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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紅樓)紅樓之媳婦的逆襲時代》作者:萬俟溪【完結+番外】

第28章賈寶玉出醜

    過不了幾天便是李母的壽辰,如今李守中已經在國子監任職了幾年,也算是在京中極有名望之人。李母作為一品誥命,又是身為國子監的李守中的生母,她的壽辰自然不會像前幾年一般簡單。

    過了這個年,李紈也要滿十四了,李家再怎麼捨不得,也是要開始說親了。女兒家講究德容言功,李紈之前打出來的好名聲只能證明前三項,如果要做一個合格的主母,自然要精通管家之道。為了展示李紈管家的才能,李母竟是把自己壽宴的大小事全交給李紈來打理。

    「母親,紈兒還小,有什麼不知道的,咱們慢慢教就是了。你的壽辰這麼大的事情,交給紈兒那般小的孩子,恐怕……」陳氏作為母親,自然會擔心。李紈若是處理的好,那自然什麼都不用擔心,若是處理得不好,出了什麼岔子,那便是在全部賓客面前丟了臉。到時候不僅李家下了面子,李紈的名聲也會受影響,畢竟誰家都不願意娶個中看不中用的花瓶回來。陳氏繼續說:「要不媳婦來辦,紈兒在一旁打打下手,保證給您辦得體體面面的。」

    李母也能明白陳氏的心思,但李紈是她最看重的孫女,本身也是個聰明伶俐的,李母總期望李紈能得到個更好的前程,生怕李家目前的狀況耽誤了李紈。「慈母多敗兒!你又不是不知道!」李母也正色同陳氏說道:「紈兒是個好的,又生得有福氣。你這個做母親的總不能耽誤了孩子的前程。」

    如此說來,陳氏也有幾分委屈:「媳婦總想著紈兒身子不好,小時候差點都養不住。媳婦不求紈兒有什麼大造化,能夠一生平安喜樂就好了。」

    「平安喜樂!你說得到容易。尋常夫妻之間和和睦睦就算是不容易的了,紈兒要是嫁了,你更保證她的婆母能同你一般疼她?孩子該歷練的還是要歷練,咱們做長輩的,能替她打算的,也只有這些。」李母怎麼會不疼李紈,只不過她年紀大、見識廣,知道一味的疼孩子沒有好處。

    若是尋常人家的姑娘,讓她一個人操持整場壽宴確實有幾分困難。可李紈畢竟是有一世記憶的人,迎來往送、大大小小的場面也見過不少。

    「這是孫兒擬寫好的菜單,還請祖母同母親過目。」

    接過李紈遞上的菜單,李母也準備好挑出李紈的錯處,她口中雖說著是要李紈獨立準備,其實暗地裡也準備好了替李紈圓場。

    李紈的菜單多少借鑒了前世在賈府的經驗,雖說不算失禮,但是也有些不符合李家的家風,李母指著菜單說道:「還算不錯,沒失了李家的規矩。祖母也只是替你改上一改。這茄鮝是北邊的吃法,雖說味道不錯,但也算失了食物的本味。拿幾只雞來配上茄子也太過靡費,尋常的肉末茄子就是極好的。家常菜有家常菜的好處。」

    陳氏看了看也覺得不錯,同更多的是鼓勵李紈:「我兒做得已經是極好的了。不過南邊莊子送來了極好的蒓菜,再添上道西湖蒓菜羹吧。我們家畢竟是從南邊來的,蒓菜也京中也算少見。」

    兩人在細微末節之處也細細的將李紈叮囑了一番,確認再三才放李紈離開。李紈前世在賈府最愛事事躬親,覺得這才是管家奶奶的體面,殊不知是落了下乘,真真是費力不討好。如今她將對牌發給下人,只管運籌帷幄之事,不僅人輕鬆了幾分,做事的效率也提高不少。下面若是有人犯了錯,只管找負責這一項的管事的,管事之人害怕責罰,自然會用上十二分的心思。

    因為是大辦,壽宴當天,京中有名號的太太奶奶幾乎是全來了。場面甚至超出了李母的預料,不過李紈也有準備,總算是沒有失禮。

    吃過筵席,贊過菜餚,也少不了請人聽上一台子大戲。李母作為壽星,理應先點,其次便是廉王妃了。廉王妃身份高貴,原不會來的,只不過她娘家侄兒在國子監進學,來了是給了李家極大的臉面。

    賈家眾人今兒也來了,原本只是大房同李家有親,可邢氏畢竟是新媳婦,賈母若是不親自帶著,外面還不知道會傳成什麼樣子。王氏原本是看不上李家的,可不巧賈珠去年進了國子監,賈元春又分進了皇后宮中,她才勉為其難的來了李家。賈母同王氏自持身份,卻就等著點戲了。廉王妃她們爭不過,第二第三個點戲總是可以的吧。

    廉王妃點過戲後就有下人捧著戲單子朝賈母的方向走來,賈母正準備接手,卻不想落在了上頭吏部尚書夫人的手中,待幾位尚書夫人點戲之後才是賈母。賈母自持是超品誥命,自然是不願意的。在她眼裡,她若是點了,就是承認自己不如幾位尚書夫人。

    「年紀大了,最受不了吵吵鬧鬧的,今兒就不點了。」賈母手一揮,並不接過戲單子,也算是睜著眼睛說瞎話了。她覺著李家不識抬舉,尋思著要在什麼地方壓過李家一頭。賈母眼睛一瞟,正好瞧見在另一個席面上,抱著寶玉的王氏。

    「聽過說李老太太有個小孫兒,今兒怎麼沒抱出來?」賈母問道。她覺得自家寶玉有神仙送玉,李家小哥兒就算是再好也是比不過的。

    席間也有夫人應和道:「賈老太太家也有個差不多的哥兒,何不抱來一起瞧瞧?」

    對於顯擺自己兒子,王氏很是樂意,立即親自將寶玉送到賈母身邊。這一世寶玉因為早產,賈家人害怕養不大,竟是比前世更加嬌慣,被抱來一群老太太中間,圓圓的臉上就有幾分掛不住。

    李母見賈寶玉被抱來,也忙不停的叫人去抱李維,口中還解釋道:「我家維哥兒比賈家哥兒略大些,今兒被他老子帶去了爺們那邊的席位上。」

    李母說的只是個客氣話,卻被賈母視為露怯了:「老太太這可說笑了。維哥兒再怎麼大,也不過是個小孩子,哪裡到同爺們一起應酬的時候。」

    「我家不同,維哥兒是單傳,他老子難免要求高些,如今四歲開了蒙,少不了被他老子帶出去應酬。」李母笑了笑。

    李維被從外席抱來,便如同小大人一般,一板一眼的同眾位太太夫人行禮問安,那小摸樣逗得眾人直笑。正在這時,卻響起了賈寶玉稚嫩的聲音:「哪裡來的老婆子,你這個魚眼睛別碰我!」原來賈寶玉生得白胖,一身紅衣裳格外討喜,席間自然有老太太表示喜愛。賈寶玉被抱來這邊已經是不高興了,他在家裡嬌慣壞了,年紀又小,還不懂得什麼規矩與忍耐,被自己最討厭的老婆子一碰,立馬就忍不住了.

    一聲落下,席間幾乎是鴉雀無聲,同賈母一桌的大都是身份重、輩分高的老太太們。賈寶玉這一聲可是把她們都罵進去了。

    作為主人,這種狀況李母不可能不管,也只好乾笑道:「童言無忌、童言無忌!哥兒可是累著了,不高興了?」

    都是老祖宗一般的人了,老太太們總不能同一個黃口小兒置氣,也就就著李母的話圓了過去。只是兩個同齡孩子,李維規矩禮貌都是極好,賈寶玉出言不遜還一臉委屈,兩個孩子是好是歹,明眼人一眼就可以看出。

    排除掉賈寶玉這檔子意外,整個壽宴是極為成功的。在得知是李家姐兒操辦的,不少夫人太太對李紈更是高看了,有適齡哥兒的人家也開始盤算有沒有結親的可能。

    至於賈寶玉,他在京中的名聲也是更響了,之前抓周抓到胭脂,被自己老子訓斥為酒色之徒的往事也被再次扒拉出來,刻薄的人甚至會說上一句:「那日神仙送玉,高來高去的,看起來忙得很,莫不是一時不查,給送錯了人家。」

第29章說親一

    因為一場成功的壽宴,對李紈感興趣的人家不止自家兩家了,其中身份最高的便是廉親王府。如今廉親王是當今聖人的哥哥,性子最是自由散漫,現在禮部當差,雖說身份高貴,但沒有實權。廉親王三十好幾才有了一個獨苗苗兒子,但礙於王妃的寵愛,性子比廉親王更加散漫,還多了幾分風流的毛病,在府中雖無通房侍妾,可在外面卻有著風流的名聲流傳。廉親王世子如今也到了說親的年紀,可因為他的名聲,進展的不算順利:奔著世子妃名頭而來的人家,女兒教養不夠好;真正好閨女的人家又疼惜女兒,怕自家姑娘嫁錯郎。

    「王爺,你是沒看見,那李家姑娘真是可人疼。摸樣人品都是不用說的,手也巧,如今看來,管家的手段也是極好的。」一想起李紈,廉王妃便是一臉的滿意。

    「國子監祭酒李守中的閨女?他們家出自金陵李家,家裡的姑娘貌似一直名聲不錯。不說別的,他們家老夫人都是個賢名遠播的,要不怎麼在寡居的情況下培養個國子監祭酒出來。既然是他們家的閨女,那自然不會差。」男人的想法總和女人不大相同,男人更看重家世、勢力同聲名,而女人看重才貌、手段。

    聽到廉親王也同意自己的看法,王妃簡直是笑開了花:「那李家的姑娘還有這樣一說?怪不得這般好,讓人愛的。梅家大少奶奶便是這李二姑娘的嫡親姐姐,嫁進梅家才這麼幾年,便給梅家添上了一子一女,看來也是個好生養的。」

    廉王妃自來挑剔,不然世子都十七了,親事還沒得個影子。廉親王對著王妃說:「你既然這般喜歡,何不討來做我們家媳婦。難得你有一個看上眼的姑娘。」

    王妃猶豫了片刻:「那姑娘還沒滿十四,同我們家勵兒比起來,會不會太小了些。李家看起來是怪疼愛她的,恐怕會多留幾年,最少會等到他們家姑娘及笄。」

    王爺笑了:「沒滿十四,虛歲也十四了,便是及笄,也等不了多久。你之前挑挑揀揀等了這些年,如今有了人選,還等不了這些時間?李家人疼姑娘,姑娘本身也小,就算急著娶回來,也可以不急著圓房呀。」

    「妾身不是想著勵兒大了,巴望著有個媳婦回來,能收收他的心思。」王妃思及自己心愛的兒子,又開始擔憂了:「咱們兒子一貫心高氣傲,那李二姑娘會不會身份上低了點?他家老爺才是個國子監祭酒,品級也不夠高。」

    「無知婦人!」廉親王雖是這樣說,但語氣依舊和緩:「皇后娘娘的五皇子娶得也是個小官人家的姑娘。我們勵兒再怎麼金貴,也金貴不過皇子吧。你又當國子監祭酒是什麼?那可不是一般的小官,說成是天下學子的老師都不為過。你在這邊挑剔著人家姑娘,人家願不願意把女兒嫁到咱們家都不知道呢。」

    「唉!」王妃嘆了口氣:「咱們家勵兒本來是極好的,怎麼就傳出個這樣的名聲呢?」

    提到這些,廉親王也臉色一暗:「我們知道咱們兒子是個好的就行。兒子他自有成算,只是我們這些當父母的委屈了他。」

    不僅是親王府,賈家大房此刻也在議論著李家二姑娘李紈。邢氏替賈赦脫去外面的大衣裳,一臉贊嘆的說:「真不愧是先頭姐姐的親眷,李家姐兒真真是極好的。妾身這麼大的人了,有弟妹幫忙,管起家來還是顧頭不顧尾,李家姑娘才十幾歲的小人兒,竟是能操持起那麼大一場壽宴。」

    提起亡妻,賈赦也不免有幾分悵然:「那姑娘據說是宮里娘娘都贊過的,端得是個四角俱全。也只有你先頭姐姐家能養出這般好的閨女吧!」

    邢氏看了看賈赦的臉色,見他只是懷念,沒有不快的表情,但依舊小心翼翼的說:「咱們家瑚哥兒也到年紀了,也是該說親事了。老爺你可有什麼打算?」

    賈赦原先被人稱之為廢物點心,雖經歷了喪妻之痛,變得靈醒了幾分,但本質上還是個不管事的。涉及到內宅只是,他更是不懂,更看不出邢氏的顧慮,只是大手一揮:「你如今即是瑚哥兒的母親,你自然要替他操持,如若是弄得不好,我拿你是問。」

    邢氏委屈了,她還沒有給賈瑚張羅親事就被賈赦說了一頓,要是真張羅了,怕不是那麼好辦,於是說:「妾身才嫁到京城來沒多少時間。既沒認識幾個人,又沒個好友故交,哪裡去給瑚哥兒張羅親事。老太太身份貴重,想必認識不少好人家,讓她老人家操持豈不便宜?」

    老太太?賈赦正準備說好,但一想到二弟家珠哥兒也是說親事的年紀,又想到老太太一貫的偏心,又猶豫了,只好同邢氏說:「你既然認了先頭太太這門親,就不妨把以前的親友走動起來,他們認識那麼多人,總會有好人家的。」

    「妾身真是糊塗了!」邢氏拍了拍自己的額頭:「果真是燈下黑。之前還說著李家姐兒的呢,這不是個正好的人選嗎?她即同咱們家是親戚,又同瑚哥兒是親梅竹馬,感情自是一般人不能比的,如果能成一家子,那可是天賜的姻緣。」

    聽著邢氏的話,賈赦覺得也不錯,只是想起自己兒子一貫有主意,賈赦也沒說死:「你同李家來往著就不錯。既然是給瑚哥兒說親事,多少也要問問瑚哥兒的意見。」

    邢氏笑了:「誰家孩子成親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哪裡有問孩子的道理。還好瑚哥兒是哥兒,若是個姐兒,恐怕會被老爺羞壞了。」

    次日,賈赦便將賈瑚叫道跟前:「你如今也是老大不小了,也該說個親事了。我同你太太相中了李家的姐兒。你們兩自小也熟悉,感情應該是不差的。你自己可是怎麼看?」

    賈赦說話,賈瑚一般只能埋頭聽著,見賈赦詢問他的意見,賈瑚眼中精光一閃,但依舊順從的說:「兒子自然是聽父親的,父親說好便是好了。」

    李家原本的心意是好的,想著給李紈找一門好親事,只是不想,這一次就來了兩家人來問話。這樣一來,反倒是不好決定了。

第30章說親二

    「老太太,今兒……」李守中從外面回來,也不知道遇見了什麼,心情非常之愉悅,一回來便笑容滿面的同自己母親請安,卻不想自己母親同自家媳婦都是一臉複雜的表情,似乎是高興,又似乎在為難。李守中換了副語氣:「可是家裡出了什麼事兒?」

    李母又好氣又好笑:「都是當外公的人了,還這般不著調,孩子們都看著呢!」

    聽著李母這般說辭,李守中也想當然的以為是李織的問題:「莫不是織兒又有了,而女婿要納小?」他頓了頓:「要不上親家家說說,咱們這等人家,要弄出個庶子來,也不怕哪些不乾淨的女人污了血脈。」

    陳氏上前拍了拍李守中身上的浮塵:「老爺就惦記著織兒,也不想想紈兒的事情,她也到了說親的年紀了。」

    「紈兒!」李守中詫異了:「紈兒才多大點年紀,怎麼這會子都要急著說親了!」在李守中印象里,李紈還是個小小軟軟,會甜甜的叫著他父親的小丫頭。

    李母拉過陳氏:「你看看,這便是爺們的問題了。若沒個好人幫著他管家,他恐怕連兒女多大了都不清楚。」

    「唉,老爺。織兒都是兩個孩子的娘了,咱們紈兒怎麼就不該說親了。」陳氏也有幾分埋怨李守中。就算是爺們要忙外面的事情,可連自家閨女的大事都不記得,那也太……

    李守中一臉愧疚:「我還不是想把紈兒多留幾年,哪裡想著會這麼快。」他一邊說著,一邊想替自家閨女找一個百裡挑一的夫婿。

    這樣說著也說的過去,李母正色說道:「這原本也是咱們內宅婦人該操心的事,但是你作為孩子的父親也應該上心。咱們家織兒是個極好的,這段時間願意結親的人家也不少。排除掉那些不著調的,也就兩家人看得過去。」

    以前官位不顯,李織的婚事是皇后做的媒,李守中沒有插手。如今身份地位不差了,正想著好好校考一番,給小女兒選個千好萬好的夫婿,可是沒等他反應過來,女婿的人選又再次擺在他眼前了。

    「這又是什麼人家。那廉親王世子是個風流的,賈家又太亂。咱們家織兒怎麼能許給這樣的人家。」李守中幾乎跳將起來。

    這也是李母心煩的問題,兩家都是不說最完美的人選,但不得不說,這是李紈目前能配上的最好的人家了。「就你疼紈兒呀!你一個爺們能看見的問題,我同你媳婦會不知道?」李母口中說道。

    母親同兒子生氣,陳氏這個媳婦也不好怎麼多說,只好在其中帶和:「母親且消消氣。老爺畢竟是爺們,哪裡會想得這麼細。」她又柔聲同李守中說:「咱們家不是什麼高官,可老爺的聲名也在此,尋常人家又哪裡配得上紈姐兒那般金嬌玉貴的。廉親王府,我們家算是高攀了,可他們家世子的名聲也不甚好,算是扯平了,但他們家人口簡薄,這算是難得的。賈家算是門當戶對了,瑚哥兒也是個好的,更何況是咱們家親戚,兩個孩子感情也不差,可是榮國府人口複雜,情況又多,也不像是要分家的。紈兒若是許了過去,就是婆婆、太婆婆,上頭兩層婆婆,恐怕要受些磋磨。」

    「說來說去,好吃便是那麼一點點,問題倒是一大堆。乾脆找個寒門女婿,讓他們小兩口安安穩穩的過著小日子。紈兒的嫁妝咱們不會虧待,還怕他們過不好?」李守中想了想。

    「老爺又天真了。」陳氏說:「世家教子多少有自家的規矩傳承,孩子的眼界也開闊,自然不會貪咱們紈兒的。小門小戶的,就算現在看著好,將來可是說不定的。財帛動人心,誰知道找了這樣的女婿,他會不會反過來害了咱們紈兒。」

    「君子……」李守中正準備說些什麼。

    「古往今來又有幾個能真正稱得上是君子的?你自己數數看。」李母立馬將李守中的話堵了回去。

    雖說是抬頭嫁女、低頭娶媳,但是作為女方的李家還是為了李紈的事情傷透了腦筋,不管選擇哪一家都擔心孩子以後會過得不好。

    相對於李家的氣氛沈重,賈家又是另外一番場景。賈璉拉著賈瑚問道:「那個漂亮的李家姐姐會做我家嫂嫂嗎?」也許是因為前世的關係,賈璉總覺得李紈看著熟悉,又因為李紈顏色好,他便是覺得自己極為喜歡李家姐姐。

    賈瑚笑著說:「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

    賈瑚瞪了瞪眼睛:「大哥哥,你也不怕。紈姐姐既漂亮,又能幹,你不積極點,也不怕她被人搶跑了。」

    「璉兒這般喜歡李家紈姐姐,怎麼不想著自己娶回家呢?」賈瑚調笑道。

    「大哥!」賈璉又羞又急:「就算紈姐姐以後是我們家嫂子,你也不能如此調笑呀。女兒家的名聲多寶貴的。」

    賈瑚的眼神不知道游離到哪裡去了,閃著神說:「咱們家璉兒也長大了,知道愛護女兒家的名聲了。你放心,嫁娶之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如果你紈姐姐是你嫂子,別人自然是搶不走的。」

    賈璉最不喜被人當小孩子看:「大哥哥,我如今也是當哥哥的人了。因為玥妹妹,我是自然知道的。你也切莫把我當小孩子看了。」

    賈瑚笑而不語,不知道在思考些什麼。

    又說廉親王府,世子劉勵一回家,就被自己的心腹小廝拉到一旁:「我的爺,不好了!據說王爺同王妃在為您想看世子妃呢。」

    「我當什麼事情了,也值得你這般咋咋呼呼的。做為爺的人,怎麼可能這點氣度都沒有。從爺十四到十七,母妃天天在說相看人家,又哪裡見她真的選好了人家。」劉勵彈了彈自己小廝的額頭,笑了:「做了爺的人,還沒變聰明,這算是爺罰你的,萬不可再一驚一乍的了。」

    那小廝捂著自己通紅的額頭:「奴才哪裡敢說虛的,這次好像是真的了。據說那個姑娘,人品、家世、相貌,王爺同王妃都是大大的滿意。」

    如此說來,劉勵才收斂了自己的一身痞子相,正色問道:「你既然說的如此有鼻有眼。那爺問你,王妃同王爺看重的姑娘是出自哪一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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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說親三

    那小廝得意的笑了:「奴才要是這點都沒打聽到,哪裡敢在世子爺面前顯擺呀。」小廝繼續說:「那姑娘姓李,出自金陵李家。她父親是如今的國子監祭酒,在家裡排行第二。據說那姑娘被皇后娘娘和甄妃娘娘都稱贊過,是個四角俱全的。至於樣貌,雖聽說是極好的,但畢竟是養在深閨里的小姐,奴才沒有見過,不敢隨意評價。」不管劉勵是否是真的風流,但人們幾乎都先入為主的認為他是個貪好美色的。

    劉勵找了個舒適的姿勢,說:「既被皇后娘娘誇過,又被甄妃娘娘誇過,怎麼聽起來就這麼奇怪呢。」想了想皇后同甄妃並不和諧的關係,劉勵笑了:「看來這個李二姑娘有那麼點意思。如果她不是個奸猾的,就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倒霉蛋。」

    之前的那個小廝見劉勵心情不錯,也順勢說道:「要不奴才提爺打聽下,看看這李二姑娘到底長什麼樣子。」

    「別!」劉勵揮了揮手拒絕道:「既然和爺扯上了關係,爺當然要自己去看看。」

    李家的規矩雖說不錯,可對於那些出身皇家,且特意去尋找漏洞的人來說還是不夠看。加上劉勵本身就是個貪玩的,小聰明、小手段不少,竟是在光天化日之下,讓劉勵摸進了李家的後宅。

    「爺,前面那個便是李家二姑娘的閨房。」劉勵同他的小廝都會些功夫,這會子正藏在李家屋脊的陰影里。

    天色還早,李紈正坐在窗前繡帕子,一身鵝黃色的大袖衫,外罩一件銀紅色的輕紗,看著即嬌俏,又有著少女少有的雍容富貴。

    劉勵見過的美人不少,可還真沒有一個同李紈一般,矛盾的氣質在她身上透露出異樣的美感。這種感覺不禁讓劉勵給看呆了,腳下的瓦片鬆動了還不知道。

    「誰?誰在哪兒。」正趕著月藤給李紈送茶水,月藤羞澀但心思細膩,瓦片鬆動的那點子聲音都沒有逃過她的耳朵。

    月藤這一叫,即驚動了李紈,也驚動了劉勵等人。劉勵作為主子,多少好點面子,自然不會承認是自己的錯誤:「還看什麼!小心被人家當做是賊人給抓起來。」他拍了拍自己身邊的小廝:「做事也不警覺點,竟然讓人家女眷給察覺了。」

    作為小廝,自然要有替主子背黑鍋的覺悟,他也不多言語,跟著自家主子埋頭就跑,生怕被人抓住。雖說是親王府的人,就算被抓住了也不會受多少罪,但實在是丟不起這個人呀。」

    劉勵溜進李家後宅,這本來就是突發奇想,因而手腳並不算乾淨,多少留了點蛛絲馬跡,會讓細心地人察覺到。兼之劉勵遠遠的見到李紈,雖說不上多喜歡,但多少多了幾分愛慕之心,對王爺、王妃看好的這樁婚事也沒多大反感,於是也就懶得收尾了。畢竟如果日後成了婚事,做了夫妻,在私下說來也是一樁增進感情的風流韻事。

    李家這邊雖說沒有抓到賊人,也沒發現什麼損失,但多少也提高了警惕,生怕出了什麼岔子。出問題的地方離自家姑娘的閨房很近,要是出了意外……對此李家主子很是重視,力求查一個水落石出。

    下午李織套著車子回了娘家,見過長輩後便去了內院同李紈談心,她們是嫡親的姐妹,幾乎是無話不談。

    「紈兒,這些日子你可要警醒點,據說你這邊地方鬧了岔子。要是出了意外,你的親事還說不說的。」因為是至親,家裡出來問題李織當然會知道的,她自己也明白什麼能說什麼不能說。李織一回來同李紈說這些,畢竟女兒家的名聲是極為寶貴的,李紈自個兒還是警醒點為好。

    李紈讓花枝給李織上了茶,自己親自給自家姐姐奉上:「這杯就算妹妹給姐姐賠罪了。讓姐姐擔心,大老遠的跑回來,是妹妹的錯。」

    這事說大不大說小不小,但因為可能涉及到名聲問題,李織還是希望李紈能重視。她見李紈態度如此,也算是滿意,結果茶盅說:「你如今也算是大人了,不少比以前明些事理。」

    「姐姐放心,那些偷奸耍滑、不好好當差的人,妹妹自然是不會用,院子里的人我也好好的敲打了一番。今兒幸好是沒出問題,要是出了問題,紈兒可是成罪人了。」李紈說的也很嚴肅,如果她這兒出了問題,那怕是點子風吹草動,弄不好都會牽連整個族里的姑娘家。

    談完也不算愉快的事情,李織也想到如今在給李紈說親的事情。李紈是李織的嫡親妹妹,姐妹兩自小感情就好,當姐姐的自然會為妹妹操心,期望她能有個好姻緣。如今的兩家人選,李織也知道,她也覺得不甚滿意。她甚至有幾分自責:是不是她嫁低了,如今限制了妹妹的前程,才只能從賈家賈瑚和廉親王世子當中選擇。

    「紈兒,你如今也快滿十四了,你自己可有什麼想法。」李織思考了一會,對李紈說。

    「姐姐這說的是什麼話,好生沒頭沒尾。」李紈還想著今天鬧出的問題,想著怎麼再敲打下下人,把自己院子再管緊幾分,她笑道:「我在家,父母、祖母對我具是疼愛,又有什麼需要多想的。」

    畢竟如今的李紈還是個姑娘家,李織還不準備把話說得太明白,只是見李紈沒得個合適得反應,也急了:「你如今都十四了,也不知道為自己的事情擔憂。」

    因為是多活一世的人,李紈更多的是想著如何彌補前世的遺憾,哪怕很多都是如今彌補不回來的。至於姻緣,她真心沒想太多,她甚至自嘲道:「最壞不過是同前世一般嫁給賈珠。就憑她對前世‘好二嬸、好姑姑’的瞭解,她還不信自己今生會應付不來。」

    見李紈又是呆呆的沒有反應,李織不由得擰了擰李紈的嫩肉:「同你講正經事兒呢。這會子發什麼呆。如今老爺太太準備從這兩家人中選一個,你自己也想想看。雖說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但是你自己有想法也好,我們家不拘泥這些個。」李織頓了頓:「一家是廉親王府里的世子爺,一個咱們也認識,是榮國府的瑚弟弟。」

    李紈已經做好了準備,準備從自己姐姐口中聽到賈珠的名字,然後再找機會同父母哭鬧一番,爭取讓他們不選賈珠。可讓人沒想到的是,人選里居然沒有賈珠的存在。這樣的的情況讓李紈有點反應不過來,只好紅著個臉:「姐姐又對著紈兒說些混話了。有老爺太太做主,自然是好的,又有神馬需要擔心的呢。」

    假如李紈真說了個人選,李織反而會擔心。見李紈的反應同尋常姑娘家沒什麼不同,李織也就不再繼續了。同家人用過晚膳,如今已經是別人家媳婦的李織也不能多待,又套了車回了夫家。

    因為廉親王世子的不收尾,李家也查到了一絲痕跡,於是猶豫不定的李家人算是有了決定。

第32章說親四

    聽完下人的報告,陳氏疑惑了:「這麼說來,哪些不是小賊,而是……」

    「真是欺人太甚!」陳氏還沒有說完,李守中的一聲怒吼就打斷了她的聲音。李守中幾乎咬牙切齒:「他們這些貴人到底把我們李家當成了什麼?把我李守中的女兒當成什麼了?什麼都沒有,就敢往人家姑娘的房頂上爬。他一個堂堂的世子不要名聲了,我寶貝閨女還要名聲呢!」

    「好了!你自己也克制點。」一系列的事情讓如今年紀日漸大起來的李母很是疲憊,她用力揉了揉眉心:「那麼大的嗓門,別人家的事情沒穿出,你自己把你閨女說得沒臉見人了。」

    作為一個普通的內宅婦女,陳氏沒有太多的主見,只是苦惱的問:「老太太、老爺,這鬧成這樣,咱們紈兒可是要怎麼樣才好。」

    李母想了想說:「不論世子外面的名聲如何,他既然敢爬人房頂,至少是個放蕩不羈的,說成是輕薄放蕩的都不為過。這樣的人恐怕不是良配。賈家內宅再怎麼亂,但畢竟瑚哥兒本身是個好的,小夫妻同心協力,應該會過得不錯。這些年瑚哥兒已經是個舉人了,不論他是考進士,還是直接補個缺,外放都是可能的。要是能離了那個泥淖般的榮國府,兩個孩子的日子還能更好。」

    李母這樣一說,算是正式定下了結親的人選,陳氏也同刑氏接上了頭,準備著商討結親一事,最少要合一合兩個孩子的八字。至於如何委婉的拒接掉廉親王府,這種高難度的事情還是得由李母來做,畢竟李母在李家,身份地位是最高的。

    在賈家,需要相看親事的可不止賈瑚一人,還有一個賈珠。賈母對於賈珠這個上進懂事兒的孫子也算是真心疼愛,加上個吹毛求疵的王氏,她們兩幾乎把京中的閨秀全都盤算了一篇,但依舊沒有找到一個完全滿意的人選。

    她倆正在苦惱時,外頭的丫頭掀簾說道:「東府的珍大奶奶來了!」

    「老祖宗,給您請安了!」尤氏言笑晏晏的走了進來,給賈母問安之後又同王夫人問了好。

    因為想寫賈珠的親事,賈母同王氏正煩心呢。尤氏這麼一來,也算暫時轉移了她們的主意力,賈母也對尤氏說:「如今你婆婆可好些了?」

    尤氏的婆婆正是賈敬的嫡妻許氏,因為年齡大了,拼著性命生下了女兒,如今女兒還沒滿週歲,許氏也眼見著不好了。

    就算心裡再怎麼巴望著婆婆早點去死,尤氏現在也得裝出一臉傷心的神色,哀聲說道:「怕是不好了,就這幾天的日子了。今兒過來,也是有事兒要拜託老祖宗。」

    「親戚間來往著才是正理,哪裡有麻煩與不麻煩的。」王氏慣會做好人,反正拜託的不是她,她倒是一口應承下來。賈母也只是看了王氏一眼,沒有多言語。

    尤氏假裝沒有看見賈母婆媳之間的交鋒,仍是端著笑容說:「我輩分小,年紀輕輕還沒有生養過,如果我們太太去了,我們家大姑娘恐怕是要麻煩老祖宗照料了。畢竟府里還有蓉哥兒,大姑娘又那般的小,我恐怕是真的照料不來。」

    賈母本擔心著尤氏會提許氏的葬禮,她覺著葬禮晦氣,本不願答應,卻不想尤氏只是拜託她照料東府的大姑娘。賈母年紀大了,最喜歡兒孫群繞,如今身邊能再多一個孫女輩的小姑娘,她哪裡有不願意的。

    相反的,王氏癟了癟嘴,暗自抱怨:又多了一個白吃白喝的賠錢貨。你們賈家人只是動一動嘴皮子,又不想想,這養姑娘的銀子錢從哪裡來。難不成能從石頭縫里蹦出來?

    王氏同賈母神色各異,氣氛也就驟然的冷了下來,尤氏趕忙活躍氣氛:「如今府里的瑚哥兒、珠哥兒都到了說親的年紀,老太太可有什麼打算?剛剛路過府里的花園,聽丫頭婆子說,大太太在為瑚哥兒相看人家,似乎同國子監祭酒有結親的想法。他家的二姑娘據說是個極好的,宮里的皇后娘娘、甄妃娘娘可是都贊過的。」

    國子監祭酒家的二姑娘?賈母的心中瞬間閃過一絲算計。之前為賈珠挑選人選,賈母同王氏多集中到勳貴人家的貴女身上,清流人家的姑娘她們不是沒有想過,是實在沒有關係能接上親,但是忽視了這李二姑娘。李家老爺是國子監祭酒,真真是極為清貴的,他們家同老大先前的太太有親,也就是同賈家有親,如此看來倒是個合適的。他們家既然看得上賈瑚,那珠兒那麼好,他們肯定會更是願意。珠兒如今在國子監進學,有個身為國子監祭酒的岳丈想必進益會更大,兩家人若是能相互扶持,政兒想必也能升官。至於老大家,他們如今太舒暢,還是打壓點為好,免得忘記了自己是誰。居然想瞞著家裡給賈瑚相看親事,也不想想賈瑚那個福薄的,有沒有這般的福分能擔得氣這樣的好親事。

    想到這些,賈母對尤氏說:「哪裡的事兒。瑚兒同珠兒是兄弟,親事自然是一起在相看,老大家怎麼會單獨行事。只不過那李家姑娘是個極好的,我們都看著便愛,才在府里多提了幾句,又被那些不知事的下人聽去了,才傳成了這個樣子。」

    因為各人都走各人的想法,再怎麼活躍氣氛也不是那麼回事。尤氏勉強同賈母說了幾句家常,也告辭回去了,只是約好了等許氏葬禮過後,便送他們家大姑娘到賈母這兒來。

    送走了尤氏,王氏便急不可耐的同賈母說:「老太太,我們什麼時候說要替大哥家的瑚哥兒相看親事的。」王氏最不耐煩的就是大房的那些小崽子,生怕大房的賈瑚會搶了她為賈珠看好的貴女:「大哥同大嫂子要是能替瑚哥兒做主最好,那我們就不用……」

    「蠢貨!」賈母又忍不住發怒了,她一次又一次的後悔,自己怎麼就替老二選了這麼一個愚蠢的媳婦。可事關賈珠的婚事,賈母也只能忍住脾氣,耐心說道:「怎麼不用了,難不成白白看著老大家得了這般的好親事。你可別忘了珠兒!」

    「從四品人家的次女,小門小戶的,能算什麼好親。」王氏嘟囔道。

    賈母又必須同王氏解釋,又是大費唇舌的給王氏講了一系列這門親事的好處。王氏畢竟是賈珠的娘,結親可不是結仇,若是要把這門親事從大房手上搶走,就必須得讓王氏同意。為了讓王氏同意,賈母甚至把賈政也給叫來了。

    因為各人的資質問題,王氏其實根本不懂賈母說的各種理由。她只認准了一點,雖然她看不起李紈家的官位,但如果能搶了大房心心念念的好親事,那應該會是很不錯的事情。在這種觀念的支持下,王氏也同意了賈母的想法,決定搶在大房的前面,想辦法替賈珠定下李紈。

    畢竟大房同李家商量在先,二房的出發點也不那麼光彩,於是賈母同王氏乾脆一不做二不休,想請宮中的甄妃娘娘幫忙。甄家同賈家可是老親,從來是互通有無,有甄妃娘娘出馬,只要大房還沒同李家定下婚約,就能搞得定。因為怕夜長夢多,賈母當天就派人通知了宮里,至於賈家怎麼同宮里人描述,我們也不得而知。

    當天夜裡,消息便傳到了甄妃耳中。甄妃可是個心眼小的,她一直為當年的事情耿耿於懷。在她心裡,李紈便是個小賤/人,一個為了皇后,下了她臉面的小賤/人。「賈王氏可不是個好婆婆。李紈,你也有今天!」甄妃暗自想到。甄妃對著自己身邊的大宮女說:「明兒一早可記著提醒本宮,本宮有事要求見聖人。」

    李家既然決定了要同賈家結親,自然要同廉親王府說清楚。廉親王再怎麼沒有實權,他也是個皇家親王,因為擔心會得罪親王府,李母還是決定去求見皇后。

    皇后有段時間沒有見李家人了,她見著李母也很是高興:「老夫人今兒可是有空,居然遞牌子到宮里,來同本宮說話。」

    因為有求於人,李母自然是笑得真心:「當初我們家的織姐兒是娘娘做的媒,今兒紈兒也到了說親的年齡,於是來求娘娘一個恩典。」

    對於李紈的婚事,皇后也算上心:「老夫人可有替紈兒選好人家?」

    「是榮國公府的嫡長孫,那孩子同紈兒也算是親梅竹馬,如果能成了姻緣,那也是一個好字。」

    自從把賈元春放到自己身邊,皇后對榮國府也多了幾分細緻的瞭解,一聽這名字就覺著不好。李母也不由得把事情的來龍去脈同皇后都講了一遍。皇后思慮再三,終於說道:「老夫人可知道,不論賈家家風如何,就單從你家同他家的條件,定親可是存在著風險的。也許你們家可能就至於現在的位置了。」

    李母笑得有幾分苦澀:「老婦人如何不知。因為犬子的官位,我家也能說是清流人家的代表,而賈家又是老牌勳貴,定得又是榮國府的嫡長孫,聖人多少會有點想法的。但我們如今已經是行將就木的老人了,孩子們能好才是真的好。這點取捨我們家還是有的。」

    皇后也不禁感嘆:「你們家可真是心疼女兒呀。」

    皇后身邊的心腹嬤嬤突然走了過來,又遣走了無關的人員,對皇后同李母說了幾句。聽到嬤嬤的話,李母不由得臉色煞白,對皇后懇求道:「我家紈兒還求娘娘做主呀!」

    皇后也青著一張臉咬牙切齒:「甄氏這賤/如今可真膽肥了。本宮的人也敢算計!」

第33章李紈受封

    「娘娘!」嬤嬤出聲阻攔道,畢竟皇后還是不要露出這樣的情緒為好。

    經過嬤嬤這麼一打斷,皇后衝動的情緒也減緩了幾分:「到底是怎麼一回事,還請嬤嬤把知道的來龍去脈都說出來。」

    「今兒聖人一下朝,甄妃娘娘便去了,說是替親戚家的孩子求娶李二姑娘,請聖人賜婚。」

    皇后皺了皺眉:「是甄妃求聖人,聖人賜的婚;還是甄妃同聖人商量,聖人親自賜婚的。」皇后話里話外都強調著親自二字。

    「是聖人親自賜婚的,因為甄妃刻意隱瞞,我們知道得也晚,這會子下旨的內侍恐怕也出了宮門。」嬤嬤這話意味著,皇后想阻攔也是來不及了。

    「娘娘……」李母也不知道如何是好。

    皇后站起身來,似乎決定了什麼,起身的動作決絕而優雅:「既然是聖人下的旨意,這個狀況改變是不可能的。老夫人還是先回去吧。」

    「哪……」

    「紈兒這孩子總不能白白被人算計,本宮會替她討回來的。也許本宮是時候多個女兒了。」皇后扶住自己嬤嬤的手:「咱們去見見聖人,順便去會會甄妃娘娘。」

    皇后還是那個儀態萬方的皇后,但她心中充滿怒火:本宮忍讓的已經夠多了,為什麼除了算計本宮,連本宮略微親近的親戚家孩子也被人算計。不管賈家二房求娶李紈的目的如何,皇后多少人為這是甄妃對她的算計。

    「皇后娘娘駕到!」門外響起了內侍微微刺耳的聲音。「皇后怎麼來得這麼的快。」甄妃不由得一驚。

    「皇后今兒怎麼有空到朕這兒來。」在聖人眼裡,他剛剛成全了一樁好姻緣,心中的情緒還算不錯。

    回答聖人的是皇后略帶顫抖的聲音:「臣妾想問問皇上,臣妾娘家那孩子可是做錯了什麼,讓皇上如此對她。」

    「誰?哪個孩子?」聖人多少有些疑惑。

    「國子監祭酒家的二姑娘,閨名叫紈兒的。臣妾聽說您把她只給了榮國府的賈珠。」

    「娘娘這說的什麼話。」甄妃忍不住插嘴了,她對聖人說的可是半真半假,若是被皇后揭露出來,聖人多少會惱她,「她們李家本身就在與賈府議親。聖人賜婚,可是多大的福分。賈珠那孩子還是嫡長子,怎麼就這麼讓娘娘看不上呢。」甄妃話里有話,暗示著皇后想借李紈的婚事拉攏朝中大臣。賈家是榮國府,他們家的嫡長子皇后還看不上,那皇后看得上的又是什麼人家。

    果然,甄妃話一落音,聖人就皺了皺眉。

    皇后依舊帶著謹慎的顫抖:「甄妹妹怕是弄岔了。那賈珠是賈家二房的長子,我們紈兒議親的可是長房的嫡長子。」

    男人的耐心不會很多,賈家大房二房鬧得聖人頭疼:「即還是他們賈家的媳婦,大房二房又有什麼分別。你要是心疼那孩子,也不妨在她成親時添幾分嫁妝。

    」

    「皇上,這可大大的不一樣。世人娶親都講究抬頭嫁女、低頭娶媳。紈兒她雖說是次女,但依舊是國子監祭酒的女兒,那賈家雖是勳貴,可二房是沒有爵位的。據說賈家二老爺不過是個員外郎,賈珠也只不過是個監生,紈兒若是許給了他,那可是大大的低嫁了。紈兒一貫名聲好,這會子突然沒緣由的低嫁,誰知道旁人怎麼想。說是身體有疾已是客氣,要是被傳成德行有虧,別說紈兒不用活了,李家一族的姑娘也不用嫁人了。」皇后說得委屈,可面上不顯,反而勾起了聖人的幾分愧疚。

    甄妃見情況不對,趕忙說道:「這個是皇上賜的婚,君無戲言,又有誰敢胡亂嚼舌。」

    「甄妃妹妹說得有理。」皇后也不直接硬來,只是說:「紈兒那孩子臣妾一貫喜愛,京中無人不知。可婚事許得這般不合理,難免會讓人覺得這是臣妾做主為那孩子遮醜。要是這樣……」

    「那皇后可有什麼高見……」作為皇帝,被皇后這麼一戳動,聖人想得會更多。本來一個尋常閨秀的婚事錯了也就錯了,聖人不會太在意。可如今李紈的婚事不僅牽扯到李家一族,還多少涉及到清流與勳貴之間的矛盾,上升到這般的高度,他不得不注意。對於始作俑者甄妃,聖人是徹底惱了,但君無戲言,他總不能自己收回自己下的旨意,只好對皇后詢問道。

    鋪陳了這麼久,皇后等得就是聖人的這一句話,於是接著說道:「紈兒這孩子也不是第一次替咱們家受委屈了,當年……」皇后頓了頓,也不細說:「臣妾本來就對這孩子有愧,便想借這機會好好的彌補這孩子,認這孩子做義女。臣妾這些年只有老五一個兒子,宮里的公主也不大同臣妾親近,也只有紈兒這孩子同臣妾投緣。紈兒又是個實心眼的,如今在這麼大的事情上受此委屈,所以臣妾求皇上恩准。」

    自聖人詢問皇后,甄妃就知道壞了事兒。但仍舊不甘心:「賈家可是找臣妾,來求取這李紈姑娘的。怎麼會讓她受委屈。再說娘娘的女兒可是公主,若是成了,宮里的公主們都沒這個福氣。」甄妃本意是想報復下李紈,可不想讓李紈搖身一變成了皇家的公主。

    「公主也不至於,只不過是人紈兒做義女。替這孩子做做臉罷了。依然是甄妃作保,說賈家不會讓這孩子受委屈,想必若是紈兒在賈家受了氣,甄妹妹會第一個饒不了賈家。」皇后語音一繞,再次把甄妃也饒了進去。

    這種情況下甄妃也只能硬著頭皮答應:「娘娘說的是。臣妾自然不會看著不管。」

    聖人思慮了一下,覺得皇后說得也有幾分可行性。認李紈做義女,她也就算是半個皇家人,能做皇后義女的人自然不會有德行問題。至於低嫁,這也算是給清流那邊一個安撫,甚至對賈家為首的勳貴也是加恩。只是認一個義女,便能一舉多得,既然不用給公主的名分,說起來也算划算。於是聖人說道:「既然如此,皇后的義女便是朕的義女,就封那丫頭為毓敏郡主,封邑南尚郡。」

    「謝皇上成全。」皇后笑盈盈的道謝,那笑容反而看得聖人眼前一亮。見著聖人心情轉好好,皇后便接著說:「臣妾也是為人父母的,李家想必會多留紈丫頭幾年。如今急著賜婚了,怕是會著急,還請陛下寬限。另外姑娘家去了婆家多少回不適應,臣妾想賜下兩個婆子去賈家,等紈丫頭嫁了,家裡有兩個個熟悉的也不會害怕。」

    因難得見到自己妻子這般的表情,聖人也懶得計較這些個細枝末節,不過是兩個下人罷了。皇后便賜下兩個高老的心腹,一個名喚方嬤嬤,一個名喚唐嬤嬤。

    聖人替李紈同賈珠賜婚,便是讓京中眾人一驚,隨後又是李紈被封為毓敏郡主的消息,接二連三的消息讓不少人感嘆李賈兩家真是簡在帝心,也到沒有了旁的傳言。只有廉親王腹中有幾分動靜。

    「該死!」劉勵忍不住砸了杯盞:「賈家賈珠,你倒是有膽量。竟然敢同爺搶媳婦!」

    至於賈家,恐怕不是那麼開心了。王氏原本以為娶回一個小官家的女兒,自己可以擺擺婆婆的架子,沒想到竟是請回一尊佛爺。小官人家的姑娘居然成了堂堂郡主,皇后還賜下嬤嬤來管自己兒子的房中之事,這是明晃晃的的打她的臉!

    「家門不幸呀,家門不幸!我是造了什麼孽呀……」王氏躲在自己院子里號喪,只是不敢擺明抱怨皇后。

    賈政剛從趙姨娘房裡出來,聽到王氏的喊叫又是怒火重燒:「郡主娘娘嫁到咱們家是咱們家的福氣,你嚎什麼嚎!若是力氣多了,不妨去佛堂里多跪跪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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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4章世子爺的算計

    要說賜婚,最後悔的莫過於廉親王妃了。她最明白自己的兒子,自她兒子偷偷去看過那李家二姑娘,她就知道自己兒子上了心。如果她沒有那麼早的告訴自己兒子,如果她早早的替兒子定下親事……如今李家姑娘被賜婚,她雖然也感嘆那般好的一個姑娘竟是要嫁入那樣的人家,但是作為母親,她還是更心疼自己兒子。

    「給王妃請安。」王妃莫氏一進劉勵的院子,大丫頭含光便上前迎了過來。

    「世子爺在乾嘛?」

    「回王妃,在後院練劍呢。」含光恭恭敬敬的回復道,見王妃沒有多問,就安安靜靜的退下了。

    王妃還沒進院子,劉勵便察覺了,收了劍,端起茶盅做出另外一副樣子。見進來的是自己的母親,他才是真正的放鬆下來。這一舉動看得王妃眼中一酸,幾乎是落下淚來。如今聖人年紀大了,也愈發的多疑,她兒子好好的熱血男兒,為了自保,只好做出一副風流浪蕩的模樣,連練個劍,都要躲在自己院子里,時刻擔心有人會窺探。

    「我的兒,是母親做得不對,如今李家姑娘……」王妃也不知道說什麼好,生怕自己一不小心傷了兒子的心。

    劉勵倒是一笑:「母親不必擔心,兒子自有分寸。那賈珠看著便是個沒有福氣的,哪裡能讓他取了毓敏郡主。」

    這話唬得王妃心都快跳了出來:「兒子,那可是聖人下的旨意,難道你要抗旨不尊?我們這般人家,你要什麼樣的姑娘要不得,非要一個賜了婚的。」

    「只有兒子搶人家的,沒有人家搶兒子的。兒子一貫孤拐,這會子牛心左性點也沒人會懷疑。聖人給李二姑娘賜封為毓敏,也是認同了她的好,那賈家賈珠無才無德,如何又能配得上郡主。」劉勵轉著杯子,看著是心不在焉,可語意里透露著寒意。

    作為母親,莫氏見不得自己兒子涉及到一絲風險,也只好拐著彎勸自己兒子:「母親也知道,可逆要是同賈珠爭執起來,傷了你自己的名聲不說,李家姑娘恐怕也會被帶累。待嫁的姑娘名聲上可不能出一絲差錯的。」

    「母親,你莫不是吃醋了?兒子斷不會娶了媳婦忘了娘的。到時候佳兒佳婦,自然會好好孝順您的。」劉勵笑了笑,試圖消除王妃的緊張感:「而且您也太看得起那賈珠了,他如何有資格同您兒子掙。而且這是男人的事情,萬不會牽扯到李家姑娘身上。」

    安撫好王妃,劉勵讓含光送王妃出去,自己卻看著手上的扳指,暗自想到:「賈家賈珠,你可別讓爺失望了。」

    又說賈家,賈璉下學後就急衝衝的跑去找自己哥哥:「大哥哥,莫不是弄錯了,怎麼聖人會把李家二姐姐賜給那個假珠子。不是父親母親在替你在相看的嗎?」

    賈瑚臉上看不出任何一樣,淡淡的說:「那是聖人做的主,你小孩子家家操什麼心。」

    「哥哥!我們好二叔、好二嬸是什麼人你不是不知道,咱們怎麼能讓紈姐姐嫁到他們家去。那賈珠是個性子軟的,肯定護不住紈姐姐。不行,一定是二嬸他們搗的鬼,我找他們算賬去!」賈璉掉頭就要跑出去。

    「站住!你口中的假珠子可是你的堂哥!璉兒,你如今年紀也不小了,哥哥準備替你定上一門親事,是二嬸的內姪女,閨名叫熙鳳。」

    「二嬸就是王家女,哥哥你居然替我定下王家的姑娘!莫不是這些讓你不追究二嬸他們做的齷齪事?我不要哥哥這樣付出,我也不要娶王家女!」賈璉的情緒激動起來。

    賈瑚的脾氣也起來了,一貫聽從他的弟弟居然會逆了他的心意:「我這是還沒娶李紈呢,若是我娶了李紈,那你是我弟弟,還是她弟弟?璉兒,你居然會如此傷我的心……」

    被自己哥哥說了如此的重話,賈璉的氣勢也弱了下來:「婚事都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你只是我哥哥……」

    賈瑚瞪了賈璉一眼:「那賜婚還是聖人的決定呢,你又如何有膽子反對。你這親是決定了的,父親那邊我會去說的。」看著賈璉怏怏不樂的表情,賈瑚語氣也緩和起來了:「看事情不能看表面,事情都沒有你看見的那麼簡單。璉兒,你做事要多多動腦子,知不知道?」

    聽著賈瑚聲音里難掩的疲憊,賈璉心疼了,也後悔同哥哥嗆聲,他嘟囔道:「明明我們才是榮國府的正支長房,為何落得如此。」

    「什麼?」賈瑚沒有聽清賈璉所說。

    「沒什麼。只是哥哥替我定了親,那哥哥怎麼辦?萬沒有弟弟在哥哥先頭定親成親的。」

    賈瑚摸了摸賈璉的腦袋:「這個就不用你操心了。哥哥自由安排。」

    夜漸漸深了,劉勵卻仍然待在書房,一個面容冷清的丫頭端著夜宵進來,劉勵頭也不抬:「赤霄來了?那賈珠的情況,你可打探到什麼?」

    「不過是個俗人罷了。爺就交給我們吧。保證給您做得漂漂亮亮的。」赤霄口中說著,可外人看著,不過是一個在擺夜宵的丫頭罷了。

    「是嗎」劉勵看了看托盤里的內容:「說說你的想法吧。」

    「那賈珠不過是個嬌養慣了的貴公子,不通世事。又生得一副慈軟、懦弱的心腸,想必有不少多餘的善心,這種人是最好對付的。」

    劉勵笑了:「這樣呀。萬春樓的羅衣不是被咱們的人贖出來了嗎?告訴她,給爺報恩的時候到了。」

    春風得意馬蹄急說得幾乎就是賈珠目前的情況。幾年前上香,他見過李紈一次,日後就念念不忘了。只是他瞭解自己母親一貫的性子,知道母親看不懂讀書人家的清貴,所以心中一直都沒有奢望。只是沒有想到,他什麼都沒有做,居然會有天大的餡餅給砸到自己身上。李紈不僅會嫁給他,而且被封為郡主,他賈珠就要做郡馬了!

    賈珠雖說是榮國府的嫡子,但畢竟出身二房,出來交際時多少覺得自己名不正言不順。如今被聖人賜婚,他覺得自己腰桿都變直了。

    回憶著李紈的滿身風華,賈珠覺得自己要準備點什麼不俗禮品才好上李家拜訪。剛到京中最繁華的東門大街,不遠處的騷動就吸引了賈珠的眼球。他對自己的小廝說道:「你上前看看,若是有人遇到什麼難處,我們也不妨幫上一把。」

    那小廝過了不久就打探回來了,說道:「前面有位姑娘在賣身葬父。只是……」

    賈珠一貫憐花惜弱,見小廝吞吞吐吐,立馬訓斥道:「只是什麼?還不快說?」

    「只不過有位爺說要那姑娘做他第四房小妾。那姑娘誓死不從,正僵持著呢。」

    「什麼?」賈珠怒了,一股俠義之心悠然而起:「這可是天子腳下,怎麼會有如此沒有王法的東西?既然碰見了,自然不能不管的。」

    那小廝卻不想惹麻煩:「大爺,這事兒自然會有人管的,您可別惹事了。家裡還有宮里的兩位嬤嬤看著呢。」

    「你這說得是什麼話!」賈珠一腳踹到小廝身上:「郡主娘娘哪裡是你能非議的。她那般的高貴善良,自然會認同爺的看法。你這奴才端得是什麼心思!」

    所謂賣身葬父,十有j□j是做籠子騙錢的,你十次遇見一次都是幸運的。小廝們在外頭摸爬滾打,自然是知道內情的。這些騙局也簡單,但遇見賈珠這般不知世事的公子哥兒卻是騙一個是一個。小廝本是好意,被賈珠這麼一踹也熄了心思,不再多語,只是在前頭開路,把賈珠帶到那賣身葬父的姑娘面前。

    俗話說,要想俏一身孝,那姑娘雖是一身白色麻衣,但也遮掩不住她楚楚可憐的風姿。烏壓壓的青絲用一隻木簪子輓起,鬢邊只簪上一朵白花,配著白色的孝服有一種特別的美感。尖尖的下巴似乎在引誘著人,讓人想把她摟緊,好好的疼惜一番。

    賣身的姑娘跪在地上不停的磕頭:「求求大爺,小女子只求一口棺材,好葬了老父,沒有旁的想法。求求大爺放過我吧。」

    賈珠最見不得女子被人如此欺辱,竟是自己上前扶住那姑娘:「姑娘莫怕,不會有人強迫你做人妾室的。」

    那惡霸眼睛一橫:「你這小子又是什麼人?竟敢壞了爺的好事!」

    賈珠怒極反笑:「我是什麼人大爺我是榮國府的少爺,你能奈我何?」

    榮國府這名號在外面還是很好用的,那惡霸聽見便灰溜溜的退開了,不敢再同賈珠爭搶。只是沒有人注意到,那惡霸離開的時候,同那賣身葬父的女子對了對眼神。

    「好姐姐,這是小生的一點心意。你趕緊拿去葬了老人家吧。」賈珠對那女子柔聲說道。

    「小女子秦羅衣多謝公子。」那姑娘又是俯身下拜,被賈珠給扶住了。

    賈珠說:「遇見不平之事,小生能幫就會幫的。姐姐切莫介懷。」

    秦羅衣卻堅持道:「小女子即是賣身葬父,自然不會背信棄義,小女子願意為公子做牛做馬,萬死不辭。」見賈珠的神色猶豫,她又說道:「公子可是嫌棄奴家在外拋頭露面,丟了公子的臉面麼?」

    聽到這樣的話,賈珠也不想再說重話拒絕,想著自己家裡大業大,多養個人也是無妨,於是就帶著秦羅衣回了賈府。

第35章賈瑚的謀算

    圍觀的眾人看著賈珠一行人走遠後就議論開來了。

    「難怪那姑娘不肯做人小妾,我還當她是真有風骨,原來等著勾搭這樣的年輕公子哥兒呀。」

    「是呀,之前那個不過是尋常富戶,這位可是榮國府的少爺。進了府里,就算只是做個通房侍妾,也是榮華富貴享之不盡了。」

    「不是說榮國府的哥兒被聖人賜婚了的。許得是毓敏郡主,他們怎麼就敢……」

    「你這就是沒有見識了。郡主是大家閨秀,想必是個呆板無趣的。這樣的野花才是最會勾魂的。更何況郡主不過是聖人皇后的義女,不是真正的宗室小姐,你當那榮國府就真的放在眼裡。」

    劉勵沒想到事情會進展的這麼順利,賈珠居然真的就這麼容易的帶著羅衣回了賈府。而且更湊巧的是,聖人今兒帶著子侄小輩在微服出巡,這一幕被大家盡收眼底。

    五皇子劉勤是皇后所出,對李紈這個名義上的妹妹有著天然的好感,不由得皺了皺眉:「聖人才剛給他賜婚,他就如此明目張膽的在大街上帶一個來歷不明的女子回去,未免也太放肆了吧!」

    聖人反倒是不以為忤,笑了笑:「想不到榮國府的賈珠是這樣的,看著是個‘純善’的。」

    北靜王世子年紀最小,忍不住插了嘴:「他哪裡是個純善的,說是蠢善才對。那姑娘說是賣身葬父,不過是個下套子、做籠子的,就等著這樣人傻錢多的公子哥上鈎。」

    劉勵順著話茬說道:「溶兒何以見得?」

    北靜王屬於異姓郡王,有時的處境同廉親王府類似,水溶同劉勵的關係也最好。他挑了挑眉,口中說道:「勵哥哥莫不是在考我?也未免太小瞧我水溶了吧。」

    聖人看著水溶小小年紀,卻裝作大人的樣子,也覺得有幾分好笑,說道:「你勵哥哥既然考你,溶兒你也不妨說出個一二三四,讓大家聽聽。」

    「溶兒就只說一點,那幾乎是最大的破綻了。那惡霸說著是要搶那姑娘做妾,不過是做些個凶神惡煞的模樣,哪裡有真的做些無禮的舉動?不過是個弱女子,要真心搶人,哪裡有時間等那賈珠出場?而且那姑娘先是個不肯做妾的貞潔烈女的模樣,怎麼到了賈珠頭上就趕著上去做奴為婢了?一前一後差距那麼大,想著就是一伙騙子。那賈珠看不出來,就活該上當。」

    賈珠的一番行為被眾人評論的一番,雖說只是些小事,但多少在哪些富貴人眼裡留下了荒唐不靠譜的印象,更方便劉勵後面的行事了。

    賈珠待著他救回的秦姑娘就此不提,而賈家大房卻是一片混亂。

    「老爺!」雖說是繼母,刑氏看見賈赦用杯子把賈瑚砸的頭破血流也於心不忍:「有什麼事情不能好好說嗎?非得動起手來。」刑氏正準備叫丫頭來幫賈瑚擦洗包扎。

    「這是爺們的事情。你出去,別管!」賈赦叫住了刑氏,並要她把屋裡的閒雜人等全都帶了出去。

    當屋內只剩下大房父子,賈赦怒斥道:「你給我跪下!只要我還活著,你就別想給你弟弟定下王家女!給你嫡親弟弟定下個王家的攪家精,你安的是什麼心!」

    微微擦了下臉上的血跡,賈瑚反倒是笑了:「父親,你不會天真的以為,只要我們家能住進榮熹堂,這榮國府就是我們來掌控了吧。且不說二叔二嬸會不會讓出來,就是祖母都不會同意。你當祖母為什麼對我們這麼硬氣?除了在孝道上壓死了我們,還有最關鍵的一點:她手上有祖父留下的後手,我們賈家幾代在軍中積累的勢力!」

    「你,你!」賈赦的話被賈瑚堵了回去,頓了半晌才說:「等到咱們家做主,這些你祖母都會交給我們的。」話是這樣說,賈赦其實一點底氣都沒有,不說別的,等到大房掌權,怕是要等到猴年馬月了。

    「我的好父親,你當祖母手上的勢力還是完整的麼?這些年王家王子騰步步高昇,那可都是我們賈家先人的血汗換來的。王家當年不過是個都太尉統制縣伯,在四大家族里只比皇商薛家好上一絲半釐,可如今隱約是四大家族之首了!」鮮血伴著賈瑚蒼白的臉色,顯得有幾分猙獰:「我的好二嬸也是在王家的支持下,這些年在我們賈家耀武揚威。」

    賈赦仍舊不放棄:「有你二嬸在,你讓你弟弟取一個王家女又能怎麼樣?還得防著她們姑侄一心,算計了我們大房。」

    「父親,那王姑娘嫁來了,就是我們家的人了,她姑姑也就成了她二嬸了。你夫家親近還是二叔二嬸家親近?那王姑娘只要有腦子,就會知道怎麼取捨。」賈瑚勾了勾嘴角。

    「你既然想得這麼多,你自己同王家定親便是,何苦算計你弟弟的婚事。」也許疼小兒子是賈家人的天性,賈赦一想起讓他小兒子取王家女,他的心就一陣陣的抽得疼。

    這次換賈瑚苦笑了:「兒子既然連弟弟的婚事都算計了,更何況是自己的婚事。兒子早有計劃了。還親父親讓太太替我去秦家提親。為兒子求娶營繕司郎中秦大人的長女,秦氏可卿。」

    「什麼!」賈赦又震驚了,他甚至不知道營繕司郎中是個什麼官位,領的是什麼差事。賈赦又大怒:「這便是你自己對婚事的算計?怕是想名正言順的把外面的下賤胚子領回家吧。」

    「父親可別小瞧人。你可知兒子第一次在什麼時候見到那秦可卿嗎?在義忠親王壞事兒的那日!」

    「你那日不是去接李家女眷出宮嗎?」

    賈瑚接著說:「就是那次遇見的。那時候整個京城都是兵荒馬亂,李家人從宮中出來,都要請兒子去接,可想當時的混亂。秦可卿一個小姑娘,帶著一個丫頭、一個婆子,居然能在如此亂局中保住自個兒,有機會尋李家人幫忙。而且她那丫頭是個會武的,那婆子也是宮里出來的。咱家玥妹妹可是由宮里嬤嬤教養的,兒子斷不會認錯。」

    思慮了一會兒,賈赦似乎知道了什麼,不由得大駭:「你發什麼瘋!她什麼身份,哪裡是你能夠招惹的!難不成你要拖著全家人陪你去死不成?」

    賈瑚笑道:「自然沒有父親想得那麼可怕。李家人還收留過那位,如今還不是好好的?聖人既然留了她性命,又給了她官家小姐的身份,也算是顧忌著血脈之情了,何況她是個女子,翻不出什麼大風浪來。可對咱們家就不一樣了,若是兒子娶了她,也算是賣了上面一份情。她就算是身份不能公開,在軍中也算是一個活招牌。」

    「那樣的姑娘怕是個目下無塵的,如何能擔得起一家主母,為你穩住後院?要知道咱們家可沒那麼簡單。」賈赦這樣說也算是松口了。

    聽著話音,賈瑚如何不知道賈赦的意思,口中道:「父親大可放心。她是宮中嬤嬤教養大的,同李家姐妹也是極好的,當年在李家也借住過一段時日。要真論起規矩手段,她比李家二姑娘只有好的沒有差的。」賈瑚唯一隱瞞了一點:那姑娘只是年紀略小了些,成親後不能立即圓房。對於這點,賈瑚覺得反倒是好事,過了幾年,他對府里的掌控會更全面,晚點圓房生子,也會更安全些。

    看著兒子為了這個家如此算計,賈赦也有幾分心酸,若不是他沒有用,也不會落得如此。既護不住媳婦,兒子也變得滿心是算計。賈赦道:「這些事怕不是一時半會就能知曉的。你怕是算計了許久,花了許多時間去打探。等等……」賈赦想到了這之前他為了賈瑚相看李家二姑娘的事情:「如此看來,你根本沒有娶李家姑娘的打算。你又如何同意,讓你太太同李家量媒。我說我們一直瞞著老太太同老二家的,根本沒同旁人講,怎麼就會被下人聽去了,還讓東府的尤氏知道了。這怕是你的手筆吧。」

    賈瑚承認的也乾脆:「確實是兒子計劃的。若是算計成了,李家就算把女兒嫁來了,也不會同二房齊心。咱們家就有空子鑽。而且咱們家同李家是親戚,同李家聯手也是有可能的。」

    賈赦聽聞既心酸也有幾分心寒:「那李姑娘也不是旁的人呀。她也算是你表妹,同你是青梅竹馬的情分呀!」

    「哼哼!」賈瑚冷笑:「情分能值幾錢銀子?為了重掌賈家,兒子連嫡親的弟弟都算計了,更何況她一個外八路的表妹。而且李家也沒吃虧,李家表妹如今可是因禍得福,成了郡主。」賈瑚說的好像沒什麼情緒,只是心中的一閃而過的心酸被他給忽視了。

    對兒子的愧疚塞滿了賈赦的心,他也只能酸澀的說:「你自己看著辦吧。我這個當父親的人幫不了你了,最多只能不拖你後腿。」

第36章論思量

    賈赦對賈瑚發火的時候,早就有人去找賈璉了。賈璉作為賈赦心愛的小兒子,說話多少是有用的。可後來賈赦把刑氏都趕了出去,賈璉反倒不好進去了。

    因為賈赦的發火,賈瑚同賈赦都沒有想到有人會偷聽,談話的時候也沒有絲毫遮掩,於是便讓門外的賈璉聽得一清二楚。

    一推開門,賈瑚就看見自己弟弟帶著不可思議神情望著自己。賈瑚也只能壓住自己的情緒,假裝面無表情的朝前走去。

    賈璉只感覺自己哥哥看了自己一眼,然後頭也不回的離開了,心中就如同壓下了一塊大石頭。遲疑了一會兒,賈璉終於說道:「哥哥,難道你日後不會後悔嗎?」

    「做都做了,還談什麼後悔。要後悔,也是我日後的事情。現在的日子我們都過不好,哪裡就有資格想日後。」賈瑚傳來的聲音有幾分飄忽。

    「你就不怕耽誤了紈姐姐下輩子?」

    「你也太小看你紈姐姐了,她可沒有那麼簡單……」

    「不管她怎麼樣,你也不能這樣呀!」

    賈瑚回過頭來:「璉兒,這些事情都由我來做就夠了。你只用過好你自己的日子,其他的都不用你操心,哥哥不會害你。」

    口中的話被賈璉咽了回去,誰都有資格來指責他哥哥,可就是他不行。

    自賜婚的消息傳來,李家人便時刻小心的主意著李紈,生怕李紈一不小心做了傻事。可如今見著李紈一聲不吭,每日都同往常一樣,她們又擔心了,生怕李紈憋壞了身子。作為母親的陳氏尤其擔心,思來想去,還是覺得自己要找自己閨女好好談談。

    看著李紈院子還亮著燈,陳氏仍舊問了問:「姑娘睡了沒。」

    回答的陳氏的是新進來的小丫頭臨蔓,她細聲細氣的說:「回夫人,還沒呢。姑娘在看書,月藤姐姐剛進去催了催,可是小姐說還是不想睡。」若不是知道臨蔓是剛來的,規矩還差點,她這說話的態度都有點想暗自告自家主子的黑狀。

    屋裡的花枝聽到動靜,趕忙迎了上來:「傻蹄子,還不讓開,難不成讓太太就一直站在門口。」

    陳氏原本就不太喜歡花枝,覺得她顏色太過,性子也浮躁,聽完她說得更覺著不中聽,不由得說上了幾句:「既然是姑娘身邊的人,就代表著姑娘的臉面,自己該說得該做的還得記住,你們姑娘好性子,可家裡的規矩可不是擺設。」

    花枝原想著在太太面前露個臉,沒想到又是讓太太不喜,委屈的癟了癟嘴,也只好退了下去。

    「母親這會子怎麼來女兒這兒了。操勞了一天,也不多歇息會兒。」見自己母親進了屋,李紈忙丟下書,迎了上去。

    陳氏一眼就瞧見自己女兒書的封皮,上面赫然寫著孫子兵法幾個大字,若是往常,陳氏難免會訓上女兒一氣,說《孫子兵法》根本不是姑娘家該讀的書。只是想著女兒目前讓人頭疼的心事,也熄了說教的心思,甚至多少覺得自己姑娘多會點才能自保,只是她口中仍舊說道:「大黑天的看什麼勞什子的書,別白白的熬壞了眼睛。」

    「女兒省得,知道分寸的。」李紈笑了笑。

    看著自己女兒不凡的姿色,如花的笑靨,陳氏既欣慰又心酸。姑娘長大了,要嫁了本來應該是喜事,怎麼就突然攤上了這樣的人家、這樣的婆婆。當初知道的時候,陳氏甚至是覺得禍從天降,要早知道如此,還不如不把女兒培養得這般出色。陳氏忍住眼淚,說:「我的兒呀。這婚事真真是委屈了你,偏生是聖人賜婚,拒絕不了。不過你放心,就算你嫁了,你還是咱們李家的姑娘!」

    「母親!」李紈撲哧一笑:「您這是操得哪門子心呀。女兒還沒有嫁呢。而且既是還沒成親,誰知道後頭會怎麼樣。」也是奇了,李紈根本不操心她會不會嫁賈珠的事情。以前沒提親事的時候,她還反復操心將來是否要嫁賈珠的事情。如今聖人賜了婚,眾人都覺得她嫁賈瑚是板上釘釘的事情的時候,她反而是淡定了,她甚至有一種感覺,她和賈珠的婚事一定成不了。

    陳氏一臉憂傷:「都賜婚了,我們最多也只能延遲下婚期。難不成你還覺得能有什麼變動。」

    「既然女兒還沒有出嫁,那都是說不准的。當初您和老爺為我相看人家的時候,哪裡又會想到聖人會給女兒賜婚。天有不測風雲,就算是聖人的旨意,說不准也有不成的時候。」

    李紈這話也不全是虛的。前世的李紈十五歲就嫁了,可如今她的婚期被拖到了十六歲。上輩子賈珠是個短命的,之前那個李紈生下的賈蘭都只是個遺腹子,也就是賈珠能不能活到她十六歲都是個問題。上輩子賈珠為了讀書而活生生的把自己逼死,如今有個更優秀的賈瑚在前面比著,他說不定會死得更早。李紈無不惡意的猜測著。

    「紈兒,你可是個姑娘家,要是出了變動,受損的可是你自己的名聲。」就是自己女兒的勸慰,陳氏仍然會擔心。

    「母親!」李紈哭笑不得:「提前操心又沒有半點好處,我們還是靜觀其變吧,好麼?」

    原是想著勸慰下女兒,陳氏反倒是被女兒給勸慰了。再不歇息就晚了,陳氏也只要離開。

    因為在學著管家,李紈偶爾也會去自己母親的嫁妝鋪子里看看,查查帳,一是當為以後管家練手,二是當出門散散心。

    陳氏名下有個綢緞莊,專營從江南來的各色絲綢布料,來往的客人也多是些夫人、太太以及大姑娘。讓李紈去綢緞莊查看李家人也比較放心,隨行的人也相對少些。

    李紈正翻著賬本,卻不想綢緞莊的掌櫃一心在對鄒嬤嬤使眼色。鄒嬤嬤在弄明白什麼事情後也不知道如何是好,想來想去,只好在李紈身邊「啃啃」了幾聲以示提醒。

    「嬤嬤,莫不是嗓子不舒服?待會要不要找個大夫來看看?」李紈從賬本里移出神思,對自己的奶嬤嬤問道。

    鄒嬤嬤有幾分尷尬的說:「賈家璉二爺在鋪子外頭,說是要見姑娘。」鋪子里不是家裡,多少沒那麼僻靜,爺們姑娘的年紀也大了,在外頭這樣見面,鄒嬤嬤多少覺得有些不好。

    賈璉怎麼會來找她?李紈真心想不明白。這如今在外頭,見也不好,不見也不恰當。李紈微微思索了片刻,還是說道:「讓璉二爺進來吧。另外都放靈光些,既要管住自己的嘴,也不許放了閒雜人等進來靠近。」李紈不忘敲打著下人。

    說實在的,賈璉在外頭是一臉忐忑。他知道自己專門在鋪子外頭侯著李紈不算妥當,但也只能這樣。他是實在覺得自己應該把他哥哥的打算同自己紈姐姐說說,他不是要背叛哥哥,只是希望自己紈姐姐不能完全被蒙在鼓裡。

    「璉兒今兒怎麼親自到鋪子里來了?難不成要給玥妹妹選禮物?」雖說李紈依舊會對賈璉這個名字感到嗝應,但對著如今這個賈璉,李紈實在是擺不起臉色,只好做一幅大姐姐的樣子:「要是要布匹,只管同掌櫃的說,讓他們給府里送去。也難為你跑這裡一趟,你以前不老是覺得綢緞鋪子是女人的地方,男人來了不像話嗎?」

    「我,我專門是來找紈姐姐的。」賈璉吞吞吐吐的說:「玥妹妹說你這時候會來鋪子差帳,所以我就專門在這兒侯著了。」

    「怎麼了?可有什麼事兒?」

    賈璉詞不達意的把賈瑚的算計同李紈說了一道。李紈聽來也是怒火中燒:她鳳辣子自重生以來,還沒有這般被人算計過。李紈本想著報復回去,轉念一想又換了一番說辭:「你哥哥哄你的,你也相信。且不說你哥哥是個什麼樣的人,就說他所謂的算計,那也是漏洞百出。他把話透露給下人,下人又無意中把話傳給東府的珍大奶奶,珍大奶奶又得把話傳給你家老太太同太太,然後你家老太太們既得認為我是個好的,還得說動聖人。你說這事兒繞了多大一個圈子?整個圈子還是一環套一環的,不能出任何差錯,出了差錯就不成事。你覺得這些都是你哥哥能算計能控制的?」

    李紈也是話說得好聽,其實心中對賈家男人的薄情寡義又多了幾分認識。賈瑚的這番算計掂量的也不過是人心罷了,人心的弱點也全了賈瑚的謀算。這賈瑚看來是個不簡單的,得注意下。至於賈璉,他看起來是好意,說穿了也不過是怕李紈到時候自己知道了,怕得罪人,所以才主動說出來。

    不管嫁不嫁賈家,李紈是認定了賈瑚是個既要提防又可以合作的人;而賈璉,責更多的是需要拉攏,畢竟他心中還算有所愧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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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7章秦羅衣

    唐嬤嬤與方嬤嬤雖說是皇后賜下的,身份比尋常奴婢體面上許多,但對於整個賈家,她們是異類。她們名義上的主子是李紈,但李紈畢竟還沒嫁進來,所以她們在賈家只是被人敬著,在實際的問題上目前還插不上手。

    對於賈珠帶了一個來歷不明的妙齡少女回來,賈家主子居然沒什麼大的反應,完全就當家裡多養了個閒人,只有王氏這個做母親的把秦羅衣找了過去,略微敲打了一番。大意也就是要守規矩,不許學那些狐媚小妖精的模樣勾壞了主子,好好當差,府里自然不會虧待你。

    秦羅衣原出身歡場,若不是為了報恩,根本不會聽從劉勵的,只用王氏的敲打,她也只當個笑話來聽聽,根本不以為意。若真是沒見過世面的小丫頭,自然會被王氏當家太太的威嚴所嚇住,不敢亂來,可秦羅衣是什麼人,原來萬春樓的花魁羅衣姑娘,自然是不會怕的。她甚至嗤笑道:原來這便是管家太太,看起來是威逼利誘,但威逼不見血,利誘也不見肉,不過都是口頭說說,誰會忌憚。

    劉勵想要聖人收回賜婚的成命,還不想影響的李紈的名聲,唯一的手段便是向賈珠下手。李紈是郡主,又是聖人皇后的義女,在賜婚本身就對她不公平的情況下,如果賈珠的名聲行事出了大問題,聖人就算是為了自己公平合理的清譽,都會撤回賜婚。賈珠為人有幾分膽小懦弱,按理是不會出什麼大差錯。要算計,也只能從女色方面入手,所以就有了秦羅衣的刻意靠近。

    很多大戶人家都走類似的規矩,在到了年紀的少爺房裡放兩個教導人倫之事的丫頭,如果是家風嚴的人家,那些丫頭日後便會被打發出去,如果規矩鬆散,那些丫頭也最少能混個通房當當。因許得是郡主,賈母就做主把賈珠房裡的兩個人事丫頭放了出去。個對於初嘗人事的賈珠來說多少有幾分不捨,只不過想著李紈的風華氣度而勉強忍住。可如今身邊來了個勾魂攝魄的秦羅衣,不說是天雷勾動地火,最少也是瞌睡遇見了枕頭。一來二去,兩人就成了好事,有了皮膚肌肉之親。嬤嬤們本想發作,把秦羅衣趕了出去,卻不想被賈母給攔住了。

    「小孩子家家的嘴饞,難免是忍不住的。那羅衣既然是珠兒房裡的丫頭,早晚也會是珠兒的人,嬤嬤又何必計較這一時半刻呢?等到郡主進門,也會多一個人服侍郡主。」

    賈母作為超品誥命,她既然發話了,嬤嬤們也不好多阻攔,畢竟李紈還沒進門,她們沒有直接的主子可以撐腰,又不好為這點小事鬧到皇后耳中去。而且就算是公主,也沒有說讓駙馬為公主戒掉女色的規矩,更何況李紈還只是郡主。這樣一來,她們也只好在賈母面前忍住。

    可對於秦羅衣,她們就沒有那麼客氣了:「有些人可要記著自己的身份,不過是個下賤胚子,別去奢望一些自己不該得的東西。到時候冒犯了郡主娘娘,可別說嬤嬤們沒教你規矩。」嬤嬤們不僅言語刻薄,在規矩上也是狠狠的蹉磨了秦羅衣一番。

    賈珠房裡人如今只剩下秦羅衣一個,她在夜間也必然會見到賈瑚。一番規矩的訓導下,她也正好一臉楚楚可憐的出現在賈珠面前。

    「羅衣今兒怎麼臉色看著不好?」賈珠也只是照常的問上一句:「可是白日里操勞著了?」

    話一落音,正在替賈珠寬衣的羅衣竟是下意識的一躲,寬大的袖口適時落下,露出了帶著青紅傷痕的手腕手臂。

    賈珠捉住羅衣的手,見她白嫩細膩的皮膚上傷痕累累,看著既礙眼又心疼,不由得正色問道:「你這是誰弄的,竟然有人敢打你!」

    「沒,沒有,沒有誰弄的。不過是羅衣今兒在花園不小心碰傷的。」秦羅衣口中說著,眼中卻是躲躲閃閃,在搖曳的燭光下,她眼中淚光隱隱,似乎泫而欲泣。

    「你且別哄我,這傷痕明明是用藤條抽出來的,別當我不知道。」賈珠的臉色有幾分難看。

    看了看賈珠的臉色,秦羅衣才勉強說:「不過是嬤嬤們在教我規矩。是羅衣自己笨,讓嬤嬤們費心了。她們也是怕日後郡主進府里了,羅衣在郡主娘娘面前失了規矩。」

    賈珠就算是再生氣,也知道皇后賜下的嬤嬤他是不能得罪的,看著羅衣受委屈,也不好替她出頭,只是說:「郡主是個大氣的,等她進府了萬不會這樣對你,也只有她能約束這些刁奴。」

    這話賈珠說得憋屈,可羅衣卻靠著他的臂膀說:「羅衣知道,萬不會讓爺為難。對郡主我會敬著、重著、順著;嬤嬤們也是好意,羅衣也只能好好努力,不讓她們的努力白費。」羅衣端著一幅懂事識大體的模樣,眼中卻是閃過一絲算計。

    至於賈珠,他聽聞此言後,對羅衣更是心疼,也只能在夜間纏綿中多多疼惜,為算是他對羅衣的補償了。

    歡場中的好東西不少,有些竟是宮中都沒有的。不論是生子、避孕、催/情,只要是你想要的,歡場中幾乎是都能找到。因為算計,羅衣用上了生子並催/情的密藥,只為早早達成目的,好從賈家脫身。她也是個眼光高的,賈珠她還看不上。經過一番努力,羅衣入賈府之後的兩個月,終於診出一個多月的身孕,她暗道:「賈珠,你也莫怪我壞了你的前程,這孩子也算是我補償你的吧。」

    日子也到了夏日,隨著氣溫的升高,聖人帶著皇后同一眾宗室大臣,準備去北邊的玉泉行宮避暑,皇后也帶上了李紈,以示對這個義女的恩寵。

    因為皇后沒有嫡女,這義女也就是算她唯一的女兒,出行那天,幾乎所有人都被李紈特賜的鸞駕而震驚:那華麗的裝飾,莫說是用在郡主身上,就是用給公主也不為過。當然,裝飾雖說華麗,了型制可沒有違章。

第38章謀算進行

    劉勵也在前去避暑的隊伍里,他甚至拋棄了車架,一路騎馬,就是期望心中的那個女子會在掀開簾子的不經意間,可以看見他身影的存在。哪怕、哪怕她現在都不知道他是誰。劉勵甚至自嘲道:「人人都說廉親王世子風流桀驁,可是我哪裡有這樣。我甚至會因為自己心中一絲還不算確定的情愫,就讓自己卑微至此。」

    待到玉泉行宮,劉勵也有了幾分擔心。那賈珠在他眼中再怎麼不堪,可在尋常女子眼裡卻也是身份貴重、樣貌英俊的偏偏少年郎,若是秦羅衣動心叛變,那可就麻煩了。往日他在京中,還能掌控住秦羅衣,可現在遠在玉泉行宮,若是出了變動……

    「世子爺,奴才給您送夜宵來了。」門外傳來內監略顯尖利的聲音。

    夜宵?劉勵不禁暗想:我可沒讓人給我送夜宵來。因心中記掛著京里,劉勵有幾分煩躁,拉開門訓斥道:「誰讓你來吵爺的。仔細著你脖子上的這顆腦袋!」

    「堂弟好大的脾氣!」五皇子劉勤從內監身後走出:「夜深了,咱們兄弟兩為何不品著香茗,秉燭夜談?」

    隨著時間的推移,人們也意識到義忠親王再沒有復起的可能。為了掙那大好的皇位,其他皇子間也暗潮湧動。對於五皇子的拜訪。劉勵可提起了幾分心眼:「小弟可是個風流浪蕩之人。只要殿下不擔心被小弟的名聲影響了清譽。」劉勵口中說著,神色卻是一臉痞像。

    「我那妹妹也甚是可惜。若是真嫁給賈珠那庸才,真心是明珠蒙塵……」

    隨著劉勤的話音,劉勵也收起了原來滿不在意的摸樣,甚至堆起笑容的把五皇子給迎進屋內。只是進了屋子,劉勵便收起了笑容:「還請殿下賜教,小弟如何露了馬腳,讓殿下知道了小弟的心意。」

    劉勤自己給自己到了杯茶,又選擇了一個舒服的姿勢坐下,等到劉勵露出焦色,他才說:「你也別瞎想了,不是你的人洩露了風聲。只不過那日在東門大街上,我看見了一個熟悉的人,萬春樓的前花魁羅衣姑娘。羅衣姑娘當紅雖說是幾年前的事情,但因為確實喜歡她的驚鴻舞,所以至今有幾分印象。」頓了頓劉勤繼續說:「你自來就有風流的名聲,我可是記得,你就是當初買下羅衣的人。你買下的女人,卻突然出現在街上賣身葬父,你說我如何不會知道。」

    劉勵臉色一暗,劉勤也似乎看出了劉勵的想法,又說:「你也別擔心其他人知道。不過是個花魁,他們那些大忙人怎麼會有閒心思去記住。只不過如今羅衣姑娘有孕,我便私下做主,借著你的名義,讓她趁機鬧騰出來。」

    兩人的思路也算是不謀而合,只是劉勵沒有預料到,羅衣會這麼快的有孕。因為李紈被賜婚給賈珠,賈家人就算留著賈珠的房裡人,也不可能讓那些人有孕,不然即打了李家的臉面也負了聖人的意思。如果羅衣有孕暴露出來,被賈家人知道,那原來的計劃就沒辦法繼續進行下去,甚至會被賈家人提防。五皇子雖說是貿然插手,但是也插手的正是時候。

    「殿下為何會幫我?這對您又有什麼好處?」劉勵仍然以惡意揣測著劉勤。

    劉勤拍了拍手:「毓敏郡主也算是我妹妹,她嫁得不好,我臉上也無光,賈珠無才無德,就是做我名義上的妹夫,那也是不行的。不過是舉手之勞,你也不用擔心。」

    皇子說話哪裡有那麼簡單,他說是舉手之勞,你可不能聽成是舉手之勞,劉勵問道:「也不知道小弟能幫上殿下什麼?」

    「我乃堂堂皇子,哪裡又急需者你這個世子幫忙。你若是怕欠我人情,事成之後不妨把羅衣姑娘讓給我。那驚鴻舞幾年不見,也怪想念的。」

    五皇子越是表現得無欲無求,劉勵也越發知道,他這個人情算是欠下了。五皇子這會子不需要他,誰能保證將來會不需要。不過李紈是皇后義女,他日後要是娶了她,也算是打上五皇子這一脈的標籤,這人情,欠下就先欠著吧。

    一個多月的身孕雖說不穩,但也算坐住了胎,趁著懷像未顯,羅衣找了個機會溜出了賈府,來到了李府門前。

    李紈同李守中都隨駕去了玉泉行宮,家裡只剩下李母、陳氏同年幼的李維。因為是一屋的老弱婦孺,家門也看得格外緊。當秦羅衣出現在李府門前,李家的家丁就有了幾分注意:衣裳穿紅著綠,首飾樣貌也都不凡,而且是個單身的妙齡女子,怎麼看怎麼覺得怪異。

    也不等李家家丁有所反應,秦羅衣就噗的一聲跪在地上磕起頭來。

    「唉唉唉,這位姑娘你要乾嘛呀。」李家家丁趕忙上前阻攔。

    「小女子求見毓敏郡主,求郡主寬懷大量,見見小女子。」秦羅衣也不讓人扶,換了個地方繼續下跪磕頭。

    街上的路人看見了也不禁議論道:「那姑娘傻呀,她說要見郡主,人家就讓她見的呀。也不想郡主娘娘是多麼的金尊玉貴。」

    「你別說,那姑娘最傻的不是這個。而是人家郡主根本不在家。」

    「咦,你怎麼知道?」

    「前日京里的貴人去玉泉行宮避暑,郡主的鑾駕可也在裡頭。那場面、那氣派,大半個京城人都知道。她要是真心想見郡主,也不曉得打聽一下,這又不是什麼難打聽的事情。白來一趟也不說,關鍵是傻得冒泡。也不知道是哪家的姑娘,真是丟人。」

    「看她穿著打扮,貌似是富戶人家的姑娘吧。」

    「嘿嘿,此姑娘非彼姑娘。那妖妖嬌嬌的樣子,孤身一人連個伺候的都沒有。八成是大戶人家房裡的姑娘吧。難怪不怕丟人的。」

    貌似在證明路人說的話,秦羅衣跪下哭喊道:「小女子是榮國府賈珠大爺的房裡人。如今有孕在身,還請郡主見上一見,求郡主成全。」

    雖說已經賜婚,但也沒有說男方的房裡人跑到人家女方家門口來鬧。不管是庶長女、還是庶長子,婚前鬧出來已經是極其沒有規矩了,更何況這樣子的一齣戲。

    李家家丁雖說惱怒,但也沒有在大街上同人撕扯起來的道理,畢竟還涉及到自家主子,只好呵斥道:「哪裡來的瘋女人,我們家郡主早就隨駕去了玉泉。再鬧,我們可不客氣了!」

    「小女子沒想過要開罪郡主,不過想替腹中孩兒求個體面。求郡主寬容。小女子願意提郡主做牛做馬報答郡主。郡主把小女當做貓兒、狗兒都成,小女子絕無怨言……」

    隨著秦羅衣哭喊,圍觀的人也越來越多。雖說大戶人家裡通房侍妾也不算少見,但敢鬧成這樣的也算是頭一例了。一個連名分的房裡人敢在國子監祭酒家門口這樣鬧騰,恐怕是在府里備受寵愛,要不然膽子怎麼會這麼肥。因為李紈根本不在京中,自然也不會有人往李紈是個妒忌的方面想。於是一時間輿論的同情心都集中在李家身上:自家姑娘攤上這樣的親事,也足夠糟心的。

    賈家人也是姍姍來遲,婆子們控制住秦羅衣,打頭的賴大訕笑到:「兄弟們莫介意,這女人得了失心瘋,開罪了親家。」

    一直緊閉的李家大門打開了,出來的可是李母的貼身嬤嬤,她一臉顏色的說道:「失心瘋我們可是不知道,只是聽說這姑娘是個有身子的,回了府里可是要好好保養,到時候出了什麼事情,往我們身上賴。」

    「瞧這位媽媽說的。」賴大一把年紀了遇見這情況也只能腆著個臉:「即使親家,哪裡有這麼生分的。」

    「您府里的親家我們家可是擔不起。」

    「媽媽哪裡的話,咱們兩家可是聖人賜的婚,不是親家是什麼。」

    「您老慎言,我們家姑娘還沒嫁呢。我們說的我們自然會去想辦法,兩家人好聚好散,再見也不算難堪,畢竟是住在一個京城裡。」

    「那可是聖人的旨意……」不等賴大把話說完,回答他的就是李家關門的「砰」的一聲。

第39章賠罪

    辦事不利的這種事情,賴大自然不會承認,便把事情的責任往李家身上推,添油加醋的回去稟報了賈母同王氏。

    王氏氣得臉色鐵青,拍著桌案吼道:「那李家真是給臉不要臉,我們家可是堂堂榮國府!別以為自己家出了個郡主,就真把自己當做皇家宗室的貴人呢!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門第。不過就是個國子監祭酒,這樣的小官,京城裡一抓一大把!」

    「你給我閉嘴!」賈母的臉色也不太好,只不過自持身份,不肯在媳婦面前發作。雖說不肯發作,但訓斥肯定是有的:「你怎麼當人娘的?兒子還沒娶媳,就鬧出了這個!連自己兒子房裡的事情都不知道,你當的什麼家!」

    「哪裡有做人娘的整天盯著自己成年兒子的房裡事。」王夫人不禁腹誹道,完全忘記這是她以前經常做的活動。

    見王夫人不說話,賈母又呵斥道:「怎麼不說話了?你平時不是嘴巴挺伶俐的?當娘的也不管管,來歷不明的女子就往兒子房裡放!」

    「這不是珠兒自己帶回來的嗎。珠兒一貫是個好的,既體貼又懂事。珠兒萬不會做些個不妥當的事情。」王氏先是一臉委屈,後又想到了什麼,咬牙切齒的說:「定是那外來的狐媚子帶累了我的珠兒。珠兒最是善良,想必是被那狐媚子給哄騙了。那狐媚子既卑微又下賤,哪裡配得上懷有咱們賈家的血脈。媳婦這就去給她一碗藥!」

    「你給我站住!如今全京城人都知道那下賤胚子肚子里有我們賈家的血脈,你給她灌了藥又有什麼用?反而還做死了咱們家不好的名聲。」

    「那媳婦該怎麼辦?」

    「怎麼辦?讓她好好養著,再生下來唄。先頭老大家的同李家有親,讓瑚哥兒或者是璉哥兒去李家走上一趟,道個歉,可別把人得罪死了。」

    王氏幾乎是跳起腳來:「老太太,您讓我們家去給李家道歉?莫非還是讓我們家珠兒去娶李家的那小丫頭?不過是個假郡主,我們榮國府可不稀罕。」

    賈母的拐杖在地上敲得咚咚直響:「你到底有沒有腦子?那是聖人賜的婚,若是讓李家真的把婚給退了,珠兒的名聲還要不要的?珠兒還要不要娶親的?」

    「要不咱們家先把婚給退了,被退婚的姑娘,名聲自然比退婚的男方差。」

    「你去退呀,你只管去退。如今聖人在玉泉,李家老爺同那姑娘也都隨駕在玉泉,等你去找聖人退婚了,那簡直是黃花菜都涼了!」

    「以咱們家的門第,以珠兒的人品,他什麼姑娘娶不到,何必……」

    「哼哼……」賈母冷笑道:「你不去找瑚哥兒他們也行。反正你是珠兒的母親,到時候他有什麼問題,也不敢怨到你頭上。我老太婆也不管了,免得討人厭!」

    賈母這話讓王氏想起當年元春小選的事情,雖說心不甘情不願,但仍舊是心虛了:「媳婦只不過是說說,老太太您吃過的鹽比我們吃過的米還多,說話自然是有道理的。」

    人們多少是有些仇富心理的,榮國府又是京里的老牌勳貴,有名的高門大戶,鬧出這樣的事情來,那留言幾乎是一傳十十傳百,加上五皇子與廉親王世子手下人的有意引導,關於賈家的傳聞是徹底精彩了。賈母與王夫人還拖拖拉拉不太想道歉,可京中的留言早就超出了她們可以控制的範圍了。

    賈瑚本抱著看二房笑話的心態,卻不想又被賈母拉進局里。

    一大早,賈母就派人將賈瑚喚來:「都是你珠弟弟不懂事,沒約束好房裡人,也是咱們家對不起李家。如今我同你二嬸都沒個臉面去見李家老太太同太太,所以來借借瑚哥兒你的臉面。」

    王氏也上前說道:「這些都是二嬸備下的賠罪,瑚哥兒只管拿去。」王氏一邊說一邊肉疼,她那種只進不出的人,這會子拿出這些東西,也算是出血了。

    既然有奪回榮國府的心思,賈瑚也不是個眼皮子淺的,看了看王氏準備的賠罪,賈瑚暗自冷笑:不過都是些華而不實的東西,難不成讓我辦事,還要我出錢?把人家得罪死了,還不肯花血本輓回,天底下哪裡有這麼便宜的事情。

    賈母看了也甚是尷尬,狠狠的瞪了王氏好幾眼,只不過王氏陷在心疼的情緒中,全然沒有察覺。得不到王氏的反應,賈母也只好開了自己的私房,讓人取出了一套金絲嵌寶的頭面出來。雖說頭面的樣式有些許過時,但成色做工都是上上之選,也算是好東西了。

    「瑚哥兒把這也帶上,也算是老祖宗給她們家紈姐兒戴著頑的。」

    「是,老祖宗。」賈母王氏都是長輩,又說道這種地步了,賈瑚就算知道自己是被二房當槍使了,也不得不答應。只是賈瑚是個吃不得虧的人,既然被二房利用,他也會找個機會,將自己的利益最大化。

    到了李家門口,賈瑚親自上前給李家門房遞了帖子,然後故意提高音量對李家下人說:「晚輩賈瑚求見李老太太、太太。前日家人唐突了貴府,賈瑚替二叔二嬸還有珠弟弟給李老太太、太太賠罪了。」

    賈瑚只是提高音量,聲音也不算頂大,但也足夠讓街邊的路人聽清楚。他的話一是表明是二房得罪了李家,與大房無關;二是說明他是被二房逼出來承受李家的怒火的。

    這樣一來,路人們的眼色同知道他是賈家人都的鄙夷,轉變成帶有幾分同情的眼神。

    有人甚至在後面偷偷問道:「那日鬧騰的不是賈家二房麼?怎麼換成大房的小輩前來賠罪了。」

    「你那是不知道。這榮國府賈家的規矩最是奇特,正經的大房在府里沒有地位,當家做主的可都是二房。」

    「不會吧!」

    「怎麼不會?要不聖人之前賜婚怎麼不賜給大房的爺們,反而賜給二房的,聽著就有那麼點奇怪。據說他們家是二房住正屋,大房被擠到了馬棚邊上。賠禮這麼丟人的事情,人家二房自然不肯出面,就讓大房出來頂替咯!」

    「那大房這哥兒可是倒霉了。白白替二房承受了李家的怒火。二房這麼一鬧,賈李兩家別說做親家了,說是仇家都不為過。嘖嘖,真倒霉。」

    耳朵里聽著路人們的議論,賈瑚露出了一絲算計成功的笑容,被李家門房這樣涼著的不滿也減輕了幾分。畢竟這樣一來,丟臉的是二房,大房還借此博取了人們的同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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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0章世子的禮物

    外面再怎麼鬧騰,李家家丁也依然訓練有素,接過賈瑚的帖子,就進府里去稟報李母同陳氏。這些年李家內宅一直很平靜,陳氏多少沒有其他內宅太太的彎彎道道,看到賈家的帖子,整個人的臉色都變了。

    李母看了陳氏一眼:「莫不是想把人直接給趕出去?」

    「是呀。莫不是他們覺得我們家軟弱可欺?我們家紈兒還沒有嫁給他們家呢,就被他們家這般的作踐,這樣的親家,我們是萬不敢要的。而且他們要是有半分情意,我們家雖說是退婚,也不會鬧得這般的僵,正主都沒有露面,找另一房的哥兒出來賠罪,肯定是認定我們家軟弱了,這會子不把他們打出去了,將來還不知道怎麼欺到我們頭上來!」陳氏說起來是一肚子的火。

    「你把人打出去了,又讓別人怎麼看我們家?外面來的是賈瑚,是大房替二房出來賠罪!出頭的是賈家大房,外人看見了總會有幾分同情大房,我們要是把人打出去,人家還說我們家欺負人家賈家大房呢!」事情的真想總是在一層有一層的掩蓋之下,李母費心思將事情理清,多少有幾分頭疼,畢竟她是上了年紀的人。

    陳氏看了看自己婆婆,雖說知道不能萬事都靠著婆婆,但還是有幾分不確定:「我們總不能好好的把人給迎進來吧,姓賈的看著就讓人糟心。」

    「避而不見吧。如今是賈家二房無禮,我們家是讓人同情的對象,如果我們這會子表現的太強勢,說不定人家又站在賈家那邊來想。我們總不能因為忍不了一時之氣,耽誤了紈兒的名聲。等到婚事推了,賈家自然有事情等著他們。」李母對著還候著的下人說:「你去和賈家的人說,我病了,太太在侍疾,咱們家沒辦法見他們。」

    當李家下人傳出李母的吩咐時,賈瑚明顯一愣。因想著自己同李家有親,他從來沒想過,會在李家吃個閉門羹。因為心裡的巨大落差,賈瑚幾乎有點惱羞成怒,帶著家裡人幾乎是轉身就走。賈家下人也都是些懶散的,將賠罪抬起來的時候難免是你碰我,你碰你。這一碰,不小心把物品上的蓋子給碰掉了,王氏準備的那些荒唐的賠罪我物品便暴露在光天化日之下。

    能和國子監祭酒做鄰居的,來來往往之間的人都是些眼光不差的,王氏準備的這些東西,看似金光亮霞,但是都是些華而不實的。有見識的人一看,不由得嗤笑起來。既然準備的是賠罪,還弄成這幅德行被人看見,丟臉的就是這個賈家,賈瑚都不由得羞紅了臉。

    「手腳動作還不快些。拖什麼拖?等著人家留你們吃飯呀。」賈瑚不由得訓斥道。

    等賈家眾人都走遠了,人們才議論開來:「我當那大房的爺們是個好的,原來還是個沈不住氣的。」

    「是呀,做事這般不靠譜,李家還真該退婚,要是接了親,這樣的親家可不是個拖累。」

    「如今的榮寧二府是一代不如一代咯!」……

    玉泉離京城並不遠,賈家鬧出來的消息沒有兩天就傳去了玉泉行宮,不說聖人同皇后,就連甄妃的臉色都綠了。甄妃可一直記得,皇后逼她答應的事情,什麼如果李紈嫁去賈家,若是受到了委屈,她甄妃會第一個饒不了賈家。「如今還沒成婚呢,就算是有了庶長子,也不曉得遮掩起來,如今鬧得全京城人都知道,你賈家到底要鬧怎麼樣!當初可是你賈家求著,求來的婚事!」甄妃想著就覺得心中躁動,恨不得把賈家人拉出來,好好的罵上一頓。

    想著皇后的手段,甄妃覺得自己不能坐以待斃,當初她張羅給賈家賜婚的時候,已經犯了聖人的忌諱,讓聖人不喜。如果這次鬧得婚事成不了,讓聖人再次記起她張羅賜婚的事情,她的日子恐怕會更難過。

    聖人平日里性格表現得再和緩,他也是一國之君,該有的性子和脾氣都是有的,只是自持身份,不會亂發脾氣罷了。不論是李家李守中,還是皇后他們都清楚的知道自己的身份,不會因一點恩寵而恃寵而驕,所以完全不會犯和甄妃同樣的毛病。

    李守中知道,就算是聖人賜婚的再荒唐,賈珠表現的再打臉,他作為臣子的都沒有資格直接反對。君是君,臣是臣,這一點是絕對不能逾越的。所以李守中哪怕知道自家姑娘再委屈,也只是囑咐道:「這些日子看咱們家笑話的人不少,紈兒你可要沈得住氣。若是不高興同人見面,裝病就是,千萬不要同不相干的旁人起了衝突,說出了什麼不好的話來。這親事咱們家會推掉的,你就當父親暫時讓你受委屈了。」

    李紈前世是個眼裡容不得沙子的火爆脾氣,幸好今生的家教讓她養氣功夫好上不止一星半點兒,雖說心中是怒氣沖天,李紈仍舊是一臉平靜的對自己父親說:「女兒知道了,自然不會讓咱們家丟臉。」

    因為性子硬,李紈聯退一步裝備都是不肯的。在玉泉的日常生活,她就是憑著這一口硬氣,半點差錯都沒有出現,這般脾性倒是讓人折服。能來玉泉行宮的都是些真真的貴人,就算是女眷也都是眼高於頂的,對於李紈這個郡主,她們原本是看不上的,如今看著李紈的風骨與脾性,她們反倒是真心認同了李紈,不把她當成是仗著皇后娘娘的恩寵,混來玉泉的人,不再當她是皇后的附庸來敷衍。

    一日,五皇子妃寇氏找到李紈,說:「大家都是親戚,妹妹可別同嫂子客氣。這是你哥哥淘弄的小玩意,妹妹拿著頑吧。」說著就遞過去了一個小匣子。

    被皇子妃稱為妹妹,李紈反應了半天才回過神來,然後便同寇氏話了會兒家常。等寇氏走後,李紈才打開匣子一看,是一套玉石做的小鐘磬。李紈雖說是喜歡,但也因為是尋常的小玩意兒,沒有特別當做一回事。

    在五皇子的住處,劉勤捧著茶盅笑道:「勵弟弟這回怎麼謝我?你名勵字振磬,如今嵌著你名字的小鐘磬可是我的媳婦幫你送去給你心上人的。」

    劉勵說:「弟弟可不知道,弟弟只看見哥哥替妹妹淘弄小玩意,殿下可真是個好哥哥。」劉勵竟是半點話茬都不留給五皇子。

    李家的勢力在文官圈子,文人也有文人的風骨和義氣,原本李家被賜婚同賈家結親,就觸犯了清流們的利益,只不過因為李紈封為郡主,而被壓了下來。賈家的荒唐事情就成了引爆壓力的導火索,讓清流們爆發了,爆發的首要反應就是御史們的彈劾。

    賈家的小辮子滿頭都是,不用下心思去調查賈家的陰私,就有不少理由可以用,一時間彈劾賈家違反形制,將軍府卻掛著國公府的牌子;內宅不分長幼、不顧尊卑讓二房居於正房,襲爵的大房居於馬棚邊的花園,類似的折子幾乎堆滿了聖人的案前,看得聖人是勃然大怒。

第41章收回賜婚

    所謂妃嬪,不過是聽著好聽,在有些講究的人家眼裡也不過是個以色事人的,只是明面上不顯罷了。對於這點,甄妃很是明白,但是甄家的家教讓她覺得入宮為妃是一場潑天的大富貴。什麼以色事人,不過是有些人的酸話罷了,沒得個好顏色,有些人想以色事人都沒有資本呢。既然是懷著目的去見聖人,甄妃也費盡心思的打扮了自己一番,把自己拾掇得花枝招展才出門。

    卻不想聖人正對著折子發煩。四王八公的確要收拾,可如今還不是收拾他們的時候,如今嚴懲了賈家,必定會引起其他幾家和周圍勢力的警惕。如若不對賈家下手,清流的那些書生鬧騰起來也不是件容易解決的事情。

    「臣妾給陛下請安!」甄妃帶著宮女推門而入,因為追求驚喜的效果,她甚至沒有讓守在外面的小太監通報。

    兩人間若是濃情意蜜,偶爾這樣鬧鬧也是無妨的,偏生聖人正煩心煩著在,而且那煩心事多少與甄妃有些關聯,於是聖人開始有了發火的兆頭:這甄氏看來是恃寵而驕了,還得敲打一番。

    甄妃卻是語笑盈盈:「即是來玉泉消暑,聖人又何必如此操勞,若是累壞了身子,臣妾可是會心疼的,皇后娘娘也會怪罪臣妾,說臣妾沒有照顧好聖人。」

    聖人卻不加以理會,自顧看著桌上的奏折。

    「陛下!」甄妃拖長語調,一把從聖人手中奪過奏折,然後說:「陛下若是不喝完臣妾帶來的參湯,臣妾就不許陛下看奏折。」往常聖人挺愛甄妃這等做派,甄妃也等著聖人對她好言哄勸兩句,然後她就可以順水推舟提起賈家的事情。

    只是隨著年華的流逝,甄妃已經不再是當年的嬌俏少女,已過了花信之年的她再這樣已經不太合適了。聖人皺了皺眉,正色說:「甄氏,你的規矩呢!」

    「竟是連一聲愛妃都不肯說!」甄妃心中暗恨,但依舊是面帶燦爛的笑容:「不就是幾個破奏折,陛下當臣妾稀罕呀!」甄妃的語氣如嬌似嗔,但眼睛卻是飛快的掃過奏折:還好,不過是彈劾賈家一些雞毛蒜皮的小事,沒有提到推掉賜婚的。甄妃心裡的石頭放下了,只是她不知道,有時候表面上沒有問題往往意味著更大的問題掩藏在平靜的表面之下。

    拿回了奏折,聖人面不改色的端起參湯喝了下去,似乎一點沒有發現甄妃的異常,但似乎永遠只是似乎。

    聖人的舉動成功的迷惑了甄妃,她見聖人面無異色,就繼續說道:「臣妾是來向聖人賠罪的。當初皇后娘娘讓臣妾給毓敏郡主同賈珠的婚事作保,如今賈家鬧出這等事情,臣妾也難辭其咎。」甄妃話語帶著顫音,似乎皇后對她有所逼迫。

    「你知道就好。」

    聖人說的平靜,但成功的把甄妃之前的話給堵了回去。甄妃頓了頓,又擺起笑臉:「臣妾也知道讓李家姑娘受委屈了,可婚姻畢竟是大事,斷不可兒戲的。珠兒也是個好的,只不過小孩子年輕,跟個饞嘴貓似得,哪裡能受得住。鬧成這個樣子,大家面上都不好看。」

    雖說是心中冷笑,但聖人臉上依舊平靜:「就你說的這些事?」

    甄妃被聖人這麼一問,心中雖是一驚,但想著奏折上的那些雞毛蒜皮的小事,她仍舊是鎮定下情緒:「還能有什麼事兒,陛下多慮了。」

    在玉泉的這些時日,夏日最熱的時候已經過去,想著這會子回到京里也不算難熬,聖人便說:「既然這樣說,咱們就回京看看,看看這賈珠到底是個什麼樣子。」

    又說京里,賈珠鬧出的這檔子事情已經不僅僅在私下傳揚,不少人都會在明面上嘲笑賈珠,甚至連賈珠把賣身葬父的秦羅衣帶回府中的事情都被人挖掘了出來。

    當今聖人以孝治天下,一個剛剛喪父的女子,連孝都未曾守,就成了大戶人家爺們的通房侍妾,做了房裡人還不說,還懷了身孕!這事情已經不是內宅混亂的問題了,而是上升到了禮法道德的高度。

    賈珠在國子監進學,是讀書人,最是愛惜名聲,如果這事兒被坐實,他的名聲就全毀了,也就不用談論什麼名聲。作為母親,王氏為了輓救賈珠的名聲,慌慌忙忙的放出話來:「我們家珠兒是個純善的孩子,當初見人賣身葬父,起了憐憫之心,才將那女子救上一救。卻不想那女子是個攀附富貴的騙子,進了府里就勾壞了咱們家珠兒。」王氏這話完全是把責任全推到了秦羅衣身上,照她這話,錯不在賈珠,賈珠反而成了被哄騙的受害者。大家公子大多都有不知世事、目下無塵的毛病,賈珠要真是這樣,雖說名聲有礙但也不顯眼。

    王氏一副受傷慈母的模樣,還真心拉回來不少夫人、太太的好感。畢竟大家家世都相似,這樣天真不知事的孩子家裡多少也有,如果這樣的事情是真的,賈珠的今天也可能是自家孩子的明天,於是乎賈珠的名聲多少有些許緩和。

    直到一日,廉親王妃在家中舉辦賞花宴,不少夫人太太帶著唏噓的語氣談論起賈珠的事情:「要是這樣可真是糟心,外面買來的還真心不如自家的家生子可靠,碰上這樣一個不省事的,毀的可是孩子的前程。」

    「可不是,外面的總是沒有家生子來得可靠。就是家生子,往自家孩子身邊方的時候也得好好看看人品、性格。」

    聽著席間夫人太太的談論,王妃勾起嘴角笑了笑:「這事兒真真是奇巧了。誰家當娘的會就這麼把不知底細的人放在自家孩子身邊,還成了孩子的房裡人。」

    王妃這話算是一針見血,王氏想讓人們從感情方面同情賈珠,幫賈珠洗白名聲,可是洗白哪裡是這麼容易的,更何況王氏的話本身就充滿漏洞。

    席下一位夫人突然想起了什麼:「我今兒還想起個更蹊蹺的事情。幾年前有個跳驚鴻舞的,名字也叫羅衣,不正好和賈家的那個通房名字一樣,莫不是同一個人吧。」

    在做的都是些成了家的女人,對於歡場的那些狐媚子可是深惡痛絕,一是擔心她們勾了自己丈夫的魂,二是擔心她們會誘著自己孩子學壞。雖不確定賈家那通房的身份,但又真心的多厭惡了幾分。

    席間的話題又轉了風向:「那毓敏郡主真心可憐,就是退了婚,曾經和這等人家扯上關係,日後想著也糟心。」

    同情賈珠的人也說道:「常言說‘一個巴掌拍不響’賈珠的房裡人既然感鬧出這些,那賈珠也不是個好的。」

    「是呀,若是孩子本身好,就是有人勾著,也是學不壞的。」

    能來廉親王府做客的都是些有身份有地位的官太太,事情經過她們的口一傳,賈珠本來洗白了一點的名聲就如同掉進淤泥里,更壞了。

    等到聖人回京,賈珠的壞名聲可是傳到了頂峰,作為明面上的賜婚人,聖人見著這些事情與傳聞臉都綠了。李紈是他封的郡主,是他名義上的義女,如果李紈嫁的不好,聖人還得背上一個刻薄義女的名聲。如今賈珠這名聲,不說李紈會嫁的不好了,如果真讓人嫁給了賈珠,聖人的名聲可是要變成:把義女往火坑里推了。

    既然如此,這婚事也就沒有繼續的必要,聖人一道旨意,以賈珠德行有虧不配與郡主而取消了賜婚。

    自己收回自己的旨意,這可不是什麼有臉面的事情,說是自己打自己的臉都不為過。於是,當初為這樁婚事出過力的人都被聖人給記到了心裡。就算不能下手嚴懲,小懲大誡也是可以的。

第42章搬出榮禧堂

    賈珠不過是個監生,,雖說他是賜婚事件的直接當事人,但這整件事經歷下來,他的名聲算是徹底的臭了,而且他只不過是個少年郎,有這樣的教訓也可以說是足夠了,聖人也懶得再計較他的問題。但賈珠身後的榮國府,就沒那麼容易放過,在四王八公的警戒範圍內,給點適當的懲罰,這些是可以有的。

    首當其衝的是賈政,折子上彈劾的不分尊卑,竊居榮熹堂的指的便是賈政一房,加上賈政乃賈珠之父,正所謂子不教,父之過,讓賈政替賈珠的過錯受到責罰,這也說得過去。於是賈政工部員外郎的官職保不住了,被聖人一擼到底。賈政同王夫人原很看不上這點小官位,卻不想連這點官職都沒能保住。

    至於賈赦,他也算是被老娘、弟弟還有侄兒給牽連了,他襲得是一等將軍的爵位,府里卻掛的是國公府的牌匾,這若是放在尋常時日也說得過去,只是這時礙了聖人的眼,也被聖人訓斥了一番:「你們府上既是看不上朕給的一等將軍,那就連這個都不要做了!」因為聖人的這一番話,賈赦的爵位也往下降了一層。

    因為賈瑚爭氣,賈赦這些年性子不似從前那般犯混了,可一個人的本性總不會那麼輕易的改變,這次收二房牽連,對於他完全是一場無妄之災,這讓他如何忍耐的了。

    「真是我的好親娘,好二弟!看他們惹出來的好事兒!」

    見賈赦砸了杯子,刑氏也只好帶著丫頭們退下,又派人請來了賈瑚。

    賈瑚進門,看見的便是賈赦身邊的一片狼藉,不由得挑了挑眉:「父親心中有氣,為何拿這些死物出氣。找那正主豈不更好。」

    「逆子!」賈赦氣得拿手指著賈瑚:「你老子有氣,你還在這裡說風涼話!你讓我去找正主?我是能找聖人算賬,還是能找老祖宗同你二叔算賬?」

    賈瑚笑了笑:「父親沒得個辦法,不代表兒子沒有。」

    「你想乾嘛?」自從知道賈瑚在婚事上的一系列算計,賈赦就知道他這兒子不簡單,看著是個溫潤如玉的,其實骨子裡比誰都瘋狂。

    「兒子不想乾嘛。只不過是想遵循聖人的旨意,換了咱們家的牌子,讓二叔搬出榮熹堂。如果二叔一家肯分家,那是最好不過的了。」

    「哼!」賈赦冷笑:「讓你二叔搬出榮熹堂,那便如同割了他的肉一般,更別談分家了。」

    「若父親能按兒子說的來辦,最少能讓二叔家搬出榮熹堂。」賈瑚對賈赦附耳說道。

    次日,賈瑚便請來了禮部的官員,請他們對府中的違制問題的改建做出指導。只是在帶著禮部官員入府時,有幾分偷偷摸摸的模樣,似乎在防著誰,怕誰知道。

    「瑚大爺,這可是在自家府上呢,難不成還要做賊?」帶頭的官員調笑道。

    賈瑚的表情寫滿了一言難盡,只是口中苦笑道:「老祖宗年紀大了,咱們這些做晚輩的不爭氣,也不能讓她受了刺激,若是氣壞了身體,那就不好了。」

    話一說完,在場的官員聯想到賈家在外的傳言,不由得露出恍然大悟的神色。為了表示理解,榮熹堂作為國公府的正房,應該是違制的重災區,官員們也表示只是略微看看,不去驚擾到賈家的老太君。

    只是事情往往都那麼湊巧,當他們一走進榮熹堂的範圍,就聽到賈母中氣十足的吼聲:「你這個逆子!你弟弟一家住在榮熹堂是為了方便對我盡孝!你自己不孝順,為何拿你弟弟做筏子!我這老太婆這會子還在,若是我死了,你還不要把你弟弟一家欺辱到哪裡去?」

    賈赦並不反駁,只是跪地磕頭道:「兒子惶恐。」

    賈母氣得拿著拐杖敲打賈赦:「逆子!我帶著你二弟回金陵哭太爺去。」

    賈赦也不躲,生生受了賈母這一下:「母親這般說,兒子便是連站的地兒都沒有了。」

    在外賈瑚挺會做人的,不一會便於這些禮部官員打得火熱。他們見賈瑚滿臉晦澀便是自己腦補了不少內容,不由得對賈家大房心生同情。他們買的是大房的臉面,二房如何可是與他們無關,於是帶頭的官員邁步走進賈母所在的院子,質問道:「老太太好大的威風。赦老爺雖無官職,但也是聖人御賜的將軍,老太太雖是打兒子,也多少得顧忌著朝廷的臉面吧。」

    另一個官員仔細打量了下榮熹堂,口中說道:「按聖人的主意,這屋子恐怕要大修,怕是暫時用不得了。不過政二老爺孝順,想必不論住在哪裡,都會一如既往的孝敬老太太的。」

    雖說聖人有旨意在前,賈母原本也沒當一回事兒,想著自己家裡不漏風聲,聖人也不會緊盯著臣子家房屋的安排。只是沒想到,禮部的官員被請進了家,更沒想到,家裡的事情都被禮部的人看得一清二楚,如此一來二房是必須得搬了。

    作為超品誥命,能把持賈府這麼多年,賈母看到這些情形,怎麼不知道是怎麼一回事兒,回過神來,她意味深長的看了賈瑚一眼:「瑚哥兒辛苦了。」

    雖說榮熹堂改制勢在必行,但改制後的問題還有得磨,在賈母的干涉下,賈瑚只能算勉強達到自己的目的,讓二房搬出榮熹堂。至於改制後,榮熹堂會暫時空著,等到賈母身去了,大房才能夠搬進去。這也算是賈瑚看輕了老太太的代價。

    自己的賜婚被收回對於賈珠來說,簡直如同從天堂落進了地獄。前一天他還沈浸在即將成為郡馬的喜悅中,後一天,他就成為了全京城人的笑柄。這種巨大的反差讓賈珠承受不來,他甚至覺得,如果他能讓李紈回心轉意,他便能穿越一切阻礙,抱得美人歸。

    賈珠素來有幾分歪才,會寫幾首酸詩,因而被賈家人捧得很高,他甚至覺得,自己能寫出超越長門賦的佳作,定能哄得美人心花怒放。至於他還未出世的庶子或者庶女,他根本不記得有這些的存在。

    賈珠的行為對於他自己來說是合乎心意的,但對於李紈來說,就是極大的困擾。兩人沒了賜婚這一節,便是毫無關係的陌生人,賈珠這行為往好的方面說是痴情,往不好的方面說,就是敗壞李紈的名聲。

    女兒家的名聲就如同那珍貴的瓷器一般,哪裡能同賈珠這般臭了名聲的瓦罐相比。權衡之下,李家決定將李紈送出去避避風頭,我惹不起你,躲總行了吧。正好李家二老爺李守成轉調揚州為官,他的夫人又正好有孕,怕震不住內宅,求助到京里。李紈學管家已有好幾年的時間,不說管家是一把好手,也是眾人皆誇,便借著看望嬸子的名義,岀京散心。只是李紈畢竟是個小姑娘家的,若是沒有合適的人帶著,就算配上再多的家人,李家都不會放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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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廉親王妃回鄉

    前世做王熙鳳時,便已經接觸過李家二房,二房有李綺、李紋兩個姐兒,當時其中的李綺被王夫人做主許給了甄家寶玉,李綺與黛玉年歲相近,比黛玉略小些,李紋與寶琴同年。如今二房果然在幾年前添了個姐兒,名喚綺姐兒,如今懷上的那個,恐怕就是李紋了,只是年紀與前世不太對得上,似乎比前世的日子遲上了些時日。

    若是以前,李紈對這些與前世不太對得上的細節態度會很是糾結,如今她也顧不上這些了。總之她覺得,她不用嫁給賈珠,就說明現在得一切都在向好的方向改變,李二嬸有孕的時日與前世對不上,說不准也是好事兒。

    作為大戶人家的姑娘,出門的機會不是很多,更別談出遠門了。雖然李紈對她的揚州之行很是期待,但出行也沒有那麼容易。若拿不出一個確實可行的方案,一切也就是場空談。

    「老大現在京里做官,老大媳婦也是脫不開身的,要不讓我這老婆子走上一趟。既能夠帶著紈兒出門,又能讓我這老婆子死之前回去江南看看。」李母故作輕鬆的說道,但這樣的一趟遠門,對她這樣年紀的老人來說,確實為難了。

    「母親!你如今年壽也上來了,哪裡受得了如此的奔波。」李守中立馬拒絕道。

    陳氏也在一邊帶和:「二弟一家多年在外,本就對不能再老太太身邊盡孝而心懷愧疚,如實再勞動得老太太去了揚州,恐怕會不安的。」在很多人眼裡,就算是陳氏親自帶著李紈去了揚州,都比勞動老太太得好。讓老太太一把年紀還如此操勞,對於子孫來說就是不孝。

    正所謂小兒子、大孫子,老太太的命根子,李母多年未見自己的小兒子,心中很是想念,被大兒子、大媳婦如此一攪合,心中就有幾分煩躁:「這也不行、那也不行,總不能讓紈兒一個姑娘家的,自己帶著下去出遠門吧。不管你們這當爹娘的如何考慮,我這個老婆子可是頭一個不答應的!」

    李守中同陳氏面面相覷,終於李守中勸說道:「母親稍安勿躁,總會有合適的辦法的。」

    李家這邊為李紈出遠門的事情煩勞,而廉親王府里,卻高高興興的準備著出門的事宜。王妃莫氏是杭州人,其父為上任隱鶴書院的山長。隱鶴書院坐落於孤山,取得就是林和靖梅妻鶴子之意,書院的學子雖說在功名仕途上也不差,但更多的是出那些風光霽月的文人雅士,正因為這一點,莫氏才被皇家聘為廉親王妃。莫老山長年近古稀,王妃如今就在準備著回杭州,參加老父親的七十大壽。

    「把那個五福捧壽的雙面繡屏風帶上,那個紅珊瑚盆景也別忘記了,一個個都盡心點,若是掉了什麼,漏了什麼可仔細著你們的皮!」因是孝敬父親,又是難得的大壽,王妃總覺得帶上什麼都不為過。

    劉勵看著自己一貫精明能幹的母親幾乎是失了分寸,也不由得啞然失笑。可眼見著收拾的箱籠越來越多,不禁勸阻道:「杭州是何等鐘林毓秀之地,江南的絲繡又是最好的,那珊瑚盆景帶著無妨,母親又可苦帶著那繡屏,又大又重又佔地兒,去掉了豈不便宜?若是母親喜歡,到了杭州,您什麼樣的好的買不到。」

    王妃敲了敲自己兒子的頭:「什麼是物以稀為貴你不會不懂吧?江南刺繡雖好,但流行的多是蘇繡,京繡比這蘇繡是粗糙了幾分,但多了幾分質樸的野趣。那屏風端得又是五福捧壽的好彩頭,再重帶著也是值得的。這是對你外祖父的孝心,你懂不懂。」

    世子爺捂著自己的腦袋,做出一副淚眼汪汪大聲呼痛的摸樣:「母親,兒子都這麼大了,您又不怕打傻了。」

    王妃拿著帕子掩唇笑道:「可不是傻了,這麼大的人了,還如同稚兒一般的行事。」

    晚歸的王爺看著自家其樂融融的氛圍,心裡也很是開心,瞟了瞟王妃理好的禮單,廉親王笑道:「王妃莫不是在替自己夫君省銀子?岳父大壽,這等的喜事,理應多多慶賀。」王爺摸了摸自己養護了很久的鬍鬚,說道:「前些日子得了個老壽星捧桃的白玉雕像,王妃也給岳父給帶上吧。作為女婿不能親自前去賀壽,那也算是我的心意吧。」

    王妃如嬌似嗔的瞪了廉親王一眼::「一個破玉像就想打發了?那算什麼心意。除非……」

    王妃頓了頓,廉親王立即問道:「除非什麼?」

    「除非添上那匹卍字不斷頭的緙絲萬壽錦!」

    廉親王長舒了一口氣:「王妃有領,小王如何敢不聽從。」

    看著自己爹娘依舊恩愛的摸樣,劉勵挑了挑眉:「都老夫老妻了,也不怕旁人膩得慌。」

    「你這臭小子,還杵在這裡作甚?早點娶了媳婦回來,再看你膩歪不膩歪。」王爺假意訓斥道,但他又立馬對王妃說:「京中的風物特產也給岳父帶上些。反正有勵兒這個臭小子壓陣,讓他多做點正經事情。」

    「兒子如何沒有做正經事情,父王你有偏見!」世子爺口中說著,但也很有眼力見兒,從房裡退了出來,把空間留給自己的父親母親。

    即是王府里採買,那陣勢必然不小,京中不少有門道的商人也積極了起來,陳氏同李母的嫁妝鋪子也得知了這個消息。

    聽聞這些,陳氏對李母說:「據說王妃是杭州人,從京里到杭州,怕是要經過揚州的。如果咱們家紈兒出門,能拜託王妃帶上一程,那便是極為妥當的了。只是咱們家同王府關係不算密切,若是貿然求了上去,會不會不太好。被有心人知道了,怕是要說咱們家攀附權貴。」陳氏的擔心也不無道理,畢竟賈家還有個賈珠天天膈應的慌,時不時吟唱兩句,類似「明月千里寄相思」的句子,只是他可沒有原詩的意境,無非表達的就是寫酸兮兮的情呀愛呀。

    李母沈思了片刻:「即是如此你便不要出去了。我親自去拜會王妃,這應該說的過去。再借此問問王妃的看法,看能不能帶上咱們紈兒一程。」

    因兒子對李紈有意,自己對李紈這孩子也極為滿意,對於李家的這些請求,王妃怎麼會不答應。只是考慮到李紈如今的狀況,王妃說的也有幾分矜持:「毓敏即是聖人的義女,也是我的姪女,自家親戚,當然會幫扶的。」

第44章暈船

    王妃晚間在家,同王爺說:「原來聖人替毓敏和賈家那賈珠賜婚,我原以為她是和咱們勵兒無緣的。只是勵兒上了心,若讓他什麼不做,他心裡恐怕是放不下的。沒想到天意難測,聖人竟是收回了賜婚的成名,如今看著似乎還有幾分緣分。」

    王爺想得比較多,考慮到聖人越來越多疑的性子,他說道:「雖說那姑娘是個好的,可畢竟是聖人賜婚過的。我們若是貿然求娶,聖人怕會生疑,要是懷疑之前的賜婚是我們給攪合的,恐怕不美。」

    「不是我們攪合的,也是你兒子攪合的。」王妃在心裡暗道,只是她口中說:「你兒子什麼性子你還不知道?他即是上心了,你拉都拉不回來。我們向聖人求取是容易弄巧成拙,若是你兒子自己出面,那就沒那麼多疑問了。旁人都知道他是個古怪的,也知道他能做出自己求娶的事情。」

    「唉!」王爺嘆了口氣,「也是我這身份帶累了你們母子。作為父母,連兒子的婚事都不是那麼有底氣,兒子求娶心上人,我們連最基本的父母之命都做不到。只是,只是兒子自己去求娶,必然是人們都知道他看上了李家姑娘。人家姑娘養在深閨,又不是通家世好,讓人們都知道勵兒思慕她,那李家姑娘的名聲也毀了。鬧出來,那可不是結親,而是結仇了。」

    王妃拉了拉廉親王的衣角:「咱們既然享受了王府的尊榮,就必定會為此付出相應的代價。這些年來,我還會不知道嗎」而後王妃笑了:「這便是我說的有緣了。李家姑娘要去揚州探親,她家大人也脫不開身,於是拜託到我這兒,讓我照顧一二。雖說路上多少要顧忌著禮法,但一條船上,總會有碰到的時候,到時候勵兒有什麼計劃,也行的通了。」

    「兒子胡鬧,你在路上可要注意些。女兒家的名聲金貴,注意點總不會錯的。」廉親王最後仍然不忘囑咐一句,氣的王妃拿手捶了他一下。

    箱籠雖說早就準備好了,可李紈畢竟是第一次出遠門,沒有經驗,有的該準備的沒有準備,不該準備的又帶上了。於是陳氏帶著李紈又連夜拆了箱籠,再三確認後才去歇息。

    既然跟著的是王府的車隊,就沒有讓廉親王府的人等著李紈的道理,就算李紈本人沒有休息好,也只能到了時間按時和王府會和。車上顛簸,李紈並不好休息,想著去江南還是以坐船為主,李紈便盼著到了船上能好好休息。

    棄車上船,到了船上自己的房間,李紈便徹底放鬆起來。只是不論是前世的王熙鳳,還是如今身為李紈,她都沒有坐船的經歷。她只曉得走水路不會同陸路一般顛簸,卻不知道水路不是人人都能適應的。

    船行上路,李紈才曉得坐船的厲害,若是躺著不動還能忍受,只不過略微昏沈些,若是站起來走動,胃里就會翻湧,酸氣直冒。

    看著李紈面有菜色,綠芽很是擔心:「姑娘要不要進些茶水點心,肚子里有點東西,總比空落落的好。」

    月藤聽聞奉上了點心,同綠芽一起勸道:「多少用點吧,然後再歇息也好。姑娘昨日本來就沒有休息好。」

    李紈依眼拿起一塊雲片糕,食物原本的甜香都變得膩得慌,腹中一陣酸水只往喉頭上湧。於是忙棄了點心,捂著嘴乾嘔起來。船上做什麼都沒有在家方便,再是難受,李紈都只是忍著,生怕自己吐了出來。

    「姑娘且別忍著。吐出來會好受些。」新葉推門進來,手裡端著不少用具:「奴婢剛從廚房打了熱水,姑娘就算不吃東西,洗漱下也會舒坦些許,休息也會更舒心。」

    前世賈家不過是個國公府,規矩就又大又繁瑣,廚房等重要地方的婆子有時候比主子還要張狂,李紈想著自己現在在王府的船上,生怕自己的婢女造次,惹得王妃、世子不快,便忍著惡心對新葉說:「我哪裡有那麼金貴的,你偏偏去廚房藥水,麻煩人家。我們這是在別人家的船上,哪裡能同自家家一般便宜。」

    「姑娘多慮了。世子爺鬧著要用江心水煮茶垂釣,這會子廚房什麼都不多,就熱水多。」新葉笑了笑。

    月藤接過新葉手中的用具,綠芽便把點心食物給收了起來,騰出手的新葉便幫李紈打散頭髮,退去釵環首飾。待服侍完李紈梳洗,新葉突然想起來說:「張嬤嬤這會子也在廚房,就等著世子爺釣上魚來,說給姑娘熬魚羹呢.等姑娘醒了,恐怕正好喝上。」李母沒能親自來看自己小兒子,便把自己貼身的嬤嬤給派來了,同李紈的奶嬤嬤鄒氏一起。一是多一個積年的老人照顧李紈,二是給李紈出門壯膽。

    「那豈不是勞煩世子爺了?」

    「瞧姑娘說的,且不說王府家大業大。船行在水里,最不差的就是這些魚兒呢。」月藤寬慰著李紈。

    新葉也說:「世子爺說了,他釣魚本就為了圖個樂子,若是姑娘不吃,他釣上的魚也是會放掉的。姑娘要是吃了魚羹,也算是避免了浪費。那些魚餌可是上好的食材做的,饞嘴魚兒們吃了,還要放回去,不是浪費是什麼?」

    李紈又氣又好笑:「你這小蹄子的嘴,真心是讓人又愛又怕。難不成你家姑娘就這點眼裡勁兒,就是魚餌這點食材都不肯浪費?」

    「可不是?不然姑娘怎麼一個勁的問,似乎怕這怕那的。」幾個丫頭幾乎是異口同聲的說。

    這樣一鬧,李紈的注意力也被轉移了,暈船惡心的感覺也減弱了好幾份。她也知道自己著了相,王府不同賈家,看著就覺得規矩好,怎麼會同賈家一般行事。一想通,又加上身體不適的減緩,昨日沒睡好的疲倦也就上來了,李紈來不急多說,在床上躺好後便睡著了。

    船在行走,釣魚比岸上更是難上幾分。劉勵本來就是個跳脫的性子,可他依舊是等釣上魚,才丟開魚竿。看著張嬤嬤拿著活魚去了廚房,劉勵才對著自己的丫頭含光說:「王妃那兒不是有咱們家特質的醃梅子,說我嘴饞了,想拿些吃吃。李家姑娘是客,也要記得送一份過去。」劉勵是見過暈船人難受的樣子,心裡雖是擔心,但面上依舊不顯。想著醃制的梅子酸甜可口,也許李紈吃上點,暈船的現象會好些,於是便想了這麼一個藉口。

    梅子再好,但它也不是藥。想了想,劉勵仍然是不放心,於是對自己的小廝說:「等船到了下一個港口,切記上岸配些個治暈船的藥丸。」

第45章奇怪的意語

    劉勵本打發著含光去王妃那裡要梅子,卻沒想到梅子沒有要來,王妃卻派人來叫他來了。原想著是不是自己做了什麼不妥當的事情,讓母親生氣了,卻不想王妃一臉玩味的笑容看著他。

    「我兒今兒興致挺好的呀。我做的醃梅子你不是十歲那會兒就不吃了,說又酸又甜,是女兒家吃的東西。因為你不愛,我也不大做了,這會子出門,哪裡會眼巴巴的帶著醃梅子。偏生你這會子要吃,那是吃不到了。」王妃笑著說。

    「沒做?吃不到了!」世子重復了下王妃所說的,下面的話幾乎是脫口而出:「那怎麼辦好,李姑娘正暈著船呢。本想著吃點梅子將就下,偏生沒有吃的。在船上前不著村後不著店的,沒地方配藥,難不成就只能幹忍著。」

    「瞧著孩子,心心念念的想著,成什麼樣子。」王妃再喜歡李紈,可看著自己兒子這般的掛念,多少是有點吃醋的,不由得同身邊的周嬤嬤抱怨起來了。

    周嬤嬤也能理解王妃的心思,便也不多勸,只是對王妃說:「那是王妃會調理人,我們世子爺多細心、多體貼。」

    王妃不露痕跡的拭了拭眼邊的淚痕:「你且別誇他。哪裡細緻了?還不是個做事顧頭不顧尾的。含光是她身邊的大丫頭,貿貿然的派人去給李家姑娘送吃食,也不怕唐突了人家姑娘。」

    劉勵這會子哪裡不知道,自己是被自己母親給套話了,便訕笑道:「兒子哪裡能同母親相比,自然是母親更細緻。有母親照看著,兒子才不那麼容易犯錯。」

    「就知道嘴甜。」王妃白了劉勵一眼:「那你又鬧著要用江心水煮茶是做什麼?煮茶哪裡是像你這樣。弄出來的東西既不成樣子又勞神費力還白瞎了大好的茶葉。

    劉勵又是心一虛。他哪裡懂什麼煮茶的規矩,只不過是聽說個「揚子江心水,蒙山頂上茶」,想著李紈到了他家的船上,恐怕不大放得開,做事不便宜,才特地尋了個由頭,燒些熱水以防不時之需。可心裡想的同口中說的又不大一樣,王妃已經有幾分吃醋的摸樣,他要照實說了,恐怕還不好。於是劉勵說:「兒子不過是圖個樂子,母親還嫌棄兒子浪費東西。」

    「你這猴兒!」廉親王妃也不知道說什麼好了:「誰讓你平日不好好讀書的,這會子鬧笑話了吧。要是被李家姑娘知道了,恐怕還誤以為廉親王世子是個大字不識的。」

    「哪裡有母親說的這麼嚴重。」

    「怎麼沒有。人家姑娘出自書香世家,家世比起你外公家也是不差的。想想你外公家的規矩,你可別嚇著。」不知道是出於什麼心態,王妃有意嚇了嚇自己兒子。

    這邊王妃同世子聊得正好,李紈那邊卻是剛剛睡醒。衣裳剛整理好,新葉便拿起梳子要替李紈梳頭:「姑娘今兒恐怕沒精力見人,要不略微用簪子綰住,圖個清爽便宜?」

    「也行。」李紈說道,又對著自己奶娘鄒氏說:「等會就勞煩嬤嬤跑上一趟,給王妃告個罪。」

    「姑娘就別操心了,好好歇著,老奴知道的。」

    這時們外傳來一個聲音:「婢子是王妃身邊的意語,給姑娘送東西來了。」

    綠芽聞聲開了門,客氣的說:「勞煩姐姐跑了一趟,真真是我們的罪過。」

    「這位妹妹多禮了。」意語扯了扯嘴唇算是笑了笑,並不讓綠芽接過自己手中的盒子:「我們王妃聽聞李姑娘暈船,特地吩咐奴婢給姑娘送些醃梅子。王妃說了吃了梅子會好些。」意語說話並不客氣,處處標榜著王妃的意思。常人就算是客氣,也會要暈船的客人多休息下,而意語話里話外卻是暗示著李紈不過是借著暈船拿喬。說是吃了梅子會好些,也不過是要李紈自己認清身份,早點去給王妃請安。

    李紈的丫頭裡,花枝的脾氣最不好,跟個爆碳似得,原怕出門惹麻煩才沒有帶上。可現在,眾人卻懷念起花枝起來。不為別的,若是花枝遇見這情況,肯定會毫無顧忌的同這意語吵起來。

    李紈是個硬氣的,這時候自然不會服軟:「哪裡有王妃說的那麼嬌貴,我歇了歇,收拾好了便會去叨擾王妃。」

    意語原見著王妃同世子都對著這毓敏郡主另眼相看,有意給李紈一貫下馬威,可她畢竟是背著王妃行事,見李紈這樣,就有了幾分慌神,她看見新葉手裡正拿著的梳子,就借此岔開話題:「姑娘這會子要梳頭嗎?婢子幫你吧,婢子梳頭的手藝,是王妃都誇的。」說著幾乎是從新葉手裡奪過了梳子。

    意語這舉動完全可以說是無禮了,梳頭這等近身伺候的活計,就算是李紈身邊的大丫頭,也不是誰都能做的。但意語的舉動迅速,李紈又礙著她是廉親王妃的人,不好加以訓斥,結果真的就讓意語動起手來。

    說手藝好,意語到真心不是自誇,她動作既麻利又輕柔,在梳頭過程中不會讓李紈感覺到任何異樣。只是王妃的發髻自然和姑娘家不同,意語思慮了片刻,竟是給李紈梳了一個垂鬟分肖髻。不是說垂鬟分肖髻不適合姑娘家的身份,而是說太過適合了。垂鬟分肖髻,多是未出室少女的發式在唐代甚至常作為處女發式標誌。想著意語剛剛近乎挑釁的態度,幾乎所有人都懷疑意語是故意的了,覺得她是要借著這個發髻,嘲笑李紈的婚事不靠譜,最後還被聖人給收回了。

    李紈強撐著笑容應付了意語幾句,便讓脾氣最好的月藤去送客了。待月藤回來,李紈就端不住了:「她到底什麼意思?」說著就把裝著梅子的匣子拂到一邊。只可惜世子爺的一片心意,就這樣被人給誤會了。

    主子可以鬧脾氣,可作為合格的丫頭,新葉還是忍著脾氣,不讓情緒影響到自己的判斷,她疑問道:「那個叫意語的,她到底代表的是自己的意思,還是王妃的意思?」

    綠芽到是冷笑:「她一口一個王妃,自然是王妃的意思了。王府規矩大,她一個丫頭哪裡敢做主的。只是不歡迎我們家姑娘,為何又答應帶上我們一程?他們王府勢大,難不成還有人呢壓迫不成。」

    「紈姐兒,且嘗嘗這魚羹。」張嬤嬤推門而進,見著屋裡氣氛異常,忙問道:「怎麼了」

    氣急了的綠芽到是噼里啪啦的把事情都說了出來,張嬤嬤聽聞卻笑了:「你們還是年輕,不知道事兒。那意語怕也是被人當槍使了。」

    年紀大的人看問題比小姑娘要透徹,張嬤嬤雖是想到了什麼,但也不好同她們這些小姑娘說明,準備日後寫信同老太太、太太商量。至於這會子,只好對李紈說:「姑娘肚子怕是空了好久,魚羹涼了就不好吃了,快嘗嘗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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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6章意娟

    魚,有人說腥,也有人說鮮。魚羹也不難做,不過是把魚湯燉的白白滑滑的,然後把剔去刺的魚肉同上好的碧粳米和魚湯一起做羹,待到魚肉同米都燉的綿軟柔滑,再微微撒上點鹽提味,就香的不得了。

    休息好了,不見暈船的症狀,李紈也就有了食慾,而且她也確實餓了,見魚羹不見腥,只有鮮,也難得的胃口大開。食不言、寢不語,雖然一直好奇嬤嬤說的話,但還是守著規矩,安安靜靜的吃起了碗里的東西,不知不覺竟是吃掉了大半碗。

    月藤撤下了碗碟,新葉伺候著李紈淨手。這時,李紈才開口問道:「嬤嬤為何說那意語不過是被人利用了,她既然敢如此荒唐行事,難道不是有人在背後給她撐腰?」

    「姑娘是不瞭解這廉親王府。廉親王主管宗祠祭祀,又在吏部當差,最是個風光霽月的,王妃莫氏出自杭州莫家,她父親是前任隱鶴書院的山長,書香滿門,哪裡是會如此緊緊算計的。」張嬤嬤替李紈理了理鬢角:「至於這意語,從開始的言語能看得出咄咄逼人的氣勢,可舉動卻幼稚的可笑,前後不搭,她說的話恐怕是有人教的。」

    綠芽急忙問道:「她若不是有意取笑,為何給姑娘梳上這麼一個發式。不是挑釁是什麼?」

    這會子李玩啊也反應過來了:「她替我梳頭本事突然的無心之舉,自然不會早早算計好,要梳什麼發髻。垂鬟分肖髻恐怕只是個巧合,畢竟她是給王妃梳頭的,哪裡明白姑娘家的流行,只好選個最經典的。」

    張嬤嬤贊許的看了李紈一眼,見她明白了,也不多說廢話,只是給李紈再添上個灑金碎花鈿:「我們姑娘摸樣好,自是什麼發式都梳得的。姑娘這發式,配上這妝容,便是牡丹花仙下凡,也比得了的。」

    李紈笑了笑,也沒故作的扭捏摸樣:「嬤嬤既然贊了,紈兒便受著,也不負嬤嬤開了金口。」

    綠芽仍然有幾分擔憂:「就算意語不是自己故意的,也是有人指使。我們同王府沒有半點多的瓜葛,又有誰對咱們姑娘這麼大的敵意?我們還是提防著點好吧。」

    「不招人妒是庸才,那人既然這麼做了,也只是個妒忌咱們姑娘的可憐人,沒有多大境界,不妨事。更何況只有千日做賊的,沒有千日防賊的,我們提防也是提防不完的,還不如大大方方、坦坦然然,兵來將擋水來土掩。」張嬤嬤說的很淡然。

    如此一來,李紈主僕也都想開了,把王妃送來的梅子私下一分,也準備去拜訪王妃。這不是對暗中的那個人服軟,而是一個做客人的應該有的禮節。

    意語在李紈這兒鬧騰,她心裡其實是虛的,畢竟她只是一個王府的婢女。而李紈,怎麼也是官家小姐,更何況李紈還有皇后義女,毓敏郡主這一身份。當意語被月藤禮貌的送出去,她對李紈的態度也徹底改觀了,嘴裡還嘟囔道:「毓敏郡主還挺和氣的,為何被人說成是個傲慢無禮呢?」至於她口中所說的那個人,我們也就不得而知了。

    王府里規矩雖說嚴,可小婢女這些小姑娘的好奇心又不是規矩能阻擋的,意語一回來,就被人給圍住了。

    「意語,郡主娘娘是不是同戲文里的公主一般,既漂亮又富貴?」一個小丫頭問道。

    另外的小姑娘也不甘示弱:「富貴漂亮那一定是肯定的,郡主的脾氣可好,有沒有對你發火?」

    「是呀,聽說郡主的賜婚被收回了,她心裡很不爽快,不會拿意語你做筏子吧?」

    大丫頭都在主子身邊伺候著,這會子閒著的都是些小丫頭,意語身份也不高,若不是有著梳頭的手藝,也不可能離主子太近,這會子被這麼多人圍著,讓她的臉都興奮紅了。

    「好了好了,都圍著意語成什麼樣子。」說話的是一個溫柔可親的聲音,粉面桃腮,嫻靜的摸樣竟是不輸於一般的大小姐,她穿著銀粉色的衣衫,雖不是大丫頭的打扮,但也不同於一般的小丫頭,看來是個身份特殊的。「要問意語,還是一個一個的來為好,都擠在一起,一齊問道,讓意語怎麼回答呀。」她眯起眼睛笑了笑,拿手點了點打頭圍著意語的一個小丫頭。

    「意娟姐姐,你來了呀。」幾個小丫頭一齊說道。

    意語看著意娟,臉更紅了:「意娟姐姐,你小瞧人,我都能回答清楚。你們知不知道郡主人可好了,真的是既和氣又漂亮。!」

    「是、是、是,郡主人可好了,但是你只去送趟東西,你又怎麼知道的呢?」意娟肖得更好了,甚至摸了摸意語的頭,像個寵溺妹妹的大姐姐。

    「不止呢!」意語說得很驕傲:「我還給毓敏郡主梳頭髮了呢。」

    「你一直都給王妃梳頭,難道姑娘的頭你也會梳?」其中一個小丫頭問道。

    「當然會,我給郡主梳了個垂鬟分肖髻。」

    「漂亮嗎?」意娟也如同其他小丫頭一樣,問了一句。

    「當然漂亮,郡主的頭髮又柔又韌,還烏黑漂亮,是我見過的最好看的頭髮。當然,意娟姐姐的頭髮也很漂亮。」

    意娟神色一黯:「我哪能同郡主比,據說她們用的香脂、桂花油,都能買上一兩個我們這樣的小丫頭。」

    外面有丫頭的聲音傳來:「給毓敏郡主請安。」這邊聚在一起的小丫頭也就一哄而散,似乎都在個忙個的,從來沒有聚在一起說長道短。

    李紈到了王妃這邊,看到的都是些井井有條,訓練有素的婢女,也不禁感嘆了下王府的規矩果然是尋常人家不能比的。

    王妃的服色淡雅,但衣服上的花色卻不簡單,大幅的牡丹花紋,配著頭上的牡丹頭,顯得華貴但又不俗氣。

    李紈恭恭敬敬的行了禮,王妃也不攔著,畢竟這禮不僅是小輩同長輩見禮,也是李家對王府道謝。

第47章話家常

    要說廉親王妃欣賞李紈,那也只是從瞭解到的點點滴滴來評價,如今真這麼近距離的同真人相處,也不得不贊一聲李家的好家教。姑娘家出門在外,在受人照料的情況下能如此有禮有節、不卑不亢,真心難得。

    「來,坐到我邊上來。」王妃攜著李紈的手,讓李紈坐在她旁邊:「第一次坐船,暈船是難免的,現在可好些了?」王妃口裡說著,也不忘觀察李紈的手。

    姑娘家的手能反應出很多問題,厲害的人幾乎可以一眼看穿。李紈的手手指纖長,但並不骨感,掌心甚至微微有肉,捏起來有一種柔若無骨的感覺,皮膚保養的也很好,不說老繭了,就是一點粗糙都不得而見,很是細滑。只是時下姑娘家愛養指甲,染丹蔻,李紈卻沒有,她的指甲長度適合,修出好看的弧度,乾淨的甲面上透出健康的容容粉光。

    李紈回答道:「讓王妃見笑了,紈兒哪裡有那麼嬌貴。只不過是頭一次出遠門,失了分寸,沒有歇息好,上船都就有所不適而已。」李紈一邊說,一邊笑了笑,似乎對自己的幼稚行為有幾分害羞。

    這年頭身嬌體弱並不是什麼好名聲,前世黛玉就因為這個,被王夫人編出許多話來。王妃的話意雖說是關心,但李紈想著王府里莫名的敵意,也不敢表露出一絲半豪,生怕落人口實,被人編排。

    「即是無礙,那自然是好的。」因為私心,王妃自然期望李紈是個康健的,暈船雖說不是什麼大毛病,但能不暈船自然更好。

    婢女奉上茶水,王妃說道:「這是上進的蒙山茶,李姑娘且嘗嘗。」

    「莫不是‘揚子江心水,蒙山頂上茶’的那個蒙山茶?」蒙山茶自古就有仙茶之稱,李紈雖不是個愛茶的,但對於有著仙茶之名的好茶,也難得附庸風雅一回。李紈細細品上一口,雖覺得滿頰清香,但若讓她把好處說出來,她還是辦不到的,於是瞪著個大眼睛,似乎想從明澈的茶湯中看出什麼不同來。

    「正是那個蒙山茶,如今世人大多愛雨前龍井,蒙山茶也算是沒落了。可我覺得,雨前龍井比起蒙山茶,那還是要差上一兩分的。蒙山茶里的萬春銀葉是我最愛,它茶形緊細勻卷,全覆銀毫,湯碧綠明澈,滋味鮮醇,真真是不負仙茶之明。」說起茶經,王妃是一臉興致。

    要說茶,前世姐妹里自然是黛玉最為擅長,就是原來的那個李紈,也只是愛喝,而不是擅喝。如今的李紈,芯子里可是風風火火的鳳辣子,她雖說接受了李家一系列的書香教育,但有些習慣是永遠改不了的,比如說:喝茶。在如今的李紈眼裡,茶不過是解渴之物,若是渴了,就是白水也是極好的,茶的味美鮮香不過是錦上添花,而不是必須品,因而對茶道研究不深。

    和行家說話,最怕的就是不懂裝懂,不懂裝懂不僅自身累得慌,而且讓人白白看清,於是李紈笑道:「在紈兒眼裡,茶是解渴之物,沒有高低貴賤之分,只是茶香種種,總有人會有不同的偏好而已。」

    皇家人最忌過分表現出自己的喜好,莫氏嫁入廉親王府這麼多年,曾經做姑娘時的喜好恐怕早就淡忘了。如今拉著李紈談茶,也不是硬要把茶分出個高低貴賤,而是想借著李紈同她相似的身份背景,緬懷下自己的少女時光罷了。

    李紈這麼一說,廉親王妃先是一愣,後來也釋然了:「倒是我著相了,還沒你一個孩子看的開。喝茶的本心不就是為瞭解渴嘛。」如此一來,王妃對李紈的認同倒是更深。,她王妃的什麼少不了有人會因此奉承拍馬,李紈這般實話實說,才是真心對了王妃的胃口。

    王妃突然笑道:「這麼一來,我倒是想起了我那個孽根禍胎,他今兒見了蒙山茶,吵吵嚷嚷的要取江心水煮茶,那才叫一個可笑。」

    提起江心水一事,李紈也想起當時新葉去要水的情況,不管世子是為了什麼原因而要燒水,反正她對世子是多了幾分好感,於是笑道:「揚子江心水不是指金山寺外鎮江中的冷泉麼?哪裡是尋常江水里能取到的,世子爺恐怕為的不是取水,而是如同彩衣娛親一般,為的是王妃您此時的一笑。」

    一句話經過李紈的巧言反轉,便是變了一層意思,王妃聽著也更是受用,笑得合不攏嘴來。

    世子有意於李紈,王爺同王妃也不反對,這在王府里已經幾乎是公開的秘密。只是世子爺有心,這李姑娘可是個不知實情的。姑娘家不見外男,要對世子有什麼深刻的印象真的很難,王妃身邊的嬤嬤見王妃同李紈說起世子,也趁機湊起話來:「王妃同姑娘且別笑了,世子爺這會子正懊惱著呢。」

    「為何?」王妃也明白自己嬤嬤的意思,問道。

    「世子爺方才路過船尾,見粗使婆子在倒夜香。整船的夜香都被傾倒與江心之中,而且聽說如此處理是常識,世子爺便覺得身上不好了,為此還在廚房反復詢問,生怕他們會真的取用江心的水。」嬤嬤笑著說。

    「可見我這個兒子是個憨的。在外跑的時候不少,連船上會備有清水都不知道。」王妃做出一臉嫌棄的摸樣。

    劉勵對於李紈來說是外男,有些話她現在也只能聽著,不好多插嘴。見王妃如此,她也不好不回的,於是說道:「世子爺是做大事的人,尋常小事自然有王妃會替他打點好,不知道這些也算正常。」

    「你是不知道你這個哥哥……」王妃見李紈並不排斥談論劉勵,也趁機拉近兩人的距離感,畢竟說劉勵是李紈的兄長也是說的過去。

    李紈與王妃也算投機,陪著王妃很是說了一會家常,見天色實在太晚才不得不起身告辭。待李紈走後,劉勵才從裡間的屏風裡走了出來,對王妃作揖:「兒子多謝母親成全,只是母親,您能不能給兒子塑造些英明神武的形象,老說些兒子的醜事作甚。」

    「你要英明神武形象,先做些英明神武的事情,不然將來露餡,我可不替你兜著的。」王妃忍不住的笑道。

第48章到揚州捉蟲

    雖說之前拜託王妃的時候,陳氏同李母就打點好一切,禮物人情準備的也不差,但是在日常生活中,李紈是真心感覺到了王妃的照顧與關懷,於是也想表現出自己的心意。

    姑娘家表示親近的禮物大多是針線物品,李紈翻了翻針線包,有幾分失望,出門在外,又不是專門做活計的,做針線的花樣根本沒有帶全。要是繡個帕子打發下時間還勉強可以,若是要拿來送人,而且還是拿去送給親王妃,那就不夠看了。

    讓李紈出門來,一是來給自己二嬸幫把手,二也是出門散心,見自家姑娘又開始費心思想了,新葉多少有幾分擔心。待到問明白李紈的想法,新葉笑著說:「姑娘何必為這些事情心煩。禮物要的就是一個貼心,王妃什麼樣的精緻繡品弄不到,姑娘為何只糾結在針線之上。」

    鄒嬤嬤也勸解說道:「姑娘想送針線活計,無非是想表示個親近。可王妃家畢竟還是有外男的,姑娘還是避諱些好。」

    「這我知道,正是王妃什麼都不差,所以才難得送出心意,就是針線活計也顧忌多多,那可怎麼辦才好。」說來說去,李紈仍然很苦悶。

    「奴婢倒是有個辦法,只是看姑娘捨不捨得。」月藤從外面進來,雖然沒聽全,但也知道個大概:「前些日子姑娘不是得了一套甜白瓷的茶具,上面是喜鵲登枝的花樣,姑娘愛得跟什麼似得,到哪兒都要帶著把玩一番。聽說王妃是個愛茶的,又頂頂喜歡蒙山茶。甜白瓷胎質細白,配著澄清的茶湯想必是極好的。」

    李紈看著茶具,不過是當個玩物,到沒真的捨不得,只是有點疑惑:「那茶具倒是平常,只是喜鵲登枝的花樣有幾分新巧,不像別的都是些龍紋、鳳紋的,這樣的王妃會喜歡嗎?」

    「姑娘何必顧忌這麼多。」月藤新葉都笑了:「王妃又不會同姑娘計較寫什麼,姑娘心意到了就行。」

    甜白瓷的東西不算多珍惜,不過是胎質釉色討了小姑娘的喜歡,王妃莫氏看到李紈送來的茶具,大概也知道這是李紈的心愛之物。

    「這孩子便是心思可人疼,我哪裡貪圖她的東西玩意,但是她就是巴巴的把自己心愛的東西給送出來了。」王妃一臉感嘆的對著自己身邊的嬤嬤說。

    嬤嬤也笑著回答道:「那也是王妃同世子慧眼識人,知道李姑娘是這個好的。人和人之間歷來是以心換心,李姑娘肯對王妃好,也是因為王妃您對她更好。」

    劉勵因是突然進來,王妃說的話只聽到了半茬,於是訕笑的對著王妃說:「母親若是不稀罕,賞給兒子可好。」一邊說,一邊看著桌上的茶具。

    這會子王妃可沒那麼好說話了,她敲了敲劉勵的頭:「又胡鬧!姑娘家送的東西怎麼能隨便給你。你若是娶了人家,想要人家的東西那是多的是,何必來我這兒搶。這可是我未來兒媳婦的孝敬,你這臭小子可別讓我的希望落空了。」

    媳婦畢竟不是女兒,所以婆媳關係歷來難辦,見著李紈同自己母親的關係和睦,劉勵也很是高興,還煞有興致的對王妃說道:「母親偏心,不疼兒子了。」七尺男兒故作出扭股兒糖的摸樣,那樣子很是滑稽。

    王妃也做出一臉嫌棄的樣子:「多大的人了,還跟個癩皮狗兒似得,之前不是說要英明神武的麼。這樣子,哪裡來的英明神武。」

    劉勵立馬起身站好,一臉正經的對王妃說:「母親教訓的是,兒子告退。」

    等到世子爺離開,王妃同自己的貼身嬤嬤面面相覷,旋即又大笑起來。王妃笑得都忘記了自己一貫的端莊摸樣,最後一手捂著肚子喚腸子疼,一手拭去笑出來的眼淚。可大笑過後又有幾分憂傷:「勵兒這孩子是真的好,只可惜身在我們這樣的人家裡了。如今勵兒也長大了,要娶媳成家了,我也是老了呀!」

    「王妃您又何必憂傷。」嬤嬤說:「如今世子爺也有了自己的成算,婚事也大概有了著落。那李姑娘也是個好的,您就放心吧。以後日子會越過越好的。」

    走水路雖說比較安穩,但是總比陸路要慢,李紈跟著廉親王府一行已經算快的了。但是緊趕慢趕,到了揚州還是走了將近一個月的時間,這一個月里,李紈同王妃也有了不錯的感情。

    李二嬸因為當初身子不穩妥,所以才在一個月的時間里診出了身孕,如今待到李紈到了揚州,也有了三個月的身子。尋常人三個月的時候已經算坐穩了胎,李紈所說現在還是個姑娘家,可畢竟有前世的經歷,對生育之事也有了幾分瞭解。原想著李二嬸三個月了,她在府里也起不了多少作用,可到了府中,還是被嚇了一跳。

    「二嬸是怎麼了,怎麼會這般的消瘦。」李紈斟字酌句,小心翼翼的問道。

    李嬤嬤是府里的老人,甚至跟著李家姓了李,忠心自是不差的,但見李家來的是李紈這個小姑娘,多少有點失望:「我們太太大半年前流了一胎,如今雖說懷上了,但畢竟傷了身子,所以如今看著氣色不好。」

    李嬤嬤這麼一說,李紈算是同前世的一些內容對上了。前世的那個李紋恐怕不是沒有來,而是不小心沒了。李家二房前世沒做過揚州同知,恐怕這其中有幾分不為人知的「意外」。

    因為涉及的變數太多,原本信心滿滿的李紈也有了幾分不確定,雖說姑娘家的這個身份不大好說話,可她骨子裡並不避諱,於是說道:「還請嬤嬤教我。老太太讓我來陪伴二嬸,我自然會好好照顧二嬸的。」

    「這個……」李嬤嬤仍然有幾分猶豫:「姑娘幫著照顧好內宅便好。」

    「嬤嬤,二嬸肚子里懷的可是我們李家的血脈,自然是最重要的。而且我雖說是姑娘,可日後也是會嫁人的,有些是現在學了,總比將來學好。」李紈的態度越發陳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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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李家二房的問題

    李嬤嬤仍舊是帶著為難:「不是老奴倚老賣老,而是這事兒姑娘恐怕真的做不來。姑娘平日在家裡學的再多,知道的也都是些內宅的事情,在外的事情就算是內宅都同外面有所牽連。姑娘若是幫忙把內宅把持嚴了,就算是幫了大忙。」

    李二老爺的同知可不是前世賈璉捐的那個虛職,這可是真的要做實事的。同知是知府的副職,主管鹽、糧、河道等民生之事。如今義忠親王壞了事兒,聖人又遲遲不表態,於是眾位皇子的心思都活泛了。江南是朝廷的錢袋子,自然是那些皇子心中的重中之重。也是李二爺倒霉,在這個不恰好的時間調來江南,又沒有做好充分的準備,於是便中招了。李家沒什麼複雜的環境,李二嬸陪在任上,之前的經歷也很單純,能撐上已經是很不容易了。

    見李嬤嬤遲遲不肯松口,李紈也不知如何是好,畢竟她的身份真的不能再多說了。這時,張嬤嬤卻插話了:「同紈姐兒說說也無妨。姐兒是個聰明的,自然不會耽誤事情。姑娘大了,日後也是個有造化的,讓她多知道點事情對日後也沒有壞處。」

    張嬤嬤是李母的人,她說的話還是有一定的分量,見著這情況,李嬤嬤也只好說道:「二老爺官位低,在外面做事,幾乎誰都能踩上兩腳,咱家如今式微,在旁人眼裡不過是靠著皇后的恩寵過日子,更是不放在眼裡,如今在這個要命的位置上,還是不要把紈姐兒一個姑娘家扯進來吧。」

    李紈卻冷笑了:「什麼扯進來不扯進來,誰都知道一筆寫不出兩個李字。我今兒既然是來了揚州,誰還會因為我是個姑娘家的,而相信我沒有攙和進來。說穿了,不過是嬤嬤見來的不過是個姑娘,心裡失望,又怕我一個小姑娘拖你後腿。」話一出來,李紈前世積累的氣勢也爆發出來了:「嬤嬤既然要我幫著管著家,最少啊也得讓我知道些實際情況。不然、不然你見著主子吃虧,反倒是留了私心!」李紈說得是聲色俱厲。

    「老奴沒有這個意思!」李紈的氣勢唬得李嬤嬤心中一跳,也不得不承認這紈姐兒是個厲害的,她雖說是忠心,但原來是真的不相信李紈這兒一個姐兒能做什麼大事兒。

    在李嬤嬤正在考量怎麼說才好的時候,李二老爺卻走了進來:「二叔在此先謝過紈姐兒了。是二叔沒用,連累了家裡。」

    既然李二老爺出面說了,事情也就說開了。鹽鐵官營,江南又是有名的鹽區,李二老爺這個小小同知也就如了有些人的眼了,如今家裡的混亂也是有些人有心攪合的。

    李紈迷惑了:「揚州不是有巡鹽御史,那才是管理鹽政的大頭,二叔不過是協理罷了。」

    李二老爺苦笑道:「你二叔我如何能同人家林大人比,林大人是什麼官職,我又是什麼官職。再說人家林大人在京中還有堂堂榮國府撐腰,人家要下手也會思量一二,我卻是不再敢給老太太同兄長添麻煩了。」

    前世林家的事兒李紈雖不是很清楚,但她清楚的知道林家是熬過了目前這一劫的。李家目前的官聲雖好,可李守中畢竟只是個國子監祭酒,而且擔任的時間不長,在外沒多少影響力,李二老爺要好過點,同林家有所聯繫也許算是一條出路。

    想了想李紈斟字酌句的說:「二叔何必妄自菲薄。有件事兒二叔在江南也許不知道,那賈家早就不是國公府的門第了。如今他們家換上了將軍府的牌子,就連爵位也被聖人往下擼了一層。」

    李二老爺仍舊悲觀:「便是將軍府,也不是我們家如今能比得的。」

    李紈歷來心氣高,又因前世的原因知道賈家的內情,見李二老爺說話帶著頹廢之色,語氣里也有了幾分嘲諷:「難不成在外為官作宰靠得是家世人情而不是行事能力?若是如此,還不如讓紈兒同二嬸回京,讓老太太給綺姐兒定個高門大戶,而後二叔做官就沒個顧忌了。」

    「紈兒,你如何說話的,綺兒是你妹妹……」李二老爺本是大怒,正欲發作,可看著自己姪女兒似笑非笑的神情,才恍然大悟,知道自己鑽了牛角尖。於是正色說道:「我們家紈兒果真是有造化的,若不是你這番話,二叔說不定會帶著全家走上歧路。」

    因李二老爺原準備發火,李紈也知道自己說的過了,也不由的收斂了幾分:「二叔這可是羞煞紈兒了。紈兒也不過是說了句頑話罷了。二叔既然有上官指導,有些事兒不妨同上面的彙報一二。」

    「這是自然的。只是我們家同李家來往不多,貿然上門拜訪恐怕不好。」李二老爺這會子也想明白了,有些事情不是他能自己解決、能單獨攔下的,如今這會子算他幸運,要弄不好,他簡直是帶著全家人在賭命,他之前的行為完全去是在犯傻。

    李紈笑了笑,也不再多提之前的事兒,只是說:「有件事兒還是要麻煩二叔。那巡鹽御史林大人同父親是同年,只是多年沒有聯繫,如今期望姪女兒能上門拜訪,以續同年的情分。」李紈這也算是給李二老爺遞了個梯子下。

    對於這點,李二老爺自然是從善如流:「這是二叔的疏忽,二叔一把年紀了還不如紈兒一個孩子想得周全。只是你二嬸如今身子不便宜,家裡的事情還需要你幫忙,內宅交際的事情也恐怕要你自己做主張羅了。」

    李家二房的內宅不安同男人在外面的事情也是息息相關的,既然解決了李二老爺的困惑,內宅里的事情也算是解決了一半。至於內宅里的細節問題,那還需要同嬤嬤們一起細細解決,不讓留下隱患。

    當然所有事情的前提,當務之急便是要借著李守中的名義,前去林家拜訪,而且最好能同林家在一定程度上達成共識。

第50章林家閒話

    因為實際情況與預料的差距太大,現在讓李守中從京中專門給林如海寫一封信過來。這完全是不現實,李二老爺李守成也就只能選擇一個折中的辦法,自己以自己哥哥的名義,給林如海寫了一封敘舊的書信。

    作為同榜考進進士的同年,只要在正常環境下,感情都不錯。畢竟成為同年也是一種緣分,在官場上也可以作為臂膀守望相助。李家早年同林家的關係還不錯,只是在林如海娶妻並調往江南後才慢慢的淡了下來。如今李紈來了江南,代替自己父親轉交書信並前往林家拜訪也就是再正常不過的事情了。

    林如海在接到李家的帖子之後才發現,自己在不知不覺中同當初的同年日漸疏遠,身邊只剩下官場間的爾虞我詐,不禁有幾分感慨:「自我調往江南,幾乎是人走茶涼,當初的同年們的聯繫也日漸稀少了,沒想到守中兄還記得我這個遠在江南的人。」

    大戶人家的迎來往去都是由主母負責,每年的節禮也都是當家太太來準備,林如海在這裡感概,賈敏那裡也有幾分心虛了。

    賈敏出身榮國府,當初她做姑娘的時候,賈家還處在繁榮的陰影里。作為賈府里的幺女,她自然是在萬般寵愛中長大的,她的教養由老國公賈代善一手操辦,就連她母親史氏也不能多插手。在這般的教養下,賈敏論氣質風華,自然會比一般姑娘大氣,但也多少有幾分目下無塵的毛病,加上母親管教的不多,她對內宅的事情知道的其實不多。她嫁於林如海之時,林如海也就是個新封的探花郎,來往的官員不過都是些翰林院的小官。賈敏以國公府的態度度人,在交際中自然不甚上心,加上後來全家外放,她連維護自己娘家的關係都忙不過來,更顧及不了其他的人情往來了。

    對於自己的疏忽,賈敏也知道,後來見著自己夫君在江南官場里孤立無援,她也後悔過,但多少放不下國公府小姐的架勢,於是雖心虛,但依舊說道:「是妾身的疏忽,給老爺添麻煩了。」賈敏口中說的雖是認錯,但並沒有實際認錯的舉動。

    只是林如海光記著感慨,對賈敏所說的其實根本沒聽清楚,只在自己妻子回話後說道:「這麼多年的人情疏忽,本就是我們家的錯。如今守中兄的小女兒來揚州探親,還知道遞帖子送信來,我們這些做長輩的可不能連個孩子都不如。敏兒,為夫是男人,也不好同她們姑娘家交際,這招待之事就拜託你了。」

    作為妻子賈敏自然點頭稱是,只是在反應過來後,賈敏心裡又堵得慌:因為她這才反應過來,李家的姑娘不是別人,正是那個毓敏郡主,那個同她娘家珠兒賜婚後又被聖人取消了賜婚的毓敏郡主。

    賈敏氣度再大,心中也是有幾分不平的,於是酸酸的說道:「人家即是郡主,不用老爺囑咐,妾身還是知道的。」

    林如海雖沒聽出賈敏語氣中的含義,但是多少覺得有幾分不對勁,於是口中說道:「敏兒也不用有負擔。李家姑娘聽說是個好的,不然不會被聖人皇后收為義女,如今她以小輩的身份前來拜訪,你也就當招待小輩一般的來吧,用不著太過隆重。」

    夫妻兩在宅內說話,也沒想著額避著幫人。兩人有一個閨名叫黛玉的獨生女兒,原正在午間小憩,這會子醒了,便奶聲奶氣的要起了爹娘,於是被奶娘抱來了此間。

    林如海人到中年才得了這麼個獨苗苗,心裡自然是愛得不得了的,見奶娘把女兒抱來了,便一手接了過來。賈敏也對著奶娘問起了自家姐兒日常的情況。

    黛玉年紀雖小,可是個聰慧早熟的。見自己爹娘說話,也不哭鬧,只是安安靜靜的坐著,似乎能從父母間的談話聽出來什麼,唯一孩子氣的舉動便是把玩起自己父親的一把美髯。

    孩子少了,宅子里的人氣兒也少,林如海看著自己女兒小小的身子除了孱弱,還有幾分孤獨的摸樣,不由得心疼了:「玉兒可想有個姐姐陪你頑?」

    黛玉思慮了片刻,細聲細氣的說:「可是同母親身邊的綠草姐姐那般的姐姐麼?」黛玉並無兄弟姐妹,只以為姐姐便是那些照顧她的下人,於是乖巧的說:「玉兒身邊的人已經夠了,不用勞煩父親加以添置。」

    聽到自己女兒懂事的話,林如海欣慰的笑了:「那姐姐可是不一樣的,她是從京城來的,知道很多東西。如今她要來我們家做客,玉兒能否幫父親招待好她?」

    「為何姐姐會同玉兒家裡的姐姐不一樣?」黛玉畢竟年紀小,林如海說的不夠清楚,她理解的多少有幾分偏差。

    賈敏看著自己女兒的小摸樣,也笑了:「咱們屋裡的姐姐不過是家裡的下人。那個姐姐是京中的毓敏郡主,玉兒可是要好好尊重著的。」

    因為父母都反復強調著京里,林黛玉突然想起來說道:「莫不是外祖母家在的那個京里,那個姐姐是否同外祖母家裡的哥哥姐姐一般?」

    「玉兒可不要那個姐姐那個姐姐的叫,你可要叫她李姐姐。」林如海雖說是在笑,但心裡也多了幾分憂思。從玉兒說的話他就可以知道自己妻子對自己岳家的看法。可是那賈家……除了珠兒被收回賜婚的事情是瞞不住的,其他事情他都沒有告訴自己妻子。如今賈家已經不是國公府了,大老爺賈赦被降爵,二老爺被奪官,這些林如海都不知道自己能瞞上多久,畢竟賈家如今是個是非之地,保不齊哪一天就瞞不住了。

    「岳母最近可有書信過來?」林如海裝作一副漫不經心的摸樣問道。

    提起自己娘家,賈敏就滿臉笑容,說道:「自然是有的。母親在京里得了支上好的人參,還眼巴巴的派人送來,說是給咱們家玉兒補身體的,也是我們不孝,讓母親掛念了。」

    聽著賈敏說的不過是尋常的家長里短,林如海也有幾分放心了,只是賈敏又說道:「如今寶玉也開筆寫字了,他的進益是家裡的先生也誇的,可見小時候的抓周同以前的謠言是不作數的。以前寶玉是小,如今長大了,懂事了,自然是個好的。」

    自黛玉出生,賈母就有了親上做親的念頭,林如海本是不願意的,只是挨不住賈母的撮合。後來京里傳出了不少關於寶玉不好的留言,賈母才消停了一二。如今看來,消停只是消停,並沒有放棄,林如海看著自己妻子的笑臉,不禁覺得有幾分頭疼。

第51章黛玉的字

    按著相約的時間,李紈如期去了林家。信箋轉交給了林如海,李紈便被引進了內院。

    賈敏雖說是林家的當家太太,但她也是賈珠的嫡親姑母,她甚至在賈珠幼年時期抱過賈珠。當家長的,總覺得自己家的孩子是最好的,錯誤都在別人家。所以當賈珠被判為德行有虧,被聖人取消了賜婚後,賈敏就下意識的對李紈有了偏見,並且單憑借直覺,就覺得婚事的取消沒有那麼簡單。

    雖然賜婚是被攪黃的,但這些李紈並不知情。賈敏雖然說是賈家的姑奶奶,但因為李紈前世同她沒有什麼利益糾葛,於是反而因為她是黛玉的親娘而有了幾分好感。

    「妾身見過毓敏郡主。」讓李紈沒有想到的是,賈敏一上來就說了如此慎重的話,賈敏甚至拍了拍小黛玉:「玉兒,還不給郡主姐姐請安。」

    這一刻李紈無不慶幸她在李家接受過的嚴格教育,這讓她下意識的往側邊讓了一步,沒有完全接受賈敏的那個禮。皇后娘娘雖然認了李紈做義女,但李紈本人並不是太當做一回事兒,畢竟義女永遠是義女,無非是名義上有個郡主的名頭。李紈此行是為了幫助自己二叔同林如海這個江南鹽政大佬打好關係,而不是出來得罪人的。賈敏是有品級的命婦,又是林家的當家太太,若是李紈生受了賈敏的這個禮,就難免有惡客欺主的嫌疑,在某種程度上也是打了林如海的臉面,到時候林如海就算是為了大局而不做表示,心裡難免也會留下芥蒂。

    「林太太客氣了,紈兒不過是個晚輩,哪裡當得起林太太的這般大禮。」李紈雖說心中有所疑惑,可表面上的禮節是絲毫不差的。

    如今黛玉才兩三歲,身子本來就比尋常孩童要弱上幾分,因而還沒有正經學過規矩。賈敏讓她行禮,她雖不會,但也不肯露怯,於是依葫蘆畫瓢似得要福身下拜。學規矩不僅僅是教你應該的禮節,在行禮時怎樣用力,怎麼才能做得優雅好看,這些都是會教導的。黛玉不會用巧勁兒,行禮時自然搖搖晃晃很是吃力。

    「這是府里的大姑娘吧。」李紈親自上前扶住小黛玉,不讓她的行禮繼續下去。不說前世與黛玉之間的姐妹情誼,就看著黛玉瓷娃娃般得小身子,李紈就難免想起自己前世做王熙鳳時的女兒,巧姐兒曾經也是這般軟軟小小。看著這一切,李紈心裡就軟成一片,不肯讓黛玉受這般的罪。

    說實話,賈敏看著黛玉行禮,心裡也甚是後悔,她忘記了自己的姐兒最是好強,就算是不會行禮,也不會偷著躲懶。

    見李紈扶住了黛玉,賈敏暗中常熟了一口,語氣也和緩了幾分:「當不起李姑娘叫她大姑娘,我這丫頭小名叫黛玉,李姑娘叫她玉兒便是了。」她又對黛玉說:「玉兒,還不叫人。」

    小孩子的心思最是敏感,她感覺得到李紈的善意,也感覺得到自己母親情緒的和緩,也不禁笑著說:「李姐姐好。」小小的臉頰上有兩個笑渦,看著很是甜美可愛。

    李紈從袖里掏出一隻獅子滾繡毬花樣的荷包,下意識的遞了過去:「玉兒拿去頑吧。」

    「姑娘!」李嬤嬤小聲的提醒了一聲。雖說李紈年長許多,但同林家姐兒還是同一輩份。自家姑娘這種如同看小輩的眼神也未免太……

    張嬤嬤似乎隨口接道:「玉姐兒真是可人疼。我們家有個哥兒,似乎也是同玉姐兒一般大小,我們姑娘看來是在想弟弟了。」

    李紈也反應過來,知道自己失禮了,於是笑著說:「我們家維兒恐怕要比玉兒要大些。我離京的時候,他正好滿四週歲,這會子恐怕又長大了些。」

    說自己女兒可人疼,賈敏自然是高興的,她幾乎笑開了花:「女兒如今還沒滿三歲,日子也沒幾天了,就是幾天後的花朝節。」

    小孩子最不喜歡別人說她小,於是奶聲奶氣的抗議道:「母親可算錯了,玉兒明明三歲了,過了花朝節,玉兒便是四歲了。」

    「是、是、是,我們玉兒快四歲了,等過了花朝節,就是四歲的大姑娘了。」賈敏笑得更好了,她的玉兒什麼都好,就是太過乖巧懂事了,如今露出小孩子的習性,賈敏自然是高興得不得了。

    「玉兒可知什麼是週歲,什麼是虛歲?」李紈笑咪咪的逗著她。

    黛玉眼珠兒一轉就知道自己剛剛弄錯了:李家姐姐同母親說的是週歲,而她算的是虛歲。可讓黛玉說自己錯了,她心裡又不甚甘心,於是大聲說道:「玉兒自是知道的,所以說等玉兒過了生辰,便是四歲了!」

    李紈抬手摸了摸黛玉柔軟的發頂:「玉兒真聰明。不知道我們玉兒想要什麼樣的生辰禮呀?」

    「玉兒不挑禮物的。禮物最重要的是心意,心意到了,便是千里送鵝毛,禮輕情意重也是極好的。」黛玉烏泱泱的大眼睛盯著李紈,很認真的說著:「到時候李姐姐可要來頑,玉兒請李姐姐吃長壽麵。」她沒有同齡的朋友,有了這麼一個大姐姐也是高興壞了。

    話多傷氣,黛玉很少一次性說這麼多的話,得到李紈的保證後,精神就算不上太好了。聽著李紈同賈敏話著家常,黛玉就把玩著自己新得的荷包,安安靜靜的樣子讓人很是疼惜。因為賈敏的審美,黛玉的荷包大多繡著花花草草的樣子,很是清雅,像獅子滾繡球這樣的花樣子,黛玉還是頭一回見著,玩的就是一個稀奇。

    因和賈敏不算熟悉,李紈也算是在尋找合適的話題,說著說著有難免扯到黛玉同李維身上來,畢竟小孩子身上可以說的內容比較多。

    不知為何,李紈突然想起前世黛玉初進賈府的場景。如果今生黛玉還是要走上這麼一遭,有些能避開的還是避開的好。王夫人是長輩,她的刁難也許只能生受著,可賈寶玉的無禮,黛玉要是不遇上就好了。顰兒,不說音同平兒有幾分相似,就是顰顰二字涉及到的含義就不算美好。

    笑道這一點,李紈笑道:「林太太也許不相信,我們家維兒因為生的時候不湊巧,是我母親受驚早產誕下的,先天不算強壯,但是如今養的也很好,看起來比尋常人家小孩還要皮實。」

    黛玉的身體是賈敏心頭的第一件大事,立即開口問道:「那是否有什麼好用的方子?」

    「對於方子,這個我倒是沒有聽說。倒是聽說了一個故事,林太太就當做是笑話來聽吧。我父親怕維兒長不大,給他起了個字名叫靖安。因為字是等哥兒年紀大了由長輩賜予,父親早早給維兒取字,就是想糊弄下鬼神,讓他們以為維兒已經是大人了,沒辦法輕易勾走。」雖說是刻意為之,李紈說的彷彿還是一個漫不經心。而後她瞟了瞟賈敏的神色,就是知道賈敏是聽了進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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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2章小字縈安

    待李紈告辭離開,賈敏安置好自家女兒後,便陷入了沈思。半晌後,賈敏對自己的奶嬤嬤說:「嬤嬤,你說那李家姑娘說的法子有用麼?玉兒還這麼小,姑娘家取字可不是像哥兒般便宜。」正所謂待字閨中,姑娘家通常都是在及笄定親後才會取個字。「若是沒有用,女兒家早早有了字,難免會顯得怪異。」

    「恐怕是有幾分道理。小孩子眼睛乾淨,往往可以看見許多大人看不見的東西。加上富貴人家的哥兒、姐兒命貴,有時候會有促狹鬼搗鬼,有的人家便給自家孩子取個賤名,為得就是好養活。」嬤嬤想了想說道。

    「賤名這個我是知道的。可是這同字又有什麼關係呢?」賈敏的思緒依舊捋不太清楚。

    「我的好姑娘。那李家姑娘出自什麼人家!他們家老爺可是國子監祭酒,若是他家哥兒取個賤名,叫個狗剩、狗蛋的,那豈不是笑話。」嬤嬤說道,「姑娘以前不是說有個詞叫什麼曲什麼工的,李家給家裡的哥兒提早取個字,同賤名的區別不就是那樣。」

    「哦!我知道了,正所謂異曲同工。為的都是不讓那促狹鬼搗亂。」賈敏這才恍然大悟。可過了片刻,賈敏又憂愁了:「我們家老爺最是知禮、講禮的,恐怕不會早早的給玉兒取個字吧。」

    綠草等著黛玉睡熟了,讓小丫頭看好床,這才到了賈敏這邊來,正好聽見賈敏說的話。

    「太太,容奴婢多嘴兩句。常聽人說‘可憐天下父母心’既然李家老爺會為了他家哥兒健康成長,破例早早給哥兒取了字,那為什麼我們家老爺不會提前給玉姐兒取字呢。」

    「是呀,太太不去說,怎麼會知道老爺不答應呢。」嬤嬤同綠草一起勸說著。

    之前李家二老爺李守成因任同知,協管江南鹽政,把下面鹽商的壓力一力承擔了,既給自家帶來了危險,又給林如海這個巡鹽御史的工作造成了負擔。如今借著李守中的名義,使得李守成同林如海搭上了線,這不僅對李家二房是個好事,對林如海同樣如此。

    解決了自己心頭的一樁大事,林如海帶著高興的心情回到內宅,看見自己妻子帶著滿懷期待的眼神望著自己,林如海也不僅逗趣兩句:「敏兒今兒心情看似甚佳,莫不是寶金樓里有了中意的首飾,還是翠錦閣里出了新的衣服樣子?」

    「老爺這說的什麼話。妾身是那種只會關注衣服首飾的人嗎?」賈敏嬌羞的橫了林如海一眼,旋即又正色說道:「如今還真是有事情同老爺商量,要老爺來做主。」

    「噢?何事?」

    「今兒李家姑娘拜訪,提到她家的哥兒。說她家維哥兒先天也不算是強壯,但如今健康皮實的不得了……」賈敏將李紈說的同自己奶嬤嬤解釋的,放一起總結了一番,然後全部說給了林如海知道。

    讀書人大多信奉的是子不語怪力亂神,起先聽著賈敏說著什麼促狹鬼、賤名什麼的,就有幾分不喜,等到賈敏說道字同賤名的關係時,他緊縮的眉頭才算解開:「賤名什麼的休得再提。我們家玉兒何等清淨,哪裡能用那些污穢的字眼來玷污。」

    「老爺!」賈敏急了:「妾身說的是給玉兒取字,又沒說要給她用賤名。那等名字,就算老爺肯用,妾身也是叫不出口的。而且以咱們家玉兒的性子,她非羞愧死不可。」

    「敏兒莫急,為夫又沒說不給玉兒取字。守中兄的母親乃一品誥命,當年更是賢命遠播,他們家一出的取字的方案怕是可以的。只是……」

    「只是什麼?」

    林如海想得要比賈敏更深一層:「只是世人對男兒身會比女兒家更寬容幾分。小哥兒怕養不大,提早取個字,人們聽著沒什麼。可若是姐兒,怕是風言風語早來了,說什麼身子弱,跟紙糊的美人燈似得,中看不中用。所以給玉兒取字還是要慎重。」

    賈敏更焦急了:「那可怎麼辦呀。玉兒本身就身子弱,要是再多了這一層的名頭,那她還要不要嫁人了。」

    「敏兒莫慌。」林如海安撫似的拍了拍賈敏的手:「字還是要取的,只是我們不能扯促狹鬼這之類的話。我如海這字便是我祖父在時給取的,要不就說玉兒的爺爺身去之前曾給孫兒取了個字,以全他未曾看見孫兒的遺憾。」

    女兒家取字沒有男孩那般講究,只要聽著好聽、意思吉祥加上寓意良好就好,林如海想了片刻就說:「這樣吧,就說太爺給自己孫兒取了個字,投胎若是個哥兒便叫映安,若是個姐兒便是縈安。」

    映安這字不過是湊數,把這個說法給圓回來,縈安才是林如海費了心神所想,於是賈敏問道:「縈安可有什麼說法、出處?」

    「到沒什麼複雜的想法。只不過縈有圍繞之意,寓意著我們玉兒一世康安。再說漢朝有賢女緹縈,緹縈救父千古流傳,我們家玉兒是個孝順的,自然當得起縈這個字。」林如海細細的同賈敏解釋道。

    「縈安。」賈敏反復咀嚼著這兩個字:「果然是老爺想的,細細品味還果真有幾分感覺。」賈敏帶著傾慕的表情看著林如海。

    「可不是!」林如海捻著自己的長須:「我林如海怎麼說也是聖人欽點的探花郎,給我們家玉兒取個字,那可是綽綽有餘的。」

    「老爺!」賈敏擰了擰林如海腰間的軟肉:「給自家閨女取字還要個綽綽有餘?」

    「敏兒莫怪。你為夫說錯了話,沒有好生思量。」林如海忍著疼,小聲服軟道。

    「哼!」過了一會賈敏才說:「李老太太是個賢德的,可是我母親難道就不是?我母親還是堂堂國公夫人超品誥命呢。」說來說去,賈敏對林如海之前誇贊李家的話有幾分不喜,這會子趁著林如海服軟,就想著找回場面。

    可林如海的反應不是她所預料的。林如海淡淡的說:「李老太太早年守寡,培養了守中、守成兄弟兩個,讓他們考取了進士且入朝為官,這可是大大的功德。」

第53章七巧

    德言容功,在婦女要求的品德里,其中婦德是排在首位的。賈敏就算是心中再怎麼不滿也不能質疑李老太太的德行,更何況她同李老太太比起來還是個小輩。讓賈敏感到不滿的是林如海的態度:我們夫妻一場,你就算奉承兩句我母親又有何不可?不過是哄我開心,你又何必拿話把我堵回去!

    賈敏在這裡憤憤不平,林如海那邊也是默不作聲,夫妻兩幾乎是無言以對,就這麼安安靜靜、平平淡淡的過了一夜。

    又說世子劉勵那邊。杭州同揚州相隔的不算遠。廉親王府一行將李紈送到了揚州後,沒過幾天就到了杭州。

    既然是王妃的父親,莫老爺子做壽,莫家的小輩自是會來齊的。莫氏是個杭州大姓,左鄰右舍之間也多少能扯上些親戚關係。劉勵是宗室子弟,在京城裡沒多少人會同他議論輩分。可在杭州,從母親這邊算上輩分,劉勵就悲催了。

    因為王妃是幺女,所以劉勵年紀雖說不大,輩分可是不小。一連好幾天,劉勵都被幾個年紀可以做他父親的人詢問:「勵叔叔的親事可有著落了?什麼時候定親。」

    更悲催的是,王妃在一邊只笑盈盈的看著,並不插嘴。劉勵是對李紈上心了,可目前這情況,他又不能直接說出來,只好被人問得傻笑,不知道說什麼才算合適。對於這些親友,劉勵只好秉承著我惹不起,但我躲得起的態度,沒事就在一旁躲開。

    做壽期間各人的應酬酒席自然是不少的,只是劉勵最不耐煩這些個,他既然想著躲懶,就準備懶個徹底。

    躲開人群,劉勵七逛八逛來到了靈隱寺附近。靈隱寺又名雲林寺,位於杭州西湖西北面。從地理位置上看不算偏僻,可靈隱寺地處在飛來峰與北高峰之間靈隱山麓中,有幾分遺世獨立的摸樣。又因曾經是大唐皇帝李世民欽定修建的寺院,靈隱寺周圍漸漸發展出一番別樣的風景。不少文人雅士在此以物易物,淘出自己心儀的東西。

    「咦,這不是七巧圖麼?這不是小孩子家的玩意嗎?」劉勵在一位耄耋老翁手上看見了一對七巧圖,雕刻精緻,很是不凡。只見象牙的質地上,一副鏤雕著竹林七賢的紋飾,一副上鏤雕著花中四君子的花樣,看著既雅致又漂亮。

    「公子此言差矣。」那老翁搖了搖自己須發俱白的頭,說道:「‘七巧圖,其式五,其數七,其變化之式,多至千餘,體物肖形,隨手變幻。蓋遊戲之具,足以排悶破寂,故世俗皆喜為之。’又怎麼能說是小孩子家家的玩意。」他看了看劉勵:「公子既然看不起我這小玩意,就不要目光灼灼的盯著老朽的七巧圖看。」說著,那耄耋老翁就要將自己的七巧圖收進匣子里,準備離開。

    「噯、噯、噯,老丈不要,是晚生唐突了。」劉勵忙作揖道歉。

    靈隱寺這裡可不是京城裡的集雅齋,看上什麼可以討價還價的。你若拿不出讓物主心動的東西,他甚至不會把自己手上的物品換給你,金銀珠寶什麼的在這裡真心是個阿堵物。

    劉勵這些日子看著自己母親的行事,知道姑娘家就算嫁出去了,也難免會心系著娘家。於是便尋思著提前同「未來的小舅子」打好關係。只是李維年幼,能送的物件真心稀少,如今看見這一對奇巧的七巧圖,簡直就像是瞌睡遇見了枕頭一般。

    「不知老丈想用這對七巧圖換些什麼東西?」劉勵試探性的問了問。

    「你這小哥兒還算有趣。」老翁捋了捋長須:「老頭子我也不坑你。這七巧圖既非古物也非名家之作,只不過是老頭子我早年閒暇所雕。雕刻的時候也算費了一番心血,這樣的象牙也有幾分難得。若是公子能拿出匹配的材料,既配得上這七巧圖的價值,又能滿足老朽我雕刻的興致,這七巧圖便可換與你。」

    劉勵也算是有眼光的,看著雕刻的紋路就知道那老翁算是自謙了。只是一時半會也想不到哪個雕刻聖手是這個摸樣。劉勵正準備說話,那老翁又說了。

    「如今老頭子我年紀也大了,手上也不大能使得上力,尋常玉石材料就不要拿來了,讓老頭子我看著不高興。」

    「若是拿來玉石,那可是晚生的疏忽了。」劉勵笑著說:「不知道老丈對古沈木有沒有興趣?」

    「古沈木?哪裡的古沈木?」

    「自是從瓊州弄來的古沈木,老丈覺得可好?」

    聽劉勵如此回答,那老翁反而有幾分猶豫了:「小哥兒的材料太好,老朽著七巧圖恐怕當不起這個價值。」

    「老丈神仙般的人物,哪裡又會被世俗的銀子錢給困擾。晚生即是願意交換,就是覺得老丈的東西值得起這個價值。再說,再好的材料,只有交道懂行的人手上才算不辜負了它的價值。老丈莫不是不捨得了,不願意把東西換給晚生吧。」劉勵就算表現的再正經,也總愛露出幾分嬉笑怒罵的模樣。

    「你這小哥兒,好生無禮。既然你說老頭子我捨不得,那老頭子我就真的捨不得一回。你趕緊把古沈木拿過來,過了一個時辰,老頭子我可就不交換給你了。」白髮老丈也故意做出一副惱怒的樣子。

    「那晚生可得趕緊了!」劉勵招來身後的隨從,讓他們趕緊去庫房拿材料,那古沈木是他才得的,正好同箱籠什麼的放在一起。

    夜間回府,劉勵又將那對七巧圖拿起來把玩。在搖曳的燈光下,他才在角落里發現了細微的款識。

    「陸上青山?這個名字真的是沒有聽說過。」劉勵也就遲疑了片刻,而後又叫了下人過來:「把這對七巧圖找個匣子好生包裹起來,給在揚州的毓敏郡主送去。就說是王妃看著覺得好,送給她拿著頑的。」

    此刻的劉勵不過是當個新鮮玩意兒送給李紈,卻不想幾年之後,標有陸上青山款識的雕刻的物件驟然身價百倍,變得有市無價起來。

第54章

    李紈收到廉親王府下人送來的七巧圖時,明顯一愣。畢竟大部分人提起七巧圖時,都會說這是小孩子的玩具,哄孩子罷了。如今李紈即將及笄,送七巧圖來就顯得有幾分不恰當了。

    「姑娘可別忘了,您同王妃提過維哥兒」月藤做著新活計,是為李家二嬸肚子里的孩子準備的,「王妃不是說她最喜歡小孩子的,說不定是看著這七巧圖的精美新奇,想著就送來了。」

    象牙的質地打磨得光滑異常,透露出如玉的光澤,精緻的紋飾加上栩栩如生的雕刻,李紈就下意識的覺得價值不菲,「就算是給維兒頑的,也當不起如此的好東西。」

    廊下回話的婆子說:「王妃讓郡主不要客氣,不過是個玩意,不值什麼銀子的。郡主若是有心,不妨帶著維少爺去王府頑頑。我們府里王爺忙,世子爺也經常不著家,王妃就盼著有個小孩子能解解悶。」

    那婆子的話聽起來有幾分歧義,若是個尋常姑娘家恐怕是聽不出來,偏生李紈是個千靈百巧的,前世又是個能說會道的鳳辣子。她如何聽不出來婆子的意思:王妃哪裡是盼著有孩子來解悶,而是在盼孫子。

    雖不知道王妃為何讓人這樣傳話,李紈多少還是有幾分害羞,畢竟這樣的話就是她父母都沒有同她說過。

    「勞煩嬤嬤了,請您老人家回去轉告王妃,紈兒回京後自會去叨擾的。」李紈一邊同嬤嬤說道,一邊暗暗對新葉使眼色。

    新葉心領神會,送走嬤嬤時遞了一個不顯眼的荷包:「春寒料峭的,勞煩嬤嬤專門跑來一趟。這點子東西還請嬤嬤收下,等會買點酒吃也好暖暖身子。」

    那婆子暗暗捏了捏荷包,老臉笑得跟一朵菊花似得:「多謝姑娘賞賜。只是吃酒誤事,自是不敢的,老婆子我還得早點回去,給主子們回話。」

    送走了廉親王府的人,李紈檢查了下府里的賬目。看著太陽西斜,日頭說不上太毒,傍晚的寒氣又沒有上來,李紈決定拉著自家二嬸來院子里散散心。

    李二嬸已經有了三個多月的身子,因不用再管府里的大小瑣事,養了這幾日,臉色也好上了許多,也樂得出來活泛活泛。有了身孕的人也不能一味的養著,多加活動不僅能消消食,晚間多吃點東西,還有利於生產。

    二月初,迎春花開得正好,桃花也開始打苞了,細細的花苞上只有尖尖里透出一絲絲紅色,看得人心情正好。

    李紈思量著自家二嬸的心情,打趣道:「看來二嬸肚子里的孩子是個有福氣的。」

    「紈兒是怎麼看出來的呢?」李二嬸臉上的笑容更大了,有人誇自家孩子是個有福氣的,就算是恭維,聽著也高興。

    李紈板著指頭說:「算算日子,我這個弟弟怕是在九月時出來,正是金秋豐收的日子,能不是有福氣的嗎?而且他既躲過了冬日玩物蕭條的時節,又在母親肚子里看盡了三春時節的鮮花,好日子都被他佔了,自然是個有福氣有造化的。」

    「二姑娘好生靈巧的一張嘴,恐怕黑得都能被二姑娘說成是白的。」花樹那頭說話的是之前鹽商送進府里的佟姨娘。原先李二老爺鑽了牛角尖,同時也讓鹽商們鑽了空子,這秋姨娘當時仗著自己有後台,沒少在府里興風作浪,原先李二嬸容顏消瘦,有八成是她的功勞。

    李二嬸性子有幾分軟懦,秋姨娘作怪時她都狠不下心去處置,只好自己私下慪氣,如今聽著秋姨娘的聲音,她的臉色都白了幾分。停頓了片刻,李二嬸才說道:「秋妹妹好興致,也來園子里賞花呀。」

    李二嬸的聲音聽著就底氣不足,秋姨娘心中不屑,口裡還說道:「那是自然的,這府里的花又不是姐姐一個人欣賞的完的。」她橫了李二嬸一眼:「如今天氣雖然日漸暖和起來了,可是倒春寒是依舊厲害。姐姐你身子弱,還是好好養胎的好,別出了什麼差錯,反倒連累了我們賢惠的二姑娘。」

    秋姨娘是一邊刺了刺李二嬸的痛處,一邊暗諷李紈。在秋姨娘眼裡,李家大房同李家二房應該是兩家人,李紈也不過是親戚家姑娘。親戚家姑娘來散心做客倒是可以,可要是代替女主人管起家來,手未免就伸得太長了。更何況李二嬸有孕不能管家,可家裡還有她一個姨娘,哪裡就輪得上她一個親戚家的姑娘插手了。

    對於這樣的人,李紈連瞟都不用瞟一眼的。她心裡所想的,李紈猜得透透的,雖說有些礙於身份不能只說,可刺人痛處,李紈可很是擅長:「秋姨娘今兒的衣服可真是漂亮,這紫色搭配的真真是極好的。可是惡紫奪朱,非為正色,姨娘還是少穿為好,免得有些個不長眼睛的人心生誤會,告訴二老爺知道了。」李紈也不去辯解大房二房實為李家一家,只專門踩秋姨娘的同腳,而且這一腳是踩得又准又狠。

    秋姨娘氣得牙根癢癢的,可又不知怎麼反駁。她是妾室,自然不能穿上正紅的衣裳,又對於粉色、銀紅這些妾室常用的顏色不屑一顧,於是便選擇了紫色。原本想著紫色穿著貴氣,卻不想李紈拿著惡紫奪朱的話來反諷她。

    「二姑娘自是與別人不同的,只期望二姑娘去了婆家嘴皮子還能這麼利索。」秋姨娘惡狠狠的看著李紈,想拿李紈賜婚又被收回賜婚的事情說嘴。

    「那是自然的。」李紈身邊的丫頭可不是吃素的,綠芽似笑非笑的說:「聖人、皇后最疼我們家姑娘的了。原先想著給姑娘臉面,替姑娘賜婚,可又發現那賜婚的對象不夠好,於是就立馬收回成名。那可是聖旨,為了咱們家姑娘,聖人同皇后都能收回,可見我們家姑娘的恩寵。」

    即是說到了聖人,秋姨娘是真的沒辦法再反駁了,她總不能違著聖人的意思來說吧。於是只好「哼」了一聲,然後灰溜溜的走了。

    遊園要的就是一個興致,興致好了,自然看著什麼都高興,興致不好了就是繁花似錦,也會想到花無百日紅的哀傷。經過秋姨娘這麼一鬧,自然是什麼興致都沒有了。李二嬸強撐著笑容,對李紈說:「二嬸怕是沒有力氣了,紈兒若是高興,再繼續逛逛吧。」

    李二嬸的嬤嬤趕緊描補道:「小廚房裡還熬著安胎藥,太太要回去喝藥了,二姑娘不妨再多逛逛,我們就不作陪了。」

    待李二嬸離開,新葉帶著憂色對李紈說:「秋姨娘的眼色看著怕是不善。姑娘還是得防著。姑娘這般的瓷器可不要被她那樣的瓦罐給碰傷了。」

    「你這小蹄子用不著長別人威風。」李紈挑了挑眉:「不過是個跳梁小丑,還談什麼提防不提防的。等到這場大戲唱完,她沒了用處,自然從哪裡來就往哪裡去。」

    「姑娘,獅子搏兔,亦用全力,該上心的還是要上心,若是……」新葉還想繼續勸勸。

    「好了,你們家的姑娘會這麼傻麼。」李紈攔住了新葉後面的話,拉著新葉找了一處山石坐下。

    李紈大喇喇的往石頭上一坐,驚得新葉一跳:「我的好姑娘,且不說規矩。就說那石頭上涼,哪裡是你能坐的。要是張嬤嬤或者鄒嬤嬤看見了,必然會說婢子沒照顧好姑娘的。」

    李紈拉著新葉,讓新葉也隨便坐下:「這會子嬤嬤們是不都不在嗎?正好頑頑!」

    新葉一貫沈穩,看著她小心翼翼如同做賊一般的神情,李紈也不好太過讓她為難,笑笑鬧鬧一番後,就扯著新葉回了房間。

    「我的好姑娘,你可回來了。」李紈想著黛玉的生辰,先派著綠芽回房幫月藤同鄒嬤嬤找東西,可沒想到找了這麼會子,她們還是沒找出了章程來。

    月藤一把拉過說話語無倫次的綠芽,自己開口說道:「林姑娘年紀雖小,可看著我們都是愛的。姑娘說禮物既要新巧,又要實用,還要年紀小的姐兒喜歡,這便是難辦了。我們也是來做客的,東西帶的也不多,這會子也找不出什麼合適的來。」

    綠芽冷靜下來,說道:「要不咱們還是送繡品,月藤手藝好,那個獅子滾繡球的荷包林家姑娘不是很喜歡的嗎?」

    李紈看了綠芽一眼,綠芽立馬息聲不說了。只是李紈仍舊是瞪了綠芽一眼:「荷包什麼的,若是平常見面禮,到是可以,拿得出手。如今是林姑娘的生辰,你也好意思拿荷包出來糊弄,不怕你家姑娘丟人呀。」

    綠芽癟了癟嘴,嘟囔道:「這不是沒有趁手的禮物麼?要說適合,王妃之前送來的七巧圖最適合了。看著體面又新巧、漂亮,還正好方便年紀小的姐兒弄著頑。可是,可是那是王妃送來的心意,說是要給維哥兒的,哪裡能隨便轉送給別人。」

[ 本帖最後由 ga1105 於 2015-12-22 06:09 編輯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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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5章

    綠芽的話算是提醒了李紈,王妃送來的七巧圖不是一般的合適。不管別人怎麼看七巧圖,在一般人眼裡,那都是給小孩玩的小玩意兒。林妹妹年紀小,拿這個玩正是正好的。而且象牙做的,加上清雅的花紋雕刻,配著林妹妹仙子一般的品格,自然是正好的。這麼一想,李紈越發的動心了,可轉頭想著王妃的心意,李紈又猶豫了。

    「姑娘,王妃送來的七巧圖不正好是一對兩幅麼,一副竹林七賢、一副花中四君子,看著就像是一副給哥兒的,一副給姐兒的。維少爺只有一個人,玩不了兩幅七巧圖,送給林姑娘一副,也算是物盡其用了。」新葉看著李紈掙扎的神情,試探著說道。

    綠芽這會子也學乖了,自己不發表意見,只符合著新葉的話:「王妃送來的東西自然是不凡的。也只有林姑娘神仙一般的品格才受用得起。要不從一對中分出一副,送給林姑娘。」

    李紈心裡是同意的,可嘴中依舊不痛快:「哪裡能拿著王妃送的東西再轉送給別人。那樣既辜負了王妃的情義,又看清了林姑娘,哪裡有這樣送禮做事的。而且林姑娘才幾歲,怎麼到你們嘴裡就成了神仙一般的品格,會不會說話呀。」

    「仙童不也是神仙麼。」綠芽抿嘴笑著,表情有幾分古靈精怪:「莫不是吃醋了,捨不得把王妃送來的好東西分出去一份?」

    「你這小蹄子,取笑主子,小心你的皮!」李紈佯裝生氣。

    「好了、好了。」實心眼的新葉當了真,趕忙帶和說:「不是有句話叫做借花獻佛。王妃送來的七巧圖轉送一份給林姑娘,不就是借花獻佛麼?就算是王妃知道了,也不會怪罪的,姑娘就不要擔心了。」

    「知道了、知道了。日後你家姑娘自然會去同王妃說清楚。」李紈這才恢復到正常的神色:「你們家姑娘不過是想多思量會子,就讓你們說出這麼多的話來。一個二個的,都是真真牙尖嘴利,等日後許了人家,我看你們怎麼辦。」

    「姑娘!這會子又說什麼混話了。」幾個丫頭一齊紅了臉,月藤還羞羞答答的說:「人家才不要嫁人呢,要跟著姑娘一輩子。姑娘嫁人了,月藤也跟著去,還是幫姑娘做針線活計,日後要是年紀大了,就幫著教小姑娘針線女紅。」

    月藤說得動情,李紈也不禁悵然啊起來了:「誰知道日後會怎麼樣子,但願都如同你們想的那般長遠。」

    到了花朝節那日,林家果然派人請李紈過府。林黛玉是小姑娘,生日也不是整壽,就算是林黛玉事先邀請過李紈,林家原也不準備真的邀請李紈過府的。畢竟他們只準備著自家人小聚一下,請來李紈也尷尬。

    只是小黛玉往常沒有同相同地位的姐妹接觸,遇見這麼一個大姐姐就真的上了心,還沒到花朝節就心心念念的念叨起來。這不,已到了花朝節的日子,她就催著賈敏去請人。賈敏奈何不過,又想著自己女兒從來沒有提過這樣的要求,於是就答應了小黛玉的請求。

    「玉兒可要記得,李家姐姐是你自己邀請來的,母親可不會幫你招待,你能做到嗎?要是怠慢了李家姐姐,你自己可是要承擔責任的。」

    「玉兒省得!母親就放心吧。自是不會怠慢了紈姐姐。」黛玉握了握小拳頭,暗自下來決心,自然不肯輕易認輸。

    李紈將花中四君子紋飾的七巧圖用匣子裝好,便帶著奴婢下人,隨著林家的家人一起去了林府。

    「姐姐、姐姐,李姐姐!」黛玉看著李紈的到來閒得格外的高興:「今兒是玉兒的生辰,姐姐你怎麼才來呀。」

    「難不成玉兒擔心姐姐不會來?」李紈看著黛玉可愛的小模樣,總忍不住的想去逗弄她一番。

    「哼!」黛玉將小臉鼓成包子似得摸樣:「若是姐姐不來,玉兒就不喜歡姐姐了。到時候姐姐就成了壞人!」

    「這丫頭!」李紈將禮物匣子遞了過去:「你這個的壞人姐姐還給你帶著精心準備的禮物呢。」她一邊笑,一邊故作傷心:「就這樣,還被玉兒說成是壞人。」

    「不是的,不是的。」黛玉趕忙搖頭擺手:「姐姐既然來了,就說明不是壞人,玉兒依舊喜歡的。」

    在一旁假裝旁觀的賈敏終究是忍不住了,「噗嗤」一聲的笑了出來:「你們兩個這樣喜歡來喜歡去的,要糾結到什麼時候。快來吃面,再不吃,長壽麵就要放乾了。」賈敏還不忘再次祝福小黛玉:「玉兒可要記得,吃長壽麵的時候要一口吃下去,萬不要不小心咬斷了。」

    「母親,知道了啦。」黛玉偷偷對著李紈做了個鬼臉。賈敏看見了雖覺得不合規矩,但想著自己女兒高興也就沒有阻止,只是在心裡微微嘆了口氣。

    吃面前,黛玉依舊不忘同李紈說話:「李姐姐,咱們比吃長壽麵,看誰能先吃完。」

    李紈啞然失笑:「你是小壽星,姐姐可不同你比,趕緊吃面去,免得你母親掛心,而且面冷了就不好吃了。」

    黛玉是小孩子心性,心裡想著別的事情,雖說吃得依舊斯文,但已經是在用最快的速度把長壽麵給吃完了。賈敏身邊的綠草想替黛玉把李紈送來的禮物收起來,卻不想黛玉說道:「不勞煩綠草姐姐了。李姐姐送來的禮物玉兒要自己保存。」

    旁人來不及阻止,黛玉話一落音就把禮物拆開,把匣子里的東西拿了出來:「好漂亮的七巧圖!」黛玉贊嘆道。

    「玉兒!」賈敏的神色有幾分難看,受訓過的貴女是不會當著客人的面拆開禮物的。黛玉的舉動雖說隨性,但也讓賈敏覺得是時候給玉兒請兩個教養嬤嬤了。

    受過全套正統的閨秀教育的李紈自然是明白賈敏的意思,但她也不好多加評價,只好笑著說:「玉兒真性情真是可愛,我都不記得自己小時候是什麼樣子了。」

    賈敏也不多說:「讓李姑娘見笑了。」

    因為賈敏的態度,氣氛正僵持著,突然屋裡傳出一個男人的聲音:「「南無解冤孽菩薩.有那人口不利,家宅顛傾,或逢凶險,或中邪祟者,我們善能醫治。」

    因李紈要來,林如海只好回避在外間,如今內宅並無男子,哪裡來得男人的聲音。賈敏不由得大駭:不管李紈平日再怎麼隨和,她都有郡主的名分,若是讓李紈在林家被不相干的人給衝撞了,恐怕事情沒那麼好解決。於是賈敏趕忙呵斥道:「還不來人去查看,而且要立馬請老爺來!」

    這事情可不是鬧著好玩的,林如海也顧不得避諱,進了內宅守在旁邊。沒過一會兒,前去查看的下人就進來回復道:「回老爺太太,外面來了個癩頭和尚與一個跛足道人,說是能醫治好咱家姑娘的弱症,要進內宅,求見老爺、太太同姑娘。」

    雖說不明白為何人在牆外,可聲音卻絲毫沒有減弱的傳進內宅,但作為讀書人,林如海最煩裝神弄鬼之事:「什麼善能醫治!要是真有那麼靈驗,他們怎麼不先治好自己的癩頭同跛足?遇見這等騙子,你們還回稟個什麼,只管動手趕出去!」

    李紈卻想了很多,前世她也同那一僧一道打過交道,不由得起了疑心,覺得他們形跡可疑,於是說道:「林大人莫急,若是不弄明白他們的意圖,貿然趕人恐怕是不好。」李紈斟酌了一會,說:「一個癩頭和尚與一個跛足道人,這樣子似乎在京里聽說過。似乎前幾年,貴府親戚家一個名叫寶玉的哥兒的滿月宴上曾經來過神仙。那神仙的摸樣似乎就是一個癩頭和尚與一個跛足道人。」

    林如海煩的就是如今的賈家,那老試圖說給他家玉兒的賈寶玉他更是討厭,聽著那一僧一道同賈家、賈寶玉扯上了關係就更有幾分不喜。

    賈敏的思維卻同林如海完全相反,她從來就以自家是榮國府而感到自豪,覺得自己娘家是什麼都講究、什麼都好。賈寶玉曾經那麼多的不好的留言都被她自動忽視,心裡只覺得那寶玉是個好的,只是小時候頑劣,如今懂事了就自然是不一樣的。而神仙送玉那一節是寶玉不凡的象徵,如今又有神仙來了自己家,賈敏真是高興異常。

    「還愣著乾嘛,還不把神仙大士給請進來!」賈敏趕忙說道。

    「夫人,這恐怕不妥吧……」林如海試圖勸阻。

    賈敏卻笑著對林如海說:「妾身就知道咱們家玉兒是個不凡的。花朝節的生辰,聽著就是有福氣。如今更是有神仙尋來,恐怕玉兒是有大造化的。」她見著林如海神色並不好看,便自以為是自己忽視了李紈:「大士們雖是方外人士,但也算是外男,李姑娘若是避諱,還請去裡屋里的屏風後回避。抱歉怠慢了李姑娘。」

第56章

    賈敏既然都這麼說了,李紈心裡就算是再怎麼好奇,也只好說,「多謝林夫人周全,只是林妹妹也最好回避下吧。畢竟那兩人只是可能是神仙,若不是,總不能讓林妹妹被旁的人無端看去了吧。」

    這回林如海倒是反應快起來了,他對李紈作揖說道,「麻煩李姑娘照顧小女了。我們夫妻暫且會一會那一僧一道,看他們是真神仙,還是喬裝打扮的騙子、拐子。」

    賈敏先是一愣,覺得林如海當著外人駁了自己的面子,但她畢竟也是慈母心腸,想到那外面的癩頭和尚同跛腳道士若不是去過她娘家的那兩人,是拐子假裝的,她心中又後怕起來,口中說道:「還是老爺想得周全,妾身是萬分不及的。不過神仙的氣派恐怕是常人難以假扮的,傳音入室的手段可不是人人都能有的。那兩人是真是假,想必一眼就能分辨得出。」

    「那是你不知道……」林如海正準備繼續勸說賈敏,但又想著不是說話的時候,這才停了下來,閉口不說了。

    李紈笑了笑,大概明白他們夫妻之間的情況:「林姑娘還小,林大人、林夫人慎重點總是沒有錯的。」

    牽著黛玉的手,李紈引著黛玉一起進了內室。因為年紀小,黛玉只知道自己父母意見不合,其他事情都只是懵懵懂懂的:「李姐姐,為何我們不在外面一起看神仙呢?」

    那一僧一道到底是好是歹,李紈也說不太清楚,說他們是歹人吧,他們前世又救過自己同賈寶玉的性命,說他們是好人吧,他們又對著黛玉說什麼不許見外姓人,不許見哭聲,不然病一生都不能好的混賬話來。李紈思慮了片刻,說:「既然是神仙,那就不是隨隨便便就能見到的。見神仙那是要有機緣的,機緣未到,見了神仙反倒是對神仙的不尊重,神仙會不高興的。待會玉兒在屋裡可要乖乖的,不許亂出聲,不然驚擾了神仙,壞了機緣,玉兒就永遠見不著神仙了。」

    「他們即是神仙,自然就同尋常凡人不同,怎麼就會那麼容易的被驚擾到了呢。」黛玉生得聰明伶俐,不是隨隨便便就能拿話哄住的。

    李紈也只好順著自己先前的話繼續編下去:「玉兒可去過廟里?神仙不是都住在廟里。我們去廟里的時候,除了廟里和尚的念經聲、木魚聲,是不許高聲喧嘩的,這就是怕驚擾了神仙呢。神仙同凡人不同,所以更容易被人給驚擾到。」

    聽到李紈的這一番描述,黛玉便是聽信了,趕忙用手捂起嘴來。口中甕聲甕氣的說:「玉兒必定乖乖的,不亂出聲,自然就不會驚擾到時間,錯失了機緣。」

    李紈摸了摸小黛玉的頭頂,也不多言語,只是又對著黛玉做出了一個噓聲的動作。黛玉的嘴巴也抿得更緊了,漂亮的大眼睛滴溜溜的轉起來,似乎在說:玉兒知道了,不說話,不出聲。

    那癩頭和尚同跛腳道人也算是有一番來歷。他們是離恨天之上、灌愁海之中、放春山遣香洞太虛境里的警幻仙姑的門生,幫著塵世間的痴男怨女按著司里的記載來行事。

    他們兩也算是有道行的人,所以哪怕他們形貌不堪,在塵世間行走也多被人敬重。只要他們神通一顯,就自然有人會倒頭下拜,大呼神仙,然後對他們禮遇非凡,將最好的東西奉獻上來。卻不想在這揚州林家受了冷遇,被林家人攔在門外,不理不睬。

    「哼!這姓林的當官恐怕也就是個庸碌國賊的隊伍,這高門大院的,怕是百姓們的血汗建成的。若不是絳珠仙子投生在此,我才不會來這種地方,免得白白被這些子的俗氣壞了道行!」排除掉頭上的癩疤,那和尚看起來也長得慈眉善目,只是說出來的話就沒有他外表看得和氣了。

    林家是江南有名的慈善人家,林如海在江南經營了那麼舊,聖人既然放他做了這麼舊的巡鹽御史,自然是因為他的官聲還不錯。

    聽見癩頭和尚如此非議林府,路上一個路過的漢子倒是看不過去了,淬了一口說:「你這禿驢好生狂妄!林大人豈是你能非議的。這宅子是巡鹽御史的官宅,是聖人賜下以供林大人一家居住的,才不是林大人家的私宅。你這禿驢要是看不起我們林大人,就別來林大人家化齋求緣!」

    「無知蠢物!」癩頭和尚正欲發作,卻被旁邊的跛腳道人給拉住了。

    那道人雖然長的凶惡醜陋,可脾性卻比癩頭和尚要好上很多,他暗暗念了念經,然後說:「何必同常人計較,我們是為了絳珠仙子而來,若是壞了仙姑的大事,你我都擔待不起的。人家怎麼說,你就當是一陣大風刮過的吧。」

    癩頭和尚這才熄了火氣,自己嘴裡暗自咒罵不已。

    正在這時候,林家的大門打開了,一個小廝探出頭來:「這便是兩位大師吧。我們家老爺、太太邀請您進來。」

    林家是官宅,大門等閒不開的,開了大門讓那一僧一道進門已是很高的禮遇了。可偏生那一僧一道長年被人捧著、哄著,自然是不知道這一點的。於是癩頭和尚在心中腹誹道:「這林家好生不識抬舉,只派個毛都沒長齊的小廝前來迎我,怪不得日後會落得個那樣的下場,真心活該。」如此一來,癩頭和尚心中的火氣更甚,就等著見著林家的主子再發洩出來。

    「老爺、太太,大師來了。」賈敏身邊的嬤嬤親自打開簾子,將癩頭和尚同跛腳道人給迎了進來。

    那癩頭和尚本身就積著一身火氣,見到林氏夫婦後也不多說,立馬高聲喝道:「病人何在!」

    林家本身就顧忌著林黛玉的名聲,就是之前提早取字都是借著先去了的長輩的名聲,不敢假托別的。這會子被癩頭和尚如此高聲呵斥出來,林如海的臉都氣綠了,賈敏更是慘白著一張臉,嘴唇哆哆嗦嗦的,不知道說什麼好。

    林如海怒極反笑:「這位怕是說錯了,我們家沒什麼病人,不過是聽聞有人化緣,於是出來見上一見,也算是了卻了我們夫妻的善心。」

    跛腳道人正準備說話,卻不想話頭又被癩頭和尚奪去了:「如何沒有,你家不是有個女公子,辛未年生,生肖屬羊,這花朝節就是她的生辰!你若再不信,貧僧還能算出她具體的生辰八字。」

    姑娘家的生辰八字從來都是保密的,就怕出什麼岔子。林黛玉更是因為身體嬌弱,所以她的八字除了父母更是無人知道,這會子被人喊破,林家主子都有幾分慌了神。

    既然事情都被癩頭和尚給說成這樣,跛腳道人也不好怎麼再說合了,只好順著自己同伴的話茬,接著往下說:「我們自是不會誑人的。你家女公子命格奇特,不是你們凡夫俗子在紅塵人世中能養大的。強留著她,她白添了牽掛,自是過得不好,你們也落不到一星半點的好處。何不捨了她於我們。」

    「一派胡言!我們家的女兒為何我們家養不了。」賈敏這會子也找到了自己國公府嫡小姐的氣勢,正色怒叱道。

    癩頭和尚怪模怪樣的笑道:「慈母多敗兒!你們若是不讓她跟我們走,那她的病自是一輩子都不會好的。你們自己好自為之!」

    黛玉在裡間把這一切都聽得個清楚明白,嚇得膽寒心驚,生怕父母會不要她,讓她跟著那所謂的神仙出嫁了。她也顧不得李紈之前囑咐的神仙機緣,趁著李紈不查,就撒丫子跑了出去,哭喊道:「玉兒不要出家,玉兒不要離開父親母親!」黛玉本身就體弱,這麼一折騰,更是喘不過起來,小臉憋得通紅,看著就可憐。

    「我的玉兒呀!」這樣一來也勾出了賈敏的眼淚,抱著黛玉,母女兩一起痛哭不已。

    林如海是讀書人,奉行的是君子如玉,哪裡應付得了這樣的架勢,氣得連話都說不出來了:「你們、你們……」

    自黛玉跑出去了,李紈就知道這事情恐怕不能善了,見林家大人慌了神,黛玉更是哭得讓人心疼,於是也忍不住了,從裡屋走了出來:「兩位大師一唱一和,把人說得是六神無主,真真是好手段呀。只是你們這般行事,拐人子女,讓人骨肉分離,你說佛祖、道尊知道了會怎麼想!」

    「你又是哪張牌面上的人!我們同林家主子說話,哪裡容得下你插嘴。」即是說要來度化林黛玉,他們自是做好了功課,知道林家主子就那麼幾個,於是李紈就被他們當做了下人:「我們行事,自是遵循了佛祖道爺的法旨!」

    「哼、哼……不知道聖人親封的毓敏郡主是否有資格同大師說話。若是不夠格,還請大師給個臉面。」李紈笑得越燦爛就意味著她心裡的火氣越大。

    作者有話要說:承諾的三更來咯~

第57章

    「郡主又如何,」癩頭和尚繼續口吐狂言,「便是公主來了,也不過是個凡人女子,在貧僧面前也是說不上話的,正所謂天子呼來不上船,你們世俗的濁物又怎麼會明白方外的清淨,還不速速退下,」

    癩頭和尚說的爽快,可跛腳道士卻心中大駭。李紈早就不是前世的那個李紈,她是前世的王熙鳳重生而來。原來前世賈家眾女具是不凡,都有上一絲半毫的來歷。黛玉原是西方靈河畔的絳珠仙草,而如今的李紈,原本是太虛幻境祖師堂里雕梁上的描金鳳凰生成的精靈托生。至於其他姐妹,不少也是灌愁海裡的情鬼幻女投胎。

    跛腳道士扯了扯癩頭和尚的袈裟,癩頭和尚定睛一看,驚叫道:「你為何在此!這不正常!」

    李紈冷笑:「大師不是有通天徹地之能,還說能算出我這個妹妹的生辰八字嗎?為何不能算算算我為何在此?」李紈猛地提高了音量,口中呵斥道:「還是你說的都是哄人,為的不過就是想拐了我這個妹妹!」

    癩頭和尚憋得臉通紅,一時半會也想不起如何駁斥李紈,於是怒急發洩不出來,最後猛地掄起自己手上的念珠,朝李紈砸去:「孽障!回你原來的地方去吧。」

    之前語言雖說激烈,可大家都是講理的人,從來沒人想到癩頭和尚會在這個時候動起手來。愣住的眾人也來不及阻止,眼見著李紈就要被砸傷,不想一陣怪風吹來,將癩頭和尚砸出的念珠又吹了回去,並直接打到了癩頭和尚的癩疤上,然後以眼見的速度腫起了一個鵝蛋大小的包。

    跛腳道士指著李紈,一臉驚訝的叫道:「練塵大士的定星鐲為何在你手上!」

    李紈心中也是驚訝,其他人也許不知道,她自己卻是清楚。剛剛癩頭和尚打來的時候,曾經老道長送她的金鐲發出一陣柔和的光芒,將癩頭和尚的攻勢反彈了回去。

    練塵大士這個名字似乎有什麼魔力,癩頭和尚原本氣勢洶洶,如今也萎縮了回去,跛腳道士甚至嚇白了臉。

    如今看來,一僧一道的來訪已經成了一場鬧劇。癩頭和尚努力重拾自己之前的感覺,但已經沒有之前的膽量了,只好撂下一句狠話:「既捨不得他,只怕他的病一生也不能好的了.若要好時,除非從此以後總不許見哭聲,除父母之外,凡有外姓親友之人,一概不見,方可平安了此一世。」

    「荒謬!」李紈的氣勢更盛:「一會兒說有病養不大,要出家,這會子又說只用不見外姓之人。我還沒見過說不用醫藥,只用不見人就可以醫治好的病症。」

    「你、你懂什麼!方外人的奧妙哪裡是你這個俗人能明白的。」癩頭和尚完全是在強撐了。

    「你們這種謬論我自是不懂的。」李紈頓了頓:「我只懂,你們兩個恐怕是拐人兒女的騙子!還不來人,把這兩個目無王法的東西捆去見官!都能欺到朝廷命官的府上來了,想必有不少人家被你們害得妻離子散!」

    林家下人早就按耐不住了,只是礙於自家規矩嚴格,不好自己行動,如今見李紈下命,也不顧是不是自家主子,立馬一擁而上,試圖困住那一僧一道。

    雖說不能對尋常凡人使用攻擊性的法術,但他們兩個逃命的手段還是有的,只是長期養尊處優,這等技能已經不太熟悉。癩頭和尚同跛腳道人廢了九牛二虎之力,鬧得一身狼狽,終於從林家逃了出來。

    一僧一道出逃,林如海同賈敏也恢復了幾分原來的感覺。林如海以一家之主的身份慎重的對李紈道謝說:「多謝毓敏郡主了。若不是郡主仗義幫忙,我們夫妻雖說也不會捨了玉兒,但多少也會讓玉兒受點委屈,讓這兩個騙子落荒而逃恐怕更是做不到的。」

    黛玉哽咽著對李紈說:「謝謝李姐姐了。那兩個騙子怕是騙了不少這樣的人家吧。那些人家的孩子真是可憐。」

    小姑娘哭得眼睛腫的跟個桃子似得,抽泣的樣子分外可憐,李紈輕輕擁了黛玉一下:「這事兒自有朝廷做主。咱們朝廷自然是有王法的,會給他們討回公道的。」

    林如海也哄著黛玉說:「玉兒,你父親也是個官兒呢,你為何只同你李姐姐說,不讓父親來辦事出力呢。」

    「父親公務繁忙,玉兒怕父親忙不過來。」黛玉連忙安撫性的對自己父親笑了笑:「玉兒也知道父親是一定會幫忙的。只是李姐姐是郡主,是聖人的義女,若是聖人知道了,那兩個壞人是肯定逃不了的。」黛玉說的是一臉慎重,睫毛上還掛著未掉的淚珠。

    賈敏卻是怕黛玉的話唐突了李紈,連忙說道:「玉兒童言童語,李姑娘可不要介意。這事兒哪裡是我們內宅婦孺應該管的,還是交給外面的爺們去做吧。」

    「林夫人多慮了。」李紈捏了捏自己腕上那個常人看不見的金鐲子,心中也是一陣後怕:那一僧一道恐怕能看出她並非前世那個李紈的來歷,若非老道長的鐲子保護,她要是被念珠打實了,她現在也許都不知道會是什麼個樣子。於是李紈狠下心來,對賈敏說:「處置了這等壞人,那是一件功德天大的事情。李紈雖說不能直接回稟給聖人,但也可以修書一封,請人幫忙。廉親王妃如今在杭州探親,請她拜託世子爺,那一僧一道兩個騙子是鐵定跑不脫身的。林夫人就不要擔心了。」

    賈敏大喜過望,那兩個如此嚇唬了她的玉兒,就這麼逃走也太便宜了他們兩個。後面的事情,報官協調什麼的就由林如海外出處理,賈敏又扯著李紈談起了家常。

    「李姑娘不知道,我那娘家侄兒賈珠真心是個好孩子。他一小就開筆寫字,學做文章,如今又在國子監讀書,想必將來前途必定是個好的……」

    李紈同賈珠的婚事早就被聖人收回了,李紈來江南有一部分的原因就是要躲避賈珠的騷擾。可是沒想到,到了江南,還是會被賈敏重提起賈珠。李紈現在作為姑娘家,自然要在外人面前保持住姑娘家的矜持,見賈敏如此說話,也之好尷尬的紅著臉笑而不語。

    見著李紈臉紅,賈敏還以為兩人間有戲,正準備乘熱打鐵,再說上兩句。這時候作為丫頭的綠芽卻插話了:「林夫人那是不知道。我們家維少爺也是如此的好的。我們老爺老來得子,寶貝得不得了,自少爺會走路說話,就親自帶在身邊,親自教導。所以我們小少爺如今雖說只有四五歲,可在國子監已經是混熟了。不說寫字已經初見風骨,就是寫文章也是像模像樣的。」

    綠芽雖說是接著賈敏的話往下說,借著賈珠誇李維,實際是把賈珠批得一錢不值。我們少爺還是幼童就在國子監學習,寫字做文章都不差,那賈珠老大不小了,不過只是個監生,又算得了什麼。

    這樣子,賈敏的話也就被不軟不硬的被頂了回來。李紈暗自對綠芽笑了笑,可口中還是說:「你這丫頭,成什麼體統,這會子哪裡有你說話的地方,還不同林夫人道歉。」

    「奴婢唐突了。」綠芽笑盈盈的對著賈敏福了福,那態度讓賈敏挑不出一絲兒的毛病,也只好忍住了。

    這會子賈敏才想起來,李紈並不是尋常沒見識的閨閣姑娘,她父親是國子監祭酒,自己又受皇后的喜愛,經常出入宮闈,什麼青年才俊,就是龍子鳳孫,她哪裡沒有見過。賈珠那樣子雖說好,恐怕也不在李紈的眼中。事到如今,賈敏依舊不承認她娘家的問題,依舊覺得賈珠是個好孩子,只是旁人誤會了。

    話不投機半句多,李紈見黛玉受驚,如今也乏了,不過是強撐著精神陪在賈敏身邊作陪。見情況如此,李紈也不想多待,同賈敏應付幾句,就藉口擔心自家有孕的嬸娘,要求告辭了。

    回府的路上,綠芽就忍不住了,憤憤不平的對著李紈說:「原想著那林夫人是個好的,不想也是如此的不知趣。我們躲著那賈珠都跑來江南了,沒想到他在江南還陰魂不散。我們姑娘還是性子太軟和了,不然那林夫人怎麼就當著姑娘的面提起了外男。真真的好生無禮。也不想我們姑娘剛剛幫了他們一家子多大的忙。」

    今天一天可以說是意外重重,癩頭和尚同跛腳道人的事情也讓李紈分外心驚。畢竟她前世是王熙鳳,如今重生成李紈聽起來就讓人覺得匪夷所思,如果被人拆穿了,後果是什麼樣子誰都不能預料。李紈也深愛著如今的家人,若是讓他們有所誤會……想到這一切,李紈就格外的頭疼,不由得對綠芽呵斥說:「少說兩句吧。安靜點,姑娘我頭疼得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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