭, 全長一千米以上, 車體運行的速度極快。

  坐在他們現在的位置, 能夠毫不費力地看到過山車軌道最高的回環,據說已經達到百米以上的高度,幾乎比周圍的山坡還要高上一些,看起來十分驚險。

  過山車在軌道上順滑地行駛了一圈,幾乎只能看到車體的殘影,此起彼伏的尖叫聲倒是能聽得清清楚楚。

  高木涉將視線從過山車軌道上收回,不著痕跡地咽了咽唾沫,點頭。

  捕捉到後輩的小動作,萩原研二調侃道:「沒想到美和子學妹還對過山車有興趣,平常開車不是已經有這種水平了嗎?」

  高木涉不自覺地點頭,剛點了幾下,就被女友掃過來的視線定住。

  「高木君不想坐的話,我又不會勉強你。是你自己說要陪我坐的。」佐藤美和子提醒道。

  「再說,我的車技還遠遠比不上萩原君的。連萩原君和沙羅小姐都能來玩,我為什麼不能?」接著萩原研二的話,女警察也開玩笑道。

  高木涉發現,當佐藤美和子提到萩原研二的車技時,沙羅下意識地小小打了個冷戰。

  看來沙羅小姐也和我有同樣的遭遇,年輕的警察飽含同情和感動地想到。

  不過他馬上就發現沙羅的處境終究是比他好一些,因為萩原研二緊接著就告訴兩人:「小沙羅和我不是來玩過山車的。」

  「起碼現在不會。」他補充道。

  萩原研二其實還是對那個過山車有一點興趣的,他打算在沙羅按計劃挖出金子後問問女友願不願意改天再來一次這個游樂園,和他一起試試這

  個項目。

  所以他說的「現在」指的是今天。

  佐藤美和子卻把他說的「現在」理解為了同一天的不同時段。

  女警挑了挑眉,好心提醒道:「如果萩原君你們想玩的話,最好盡快去排隊,過山車下午就暫停運行了。」

  萩原研二向那個方向看了一眼,疑惑道:「為什麼?」

  「鈴木次郎吉先生計劃放置寶石的地方,就是過山車最高的那個尖頂上。

  「據搜查二科的山田說,那一圈軌道上都被裝了壓力傳感器,任何震動都會觸發寶石的保護裝置。」

  高木涉指了指最高一圈回環的頂部,為萩原研二解釋道。

  那幾乎是獨自懸浮在空中的一個點,周圍的山坡高度都小於它,沒有任何靠近的方法。如果基德靠近,就只能落腳在過山車軌道上。

  「但我記得基德有滑翔翼,如果他從空中出現摘走寶石不就沒問題了?」

  摸了摸下巴,萩原研二若有所思地問道。

  高木涉也不清楚鈴木家具體的布置是什麼樣的,只能大概猜測著說道:

  「也許鈴木先生准備了不只一顆寶石。畢竟基德總不能一直懸浮在同一個點上,把真的寶石挑出來之後再帶走吧……」

  佐藤美和子聳了聳肩:「這也說不准,雖然基德還比不上魯邦三世*,但他也足夠聰明了。」

  女警轉向萩原研二和沙羅,問道:「高木君和我打算晚上留在游樂園看看基德是怎麼行動的,你們呢?」

  還沒等萩原研二答話,沙羅搶先說道:「那我也留下。」

  萩原研二:……

  好吧,反正他也確實好奇基德這一次是如何破解鈴木次郎吉的安保措施的。

  「那我們也留下吧。」他回答。

  刑警有些好奇地問道:「中森警官這次也來抓捕基德嗎?」

  佐藤美和子點頭:「我們進來的時候剛好看見他了。不知道基德這一次會怎麼繞過他。」

  萩原研二聳了聳肩:「估計會飛走。」

  他們又聊了幾句基德可能有的逃脫方案。

  「……」

  聽著聽著,高木涉突然感覺到有哪裡不對。

  他向身邊看了看自己的女友,又看看對面的刑警前輩,小心翼翼地提醒道:「佐藤小姐,萩原前輩,我們也是警察,是不是不應該假設基德這次肯定能得手?」

  佐藤美和子和萩原研二頓住,相互看了一眼。

  ……啊。

  *

  和佐藤美和子與高木涉兩人道別之後,萩原研二和沙羅繞到了後山的位置。

  游樂園主要是在山坡間的平地上建造而成,推平了幾個山坡,但也保留下一些。夏天的植被茂密,從游樂園裡面往四周看去,森綠起伏連綿,別有風味。

  憑借著記憶,萩原研二將沙羅帶到他們曾經在夏日祭呆過的那座小山坡下面。

  看到這裡還是完好無損的,萩原研二下意識地松了一口氣。

  這是他們留下回憶的重要地方,即使沙羅消失的五年間他都沒敢回到過這裡,即使現在沙羅已經回到他身邊,但萩原研二重新看到這裡的時候,心中依舊是五味雜陳。

  沙羅倒是一如既往地沒有什麼感觸,咒靈干脆利落地從包裡掏出鏟子,用力杵進土裡,然後用腳踩著鏟子的一邊往斜上方翹去。

  看到她的動作,萩原研二吃驚地問道:「小沙羅把金子藏在這裡了?」

  沒想到沙羅平時看著對感情一竅不通,但卻會把她看得如此重要的東西,留在他們最初確定關系的地點,這真是——

  萩原研二的喉頭泛上一陣酸澀,一時間說不出話來。

  沙羅向下挖了兩鏟子

  ,發現土壤裡除了石塊和失望地「嘖」了一聲,又換了一個地方繼續挖。

  看到她前後下鏟子的距離不超過半米,深度不到十釐米,萩原研二心中湧現出了一種不好的預感,不由得出聲確認道:「小沙羅,你確定金子埋得這麼淺嗎?」

  聽到萩原研二的話,咒靈茫然地看向他,搖頭:「我不知道。」

  她很坦然地補充自己的回答:「我忘記埋在哪裡了。」

  ——忘了?

  愣了片刻,萩原研二提出疑問:「那小沙羅為什麼要挖這裡?」

  看起來一副胸有成竹的樣子。

  沙羅看看被翻開的土地,又回頭看看萩原研二,語氣平靜地告訴他:「不是你帶我到這裡的嗎?如果把這裡都挖上一邊,說不定就能找到了。」

  萩原研二沉默了。

  這裡雖然不是向富士山一樣的高峰,但高度低,坡度緩,面積絕不算小。更何況像這樣的小山坡在這一片有許多——

  這得挖到什麼時候。

  「小沙羅,不如你再好好回憶回憶到底把金子藏到哪裡了?」

  萩原研二試圖規勸沙羅,後者正在勤勤懇懇地兩鏟子挖一個坑,動作不停。

  而且,如果沙羅埋的這麼淺的話,金子應該早就沒了。警察心中這麼想到,但沒說出來——他害怕會讓沙羅傷心。

  「過了五年,還隔著土壤裡各種生物的氣息,我的咒力留下的標記已經快消失了。」

  一邊挖坑,沙羅一邊郁悶地說著:「不然不用挖土,我就能感受到金子到底在哪裡。」

  ——也就是說,沙羅挖開土壤並不是為了看到金子,而是為了隔絕土壤的影響,感受到金子的存在。

  分析了沙羅話中的含義,萩原研二看到了一絲希望,追問道:「所以小沙羅還記得自己藏了多深嗎?」

  沙羅費力地想了一會兒,回答:「不記得,但應該比我的身高更高,這才安全。」

  這也是她不知道從哪裡冒出來的記憶。

  比沙羅的身高更高,那至少已經有一米七的深度了。萩原研二想到。雖然不知道沙羅是怎麼辦到的,但他還是松了一口氣。

  埋得這麼深的話,金子應該還在。不過……

  又回到了之前的問題——這得挖上多久?


第129章 米花町日常 33

  「小哀, 你看那個是不是大尉?」

  少年偵探團的五個小孩子以及鈴木園子和毛利蘭正走在路上,步美突然叫了一聲,拉了拉灰原哀外套的袖子,指著路邊的一只三花貓問道。

  大尉是一只雄性三花, 以前是一只會到波羅咖啡廳討食的走失家貓, 現在被對貓毛過敏的原主人轉讓給咖啡廳的服務生榎本梓照顧。

  在場的七個人都經常光顧波羅咖啡店, 因此也對大尉非常熟悉。

  鈴木園子漫不經心地向那個方向看了一眼:「公三花可是很罕見的, 應該就是一只毛色比較像的野貓吧。」

  「它身上的花紋真的和大尉一模一樣欸。」圓谷光彥思考著說道。

  小島元太皺眉:「可它在打量我們, 眼神好陌生,就像不認識我們一樣。」

  江戶川柯南把雙手插在兜裡, 打量了一會兒那只在路邊灌木叢附近徘徊的三花貓:「是不是太尉,離近看看就行了。」

  話音剛落地,可能是察覺到幾人聚焦在自己身上的視線, 那只三花貓警惕地回頭,盯了這幾個人類幾秒,然後迅速地跳進了旁邊的灌木叢。

  說是灌木,但實際上那幾棵植物並不低矮, 大概有一個成年人的高度。加上枝葉繁茂,很難看清後面的情況。

  看到那只貓這麼警惕人類的存在,幾個小孩子也基本確定這不是他們所熟悉的那只三花貓,放下心來,准備繼續前進。

  就在這時, 三花貓跳進的灌木叢的另一端, 突然傳來了一個男人的驚呼聲。

  少年偵探團和兩個女高中生都覺得這個聲音有些熟悉,但沒有細想。

  平時豐富的案件經歷讓他們對驚叫格外敏感, 於是連忙撥開遮擋視線的灌木叢, 准備到另一邊看看發生了什麼以及是否有人需要幫助。

  因為個頭比較小, 由江戶川柯南打頭,少年偵探團的五個小孩先一步鑽到了灌木叢的另一側。

  剛抬眼,幾個小孩子就愣住了。

  這裡隔著半米就會一兩個淺淺的土坑,因為整片地都被雜草野花覆蓋,即使有的地方的草皮已經被重新改好,但邊緣處深褐色的土壤還是極其醒目。·

  場面可以說是一片狼藉,像是被餓極了的野生動物用爪子刨過尋找食物的荒地一樣。

  空地中央站著兩個人,一男一女,身材都偏向於高挑。男人半長的頭發在腦後綁成一個小揪,另一名女性也把頭發梳了起來。

  江戶川柯南觀察到,兩人用的發繩是同一款的不用顏色。

  他們怎麼會在這裡?小偵探暗中思付著。

  少年偵探團的其他人也馬上認出了這兩個人的身份,吉田步美驚訝道:「萩原警官、沙羅姐姐!」

  「啊,還有小貓。」

  那只與大尉毛色花紋相近的三花貓正團在萩原研二的懷裡,刑警看著這只突然出現的小動物,表情有些茫然和不知所措。

  他順勢半跪在地上,讓小貓後爪能夠搭在自己的休閑長褲上,借此穩定地撐起它毛茸茸的身體。

  離他不遠的位置,銀發女子面容冷淡地盯著他懷裡的貓,眼睛中的冷意越發明顯。

  三花貓感覺到了這頗具威懾力和不懷好意的目光,背部的毛發像是針尖一樣炸開,尾巴先根天線垂直著豎向天空,前肢趴伏,擺出一副攻擊的姿勢。

  萩原研二沒有咒靈和貓那樣敏銳的感知系統,能在人類出現前就意識到他們的存在。

  看到少年偵探團撥開灌木叢出現的瞬間,警察有幾分驚訝,因此也就沒有注意到三花貓和沙羅之間的暗流湧動。

  聽到吉田步美提到這只小動物,他順勢問道:「步美小妹妹認識這只貓?」

  臉上長著雀斑的圓谷光彥插話道:「萩原警官,你能幫我們看看這只貓的性別嗎。」

  萩原研二疑惑地答應了,用雙手抱起那只不知道為什麼對他格外溫順的野貓,看了看,回答道:「我覺得這是一位女士。」

  「怎麼了嗎?」、

  他把貓放下,歉意地撫摸著她的腦袋,好奇地問道。

  吉田步美松了一口氣:「沒什麼,步美還以為這是小梓姐姐養的太尉。」

  萩原研二微笑著點點頭,附和道:「不是大尉走丟了真是太好了呢,步美小妹妹。」

  「嗯,」步美開心地點點頭,又問道,「沙羅姐姐和萩原警官怎麼在這裡?」

  「——啊,我知道了,是沙羅姐姐之前說的尋寶游戲吧。」

  圓谷光彥興奮地說道,想起了之前萩原研二對他們說過,沙羅有寶藏埋在千代田的游樂園附近。

  萩原研二點頭,拍了拍圓谷光彥的肩膀:「我記得這位是光彥君?光彥君說的沒錯,我們是來玩尋寶游戲的。」

  三個真小孩的眼中發出亮閃閃的期待光芒,小島元太迫不及待地問道:「那你們找到了嗎?」

  萩原研二回頭看了看沙羅,欲言又止。

  意識到幾個人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正在和貓「友好交流」的咒靈後知後覺這問題好像應該由自己回答。

  「會找到的。」

  她堅定地說道。

  「要不要我們少年偵探團幫你們找?萬一被別人拿走就不好了。」圓谷光彥興致勃勃地提議道。

  萩原研二笑了笑:「你們應該已經放暑假了吧,小孩子的假期可是很寶貴的,還是應該多出去玩玩。雖然尋寶聽著有意思,但實際上可是很辛苦的。」

  倒不是不相信這群孩子的能力或者其他的,主要是沙羅的這場「尋寶」根本沒有其他線索,就只能靠沙羅自身的咒力感知辨別方面,這個功能還因為隔得太過久遠而失靈了。

  萩原研二自己也是這個年齡過來的,他很確定這些小孩子想參加的是一場趣味益智的尋寶游戲,而不是純粹碰運氣拼體力的挖掘工作。

  何況,讓小孩子來幫他們挖東西,這已經是在違法邊緣了。

  綜合種種原因,萩原研二委婉溫和地拒絕了少年偵探團幫忙的建議,並對他們表達了自己的感謝。

  看到三個小孩子的表情還是很高興,並沒有因為自己的拒絕而受傷,警察松了一口氣,看向其他的兩個小孩子。

  那個梳著茶色短發的小女孩正在盯著沙羅。她的話一向比較少,好像是害羞的性格,萩原研二有時候會覺得她在躲著自己和沙羅。

  另一個則是看起來身上隱藏了很多謎團又異常聰慧的小男孩江戶川柯南。

  萩原研二發現,這位小偵探不知什麼時候走到了一棵樹邊上,正蹲下身來仔細查看腳下那塊被翻開還沒來得及填回去的土地。

  「小偵探,你在看什麼呢?」

  當江戶川柯南走回來的時候,萩原研二好奇地問道。

  「啊,剛才那裡有一只長相很奇怪的蟲子爬走,我在觀察它。」江戶川柯南用輕快的聲音回答道。

  接下來,他話鋒一轉,問起了一個稍顯突兀的話題:「剛在這裡就只有萩原警官和沙羅姐姐兩個人嗎?」

  萩原研二意味不明地看了他一會兒,微笑道:「當然。」

  江戶川柯南笑道:「這樣啊。」

  小偵探低下頭的一瞬間,笑容頓時消失,心想他才不相信這個警察的鬼話。

  在樹邊分明有半個皮鞋形狀的腳印。根據寬度和比例計算,江戶川柯南基本可以肯定那是個身高一米七五以上的成年男性。

  腳印位於的那處泥土雖然覆蓋著植被,但帶有濕意,顏色略深,顯然是剛剛被沙羅和萩原研二兩人翻開又填回去過的。

  這個警察為什麼要撒謊,剛才在這裡的男人有是什麼人?

  小偵探的心中充滿了疑惑。

  另一邊,萩原研二對小男孩沉默的原因其實心知肚明,但表面上什麼也沒表現出來。

  刻意移開自己的視線,萩原研二又注意到沙羅看著被他攏在懷裡的貓,疑惑地眨了眨眼:「小沙羅,你也想抱一下嗎?」

  「不——好吧,給我。」

  沙羅本來是一口回絕,但不知為何,中途卻又改口,不情不願地伸出雙手,准備接過那只三花貓。

  雖然她不想和這個生物有任何接觸,但咒靈更不想看著它一直窩在萩原研二的身上。

  該死的貓。

  沙羅的眼瞳慢慢豎起來變成貓的形狀,瞪視著那只三花貓。

  三花貓:……

  她再也不像忍受這只黑漆漆生物的視線,干脆從男性人類的懷裡跳出,速度極快地竄到山體的岩石縫隙裡,沒了身影。

  萩原研二疑惑地看著本來乖順的野貓在一瞬間逃跑,捻了捻手上掉落的幾根貓毛,提議道:「抱歉小沙羅,你如果想的話,我們可以下次去貓咪咖啡館玩。」

  沙羅迅速搖頭。

  她絕不去那麼惡心的地方。

  「好吧。」萩原研二有些困惑地回答道。

  「噗嗤。」

  剛才就和毛利蘭一起撥開灌木叢來到這一側,但一直在看好戲沒有說話的鈴木園子,此時終於忍不住提醒道:「萩原警官,我覺得沙羅小姐是吃醋了吧。」

  萩原研二:……

  他其實也感覺到了,但一直沒有往那個方向想。

  Zero、小陣平和貓,這都是什麼亂七八糟的吃醋對像。

  *

  看到有女孩子說話,沙羅的表情緩和了一些,打招呼道:「小蘭小姐,園子小姐,你們好。」

  「啊,沙羅小姐,小蘭和我說你在當靈媒是真的嗎?」

  鈴木園子雖然怕鬼,但又對靈異現像十分著迷。自從聽到小蘭給她講的那些沙羅的除靈故事,她就一直想和沙羅這位真正的靈媒見一面,聊聊天。

  沙羅點頭:「是的。」

  「園子小姐有這方面的需求嗎?我可以給你打折。」咒靈認真地提議道。

  「我只是想和你聊聊天啦,而且沙羅小姐你收費的標准太低啦,美女靈媒怎麼能跟毛利大叔那種蹩腳偵探一個標准。」

  身為鈴木集團的大小姐,鈴木園子自然也聽過關於靈媒的事情,日本的政界商界都有在重大決定前找靈媒占蔔的習慣存在。

  那些靈媒的性質真真假假,但有一個同一的標准——收費昂貴。

  鈴木園子發現,作為毛利蘭口中真正能夠通靈的靈媒,沙羅收費的標准都不到那些靈媒零頭的零頭。

  「不要緊,像園子小姐這樣可愛的女孩子,我願意免費幫你的忙。」咒靈認真地說道。

  「......"

  在場的其他人都沉默了。

  偵探少年團和兩個女高中生都覺得這句話好像有點耳熟。

  「對不起沙羅小姐,我爸爸都教了你什麼亂七八糟的話啊。」

  毛利蘭忍不住地嘆氣。

  「哈哈哈哈哈哈——」

  沉默片刻,鈴木園子忍不住放聲大笑,被誇贊總是讓人心情愉悅,何況說出這種話的還是一個容貌冷峻的混血美女。

  沙羅冷酷中夾雜著嫵媚的長相簡直和她說話的風格截然相反。明明很少露出笑容,全程都是淡漠的表情,卻會吃一只貓的醋,而且還學著毛利小五郎講話。、

  這都讓鈴木園子覺得很有意思。

  擦了擦眼角笑出的淚水,鈴木園子熱情地邀請到:「沙羅小姐和萩原警官之後有什麼安排嗎?要不要和一起去看基德大人今晚的表現,我們還可以一起吃晚餐。」

  這倒不是一個隨隨便便的決定,沙羅是目前聲名鵲起而被商界注意到的神秘靈媒。鈴木園子知道自己多和沙羅接觸,讓她對鈴木集團多幾分好感是絕沒有壞處的。

  她指了指過山車附近最高的那棟塔型建築:「就在觀景塔的最高層,那也是鈴木集團的作品。」

  看清鈴木園子手指的方向,萩原研二頓了頓,看向沙羅。

  沙羅點頭答應:「我知道了。」


第130章 游樂園追金火葬場 04

  沙羅和萩原研二接受了鈴木園子的邀請, 但由於眼下還有一些需要收尾的工作,所以兩人和毛利蘭一行人約定在餐廳直接碰面。

  暫時相互道別後, 沙羅和萩原研二留在原地, 少年偵探團和毛利蘭以及鈴木園子則繼續游樂園內部的方向走去。在夜晚到來之前,兩個女高中生還想體驗一下據說是東京最刺激的過山車。

  「我們也想坐過山車——」小島元太抱怨道。

  鈴木園子比劃了一下他的的身高,得意地說道:「要做過山車你還早著呢, 小鬼。多喝牛奶長長個兒吧。」

  圓谷光彥嘆了一口氣:「但元太已經是我們之中個子最高的了欸。」

  看著好友逗幾個小孩子玩, 毛利蘭無奈地笑了笑,移開了視線。

  隨後, 少女又注意到柯南和灰原哀正在說著什麼。兩個小孩子的聲音壓得很低, 表情看起來也並不是高興的樣子。

  毛利蘭彎下腰, 把雙手撐在膝蓋上, 笑著問道:「小哀和柯南也想玩過山車嗎?過幾年等你們的身高達到標准, 我再帶你們來玩好不好?」

  江戶川柯南和灰原哀對視一眼。

  小男孩聲線上揚,很開心地答應道:「嗯, 謝謝小蘭姐姐。」

  灰原哀也揚起一個笑容,應和著柯南的話點了點頭。

  看到兩個小孩子沒有不開心, 毛利蘭才放心地轉過頭, 去勸不知道為什麼和小孩子爭吵起來的鈴木園子。

  看到毛利蘭移開視線, 江戶川柯南和灰原哀同時松了一口氣,回到剛才兩人討論的真正話題。

  「你說那裡在我們來之前還有第三個人的存在?」灰原哀重復著柯南剛才告訴她的信息。

  「嗯, 但萩原刑事和沙羅把那個人留下的腳印痕跡基本都蓋上了新的泥土。」

  何況,在江戶川柯南問起這件事的時候, 萩原研二卻矢口否認有這個人的存在, 這無疑讓整件事情更加可疑。

  灰原哀皺了皺眉, 提出另一種情況的可能性:「你確定那個腳印不是萩原留下的?」

  江戶川柯南堅定地搖了搖頭:「萩原刑事穿的不是皮鞋, 而且他的身高在一米八五以上, 但留下腳印的那個人身高應該不到一米八。」

  沉思片刻,江戶川柯南問道:「灰原,你知道香檳在組織裡走得比較近的人,有誰的身高差不多在一米七到一米八之間嗎?」

  再從赤井秀一那裡得知他對沙羅身份的懷疑,以及五年前神秘人間蒸發的那名組織成員的存在後,江戶川柯南第一時間去找灰原哀詢問了她對香檳的了解。

  遺憾的是在沒有變小之前,宮野志保只是組織中的一名科學家。雖然加入組織的時間長於赤井秀一,但對香檳這個人並不了解。

  但這一次,她卻想起了什麼。

  「我在五年前回到日本真正開始為組織做事,」茶發少女回憶道,「那時組織裡就已經有香檳的名號了,多半都是關於她性格的負面傳言,不過也有一些是關於她和其他組織成員的關系。」

  江戶川柯南點頭:「她和波本之間有很多矛盾,但對蘇格蘭很好。」

  這是在波洛咖啡館試探過安室透和沙羅之後,赤井秀一告訴他的信息。沙羅對待波本的態度也是她和香檳是同一個人的佐證之一。

  從江戶川柯南和赤井秀一已知的情報判斷,沙羅身為「香檳」的身份已經基本能夠確定。

  現在小偵探最想知道的就是這五年間香檳的行蹤、她為什麼現在突然出現,以及她身邊舉止可疑的警察又是何種立場。

  灰原哀點了點頭,補充道:「還有貝爾摩德和卡爾瓦多斯。」

  「貝爾摩德?」

  驟然間聽到這個名字,柯南頓住腳

  步,錯愕地看向茶發女孩,小聲重復道。

  還有後面的那個名字「卡爾瓦多斯」,他還從來沒有聽說過。

  「在和萊伊他們一起行動之前,香檳是由貝爾摩德引薦進入組織,然後由卡爾瓦多斯帶了一段時間。組織裡的人都說,香檳和她們兩人的關系很近,尤其對貝爾摩德的命令言聽計從。」

  「卡爾瓦多斯是誰?」柯南皺著眉問道。

  「我也不是很清楚,只知道他經常和貝爾摩德一起做任務,應該和香檳一樣,都是貝爾摩德的狂熱崇拜者。」

  若有所思地摸了摸下巴,江戶川柯南緩聲說:「你覺得,那個腳印可能是這兩人之一留下的嗎?」

  灰原哀搖頭:「我不知道,但香檳在組織中接觸比較多的,就只有這兩個人。」

  柯南眨了眨眼,突然又想起一個人:

  「你知道蘇格蘭這個人嗎?」

  沉思片刻,知道江戶川柯南提起這名前組織成員的意圖是什麼,灰原哀搖了搖頭:「按你的判斷來說,不可能是蘇格蘭。我之前偶然間見過他一面,這個人的身高和萩原差不多。」

  「而且他在五年前已經死了。」

  話音落地,灰原哀聽到江戶川柯南發出了一聲拖長的鼻音,通常表明這個偵探小子又在懷疑著什麼。

  「你覺得他是假死,和萊伊一樣?」

  她狐疑地問道。

  「不,好吧,有一點。我只是覺得既然香檳的失蹤和蘇格蘭的死亡發生在同一時間,那他們之間或許有什麼我們還不知道的聯系。」

  而且赤井秀一曾經提到過,香檳對蘇格蘭的態度非常特別,他曾經想探尋這背後的原因,但最終什麼也沒有發現。

  更奇怪的是,看蘇格蘭的反應,似乎連他自己也不知道香檳這種異常的態度是為了什麼。

  「關於這個……」

  灰原哀突然又想起一件事情:「組織裡的傳聞還提到,香檳似乎對蘇格蘭有單向的感情,甚至不惜屢次威脅波本。」

  柯南驚愕地停下腳步。

  赤井秀一並沒有提到這點,原來香檳和蘇格蘭之間是這種關系嗎?

  而且怎麼又扯到安室透身上了。

  *

  五個小時後,鈴木集團出資建造的觀景塔的頂層。·

  鈴木園子正在興奮地和毛利蘭猜測著這一次基德會從什麼地方取走寶石,余光突然看到從入口處走來了一名身材高挑的銀發女性,她的身邊還跟著一名留著半長發的俊朗男子。

  「啊,他們來了!」

  鈴木園子踮起腳尖,高興地向兩人揮了揮手:「沙羅小姐,萩原警官,這裡!」

  兩人很快來到鈴木園子和毛利蘭面前,萩原研二微笑道:「又見面了,鈴木小姐,毛利小姐。」

  警察向四周看看:「那幾個小孩子呢?」

  鈴木園子聳了聳肩:「好像是去拿蛋糕之類的,不用管他們,小孩子就是喜歡吃甜食啦。」

  說著,她領著兩個人來到靠近餐廳窗邊的一處圓桌前。

  整個餐廳四周安裝的都是落地窗,一眼望去能從高處鳥瞰整個游樂園的布景。

  鈴木園子領他們來到的這一側的窗外正好對著過山車那個巨大的回環的頂端,也就是即將被放上寶石的位置。

  鈴木園子略有歉意地說道:「抱歉,本來想給你和沙羅小姐留那個兩人座的桌子,但已經被其他人先占上了。」

  這一側靠窗的位置一共擺著三張巨大的圓桌,在角落裡還有一張小小的方桌,正好能坐下兩人。

  順著鈴木園子手指的方向,可以看到有一男一女正面對面地坐著,彼此面帶微笑地交談著什麼。

  他們的年紀相仿,大概

  三十出頭,看起來像是情侶或夫妻的關系。

  「這裡的視野比較好,不過得和我們以及那幾個小孩坐在一桌了——如果兩位想單獨坐的話,我也可以給你們安排一張兩人的桌子。」鈴木園子補充道。

  「沒關系,」沙羅搖頭,率先拉開一張椅子坐下去,用行動表示自己對這裡很滿意。

  「這裡的視野確實很好。」她說道。

  萩原研二贊同地點點頭,在她身邊找了一個座位坐下。

  「對了,那個總和你們一起出現的短發女孩子今天怎麼沒來?」警察打量著餐廳的周圍,語氣隨意地挑了一個話題問道。

  稍微一想,毛利蘭反應過來:「你是說世良嗎?」

  萩原研二眨了眨眼:「她好像是叫這個名字。」

  鈴木園子壞笑道:「小世良可討厭基德了,上一次基德就是扮做她的樣子盜走了寶石,還把她麻醉在洗手間的隔間裡。」

  「園子。」

  毛利蘭輕輕拽住鈴木園子,示意她不要說的太多了。她覺得這件事說出來對世良真純來說可能比較尷尬。

  畢竟當時基德以為世良真純是一個男孩子,所以剝了她的全部行頭,只留下了一條四角褲和背心。

  鈴木園子聳聳肩,止住了話頭。

  萩原研二微微睜大眼睛,不自覺地向自己的身側看去:「基德還會這麼做嗎?」

  看到他的目光落在沙羅的身上,鈴木園子了然地捂嘴偷笑道:「萩原警官不用擔心沙羅小姐被掉包啦,畢竟有萩原警官這麼熟悉的人在身邊,基德肯定瞞不過去的。」

  「不過這也說不准啦,畢竟之前基德偽裝成和葉姐姐,平次哥哥就沒有發現呢。」

  突然出現在桌邊的江戶川柯南用天真無邪的語氣說道。

  *

  另一邊,少年偵探團在自助台附近拿點心。

  「柯南那家伙真是的,怎麼沒拿東西就回去了啊。」小島元太一邊往盤子裡夾蛋糕,一邊嘟囔道。

  「我們可以幫柯南拿啊,」步美不以為然地說道,「小哀,要不要試試這個?」

  灰原哀笑了笑:「好啊,我——」

  !

  她的瞳孔猛地收緊。

  「小哀?」

  聽到灰原哀像是驟然被掐斷的聲音,步美關切地看向她:「你還好嗎?」

  僵硬片刻,灰原哀搖了搖頭:「我沒事,別擔心。」

  就在剛才,她驟然間感受到一種包含血腥的殺氣,她只在組織成員的身上感受過這種氣息。

  環顧四周,都是陌生的面孔。但她本就只知道幾個核心成員的代號,連臉都認不全。

  這附近......說不定有組織的人。要趕快通知江戶川才行。

  前組織科學家駭然地想到。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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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游樂園追金火葬場 05

  「小哀, 你的臉色好白,沒事吧?」

  當少年偵探團回到桌子邊的時候,毛利蘭發現灰原哀的神情不對, 於是關心地問到。

  「不用擔心, 我只是餓了。」

  灰原哀輕輕搖頭,聽到毛利蘭的聲音表情稍稍緩和。

  她的目光在桌子上轉了一圈, 在沙羅和萩原研二的身上定了一秒, 然後立刻移開視線。

  萩原研二若有所思地看了茶發女孩一眼, 沒有說話。

  在灰原哀注意到之前, 警察將注意力移回與鈴木園子和毛利蘭的對話中,微笑著問道:

  「所以那只叫做大尉的貓, 是毛利偵探事務所樓下咖啡店的店員小姐收養的?」

  毛利蘭點點頭。

  因為懷疑萩原研二和安室透相互認識, 江戶川柯南不動聲色地提起波羅咖啡店中的另一名店員, 試探道:

  「不過上一次沙羅姐姐和我們去波羅咖啡廳吃午飯的時候就只有安室哥哥在店裡, 所以沙羅姐姐好像沒有見過小梓姐姐和大尉呢。」

  「那天我確實沒有在店裡看到女店員和貓, 就只有安室在那裡。」

  沙羅平靜地說道。

  「嗯, 我還以為沙羅姐姐不喜歡安室哥哥,不過那天他們相處的很不錯呢。」

  江戶川柯南緊緊盯著沙羅的表情, 語氣輕快說道。

  「我不討厭他,而且那天我和他一共說了不到兩句話, 沒什麼相處好不好的。」

  與柯南的視線交接,沙羅的眼神中毫無感情起伏,語氣冷靜地回答。

  「這樣嗎,說不定是我記錯了。」

  江戶川柯南佯做無辜地笑了笑, 對沙羅的答案不置可否。

  他總覺得有哪裡不對。

  另一邊, 鈴木園子悄悄拉了拉毛利蘭的袖子, 小聲問道:「小蘭, 為什麼柯南說沙羅小姐不喜歡安室先生啊?」

  毛利蘭迅速地瞥了一眼萩原研二,看警察的注意力不在自己兩人這邊,於是附在好友耳邊悄悄告訴她:

  「我也不太清楚,只知道之前萩原警官誇安室先生是個大池面,之後沙羅小姐就表現得有點不高興。」

  「喔哦。」

  鈴木園子一臉被驚訝到有有點想笑的八卦表情,她沒想到一向看起來冷漠淡定的沙羅居然會如此經常地吃醋,還是吃男人的醋。

  不過安室先生確實是個大帥哥,她幾年前看到他的時候就這麼覺得了。鈴木園子發散性地想到。

  「咳。」萩原研二發出了一聲輕咳,打斷了兩個女孩的交頭接耳。

  「看來我要為小沙羅辯解一下,她並不是喜歡吃醋。當天是安室先生不小心把酒灑在我身上,而那是我衣櫃裡沙羅最喜歡的一件衣服,所以她才有點生氣的。」

  他有點好笑又帶著點無奈地解釋道。

  毛利蘭似懂非懂地點頭,歉意道:「原來是這樣,抱歉我理解錯了。」

  「沒關系,要是小沙羅能多吃吃醋,我反而會很高興。」萩原研二笑著回答道。

  八卦的時候被本人聽見了,鈴木園子看向別處,有點不好意思地轉移了話題:

  「啊,提起安室先生,其實以前我好像見過他。」

  這一下,連江戶川柯南也停下對沙羅的試探,略帶驚訝地看向鈴木園子。

  「園子你以前就見過安室先生?」毛利蘭睜大眼睛問道。

  「其實那時候小蘭你和新一也在。」鈴木園子托著腮回憶道

  毛利蘭困惑地回憶片刻:「什麼時候?我不記得自己以前見過安室先生啊。」

  安室透俊朗的面容和淺金色頭發都是很具有標識度的獨特特征,毛利蘭覺得如果自己以前見過安室

  透,應該會留下一點印像。

  鈴木園子解釋道:「小蘭,還記得我們三個在上國中的前一年,曾經在我們家的游輪上玩過幾天嗎?就是去海上聽海妖之歌那次。」

  聽鈴木園子這麼說,毛利蘭立刻就反應過來。

  當時船上發生了停電、槍擊和殺人未遂等事件,使她對那次出行的記憶十分深刻。

  毛利蘭思考片刻,突然恍然大悟:「我記得園子你當時經常去找一個金發的服務生哥哥玩,那就是安室先生嗎?」

  鈴木園子點點頭:「後來我問安室先生,他說那就是他本人。五年前他在游輪上做服務生,沒想到遭遇了那一次的事件。之後覺得船上太過危險,所以就辭掉了那份工作。」

  「原來是這樣。」毛利蘭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當時的情況確實危險,還好工藤叔叔和另一位大哥哥在我們的桌子旁邊保護了我們。」

  鈴木園子點點頭:「後來我爸爸想找保護了我的那個人道謝,但怎麼也找不到了。聽說他好像是美國那邊的商人,下了游輪之後就飛回美國了。」

  聽兩個女孩子談起這件事,柯南也回憶起了那一次游輪之行。

  他知道安室透的本職工作是一名公安警察,七年前就開始在組織中臥底,代號波本。所以他在船上絕非巧合,服務生的身份也必定只是一個掩飾他上船的真實目的的借口。

  當時還是工藤新一的柯南並沒有注意到安室透這個人,因為當時船上還發生了一件事。

  在槍擊的時候保護了鈴木園子的那個姓綠川的商人,他的妻子曾經在船的航行過程中在一名乘客的房間中跳海。

  當時工藤優作和他都目擊了她跳海後的現場。下船後,工藤新一曾問過他的父親為什麼沒有向警方報告這一起案件。

  那時工藤優作的回答是——

  回憶起那句話的一瞬間,江戶川柯南驚得直直跳下椅子。他拉上一直沉默不語的灰原哀,說了一句:「小蘭姐姐,我們去拿些飲料。」

  「那你之前拿的也要喝掉哦——真是的,這兩個孩子今天怎麼表現得怪怪的,是因為太激動了嗎?」看著兩個小孩子離開的背影,毛利蘭疑惑地自言自語道。

  確認萩原研二和沙羅聽不見兩人的對話也看不清他們的嘴型後,灰原哀拿開江戶川柯南的手,皺眉問道:「怎麼了?」

  江戶川柯南仍然有些驚疑不定,他壓低聲音告訴灰原哀:「園子說的那一次游輪旅行我也在船上。當時我沒有看見過安室先生,但遇見了另一個人,之後我老爸告訴我——」

  「那是一名正在執行任務的公安警察。」他說道。

  「所以?」

  「赤井先生和我說過,他懷疑波本和蘇格蘭在加入組織前就認識。如果蘇格蘭也是公安,這一切就說得通了。」

  灰原哀又皺了皺眉:「可你怎麼確定,那個人不是和安室透交接工作的公安,而是組織的臥底?」

  「因為他身邊的那個女人不是公安,我老爸說她應該是犯罪組織的成員,所以我們才裝作沒有發現他們兩人的身份,不然可能會給那個臥底警察帶來懷疑和麻煩。」江戶川柯南說道。

  突然間接收到這樣的信息,灰原哀低頭消化片刻,緩緩說道:「你的意思是,組織五年前最成功的行動小組裡四個人有三個人都是臥底,而且其中兩個還是認識的?」

  江戶川柯南一時間也沉默了。

  茶發女孩若有所思地看向對面的小偵探:「你說,香檳有沒有可能也是臥底?」

  江戶川柯南:……

  不至於吧。

  在兩人雙雙陷入沉默之前,灰原哀突然抬頭:「對了,我也有一件事要告訴你。」

  柯南看向她:「什麼事?」

  灰原哀的聲音低不可聞:「我懷疑,這裡有組織的人。」

  *

  當兩個小孩回到餐桌邊的時候,他們點的菜品已經陸續在上了。這裡的甜品和部分飲料是自助模式,但正餐依舊是需要點單的。

  一個身材高大健碩的服務生從他們的身邊匆匆走過。在他經過後,柯南發現有兩個人正站在他們的餐桌邊和鈴木園子說著什麼。

  兩個人是一男一女,並肩站著,大約三十歲左右。男人英俊斯文,穿著一身得體且昂貴的西裝,女人身材高挑,臉上掛著溫柔親切的微笑。

  看到江戶川柯南和灰原哀回到自己的椅子上,她微笑著俯身和柯南平視道:「難道這就是那位號稱基德克星的小朋友嗎?」

  鈴木園子點頭,為他們互相介紹道:「是他沒錯,他的名字是江戶川柯南,和他身邊的小女孩一樣,都是少年偵探團的成員。」

  然後她換了一個方向,給柯南介紹眼前男女的身份:「這兩位是本次展出白寶石的擁有者,古燾夫婦。是他們聯系次郎吉叔叔說想要在游樂園中展出這顆白寶石,但擔心基德大——基德會發出邀請函後盜走寶石,所以拜托次郎吉叔叔代為展出。」

  古燾先生點頭:「這枚特別的寶石是我妻子的傳家寶,每當滿月在月光下查看,就會有特別的圖案出現,收藏和觀賞價值非常高,我們一直想展覽出來。」

  江戶川柯南眨了眨眼:「特殊的圖案?」

  古燾夫人看著他,耐心又溫柔地回答道:「是一個人影的圖案,像是由灰色煙霧構成的,每個滿月都會變換姿態。」

  「聽起來真的很神奇呢。」

  毛利蘭說出這句話的同時,桌邊也傳來一模一樣的話語,不過說話者的聲音更加低沉,像是一名上了年紀的男性。

  眾人轉頭,看到上菜的地方站著的人不再是那名身材高大的服務生,而是一名五十多歲的男人。

  他身材敦實,臉型較寬,大概五十多歲,有兩顆非常顯眼的兔牙。

  更顯眼的是,這位男子只有右眼露在外面,左眼的眼眶周圍貼著一塊繃帶貼,完全看不清後面眼睛的情況。

  這位身穿廚師服的男人似乎是後知後覺地發現眾人都看向他,連忙把手裡的菜品放在桌子上:「抱歉抱歉,我不是故意要打斷各位客人的談話。」

  他正了正自己的廚師帽,自我介紹道:「我是這裡的廚師,脅田兼則。各位所點的菜品中有一道的原料沒有了,主廚派我來問問客人的意思。」


第132章 游樂園追金火葬場 06

  「那道菜啊, 直接去掉沒關系,換成你們有的肉類就可以了。」鈴木園子對脅田兼則說道。

  豪門出身的她並沒有什麼大小姐脾氣,對食物的精致程度也沒有過高的要求, 一向很好說話。

  獨眼廚師很感動地拔高聲音說道:「謝謝你, 鈴木小姐,這樣我們就好辦多了。」

  鈴木園子滿不在乎地聳了聳肩,好奇地打量著他的眼睛:「你的眼睛怎麼了?」

  脅田兼則摸了摸左眼處的繃帶,無奈地攤手道:「之前有東西進了眼睛, 發炎還沒好。

  獨眼廚師刻意摸了摸繃帶的邊緣, 補充道:「您感興趣的話可以揭下來給您看看,不過恐怕會影響您們的胃口。」

  聽到這話, 鈴木園子向後仰了仰頭,連連擺手拒絕道:「這就不用了, 我們也不是很好奇。」

  江戶川柯南和灰原哀對視一眼,灰原哀表情不自在地往椅子後面靠了靠,用垂落的茶色發絲盡量擋住自己的側臉。

  獨眼, 老人, 這個廚師符合朗姆的兩個特征。唯一不同的就是, 他不是一個像女人的男人。

  兩人幾乎是同時想到。

  「我倒是有點好奇, 脅田師傅只有一只眼睛,難道用刀不會掌握不好距離然後切到自己的手嗎?」

  古燾夫人歪了歪頭,狀似關心地看著獨眼廚師說道, 目光似有似無地落在他那只被繃帶擋住的眼睛上。

  「工作固然重要,但萬一傷到自己就不好了。」她輕柔地說道。

  脅田兼則略微轉頭, 用他的右眼打量著這位面容溫婉的女人。

  片刻後, 他撤回令人琢磨不透的幽深凝視, 輕快地聳了聳肩:

  「當然不會。說實話, 從我還是個小孩子的時候我就開始做這一行了。不是我自誇,即使一只眼睛看不見,我也比很多人做的更好。」

  「而且主廚當然是信任我才會讓我進廚房,不是嗎?所以夫人沒必要擔心。」

  脅田兼則說著,揉了揉自己的紅鼻頭,眯起眼睛向古燾夫人笑了笑。

  女人則是微微挑了挑眉,平靜地表示:「既然您這麼想,我當然也就放心了。」

  只是她唇角勾起的那絲笑意,在某些特定的人看來,更接近於一個冷笑。

  脅田兼則像是沒有發現她表情中的深意一般,依舊是一副笑臉迎人的老好人樣子:

  「既然沒有問題,那我就先回廚房了,上主菜的時候我還會過來為各位解釋菜品。」

  在獨眼廚師轉身走後,桌子上有不止一道視線都追隨著他的背影直至其消失在後廚門後,各懷心思。

  毛利蘭以她特有的敏銳感知到了氣氛微不可見的瞬間凝滯,雖然沒搞清楚發生了什麼,但少女還是本能地轉移話題道:

  「我之前還沒有見過滿月的時候會倒映出人影的白寶石呢,聽起來真的很神奇。」

  聽到少女柔和清朗的聲音,古燾夫人唇邊的笑意變得真實了一些。

  她別有深意地看向毛利蘭,聲音溫柔:「毛利小姐想聽聽這顆寶石的來歷嗎?」

  「當然,如果不麻煩的話。」

  毛利蘭笑著回答道。

  古燾夫人沉吟片刻,將一段塵封的歷史娓娓道來:「這是幾十年前一個人留給我們家族的東西。他把這東西留給我的祖母之後就消失不見了,從此之後就再也沒有出現過。

  「我的祖母永遠沒有通知過尋找這個人。在我小的時候,她告訴我說,寶石裡的影子就是這個人的化身,他會永遠保佑我們的家族。」

  說話間,女人的眼睛裡流動著一些旁人看不懂的東西。

  她的目光在桌上坐著的所有人上轉了一圈,在柯南和毛利蘭的身上稍稍停滯,最終停在沙羅身上。

  沙羅表情平靜,看不出絲毫異樣或變化。

  停頓片刻,古燾夫人的臉上浮起一個與柔美五官不太相符的嫵媚笑容。

  她慢條斯理地指了指窗外:「看起來鈴木先生已經把寶石安裝妥當了。」

  聞言,眾人紛紛轉頭看向窗外。

  天色已經暗沉,只有天際線的方向還綴著短短的橘紅色暗沉光暈。天空呈現出暗藍色,飽滿的月亮已經掛在中央,在群星尚且黯淡的時候發出輕柔皎潔的白光。

  過山車的制高點上,一顆剔透的白色寶石正沿著索繩緩緩上升到最高點的玻璃平台上。

  當白色寶石離月光越來越近的時候,寶石核心附近的白色像是在緩緩變暗,像是被稀釋到極致的淺淡墨跡,最終氤成一個瘦長的形狀。

  鈴木園子目瞪口呆地看著這一幕,揉了揉眼睛:「這太神奇了。」

  畢竟,他們是親眼見證了寶石中的人影在滿月的月光下形成的全部過程。

  古燾夫人矜持地笑了笑,把目光再次投向桌上唯一沒有表現出驚訝表情的沙羅身上:「這位銀發的小姐,你覺得這顆寶石怎麼樣?」

  沙羅平靜地看了看她,聳聳肩:「很好看。」

  「但我看沙羅小姐似乎並不是很驚訝,難道是之前見過類似的寶石嗎?

  「我的家族一直想找到當初的那個人的蹤影,如果沙羅小姐可以告訴我哪裡有相似的寶石,也許就能為我們找到他提供線索,這樣我們整個家族都會非常感謝你的。」

  古燾夫人在唇邊勾起美艷而富有韻味的笑意,像黑曜石一樣漂亮的眼睛直直盯著沙羅,情真意切地解釋道。

  沙羅仔細想了想,然後搖頭:「我沒見過。」

  她轉頭問身邊坐著的警察:「萩原,你見過嗎?」

  萩原研二把目光從那顆在月光下越發晶瑩剔透的白色寶石上收回來,聞言認真地低頭思考片刻,歉意道:「抱歉,我也沒有見過。」

  「畢竟是這麼漂亮又特別的寶石,如果見過,我想我一定會有印像的。」他補充道。

  看到古燾夫人的臉色介於失望和理解之中,古燾先生善解人意地拍了拍她的後背:「沒關系,我們總會找到那人存在的痕跡的。」

  看著夫婦二人的互動,江戶川柯南突然出聲問道:「古燾先生之前沒有聽您的妻子講過這件事嗎?」

  小偵探敏銳地捕捉到了在古燾夫人說出寶石來歷那一瞬間,古燾先生臉上不似作偽的驚訝神色。只有短短一瞬,馬上就被男人很好地掩飾下去。

  但這種熟練的掩飾真實感受的表現,反而加深了柯南對他的懷疑。

  古燾先生驚訝地看了他一眼,俯下身,笑眯眯地告訴他:「小弟弟說的沒錯,在此之前,美緒確實沒有告訴過我這件事。」

  「但小弟弟你是怎麼發現的呢?」

  英俊挺拔的男人凝視著柯南的眼睛,瞳色漸深,隱約透出一抹墨藍。

  江戶川柯南歪了歪頭,剛要回答,兩人的對話卻被古燾夫人打斷。

  她挽起丈夫的臂膀,對他柔聲說道:「我們先回自己的位置吧,還是不要再打擾鈴木小姐她們用餐了。」

  古燾先生非常平靜地接受了妻子的建議,但在兩人臨走前,他最後又意味深長地看了江戶川柯南一眼。

  江戶川柯南維持著一個天真的笑容,表情佁然不動地目送兩人回到自己的位置,然後一點一點撫平唇角。

  小偵探拉了拉灰原哀的衣服,小聲告訴她:「向沙羅借梳頭發的皮筋。」

  茶發少女的頭發長長了一些,發梢勉強掃在肩膀上。吃飯的時候發絲會從兩頰邊垂下,稍稍有些阻擋動作,並不嚴重。

  但灰原哀知道柯南讓她向沙羅借皮筋,一定另有原因。

  她動作幅度非常小地點了點頭,等江戶川柯南挺直身子,又裝模做樣地吃了一些東西,灰原哀才攏著眉,不斷向後梳著頭發,但茶色的發絲還是從耳後不斷落下來。

  女孩做出一副在進食過程中被干擾到不勝其煩的樣子,終於抬起頭,問道:「請問誰有發繩嗎,我想把頭發扎起來。」

  為了避免動機被懷疑,灰原哀一開始並沒有看向沙羅,而是對比較熟悉的毛利蘭求助道。

  但她知道毛利蘭一直披散著頭發,並沒有隨身攜帶皮筋的習慣。

  果然,毛利蘭為難地搖了搖頭,看向身邊的幼馴染:「園子,你帶了嗎?」

  被問到的少女把嘴裡的東西咽下去,指了指自己頭發的長度:「我也用不上,當然沒有帶。」

  「那……沙羅姐姐?」

  確認兩個女高中生和步美都沒有之後,灰原哀終於把目光投向她真正的目標,沙羅。

  聽到自己的名字,沙羅頓了頓,平靜地看了看灰原哀,然後從兜裡掏出一枚小小的發圈,正下午綁在她的頭發上的粉絲發繩。

  「給。」

  她把發圈放在掌心,面無表情地站起來遞給灰原哀。

  「謝謝沙羅姐姐。」

  灰原哀接過皮筋,向沙羅露出一個甜甜的笑容。

  「沒事。」

  沙羅淡淡地說道,搖了搖頭,然後坐回自己的座位。

  萩原研二向她笑了笑。

  灰原哀看了看這枚發繩,然後用這個小圈扎起自己的頭發,狀似不經意地瞥了柯南一眼。

  她不知道這個偵探小子想知道什麼,但還是按他的話照做了,但願他現在心中已經有了答案。

  江戶川柯南朝著灰原哀點了點頭,然後垂下目光,陷入深思。

  他的確得到了一個答案,但這並不是問題的重點,反而引發了更多的疑惑。

  江戶川柯南漫不經心地吃著盤子裡的食物,視線落在外面的過山車軌道上的那枚寶石上。

  在月光的照射下,白色寶石安靜地散發著光芒,奇特的是,月光沒有在表面造成任何反射,而只是把整個寶石照得更加通透純白。

  就像是月光被寶石吸收了一樣。

  小偵探不知道基德會在什麼時候盜走那枚寶石,但他知道的是——基德就在這間餐廳裡面,而且應該已經開始行動了。


第133章 游樂園追金火葬場 07

  隨著夜色加深, 餐廳裡變得越來越安靜,偶爾有低聲交頭接耳的聲音響起,顯然所有人都在等待著基德最後的出現。

  突然, 機械轉動的聲音從窗外隆隆響起。

  正在堅持不懈往嘴裡塞蛋糕的小島元太茫然地抬起頭,看向窗外:「這是什麼動靜?」

  餐廳稍微靠近裡面的位置坐著游樂園的管理者以及工程師們, 聽見這一陣聲音,他們面面相覷, 反應過來的那瞬間齊齊變了臉色。

  中森警官緊張地問道:「這是什麼聲音。」

  離他最近的工程師咽了咽唾沫,驚恐地指了指窗外, 說不出話來。

  「基德來了?」

  懷著不好的預感, 中森銀三急忙扭頭向窗外過山車的方向看過去。

  小胡子警察睜大了眼睛。

  他並沒有看到那個熟悉的帶著單片鏡的白色鬥篷, 取而代之的,是從玻璃前呼嘯而過的…….一列巨大的過山車。

  鈴木次郎吉跑到窗前, 雙手緊緊貼在玻璃上,焦急地去查看那塊安靜地躺在月光下的白色寶石的情況。

  因為過山車啟動後軌道發出的震動,寶石的保護措施已經被升起,此時的白色寶石被六面堅固的玻璃保護在其中。

  但玻璃下的連接裝置再堅固, 也抵不過一輛呼嘯而過的巨大過山車。

  果不其然,過山車在路過寶石的時候沒有絲毫的停頓,寶石立刻連同玻璃罩子一起被撞下過山車, 幾乎是瞬間就消失在眾人眼前。

  片刻的死寂後, 中森銀三氣急敗壞地拿起自己的對講機,對守在地面上的部下吩咐:「快找,寶石一定被過山車撞下去了, 一定要在基德之前找到!」

  對講機中傳來警察們慌亂的應答聲, 顯然他們也被突然啟動的巨大過山車嚇了一跳, 還有點沒緩過神來。

  把對講機狠狠放在桌子上, 中森銀三頓了頓又拿起來,咬牙切齒地打開,說道:「找人去搜過山車的控制室,看看基德有沒有留下什麼痕跡。」

  他倒不會蠢到以為基德還會在那裡,不過是例行搜查,希望能找到什麼線索破解這個怪盜的身份罷了。

  在他身後,游樂園的工程師們彼此對視一眼,一名年輕的工程師悄悄問身邊的同事:「前輩,我們的控制室不是有人守著嗎?」

  中森銀三敏銳地豎起耳朵,轉頭問道:「你說說什麼?」

  年輕工程師被他氣到猙獰的面部表情嚇了一跳,小心翼翼地說道:「控制室裡面一直有人值班,除非基德把他們都迷暈了,否則不可能對過山車做出任何操作。」

  中森銀三琢磨片刻,想到了另外一種可能性:「基德偽裝成當班的值班員不就可以了?」

  工程師們眨了眨眼睛:好像確實可以。

  一個戴眼鏡的女孩子突然抬頭:「負責過山車的青阪明明已經請了兩天的假,今天下午卻突然來了,而且一直沉默著沒有說過幾句話,我一直以為他是還有點不舒服……」

  從其他人恍然大悟的神情看來,中森銀三知道這名工程師多半講的是真的。

  那麼,這名姓青阪的工程師就有很大嫌疑是基德假扮的。

  「還愣著干什麼,趕緊走啊!」

  中森警官向餐廳裡面的警察們吼了一聲,自己先急匆匆地順著樓梯往下走。

  年紀比較大的鈴木次郎吉則是急匆匆地跑到電梯口,准備乘電梯到樓下與中森銀三彙合。

  江戶川柯南也跳下座位,留下一句:「我也去看看」,就和少年偵探團的其他幾個小孩子一起跑向餐廳的出口處。

  在路過窗邊唯一的單人桌的時候,他卻放慢了腳步。

  身為「游樂之心」的擁有者,面對寶石被過山車撞到不知道哪裡去的事實,古燾夫婦卻顯得格外淡定。

  古燾夫人正望著窗外高懸的圓月發呆,古燾先生則盯著她,雖然面帶笑意,但眼中神色晦暗難辨。

  不帶愛意,倒是像是在思考女人一言一行背後的意義。

  在兩人發現他之前,柯南收回自己打量的目光,和其他小孩子一起順著樓梯跑了下去。

  在他轉過身的一瞬間,古燾先生的視線瞬間轉移到他的背影上。古燾夫人依舊看向窗外,卻像是背後長了眼睛一樣,淡淡地對自己此時名義上的丈夫說道:

  「忘了我們的約定嗎?不要動他。」

  語氣平淡卻暗藏警告的意味。

  古燾先生優雅地舉起自己的酒杯抿了一口:「別擔心,我當然記得。」

  他向對面的女人笑了笑:「好不容易一起吃個飯,你的防備心未免有點重了。」

  女人意義不明地哼笑一聲:「花的是組織的錢。下次你請我的時候,我會考慮的。」

  「是嗎。」

  男人聳了聳肩,不置可否地回答道。

  *

  月亮被一層薄雲蓋住,月光變得灰蒙蒙的,使游樂場周圍的山丘中的樹叢更加黯淡昏沉,布滿濃黑的陰影。

  在一片黑沉中,小路上的一個滿頭銀發的身影就顯得引人矚目,只除了這裡只有「她」一個人而已。

  銀發女人走了一段路,微微回頭,飄渺輕盈的聲音回響在空蕩的山野上:

  「出來吧。」

  片刻寂靜後,有一個小小的身影從路邊大樹的陰影中緩緩轉出。

  鏡片反射著一圈白光,讓人看不清他的表情。

  「這裡可不是小孩子應該來的地方,你怎麼不去和其他小孩子一起找找寶石掉落在哪裡了呢?」

  沙羅毫不意外地看著突然出現的江戶川柯南,平靜問道。

  小偵探露出一個笑容:「但是沙羅姐姐,寶石已經離開游樂場了,所以再找也沒有用。」

  沙羅像是有點驚訝地看著他:「你知道寶石現在在哪裡?」

  「不就在你身上嗎,基德。」

  江戶川淡淡說道,看著面前的銀發女子,眼神銳利。

  兩人僵持了幾秒,「沙羅」突然像是泄氣一般嘆了一口氣,發出柯南所熟悉的年輕男子聲音:「好吧,這次你又是怎麼發現的?是不是因為那個發圈?」

  江戶川柯南搖了搖頭。

  「從一開始我就發現了。」他說到。

  「你沒有坐在園子姐姐和小蘭姐姐身邊,而是找了一個背對窗戶的位置,我想,你應該是為了盡可能地離窗戶近一點,好讓你的裝置干擾過山車運行命令,從而實現遠距離操控。」

  「沙羅」驚詫地問到:「就因為我沒坐在她們兩個人旁邊?」

  江戶川柯南笑了笑:「你不知道沙羅和她們的關系很好,對吧?」

  「沙羅」不禁回答:「沒錯。」

  那個人根本沒告訴他這一點。

  「沙羅」撕下自己的頭套,露出怪盜年輕的面孔。

  看著他做了這一切後,對面的小男孩聳聳肩:「其實她們關系也沒有那麼好。但沙羅有一個習慣,就是喜歡親近年輕漂亮的女性,而你......」

  基德狐疑地看向他:「我已經很努力了。」

  對兩個女孩子的話有求必應,保證眼神一直停留在美女身上,裝作被每一位路過身邊的漂亮女性吸引目光......

  在仿真的□□之下,基德覺得自己的臉肯定全程都是紅著的。不過這一點他是絕對不會和小偵探說明的。

  「你已經很努力了?」江戶川柯南若有所思地重復道。

  聽到他的強調,帶單片鏡的怪盜臉上的表情茫然。

  "你在說什麼?」基德問道。

  小偵探卻答非所問地講起了上一次的事情:「你還記得世良嗎?」

  聽到這個名字,基德反射性地捂住了自己的臉頰,他還記得那個假小子的飛踢給他帶來的心理陰影。

  「和她有什麼關系?」怪盜防備地問道。

  「當時你並不知道她是女生,就盜取了她的身份。但這一次,你卻了解沙羅的行為模式,甚至連她帶在身上的皮筋位置都了如指掌。」

  江戶川柯南抬眼看向月下的怪盜,把他偽裝成沙羅時所有的行為都在腦海中過了一邊,緩緩說道:

  「這次你並非是盜取了她的身份,而是她自願給你的,我說的對嗎,基德。」

  愣了愣,怪盜揚起一抹令人琢磨不透的笑容,圓滑地回答道:「也許吧,誰知道呢。」

  不想,江戶川柯南接著他的話說了下去:「萩原警官也知情,對嗎?他很敏銳,連我都發現了你的異樣,他不可能沒有察覺和懷疑。」

  「除非......就是他告訴你沙羅的行為模式。」

  觀察著怪盜的反應,江戶川柯南繼續說道:「讓你替代的原因,大概就是寶石擁有者夫婦的試探。

  「他們認識沙羅,想確認她的身份,而出於某種原因,萩原警官並不希望沙羅被認出來,所以才讓你替代沙羅出現。」

  說到這裡,江戶川柯南收攏眉心,提出了自己尚未想清楚的問題:「但我不明白的是,你為什麼會幫他?」

  「哦?」

  基德似笑非笑地看向柯南,調侃道:「沒想到,還有小偵探你想不到的事情。」

  「也許,我幫的不是他呢?」

  留下一句似是而非的話語,巨大的滑翔翼在基德身後展開,晶瑩的月光鋪撒在滑翔翼上面,像是寶石的碎屑。

  「等等。」就在怪盜即將從山坡上滑行離開的時候,江戶川柯南突然開口道。

  他緊走幾步靠近怪盜,聲音中多了幾分嚴肅:「古燾夫婦背後的組織很危險,基德,你最好不要帶走這塊寶石。」

  但怪盜只是聳了聳肩,身形向後倒去,借助滑翔翼飛向遠方。

  「小偵探,謝謝你的提醒,不過你不用擔心。」

  「哦,對了。還有,這次你還有一個人沒有辨認出來,是我贏了。」

  留下這樣一句話,心情愉悅的怪盜消失在山谷之間。

  江戶川柯南站在原地,仰頭看向白色人工羽翼消失的方向,神情錯愕。

  也就是說,在餐廳中還有一個人被替換了身份。

  是誰?


第134章 游樂園追金火葬場 08

  靜謐的夏夜中, 一道長有翅膀的人影從月亮前倏然滑翔而過。悄無聲息,一閃而過,沒有驚動任何生物。

  基德的白色滑翔翼在更加偏僻的山間逐漸降低, 最後落停下來。在他降落的位置,早就有一輛隱沒在陰影裡幾乎看不清輪廓的黑車在等他。

  年輕的怪盜收起滑翔翼, 直接打開車門,坐了進去。

  駕駛座上坐著的男人毫不意外地看了他一眼:「柯南君看出你的身份了?」

  「沒錯, 不過那家伙每一次都能看穿我的偽裝。這一次他沒有認出你也是假的,就是我贏了。」基德得意地說道。

  駕駛位上的警察摸了摸自己的垂落在頸後的半長發, 他不太習慣這個新發型。

  「他還說什麼了嗎?」他問道。

  基德想了想, 回答道:「是關於這顆寶石的。」

  說著, 他把那顆號稱游樂之心的白色寶石從懷裡拿了出來,在「萩原研二」面前晃了晃:「說什麼這顆寶石背後的組織有危險, 讓我小心。」

  就在「萩原研二」接過寶石放在手心,翻轉著細細打量的時候,基德問道:「這話是不是在通過我試探你或者傳遞什麼信息?」

  「萩原研二」微笑道:「看起來我們的小偵探很信任你,應該是覺得讓你幫助易容的人不會是組織的立場, 所以借你的口告訴我,他也是和組織立場相反的存在。」

  而且也幫他們確定了柯南的知情者身份。

  可以被視為試探,也可以看做是柯南拋出了合作的意願。

  「不過這一點, 我們倒是早就知道了。」半長發的警察補充道。

  「那個組織到底是什麼樣的存在?」基德好奇地問道。

  但「萩原研二」卻搖了搖頭, 告訴他:「柯南君說的沒錯,這個組織非常危險,你還是不要知道太多比較好。」

  基德不滿地皺起眉頭:「你讓我幫忙, 總不能連我們要對付的是什麼都不告訴我吧。」

  「萩原研二」笑了:「怪盜先生, 需要我提醒你我們一開始的相遇, 是因為我當場發現了怪盜面具下還沒來得及實施行動的你嗎?」

  基德翻了一個白眼:「你這是威脅?」

  「萩原研二」嘆了一口氣, 恢復了柔和的語氣:「當然不是,只是我知道你自己也有需要查明的真相,我也答應了會幫你留意這方面的線索。」

  「但快鬥你還是個孩子,我有保護你的義務,所以才不希望你被卷進去。」

  基德不自在地撓了撓後頸,他不太習慣這種像是來自於一個兄長的關心,嘟囔道:「其實我也不是非要知道啦,畢竟你也給我提供了很多我需要的關於潘多拉組織的信息……」

  「不過我們下一次見面能不能換個地方?」

  沉默片刻後,年輕的怪盜又忍不住提起兩人上一次見面時候的事情:「電影裡線人接頭的場景都是緊張刺激的,哪裡有一邊補課一邊接頭的警察?」

  凝視年輕的怪盜片刻,還帶著易容的警察語重心長地告訴他:「我覺得電影裡也沒有數學不及格的怪盜。」

  基德狼狽地嗆咳一聲,辯解道:「那是因為我前一天晚上制定計劃到半夜沒怎麼睡,所以在考試的過程中睡著了。」

  「萩原研二」搖了搖頭,剛要說些什麼,後座的車門卻被左右打開。進來的是兩個男人,一個高大健碩,一個穿著十分普通的格子衫,身材修長。

  奇特的是,在坐進車廂的一瞬間,那個健碩的男人的身形迅速縮水,當真正坐下來的時候,他已經完全變成了一個銀發女性的模樣。

  關上門,另一個穿格子衫的男人也在自己的頸部和臉部之間的過渡帶摸索著,一點點把易容撕了下來,露出半長的頭發和俊朗的真實面孔。

  萩原研二向後攏了攏粘連在臉頰附近的發絲,又抬眼通過後視鏡看了看坐在駕駛位上的人,笑道:「能面對面看到自己的臉,果然還是有點奇怪。」

  坐在駕駛位上的人輕聲笑了笑,也把自己的易容摘去,露出一雙藍色的鳳眼。

  「辛苦了。」除去易容的諸伏景光對後座的兩人說道。

  基德則是不住神色怪異地打量著這個表情冷漠的混血美人,實在無法想像她對女性熱情獻殷勤時的樣子。

  「任務怎麼樣?」公安警察問道。

  「沒問題,中森警部已經相信基德就是偽裝成這位工程師了。」萩原研二回答道。

  他們成功轉移了對沙羅的視線,讓貝爾摩德相信沙羅沒有被替代。

  基德表現出來的狀態和沙羅在相似中透著不同。其實是因為諸伏景光故意沒有讓他完全模仿沙羅的言行舉止。

  雖然被敏銳的小偵探發現了端倪,但這也正是公安警察和萩原研二的目的——對貝爾摩德混淆沙羅和香檳之間的相似之處。

  包括沙羅只帶口罩,露出她的眼睛與貝爾摩德的完全相似,也是在計劃之中。與其應對沙羅隨時可能被貝爾摩德注意到的風險,還不如主動讓貝爾摩德注意到她的存在,把主動權掌握在自己這一方。

  *

  聽到萩原研二這邊已經辦妥了,基德在寬敞的車裡伸了一個懶腰。

  公安警察剛才已經把寶石重新還給他,怪盜將車船搖下一點縫隙,舉著寶石對著外面的月光看了看,然後微微嘆了一口氣。

  其實寶石和月亮同時出現的時候,他就清楚地知道這塊寶石並非潘多拉之心。現在不過是再次確認而已。

  「既然都辦妥了,那我把寶石還回去了。」基德聳了聳肩,說道。

  諸伏警官點了點頭,但還沒說話,卻被後座傳來的一個聲音打斷:「等等。」

  基德和諸伏景光同時回頭看去,發現一直默不作聲聽著幾人對話的沙羅突然向將要離開的基德伸出了一只手。

  「我的發圈呢?」她問道。

  怎麼今天都和發圈過不去?基德困惑地想到,把灰原哀還給他的粉色發圈順勢放在沙羅平攤開的掌心上。

  拿回萩原研二給她的發圈,沙羅心滿意足地把那個毛絨絨的小圈套在自己的手腕上。

  基德看著她的動作,突然問道:「你平常都帶著這個發圈嗎?」

  沙羅搖頭:「是今天萩原給我的。」

  怪盜的視線困惑地在沙羅和發圈之間轉了轉,十分不解。

  既然是這樣,那他想不通小偵探向他要發圈的意義在哪裡。於是他決定自己問出相同的問題,看看真正的沙羅會怎麼回答。

  不是那麼出乎意料地,沙羅竟然果斷地拒絕了他的請求:「不,這是萩原給我的。」

  她見過很多人把戀人送的皮筋帶在手腕上,以彰顯自己已經有了女朋友,這是一種有些炫耀意味的行徑。

  基德:……

  萩原研二不解地看了看基德:「如果你想要的話,我這裡還有。」

  說著,他從兜裡摸出了另一枚紫色的皮筋,順勢要遞給基德。

  坐在前排目睹一切的諸伏景光了然地擺了擺手:「不用,他不是真的想要皮筋,只是想驗證一件事情。」

  公安警察意識到,江戶川柯南很可能通過一個發圈確定了兩件事。

  一,沙羅是自願被基德扮演的;二,基德和沙羅並不熟悉,很可能沒有見過幾次面,不了解她的性格以及與萩原研二的相處模式。

  兩條結合起來,這位小偵探應該已經猜到基德和沙羅之間存在著知情的第三人。

  被懷疑的……大概是萩原研二。但基德已經告訴江戶川柯南在座的人中還有一個人是偽裝的身份,憑借小偵探的頭腦,想清楚這個人指的就是萩原研二是遲早的事情。

  果然是個聰明的小少年,諸伏景光心下感嘆道。

  不愧是工藤新一。

  *

  就在基德即將打開車門前,沙羅卻又說道:「那個結晶能不能給我看看。」

  結晶?他倒是一次聽有人這麼稱呼寶石。基德狐疑地想著,還是把寶石放在女人的手掌中。

  一邊的萩原研二也好奇地湊了過來。

  因為他對貝爾摩德不熟悉,怕有什麼差錯,所以他干脆和諸伏景光也換了身份,讓熟悉組織的前臥底警察進行與貝爾摩德的對峙,而萩原研二則充當引開警察視線的角色,假扮被基德假扮的游樂場工程師。

  他一直在游樂場的操作室偽裝基德的「不在場證明」,這還是他第一次見到這顆號稱「游樂之心」的奇特白色寶石。

  在看見寶石的長相的一瞬間,刑警不可置信地睜大眼睛,倏然看向沙羅——

  「小沙羅,這寶石怎麼長得和你給我的咒力結晶一模一樣?」

  沙羅緩緩收攏手掌,告訴他:「不一樣,這一枚更強大。」

  沒等萩原研二思考女友話裡的意思,他先一步認出了沙羅的動作。在長野縣的時候,沙羅也是這樣吸收她的咒力結晶的。

  刑警連忙覆蓋住她的手腕,試圖阻止:「等等小沙羅,這個不能——」

  可惜,已經太晚了。沙羅重新張開手掌,裡面已經空無一物。

  「怎麼了?」她遲鈍地問道。

  諸伏景光緊緊皺起眉頭,他現在顧不上思考寶石是怎麼消失的。更重要的是,如果寶石失蹤,組織就真的會注意到基德身上來。

  這對少年怪盜來說絕不是好事。

  就在這時,萩原研二對著沙羅的耳邊耳語幾句,於是沙羅看起來不太情願地合攏了手掌,張開之後,有一枚一模一樣的白色寶石赫然躺在她的手心裡。

  萩原研二對睜大雙眼的基德解釋道:「小沙羅很喜歡變魔術。」

  基德:……

  他一點也沒看出來這個女人是怎麼易容,又是怎麼把寶石變沒的。黑羽快鬥感覺自己怪盜身份受到了威脅。

  在怪盜打開車門,一步兩回頭地試圖弄清楚沙羅的魔術手法時,萩原研二悄悄附在沙羅耳邊道歉。

  「對不起小沙羅,我知道那枚咒力結晶是屬於你的,也許在基德還回去洗清嫌疑之後,我們可以一起把它再偷回來。」

  沒想到,沙羅卻心情愉快地搖了搖頭:「不用了,我已經吸收了很多咒力。」

  給出去的只是那塊咒力結晶的九牛一毛。

  「而且,那也不是我的咒力結晶。」

  咒靈補充道,完全不知道自己拋出了怎樣一個驚天炸彈。


第135章 游樂園追金火葬場 09

  一輛白色的馬自達飛馳在凌晨時分的街道上, 開車的是一個淺金色頭發的男人,另外有一位金發女郎坐在他的副駕駛上。

  在金發女人的手上轉著一張像是頭套一樣的東西,兩只眼眶和嘴部是黑洞洞的空隙, 其余部分就像是一張真正的人臉,只不過已經完全干癟下去。

  如果仔細去看,就會發現這張皺巴巴的不明材料和游樂之心的擁有者古燾夫人長得一模一樣。

  正在開車的人瞟了一眼她手邊放著的小匣子, 知道裡面裝著那枚奇特的白色寶石。

  不久之前,基德的卡片指引警方找到了已經被歸還的寶石,警察檢查片刻後就歸還給了擁有者古燾夫婦。

  他們不知道的是, 古燾夫婦並不真實存在在這個世界上,而只是貝爾摩德臨時杜撰出來的身份。

  古燾夫人的臉正被貝爾摩德拿在手裡漫不經心地擺弄, 古燾先生的□□則被安室透隨手扔在了後座的角落上。

  正在開車的安室透瞥了一眼貝爾摩德的表情,微笑著說道:「怎麼,得到你想要的答案了嗎?」

  貝爾摩德沒有看他,而是托腮凝視著車窗外閃過的霓虹燈, 任五顏六色的燈光在她的臉上滾動而過,像是在上演一段光怪陸離的投屏影像。

  「我不覺得我認識那個淺綠色眼睛的女孩,如果你是想問這個的話。」她淡淡地回答道。

  安室透意味不明地輕笑一聲, 語氣平和:「你知道我不是問這個。」

  他的視線下移,在貝爾摩德手邊裝有白色寶石的小盒子上停留片刻,然後輕飄飄地移開。

  貝爾摩德這才看他一眼,挑起唇角:「知道太多可不是好事。」

  「我已經知道有這個東西的存在了,現在說這種話是不是有點晚?」安室透無辜地說道,「何況,如果你真的不想讓我知道, 就不會拉我過來幫忙了。」

  金發女郎不置可否。

  片刻後, 她問道:「你想知道什麼?」

  安室透直視前方, 語氣輕松地說出自己的猜測:「這塊寶石是boss的東西?」

  貝爾摩德皺了皺眉,沉默兩秒後反問道:「你怎麼會這麼覺得?」

  「因為我知道你是boss的——」

  貝爾摩德眼中迅速閃過殺意。

  感受到太陽穴旁金屬管口散發的危險冷意,安室透自若地停住話頭,微笑道:「怎麼,不是你問的嗎?」

  貝爾摩德的臉上充滿了冷意,這個話題一向是她的雷區,每每提起總會讓她焦躁不安:「如果你敢說出去,我絕對會殺了你。」

  雖然身邊的美艷女郎對他發出了致命的威脅,但安室透卻開玩笑一般地舉起了一只手,假裝投降:「放心,我當然不會說出去——除非我死了,那這個秘密就會在組織中人盡皆知了,記得嗎?」

  「我們是一條船上的,不過如果你不願信任我,我也沒辦法。」他提醒道。

  輕哼了一聲,金發女郎熟練地轉了一下槍,收回去,轉手拿起那個小匣子。

  打開上蓋,乳白色的寶石暴露在空氣中,不似其他寶石一般閃亮,也沒有幾個小時前在月光下的詭異和攝人心魄。

  現在的「游樂之心」略顯黯淡,看起來就只是一塊普通的廉價水晶。

  「這是一個人留給我的。」貝爾摩德淡淡地說道。

  安室透挑起一邊眉毛,觀察著後視鏡中反射出的金發女郎此刻的表情:「這麼說你和毛利蘭她們說的都是真的?」

  因為聽到「毛利蘭」這個名字而反射性地停頓了一秒後,貝爾摩德嗤笑道:「怎麼可能,你也不是第一天認識我了。」

  安室透順水推舟地問道:「但你一直在找他的這件事是真的?」

  沒想到,貝爾摩德卻搖了搖頭:「他……不在這個世界上了。」

  安室透這才露出有些驚訝的表情:「去世了?」

  貝爾摩德沒有再答話,而是再次把自己的頭轉向外面的街景,任憑彩色的燈光和陰影遮掩住臉上的表情。

  她在觀光塔上說的話的確半真半假,但比例並非對半,其中摻雜的謊話將唯一的真話層層包裹。

  就比如她說過,寶石裡的人影會保佑她。

  這就是一句徹頭徹尾的謊言。

  那個人生來就屬於黑暗,能帶來的只有殺戮、絕望與恐懼。

  他確實保護過貝爾摩德,但結果只是讓金發女郎從此對他的存在更加忌憚和排斥。從那件事之後,即使身為犯罪組織的成員,貝爾摩德卻開始對純白善良的人情有獨鐘。

  但這些都已經是陳年舊事了,貝爾摩德看著黑夜中寥落的幾點微光,面無表情地想道。

  她一度以為那個女孩和他一樣,他們身上存在著同樣瘋狂邪惡的本性。貝爾摩德對此熟悉無比,乃至於見到香檳的第一眼起就懷疑起了她的身份。

  但最終,她和他一點也不像。

  ————

  當基德走後,諸伏景光提出要把萩原研二和沙羅捎到游樂園的停車場附近。

  他們現在所處的位置已經遠離游樂園的主體部分而位於偏僻的山坡之間,連路燈也沒有,全靠月光照亮朦朧昏暗的視野。

  「我們可以在這裡下車,就不麻煩幌京先生了。」沙羅十分尊敬地說道。

  自從把沙羅招募為公安協助人,一直是諸伏景光和風見裕也與她聯系。沙羅逐漸意識到,雖然在名義上諸伏景光不是自己的直屬上司,但其實實質上也差不多。

  諸伏景光能明顯感受到沙羅對自己態度的轉變,從對前輩的尊敬逐漸變成對上司的諂媚,就像是香檳在組織中對貝爾摩德和琴酒的態度一樣。

  到現在,他還是不太習慣沙羅的語氣轉變。

  如果是完全的諂媚倒也還好,但偏偏銀發女人的聲線漠然疏遠,與熱切的語氣結合在一起不倫不類中透出幾分非人感的僵硬。

  話裡的聲線起伏和感情波動都像是生硬的模仿,並非發自內心。這其中的違和感才是讓敏銳的公安警察感到不自在的根本原因。

  語塞片刻,諸伏景光溫和地說道:「沒關系,本來就是我把你們叫到這裡見面,帶你們回去也是我應該做的。」

  沙羅盯著他,臉上閃過瞬間的猶豫,終究還是搖頭:「我和萩原在這裡下就好。」

  萩原研二若有所思地看了她一眼,轉頭對同期好友微笑道:「那小諸伏你先走吧,時間不早了。我陪小沙羅走回去就好。」

  「今天發生的事情太多,我還沒有和小沙羅好好約會過呢。」半長發警察語氣輕快地補充道。

  諸伏景光遲疑地扭頭看了看外面。

  荒郊野嶺,四周十分昏暗。樹影搖晃重疊,林中深處一團死黑。遠處傳來不知名的鳥叫聲,堪稱凄厲聒噪。

  諸伏景光:……

  這可真是約會的好地方。

  公安警察嘆了一口氣,接受了警校同期不著調的說辭:「那你們注意安全。」

  聽到上司終於放棄,沙羅立刻迫不及待地點頭,拉著萩原研二下車。

  當諸伏景光的黑車開出視線之後,萩原研二這才疑惑地問道:「小沙羅,怎麼了,這裡有什麼你必須下車的理由嗎?」

  剛才在車上的時候,沙羅就一直表現地心神不寧,在諸伏景光提出可以送他們一程的時候,她甚至緊張地抓住了萩原研二的袖子。

  也正因為如此,萩原研二才隨便找了一個推辭拒絕好友的好意,和沙羅在原地下車。

  就在他開口詢問的同時,沙羅已經重新抽出自己包裡的折疊鏟,開始在不遠處奮力地挖掘起來。

  「呃,小沙羅?」

  萩原研二不確定地喊了一聲,靠近她。

  沙羅停下手頭的動作,青綠色的眼睛在月光的照耀下泛起亮晶晶的光點。

  咒靈以興奮的語氣說道:「我找到金子了。」

  聞言,萩原研二露出了驚訝的表情。警察非常為她高興,畢竟他知道沙羅有多麼看重這一箱金子。不過,令他疑惑的是:

  「但小沙羅,之前你還說金子上的咒力很微薄,現在你已經檢測不到了。」

  沙羅正在小心翼翼地沿著邊緣處向下挖掘。她拒絕了萩原研二提出的幫助,快樂地一鏟子一鏟子往下挖掘著。

  她在鏟尖覆上了一層薄薄的咒力。盡管沙羅的術式只能在接觸到人體的時候使用,但微薄的咒力依舊有加固鐵鍬和腐蝕土壤的作用。

  聽到萩原研二的問題,沙羅想也沒想地回答道:「因為那塊咒力結晶很厲害,裡面蘊含非常多的咒力,增強了我的力量。現在我能感受到金子的氣息了。」

  咒靈興高采烈地說著。

  既收獲了許多力量補充,又即將找到金子,沙羅的心情可謂是非常愉悅。

  但萩原研二卻因為她話中透露出的信息而感到一陣異樣,剛要出言詢問,卻聽到沙羅發出了一聲興奮的喊叫聲。

  他從沒聽過沙羅的這種聲線。

  警察微笑著向一個勁向他招手的沙羅走過去,低頭看了看沙羅的成果。

  萩原研二先是驚訝於沙羅在短短幾分鐘內,竟然就挖了一個人的高度,然後他的目光緩緩落在土坑的正中心。

  沙羅彎下腰,絲毫不顧及粘上塵土的連衣裙,伸手把那個灰蒙蒙的箱子拿了出來。

  因為幾年間都埋在土裡,箱子的外表已經髒得不行,沾有泥土、鏽跡和生活在泥土中的小動物的痕跡。

  萩原研二無言地打量片刻這個箱子,越看越眼熟。

  沙羅熟練地打開卡扣,將裡面金燦燦的一片顯露在萩原研二的面前。四周似乎都被黃澄澄的反射光線照亮。

  萩原研二也終於想起在哪裡看到過這個箱子——這不就是他們第一次去長野縣露營時,沙羅用來裝錢的那個手提箱嗎?

  他曾經委婉地提醒過沙羅這樣做並不安全,而在那之後沙羅也的確聽取了他的建議,外出的時候沒有再把錢裝在手提箱裡。

  ——但她直接在裡面裝了滿滿一箱的黃金,然後在山裡挖了個坑給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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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米花町日常 09

  夏日的下午, 太陽已經偏西,但還是比東京市中心的高樓建築還要再高上許多,在河面映出一個瘦長的金黃色倒三角。

  在人跡罕至的某一處河堤旁,土路上的野草被汽車的四只輪胎輪番壓過去, 留下不明顯的車轍壓痕。

  不起眼的黑色汽車在靠近某一處橋洞的地方緩緩停下, 兩只穿著黑色的皮鞋的腳一前一後從車上邁下來。

  拿出手機, 風見裕也簡單地確認了一番自己所處的位置坐標, 確認無誤後向駕駛座上的部下揮了揮手, 示意他現在可以暫時離開。

  當車開走之後, 風見裕也踩著河堤的草坪一路下行。濕潤的泥土上留下了不完整的皮鞋鞋印,被青草覆蓋,迅速恢復了原來的樣子。

  剛走了幾步, 他就毫不費力地發現了自己此次接頭的目標。

  橋洞的光影交界處中, 有一個靜靜坐在馬扎上的銀發女人,正面無表情地看向河面的方向。在她的身邊, 被午後陽光照射著的河面旁邊夾著四只釣杆,魚線一直隱沒到河中心的位置。

  罕見的長發顏色和那四根釣魚竿都讓她在河灘上格外顯眼。

  就在風見裕也走向銀發女人的時候, 他的身邊突然傳出來一道嘶啞低沉的聲音。

  一個胡子拉碴的中年男人,頭上戴著不怎麼干淨的短檐帽,托著一個編織袋從河堤上快步走下來,眼露警惕地看著他:「你是什麼人, 來這裡干什麼?」

  風見裕也冷靜且禮貌地回答:「我來找人。」

  他知道附近的流浪漢會有一起居住的現像, 並且對警察普遍抱有不好的觀感。為了避免不必要的爭端, 公安刻意隱瞞了自己的身份。

  為了給自己的話增加可信度並消除面前男人的懷疑,公安警察特地指了指沙羅, 言簡意賅道:

  「就是她。」

  沒想到在這句話說出之後, 中年男人目光中的懷疑反而加深, 問道:「你找沙羅做什麼?」

  聽到線人確切的名字,風見裕也一愣:「你認識沙羅小姐?」

  清了清嗓子,中年男人把粗糲的聲音提高幾分,試圖營造氣勢:「當然,沙羅和我們這一片關系都很好。」

  「所以如果你有什麼不好的心思,小心被揍。」他威脅到。

  公安警察不禁低頭看了看自己的穿著:西裝革履,領帶端正得體,出門前新刮的胡子,連皮鞋上唯一一個泥點子也是剛才順著河堤走下來的時候不小心蹭上的。

  日本民眾對於公安成見很深,但這還是他第一次被人當成犯罪者警惕。

  真要說起來的話,對面的男人滿臉稀疏的胡茬,衣衫不整,還拎著一個布滿泥漬的麻袋,絕對比他更可疑。

  風見裕也:……

  不過這些吐槽的念頭也只是想想而已,公安警察表面上波瀾不驚地解釋道:「你誤會了,我和沙羅小姐是同事關系,她也認識我。」

  說著,風見裕也走到沙羅的身邊,提高聲音,向疑似正在發呆的銀發女子打了一個招呼。

  沙羅並沒有被嚇到,慢吞吞地轉頭看向他,仿佛早就知道他的靠近。

  「風見先生,下午好。」她平靜地回答道,目光掠過風見裕也,落在河面上下劇烈擺動的浮漂上。

  「請稍等片刻,有魚上鉤了,我去處理一下,」沙羅站起身說道,「馬上回來。」

  風見裕也:……

  他本來以為這些魚竿只是沙羅用來接頭的偽裝,沒想到居然是真的在釣魚。

  因為不放心而跟過來站在風見裕也身邊的中年男子看見了兩人的互動,驚訝地張大了嘴巴,自言自語道:「原來她真的有工作啊。」

  風見裕也:……

  這個人是不是其實是討厭沙羅啊,公安警察迷惑地想著。

  正在公安警察思考怎麼支走這個男人的時候,卻突然感覺到男人靠近了一些。不著痕跡地地戒備著,風見裕也用詢問的眼神看向他。

  不修邊幅的男人把裝滿空水平的編織袋放在一邊,小聲問道:「那你知道她的男朋友是不是真實存在的嗎?」

  風見裕也又一次愣住了。

  他回憶起上一次在游樂園後山和沙羅接頭時,那個半長發的警察看著銀發女子時溫柔中略帶擔憂的眼神,遲疑地點點頭。

  「我想他應該真實存在。」公安警察中肯地說道。

  只見中年男人驟然間像是松了一口氣:「太好了。」

  就在風見裕也有些困惑的時候,沙羅的手裡拿著一條魚回來了,那條魚在奮力地甩著尾巴和頭,但中間的身子還是牢牢地被沙羅用五根手指捏著。

  銀發女人的表情一派輕松,就像手裡有的不是一條活蹦亂跳試圖逃生的魚,而是一塊輕飄飄的海綿。

  她往前一伸手:「貴川先生,給你。」

  姓貴川的男人熟練地撐起一個塑料袋,在河邊舀了一些水,然後讓沙羅手中的魚自由落體進去。

  「沙羅還是這麼厲害。」貴川咧嘴笑道,然後看了看沙羅腳邊的鐵桶,裡面盛了半桶水,游著一尾體型巨大的魚。

  「這是沙羅給男朋友釣的嗎?」他問道。

  沙羅平靜地點點頭。

  貴川欣慰地笑了笑,隨後有點面露愧疚地說道:「抱歉沙羅醬,原來你的工作和男友都是真的,我們之前還以為……對不起。」

  沙羅迷茫地眨了眨眼,沒有聽懂這位大叔朋友在說什麼。

  風見裕也倒是終於明白了貴川的意思。他大概是認為沙羅說自己有工作和男朋友都是出於幻想或掩飾。而且聽貴川的意思,似乎不只一個附近的流浪漢是這種想法。

  「真好,真好啊。」

  貴川感嘆地說道,臉上帶著點喜悅,和沙羅道別之後,哼著不知名的跑調曲子,消失在橋洞的另一端。

  風見裕也的視線在他和沙羅之間轉了兩圈,等男人真正消失在視野裡,風見裕也才來到沙羅身邊,謹慎地壓低聲音:

  「上次你做的很好,諸伏先生讓我來給你交代下一個任務。」

  沙羅的雙眼瞬間亮了,快樂地接受了來自於非直屬上司的表揚後,她追問道:「那降谷先生有說什麼嗎,我什麼時候能見到他?」

  向大叔學來的奉承技巧在上個工作中被琴酒百般嫌棄,但沙羅仍舊堅信這對降谷先生一定有用。

  何況,風見裕也一直在向她描述降谷先生有多麼體貼部下,性格溫柔堅定,自身能力出類拔萃等等優點。

  這讓沙羅對這個素未謀面的直屬上司充滿了期待。

  令沙羅失望的是,風見裕也搖了搖頭:「降谷先生最近很忙,暫時不能和你見面。」

  公安和協助人之間通常連接密切,充滿信任,像降谷零和沙羅這種還沒見過面的關系確實罕見。

  實際,降谷零並不是很忙,但風見裕也隱隱感覺他似乎並不想和沙羅見面。公安警察不知道這是為什麼,不過他相信降谷先生一定有自己的理由。

  同情地安慰幾句後,風見裕也繼續說道:不過他確實有事讓我問你。」

  「什麼事?」沙羅問道。

  「那顆白色寶石,你認識它真正的主人嗎?」

  雖然風見裕也對這話感到有些困惑,但還是一五一十地按著安室透讓他說的那樣說給沙羅聽。

  但沙羅思考片刻後,卻搖了搖頭:「很熟悉,但不認識。」

  風見裕也皺了皺眉:「有認識但想不起來的可能嗎?」

  他知道沙羅有失憶過,所以才這樣問道。

  「也許吧。」沙羅回答到,語焉不詳。

  看沙羅實在記不起來,風見裕也只好嘆了一口氣,站起身准備離開。就在這時,沙羅卻突然叫住他,殷勤地問道:

  「風見先生要不要來條魚?」

  風見裕也遲疑地看了看她腳邊鐵桶裡面的魚:「你不是要帶回去給萩原先生嗎?」

  沙羅眨了眨眼,指指湖中心的四個浮漂:「不是這條,要是您不趕時間的話等一等,馬上就又會有魚上鉤了。」

  沉默片刻,風見裕也一臉一言難盡地拒絕了:「謝謝你的好意,沙羅小姐。不過不必了,我之後還要回警察廳,拎著魚……不方便。」

  當他接下這個聯絡任務的時候,沙羅的資料上寫著她曾是犯罪組織的成員,手段凶惡殘忍。風見裕也每一次見她身上都備有槍支彈藥,也時時刻刻防備著她。

  但幾次接頭和相處下來,他只覺得她越來越讓人摸不著頭腦。

  「那我先走了。」

  接頭性質特殊,風見裕也不好久留,於是簡短地向沙羅道別。

  與他相反的是,沙羅的道別十分冗長繁雜,充滿職場上繁瑣的禮節。

  「今天真是辛苦您了,我一定好好完成交給我的任務,下次請務必接受我的小小心意……」

  風見裕也聽到一半實在是聽不下去了,他向著沙羅點點頭,假裝以為沙羅已經說完了,然後快速地沿著橋洞的另一邊離開。

  *

  沙羅繼續盯著湖面發呆,偶爾有魚上鉤,她就檢查一番,沒有桶裡面的那條大就通通拋回河中。

  直至夕陽滿上,水面布滿昏黃光暈,視野變暗。

  沙羅慢吞吞地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在把第三個魚竿收回去的時候,咒靈突然聽到不遠處傳來一聲熟悉的叫聲。

  她倏然間轉頭:「小白狗?」

  這是那條曾經出現在她們家公寓樓下的卷毛小狗的叫聲,她好像很久沒有遇見過它了。咒靈還以為它已經搬家或者死了,沒想到還活著。

  聽到沙羅的聲音,狗叫聲更加歡快,風中似乎傳來小狗飛快地搖尾巴的聲音。

  沙羅向叫聲的來源看去,然後僵硬了。

  卷毛小狗的前肢上帶著幾條黑色的編織帶,連著一條繩子。問題是,沙羅發現繩子的另一頭被一個淺金頭發小麥色皮膚的男人拿著。

  「波、本。」

  咒靈咬牙切齒地一個字一個字往外蹦:「你為什麼要綁架它?」


第137章 米花町日常 10

  沙羅的這句話毫無邏輯, 又不知道為什麼在安室透的意料之中。

  他早就知道這家伙的腦回路有多麼離奇詭異。

  在片刻的啞口無言後, 安室透換上一副看起來不太真誠的溫和笑臉:「沙羅小姐沒見過別人遛狗嗎?」

  沙羅當然見過。

  但凡換個人,她都會高興小白狗有了蹭吃蹭喝的好去處。

  然而,看到牽著狗繩的人是安室透,咒靈腦子裡蹦出來的第一個詞卻是綁架。

  「你確定你不會吃了它?」沙羅十分懷疑地問到。

  安室透詭異地看了看她, 看四下無人, 壓低聲音說道:「我看沙羅小姐才是會這麼做的人吧。」

  沙羅搖頭:「我不吃狗。」

  安室透非常懷疑這句話的背後意思是她吃過貓,甚至......

  「那, 人呢?」金發公安警察試探道。

  花了十幾秒,直到安室透的表情漸漸不對起來, 沙羅才聯系兩人之前的對話, 終於想清楚這個男人在問什麼。

  她再次搖頭:「萩原不讓。」

  安室透驟然緊繃起來——她說的是「萩原不讓」, 而非自己不想。

  盡管早已經知道這個女人的精神不正常, 但不知怎麼的,沙羅卻每每還是能刷新安室透的認知。

  讓公安警察在腦子裡把她的危險等級一而再,再而三地調高。

  也因此,在最初諸伏景光提出讓沙羅做他的協助人的設想的時候, 安室透其實思索糾結了很久才同意。

  實際上, 沙羅只是在名義上是屬於他的協助人, 其實很多時候還是聽從於諸伏景光的安排,和他配合行動。

  安室透身處組織的注視之下, 出了毛利小五郎這條線, 並沒有什麼和沙羅見面的好借口,時間久了容易引起懷疑。

  但諸伏景光那邊並不安全,他的名字受到警察廳的秘密保護, 在所有檔案中都標記著「死亡」, 所以沙羅沒辦法在程度上成為他的協助人, 只能掛靠在安室透這邊。

  對於自己的協助人,安室透一直保持著高度的信任和默契,在黑暗組織臥底數年的他依舊嚴格遵守著對警察所有成文或者不成文的規定。

  但如果聯絡人是沙羅的話......安室透實在很難做到基礎的信任。

  因為獲得代號的地點不同,安室透比諸伏景光更早接觸到沙羅。

  他見過她最瘋的時候。

  心裡的忌憚一但種下就很難拔出,尤其是對安室透這樣的臥底警察來說。

  但無論怎麼樣,畢竟他們現在已經是公安和協助人的關系。

  安室透知道這套系統怎麼才能真正運作,為此,他需要嘗試著多給沙羅一些信任。

  公安警察控制著,放松了渾身的肌肉,擺出一個和善的笑臉。

  沙羅:!

  咒靈緊緊地盯著這個行為反常的人類,試圖找出他想干什麼的蛛絲馬跡。

  在兩人身邊,被忽視已久的哈羅急切地叫了兩聲,一個勁地想往沙羅的方向撲過去。

  牽引繩的另一端被安室透收在手裡,緊緊握著。之前任哈羅多麼激動,公安警察都謹慎地沒有松手。

  現在,在片刻的猶豫後,安室透卻主動附身,把哈羅前肢上帶著的銀色卡扣打開,將牽引繩取下來。

  卡扣打開的一瞬間,哈羅就竄到了沙羅的腳下,歡快地搖著它蓬松的尾巴。

  沙羅盯著它:「小白狗,你變白了。」

  哈羅好像能聽懂她說的是什麼,又叫了一聲,像是在附和。

  安室透收起牽引繩,忍不住提醒道:「他叫哈羅。」

  沙羅面無表情地看他一眼。

  安室透有點猜不透她的意思,於是屹然不動地端著他陽光溫柔的人設,微笑著回看向她。

  半晌,沙羅緩緩轉頭。

  就在安室透覺得她肯定會當沒聽見的時候,沙羅拎起哈羅的後頸,把它提到和自己的臉相同的高度。

  在安室透不自覺的緊張注視下,咒靈用自己的鼻子和小狗濕潤的黑鼻頭碰了碰。

  讓小狗充分嗅到自己的氣味後,她開口道:「哈羅這名字很不錯,和我名字有點像。是你自己起的嗎。」

  安室透反復確認,沙羅實在和哈羅說話而非自己。

  所以她真的覺得有犬類可以給自己起一個日文名字嗎?安室透難得迷茫地想到。

  同時,他也注意到沙羅和狗說話的方式並不是通常情況下人類對待寵物的方式。

  與其說是更平等,不如說她是在用同類的方式和哈羅打招呼。

  就像是她模仿人類行為那樣。

  銀發女子有著流暢又略顯鋒利的面部線條,淺淡的青綠色眼睛像是森林中冰冷的湖水。

  在和小狗玩耍的時候,她沒有表情,只從眼睛裡流露出些微的笑意,就像是一個不善於社交的普通人。

  但安室透知道,這個生物在各方面都絕非普通,甚至連人都算不上。

  公安警察靜靜地打量著面前一人一狗的互動,不擔心沙羅會傷到哈羅,而開始暗中思考起沙羅的種族問題。

  這件事他和諸伏景光以及萩原研二都心照不宣,但並沒有向上級報告。

  沒想到,在游樂之心事件發生之後,他們發現沙羅的身份很有可能組織多年前的一樁秘聞有關。

  像這樣的生物,在日本有不止一個嗎?安室透不動聲色地想到。

  貝爾摩德說那個人死了,但安室透對貝爾摩德給出的這個信息持懷疑態度。

  沙羅即使是渾身綁滿炸彈的情況下,依舊活了活了下來,這是多麼可怕的能力,幾乎是不死的化身。

  更別提沙羅扭曲而反人類的思考能力和價值認知。

  沙羅不殺人,恐懼和萩原是把她固定在尚能控制範圍內的兩根堅固的釘子。

  但根據貝爾摩德的說法來看,沙羅的情況顯然是個例。

  如果這樣的人不止一個,熱衷於屠戮但自身很難甚至根本無法被殺死......

  安室透不敢相信他的國家最後會變成什麼樣子。

  「......」

  與深思熟慮的公安警察不同,腦子空空的沙羅與久別重逢的老朋友玩的很開心。

  甚至在安室透與哈羅准備離開的時候,咒靈把桶裡兩條差不多大的魚之一抓起來,捧到哈羅的面前。

  那條魚掙扎不斷,強有力的魚尾擺動將無數水珠甩在一身哈羅毛茸茸的白色卷毛上,把小狗嚇得直往後退。

  沙羅卻誤解了它動作的意思。

  「別客氣,我還有一條可以帶回去,這條就送你了。」咒靈情真意切地說道。

  安室透看到哈羅面對活魚驚恐的樣子,好心出言道:「給我吧,我給它做了吃。」

  沙羅卻警惕地看著他:「哈羅不喜歡吃魚,這是我給哈羅的玩具。」

  不久之前,萩原研二曾經試圖喂哈羅一根魚肉香腸。已經是成品的魚肉香腸沒有腥味,也沒有刺,但還是被哈羅拒絕了。

  「玩具?」安室透錯愕地重復道,臉上的笑容逐漸僵硬。

  他比了比魚和哈羅的大小,試圖讓沙羅看清現實:「這條魚比哈羅要大上不少。」

  而且看哈羅這麼害怕的樣子,到時候還不一定誰玩誰。

  「可以放在你家的魚缸裡,讓哈羅看著玩。」沙羅說道。

  「......我家沒有魚缸,」安室透莫名其妙地說道,然後反問,「你家有?」

  沙羅理所當然地點頭:「萩原買的。」

  .......所以說萩原這些年都在干什麼?

  安室透的心中百思不得其解。

  到現在,他還是難以接受警校同期和沙羅是戀人關系的事情。這個事實比幽靈和人類談戀愛更讓他難以置信。

  「你家居然沒有魚缸。」沙羅開始用同情中帶著點幸災樂禍的眼神打量安室透。

  「在公司裡過的不好嗎,波——安室先生?」

  安室透忍不住回她一個假笑:「謝謝關心,有你對比,我過得還所不錯。」

  沙羅:?

  直到收拾好魚竿回家的途中,她才後知後覺,終於想明白波本是在罵她。

  ——可惡的波本。

  咒靈在心中又一次狠狠地念道。

  *

  果然我還是和香檳相處不來。不歡而散後,冷靜下來的安室透無奈地想著。

  他知道另一方肯定也是這麼想的。

  所以,為了公安和國家的立意,還是不要讓降谷零和沙羅見面,不然發現波本和降谷零是一個人之後,香檳肯定會立刻辭職。

  降谷零本人好心情地想到。

  ——反正他也不想在任務之外的任何時間見到沙羅了,正合他意。

  只是,公安警察完全沒想到再一次的偶遇來的這麼快。

  *

  一個普通的星期二,安室透剛走出波羅咖啡廳,來到毛利小五郎位於二樓的偵探所門外,就驚訝地發現來訪的並非他一個人。

  熟悉的銀發女子手上拎著一袋散裝啤酒,從水霧和凝結的小水滴來看這些啤酒大概出自於便利店的冷藏櫃。

  游樂場餐廳見過的獨眼廚師端著擺盤精美有模有樣的壽司。

  安室透頓了頓,低頭看向自己手上的托盤,那裡面是他剛剛新鮮做好的十幾個小三明治。

  沙羅看他來了,眨了眨眼,自覺做出"前輩」的樣子,向脅田兼則介紹道:「這是毛利先生的大弟子,安室透。」

  「安室先生,這位是毛利先生新收的弟子,脅田兼則。」沙羅平靜地告訴安室透。

  安室透臉上的笑容微不可見地僵硬了。

  這不是朗姆嗎,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又是什麼時候成了毛利小五郎新收的弟子。

  還有,毛利小五郎真的和組織沒關系嗎?

  香檳,朗姆,還有他自己波本,為什麼最後都成了他的徒弟了?!

  甚至朗姆還是最小的那個徒弟。安室透不可思議地想到。

  要不是知道毛利小五郎沒問題,公安警察覺得自己都要開始懷疑這位小胡子偵探其實就是組織boss了。


第138章 米花町日常 11

  「原來如此, 我還不知道毛利老師又收了新的徒弟呢。」

  安室透微笑地看著脅田兼則,禮節性地與脅田兼則握了握手:「初次見面,脅田先生, 以後還請多多關照。」

  「原來是安室先生, 不過, 我們真的是初次見面嗎?」脅田兼則擺著一副笑眯眯的老好人樣子,說出來的話卻似乎意有所指。

  安室透的笑容沒有絲毫改變:「也許是毛利老師以前提過我, 所以脅田先生才無意中記住了, 還真是榮幸呢。」

  脅田兼則不置可否地輕咳一聲, 笑了笑,上面的像土撥鼠一樣顯眼的門牙露出半截。

  兩人你一句我一句地說了許多意味深長但在沙羅看來沒有邏輯的話,咒靈疑惑地左右看了看,耐心地等安室透和脅田兼則說的差不多了, 才提議道:「我敲門了。」

  沙羅覺得站在門前相互聊天太久會顯得有點失禮,而且她買的冰啤酒在東京夏日炎炎的高溫中很快就會失去涼意。

  聞言, 脅田兼則和安室透止住似是而非的對話,一致點頭, 算是同意了沙羅的提議。

  說是敲門, 但其實因為來的次數很多,而且和毛利父女都相處的不錯,沙羅通常都是直接推門進去。因為這次有其他的人, 所以沙羅還是先像征性地敲了幾下門, 然後緩緩推開。

  看到屋內的景像,沙羅茫然地眨了眨眼睛。

  一般來說在周末的上午, 毛利偵探事務所並不會非常繁忙, 很多客人都會選在下午前來, 尤其是在天氣非常熱的情況下。更何況偵探事務所的客流量不大, 有時候一天都未必能見到一位客人。

  但這一次卻出乎意料地,除了住在這裡的毛利父女和江戶川柯南外,還有其他的六個人。

  四個小孩子將毛利小五郎辦公桌前的待客沙發擠得滿滿當當,兩個成年女性站在孩子們的身後,偶爾補充幾句。

  聽見看門的動靜,幾個小孩子朝著沙羅的方向齊刷刷地轉頭,認出了沙羅和安室透。

  「沙羅姐姐,安室大哥哥!」幾個小孩七嘴八舌地問好道。

  安室透笑著點頭:「你們幾個怎麼會在這裡,難道大名鼎鼎的少年偵探團還需要找毛利老師解決案件嗎?」

  金發池面一邊逗著幾個小孩,一邊把手裡的三明治托盤放在小孩子們的面前。

  「早知道你們也在,我就也拿些果汁上來了。」他微笑地看著少年偵探團的孩子們開心歡呼的樣子,說道。

  看了一眼安室透,沙羅平靜地將手裡拎著的啤酒放了幾罐在矮桌上:「沒關系,我帶了飲料,你們要喝嗎?」

  她一共放了四罐,一對一,正好逐個擺在每個小孩子面前。

  安室透:!

  少年偵探團:?

  「沙羅姐姐,我們還是小孩子哦?」吉田步美清澈純真的目光從啤酒罐移到沙羅的臉上,困惑地說道。

  沙羅臉上的表情比她還茫然:「所以呢?」

  站在幾個小孩子身後的短發女性發出一聲尖叫,小跑著過來,迅速抱住了那幾罐啤酒,這樣,坐在沙發上的幾個小孩子們就只能看見她的後背。

  「不行不行不行不行——小孩子不能喝酒的,老師我決不允許,看也不行!」

  沙羅迷茫地看著她行雲流水般搶走了自己放在小孩子面前的四罐啤酒。

  困惑地看了看這位短發女性臉上緊張的表情,沙羅好像明白了什麼,主動向她道歉:「對不起。」

  從自己學生面前拿走啤酒的小學老師小林澄子松了一口氣,面部緩和地剛要說些什麼,卻聽見沙羅又說道:

  「我不知道你也想喝。」

  小林澄子迷茫而緩慢地眨了眨眼睛,不知道這句話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不過這位小姐,你想喝的話我這裡還有很多,最好不要搶小孩子的飲料吧?」沙羅舉了舉自己手中還裝著不少啤酒的塑料袋,誠懇地勸說道。

  小林澄子:?

  短發帶圓眼鏡的年輕老師對她的話錯愕不已,怎麼也想不清楚為什麼在這位混血女性的口中變成了她在搶小孩子的飲料。

  作為小學老師的她明明是在保護小孩子們的童真和心理健康發展。

  從這個銀發女人手中。

  小林澄子拿出一罐啤酒,不知為什麼下意識地用了教小學生的耐心語氣:「小朋友們是不能喝酒的,一定要等到法律飲酒年齡。」

  等說完之後,她立刻有點後悔,因為小林澄子後知後覺地發現,這種口吻聽起來就像是自己在小瞧別人,說不定會被人說是在拿人家當傻子。

  況且……這個高挑的銀發混血女孩子看起來很不好惹的樣子。

  小林澄子有些心虛地低下頭,想要道歉。

  沒想到,下一秒對面卻傳來一個恍然大悟的聲音:「原來是這樣,其實我還買了幾包果凍。」

  小林澄子疑惑地抬起頭。

  「這個是甜的,萩原說小孩子會很喜歡吃。」

  沙羅往自己的兜裡摸了摸,攤開手心,赫然是一把五彩斑斕的紙包裝果凍條。

  小島元太垂涎地看了看她手中的果凍:「買了這麼多,你也喜歡吃果凍嗎?」

  沙羅回答:「上一個委托我通靈的客戶家裡有個小孩子。」

  發現聽眾眼神困惑,咒靈又解釋道:「我剛去拜訪了他們一家,對客戶的禮節性回訪是非常重要的,有利於維系與客戶的關系。說不定能促成下一次生意。

  「拜訪中,當然禮物也是必不可少的。但那個客戶家裡很有錢,不缺東西,這種情況下可以給他家的小孩子賣點喜歡的零食,其實是在間接討好客戶——」

  沙羅鄭重地把自己半吊子的社會經驗分享給少年偵探團。幾個小孩子睜大眼睛,聽的認真。

  步美仔細思索片刻,輕輕皺起眉頭,聲音沮喪:

  「原來那個總來我家給我帶玩具的叔叔也是因為這個嗎,步美還以為他很喜歡我們家呢……」

  小女孩的表情看起來十分失落。

  但凡是一個心態成熟善良的成年人都不會忍心讓她傷心下去——但沙羅和這個描述完全不沾邊。

  咒靈實事求是地准備點頭。

  「啊啊——我看閑聊就到此為止吧,哈哈哈——」

  小林澄子提高聲音迅速打斷了沙羅進行到一半的動作,僵硬而突兀地試圖轉移話題,讓沙羅不要再說下去。

  小林澄子發現自己面前的這個女孩子雖然面孔年輕,但說起話來像是在社會上混了許久,對人情世故和各種潛規則禮節駕輕就熟。

  作為一名有職業追求的小學老師,她真的不想讓這些年僅六歲的小學生們這麼早就接觸到社會的這一面,也不想摧毀小女孩天真純潔的認知。

  硬著頭皮,小林澄子打斷了沙羅對小學生們為時過早的世故教學,略微生硬地換了話題:

  「突然想起還沒有介紹自己。沙羅小姐你好,我是這些孩子的小學班主任小林澄子,這位是我的同事,若狹留美老師。」

  沙羅捉住了小林澄子猶豫地伸出的右手,使勁握了握:「這些小孩子有兩位大美人當老師,真是幸運啊。」

  語氣真摯誠懇,不似作假。

  小林澄子:……

  為什麼聽著怪怪的?而且很熟悉,和毛利先生的說話方式很像……難道毛利先生的徒弟都是這樣的嗎?

  她忍不住瞥了一眼正在微微走神的安室透——明明上次在牧場見到的時候,安室先生看起來很正常來著。

  在短發小學老師的視線落在安室透身上的下一秒,金發男人就敏銳地意識到了這道目光的來源,微笑著看向小林澄子。

  偷瞄被人發現,小林澄子有些不好意思,趕快打散自己心中發散性的想法,打招呼道:「安室先生你好,我想我們之前在牧場見過。」

  安室透的目光隱晦地在若狹留美的臉上停頓半秒,然後若無其事地說道:「當然,小林老師和若狹老師,對吧。不知道,若狹老師對我有沒有印像呢?」

  從幾人一進屋就一直沉默不語的若狹留美向他笑了笑:「我當然也記得安室先生。」

  幾周前,就是這個人撿到了她掉落在牧場外面的將棋棋子與裝有白色晶體的福袋。在漆黑地下室中的一番打鬥後,她從安室透這裡搶回了將棋棋子,但那個福袋卻沒有再找到過了。

  羽田浩司去世的地方,這塊小小的白色水晶是憑空冒出來的。若狹留美認定這是凶手遺落的重要物證,一直隨身攜帶著。

  沒想到,卻被這個來歷不明的男人拿走了。

  沒有將心中的焦躁流露在臉上,若狹留美轉頭看向小林澄子:「小林老師,我們也給這幾位毛利先生的弟子說說遇到的事情吧。今天我們過來不就是因為小孩子們想找沙羅小姐一起解決事件嗎?」

  倏然,安室透目光一凝。

  這位所謂的若狹老師言語間的意思,竟是把他們三個人都歸為了毛利小五郎的徒弟。

  他上次在牧場的時候向幾人介紹過自己的身份,其中提到了毛利小五郎的徒弟這一條。沙羅作為新晉靈媒,名聲不小,很多毛利小五郎委托人都能根據標志性的銀發認出她,何況幾個小孩子都知道她的身份,若狹留美會知道也不足為奇。

  問題是,連安室透都不知道脅田兼則被毛利小五郎收做徒弟這件事,若狹留美是怎麼知道的?

  有一種可能,是他們在門外的交談聲音穿到了偵探事務所裡面。

  另一種可能,則是若狹留美一直在暗中關注脅田兼則或是毛利小五郎一家的一舉一動,因而對他們的行為了如指掌。

  一般來說,前者的可能性更大。但因為對像是若狹留美,所以安室透其實更傾向於後者。


第139章 消失的紅色珠子 01

  「說起來, 怎麼沒有見到柯南君?」安室透四下看了看,問道。

  在場的少年偵探團成員就只剩下四個人,另外還有兩個小學老師, 一直非常活躍的江戶川柯南卻不見蹤影。

  「我在這裡——」

  柯南從廚房的方向走出來, 端著一個托盤,上面放著幾杯水。小男孩神情自然地問道:「安室大哥哥找我有什麼事情嗎?」

  安室透微笑著說:「沒什麼。只是看你不在這裡, 隨口一問而已。」

  說是這麼說,但公安警察還是敏銳地觀察到小偵探褲子口袋的部分有一塊被硬物撐出的方形輪廓, 很像是手機的形狀。

  所以這個好像什麼都知道的小男孩在廚房究竟是給什麼人發信息, 還是單純地只是去拿水, 安室透認為這點有待商榷。

  同時,若狹留美的目光也有片刻停留在那個疑似是手機外殼的形狀上,而後若無其事地挪開。

  身為在場唯一的正經小學老師,小林澄子倒是沒有察覺到什麼異常, 俯下身, 笑眯眯地誇獎自己的學生:「柯南君真棒, 很會招待客人呢,毛利先生教的也很好。」

  「小鬼就是應該多干點活啦。」毛利小五郎不在意地說,隨手接過沙羅遞來的冰啤酒,道了聲謝, 然後手疾眼快地阻止了沙羅把另一瓶啤酒遞給毛利蘭。

  「這家伙也還沒成年, 喝不了酒。」小胡子偵探指了指自己的女兒, 向沙羅解釋道。

  沙羅困惑地確認道:「小蘭小姐都上高中了, 還沒有成年嗎?」

  毛利蘭點點頭,好脾氣地回答道:「我現在17歲, 明年才成年。學生們大概在高三或者大學的時候才成年呢。」

  毛利父女和江戶川柯南已經習慣了沙羅的奇怪認知, 而少年偵探團裡面三個真正的小孩子常識水平和沙羅也差不了多少, 只有小林澄子有點驚訝。

  她還沒有見過如此不具有常識的人。

  不過,思及這可能是有什麼原因,害怕戳到他人的傷處或者讓沙羅難堪,善解人意的小林老師並沒有主動點破這一點。

  在一副寬大鏡片的背後,若狹留美的眼中閃爍著打量的目光,在沙羅的渾身移動著,若有所思。

  她聽說過烏丸蓮耶所掌控的犯罪集團中曾經存在這麼一個人,他行事不按常理,手段殘忍無情,但在常識方面卻像是一個不諳世事的孩童,不通常理。

  從那個人手下成功逃脫的目標,都是利用了他的這一點才死裡逃生,但當這個人反應過來之後,那些人卻又無一不喪命在他的手中。

  久經鍛煉的若狹留美當然能識別出面前這個銀發女子身上的危險氣息,令她疑惑的是,在場的人除了她竟然沒有一個人對沙羅表現出明顯的戒備,連身手不凡的可疑服務生都像是和她相識已久。

  而那個獨眼的廚師脅田兼則……

  就在這時,屬於同事的清脆聲音打斷了若狹留美進一步的思考。

  對在場的復雜局勢一無所知的小林澄子提議道:「若狹老師,我們把學校最近發生的怪事講給毛利先生和沙羅小姐她們聽吧。」

  作為自封的少年偵探團顧問,小林澄子其實對眾多奇怪難解的案件非常感興趣,小時候還曾想過當一名刑警。長大之後,雖然夢想發生了改變,但是她對於懸疑的興趣卻是從未變過。

  要和名偵探與靈媒一起合作,這位小學老師的聲音中不自覺地多了幾分興奮之意:「事情發生在五天前……」

  在這一學期,帝丹小學一年級學生們的手工課內容是手工串珠做出自己喜歡的小動物。手工課老師們會讓學生們自己挑選想要做的小動物或其他東西,跟著老師用一學期的時間完成。

  而上一周的周一,正是帝丹小學一年級b班學生們的手工課作業展覽開始的時間,所有學生的作品都會被放在教學樓走廊靠窗一側的矮櫃上進行展示。

  但就在展覽開始的第二天,怪事就開始發生了。一開始,有一個小學生發現自己的作品上有一顆紅色的珠子不見了,老師和同學們幫他在展覽的走廊中四處尋找,卻沒有任何發現。

  因為這一顆小珠是放置在手工作品最上面的,並沒有用線穿好,所以大家都以為是被風吹掉了。

  作為這個小孩子的班主任,小林澄子當即決定給這個小男孩再找一枚閑置的紅色珠子,這件事也就過去了。

  沒想到,接下來的幾天怪事接二連三地發生了,凡是穿有紅色珠子的手工藝品接二連三地不翼而飛,而沒有用到紅色的串珠作品,則全部安然無恙地呆在原來的位置。

  最奇怪的事情發生在前一天的早上,當小林澄子早早來到學校的時候,卻發現那些學生花了一學期完成卻無緣無故失蹤的串珠手工作業,又全部整整齊齊地排列在靠窗的櫃子上。

  驚訝地看著,小林澄子突然覺得有什麼說不上來的地方不對。

  出於這種矛盾的疑惑,她從手機裡翻出了一周前展覽剛開始時,給這些學生作品照的照片。

  細看之下,她才恍然大悟地發現——吉田步美穿好的小兔子玩偶上兩顆紅色的眼睛之一,被替換成了顏色稍淺的粉色珠子。

  而那一顆被換下來的紅色珠子,卻再也沒有回來過。

  當小林澄子講完這一周內發生在帝丹小學的怪事之後,毛利小五郎撓了撓自己的脖子:「聽著倒是挺稀奇的,不過既然作品都回來了,就不用再在意這些事情了吧。」

  從語氣中聽得出,這位沉睡的名偵探毛利小五郎對發生在小學校園裡的這起事件毫無興趣。

  「爸爸,你怎麼能這麼說,」毛利蘭不高興地打斷了自己父親的話,「自己的作品被破壞了,小步美一定很傷心。」

  說著,少女關切又有些擔心地看了看帶粉色發卡的小女孩。

  吉田步美輕輕搖了搖頭,猶豫著說道:「步美想知道為什麼有人要拿走小兔子的眼睛。」

  自己花了兩三個月編好的小兔子的眼睛顏色被改變了,吉田步美固然有些難過,但身為少年偵探團的一員,旺盛的好奇心讓她更想要探尋這件事背後的真相,以及是否有人需要幫助。

  畢竟,所有有紅色珠子的手工作品都被拿走了,做這件事的人一定很需要紅色的珠子吧。

  紅色很容易讓大人聯想到血的顏色,因而想到靈異神怪相關的方面。但對於天真懵懂的小女孩,吉田步美卻覺得是有一個很喜歡紅色的人拿走了所有帶有紅色的串珠作品,然後留下了其中最好看的一顆珠子。

  也就是她的小兔子的眼睛。

  吉田步美向毛利小五郎說了自己的想法,毛利小五郎倒是沒有嘲笑她,而是想到什麼一般,摸著下巴上沒有理干淨的胡茬問道:「你們學校准備的紅珠子很少嗎?這東西很貴,還是很少見?」

  對手工藝一無所知的大叔偵探提出了自己的假設,但馬上就被自己的女兒給駁回了。

  毛利蘭搖頭:「手工穿串的珠子很常見,價格也非常便宜。」

  她在小學的時候也上過同樣的手工課程,所以對這方面的了解稍微多一些。用於手工穿串的材料都是些塑料的小珠子,看起來亮閃閃的好看,其實都非常便宜。

  小林澄子也附和地點頭,證明毛利蘭的話是對的。

  站在一邊的安室透出言問道:「請問小林老師你還記得,那些被用替換的粉色珠子和你們學校用的是同一種形狀嗎?」

  小林澄子搖搖頭又點點頭:「我不記得了,不過作品我又讓步美同學帶過來。」

  說著,吉田步美從自己的小書包裡掏出一只成人手掌一般大的小兔子,小心翼翼地放在安室透的掌心上:「就是她。」

  安室透仔細端詳,發現由白透色珠子穿成的小兔子的兩只眼睛的確顏色不一。左邊的那只眼睛是紅色,右邊的那一只卻是粉色,而且細看之下,兩枚珠子的形狀大小也有著微妙的區別。

  這只兔子的耳朵也用到了粉色珠子,論顏色和用於眼睛的那一顆顏色相差無幾,但款式也並不相同。

  結合小林澄子所說的情況……

  安室透略加思考之後,俯下身,向少年偵探團的幾個小孩子問道:「你們知道學校附近哪裡有賣這種珠子的嗎?」

  步美、光彥和元太想了想,一時答不上來。倒是小林澄子很快反應過來,說道:「百貨商場或者雜貨市場基本都有賣這種材料,學校就是從這些地方進的貨。」

  思考片刻後,光彥卻給出了不一樣的答案:「才川婆婆的點心店有賣,惠美和隼人君他們的珠子就是從那裡買的。」

  當小男孩提起這件事,步美也恍然大悟道:「對了,這顆金色的珠子也是惠美給我的。學校沒有這個顏色,她就送給步美一顆。」

  她說的是小兔子掛在前胸的鈴鐺。安室透把那一枚金色的小珠子捏起來看了看,果然發現它的質地形狀和那枚粉色珠子差不多。

  這也正是他問小孩子們而不是小林澄子的原因,小學的安保措施通常比較周密,陌生的成年人很難進入。而老師們稍微打聽一下就能知道學校的進貨渠道,行事思路也更嚴謹一些,用顏色不同的珠子替換,更像是小孩子能做出來的事情。

  何況市場上的塑料珠子都是批發,單價不劃算,老人開的雜貨店和零食店也更可能買到單個的珠子。

  安室透想著,不經意地看了一眼江戶川柯南。

  他發現小男孩的注意力並沒有在案件上面,而是隱蔽地打量著沙羅和另一個人——若狹留美。

  金發公安警察頓時了然,他說這麼簡單的案子怎麼會難倒這位小偵探。恐怕向毛利小五郎和沙羅求助是假,找個理由把若狹留美和沙羅聚在一起,觀察兩者的反應才是真的。

  只不過,為什麼江戶川柯南會認為若狹留美和沙羅之間存在聯系?


第140章 消失的紅色珠子 02

  米花町某處居民區的街道上, 浩浩蕩蕩地走著一大群人。

  為首帶路的是幾個小孩子,隨後跟著的是一個淺金發年輕人,三名成年女性, 一個中年男人和走在他身邊的女高中生。正是沙羅一行人。

  朗姆在毛利偵探事務所的時候借故離開,所以沒有和其他人一起前往圓谷光彥口中的零食店調查。

  幾人又走了一段距離, 走在最前面的圓谷光彥停住了腳步, 指著臨街一座三層小樓的一層說道:「這裡就是才川婆婆的店。」

  木頭做的店鋪名牌上刻有風吹雨打的痕跡, 看起來已經使用了很久, 店內的木質裝潢也差不多都是如此, 很有年代感,不過被打掃得非常干淨。

  零食店內布置得也很溫馨,彩色的小零食與玩具琳琅滿目, 都配合著小孩子的身高放在木頭架子的中下層,最上面的位置放了一些基礎的家用調料,不過比雜貨店的種類要更加單一。

  店裡面只有一個老婆婆和一個小女孩,老人正彎腰在貨架上清點著什麼,帶著老花鏡對著一個看起來是用來記賬的本子念念有詞。

  小女孩安靜地坐在櫃台裡面的椅子上看一本書,不像是零食店的小顧客。

  「才川同學?」小林澄子一眼就認出這個六歲的小女孩, 就是帝丹小學一年級b班的學生才川麗子。

  圓谷光彥向安室透和毛利小五郎解釋道:「麗子同學是我們的同學, 才川婆婆是她的奶奶。」

  若狹留美俯下身, 也加入了討論:「我記得小林老師告訴我, 才川的父母常年在國外做生意。所以家長會都是她祖母來參加。」

  安室透微微挑眉:「這麼說來, 若狹老師是新來不久?」

  言下之意, 她對學生的情況並不是很了解。

  若狹留美對他的試探不為所動,裝糊塗地懊惱道:「是的, 我上個月才剛剛調到帝丹小學, 還沒有弄清楚所有學生的家庭情況, 不過我一定會盡快的!」

  「所以,圓谷同學能不能再多和我說一些才川同學的情況呢?」這位在公安警察的眼中十分可疑的小學老師轉移話題道。

  圓谷光彥不好意思地清了清嗓子:「當然可以……不過我也不是很清楚。」

  一邊的小島元太湊過來搶話道:「那家伙很怪,都不怎麼說話的,也不喜歡和我們一起課間出去玩,每天不是在看書就是擺弄她的鉛筆盒。」

  「元太,不可以這麼說女孩子啦。」吉田步美不高興地告訴自己的朋友。

  「可我說的是事實嘛。」小島元太嘟囔著。

  事實證明,小島元太說的也確實是真的,才川麗子一看到自己的小學老師和同學,第一反應不是驚喜或者打招呼,而是有些驚慌地抱緊自己正在看的那本圖畫書,小步跑上了商鋪二層的家裡。

  才川婆婆聽到門口傳來的動靜,直起腰,剛好看到自己的孫女躲著學校的同學和老師,跑得沒影。

  老人無奈地嘆了一口:「這孩子。」

  她抱歉地看了看小林澄子,覺得自己孫女的行為實在有些不禮貌:「我去叫她下來。」

  身為這群孩子的班主任,小林澄子對他們的了解不少,也知道才川麗子的性格就是非常羞怯膽小的類型,在她的父母和妹妹一起出國之後更是如此。

  見狀,小林澄子連忙擺了擺手:「不用不用,才川奶奶,我們就是來問您一些事情,很快就離開。」

  才川婆婆摘下自己的老花鏡,疑惑地問道:「問我?」

  在安室透的提醒下,吉田步美再次從自己的小書包裡面掏出了那只小兔子,高高舉在老人面前:「才川婆婆,您的店裡有賣這種小珠子的嗎?」

  老婆婆眯著眼睛看了看,把手中的半框老花鏡摘了又帶,最後無奈地發現自己還是看不清,只好指了指零食店角落處的小平台:「所有的珠子都在那裡,我看不清,你們自己找吧。」

  江戶川柯南已經先她一步來到那裡,看了一眼後,迅速拿了一顆珠子回來,放在步美的小兔子右眼邊比了比。

  「是一樣的。」他抬頭說道。

  毛利小五郎於是向才川婆婆插話問道:「您知道有誰買過這種珠子嗎?」

  眉眼溫和的老人搖頭:「這我哪裡記得住,有很多小學生都喜歡買,麗子告訴我說小學裡有手工課。」

  安室透簡單看了看放著彩色珠子的木頭隔板,突然問道:「為什麼您這裡沒有買紅色珠子的呢?」

  「之前賣完了,聽來買零食的孩子們說學校的手工課已經結課了,我就沒著急補貨。」才川婆婆回答道,「如果你們需要,可以半個月後來看看。」

  江戶川柯南問道:「售罄是什麼時候的事?」

  不知道面前的小男孩問這個問題是為什麼,老人帶著疑惑的神情如實回答道:「大概一周以前吧,就是帝丹小學手工課結課前後。」

  聽到這裡,毛利小五郎也終於反應過來:「從那之後,還有誰來買過紅色珠子,但沒有找到所以買了粉色的嗎?」

  老人剛想搖頭說自己不記得,卻頓了頓,回憶著說道:「之後就沒見孩子們來買過珠子了,不過麗子倒是問過我一次——」

  「奶奶!」

  在櫃台旁邊的樓梯隔層上,穿著黃色卡通連衣裙的才川麗子一臉緊張地叫了一聲,打斷了才川婆婆的回憶。

  「麗子,你剛才怎麼能突然跑掉呢,對老師也不太禮貌了。」小女孩的祖母柔聲責怪道,「要和老師同學道歉,知不知道?」

  才川麗子的表情異常緊張,她的雙手緊緊抓著裙擺,聞言快速地點點頭,又看向小林澄子說道:「小林老師,我們出去說好不好?」

  還沒等小林澄子表態,才川婆婆不解地問道:「為什麼不在家裡說呢,我可以給你們弄些飲料零食,家裡還有很多玩具,和同學一起玩玩多好。你總是一個人呆在家裡,奶奶很擔心呢。」

  面對自己祖母的關懷之語,才川麗子卻低下頭,什麼也沒有說,抓著裙擺越來越緊的手顯示出了她很不平穩的心情。

  自從安室透和沙羅出現在毛利偵探事務所之後,一直沉默不語的灰原哀突然出聲:「我們過來就是想邀請才川同學去外面玩呢,江戶川君你說是吧?」

  被她點到的江戶川柯南非常配合地做了一個乖巧的笑臉:「是哦,我們是想要來邀請麗子一起去附近的公園玩,怕婆婆你擔心,所以才讓毛利叔叔和小蘭姐姐一起跟著。」

  才川婆婆臉上的表情變得很輕松,她眯著眼笑得開心,皺紋都堆在一起:「原來是這樣,麗子你和他們去玩吧,天黑之前回家就好,奶奶給你們多帶些零食,一起分享著吃……」

  「零食——」

  小島元太的口水流到一半,被圓谷光彥掐住小臂,小聲提醒道:「別忘了我們是來干什麼的,元太。」

  *

  十分鐘後,滿面通紅局促不安的才川麗子坐在公園的長椅上,身邊坐著少年偵探團的成員。

  「對、對不起。」

  又過了三分鐘,終於勉強克服心理障礙的才川麗子小聲對步美說道,聲若蚊蠅,微不可聞。

  她從自己的懷裡掏出了一個小小的布袋子,將上面纏繞的繩圈扭了許多圈才摘下來,露出裡面一枚小小的紅色珠子。

  吉田步美吃驚地問道:「這是小兔子的眼睛?」

  「嗯。」

  仍舊是很小很小的聲音,卻能聽讀出來有一點點哭腔,才川麗子深深埋下頭說道:「這是我妹妹送給我的,她和我父母很少回來,所以我只有這個。」

  灰原哀輕輕將一只手扶在小女孩的肩上,給她遞過去一條干淨的手帕,溫柔地問道:「那為什麼會成了小兔子的右眼呢?」

  才川麗子抬起紅紅的雙眼,比起兔子來有過之而無不及。她猶豫片刻,小心翼翼地接過手帕:「在手工課上,不小心弄丟了。」

  等到回去找的時候,不擅長交流的她憋紅了臉頰,小聲地向手工課老師詢問,卻得知大部分珠子都已經被她的同學們當成作業的材料領走了。

  在剩下的那些裡面,才川麗子沒有找到妹妹送給她的那一顆。

  在父母和妹妹出國,和年邁的祖母相依為命後變得越發沉默寡言,不願意和人接觸的才川麗子不敢去問同學,只好想著等到作品展出的那一天再去查看。

  但因為對著展覽的手工作業盯了很久,有的小孩子看她一動不動,就跑過來問她在做什麼。才川麗子支支吾吾地說不清楚,又對同學的主動問話感到很不適應。

  沮喪和羞怯之下,一來二去,她就想到把這些手工藝品都拿出來,一一查看過後再放回去。

  一顆一顆地查看著,終於她在吉田步美的小兔子上面看到了那顆紅色的珠子。

  「對不起步美同學,我……」

  在場的所有成年人都面面相覷,當案件的真相牽扯到一個小女孩的眼淚時,自詡偵探的幾個人只能是束手無策。

  只有沙羅對此感到莫名其妙,銀發咒靈跟著沉默了幾秒,然後偏頭問毛利蘭:「小蘭小姐,為什麼她在哭?」

  很容易共情的毛利蘭對這件事的真相感到有些沒來由的難過,聽到沙羅正常音量的問話,少女倏然嚇了一跳:「沙羅小姐,小點聲。」

  被才川麗子聽見,可能會對這個內向小女孩敏感的心靈造成打擊。

  正巧站在他們身邊的若狹留美聽到這句話,點了點自己的下巴:「大概是因為,拿了別人的東西又不能還回去,所以感覺很內疚吧。」

  她微笑著向身邊的人問道:「我說的對嗎,安室先生。」

  安室透看了看這位小學老師,揚起一抹無辜的笑容:「若狹老師為什麼要問我?」

  「哦,對了——」

  金發服務生看似不經意想起了什麼,輕輕抿了抿嘴唇,不好意思地說道:「若狹老師不提這件事,我都忘記了。」

  「上一次在牧場撿到了一枚紅色的錦囊,應該是牧場那位顧客的,這幾天咖啡店比較忙,我好像忘記交給警察了——」

  若狹留美的笑容有幾分咬牙切齒的僵硬:「不用麻煩警察,那是我的東西。」

  安室透恍然大悟:「原來就是若狹老師的,真不好意思,我當時應該問問你的。」

  他從外套的內兜裡摸出了一個小小的紅色絨布袋,放在若狹留美的手中,微笑道:「這下就物歸原主了。」

  雖然只有這個布袋是原裝的。

  沙羅的目光不自覺地跟隨著安室透的手部動作,那個小小的紅色袋子散發著美味的咒力味道,讓她垂涎欲滴。

  但不行,當她把這個袋子交給風見先生的時候,這名她見過最靠譜的同事就交代,再次看見的時候不能搶奪這個東西,否則,她在公安的線人工作就鐵飯碗不保了。

  直到若狹留美把東西收在自己的口袋裡,咒靈的腦子終於又開始遲鈍地運轉起來。

  等等。

  為什麼她交給風見先生的東西,會出現在波本的手裡?

  風見先生不是說這個東西會交到降谷先生那裡嗎?咒靈凝重地想道,得出了一個讓自己不願意接受的答案——

  難道降谷先生也和哈羅一樣,被波本綁架了?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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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消失的紅色珠子 03

  小林澄子為難地看了看面前正在無聲掉眼淚的小女孩, 她在才川麗子面前蹲下身,由下向上地看向小女孩通紅的眼睛,認真地說道:

  「才川同學, 我知道你很想找到妹妹送你的禮物,但如果以後再遇到這種情況, 老師希望你可以向老師說出這件事,好嗎?」

  才川麗子往後縮了縮,輕輕地點了點頭。

  雖然不算是資深的小學老師,但教育學和社會工作出身的小林澄子還是能一眼看出, 小女孩恐怕是在缺少父母和妹妹的陪伴之下,出了一些心理問題。

  她懊惱於自己之前的輕率判斷, 只認為才川麗子是一個性格非常內向的小女孩,而沒有看出更多。

  但即使如此, 作為老師,有些話她還是要告訴才川麗子。

  斟酌著自己的語氣,小林澄子聲音溫柔地說道:「才川同學,沒有發現你的為難, 這是老師的問題, 才川同學能原諒老師嗎?」

  小女孩小心翼翼地看了看小林澄子,有些困惑地點點頭。

  小林澄子又說道:「但才川同學把其他同學的作品拿走, 卻沒有提前說明,讓其他小朋友有些傷心呢。還有吉田同學的小兔子,才川同學是不是也應該和他們道個歉呢?」

  小林澄子說得小心翼翼,生怕傷到才川麗子的感情。令這位小學老師沒想到的是, 在她說完後, 才川麗子還沒說話, 吉田步美卻向她說道:

  「老師, 麗子已經向我道歉了。」

  剛才因為發出的聲音很小,所以才川麗子的話只有坐在她左右的灰原哀和吉田步美聽見了,小林澄子並沒有聽見。

  猶豫著,才川麗子伸出一只小手,輕輕抓了抓吉田步美的衣角。

  小女孩鼓足勇氣,放大聲音說道:「對不起,步美同學,我會做一只新的兔子給你的,我保證。」

  說到後面,積攢的勇氣被用光,才川麗子的聲音又一點點低了下去。小聲地說完最後一個字,小女孩緊張地低著頭不敢看吉田步美。

  視野間卻驟然闖進一只白色的小兔子。

  吉田步美把小兔子翻了翻,兩邊不同顏色的眼睛都在才川麗子的面前展示了一下,輕快地說道:「才川同學,你看,我的小兔子變成貓咪一樣的眼睛了,很酷吧?」

  剛才還在哭出來邊緣的才川麗子驟然間愣住了。

  圓谷光彥看她的反應,捧場地用力鼓掌道:「你說的沒錯,步美同學,異色瞳的兔子簡直太罕見了,真的很厲害。」

  小島元太憨笑道:「對啊,我都想把我的眼睛換掉了——」

  江戶川柯南無奈地在他身後嘆了一口氣:「元太……」

  你在說什麼啊。

  才川麗子「噗嗤」一聲笑了,聲音還是很小很小,細聲細氣地說道:「這麼說很奇怪欸,小島同學……」

  *

  小孩子之間的友誼建立地十分迅速,兩分鐘之後,他們就已經開始你一言我一語地分享著才川奶奶給他們裝的零食。

  大人們看小孩子相處的不錯,也就打了一聲招呼,悄悄離開,給幾個孩子留下獨自玩耍的空間。

  才川麗子雖然還是少言寡語,但比起之前不敢說話的孤僻狀態,已經好了很多,有人向她提問,也能用句子完整地回答。

  江戶川柯南端詳著從步美那裡拿來的兔子,隨口問道:「麗子同學的手工看起來很棒。」、

  畢竟,將眼睛的珠子替換成功需要很大的技巧,學校的手工課鼓勵小朋友們一步一步跟著老師一起完成,卻並沒有教授怎麼拆分重組。

  才川麗子卻說:「這是一個大姐姐教我的。」

  「我很想向她道謝,你們能陪我一起嗎?」小女孩羞澀地請求道,低垂而抖動的睫毛透露出內心的惴惴不安。

  她很少和同齡人互動,更沒有請求過別人的幫助。

  少年偵探團的成員們都覺得這不是什麼事,便一口答應下來。

  但等到所謂的「大姐姐」出現在公園,身邊還跟著一個熟悉的黑皮膚少年和穿著正裝的成年男性,江戶川柯南立刻認出了幾人。

  竟然都是熟人。

  小偵探從公園長椅上跳下來,到那個黑皮膚少年面前,抬頭驚訝道:「是你?」

  來自大阪的偵探用關西腔熟稔地和江戶川柯南打了一個招呼:「呦,工——柯南,你怎麼在這裡?」

  被江戶川柯南用無語的眼神盯著,服部平次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好在這一次遠山和葉並沒有注意到他小小的失誤。

  「和葉姐姐。」才川麗子小聲叫到。

  「嗨,麗子醬,我又來了,你的小兔子完成了嗎?」

  遠山和葉笑眯眯地說道,她有著關西人典型的熱情開朗性格,當幾天前在公園裡看到這個偷偷流眼淚的小女孩的時候,遠山和葉也是想都沒想就上前詢問她發生了什麼。

  聽到小女孩是因為手工問題困擾後,心靈手巧的少女就自發來這個公園教小女孩串珠技巧,直到她將白色異瞳兔子串珠手工作品重新做好。

  看到少年偵探團的幾個小孩子和才川麗子的互動,馬尾辮少女愣了愣,臉上綻開笑容。

  她就快離開東京了,偶然認識的這個小女孩明顯狀態不對,卻不願意傾訴,什麼都悶在心裡,沉默壓抑,一直讓她有些放心不下。

  現在看見小女孩有同齡的朋友聊天說話,臉上也有了笑容和活力,遠山和葉也算是松了一口氣。

  顯然,有這個想法的人不只她一個,不過另一個人顯然更加直白。

  「這家伙居然有朋友啊,害我們白擔心了。」

  關西偵探蹲下身子,小聲在江戶川柯南耳邊說道,因為不客氣的說話方式被小偵探錘了一記。

  「嗷——工——」

  他本來想抱怨說「工藤你打我干什麼」,卻在第一個音節發出的時候被小偵探手疾眼快地握住了嘴巴。

  「嗚嗚——」

  服部平次疑惑地發出了含糊不清的聲音,眼神示意,讓柯南給他解釋一下發生了什麼。

  江戶川柯南沒有理他,而是向他的背後露出一個笑容。雖然看起來像是小孩子的天真無邪,但服部平次知道,這個表情出現在江戶川柯南臉上的時候,意味著他正處於戒備狀態。

  服部平次轉頭,在發現小男孩戒備的對像後,表情變得更加困惑了。

  「沒想到服部君和柯南君的關系很好呢,因為都是非常厲害的偵探嗎?」

  與關西幼馴染二人組一起走進公園的成年男性笑道,目光在江戶川柯南和服部平次之間走了一個來回。

  他的頭發剛剛掃過肩頭,穿著合身的深藍色西裝外套與配套西裝褲,語氣中帶著輕輕的笑意和沒來由的熟稔。

  他站在樹蔭下,陰影使一雙鳶紫色的眼睛顏色加深,顯得難以捉摸。

  銀發的女人悄無聲息地站在他的身邊,也看向服部平次和江戶川柯南,語調略顯冷淡地問道:「萩原,他是誰?」

  萩原研二笑著看她一眼,回答道:「是我們五年前遇見過的小偵探服部平次,現在已經長大了,不知道小沙羅還有沒有印像。」

  沙羅十分干脆地搖頭。

  五天前的事情她都忘得很快,五年前的小男孩她又怎麼會有印像。

  另一邊,服部平次總算是掙扎著把柯南捂在他嘴上的手給拿下來,喘勻一口氣,關西偵探本想抱怨,但看到沙羅出現和說話後,頓時被轉移了注意力,難忍好奇問道:「這個姐姐是不是討厭你?」

  表情和聲音都這麼冷淡。

  他是在公園門口遇見這位僅有一面之緣的警察的。

  憑借著服部平次特別的膚色和兩人閑聊時的關西口音,萩原研二也很快認出他們兩人是誰。

  畢竟,五年前的夏日祭夜晚,也是他最重要也最珍惜的回憶之一。在失去沙羅的日子裡,警察曾經反復回想這段記憶,隨便也加深了對偶然碰上的兩個小孩子的印像。

  萩原研二的面容沒有什麼變化,五年前一起偷溜出酒店觀看夏日祭煙花,卻遇到烏龍事件的經歷又實在難忘,導致服部平次和遠山和葉在萩原研二叫住他們的時候,也馬上認出了這位與他們有一面之緣的警察。

  不過,在服部平次的記憶中,銀發女子當時只是少有表情,沉默寡言,但態度似乎沒有這麼冷漠。

  所以他才會好奇是不是沙羅和江戶川柯南,也就是工藤新一之間,存在什麼恩怨糾紛。

  不過一般人也不會和六歲大,還喜歡用夾子音裝可愛的小孩子過不去吧。服部平次偷笑著想到。

  小偵探沒理他的話,皺著眉毛,把聲音壓到最低問道:「你認識萩原警官?」

  服部平次挑了挑眉毛,也壓低聲音,幾乎是用氣聲說道:「五年前在東京見過他和他的女朋友——怎麼,你覺得他和那個組織有關?」

  服部平次知道,能讓工藤新一露出這種程度的戒備和警惕的人,大概就只有導致他身體縮小的那個組織。

  但關西偵探私下並不太相信萩原研二和那個犯罪組織有關。

  在夏日祭上的相遇給他留下了挺深的印像,五年間,萩原研二在他的心中一直都是一個觀察思考能力都不錯的合格警察。作為成年男性,他游刃有余的態度也讓當時還是個小男孩的服部平次心生崇拜。

  固定印像一旦形成,再要改變就顯得很別扭。

  而且萩原研二是一名警察是事實,要是工藤新一一直在追查的黑衣組織在警察內部已經有了臥底,這個犯罪組織的危險就更不容小覷。

  江戶川柯南猶豫片刻:「之後再和你說。」

  萩原研二和沙羅身上的謎團比較復雜,一時間說不清楚,在這裡說也不保險。

  剛好,遠山和葉結束了和才川麗子的對話,來到幼馴染的身邊。少女看到服部平次和江戶川柯南竊竊私語著,隨便聽了聽,什麼也沒聽到,干脆拍了拍兩人的肩膀。

  「你們說什麼呢,神神秘秘的。平次,你趕緊和毛利叔叔說明情況,說晚了,船都要開走啦。」

  突如其來的觸碰讓沉浸在思考的兩人紛紛一驚,回頭看到是遠山和葉,才微不可見地松了一口氣。

  聽到遠山和葉的話,江戶川柯南疑惑地看向服部平次:「什麼船?」

  黑皮偵探卻是對他神秘一笑,說出了讓人一時間無法理解的話語:「我這次來東京——」

  「其實是來請你們一起,去捉一個誤入歧途的墮落神明。」


第142章 米花町日常 12

  「以前都是妖怪傳說, 現在又扯上神明了。我說,是不是你們關西的高中完全不留作業啊,一個個都這麼閑。」

  坐在毛利偵探事務所靠窗的辦公椅上, 毛利小五郎耐著性子地聽完服部平次充滿中二氣息的開場白,由衷地吐槽道。

  連毛利蘭都沒有出言阻止自己父親不客氣的發言。

  她滿臉問號地看向自己的好朋友遠山和葉,對「誤入歧途的墮落神明」這個形容感到十分困惑。

  遠山和葉有點尷尬地扯了扯服部平次的袖子:「平次, 說正事啦, 你看別人都用奇怪的目光看著你呢。」

  因為天色將暗, 其他幾個小孩子在公園的時候就被兩個小學老師自告奮勇領走, 逐個送回家中。

  此時, 事務所中除了毛利父女、江戶川柯南和從關西遠道而來的兩個高中生外, 還站著三個人,分別是安室透,沙羅和萩原研二。

  萩原研二下班的時候在手機上問了沙羅是不是在毛利偵探事務所,自己可以接她一起回家。沒想到沙羅卻發來了一個公園的地址。

  因為毛利小五郎私家偵探的身份, 作為他的助手和偵探事務所專屬靈媒, 沙羅經常會和他一起前往各種委托人約見的場合,所以萩原研二也沒有感到十分奇怪,離開警視廳後就驅車前往公園所在的地址。

  沒想到, 不僅遇到了五年前在夏日祭上見過的少年少女,還從他們的口中聽見了這麼一件令他很感興趣的事件。

  萩原研二在無人注意的時候和安室透對了一個眼神。

  從同期心領神會地得知自己在場不會影響什麼, 好奇心十分旺盛的刑警便心安理得地與女友一同回到毛利偵探事務所,想聽聽「誤入歧途的墮落神明」到底是個什麼東西。

  在幾個人或是疑惑或是懷疑,還有沙羅平靜的目光下, 服部平次終於認為自己的氣氛已經渲染足夠, 從頭開始講述這一次案件發生的來龍去脈。

  一周前, 遠山和葉跟著她參加的社團來到東京, 與東京的高校進行友誼賽。

  服部平次本想和她一起前來東京,順便到毛利偵探事務所找工藤新一玩。但因為有委托人聯系到他,便不得已放棄了這個計劃。

  沒想到,本來約好第二天來找他的委托人,直到第五天後才姍姍來遲。

  那個高大的男人渾身上下裹得嚴嚴實實,在大阪的暑熱中堅持不願意取下臉上的口罩和墨鏡。

  在服部平次的追問下,他才吐露了實情,說的第一句話卻是:「我冒犯了神明,一定會被殺死的。」

  服部平次順著他的思路問道:「被神明的信徒殺死嗎?」

  男人搖了搖頭,看不清面部表情的情況下,服部平次依舊能感受到這個高大男人心中的恐懼。

  他說:「不,被神明本身。」

  說著,這個叫做「川口衛平」的男人終於向服部平次講出了自己最近的遭遇。

  他說,之所以沒能按照約定時間來找服部平次,就是因為他剛剛從一次海上事故中死裡逃生。

  川口衛平的家位於關西地區一個以漁業為主的偏僻小島上。要到大阪來,首先要坐船劃過海面來到陸地。川口衛平不會水,但耳濡目染地向當地人學會了漁船的操作方法。

  因為只隔著短短一道海,從小島邊緣望去能輕松看到對面的陸地,川口衛平就干脆自己駕船從那裡走。沒想到,在距離陸地還有差不多三分之一的位置,本來堅固的船只突然沒有緣由地出現了劇烈晃動,他不慎跌落水中。

  不會水的他不敢輕易扒上船,生怕被鋒利的螺旋槳削去胳膊。

  好在天無絕人之路,川口衛平在海裡撲騰即將下沉的時候突然摸到一塊木板,靠著這塊板子和健壯的體格,他奮力地劃到了海的對面,在沙灘上昏厥過去。

  幸好有早起晨練的人發現了他,把他送到醫院,緩了兩天後,川口衛平趕緊來到大阪找服部平次。

  本來服部平次對於這個委托人什麼都不說就遲到的行為很不滿,聽了川口衛平說了前因後果與他的離奇遭遇之後,關西偵探驚愕之余,又覺得川口衛平應該多在醫院休養幾天再來。

  「沒事,你看我這不是活著嗎。在海裡撲騰了幾個小時,還學會了游泳,因禍得福了。」

  和全副武裝、疑神疑鬼的外表不同,川口衛平的性格卻是意外的開朗樂觀,用不在意的口吻談論著這一次差點讓他喪命的海上經歷:

  「反正,這也不是我第一次從神罰裡逃生,留下一條命了。」

  接著,他講述了自己一次次死裡逃生的經歷。被毒蜂蟄到差點喪失性命,牢固地釘在高處的櫥櫃突然墜落差點把他的腦袋砸裂,行駛在懸崖山林中剎車卻老化失靈等等。

  服部平次越聽,就越覺得就是有人想置川口衛平於死地。他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但川口衛平卻堅持這些都並非人為,而是「神罰」。

  「神罰?」少年偵探詫異地重復道。

  服部平次自覺接到過不少和妖怪有關的案子,雖然最後都被證明是有人在故弄玄虛。然而,和神明扯上關系的案子……他倒是第一次見。

  看到少年偵探臉上半信半疑的表情,川口衛平沒有第一時間說話,而是了然地把自己的墨鏡和口罩都摘下來,露出一張清秀的面孔。

  他指了指自己的臉,問道:「服部君覺得我多大?」

  服部平次莫名其妙地看向他,卻是逐漸睜大了眼睛。

  川口衛平的體格高大健碩,聲音也低沉磁性,具備一些解刨學常識的服部平次原本以為他的年齡可能是三十到四十之間,也許和毛利小五郎差不多。

  沒想到,在墨鏡和口罩的遮掩下,卻是一張出乎意料年輕的少年人面孔,看起來比他高一班上的同學還小。

  但面前的委托人的身材又確實是已經成熟的男性才能擁有的,於是服部平次試探著說道:「二十?」

  他已經盡量往年紀大了說了。

  川口衛平習以為常地笑了笑,用十分平和的語氣公布正確答案:「我今年已經三十九歲了。」

  「……」

  服部平次一時間目瞪口呆,說不出話來。

  「這就是神存在並庇佑著我們的證據。」

  川口衛平鄭重地說道,然而這一次,服部平次竟然有一瞬間相信了他口中「神明」的存在。

  「我們?」

  少年偵探怔愣著,卻還是敏銳地抓住了童顏男人話裡的關鍵。

  川口衛平微微一笑:「我們整個家族的人,容貌都生長遲緩,到了六十歲左右,更是會開始返老還童。」

  服部平次目瞪口呆:「那你們豈不是長生不老?」

  川口衛平差點被逗笑。不過他也知道這是人類的正常思維——在青春永駐之後,正常人很容易聯想到長生不老這個概念。

  「很可惜,不是。」做了一個鬼臉,川口衛平搖頭說道。

  「我的叔叔雖然長得年輕,但身體各項機能都在退步,是正常的衰老過程。」

  「……」

  *

  「該不會就是個高中生小子在惡作劇吧?」

  聽了服部平次的描述後,毛利小五郎一臉懷疑地問道。

  畢竟,快四十的人長得像是十幾歲的小孩子,到六十歲以後還會返老還童這件事,退役刑警還從來沒有聽說過。

  服部平次搖了搖頭:「他之後給我提供了出生證明,確實是三十九歲沒錯。事實上,到下下個月,他就要到四十歲了。」

  說著,關西偵探的目光狀似無意地看向房間中唯一的一個小孩子身形的人。

  江戶川柯南的眼神和他相接,其中湧動著沉思和種種復雜情緒。顯然,他也意到,為什麼服部平次這一次要來東京找他。

  就在川口衛平提供了自己的出生證明,證實自己的話絕無作假之後,幾乎是瞬間服部平次就發覺川口衛平說的這種情況雖然聽起來十分奇幻,但卻又非常熟悉。

  ——這正是發生在工藤新一,也就是江戶川柯南身上的事情。

  只除了關東的這位少年偵探是被犯罪組織灌了毒藥變成現在的樣子,而不是因為所謂的「神的庇佑」。

  在還未成年的工藤新一身上,返老還童更像是一種詛咒。不僅剝奪了少年正在成熟的身體,重新回到孩童時期,還讓他有家難回,親人和朋友都無法相認。

  但情況非常相似,所以服部平次在第一時間聯想到工藤新一之後,就打定主意,要到東京邀請毛利一家人,一起去那座偏僻又籠罩著神秘色彩的小島上一探究竟。

  不過說起來……

  服部平次若有所思地看了站在萩原研二身邊的沙羅一眼。

  這個銀發姐姐和她的警察男朋友,自己五年前都見過。因為在夏日祭上發生的種種,導致年僅十二歲的服部平次對他們記憶深刻。

  那名刑警的氣質上明顯沉穩了不少,雖然容貌變化不大,但仔細看,還是能夠發現他的臉瘦了一些,線條變得更加清晰。

  但沙羅……

  服部平次若有所思地眨了眨眼睛。

  他不知道遠山和葉是怎麼想的,但就他自己而言……

  關西的少年偵探總覺得銀發女子的長相和五年前相比,簡直是毫無變化。

  五年,不是五十年,容貌沒有變化也說得過去。只是,大概是因為川口衛平的這件事情,服部平次總覺得自己對這方面也開始敏感起來。

  他又突然想起江戶川柯南在公園中對萩原研二和沙羅兩人展現出的防備態度——

  沙羅毫無變化的面部特征,會不會和他被迫服下的那種藥有關?

  服部平次心中突然浮現出這樣的想法。


第143章 米花町日常 13

  在服部平次和川口衛平說明情況, 希望與東京的著名偵探沉睡的毛利小五郎一起前往調查的時候,川口衛平欣然應允,並且主動提出會支付毛利一家人從東京到他所居住的無名島的所有交通費用。

  畢竟,涉及到自己的生命安全, 他認為怎麼謹慎都不為過。

  在服部平次將這個信息告訴毛利小五郎與毛利蘭之後, 卻出現了意料之外的情況。

  他在海上遇險耽誤了一些時間, 從島上開來的船也因為出了問題正在返廠修理,只好讓服部平次和毛利小五郎等人由海邊的碼頭乘坐渡船到島上。

  無名島去的人不多, 會選擇在那裡中途停靠的渡船一周多才有一趟。下一班的渡船開船時間就在三天後,如果錯過, 就只能再等十幾天。而川口衛平顯然是沒有那麼多時間的。

  這也就意味著, 毛利等人最遲也要在後天下午動身乘坐火車抵達港口。

  事發突然, 毛利小五郎和毛利蘭的行程竟然都出現了時間衝突的情況。明後天兩天,毛利小五郎都有約不同的委托人見面, 毛利蘭則需要參加空手道社團為期兩周的集訓。

  父女兩人不知道這件事和江戶川柯南之間的關系, 只把這當成是有趣的奇聞軼事。雖然感興趣, 但還是略顯遺憾地拒絕了服部平次的邀請。

  江戶川柯南有些慌張。

  經過幾次和黑衣組織的較量,以及目前手裡掌握的情報,小偵探知道導致自己身體縮小的藥物就是黑衣組織的核心機密之一,甚至有可能牽扯到這個犯罪組織建立的初衷。

  雖然這種藥在研制過程中出現了一些差錯, 最後變成殺人滅口所使用的毒藥, 但其展現出的副作用竟然能夠讓人返老還童,無疑是非常驚人的。

  江戶川柯南甚至懷疑,這就是黑衣組織一開始研發這種藥物的目的所在。

  而川口衛平身上發生的情況,和黑衣組織看似沒有關系, 但與出現在江戶川柯南以及灰原哀身上的變化特征十分類似。

  這也是小偵探第一次發現有這種情況的存在。因而, 他非常想前往這個充滿著謎團小島上調查一番。

  但江戶川柯南畢竟就只是一個六歲的小孩子, 如果毛利小五郎和毛利蘭都不去,恐怕很難一個人獨自前往。

  雖然還有服部平次在,但關西偵探畢竟也只是一個頭腦比較聰明的高中生而已。那麼遠的海島,如果沒有成年人在身邊,毛利蘭一定會不放心地讓他留在東京。

  接收到江戶川柯南的示意,服部平次想了想,故意說道:「但我都和川口先生說好了毛利小五郎一家人都會到場,如果毛利大叔不去的話,豈不是丟沉睡小五郎的臉面。」

  毛利小五郎翹著二郎腿,喝了口冰啤酒,不在意地嘖聲說道:「你這麼說我也沒辦法啊。委托人都是幾周前約好的,總不可能臨時放人家鴿子,跟你一起跑到鳥不拉屎的海島上捉什麼喜歡殺人的神明。」

  服部平次聳聳肩,顯然毛利小五郎的反駁也在他的意料之中。

  「既然這樣的話,我倒是有一個好主意。」

  他說著,抬眼看了看沙羅和安室透,隱晦地瞥向江戶川柯南。

  發現小偵探做了一個十分輕微的點頭動作,服部平次才放心地接著說道:「不如就讓毛利大叔你的這兩位徒弟替你去吧,順便帶上柯南。」

  毛利小五郎莫名其妙地看了看被服部平次點到的沙羅和安室透:「就算你這麼說……也得人家有時間啊。」

  安室透立刻接話道:「我可以,正好之前給小梓小姐替了幾次班,她今天還在說想要還回來。」

  「至於沙羅小姐嘛……」

  金發服務生略帶深意地看了沙羅的方向一眼,但完全沒打算讓沙羅明白自己的意思,知道這絕對是徒勞。

  安室透的眼色是使給他靠譜的警校同期好友,萩原研二。

  但這一次,他有些失算了。

  之前因為一直在暗中關注著服部平次所講述的事件,安室透沒有特別關注沙羅這一邊的動靜。當他終於看向一直非常安靜的兩人時,卻疑惑地蹙起眉毛。

  萩原研二臉上的表情像是震驚,又像是迷茫。看他看過來,半長發刑警臉上的一片空白立刻切換到憋笑的模式。

  萩原研二想起了剛才沙羅對他說的話。

  「萩原,我覺得波本綁架了降谷先生——你覺得我應該向諸伏先生報警嗎?」沙羅在他的耳邊嚴肅地問道。

  萩原研二一下沒繃住,差點憋笑到岔氣。

  半晌後才勉強地止住笑意,萩原研二向一臉疑惑的安室透眨眨眼 ,回答道:「我覺得,小沙羅應該和安室先生好好聊聊了。」

  沙羅呆了呆,表情空白。

  她小聲問道:「萩原,你是恨我嗎?」

  萩原研二按下笑意,也小聲回答道:「當然不,小沙羅是我的戀人,我愛小沙羅。」

  咒靈報以困惑的目光。

  人類的情感果然復雜難懂,萩原說了那麼恐怖的話,居然是愛她的。咒靈費解地想到。

  知道女友一時半會轉不過彎來,萩原研二決定先給自己飽受誤解的警校同期解圍,於是接著安室透的話說到:

  「小沙羅也有空。」

  他和沙羅的互動被毛利小五郎看做是年輕人的膩歪,並沒有太在意,小胡子偵探此時糾結的是另外一件事情:

  「如果你們都沒有破這起案件,川口衛平還是去世了,豈不是很丟我沉睡的毛利小五郎的面子?」

  聞言,江戶川柯南無語地看他一眼:拜托,你出名的那些案子哪一起不是我破的?

  好在,安室透許諾把自己的酬勞分給毛利小五郎一部分,萩原研二也在一邊幫忙,和自己的同期一起用好話哄住了毛利小五郎,才讓小胡子偵探終於松口,同意讓兩個徒弟與江戶川柯南一起,代替自己前往無名島。

  *

  從毛利偵探事務所出來後,雖然對萩原研二的建議感到困惑,沙羅還是聽從了他的話,主動跟上安室透。

  雖然表情不善,眼神冰冷,活像是要去殺人。

  萩原研二覺得,換上某個不認識沙羅的刑警同事,在街道上發現她以這樣的表情跟蹤走在前面的某個人,大概一定會把她攔下來盤問。

  長發警察半倚在自己的車邊,想到這裡,自顧自地笑了出來。

  笑完了,他又有點擔心沙羅的情緒。

  不知道小沙羅知道zero就是她非常崇拜的降谷先生,會是什麼反應。萩原研二心情復雜地想到。

  關於同事風見裕也對降谷零的種種崇拜和贊美之詞,沙羅始終深信不疑。

  沙羅第一次在家裡用崇拜的語氣提起「降谷先生」的時候,萩原研二一時間沒反應過來,還驚訝於不知道什麼時候,兩人的關系竟然從劍拔弩張發展到了如此友好的地步。

  後來才發現,咒靈根本不知道降谷零和安室透是一個人。

  作為公安系統之外的警察,萩原研二不好直接向她說明,只能拐著彎向她暗示。

  但顯然,沙羅忽略了所有,或者是壓根一句都沒聽懂,堅持相信「降谷先生」是一個年近五十、身手出眾、溫柔而不失嚴肅的出色上司。

  小沙羅關於完美上司的幻想要破滅了,萩原研二嘆息著想到,想著在回家路上帶女友去和果子店多買些甜食,試試能不能稍微安慰到她。

  就在他陷入思考時,卻突然聽到有一個略微耳熟的聲音在輕聲地叫著他的名字。

  「萩原警官?」

  萩原研二立刻從出神的狀態中抽身出來,抬頭看向傳來聲音的方向。

  越過汽車的車頂,警察發現叫住他的是路過的一個看起來像是下班族的男人。

  男人身材高大,但面容溫柔和善,有一雙圓滾滾的笑眼,看起來脾氣很好的樣子。叫萩原研二的名字時也是溫聲細語,還有些不確定,生怕自己認錯,打擾到別人。

  一眼認出他的身份,萩原研二眨了眨眼睛,舉起手愉快地打招呼道:「柴歧先生,好巧。」

  來人正是彥上京華的未婚夫,柴歧瀧也。

  萩原研二和他沒見過幾面,只知道他比彥上京華同歲,職業是一名漫畫家,為人認真,性格溫和。

  在半年多以前,柴歧瀧也和彥上京華求了婚,但因為彥上京華的奶奶病情加重並在不久後去世,兩人的婚事就暫時耽擱下來。

  和性格開朗健談,很輕易就能在對話間贏得好感的彥上京華不同,柴歧瀧也雖然身材高大,但卻是面對生人比較害羞,並且不善於交際的類型。

  萩原研二主動問道:「彥上小姐還好嗎?」

  聽到未婚妻的名字,柴歧瀧也的嘴角不自覺泛上一絲笑意:「她很好。我們計劃在秋天結婚,京華小姐昨天剛回老家,去拿自己的出生證明,我後天就過去找她。」

  提起這件事,年輕的漫畫家的眼角眉梢都是喜悅。

  他已經早早和編輯商量過了,到時候就在他作品所連載的周刊上刊登結婚消息,把這件事告訴他所有的讀者。

  萩原研二也為他高興。

  看柴歧瀧也沒有著急趕路,時間充裕,警察也樂得和他多聊兩句,便隨口問道:「彥上小姐的老家在哪裡?我還從沒有聽小沙羅說起過。」

  柴歧瀧也回答道:「在關西地區……一個叫無名島的地方,離大阪比較近,不知道萩原警官是否聽說過。」

  萩原研二頓時愣住了。

  他還真的聽說過。

  就在不到一個小時之前,他剛聽說了這座小海島上的不老奇聞。

  沒想到,彥上京華就是那裡出身的人。

  原本,萩原研二對川口衛平家族的奇聞半信半疑,但此時想起彥上京華對沙羅的特殊之處展現出的平靜淡定,警察頓時又信了七八分。

  也許,那裡真的存在非自然現像。

  就像沙羅的存在一樣。


第144章 米花町日常 14

  與柴歧瀧也幾經核對, 萩原研二終於確認,他口中的彥上京華的故鄉, 和沙羅即將前往的具有不老傳說的神秘島嶼就是同一個地方。

  竟然會有這麼巧合的事情, 萩原研二不由得感到十分神奇。

  不過想想彥上京華對沙羅的特殊能力接受良好的奇特表現,似乎也有跡可循。

  同時,柴歧瀧也也非常好奇為什麼萩原研二會知道無名島。

  從無名島的名字就能知道, 這是一個面積非常小, 名不見經傳的偏僻島嶼,在彥上京華提起之前,柴歧瀧也從沒有聽說過這個地方。

  在高中時期,地理一直是他最擅長的學科。因為漫畫創作的需要, 畢業後,柴歧瀧也對日本的地圖也有些研究, 卻從來沒有聽說過這個位於大西洋上的小島。

  萩原研二把沙羅和安室透以及江戶川柯南即將一起前往無名島解決案件的事情, 告訴給柴歧瀧也。

  不過, 出於警察的職業習慣, 他把關於委托人川口衛平的信息進行了模糊處理。

  於是從萩原研二這裡,柴歧瀧也得知,沙羅和她在偵探事務所的同事們是接到了來自於無名島居民的委托, 最遲後天就會動身前往無名島。

  這個時間是他和彥上京華約好在島上碰面的日子。也就意味著, 沙羅到無名島的時候,彥上京華也正好在那裡。

  柴歧瀧也驚喜道:「這麼說, 京華小姐能在無名島上見到沙羅小姐了,我現在就傳信息告訴她, 她一定會很高興。」

  在柴歧瀧也掛著笑容編輯信息的時候, 萩原研二半倚著車門, 語氣輕快地打聽道:「柴歧先生, 彥上小姐曾經向你介紹過這座島嶼嗎?」

  「比如……一些風土人情,或者故事傳聞?」

  柴歧瀧也認真地思考片刻,回答道:「她說的很少,不過這一次約定在無名島見面,出發之前京華小姐曾經告訴我,對於非本地人,無名島有兩個禁忌。」

  萩原研二感興趣地往前靠了靠:「什麼禁忌?」

  彥上京華沒有說不能向其他人透露,而且萩原研二是她的朋友,彼此都知根知底。柴歧瀧也沒有隱瞞,告訴半長發的警察道:

  「外人來到無名島有兩個禁忌,一是不能對著島上的居民拍照,二是不能殺人。」

  萩原研二面色古怪地重復道:「不能殺人?」

  這固然是被禁止的,在哪裡都一樣。不過一般都是因為這是嚴重的犯罪行為。

  作為一座島嶼的文化禁忌而刻意強調不能殺人……總讓人覺得有些說不出的怪異。

  柴歧瀧也點頭,臉上也有些困惑:「京華小姐說,這一條所有島民都要遵守,不然會被降下神罰。」

  神罰。

  這是萩原研二第二次聽到這個詞語了。

  看來,至少在無名島的本地人的心目中,這座島嶼上的神明和他的神罰都確有其事。

  但再問下去,柴歧瀧也就不知道了。身為漫畫家,他的好奇心也非常旺盛,所以聽到這些具有神秘和奇幻色彩的島規後,他也曾向彥上京華追問過。

  但當時,彥上京華卻說,她也不是很清楚,只是成長過程中一直有這些規矩。而且因為島上沒有學校,她上學都是借住在島外。

  即使是放假回島的時候,這些所謂的禁忌也對她沒有什麼影響。第一條拍照的規矩,本地人是不用遵守的,第二天則是正常人都不會想去觸犯。

  彥上京華一直都過的是正常的生活,並沒有想過去深究這背後的意義。

  知道柴歧瀧也已經知無不言,萩原研二沒有再在這個話題上耗下去,巧妙地將話題轉移到柴歧瀧也身上的正裝上。

  他前兩次偶然遇到柴歧瀧也和彥上京華的時候,漫畫家身上穿的都是開襟外衣和休閑裝,可見他在日常生活中並不是一個習慣穿正裝的男人。

  柴歧瀧也不好意思地摸了摸西裝的袖口,解釋道自己今天是去編輯部給責編交稿,順便商討其他的工作事宜,這才換上了相對正式的衣服。

  說完,他禮尚往來地問道: 「萩原先生是在等什麼人嗎?」

  其實,柴歧瀧也在走過街道轉彎的時候,就注意到了靠在車邊的萩原研二。但畢竟兩人只見過幾面,所以直到走近了,他才確定那個人就是未婚妻的朋友。

  萩原研二笑道:「嗯,我在等小沙羅。」

  !

  「是京華小姐的那位摯友嗎?」

  聽到沙羅的名字,柴歧瀧也頓時緊張起來。

  發現柴歧瀧也的神情變得有些局促不安,萩原研二摸了摸自己的下巴,意識到了其中的關鍵:「這麼想來,柴歧先生好像還沒有見過小沙羅啊。」

  柴歧瀧也快速地點了點頭。

  他知道這位沙羅小姐在彥上京華的心中非常重要——萬一未婚妻最好的朋友不喜歡自己怎麼辦?

  漫畫家胡思亂想著,越發緊張。

  祖母去世後,彥上京華已經失去了全部有血緣關系相連的親人。而沙羅就是她現有唯一的家人,柴歧瀧也清楚這一點,所以他實在想給沙羅留個好印像。

  萩原研二看出了他的心驚膽戰,瞬間想通了其中的緣由,體貼地給他遞了一個台階:「小沙羅要再過一段時間才回來,柴歧先生要不然先回去吧。」

  「我想,彥上小姐一定想親眼見證未婚夫和最好朋友的第一次見面吧,我可不能從彥上小姐那裡搶走寶貴的見證者身份。」

  看柴歧瀧也有些猶豫,萩原研二善解人意地補充道。

  於是,柴歧瀧也長出一口氣,整個人顯而易見地放松下來。他知道萩原研二有意幫自己結尾,略帶感激地說道:「也好,那我最好——」

  話還沒說完,漫畫家的目光不自覺地移到萩原研二的身後,一瞬間顯得有些困惑和驚訝。

  萩原研二敏銳地注意到了他神情的變化,但還沒來得及轉身查看情況,就被一雙纖細的手臂從背後緊緊攔住。

  屬於警察的本能讓他下意識地想做出反擊的動作,但精神還沒有反應過來,身體就已經認出了背後那股熟悉的涼意,瞬間松懈下來。

  馬上,萩原研二也反應過來。

  從背後抱住他,把臉撒嬌一樣貼在他的背後不願意動彈的女性,就是他的女友小沙羅。

  肯定是知道了zero就是降谷零的事實,現在還一時間不能接受。和他之前想的一樣。萩原研二有些好笑地想到。

  但同時,敏銳的觀察力讓他的余光捕捉到了柴歧瀧也臉上的震驚,正在緩緩轉變為呆滯。

  ?

  萩原研二有些不解,聯想到漫畫家害羞的性格和之前的表現,刑警猜想他可能是突然見到沙羅,還沒做好心理准備,也就沒有太過在意。

  刑警測了測身,想給遭受到巨大「驚嚇」的沙羅一個安慰的擁抱,,卻先看到了女孩垂落的黑色發絲,因為不顧形像地把頭埋在萩原研二的背後,所以顯得有幾分凌亂。

  「……」

  等等。

  萩原研二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凝固。

  ——黑、黑色發絲?

  萩原研二:?!

  刑警嚇了一跳,連忙扶住那個靠在他背後的女人的肩膀,輕柔但不容拒絕地將她從自己身上拉開。

  女人沒有拒絕,順從地就著他的力度離開,並抬起頭,露出一張像古典人偶一樣精致美麗的面孔。

  只不過因為沒有任何表情,所以雖然貌美,但難免顯得呆板空洞。直到被萩原研二拉開後,她的臉上才稍稍出現了一些波動。

  一雙清澈空茫的黑色眼睛,不明所以地眨了眨,疑惑地看向萩原研二。

  *

  看到一條屬於女性的纖細身影不知道從哪個小巷子口鑽出來,然後以不可思議的速度直奔萩原研二的時候,柴歧瀧也在一瞬間的驚異後,下意識地認為,她就是彥上京華的好友,萩原研二的戀人,沙羅。

  但當這個女人靠近,被從背後緊緊抱住萩原研二的時候,柴歧瀧也看清了她的長相和特征。

  本就不善於處理人際交往的漫畫家,當場僵住了。

  彥上京華的手機裡有沙羅的照片,是五年前和好友去貓咪咖啡廳玩的時候拍攝的照片。她把這張照片單獨放在一個手機相冊裡,也曾經給柴歧瀧也看過。

  記憶力一向優秀的他分明記得,照片上的是一位銀發碧眼的混血女性,正對著一直加菲貓露出冷淡而不善的表情。

  因為有參照物,善於描畫景物比例的漫畫家還下意識地根據杯子和貓的高度,粗略估算出沙羅的身高大概在一米七以上,算是比較高挑。

  而眼前從背後親密地抱住萩原研二的人……

  只到萩原研二的胸口位置,身材嬌小,而且是完完全全的日本人長相,黑發順直垂至腰際,很有古典韻味,和彥上京華手機照片上骨骼輪廓銳利冷峻的混血女孩……

  可以說除了性別之外,一點相似之處都沒有。

  柴歧瀧也:……

  他是不是撞破了什麼?

  漫畫家的臉上逐漸浮現出驚恐的神色。

  就在他手足無措,甚至想要偷偷溜走的時候,怔愣地盯著長發少女的萩原研二好像在突然之間想起什麼,猛地扭頭向他這邊看過來。

  柴歧瀧也尷尬地眼神飄移,不願和萩原研二對視,也就錯過了刑警恍然大悟的表情,以及想解釋卻又礙於沙羅的特殊身份,不得不吞回去的欲言又止。


第145章 米花町日常 15

  柴歧瀧也眼神飄忽地與萩原研二告別, 全程都裝作沒有看到在他身後緊緊環抱著警察的黑發女人。

  萩原研二看著漫畫家遠去的虛浮腳步,頗有幾分哭笑不得。

  不過,幸好彥上京華也知道沙羅的特殊能力——希望她能找出一個既不會暴露沙羅真實身份, 又說得過去的合理解釋, 不然在柴歧瀧也心中產生的誤會就大了。

  有點抱歉給漫畫家造成了衝擊, 萩原研二暗暗對著柴歧瀧也的背影說了一句抱歉,而後轉過身去, 仔細看了看那張讓自己無比陌生的臉。

  「小,小沙羅?」

  雖然心中已經對這名女性的身份十拿九穩, 萩原研二還是出言確認道。不出意外地,獲得了肯定的答案。

  真的是小沙羅啊……

  警察雖然知道沙羅有這種奇異的能力, 但從相識開始,萩原研二印像中的沙羅就一直是銀發綠眼的混血女性,只在短暫的幾個時刻, 曾經變成過萩原研二自己、以及游樂園觀光塔上餐廳的服務生模樣。

  他還沒見到過沙羅的其他易容——警察心中一直是這麼稱呼沙羅的這種變換面容的能力。

  他又仔細看了看緊緊扒在自己身邊,一臉沮喪的女性。

  那是一張典型的日本女人的長相,五官精美小巧, 黑發如瀑,皮膚細膩光潔,大而無神且空茫的雙眼。

  從長相到神態,都無比接近玻璃展櫃中貴價的日本瓷偶。

  那是一種無神而空虛呆板的美貌。

  萩原研二能從這張臉上找出自己所熟悉的,屬於沙羅的一切神情特征。

  雖然理智上知道抱住自己的就是咒靈女友本人, 但因為迥然的長相, 一直都生活在唯物主義觀中的萩原研二面對這張陌生的女性面孔, 一時半會還是有些緩不過來。

  他雖然長得是一張風流的花花公子臉, 感情史卻少的可憐, 更是一直將交往距離把握地非常好, 尤其是和女性之間。

  可現在抱住自己的並不是別人,正是他的女朋友。

  看到沙羅沮喪的神情,萩原研二到底還是暫時放下心中的不自在,安慰地攬上沙羅的肩頭,問道:「怎麼了,小沙羅?」

  問出這話的同時,其實萩原研二也大致能猜到發生了什麼。

  沙羅完全沒有注意自己的容貌問題,看萩原研二沒有再把她推開,咒靈又怏怏地靠在警察的身上,用自己喜歡的身體接觸來平復悲憤的心情。

  「安室沒有綁架降谷先生。」她嘟囔道。

  萩原研二十分欣慰地點了點頭,松了一口氣。

  他又不像小降谷一樣接受過專業的臥底訓練,不管心中什麼想法,臉上都是一副溫柔和善的笑臉。

  聽到「邪惡組織成員安室透綁架了正義公安降谷零」這種離奇言論,還要繃住笑意,對萩原研二實在是一件不容易做到的事情。

  「安室透居然是降谷先生的上司。」

  咒靈告訴萩原研二這個令她無比沮喪的消息。

  萩原研二:……

  ?

  警察一時間不敢相信自己的耳朵。

  「.……」

  「小沙羅,安室先生都和你說什麼了?」

  開車回家的路上,萩原研二反復向沙羅確認道。

  雖然沒有比「綁架關系」離譜,但也確實沒有好到哪裡去。令他更加不解的是,明明是安室透和沙羅親自交談,怎麼還會讓咒靈產生這種奇怪的錯覺。

  副駕駛座上,沙羅已經悄無聲息地換回了銀發混血的樣貌。

  在和安室透交談結束之後,金發公安叫住心如死灰的她,讓她換一張臉再走出去,以免惹上懷疑。雖然現在組織裡的人基本打消了對毛利偵探事務所的懷疑,但小心一點總沒有壞處。

  沙羅轉身,面無表情地看他一眼,面容開始發生變化。

  咒靈現在堅信波本其實是她上司的上司,根本不敢不聽安室透的話,但心中又實在不想照他說的做。

  本就白的晃眼的皮膚一點一點被更加沒有血色的慘白代替,生長出干涸的巨大裂紋,在上面交錯縱橫。銀發瞬間變成枯槁的黑色長發,不斷變長,在地上堆疊。

  青綠色的眼睛中滿上一股純黑的霧氣,眼球凹陷,周圍染上不詳的赤紅。原本生有鼻子的地方變得平坦,嘴的部位卻像是被劃開一道深不見底的裂口。

  沙羅不懷好意地衝著安室透慘然一笑。

  這是她通過各種喜劇電影總結出來的,人類最懼怕的惡鬼長相的集成體。

  她就不信安室透不害怕。

  安室透:「.……」

  金發公安詭異地沉默了一會兒,正在咒靈十分自滿,想著怎麼向萩原研二炫耀自己嚇到波本的光輝事跡時,安室透緩緩開口,指出:

  「如果你想就這麼走出去的話也沒問題,不過驚嚇到市民是要賠錢的,你想了解具體金額嗎?」

  沙羅一僵,面無表情地開始收回咒力。

  看著面前瞬間恢復正常的日本女性面孔,安室透微微一笑:「我就當剛才什麼都沒發生過了?」

  沙羅咬牙切齒:「請務必這麼做。」

  看著沙羅走出窄巷子口的時候,安室透總算是松了一口氣。

  剛才一瞬間,他還真是有點被嚇到了。好在憑借著優秀的間諜素養,在沙羅面前一點異樣都沒有流露出來。

  不過……今天晚上,要不還是去hiro那裡湊活一晚好了。

  不過,繁忙的日常下多年沒有看過恐怖片,所以被不懷好意的咒靈的猛鬼扮相衝擊到這件事,他是絕對不會說給幼馴染聽的。

  *

  萩原研二表情復雜地聽完了整個過程,一時間竟然不知道該說什麼,想了想,邏輯思維清晰的刑警提醒道:「小沙羅,你還沒有告訴我,你為什麼會覺得安室透是小降谷的上司。」

  一不留神,萩原研二把警校時期對降谷零的昵稱脫口而出。

  好在,沙羅也並沒有注意到這個異常,只是回答道:「因為安室說,我上交給降谷先生的咒力結晶,本來就是要提交給他的。風見先生也是安室的下屬。」

  按照沙羅的邏輯,如果要交到降谷先生手上,但隨後又出現在安室透的手上,只能證明安室透的職位比降谷先生高。

  就像部門報告一樣,層層上交。

  萩原研二聽了沙羅「縝密」的分析,笑得差點扶不穩方向盤。

  「小沙羅,有沒有可能,安室透其實就是降谷零呢?」

  刑警知道安室透看似毫無難度的暗示,只會讓沙羅更加困惑,所以干脆挑明說道。

  既然安室透已經告訴沙羅自己的身份,就表示這個信息是沙羅可以知道的。

  沙羅:……

  和萩原研二相處久了,沙羅也多少知道他的一些說話習慣。這和她的智商以及理解能力都沒有關系,純粹就是兩個人之間的默契。

  就比如這句,雖然看起來像是疑問句,但其實萩原研二的語氣就說明,這句話其實是一個陳述。

  也就是說……

  安室透和降谷先生是一個人。

  「.……」

  仿佛晴天霹靂,咒靈當場呆若木雞。

  「辭職的違約金是多少來著?」她喃喃道,像是在問萩原研二,又像是在在自言自語。

  萩原研二好笑地看她一眼,正准備接話,卻又聽到沙羅說道:「算了。」

  「不辭職了?」

  萩原研二逗她。

  沙羅搖頭:「誰沒遇見過幾個討人厭的上司呢。這很正常。」

  經濟形勢不好,工作難找,再就業也找不到更好的工作,索性忍忍好了——之前也不是沒和波本做過同事。

  沙羅勉強恢復平靜,想到。

  啊,小降谷一點猶豫都沒有地,就被歸為討厭的上司了呢……

  萩原研二沒忍住,又笑了兩聲。

  小沙羅和小降谷真是完全的氣場不和啊。半長發的刑警搭著方向盤,再一次無聲地感嘆道。

  ————

  事實證明,沙羅對安室透的看不慣是全方面的。

  無名島位於關西地區,但並不是在大阪灣附近,而是位於更偏東的位置,坐落在大西洋的一角。要想從東京到達那裡,需要先坐火車抵達碼頭附近的小鎮略作修整,然後從碼頭乘船前往。

  沙羅一行人就正在火車上。

  火車是六人相對的座位,火車頭的方向坐著遠山和葉、服部平次和江戶川柯南,而車尾的方向則依次坐著沙羅、萩原研二以及安室透。

  作為刑警的萩原研二有固定工作,出行不像高中生、小學生以及沙羅和安室透這兩個多職業自由職業者一樣方便。

  為了這一次的出行,他連續幾天晚上加班,終於把前段時間的案件都收尾完成。累計的困倦讓他上車後沒多久,就倚在沙羅的肩頭睡著了。

  在安室透警告的目光下,沙羅遺憾地收斂了想把肩膀變成靠枕形狀的想法。

  她看了一眼坐在萩原研二身邊的安室透,略有不爽地問道:「你為什麼坐在萩原的旁邊?」

  「如果我們坐在同一側,就看不見彼此了。沙羅小姐難道不想這樣嗎?」

  安室透抱著雙臂,氣定神閑地微笑著回答道。

  「你有時候挺聰明的。」

  沙羅面無表情地誇獎道。

  遠山和葉困惑地看了看對面的兩個人,他們彼此不看對方一眼,言語間彌漫著看不見的淡淡硝煙味道,還存在為坐在兩人中間的男人爭風吃醋的嫌疑。

  安室先生原來是這樣的設定嗎?

  關西少女吃驚地想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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