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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世界重啟中》作者:蕭暖陽【完結】

《(綜)世界重啟中》作者:蕭暖陽【完結】

本文來自:☆夜玥論壇קhttp://ds-hk.net★ 轉帖請註明出處! 發貼者:悠于 您是第19768個瀏覽者
文案:

這是變革之世。
這是大爭之世。
異能者、陰陽師、除妖人;
巫女、妖怪、鬼神;
所有人都身處時代的洪流中,連彼世之人也不能幸免。
蟄伏了幾個世紀的陰影從黑暗中伸出爪牙,窺伺已久的外來惡意在世界壁壘外蠢蠢欲動。
這是拯救世界的逆行之旅,這是對抗黑暗的慷慨悲歌。
這是橫向的空間軸和縱向的時間線交錯出來的,唯一的奇跡。

——以上無論哪句話相信你就輸了。

所謂的救世之旅……讀作「拯救世界」,寫作「到處挖角」。
「為什麼哪個世界都有你的親友?」
「大概因為我可愛?」
【我手上的指環發出去之日,就是你的部下被拐走之時。】
【別緊張,有十二枚呢】

所以反派組織不要麵子的嗎?

——話說回來我從未見過叛徒和二五仔比酒廠更多的組織。
——那現在你見到了。
#然而這兩個組織還是盟友#
#哦豁,喜聞樂見#
#Boss,您的部下又叛逃了#
某橫濱黑×黨,某公安機構,某著名忍村,某護庭十三番隊,某虛夜宮等受害者聯盟集體發來賀電。

——對西爾維婭.彭格列的敵人來說,最不幸的就是身為西爾維婭的敵人。
——額,雖然搶了太宰君的設定但從某種意義上來說這話一點也沒錯呢。

☆☆☆☆☆☆

大長篇,非常長。
主角目前是隻蘿莉,等她慢慢長大不要催。
親情友情線多如蜘蛛網,愛情線是犯法的。
前期和文案上那個反派組織鬥(挖)智(遍)鬥(牆)勇(角),後期禍害其他世界,當然中途也有穿越劇情就當旅遊了。

內容標簽: 火影 綜漫 家教 重生 輕鬆
搜索關鍵字:主角:澤田彌 ▏ 配角:王權者、蛤蜊家族、文豪們、某知名陰陽師、某知名英靈 ▏ 其它:

一句話簡介:專業拯救世界

立意:溫馨治愈,傳播正能量

原創網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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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卷 道成寺鐘

第1章 澤田貓

  太陽暖烘烘的,有點想打瞌睡。

  澤田彌在屋檐上翻了個身,輕巧地往前走了兩步,探過頭望著下面街道上走過的行人。

  一對帶著孩子的年輕夫妻笑著從底下路過,小男孩張開手蹦蹦跳跳地似乎是對母親說了什麼,激起一陣歡聲笑語。

  真和平啊。

  澤田彌平靜地看著這一幕,淺色的眼瞳凝了一點陽光,像靜謐的湖泊,幽深又寂靜。

  習慣性地甩了一下尾巴,她重新趴下來,望著底下街道發呆。

  啊,尾巴……是的,她現在是有尾巴的。

  要問原因的話,簡而言之,她現在變成了一只貓。

  不是身體改變形態,她是靈魂附著在了這只貓咪身上。

  身體的原主人是只幾個月大的奶貓,懵懵懂懂地並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事,但澤田彌小蘿莉天生的親和力讓它很喜歡,因而這只小貓非常大方地借出了半面地盤讓澤田蘿莉住了進來,像是分享出了自己的一半臥室一樣。

  並且還非常聽話,在澤田蘿莉想出來的時候就乖巧地讓出了身體控制權。

  現在身體裡那只奶貓正在打滾,朝澤田彌喵喵叫著。

  它餓了。

  澤田彌小蘿莉嘆了口氣,大家都是用的同一個身體,她也餓呀。

  其實也不是不能去其他地方找點吃的,畢竟蘿莉和貓咪的共通天賦就是萌。萌,是可以換來飯吃的。

  可惜她現在還不能離開,她要蹲在這裡等一個人。

  午間的陽光慷慨灑落下來,正是吃飯的時間點,長街上肆意飄蕩起食物的香氣。

  澤田喵四爪張開把自己攤成了一張貓餅,沿街的香氣讓她感覺更餓了,肚子裡滾來滾去的「咕咕」聲讓她開始懷疑身體裡另一個靈魂不是貓咪而是鴿子。

  長這麼大她還沒有挨過餓呢。

  小蘿莉懨懨地趴在房檐上,耳朵都耷拉了下來,看起來也是十分可憐了。

  想吃媽媽做的飯,出雲哥哥的蛋包飯和美咲的蛋炒飯也好吃,實在不行多多良做的咖喱飯她也可以承受……嚶。

  她努力地使用畫餅充飢**,思路一度從媽媽炸的好吃的天婦羅跳躍到十束多多良煮的那鍋咖喱多了加配料配料多了加咖喱最後還浪費了草薙出雲半瓶高級紅酒導致某金發青年回來之後笑得異常好看的咖喱飯……

  啊,不對,貓不能吃咖喱。

  想像中的咖喱飯「嗖」地一下飛走了,澤田喵「啪嘰」趴回地上,連甩尾巴的力氣都沒有了,仿佛失去了夢想。

  直到某個熟悉的靈魂火焰從東面方向蹦跶過來,感覺到自己等的人已經來了,趴在屋檐上的小貓這才慢吞吞睜開了眼睛。

  長街的盡頭,一個金色短發看起來最多五六歲的小男孩跑過來,意外跟那對帶著孩子的夫妻打了個照面。

  「啊。」小孩子伸手一指,似乎是認識他。

  但他抬起的爪子很快被母親按了下去,一家人方才還輕松愉快的表情瞬間轉變成驚恐、厭惡,像見到了什麼邪惡的怪物,匆匆躲閃著跑走了。

  「九尾……」

  「……就是他,怪物……」

  金發小孩輕快的腳步一滯,然後滿不在乎地搓了搓鼻子,繼續往這邊跑過來。

  腳步聲一路奔跑到近前。

  「吶吶,」有人停在屋檐下高興地舉起手裡的瓶子,「我今天也帶牛奶來了哦,你要喝嗎?」

  小貓從屋檐上探出頭,它圓溜溜的貓眼看了看牛奶瓶,又看了看下面的小孩,奶聲奶氣衝他「喵」了一聲,輕巧地踩著檐角跳下來。

  金發小孩似乎被這一聲「喵」得特別開心,笑容都燦爛了好幾度。他蹲下身扭開瓶蓋,小心地往裡倒出半蓋子牛奶放在地上。小貓慢吞吞走過來,蹲在他腳邊,低頭哼哧哼哧地開始喝牛奶。

  它小小的身體隨著呼吸微微起伏,金發小男孩蹲在一邊看得有點眼饞。他遲疑了一會兒,小心翼翼地伸出手,輕輕摸了一下。

  溫暖的、毛茸茸的觸感從掌心傳遞過來,像是拿羽毛筆在心尖上輕輕撓了一下,暖得人心尖發顫。

  正在進食的小貓感覺到了什麼回過頭,現場抓包了一只放在自己身上的手。

  小男孩身體一僵,緊張地屏住呼吸,看著那雙淺色的貓瞳往他身上看了看,又再次扭過去,繼續吃它的午飯。

  所以,這是同意了?

  金發小孩立刻眼睛一亮。

  感覺到那只小手在自己背上又摸了摸,似乎擼個沒完了。澤田喵無奈地暫停了進食的動作,扭過頭。

  「喵~」

  「額……」金發小孩訕笑著收回爪子,「好嘛,你先吃飯。」

  奶貓的食量不大,澤田喵喝了半瓶牛奶就感覺差不多了。她制止了金發小孩繼續倒牛奶的動作,把蓋子往他的方向推了推。

  「你吃飽了嗎?」

  「喵。」

  小孩於是拿起瓶子把剩下的半瓶牛奶「咕嚕嚕」倒進嘴裡,然後一抹嘴角,興奮道,「吶,我們去村子外的小樹林玩吧。」

  那個你追我趕的游戲你還沒玩厭啊?

  澤田喵無奈地看他一眼,「喵」了一聲,權當默認。

  小男孩得到了許可,興衝衝地把它抱起來,朝著村口跑去。

  午後的陽光灑落在他身上,像蒙上了一圈暖色的光暈。

  這個畫面被如實反饋到了水晶球裡。

  坐在桌邊的老人雙手交錯著撐著下顎,視線落在小男孩懷裡灰撲撲的小貓身上,「嗯,那只貓是什麼情況?」

  一道黑影從屋梁上落下,單膝跪在辦公桌前,「是村子裡的野貓,九尾之前喂過它食物。」

  老人顯得有些意外,「它居然不怕鳴人?」

  因為身體裡封印九尾妖狐的原因,或許人類察覺不到那種邪惡可怕的威壓,但村子裡其他小動物基本上是繞著鳴人走的。

  「那只貓……比較遲鈍。」暗部似乎對此也有些無語,「屬下試探過,雖然有些靈性,但的確是普通的野貓沒錯。」

  或者說,那是一只純種的吃貨。在他放殺氣時轉身就跑,但拿出食物後又猶猶豫豫地蹭過來,簡直是吃比命重要的典型。

  他不信邪地甚至找來了一個精通幻術的部下和山中家的人用身轉心之術雙管齊下又試探了一次,最後兩人無語地告訴他,那就是一只貓,從身體到靈魂都是貓。

  因為對一只貓如此大張旗鼓地防備,那個山中家的人離開時用詭異的眼神看了他很久,大概是覺得他有病。

  銀發暗部眼神幾乎是死的。

  「哈哈哈……」雖然看不到暗部的表情,但猜都能猜出發生過什麼,三代火影笑得異常愉快,看自己部下的熱鬧看得毫不掩飾。

  銀發暗部嘆了口氣,怕火影繼續追問他細節,果斷轉移話題,「需要把那只貓趕走嗎?」

  「嗯……不用了。」桌子後的老人垂下眼,水晶球裡金發小男孩追著那只灰撲撲的小貓在林子裡跑來跑去,臉上笑容燦爛得像林葉間灑落的陽光。

  「這孩子難得這麼高興,一只普通的貓而已,隨他去吧。」

  「是。」

  望著水晶球裡小男孩被陽光照得亮閃閃的金發,三代火影出了下神。

  這孩子的發色和眼睛和他的父親一模一樣,隨著他漸漸長大,輪廓也開始向那個人靠攏。

  老人扭過頭,穿過臨桌的窗戶可以看到火影樓外澄澈的藍天。不知道是不是人老了的原因,他最近越來越容易回憶起往事了,他看著鳴人就會想起曾經的四代,那個眼眸如天空般明亮包容的年輕人。

  他到底還是有負了他的托付。

  但是……

  看著窗外寧靜和平的村子,三代低聲喃喃,「……一切為了木葉。」

  銀發暗部單膝跪在桌前,垂著眼,不發一言。


第2章 生病的鳴人

  又下雨了。

  澤田喵蹲在屋檐下,望著連綿的雨線發呆。

  這場雨已經下了兩天。

  作為一只可憐兮兮的野貓,澤田喵原本以為這幾天要餓過去了,甚至捏著鼻子做好了翻垃圾桶的准備,沒想到昨天鳴人居然冒雨跑來了。

  雖然和她例行分完牛奶之後沒辦法再出去玩,只能一起蹲在屋檐下發了半晌呆,但小孩情緒依然很歡悅,臨走前還跟她約好明天也會來。

  但是現在已經快晚上了,鳴人還沒找過來。

  該不會出什麼事情了吧?

  澤田喵不自覺地在身下石板上抓了一爪子,望著外面的雨幕,有點擔心。

  如果不是有什麼特殊情況,鳴人是絕對不會失約的。

  因為整個木葉村裡,她大概是唯一願意搭理他的生物。

  他只有她一個朋友。

  街上支著雨棚的店鋪已經開始收攤,上學的小孩子也陸陸續續被家長接回家。

  第七個急匆匆趕著回去的人從面前路過的時候,澤田喵從地板上爬了起來。她試探性地向外面伸了伸爪子,然後被冰冷的雨水砸了個哆嗦。

  小貓微微一抖,還是咬了咬牙,衝進雨幕裡。

  不等了,她要直接去鳴人家看看。

  .

  澤田彌知道鳴人家在哪兒,雖然沒進去,但是小孩帶著她繞過去指給她看過。

  像是特意向自己的小伙伴介紹自己的家在哪兒一樣,未嘗沒有希望把小伙伴撿回去和自己一起住的意思。

  但澤田喵沒有住過去,因為監視鳴人的視線太多了。

  在外面的時候還要好一點,但如果她住進鳴人家裡,就隨時隨地處在那些人的監控中了。

  她又不是真的貓,雖然之前有人特意來試探的時候,她讓身體原主頂上把他糊弄過去了,但如果時時刻刻處在別人觀察下的話,肯定是會出問題的。

  但現在她倒是有點後悔當時沒有跟鳴人回去了。

  千萬不要出什麼問題啊鳴人,小貓踩著屋檐飛快地在雨中飛奔……我可是答應了水門要幫忙照顧你的。

  .

  大概是沒人教過他,一個人住的小鳴人並沒有鎖窗子的習慣,於是也方便了不速之客們登堂入室。

  澤田喵推開客廳的窗子,從窗台上跳下來。

  這是她第一次來小伙伴家裡,老實說,屋子內的陳設著實有些乏善可陳。

  光禿禿的桌子,老舊的冰箱,因為連著下了幾天雨,屋內的牆紙還泛著潮氣。

  地板應該是幾天沒掃了,有點髒,但除此之外所有東西都放在它該在的地方,一眼看去居然還挺整潔,半點沒有這個年齡的熊孩子的房間該有的雜亂。

  小貓在客廳轉了一圈,又往廚房和浴室的方向探了探腦袋,最後將視線轉向臥室。

  裡面有人,而且不止一個。

  臥室的門半開著,只留了條縫,澤田喵走到門前試探地拿爪子扒拉了一下,發現門軸有些鏽蝕她推不動,於是只好努力地把自己往門縫裡擠。

  幸好,貓是一種液體。

  廢了九牛二虎之力,澤田喵成功擠了進去。

  然後她就被灌進來的冷風吹了個趔趄,小貓懵逼地抬頭,看到臥室窗子正打開著「呼呼」往裡灌風。

  所以其實從外面繞個道就可以進來了?

  她呆滯地想到,那我剛剛費那麼大力氣擠進來是為了什麼呢?

  忽然就被自己蠢了一下的小貓沮喪地耷拉下了耳朵。

  她唯一慶幸的是自己這一番表演並沒有被人注意到,畢竟大部分人都不會在意一只野貓在想什麼的。

  在她進門時,房梁上的某個存在就投下來一束目光。對方看了她一眼,似乎判斷出她的確只是只野貓,就不感興趣地將視線移開了。

  澤田喵也沒管那個人,她已經習慣鳴人身邊總有人蹲著了,自顧自跑到床前,在床頭櫃上借了個力蹦跶上去。

  鳴人就躺在床上,看起來像是睡著了。

  屋子裡沒開燈,只借了窗外陰郁的天光,顯得有些昏暗。不知道是不是因為剛剛在大雨裡跑過毛皮濕透了的原因,澤田喵感覺房間裡格外冷,而臥室的窗子正對著床頭,不間斷地有雨絲和冷風一起吹進來。

  床上的被褥已經濕了一半,鳴人昨晚睡覺之前大概是忘了關窗,或者因為沒上鎖後半夜被風吹開了。

  他就這樣睡了一晚上,然後半點不出意料地發燒了。

  澤田喵走到枕頭邊低頭看,發現床上的小孩臉頰已經燒得通紅。不知道是不是冷,他整個人側著身子縮成一團,嘴唇輕輕翕動著似乎在說夢話。

  「……爸爸……媽媽。」

  「……」

  小貓踩著枕頭湊到他身邊,輕輕叫了一聲。

  「喵~」

  小孩緊閉的眼皮微微動了動。

  「喵,喵……」

  澤田彌叫到第三聲的時候,鳴人終於醒了。

  他意識似乎還有些模糊,那雙清澈蔚藍的眼睛像蒙了層霧,他愣愣地看了她一會兒好像終於反應過來。

  「啊,你來了?」

  不知為何他忽然有些高興起來,掙扎地從床上坐起,把小貓抱進懷裡,半點不在意她濕噠噠的毛皮。

  「吶吶,是來找我的嗎?啊,現在幾點了?你是不是餓了?」

  說著說著他就掀開被子准備下床,但雙腳剛踩在地上,他忽然身體微微晃了晃,毫無預兆地倒了下去。

  「喵!」

  澤田喵嚇得毛都炸了一下,跑到他腦袋旁邊,伸爪子推了推他的臉。

  小孩迷迷糊糊抬起頭,「對,對不起,我頭有點暈,休息一下就……」

  後面的話沒了,他再次閉上眼睛陷入昏迷。

  澤田喵著急地繞著他轉了兩圈,並且試探性地發出幾聲尖利的貓叫想引起房梁上那個人的注意。

  然而對方只是冷冷蹲在原地,居高臨下投下來目光,半點沒有要幫忙的意思。

  其實澤田彌早就發現了,那些在暗地裡監視鳴人的目光,大多數都不是善意的,有一些甚至帶著仇視,只有極少數那麼幾個看他的視線會溫和一些。

  今天非常倒霉,來監視他的人正好是仇視者之一。

  所以他大半夜看到窗子被風吹開也沒有替他關上的意思,見到九尾生病也只是冷漠地站在一旁看著。

  就好像他的任務只保證九尾活著,至於那個小孩子過得怎麼樣就與他無關了。

  作為父母死在了九尾襲村事件中,自己也是被四代所救才得以活下來的幸存者,他自認為自己沒有一見面就把那個小怪物掐死,還要遵守命令好好守著他,已經足夠仁慈了。

  澤田喵叫了好幾聲,發現那個房梁上的人似乎不打算管他們。她低頭看看地上的小孩,那頭燦爛的金發在昏暗的天光下也跟著黯淡下來,好像那孩子蓬勃的生命力也在大雨中一點一點地流失。

  有一剎那的時間,小貓淺色的貓瞳被窗外的天光照出一抹晦暗。她低下頭在鳴人耳邊蹭了蹭,輕輕「喵」了一聲,就轉過身,跳起來在床沿上借了個力,翻過窗台,消失在大雨裡。

  .

  如果不是晴明教她占蔔時,她好奇用鳴人的名字測了測,結果得出個凶,她是不會貿然來到這個完全陌生的世界的。

  雖然跟波風水門達成契約,答應了照拂一下他的孩子,但是當時那個笑容溫柔堅定的青年也說過了,他相信自己死後木葉會好好照顧鳴人。所以他當時說的照拂,大概是另一層面上的,類似於神明顯靈那種在他有大災大難時庇佑一下他。

  「不過我相信那種事不會發生的,我的師父,還有木葉,一定會好好保護他……」青年當時篤定地這樣說道。

  小貓在大雨裡朝著小樹林的方向飛奔,心裡快氣成了個球。

  水門大笨蛋,你到底把鳴人托付給誰了呀,他根本沒有得到好好照顧啊!

  你用性命去守護的村子,到頭來卻這樣對待你的孩子。

  她很喜歡那個溫柔的青年,但真是不喜歡這個地方,非常非常不喜歡!

  澤田喵一路跑到了小樹林裡一顆茂盛的松樹下,感覺附近沒人,仰起頭朝樹上叫了一聲。

  不一會兒,松樹樹洞裡探出一個毛茸茸的小腦袋,看到是她,有點興奮的「吱吱」回叫。

  澤田喵:「喵喵……」把我上次交給你保管的東西扔下來。

  松鼠:「吱。」好噠!

  樹上傳來點細碎的動靜,不一會兒,小松鼠雙爪捧著一枚指環從樹上跳下來。

  晦暗天光下那枚指環流轉過瑰麗的光,一雙銀色的翅膀拱衛著中心橙黃色的寶石,造型精致華貴,有種說不出的神秘感。讓某些真正識貨的人看到這個場景估計要驚得眼珠子都瞪出來。

  瑪雷指環,全世界唯二的兩套超A級指環之一,還有一個來頭更大的名稱叫做「世界的基石」。在某個世界中曾經喚醒了某位大魔王連通其它平行空間的能力,掀起無數場毀滅世界的腥風血雨,貨真價實的災害源頭……此時此刻,被兩只小動物宛如地下黨接頭一樣完成交接。

  澤田彌這枚瑪雷指環當然是她三哥給她的,嗯,她三哥就是那個在一周目毀滅了無數平行世界的反派BOSS。在其他聲稱要毀滅世界結果計劃沒完成就翻船了的同行襯托下,可以說是業界標杆一樣的存在……雖然她三哥後來也翻了吧,但之前優秀的業績已經足夠將他拱衛上神壇了。

  不知道是不是已經達成的成就二刷就沒意思了,她二周目的三哥不再著眼眼前,而是將目光投向了星辰大海,臨走前還托人把瑪雷指環留給了她。

  大概是自己已經修煉成最大的BUG,連外掛都不需要了。

  總而言之,不知道三哥動了什麼手腳,瑪雷指環暫時跟她綁定了,而且還是靈魂綁定。她通過蝴蝶精跑到這個世界之後,瑪雷指環居然也跟著她來了。

  只不過她作為一只野貓,帶著指環跑去木葉村找人實在太過顯眼,於是她干脆在降落在這座小樹林時,臨時找了窩松鼠把指環托付給了它們。

  她也不怕會被其他人發現,反正她要是要走,瑪雷指環肯定會跟著她一起走的,別人拿走也沒用。

  幸而松鼠們十分靠譜,指環在它們這裡藏了小半個月,並沒有被其他人找到。

  望著分毫未損的瑪雷指環,澤田喵很滿意,然而思路一轉,想起鳴人又開始生氣。

  她不過是剛出現的時候幫松鼠們趕走了一只野狗,它們就兢兢業業地替她保護好了指環,水門幫木葉村把九尾都給封印了自己還豁出去一條命,結果鳴人呢?鳴人呢?!

  一群連松鼠都不如的家伙!

  澤田彌又自顧自生了會兒氣,一邊也沒忘記正事。她雙爪抱住指環,觸動指環上的契約,在心裡默念。

  我要許願,我要許願,我要許願……

  隨著她的無聲念叨,淡紫色的霧氣悄無聲息地浮現在森林裡,剛一出現就飛快向一個方向聚攏,濃霧中伸出一只修長優美的手,准確地彈在她額頭上,一指頭把小貓戳了個趔趄。

  少年清越微啞的聲音在樹林中響起,「kufufu……你以為我是阿拉丁神燈嗎?」


第3章 阿拉丁神燈

  澤田喵晃了晃,穩住身體乖巧地蹲坐在原地,仰起頭眨了眨水汪汪的貓瞳,「喵。」[骸]

  霧氣中出現的少年彎下身子,嫌棄地伸出手拎住她命運的後頸皮把小貓提了起來在半空中晃了晃,「你怎麼這麼狼狽?」

  話雖如此,他說完又順手把她揣進了懷裡,倒是並沒有真的有多嫌棄的樣子。

  澤田喵伸出爪爪趴著他的手臂仰起頭,「喵喵喵……」[骸,你能幫我去救一個人嗎?]

  「嗯?」

  .

  大概是兩個世界的幻術屬於不同系統,村子口的檢測結界在六道骸經過時沒有發出提醒。

  負責守著村口的幾個忍者只看到剛剛跑出去的灰色小貓又跑回來了,沒覺得有什麼異常。反正貓這種生物做什麼都不會讓人太奇怪。所以六道骸潛入得無聲無息,沒人知道有個頂級幻術師穿過層層防備,進入了村子內部。

  澤田彌回到鳴人家時,小孩還沒醒,依然保持著那個撲街的姿勢昏迷在那裡。

  那個暗部依然蹲在房梁上像個沒長手腳的監視器,除了監視什麼都不做。

  然後很快,他連監視的功能都沒有了。

  「這就是你要我幫你救的那個小孩子?」

  六道骸的身影從空氣中浮出來,用幻術改變了房梁上那個「監視器」的認知,他大搖大擺地走到鳴人身邊,低頭看了看地上燒得滿臉通紅的小孩,又環視了一眼周遭堪稱簡陋的環境,臉上浮起一個習慣性冷笑,「kufufu……拯救村子的英雄的後代,卻遭到了這樣的對待嗎?人類的醜惡程度果然總能出乎我的意料……」

  「……」澤田喵無語地抬頭看了他一眼。

  「喵。」[先救人好咩?]

  「哦?你確定?」六道骸在屋子裡走了幾步,似乎對牆角書架上的啟蒙讀物有了點興趣,隨手抽出一本,「我只答應幫你做三件事,你確定要消耗一件在這個小家伙身上?」

  澤田彌:「……」

  ……還說你不是阿拉丁神燈。

  澤田彌:「喵。」

  「kufufu……好吧。」六道骸翻了翻那本書,似乎更有興趣了,頭也不抬道,「我可以幫你救他,但是你也看到了,這裡的人只要他活著就好,這樣的事情不會只有一次,你想怎麼辦呢?難道一直待在這個貓的身體裡守著他嗎?」

  「喵?」澤田喵神色莫名地回望。

  我留在這裡守著他干什麼?我當然是要帶他走啊。

  .

  六道骸不知道從哪兒弄了點退燒藥給鳴人吃了,還修改了暗部看到的畫面,讓他以為是鳴人後半程自己醒了爬起來關上窗子、換了被褥重新睡回了床上。

  然後他就揮揮手,十分瀟灑地和澤田彌說了再見。

  澤田彌:「喵?」[你要去哪兒?]

  六道骸:「kufufu……這個世界有點意思,我准備去其他地方轉轉。」

  澤田彌:「喵喵?」[你離開沒事嗎?]

  六道骸真身當然沒辦法過來,他是靠澤田彌通過契約輸送給他的力量用幻術塑造出的身體,如果離開她身邊,力量很快就會消逝。

  「這個世界精神力強的苗子不少……」不知道看到了什麼,六道骸勾起唇角,笑容有些詭異,「kufufufu……好了,我走了。」

  話音剛落,房間裡的少年身體如煙氣散去,消失在原地。

  澤田彌眨了眨眼睛,趴回在鳴人枕頭前。

  六道骸雖然表現得非常嫌棄,但臨走前還是拎著**的小貓給她洗了個熱水澡,還用電吹風幫她吹干了毛發。

  也是洗干淨之後,澤田喵才驚訝地發現原來自己是只毛發蓬松的小白喵,之前太髒了還以為自己是只小灰貓呢→_→

  窗子關上之後,臥室裡顯得暖和多了。澤田喵打了個哈欠,蹭了蹭身邊小孩的臉,閉上眼睛,趴在枕頭上慢慢陷入沉眠。

  .

  她再次睜開眼時,眼前是木質的房梁,烏黑如墨的梁木中間印著枚小巧的金色桔梗印。

  她從床上爬起來,左右看看。

  一扇雲母屏風拉開著橫在榻榻米前,屏風一側佇立著一尊斜插櫻花的青花瓷瓶,掛在牆上的仕女圖在昏暗的光線下如奔向明月的神女……這是她在本丸的房間。

  一只藍紫色的蝴蝶從屏風後面飛出來,尾尖灑落點點熒光,直到飛到澤田彌面前,它翅膀一扇緩緩下落,變成一個穿著和服的小女孩。

  「姬君。」

  「靈夢。」澤田彌喊了蝴蝶精的名字,「你把我帶回來了呀。」

  「是、是的,因為聽到了姬君在呼喚我……」

  「沒錯,我是喊了靈夢來著。做得很好,謝謝啦。」

  蝴蝶精臉上露出一個羞怯的笑,看著銀發小女孩起身繞過屏風往外走。

  這裡是時之政府送給澤田彌的本丸。

  京都大戰之後,世界的規則進入重組狀態,某些過於強大的存在比如土蜘蛛,風神一目連還有暫住在HOMRA的德子小姐,要適應這個世界的規則,一個接一個陷入沉睡,跨界來到這個世界的刀劍也被時之政府帶了回去。

  但這並不代表他們和時之政府的合作結束了,事實上京都大戰之後,時之政府立馬派正式人員過來給澤田彌補個了個更加完善的契約,還將原本要給她的本丸也配置到位了。

  作為一個契約了正神一目連還和安倍晴明大佬有關系的審神者,時之政府恨不得把她供起來。雖然她年紀太小還沒辦法出戰,但時之政府並不在乎,砸的就是個人脈。連風神都能被撈回來放在本丸裡養著,誰知道平安京那位安倍姓的大佬能還能搞出什麼其他騷操作?

  自從澤田彌和時之政府簽了正式契約之後,真正的一目連躺在她的本丸裡睡覺休養了,但其他審神者能夠召喚出風神的分靈出來了!

  雖然目前撞了這個大運的只有部分靈力強大的資深審神者,但時之政府還是看到了希望。因此他們在澤田彌面前異常慷慨,這座本丸甚至都不是轉讓,而是特意幫她重新修建的。

  原本澤田彌並不在意時之政府給她的本丸有沒有人住過,但蝴蝶精在了解了時之政府的本丸都修建在空間夾縫中之後,想了想,給了澤田彌一個坐標。

  那是一個十分特殊的位置,不但處於空間夾縫,而且和夢境世界相連,如果不是蝴蝶精這樣把夢境世界當家的妖怪根本找不到那裡。

  時之政府的建築人員帶著滿臉長見識了的表情,過來幫澤田彌建好本丸,又麻溜地退走了。像是知道自己的成果肯定會被人二次加工一樣,建築人員們不但用上了全部心力力求完美,還恭恭敬敬地留下了設計圖紙和結界陣紋。

  他們猜得沒錯,本丸建成之後,某位安倍姓大佬過來轉了一圈,做了不少改動,其中就包括差不多算是完全大修的結界。據說就算哪天這裡被溯行軍的大軍圍了,結界也能支撐至少七天七夜,完全夠時間讓澤田彌搬來其他大佬們救場。

  這座本丸連通著最不講道理的夢境世界,無論哪個時空哪個次元的存在都能被蝴蝶精拉過來。

  不過有利也有弊,因為位置太特殊了,本丸偶爾會有可能迎來一些身份奇特的客人。

  「姬君不必介懷,懷著平常心接待即可。」彼時某位大陰陽師這樣說,「就當是夢境中一期一會的邂逅好了。」

  「……」澤田彌,「我記得剛遇到晴明的時候,晴明也說是一期一會,但是後來我去了一次又一次……」最後都成了那個世界的熟客了。

  「唔,那姬君就當多交幾個朋友了。」大陰陽師略微思考了一下,微笑道,笑容可好看了,就是好像有點不負責任。

  「沒關系,我相信姬君的能力。」

  澤田彌:「……」

  我謝謝你這樣相信我哦。

  總而言之,除了這個小小的瑕疵,澤田彌小蘿莉對這座本丸十分滿意。之前撈回來的瀕臨破碎的刀劍們也被她接手,放在本丸中溫養,目前大部分都還沒醒。

  .

  察覺到她醒來,本丸的式神和狐之助早就等待在了門前。身著紫色唐衣的式神侍女在紙門打開後俯身一禮,「晴明大人已經到了,此時正在廊下。」

  澤田彌點點頭,抱住跳到她懷裡的狐之助,大步往廊下走,「我離開這段時間大家怎麼樣?」

  「付喪神大人們情況都在轉好,目前小夜殿下的情況是最好的,很有可能會在最近蘇醒過來……」

  聽著式神的彙報,澤田彌快步走過長長的木質走廊。本丸的宅院格局和晴明在平安京的宅子是一樣的,小蘿莉熟門熟路地拐了個彎,抬眼就在熟悉的位置找到了那個白色狩衣如雪,正悠閑地靠在廊檐下喝酒的身影。

  「晴明!」

  小蘿莉輕快地奔跑過去,起身一撲,熟練地撲進那個帶著淡淡桔梗香氣的懷裡,被人順手抱住。

  「日安,姬君。」

  安倍晴明的聲音像漂浮在夜空中的雲,無論世間如何變幻,永遠從容淡定,只不過在面對喜愛的孩子時多了一抹淡淡的暖意,「姬君在那個世界玩得怎麼樣?」

  澤田彌從他身上爬起來,想了想,「不喜歡。」

  「嗯?」安倍晴明放下酒杯,稍稍挑眉……真難得。

  「發生了什麼呢,姬君介意告訴我嗎?」

  於是澤田蘿莉鼓著臉不太開心地講了一遍前因後果,最後仰頭問,「晴明,我能把鳴人帶走嗎?」

  「姬君想帶到哪兒去呢?」

  「帶到我的世界呀。」小蘿莉氣鼓鼓地,「才不要把他留在那裡呢,我自己養!」

  「嗯……」安倍晴明一如既往地並不覺得自家蘿莉想要把別人家孩子搶回來養有什麼問題,他只是非常淡定地思考了一下怎麼操作,「有一點難度。」

  「有一點難度的話,還是可以做到的意思嗎?」

  「沒錯。那個叫做鳴人的孩子,和那個世界的命運有著牽扯不斷的聯系,直接把他帶走的話,對方是不會同意的。」

  不等小蘿莉眨著眼睛問他怎麼辦,大陰陽師淺笑著撥動了一下蝙蝠扇繼續道,「正面方法是行不通的,不過可以繞過那邊的法則,換一種途徑。」

  說著他的目光落在了正在澤田彌懷裡打瞌睡的小狐狸身上。

  哈欠打了一半突然被大佬注視的狐之助:「!」

  ……有種不祥的預感!


第4章 鳴人狐狸

  鳴人覺得自己大概是在做夢。

  如果不是做夢的話,他為什麼會以上帝視角看到自己躺在床上,而自己房間中多出了一個銀色長發像小仙女一樣好看的小姐姐,和一個藍頭發的鳳梨妖怪。

  鳳梨妖怪還「kufufu」地笑得十分奇怪地對小仙女說,「……這裡的人只要他活著就好,這樣的事情不會只有一次,你想怎麼辦呢?難道一直待在這個貓的身體裡守著他嗎?」

  咦?!!!

  小鳴人心底升起三個大大的感嘆號,什麼意思?這是在說他嗎?難道這個小姐姐就是這段時間陪他玩耍的小伙伴?!

  他還沒回過神,就見到小姐姐對鳳梨妖怪說,「我要帶他走!」

  小鳴人猛地睜大了眼睛。

  這……這是在說他吧?這裡也沒有別人了啊……可是,可是他是妖怪……啊,那個小姐姐是小仙女的話,不會怕妖怪的,吧……

  他的思緒登時混亂,喜悅夾雜著疑惑混成一團。

  不過……嗯,果然是在做夢吧。

  確定了這個猜測,小鳴人心底一松,反而非常高興地笑了起來。哈哈哈,他最近真幸運,難得地做了個美夢呢。

  之前好像還迷迷糊糊看到小伙伴來看他了。嗯,決定了,明天就想辦法把小伙伴拐回來養,這樣他就有家人了!

  鳴人還滿臉傻笑地沉浸在對未來幸福生活的計劃裡,旁邊蹲著他看了半天的某只原本就耐心不太好的大狐狸不耐煩了。

  「喂,小鬼!」

  「誒?哇啊!!!」

  鳴人被意外的聲音喊得一抬頭,然後結結實實被嚇了一跳。

  長著九條尾巴的大狐狸正面無表情地瞪著他,也不知道那張毛茸茸的臉是怎麼生動演繹出「面無表情」這個含義的,它九條毛茸茸的尾巴鋪滿了身後的牢房,赤紅的獸瞳冰冷暴戾,居高臨下地打量他仿佛在打量一只雞腿,而他正在思考從哪裡下嘴。

  鳴人小心地抬頭目測了一下,發現自己還沒有人家一只爪子大。

  對方一腳踩下去,他可能會死……不,是一定會死。

  唯一讓他感覺有點安慰的是,那只大狐狸正蹲在黑漆漆的牢房裡,和他隔了一扇不知道有沒有用的鐵質柵欄。

  小鳴人咽了口口水,小心地往後退了幾步,默默地遠離它。

  大狐狸嗤笑一聲,噴出幾點火星,眼瞳中是十足十的輕蔑。它壓根沒在意他這點小動作,直接開門見山道,「聽到剛剛那兩個人說的話了嗎?」

  「啊?」小鳴人懵逼地抬頭。

  「本大爺屈尊跟你共享了視覺,你居然沒有好好看嗎?那兩個人說要帶你走!」

  「啊??」小鳴人反應兩秒,滿臉震驚,「那不是我做的夢嗎?!」

  「……」

  九尾大爺差點被這個蠢貨宿主氣炸了。

  在經過一番雞飛狗跳的對吼,內容包括「那是老子的視覺!本大爺讓你看到的!」、「誒誒?真的不是夢嗎?」、「不是!!!」這樣毫無營養的對話,九尾終於讓鳴人相信了他剛剛看到的事是真的。

  他家小伙伴從貓變成了人,並且說要帶他走……所以她果然就是小仙女吧!因為一飯之恩所以來報答他了嗎?!

  九尾:「……你姑且就這麼想吧。」

  「所以,小子,我們來做個交易吧。」九尾捋著自己炸了毛的尾巴,重新端起頂級尾獸的高貴冷艷範,「等那個小丫頭回來找你,你帶我一起走。」

  鳴人:「啊?」

  「怎麼?你不想跟她走?」

  鳴人乖乖回答,「我當然想呀,但是,你不是就在我身體裡嗎?」

  他也不是真的蠢得什麼都不懂,至少自己肚子裡有個東西這件事,他從記事起就知道了。

  九尾嗤笑一聲,「你太天真了,你以為帶走本大爺是什麼容易的事嗎?」

  「誒?」

  「如果九尾在木葉消失,引發的亂子就太大了。所以,既然那幾個人有靈魂層面的力量,他們要帶你走,最大的可能是重新給你找個身體,只把你的靈魂帶走。」

  「誒誒誒?」

  鳴人還在震驚,就聽到一個輕柔優雅的聲音先一步傳來,「既然閣下已經猜到了,那不如再跟在下做一個約定如何?」

  話音剛落,金色的五芒星圖案亮起,聲音的主人從容從黑暗中走出來。那是一個俊雅至極的青年,一襲雪白的狩衣,烏發如墨,唇邊噙著抹淺淡的笑,氣質比曾經在木葉出現過的貴族更加優雅清貴,像天穹上遙不可及的浮雲。

  鳴人看呆了,而他身後的九尾輕嗤一聲噴出幾點火苗,獸瞳中浮起抹隱藏極深的警惕,「……陰陽師。」

  青年淺淺一笑,自我介紹,「在下安倍晴明,的確如閣下所說是一名陰陽師。貿然來訪,還請見諒。」

  小鳴人眨巴著眼睛,看看他,又看看身後的九尾。這只大狐狸表面上像是不在意,尾巴尖上的毛好不容易捋下去的毛已經又炸開了。

  他正有些不知所措,就見到自稱安倍晴明的陰陽師身後陣法光芒一閃,又走出來一個人。

  ……啊,是那個小姐姐!

  鳴人望著她發愣,那個小仙女一樣好看的小姐姐目光一掃落在他身上,朝他招了招手。

  鳴人下意識就聽話地跑了過去。

  然後他感覺到一只溫暖的手伸過來揉了揉他的頭發。

  「從今天起,你就是我弟弟啦。」小仙女一手搭在他肩上,十分霸氣地宣布,「跟我回家吧。」

  .

  九尾暴躁地怒噴了自己不爭氣的宿主五分鐘。

  人家一招手就跟著跑了,身為頂級尾獸九尾大爺的宿主的尊嚴呢?!

  最關鍵的是,跑就跑那個臭小鬼居然把他扔下了,讓九尾大爺被迫一只狐狸面對這個快要成神的可怕陰陽師……

  圈住重點——「快要成神」!

  九尾見到的上一個神還是把他們尾獸當小動物養的六道仙人!

  一襲白色狩衣的陰陽師微笑著旁觀這只九條尾巴的大狐狸發脾氣,等他似乎發泄得差不多了,這才開口道,「我之前的提議,閣下願意考慮一下嗎?」

  九尾亂竄的怒火一收,垂眸看他,赤紅的獸瞳中的情緒好像一瞬間冷靜下來,「陰陽師,你想要本大爺做什麼?」

  「一些微不足道的小事。」安倍晴明淺笑道,「作為交換,雖然我不能將閣下完全放出來,但你想偶爾出來透口氣嗎?」

  九尾狹長的眼眸頓時眯了起來。

  .

  鳴人醒過來的時候發現自己身處一個陌生的房間裡。

  身下是整齊的榻榻米,蓋在身上的被子有陽光溫暖的味道。他慢吞吞爬起身往四周掃視一圈,整個人還有點懵。

  非常典型的古典和式房間,屋子的布局和在畫冊上看到的有點像。明亮的光線穿過閉合的紙門透進來,牆角一尊半人高的白瓷花瓶立在柔光裡,幾枝粉色的櫻花靠在瓷瓶口,悠閑地飄落下幾片淡粉色花瓣,空氣中彌漫開花木淡淡的清香。

  這是只有在畫冊上才能看到的,那些大名和貴族們才能居住的屋子。

  這時候鳴人終於想起自己睡著之前發生的事。

  他,跟著那個說要收養他的小姐姐走了……所以這裡是小姐姐的家?

  似乎是房間內的動靜被房門外的人聽到,輕柔的詢問聲從門外傳來,「小公子醒了嗎?」

  鳴人張了張嘴,愣愣地說,「啊,對。」

  跪坐在門前的侍女於是輕緩地拉開了門,柔和的陽光從門口鋪進來,落在小鳴人澄澈蔚藍的眼瞳裡。他下意識睜大眼睛,看到了門外庭院中開得雲霞爛漫的櫻花。

  柔和的粉色濾過燦爛的陽光,像停留在最美好記憶中的春光。

  .

  廊檐下,澤田彌托著腮看著對面的安倍晴明悠閑地喝酒。

  「晴明,你跟那只大狐狸說什麼啦?」

  「一些無關緊要的事……姬君對那只九尾感興趣?」

  「我覺得它跟鳴人有很深的聯系。」澤田彌想了想,補充道,「不只是鳴人借了房子給它住,是更深層次的聯系。」

  安倍晴明勾了勾唇,「姬君果然越來越敏銳了。你感覺得沒錯,鳴人和那只九尾狐有著很深的緣。」

  「緣?」

  「那是鳴人那個世界的命運。」

  陰陽師從屋檐外的晴空收回目光,看著小蘿莉滿臉迷惑的樣子笑了,「直到十六歲之前,鳴人君都無法真正離開那個世界,他必須隔一段時間就回去一次。我曾為鳴人君起過一卦,雖前途多舛,但終究得償所願,所以姬君不必太過介懷。」

  ……這樣嗎?

  世界第一晴明吹澤田彌小蘿莉迷茫兩秒,重新開心起來。

  唔,既然晴明都這麼說了,那肯定沒什麼大問題了。

  「不過晴明,我還有一個問題哦。明明我遇到水門只是在一個月之前,那時候鳴人才剛剛出生。可是為什麼一個月後我再去那個世界,鳴人就已經五歲了呢?兩邊時間流速不一樣嗎?」

  「並非如此。」安倍晴明解釋,「世界與世界之間並不像姬君以為的那樣是兩條平行的車道,它們是獨立存在的,要類比的話,更類似於兩個相鄰的球形。」

  澤田彌眨眨眼睛,有點不太明白。

  「也就是說,雖然生活在某個世界中的生物都是按照時間的軌跡前進,但作為外來者的姬君本人卻是立於時間長河之外。所以你再次進入那個世界時只是隨機選擇了一個時間點,與時間本身的流速沒有關系。」

  「誒?」澤田彌聞言懵逼,「那這樣的話,我下次再去那個世界會不會鳴人都已經長大了?」

  「不會。」安倍晴明笑著道,「姬君已經留下了錨點,從此刻開始,你的時間流動就和那個世界統一了。」

  「錨點?」

  「打一個比方,姬君想感受一條河流的流動,就要先在河水中投下石子,而那枚石子反過來也會對河水產生影響,對嗎?」

  澤田彌點點頭。

  「這就是建立聯系。姬君和鳴人建立了聯系,所以對於那條河來說,姬君不再是一個無關緊要的過路人,反過來姬君也能夠感受到河水的流動,然後跟著它一起往前走了。」

  「可是,我第一次去的時候也和水門建立聯系了呀。」

  「但那位波風君很快就被姬君送到另一個世界了不是嗎?」大陰陽師笑了,「他是唯一知道姬君曾經去過那裡的人,是上一個錨點。在波風君離開之後,沒有人再知曉姬君曾經到過那個世界了,所以對於那個世界來說,姬君那時候的狀態還是『不存在』。」

  澤田彌聽得有點暈。雖然晴明已經解釋得足夠淺顯,但對於一只九歲的蘿莉來說,果然還是聽不太懂。

  她想了想,確認道,「我下一次再去找鳴人的時候,他不會一下子長大了吧?」

  「不會。」

  澤田彌於是放心了。

  對面的大陰陽師唇角輕輕一勾,看出小蘿莉被這個話題暈得差不多了,適時道,「算算時間,鳴人君應該醒了。」

  他話音剛落,長廊上就傳來了急促的腳步聲。澤田彌回頭,正好看到她剛認的弟弟從走廊盡頭跑過來,金色短發在陽光下像躍動的金輝。

  看到廊檐下的人時,他的眼睛立刻亮了,加快了腳步朝著這裡奔來。

  這個准備飛撲的姿勢異常眼熟。

  澤田蘿莉回憶半秒,恍然大悟地張開手等著他撲過來。

  「鳴人~」

  「姐姐!」

  感人的姐弟相遇正待上演,金發小正太跑到距離澤田彌只有兩步遠的時候,忽然毫無預兆地腳一崴,「啪嘰」一聲摔到了地上。

  鳴人:「??」

  澤田彌:「???」

  她懵逼地看著自家弟弟原地消失,隨後,一只狐球帶著比她更懵逼的表情從鳴人的衣服裡爬出來。

  狐球:「????????????」

  看著那只眼睛快要迷茫成蚊香圈的小狐狸,澤田彌小心地走過去,蹲下身托起它的兩只爪爪。小狐狸保持著被迫直立的姿勢和她茫然對視。

  少頃。

  澤田彌試探地開口,「鳴人?」

  鳴人狐狸:「喵喵喵喵?」

  「……」銀發小蘿莉沉默了片刻,嚴肅指出,「鳴人,狐狸不是這樣叫的。」

  鳴人狐狸:「……哦。」


第5章 我的三哥

  澤田彌默默把還在懵逼地適應自己新身體的鳴人狐狸抱起來,回頭看某位從剛才開始就看熱鬧看得異常愉快的大陰陽師。

  她鼓著臉用視線譴責他一秒,「晴明,鳴人是怎麼回事啊?」

  「還不能好好控制自己的力量吧。」

  大陰陽師圍觀兩只小動物的互動圍觀得十分愉悅,狹長的眼眸微彎,無端流轉出風流端雅的氣韻,跟澤田彌懷裡的憨逼狐狸簡直像是兩個物種,「畢竟是暫時借用的狐之助的身體,如果不能好好控制的話,身體中原本的力量就會占上風,不自覺恢復原來的形態。」

  澤田彌有點茫然,「咦,狐之助那麼厲害的嗎?」

  怎麼看它都只是一只連架都不會打的廢材狐狸啊。

  安倍晴明修長的手指撥動著扇骨,意味深長地笑了,「畢竟是時之政府准備給救世者們的引導者,不要小看一個世界積極自救時爆發出的力量啊。」

  小蘿莉和懷裡的狐狸一起似懂非懂地點頭,看起來倒很有幾分姐弟相了。

  澤田彌:「那要怎麼控制呢?」

  她懷裡的鳴人狐狸也期盼地看過來。雖然只要有家人了他變成狐狸了也無所謂,但是能做人還是做人比較好吧?

  大陰陽師唇角一勾,眸光清朗,正色道,「要靠信念哦。」

  澤田彌、鳴人狐狸:「信念?」

  「正是。」安倍晴明手中的蝙蝠扇一收,連坐姿似乎都端正了幾分,「這裡是夢境的世界,有著『所信即為真』的規則。意為,只要內心相信,就會變成現實。所以只要鳴人君堅定信念就能變回來了。」

  ……是這樣嗎?

  澤田彌小蘿莉眼裡流露出懷疑的光。

  雖然晴明的樣子可正經可正經了,但是他在平安京忽悠那些大大小小的貴族們的時候看起來比現在還正經呢!

  每當晴明擺出正襟危坐「事情很嚴重,聽我的沒錯」的表情的時候,就是他准備忽悠人的開始。

  作為一只聰明的蘿莉,澤田彌表示這樣的場景她看過無數次,才不會像那些蠢蠢的貴族一樣被晴明忽悠呢。

  面對小蘿莉狐疑的目光,安倍晴明「唰」地張開蝙蝠扇擋在臉前,微微側過頭去,悠悠拉長了聲音嘆道,「姬君不相信我嗎?」

  聲音中還有一點似真似假的落寞。

  讓人感覺說「是」的話就好過分的樣子!

  「我當然相信晴明啊。」澤田彌毫不猶疑道,然後又遲疑片刻,「但是我總覺得晴明你又在逗我……」

  「怎麼會呢?」安倍晴明十分正經地說,「涉及到正事的時候,在下是不會隨意逗姬君的。」

  咦?

  澤田彌回憶了片刻,發現好像真的是這樣誒。

  於是她瞬間信服,知錯能改地乖乖道歉,「對不起呀,晴明。」

  大陰陽師眉眼一彎,「沒關系,我原諒姬君了。」

  「……」站在澤田彌身後的蝴蝶精欲言又止。

  這邊,已經完全相信了晴明的鬼話的澤田彌小蘿莉蹲下身把自家弟弟放到地上,然後認真地注視著小狐狸蔚藍的眼睛,「來,鳴人,姐姐相信你可以噠!」

  小鳴人其實沒聽懂他們在說什麼,但是習慣性地很聽他便宜姐姐的話。聞言他立刻神色一正,整只狐狸臉都嚴肅了幾分。

  他也認真地朝他姐點點頭,然後憋足了氣,努力給自己洗腦:我是個人我是個人我是個人……澤田彌雙手握拳給他鼓氣。

  「加油呀,鳴人!」

  「好噠,看我的吧,姐姐!!」

  景像熱血朝天。

  「噗……」某無良的大陰陽師側過頭去,用蝙蝠扇遮住了彎起的唇角。

  「……」

  蝴蝶精看看他,又看看那邊正在勤奮努力的姐弟倆,小心地挪到安倍晴明身邊,臉都憋紅了。

  「晴,晴明大人,這樣不好吧……」她艱難地小小聲開口。

  「嗯?怎麼了?」某看戲看得很開心的大陰陽師悠然回道。

  「那,那個,雖然,夢境世界的確有部分地方遵循『所信為真』的規則,但是在這座本丸裡,基礎法則已經被定了下來,跟外邊世界沒有太大區別了,所以……」

  「噓。」修長的食指抵在唇邊,晴明輕笑著打斷了她的話,唇角微勾,「是這樣沒錯,但是,我可沒有完全逗姬君哦。對於那位鳴人君來說,這就是最好的方法了。」

  「誒?」

  「鳴人君有非常強大的力量,不單單來自於封印在他身體中的九尾,更在於他本身。但是現在跟他講解如何運用這股力量,他是聽不懂的,在這方面其他人也未必能夠幫到他。但那畢竟是鳴人君自己的力量,只要他想要做到,就一定能夠控制。」

  比起從頭開始講解能量運轉法則,給他灌輸一堆肯定聽不懂的理論,這樣唯心的方法更加適合鳴人也說不定。

  用晴明的話來說,那就是「心」的力量。

  蝴蝶精迷茫地眨了眨眼睛。雖然是穿行於人類的夢境中,見識最廣的妖怪,但她依舊不懂得人心。

  「不用擔心。」大陰陽師收起蝙蝠扇,慢悠悠地敲在掌心上,「安靜地看著吧,只要姬君相信他可以,他就一定能做到。」

  如果說針對於「將人心看得透徹」這方面,當世無人能及得上安倍晴明。

  他說出口的話仿佛是帶有預言性質的。蝴蝶精內心還在疑惑,眼瞳中忽然照入一抹金色的輝光,小蘿莉驚喜的聲音緊隨其後。

  「咦?鳴人你成功啦?!」

  「誒?」

  金光散去,狐球圓滾滾的身體消失,金色短發的小正太重新出現在原地。他低頭看看自己的手,正有些呆愣,身上忽然一暖。一直隨侍在旁的式神姐姐給他披上了一件衣服,溫柔道,「小公子把衣服穿好吧。」

  「額……」小鳴人臉頰有點泛紅。

  澤田彌看看他,又看看幫他系衣領的式神,教育弟弟道,「鳴人,這個時候要說謝謝哦。」

  「哦。」小鳴人乖乖點頭,「謝謝大姐姐。」

  「這是妾應該做的。」

  直到式神幫他穿好衣服,柔順地退下。遲了五分鐘,察覺到自己現在的狀態的鳴人終於後知後覺地開始興奮。

  「姐姐,我成功了!」

  「嗯!」澤田彌笑眼彎彎得揉了揉他的頭,「鳴人真厲害!」

  「嘿嘿。」金發小正太搓了搓鼻子有點羞赧,但很快又挺起胸,「我就知道本……我果然是最厲害的!」

  「啪啪啪……」澤田蘿莉十分捧場地給他鼓掌。

  被兩個小孩子開心的情緒感染,站在一旁的蝴蝶精唇角也不自覺流露出一絲輕松的笑意。但與此同時她心中還是有些疑惑……到底是怎麼做到的呢?

  她下意識看了一眼身邊的陰陽師,對方一手撐著下顎,正笑意盈盈地看著兩個在原地打轉的小孩子,他們已經開始好奇地試探鳴人現在的身體跟之前有什麼不同了。

  「晴明大人……」

  「嗯?不明白嗎?」

  「是。」蝴蝶精低低應聲,然後小心地抬起目光朝同樣的方向看去。

  在她這樣的妖怪的視野中,看到的站在澤田彌面前的小鳴人不是什麼金色短發笑容陽光的可愛小正太,而是一只周身赤色火焰張牙舞爪,氣場嗜血又狂躁的怪物。那是站在生物鏈頂端的暴戾獵食者,是她這樣的小妖怪看一眼都要心驚膽戰的存在。

  她完全想不通這個只有五歲的小孩子是怎麼容納這樣的力量的,並且在身體裡寄宿著這樣的力量的情況下他居然成功擺脫了影響,重新將自己變回了人類的形態。

  「因為你沒有看到他的本質。」陰陽師說,然後不等蝴蝶精疑惑回望,他輕聲笑了,悠長的聲線中有一絲嘆息,「而且,鳴人君可是一個會創造奇跡的孩子呀。」

  那孩子渴望被人認同,渴望被人肯定,所以,只要有人在旁邊鼓勵他,並且相信他可以,他就一定不會辜負別人的期待。

  「嗯,是個好孩子呢。」大陰陽師微微偏了偏頭,笑著總結。

  .

  雖然成功地把自己變回了人類形態,但過程中也耗費了大量的精力,還是個小孩子的鳴人很快就累了。那口勁一松,他重新變回小狐狸的模樣趴在澤田彌膝上睡著了。

  安倍晴明倒了一杯酒,淺笑著看著面前的小女孩一邊順手擼著鳴人狐狸,一邊鼓起腮幫子。

  把鳴人的事情處理好後,她終於有精力操心起別的事情。

  「所以說三哥哥到底跑到哪裡去了嘛,我明明在屍魂界見到他了。」

  「姬君很擔心嗎?」

  「擔心是擔心啦。」澤田彌頓了頓,忽然有點糾結,「但是總感覺應該擔心的不是三哥哥……」而是倒霉跟他撞上的其他人。

  「嗯……那就不用著急了。」

  「咦?」

  「按照姬君之前所說,你與兄長誤入的那個世界入口已經關閉,夢境世界連接所有次元位面,幅員遼闊,想從這個方向入手不是一時半刻能夠得到結果,姬君大可以慢慢找。」

  澤田彌懵懂地歪歪頭,淺紫色的眼瞳如露珠清澈,看向對面白色狩衣如雪的大陰陽師。

  是這樣嗎?可是總感覺有哪裡不對的樣子??

  她一邊從桌上摸來一塊式神做的茶點抱著慢慢啃著,一邊陷入沉思。

  澤田彌小蘿莉現在面臨著一個有些嚴重的難題,一言以概之就是:她的三哥丟了。

  之所以是有些嚴重而不是特別嚴重,主要就在於丟的那個是白蘭。

  畢竟三哥哥無論到了哪裡都只有禍害別人的份呀→在這方面澤田彌對於自家三哥簡直迷之有信心。

  或者應該說對某名為白蘭傑索的禍害認識得相當透徹了。

  而對於自家三哥在哪兒,她也已經有了猜測。

  之前她出於擔心,在鳴人的爸爸波風水門死後跟他簽下契約,把他送去了屍魂界,讓對方在她哥浪翻船的時候拉他一把。但說老實話,就她三哥那個熱愛在翻車的邊緣作死的性子,她還是覺得應該自己去看看= =然而那個世界她現在已經進不去了,只能帶著蝴蝶精通過夢境世界的門之森林慢慢找其他入口。

  這就很氣。

  回憶起當時的場景澤田彌默了默,目光忽然銳利,「我覺得那時候三哥哥一定也看到我和哥哥了,他肯定是故意趁亂把我們扔出來的!」

  「嗯。」安倍晴明笑著添柴加火,「按照姬君形容的來看,的確是那孩子的風格呢。」

  澤田彌長長嘆了口氣。可是就算知道了她現在也那他沒辦法呀,人都丟了。

  ……咦,剛剛那句話是不是有點歧義?

  「前些時日,我為姬君蔔了一掛。」

  白蘭的事一時半會兒是沒有結果的,大陰陽師另起了一個話題。在銀發小女孩疑惑地抬頭看過來時,他勾起一個悠然的笑容。

  「姬君所在的世界,近期會面臨大變,還請姬君做好准備。」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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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新弟弟

  對澤田綱吉來說這原本只是一個普通的早晨。

  他普通地按點起了床,普通地打著哈欠穿好衣服出了房門,普通地揉著頭發走下樓梯,在距離客廳還有幾層台階的時候,他看到醒得比他早一點的妹妹像往常一樣已經站在了廚房前,手裡……手裡牽著一個金發小孩子?

  然後他就聽到他妹鄭重其事地對媽媽介紹,「這是鳴人,是昨天來的弟弟。」

  新弟弟乖巧打招呼,「媽媽好。」

  「???」

  「!!!」

  澤田綱吉一腳踩空,「啪嘰」一下滾下樓梯,正好摔在金發小孩腳下,給了他懵逼的新弟弟一個印像深刻的初見。

  .

  一陣手忙腳亂的互相介紹之後,澤田家客廳。

  「啊哈哈哈……」澤田綱吉摸著後腦勺笑得滿臉尷尬,「原來是這樣,是小彌的新朋友嗎?」

  「是弟弟。」澤田彌糾正他。

  「好的好的,弟弟。」

  澤田綱吉十分沒脾氣,反正他妹撿妖怪、撿付喪神、撿大虛,撿各種奇奇怪怪的生物回來養也不是第一次了,這一次是人類小孩居然還感覺有點普通呢……普通個毛線啊!這孩子頭發顏色跟他那個只活在照片中的傳說中的親爹一模一樣啊!

  仔細看看眼睛也有點像啊!

  這……該不會是,傳說中渣爹久別離家之後會有一定概率掉落的,私,私生子?

  「綱君。」親媽澤田奈奈溫柔呼喚他,「總感覺綱君你現在在想什麼失禮的事呢……」

  「不不不是,我沒有!」

  媽媽溫柔得冒黑氣的笑容讓澤田綱吉渾身一凜,迅速把自己從腦補中抽出來,驚慌地搖頭,直到那種冥冥之中的威脅感散去,他這才微微松了口氣。

  這時候他忽然感覺到一束目光落在他身上,像小心地探頭探腦觀察他的幼獸。

  棕發少年低下頭,正好看到那個金發小孩子牽著妹妹的手仰頭看過來。

  「額,你是叫,鳴人是嗎?」

  澤田綱吉抓了抓頭發,在他面前蹲下來,他其實不太會應付除了自己妹妹之外的小孩子來著。

  想了想,澤田綱吉決定還是態度真誠一點,不能因為人家年紀小就覺得他什麼都不懂。

  「吶,我叫做澤田綱吉,從今天開始就是你的哥哥了。」他朝金發小孩子伸出手,神色認真,淺棕色眼瞳中帶著溫和的暖意,「接下來的日子,我們好好相處吧。」

  鳴人朝他眨巴眨巴蔚藍的眼睛,露出了一個大大的笑容,一把握住他的手。

  「嗯!」

  .

  關於自己又多了個兒子這件事,澤田奈奈接受得比澤田綱吉還要淡定。

  「啊啦,還要跟大哥說一聲呢,找個機會一家人一起吃個飯吧。」她甚至都沒忘記遠在東京的周防尊。

  「只是三哥正好不在日本呢,好可惜。」以及不知道有沒有在星辰大海裡浪翻船的白蘭。

  澤田綱吉滿臉木然。果然,跟他媽媽和他妹妹相比,他真的是弱爆了。

  「嘛,家裡正好還有一個空房間,可以收拾出來給鳴人住。不過洗漱用品和衣服要重新買……」

  接受了新兒子後,澤田奈奈展現出了身為家庭主婦的強大的行動力。她把三個孩子趕去吃早飯,自己去把客房收拾出來給鳴人當臥室,並且開心地宣布,「下午大家一起去市中心購物吧。」

  三個小孩被媽媽安排得明明白白,乖乖點頭吃飯,目送澤田奈奈哼著歌上了樓梯。

  澤田綱吉:「媽媽好像很開心呢。」

  澤田彌:「的確很開心呢。」

  兩人一齊扭頭去看弟弟,正在哼哧哼哧吃早飯的小鳴人叼著半只炸蝦,注意到哥哥姐姐忽然看向自己,他動作一頓抬起頭,眨巴眨巴眼睛,腦袋上緩緩打出一個問號。

  「……」望著他燦爛如陽光的金發,澤田綱吉忽然冒出一個驚恐的猜想,「總不可能真的是因為鳴人像爸爸吧?」

  「才不是呢。」澤田彌不開心地打斷他,「鳴人長大以後比爸爸帥多了。」

  「咦?」澤田綱吉驚訝地扭頭看自己妹妹,眼底明晃晃寫著「你怎麼知道的???」

  澤田彌也眨巴了一下眼睛,「因為鳴人的爸爸就比爸爸要帥啊。」

  她想了想,鄭重地補充,「帥十倍。」

  .

  經過了一個手忙腳亂的早晨,三個小孩子吃完早飯後又幫著澤田奈奈收拾了一上午的房間。午飯過後,按照奈奈媽媽的安排,一家人出門坐車到了市中心的商場。

  不知道是不是今天有活動,商場頂部掛起了繽紛的彩燈,一圈一圈的旋轉樓梯上也扎著彩帶。

  許多被父母帶來的小孩子蹦蹦跳跳地在人群中跑來跑去,像在商場中探險一樣,格外生機勃勃。

  「額……真熱鬧啊。」站在商場門口望著裡面人擠人的場景,澤田綱吉額頭上流下一滴冷汗。

  「因為快開學了嘛。」澤田奈奈笑眯眯道,「綱君要照顧好弟弟妹妹哦。」

  「是,是!」澤田綱吉立刻緊張答應,並且下意識地抓緊了一左一右兩個弟弟妹妹的手

  商場的背景樂似乎是最近哪個當紅樂隊新出的主打曲,和熱鬧的人聲交織在一起,分外嘈雜。

  人太多了,讓人感覺周圍的空氣都有些渾濁。澤田彌握緊哥哥的手,有點怏地往他身邊靠了靠,流經耳畔的紛亂雜音中,一個冷冽如冰泉的聲線忽然跳出來,在混沌的背景裡顯得格外出挑。

  「……目標已清除。」

  咦?

  澤田彌應聲抬頭,正好見到一個壓著棒球帽肩上還背著黑色吉他包的青年和他們擦肩而過,縈繞他周身的風有淡淡的血和硝煙的味道。他耳側帽檐下漏下幾縷金發,清淡的顏色像穿破薄霧的晨曦,和那個冷冽的聲線格外相得益彰。

  「那麼,我來看看,洗漱用品可以在家附近的便利店買,果然還是先去買衣服吧。」

  旁邊的奈奈媽媽拿著張長長的清單,正盤算到一半,腳邊忽然跑過去一個冒冒失失的小孩子把她撞了一下。

  「……誒?」

  「媽媽小心!」

  澤田綱吉嚇了一跳,眼看著奈奈要摔了正准備去撲過去拉住她,旁邊路過的青年腳步一停,側過身順手把即將摔倒的人扶住了。

  「沒事吧?」他低頭問。

  「額,謝謝……」澤田奈奈的粗神經讓她直到搖搖晃晃地重新站穩才反應過來發生了什麼,她先是下意識地和身後的青年道了謝,然後笑著安撫幾個孩子,「媽媽沒事哦,綱君你不要嚇得這個表情嘛,還要感謝這位……」

  她說著回過頭,在看到青年面容時,臉上的笑容忽然怔住,「……零?」

  灰藍色的眼瞳猛地一縮,青年平靜的表情僵了一瞬。

  「嗯?」

  他聽到耳機裡傳來琴酒意味深長的聲音,「怎麼,遇到認識的人了嗎,波本?」

  「啊啦,認錯人了呢。」

  幾乎是在琴酒話音剛落,安室透還沒來得及開口把場面圓過去時,那位一口叫出了他的真名的年輕夫人忽然笑著擺了擺手,「嘛嘛,不好意思,有一個遠房親戚家的孩子和您有點像呢,不過我也是年輕的時候見過他,印像都有些模糊了,應該是認錯人了,抱歉啊。」

  「沒事。」

  心底一瞬間激起的驚疑沒有表現出分毫,安室透十分溫和地朝她笑了笑,低頭看到旁邊三個小孩正並排站在一起仰頭看他。

  三個小孩子一個比一個精致漂亮,像皮毛溫暖的小動物,睜著大大的眼睛看過來,無端地讓人心底一軟。

  「這裡人很多,您要小心看好您的孩子哦。」

  安室透朝他們露出一個溫柔的笑容,善意提醒了一句,就在年輕夫人的道謝下轉身離開。

  「哦?是認錯了嗎?」耳機裡響起琴酒的聲音,別有用意一般意味深長。

  「不然呢?」安室透,或者說黑衣組織的高層成員波本平靜地反問,「我的底細組織早就查過吧?」

  「呵……」耳機那頭傳來一聲低笑,琴酒的嗓音低啞,像一條吐著信子的毒蛇,「最好不要讓我抓到什麼破綻,波本,我會一直看著你。」

  「滴……」

  信號斷了。

  安室透摘下藍牙耳機,不緊不慢地走出商場。搭在商場門前的玻璃頂棚濾過正午的陽光,在他眼底投下一道陰影。

  .

  路上遇到一個有點奇怪的大哥哥對澤田彌一行人來說只是個插曲,最重要的當然還是給鳴人買衣服。

  連著陪他媽進了十幾家店面,從一樓逛到商場頂樓,又從頂層回到一樓大廳,澤田綱吉終於見識到了被激起購物欲的女人戰鬥力有多恐怖。

  木著臉攤在一樓的休息區,澤田綱吉覺得自己已經是只死兔子了。

  「彌醬,你長大以後不會也這樣吧?」

  趴在沙發扶手上的澤田彌小蘿莉聽著她哥仿佛前途無光的語氣,帶著同款疲憊表情的小臉一抬,懨懨地看了他一眼,「不會噠。」

  「……真的嗎?」

  「我的衣服又不是我自己准備的。」某只被安倍晴明養出了公卿階層憊懶習性的蘿莉理所當然地說,「有式神呀。」

  澤田綱吉默了默,嗯?陰陽術是這樣用的嗎?

  老實說,雖然真算起來只不過是在商場裡走了一圈,對曾經在死神世界接受過訓練的兄妹倆來說其實運動量並不算大。但不知為何在看著小鳴人身上的衣服被不斷換來換去,並且還被要求提出意見時,兄妹倆莫名感覺到了疲憊,雙雙報廢在了一樓的休息區沙發上,並且對半點沒有厭煩依舊精力十足地跟著媽媽跑來跑去的小鳴人感到了由衷地敬佩。

  「……鳴人體力真好啊。」來自被五歲的小孩子比下去的廢材哥哥澤田綱吉。

  澤田彌默默點了一下頭,並且強行給自己找到了理由,「大概是血統不同吧。」

  看看人家的爹,再看看自己的爹……能比嗎?不能。

  被嫌棄的彭格列血脈:喂!


第7章 逛商城

  小鳴人是個很皮又很乖的孩子。

  說他皮是因為作為一個五歲的小孩,他活潑得過分了,對周圍一切都有強烈的好奇心,喜歡跑來跑去,帶他的時候要很仔細地時刻注意他在哪兒,否則很可能一眨眼他就不見了。

  而說他很乖是因為他非常聽話,半點沒有這個年齡的熊孩子們該有的任性,只要跟他好好說話,他就會聽進去。

  而且他天然地十分能夠領會別人對他的善意,所以即便被澤田奈奈帶著轉來轉去,換了一件又一件衣服,他也沒有半點不耐煩,全程都興致勃勃地,像是在玩一個非常有意思的游戲。

  「所以說,以後陪媽媽逛街這個任務還是交給鳴人吧。」攤在沙發上的澤田綱吉發出了廢材哥哥的發言。

  同樣趴在沙發上的澤田彌默默點頭,十分想要認同,只是還沒來得及開口手機上先進了一個電話。

  開啟了省電模式了小蘿莉慢吞吞摸出手機,看都沒看地按了接通鍵,「隆一。」

  「喲,小公主,好久不見。」男人低啞磁性的嗓音從聽筒處滾出來,像輕輕撥動的大提琴D調,天然帶了種風流倜儻的笑意,「你沒看手機,怎麼知道是我的?」

  「我發現你在外面了呀。」澤田彌默默說,一邊回過頭,「所以就猜到肯定是你了。」

  果不其然,隔著一扇落地窗,一身白色西裝仿佛剛從哪個宴會現場出來的男人單手插兜靠在超跑上,笑意盈盈地正朝他們看過來,一身瀟灑清貴的氣質把喧囂的大街襯成時裝雜志拍攝現場。

  他勾了勾唇,澤田彌聽到手機裡傳來傳來一聲輕笑。

  「稍等我一會兒。」

  一句話說完,就見他收起手機朝商場門口的方向走去。

  猜到他應該是要進來找自己,澤田彌於是乖乖趴在沙發上等著。

  午後的陽光透過落地窗灑進來,明亮卻並不刺眼。小蘿莉銀色的長卷發順著沙發垂下,在半空中輕輕一晃,像跳動的流銀,發尾凝了抹細碎的光。

  雖然已經到了三月末,商場中的暖氣還開著。趴在沙發上的蘿莉被暖風吹得越發想睡覺了,就在她眼皮好像擁有了自我意識不斷地往下掉時,一輛白色馬自達從窗外街道上飛馳而過,駕駛座上的人在視網膜上留下一個極短的影像,又迅速消失在視野裡。

  澤田彌一怔,意識忽然清醒了幾分。

  誒?剛剛那個大哥哥?

  他不是早就出門了嗎,為什麼現在才離開?

  不等她細想,一雙手忽然從她背後伸過來,把小蘿莉抱起來做了一個「舉高高」的動作。

  「小公主,好久不見有沒有想我啊。」

  「隆一。」澤田彌回頭軟軟叫出了來人的名字,然後無情糾正他,「並沒有很久啦,半個月前還見過的。」

  「誒?」這位一進門就吸引了大半個商場女性目光的俊美青年眼眸一垂,露出了能夠讓女人心碎的憂郁表情,「不是有句話叫做『一日不見如隔三秋』嗎?對我來說差不多有十一年多沒見到彌醬了,難道在彌醬這裡不是這樣嗎?」

  澤田彌:「……」

  澤田綱吉:「……」

  他艱難地張了張口,表情木然,內心在吶喊……不要把你撩女人的套路放在我才九歲的妹妹身上啊啊啊!!!

  「嘛,開玩笑的。」憂郁了沒兩秒,忍足隆一勾唇一笑,刻意裝出來的郁氣被有點痞的笑容驅散,他渾身氣質熟練地一鍵切換,恢復了懶洋洋的貴公子範。他把滿臉無語的小蘿莉放回沙發上,並且順手揉了一把她的小腦袋,跟對面的澤田綱吉打了個招呼。

  「路過的時候就看到你們倆趴在這裡,這是怎麼了?」

  「……別說了。」澤田綱吉干笑兩聲。忍足隆一對兄妹倆來說是熟人,棕發少年沒有跟他客套,像是面對親近的長輩一樣,開口就無奈地抱怨道,「被媽媽拖著逛了一下午商場。」

  「嗯?來買衣服?」忍足隆一有點詫異地挑了挑眉,「這片區域都是童裝,給彌醬買的?我記得這一季的成衣已經送過去了,彌醬不喜歡那個牌子?那我下次換一個。」

  「……」澤田綱吉嘴角一抽,我說,你可真有給我妹妹當爹的自覺啊!

  有一個過分可愛的妹妹是什麼感覺?就是總有人冒出來想把她拐去當女兒養!

  澤田綱吉習慣性地感覺到了心累,並且不由得想起了某個被留在了屍魂界的「老父親」。

  ……只希望他靠譜一點不要真的叛逃啊喂!

  澤田綱吉思維跑得有點遠,回過神時發現他妹妹已經跟忍足隆一聊了起來。

  「不是我啦,是給弟弟買的。」

  「嗯?你還有個弟弟?」

  「是呀,昨天剛到的。」

  這對話聽起來就像澤田彌昨天拆了個快遞,然後從快遞裡拆出個新弟弟。

  小蘿莉說完這句話後朝遠處招了招手,小鳴人正好從試衣間出來,見到姐姐喊他立刻歡快地蹦跶過來。

  「姐姐!」

  他像只馬不停蹄地奔向主人的小狗崽,連眼瞳都有著犬類生物特有的溫潤明亮。老實說把那頭亂糟糟的金發稍微修一下的話,就是個很好看的孩子了。

  忍足隆一的目光落在那孩子燦爛的金發上,想起某張看過的澤田彌她爸在南極挖石油的照片。作為一個生活圈子裡私生子、小三、婚內出軌等等狗血現像屢見不鮮的上流社會垃圾成年人,他不可避免地想歪了。

  「隆一。」銀發小蘿莉幽幽地說,「感覺你在想什麼很失禮的事呢。」

  「……」澤田綱吉忽然覺得這畫面格外眼熟。

  然而比起他自己當時一驚一乍的不成熟表現,忍足家的二公子鎮定一笑,輕描淡寫地給他做出了滿分示範,「怎麼會呢,我只是覺得這孩子跟你有點像所以驚訝了一下。」

  澤田綱吉:「???」哪裡像了啊!鳴人那種天然元氣的可愛和她妹妹精致空靈的長相完全不是一掛的啊!

  然而被說弟弟像自己的澤田蘿莉卻有點開心起來。

  忍足隆一繼續滿分示範,轉移話題,「說起來我還是第一次見到彌醬弟弟呢,應該給見面禮的。」

  說完他就摸出錢包,熟練地從裡面抽出一張卡遞過去,「拿去吧,隨便刷。」

  澤田彌:「??」

  鳴人:「???」

  澤田綱吉:「……住手啊隆一哥,停止你的表演好嗎?!」

  澤田綱吉最後堅定地拒絕了忍足隆一拿卡給鳴人當見面禮的偷懶行為……當然重點肯定不是「偷懶」。

  但他沒能成功阻止他臨走前手一揮給鳴人試過的所有衣服結賬的土豪行徑。

  算了,我看透了。

  他木然地想,以後願意給他們家花錢的人肯定會越來越多的,他那個活在照片上的親爹已經沒有競爭力了,他決定給忍足隆一和遠在屍魂界的老父親各投一票。

  「啊,對了,彌醬,綱吉還有鳴人,你們對推理小說有興趣嗎?」忍足隆一臨走之前忽然想起了什麼。

  「推理小說?」

  「阿加莎克裡斯蒂的《東方快車謀殺案》,你們看過嗎?」

  鳴人當然是不知道的,澤田彌歪了歪頭,「沒看過哦。」

  「啊,我倒是知道。」澤田綱吉摸了摸後腦勺,「雖然沒看過原著,但是陪白蘭看過這部小說改編的電影。」

  「鈴木家的老爺子旗下有一班鈴木特快列車,是按照小說中的東方快車打造的,現代社會很少見的蒸汽列車,列車行駛過程中還會設置一些推理游戲。這趟車每年只運行一次,快到它今年發車的時間了,怎麼樣,你們想上去玩玩嗎?」

  「誒?」澤田綱吉聞言眼睛有點亮,他低頭看看弟弟妹妹,見他們都表現出了感興趣的表情。

  「那個,不麻煩嗎?」

  「沒事,我跟鈴木家有業務往來,要幾個位置只是順手的事。」忍足家二公子擺了擺手,「入場券做成了戒指的形狀,我過幾天就讓人給你們送過去。」

  「嗯嗯,謝謝隆一哥!」

  三只小動物齊齊道謝,忍足隆一挨個揉了揉他們的頭就揮揮手,瀟灑地離開了。

  「啊啦,那是,忍足君?」

  「媽媽?」半天沒見到人影的澤田奈奈從洗手間方向冒出來,澤田綱吉頓時有點抱怨道,「媽媽你去哪兒了?怎麼把鳴人一個人留在那間店裡。」

  「啊抱歉抱歉,」澤田奈奈歉意地說,「接到了一個重要的電話。」

  小鳴人表示沒什麼。這個世界比忍界和平多了,而且澤田綱吉和澤田彌就坐在他抬眼就能看到的地方,他完全沒覺得有什麼不對。

  但想起當時的情況,澤田奈奈還是有些歉意。

  「吶,作為彌補,」她想了想從手提包裡拿出一張在商場門口接到的宣傳單,「我們明天帶著鳴人去游樂園玩吧,就當是慶祝鳴人加入了。」

  「游樂園?」

  聽到關鍵字的澤田彌抬頭,小鳴人並不知道游樂園是什麼但是看到姐姐抬頭於是也跟著仰起頭。

  奈奈被逗笑了,將宣傳單遞給他們,「是呀,這座游樂園裡有日本最大的摩天輪哦。」

  .

  因為白天體力消耗有點大,這天晚上,澤田彌很早就上床了。

  她剛打開床頭燈,臥室的門被推開一條縫,穿著睡衣的小鳴人站在門口,扶著門框朝她看過來。

  「鳴人?」澤田彌歪了歪頭,「怎麼啦?」

  小孩猶豫了一下,「姐姐,我今天晚上能跟你睡嗎?」

  澤田彌:「可以呀。」

  小鳴人立刻就高興起來,臉上露出一個大大的笑。他穿著奈奈今天給他買的小動物造型的睡衣,是一只白色的毛茸茸的狐狸……不知道為什麼奈奈就是覺得這個款式格外適合他……跑動起來的時候像一個滾動的雪球。

  澤田彌把弟弟拉上床,又給他讓開位置,小鳴人自覺給自己蓋上被子,小臉埋了一半在被子裡,扭頭看著她傻笑。

  澤田蘿莉十分有當姐姐的自覺,躺回床上之後不忘關心弟弟,「今天玩得開心嗎?」

  「嗯!」小鳴人用力點頭。

  澤田彌伸過手去摸了摸他的頭發。

  她銀色的長發散落在臉頰邊,淺色的眼瞳像澄澈遼遠可以包容一切的天空。床頭燈暖色的燈光從她身後灑過來,她整個人都籠罩在暖光裡。

  鳴人一眨不眨地看著她,在她的手伸過來時乖乖低了頭在她掌心蹭了蹭。

  今天有好幾個人揉過他的腦袋,全都是親昵的,帶著溫暖得讓人想落淚的善意。

  這個世界真好啊。

  小鳴人默不作聲地想著,有人喜歡他,有人收留他,所有人見到他的第一面不是仇視和排斥,而是會下意識對他善意微笑。

  他牽著身邊小女孩的衣角,側過身子望著她,就好像要把這個畫面牢牢記在心裡一樣。

  這個夢,如果能夠做得再長一點……就更好了。


第8章 游樂場爆炸案(一)

  澤田綱吉拿著童話書進門時發現弟弟妹妹都還沒睡,聽到開門的動靜齊齊扭頭看向他。

  「誒?鳴人今天跟小彌一起睡嗎?」

  他愣了愣,隨後想起小孩子忽然到了陌生地方會不安下意識尋找熟悉的人也很正常,於是理解地點了點頭,順手搬了張椅子坐到床前。

  「我還准備給彌醬念完故事就去給鳴人念呢,正好現在一起聽吧。」

  好哥哥澤田綱吉在家裡來了新弟弟後自覺要照顧的孩子多了一個,並且十分自然地給自己每天的日常任務上加了一欄,現在這兩個日常倒是合並到一起,不用他多跑一趟了。

  「撒,小彌、鳴人,你們想聽什麼故事呢?」

  澤田彌小手扒著被子,和旁邊的弟弟對視一眼,想起今天隆一問他們的話,「《東方快車謀殺案》?」

  「……」拿著本童話書剛攤開的澤田綱吉嘴角一抽,「這個還是算了吧……」

  「唔,那隨便哪個都可以。」澤田彌眨眨眼睛表示她不挑,而她旁邊的鳴人更加不挑了,有人給他念床頭故事他就已經非常開心了。

  今天的弟弟妹妹也是如此聽話!

  澤田綱吉滿意地打開故事書,他今天拿了一本日本童話,「我看看,今天就念這個吧,《哢嘰哢嘰山的故事》。」

  「從前有一對老爺爺老奶奶,住在哢嘰哢嘰山上……」

  念著念著澤田綱吉漸漸感覺有點不對,他原本看著插圖上毛茸茸的白色兔子以為這是個溫馨治愈的童話,故事的開頭,住在哢嘰哢嘰山的老爺爺和老奶奶也的確收養了一只白兔子。

  然後養著養著那只兔子就死了。

  澤田綱吉:「???」

  老爺爺和老奶奶非常傷心,但為了生存他們還是要繼續種地。有一只住在附近的狸貓經常在他們種地時跑來搗亂,不但糟蹋田地,還唱歌嘲諷他們。有一天,老爺爺終於用陷阱捉住了的狸貓,要拿它燉湯。狸貓被抓回家後苦苦哀求老奶奶放過它,心善的老奶奶答應了。結果狸貓被解開繩子後恩將仇報地殺掉了老奶奶,還把她煮成了湯,自己變成了老奶奶的樣子騙老爺爺喝下。

  澤田綱吉:「!!!」

  他念到一半受到了驚嚇,迅速的把書往後翻,看到後面的劇情是兔子的靈魂回來探望老爺爺老奶奶,知道了發生的事,然後紅紅火火上演了一出復仇大劇,炭烤狸貓,水淹狸貓,最後成功把狸貓弄死,自己欣慰地回到天國。

  「……」

  澤田綱吉神情恍惚地闔上了書,確認了一遍封面——《日本傳統童話》,旁邊還有一行豎著列下來的導語:秋日溫馨推薦。

  澤田綱吉:「……」

  他覺得要麼自己眼睛有問題,要麼這本書的編輯腦子有問題。

  你家溫馨童話長這樣啊!這還不如念《東方快車謀殺案》呢!

  他心累地把書放到一邊,決定把它拉進黑名單一會兒就把它鎖櫃子裡。

  他看了看床頭的鬧鐘,已經十點半了。並盛這座小鎮不比喧囂的大城市,這個點外面街道上已經安靜下來。屋子裡盈滿暖色的燈光,有種溫暖的寧靜。

  澤田彌在他故事念到一半的時候就睡著了,旁邊的小鳴人卻似乎依然精神著,睜著蔚藍的眼睛看著他。

  「鳴人還不困嗎?」澤田綱吉小聲問道。

  金發小正太搖了搖頭。

  於是好哥哥澤田綱吉准備等弟弟睡著了再走。

  然而兩人大眼瞪小眼地在房間裡對視了半小時,澤田綱吉發現這熊孩子睜著眼睛就是不睡覺,他木然地伸手抹了一把臉。

  大意了。

  他單以為妹妹這麼聽話撿回來的小孩子應該也會很聽話,他怎麼就忘了,白蘭傑索那貨某種程度上也可以算是妹妹撿回來的啊!

  澤田綱吉認命地嘆了口氣,為了不吵醒妹妹,他干脆爬上床,來到鳴人另一邊,小聲問道,「為什麼不睡覺呢?鳴人還不累嗎?」

  小鳴人稚嫩的臉上露出一點遲疑,用更小的聲音回道,「睡著的話,這個夢就結束了吧?」

  「……」

  澤田綱吉呼吸一滯,心底被某種情緒狠狠撞了一下。

  出於對妹妹的信任,他沒有問過鳴人的來歷,但只看剛見面時小孩那亂糟糟疏於打理的頭發就能猜出他很有可能並沒有得到很好的照顧。

  為什麼沒有人管他呢?明明是這麼可愛的小孩子。

  他沉默了片刻,鑽進被子,對鳴人說,「介意我抱著你嗎?」

  鳴人搖搖頭。

  他於是輕手輕腳地伸出手臂,把小孩子摟進懷裡,「吶,現在,牽著姐姐的手。」

  小鳴人乖乖照做。他剛剛碰到澤田彌的手指,手就被反握住了。澤田彌是個十分大方的蘿莉,就算睡著了也不介意別人向她尋求溫暖,她在夢境裡翻了個身,順手把鳴人往懷裡攬了攬。

  被哥哥姐姐一左一右抱住的小鳴人難得地有些不知所措。

  「吶,現在,鳴人就被我們抓住了。」他聽到溫和清朗的聲音在耳邊說話,像冬日午後落在身上的暖陽,讓人好像連心底都溫暖了起來,「放心睡吧,明天早上醒過來,鳴人一睜開眼睛就能看到我們了。」

  小鳴人眨了眨眼睛,「真的嗎?」

  「真的。」少年的音色尚有一絲稚嫩,卻無端讓人信服,「我保證。」

  .

  第二天,杯戶游樂場。

  人山人海。

  澤田彌揉著眼睛牽著哥哥的手被帶著一步一步往前蹭。

  她今天早上醒來後發現哥哥也和他們睡在了一起,而且不知道為什麼小鳴人特別開心,一大早上就精力十足地把她鬧醒了,導致她現在還有點困。

  「雖然不想重復,但人真的很多啊……」

  澤田綱吉望著一眼忘不到邊的人群,流下冷汗。

  「好像是游樂場今天有活動。」澤田奈奈說,「難得來一次,不要注意這些小事,好好玩吧……啊,就從那個開始吧。」

  說完她伸手一指,澤田綱吉順著望過去,迎面就被山呼海嘯而來的尖叫拍了個正著。

  雲霄飛車。

  澤田綱吉看看自家媽媽興致勃勃的表情,又看看底下兩個弟弟妹妹亮晶晶的眼睛,忽然有種不祥的預感。

  事實證明,彭格列家祖傳的超直感從未讓人失望。

  以前澤田綱吉總是懷疑自己是不是家裡最廢材的一個,現在他發現不用懷疑了,他就是最廢材的。

  從雲霄飛車上下來的時候,棕發少年腿一軟,差點沒當場摔個趔趄。一只小小的手伸過來,適時把他扶住,他低下頭,對上了自家弟弟有點擔憂的眼睛。

  「哥哥你沒事吧?」

  「……沒事。」澤田綱吉扯了扯唇角,朝他露出一個有點艱難的笑,「那個,鳴人你沒事嗎?」

  「啊?」小鳴人疑惑地歪了歪頭,隨後恍然大悟,「啊,是說剛剛那個嗎?真厲害啊!居然從那麼高的地方『嗖』地一下就衝下來了……」

  說著說著他反而激動了起來,眼睛亮亮地,躍躍欲試地好像很想再體驗一次的樣子。

  澤田綱吉嘴角一抽,又扭頭去看妹妹,他妹正有點無奈地被一個漂亮姐姐抱著不放。

  作為一只見過大世面的蘿莉,游樂場這些所謂「驚險」項目對澤田彌來說完全不值一提。周圍所有人都在尖叫的時候,只有她全程平靜,還給旁邊嚇哭出來的小姐姐遞了個紙巾,鎮定得十分有大佬風範。

  看後來那個小姐姐直接拋棄了另一邊的男友,下墜時改抓住澤田彌不放手,就知道她的表現多給人安全感了。

  到現在那倒霉男朋友還哭笑不得地被遺忘在一邊呢。

  澤田綱吉虛弱地和男友君對視,對方無奈地給了他一個「雖然你妹妹很可愛,但你能不能快點把她牽走把女朋友還給我」的苦逼眼神。

  「綱君沒事吧?」這時候奈奈媽媽也注意到了兒子蒼白的小臉,自責道,「抱歉啊綱君,我剛剛光顧著注意彌醬和鳴人了,看到他們都沒事我以為你也沒問題的……」

  「……」澤田綱吉膝蓋仿佛中了一箭又一箭,就差雙腿跪地淚流滿面了。

  媽媽,你不說話我還當你是我親媽QAQ

  .

  為了照顧柔弱的二哥,大家決定接下來換一個不那麼「刺激」的項目。

  澤田奈奈:「我看看……啊,說起來,來杯戶公園的話最不能錯過的就是摩天輪了吧。」

  氣若游絲的澤田綱吉,「……你們高興就好。」

  於是一行人又跑到摩天輪前排隊。

  杯戶游樂園的摩天輪是全日本最大的,旋轉一周全程耗時十四分鐘,升到最高處能夠遠眺位於港區的東京塔,因而十分受歡迎。

  登入處前派了長長的隊伍,澤田彌舉著剛買的冰淇淋牽著自家哥哥的手站在隊列裡。

  仰頭望望親哥依然有些白的小臉,她想了想朝他伸出手,「哥哥。」

  「嗯?」正在發呆的澤田綱吉被她喊了兩聲才回過神,疑惑地彎腰,「小彌有什麼事……嗎?」

  溫軟的觸感一觸即離,香香軟軟的小蘿莉貼過來在他臉上親了一下,然後溫柔地伸手摸了摸哥哥的頭鼓勵他,「哥哥今天很棒啦,繼續加油哦!」

  「咦?」旁邊的鳴人見了立刻舉起手蹦蹦跳跳,「我也要我也要。」

  說完他就迫不及待蹦跶過來,踮起腳尖在他另一邊臉頰上也親了一下,「哥哥最棒!」

  小,小天使啊!

  望著中央某位呆愣在原地的哥哥,周圍本來就因為顏值出眾而一直在留意這對蘿莉正太的圍觀群眾們眼中亮起了亮閃閃的星星。

  其中某位宅男倒吸一口涼氣捂住胸口,誇張地流下了羨慕嫉妒恨的淚水。

  「我也想要這樣的弟弟妹妹啊!」

  摩天輪前的人群氣氛歡快和諧,被人以調侃的目光打量的棕發少年攬著自己的弟弟妹妹直起身,有點不好意思地抓抓頭發,耳根泛紅。

  登入口前的攝像頭微微一動,將這個歡快的畫面攝入到終端。沒人知道,這個時候正有一雙陰邪的眼睛透過監視屏幕注視著這裡,望著屏幕上幸福友愛的一家人,眼睛的主人唇角一咧,拉出一個充斥著濃濃惡意的笑容。


第9章 游樂場爆炸案(二)

  與此同時,東京警視廳。

  白鳥拿著一張剛收到的傳真直奔站在窗前沉思的目暮警官,「警官,那個每年都會受到的奇怪傳真又到了。」

  他奔跑著路過走廊,引得辦公室的眾人集體回頭,被簇擁在中間的男人叼著煙單手撐住臉,墨鏡後的眼睛一眯。

  他們剛剛就在討論這件事,從三年前開始警視廳每年這個時間都會受到一封奇怪的傳真,上面只用標准的打印體寫了一個數字,3、2、1……仿佛倒計時。

  目暮警官:「今年的呢?還是數字嗎?」

  「不,這次寫的是一段警告。」

  白鳥警官額前沾著冷汗,平舉著傳真紙一字一句念,

  「我們是圓桌騎士,所有愚蠢又狡猾的警察注意了,在今天的正午與十四點,我們將以戰友的項上人頭作為點燃慶祝的火花。有本事的話,盡管來阻止我們,我們將空下72號座位,恭迎您的大駕。」

  帶著墨鏡的男人神色冷漠地把燃了一半的香煙按滅在煙灰缸裡,拎起工具包起身就走。

  眾人還在對傳真紙上暗示性的話懵逼,一回頭就見他前腳已經邁出門檻了,「等等,松田你去哪兒?」

  男人略略回過頭,側臉隱了一半在陰影裡,「整個市區有72號圓桌的位置只有一個,杯戶公園的摩天輪。」

  .

  澤田彌毫無預兆地打了個噴嚏,小手摸了摸鼻子有點懵。

  「怎麼了,彌醬?」好哥哥澤田綱吉迅速留意到妹妹的情況,蹲下身查看,「不會是感冒了吧?我看看……」

  他的手剛伸出去,就見妹妹快速收回了舉著冰淇淋的手,警惕後退一步,像只護食的貓崽子,「我沒有感冒哦。」

  「……」澤田綱吉一愣,意識到她是怕自己不讓她吃冰了,頓時哭笑不得,「是是,彌醬可健康了,可是哥哥還是有點擔心,讓我看看好嗎?」

  澤田彌想了想,乖乖走回去,任由哥哥試探地摸了一下額頭。

  見她體溫正常,仔細觀察後也沒有打第二個噴嚏了,澤田綱吉終於松了口氣。

  看到這對兄妹互動,一個同樣帶著兒子的家庭主婦羨慕地對奈奈道,「你兒子性格真好啊。」

  溫柔仔細還會照顧弟弟妹妹,再看看自己身邊鼻孔朝天人嫌狗憎的臭小子,家庭主婦嘆了口氣。

  貨比貨得扔。

  奈奈媽媽「誒」了一聲,呆萌地說,「彌醬從小就是綱君照顧的呢。」

  「是嗎?真懂事啊!」

  家庭主婦沒留意到為什麼只有「妹妹」,積極地和奈奈聊了起來。

  人群慢慢前進,很快就排到了澤田彌幾人。

  在走到座艙門前時,澤田彌和澤田綱吉同時一停。

  「怎麼了?」正微笑著站在入口處擺出指引手勢的工作人員見他們不動了,疑惑問道。

  「額……有種,不太好的感覺?」棕發少年撓了撓臉頰遲疑地說,他旁邊的銀發小蘿莉點點頭。

  但到底是哪裡不對他們也說不上來。

  兩人對視一眼,覺得好像有些危險但也不太嚴重。

  「額,抱歉抱歉,我們這就進去。」

  澤田綱吉有點歉意地朝工作人員笑了笑,幾人走進座艙,剛剛坐穩,工作人員正要回頭示意,「轟」的一聲巨響毫無預兆地在眾人身後爆發,與此同時滾滾熱浪和火光一道奔湧而來。

  場面似乎寂靜了一瞬,下一秒尖叫聲四起,遠處挨著爆炸的人群頓時陷入混亂。

  「那,那是……摩天輪的控制室……」出乎預料的狀況讓工作人員驚呆在原地。

  摩天輪前台階的高度讓他們比其他人更清楚地看到發生了什麼,幾乎是在爆炸響起的瞬間,幾輛警車呼嘯著衝進來,急停在台階下,幾個刑警不等警車停穩就匆匆跳下車,三兩步跑上來。

  一位干練的女刑警亮出證件,詢問了一下情況後,劈頭向工作人員問道,「72號坐艙在哪兒?」

  已經被這個場面驚得有些呆愣的工作人員下意識伸手往前一指。

  眾人抬頭看去,只見到標著72的座艙正好停在平台前,幾個小孩子正探頭從門口看過來。

  松田陣平盯著那個數字72,墨鏡後的眼睛微微眯了一下。他三兩步走上前,視線往裡一掃,盡量放緩了聲音對坐在右側的銀發小女孩說道,「小妹妹,能起來讓我檢查一下嗎?」

  澤田彌乖乖站起身讓到一邊,見黑發男人在座位前蹲下,目光往裡一探就扭頭對她笑道,「不好意思,這個位置就暫時讓給我吧,作為交換……」

  他伸手在身上口袋裡摸了摸,結果掏出盒煙,他默了一下把煙扔到一邊,抬頭痞氣的勾了勾唇角,開出張空頭支票,「作為交換,等我下來請你吃冰淇淋怎麼樣?」

  這時候對面的澤田綱吉幾人已經緊張地站了起來,「怎麼了?是有炸彈嗎?」

  松田陣平正要開口,一只白白嫩嫩的小手忽然伸到他面前,小指彎了一個月牙。

  他扭頭看去,就見站在他面前的銀發小女孩滿臉認真,「約好了哦。」

  在這個危急關頭,他的神色卻仿佛被逗得松緩了一瞬,伸手勾了一下她的小指,「嗯,約好了。」

  .

  控制室被毀,摩天輪沒辦法手動停下,72號座艙在眾人緊張的視線中緩緩升空。

  滿意地看著這一幕,監控屏幕前的人笑了。一切好像都在按照他的計劃發展,盯著緩緩升空的座艙,他握緊了手裡的炸彈控制器,咧開嘴,像只志得意滿的癩□□。

  「那位警官,不會有事吧……」

  警察們到場後就開始控制現場秩序,驅散人群。澤田綱吉幾人被堵在最裡面,干脆沒有走,紛紛仰頭望著越升越高的72號座艙。

  澤田綱吉擔心的喃喃剛落,旁邊立刻接了一個有點緊張的聲音,「不,不會的,松田在調到刑警一隊之前是警備機動隊爆裂物處理小組的,是這方面的專家。」

  幾個小孩子一愣,齊齊回過頭,就見到剛剛那位姓佐藤的女警官也站在旁邊仰頭注視著高高的摩天輪。一句話說完,她低下頭,有點勉強地朝他們一笑,「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這句話與其說是在安慰他們,更像是自我鼓勵。

  澤田彌看看她,又扭頭去看還在轉動的摩天輪。就在72號座艙來到最高點時,第二聲巨響轟然炸開。

  「怎麼回事?!」眾人駭然扭頭,只見到控制室再次湧出洶湧火光。

  「控,控制板徹底毀了……」差點被波及的工作人員抱頭蹲到一邊,神情驚恐地指著上空道,「比起這個,摩,摩天輪,停下了……」

  眾人呼吸一滯,齊齊仰頭,只看到方才一陣劇烈晃動之後,載著炸彈和松田警官的72號座艙像一只搖搖欲墜的飛鳥,懸停在了摩天輪最高處。

  .

  72號座艙裡。

  盯著炸彈中心那個搖搖晃晃的水銀柱,松田陣平唇邊凜冽鋒利的笑容未變,語裡中甚至多出了幾分興致,「啊,這可有點麻煩了。」

  話音剛落,下面的佐藤警官已經一個電話打了過來,「松平,情況怎麼樣?」

  「還行,剛剛那陣晃動啟動了炸彈上一個危險的開關。」

  他簡單講了一下現狀,「總而言之,只要有輕微的晃動,這個炸彈就會立刻啟動。在我拆除它之前,你們不要動摩天輪了。」

  「可是距離炸彈爆炸只剩下六分鐘了!」

  「這種簡單的炸彈我三分鐘就……」

  他話音未落,一個陌生號碼突兀地接了進來。松田陣平神色一頓,盯著那個號碼看了一秒,然後若無其事地對另一邊的佐藤警官說,「我接個電話」

  「等等,這個時候……」

  「滴……」一聲短促的語音切換提醒,陌生電話被切進來,是一個詭異的電子合成音。

  「這位警官真是勇氣可嘉,我實在不得不贊美你這份勇氣,我會暗示你比這更大的煙火在哪裡,爆炸前三秒鐘,你就會看到我的提示,先預祝你成功。」

  松田陣平默了默,忽然在地板上坐下來,身體往後一傾,整個人放松下來,「最後三秒鐘液晶屏幕上才會出現提示,也就是說如果我提前把炸彈拆除了,這個提示就看不到了,對嗎?」

  對面傳來一陣低笑,透過變聲器的改造,有種陰森森的怪異。

  「按照你之前給出的警告函,我猜測另一個炸彈的地點應該是哪家醫院,但是現在沒有時間去一一排查,看來我只能等你的提示了是吧?」

  那邊再次傳來一陣笑,有種說不出的得意。

  松田懶洋洋吐出口氣,單手點了根煙。前路已經封死,他卻好像忽的感覺一陣輕松,半壓下眼,夾著煙的手閑閑地搭上屈起的膝蓋。

  「四年前的爆炸案,也是你吧?」

  「嘿嘿嘿……」電話那頭的人像是被人提到自己的傑作一樣,得意之情能從笑聲裡溢出來。

  .

  電話被忽然掛斷,佐藤警官瞪著手機,表情像是如果松田陣平現在出現在眼前她能一巴掌甩在他臉上。

  目暮警官:「怎回事,佐藤?」

  佐藤美和子深吸一口氣,「松田突然掛斷了電話,說是有其他電話進來。」

  「這個時候?」目暮警官沉吟道,「正好在這個時候給他打電話的,難道是歹徒?」

  佐藤一怔,還沒來得及開口,手機中忽然進了一封郵件。

  她下意識低頭看屏幕。

  「怎麼了,佐藤?」其他人發現她臉色唰地白了,好像一瞬間血色褪盡。

  「……松平說,歹徒在其他地方還裝了一個炸彈,在現在這顆炸彈爆炸三秒前才會給出提示,到時候他會把炸彈位置發給我。」

  「等等,三秒?那松田警官還來得及把炸彈拆除嗎?!」一個警員忽然醒悟,下意識驚叫出聲。

  現場一片沉默,沒人能回答他的問題。

  「吶,」鳴人拉了拉自家姐姐的衣袖。他雖然不太明白炸彈是什麼,但從現場大人們的表情中大致猜出了剛剛他們要上去的那個地方有危險,而那位把他們趕下來自己頂上的大哥哥,現在的情況十分危急。

  「那個大哥哥能夠安全下來嗎?」他擔心地問。

  「……會下來的。」澤田彌默了默,拉住他的手小聲說,「他還欠著我的冰淇淋呢。」

  旁邊聽到了他們的對話的佐藤警官忽然握緊了手機,扭過頭去,單手遮住了泛紅的眼睛。

  剛才松田發過來的郵件她只念了一半,最後面還有一句給她的私人的囑咐。

  PS:欠小朋友的約定就拜托你了。

  是約定的話,自己回來赴約啊,混蛋松田!


第10章 游樂場爆炸案(三)

  72號座艙裡。

  歹徒打來的電話依然處於通話狀態。

  威脅的話已經說完,這個時候他完全已經可以掛斷電話了。但好像刻意想要圍觀被他放入陷阱中的羔羊垂死掙扎一樣,他帶著惡劣又高高在上的態度等待著,他想要聽到虛偽愚蠢的警察臨死前的恐懼咒罵,因為那將是對他的最高贊揚。

  然而他等了一會兒,電話那邊只有平靜的呼吸。那個男人瀟灑坦然得好像他只是來摩天輪最高處抽支煙一樣,沒有表現出半點對即將到來的死亡的恐懼。

  沒有得到自己想要的反應,致力於戲耍警察的歹徒不滿了,他惡意提醒,「你可以跪下來求我,說不定我就會把提示告訴你了。」

  然後他迎來了一句禮貌又嘲諷的回敬,「還是不了,怎麼好打攪你的興致。」

  爆炸犯頓時心頭火起。

  松田聽懶散地叼著煙,聽到電話裡傳來陣急促的呼吸,好像那頭的人正在勉力壓制著自己的火氣。

  「嘿,嘿嘿……我不跟你生氣,畢竟你只是一個只能再活5分鐘的可憐……嘭!」

  話未說完,意外橫生。

  一聲房門被人踹開的巨響闖進來,狠狠拍在男人話尾上。

  緊接著是一聲短促的慘叫和手機掉到地上的聲音。

  「……你廢話真多。」

  一個冷懨的聲線一晃而過,背景裡還有個少年活力十足地說,「誒?這就是綠族的新成員?實力很弱的樣子啊。」

  形勢如風說變就變,一群不知道什麼背景的人衝進監控室把半分鐘還得意洋洋地掌控上千人性命的「上帝」按倒在地。

  松田陣平彈了一下指尖的煙灰,迅速從雜亂信息中抓出一個重點——「綠族」?

  現代社會,什麼樣的人能夠被稱為「一族」?

  曾經被某位職位特殊的同窗提過一嘴的某個名詞在忽然他腦海中閃過……王權者。

  電話那頭的直播在繼續。

  「你太吵了,道明寺。」依舊是那個冷懨的少年音色,幾乎可以想像出聲音的主人是怎樣一張厭世臉。

  腳步聲靠近,掉在地上的手機被人撿了起來。

  「杯戶游樂場,摩天輪,72號座位……這家伙在杯戶游樂場72號座艙上裝了炸彈?」

  那邊的人似乎是個極其聰明的家伙,只掃了一眼屏幕和桌上的警告信就准確判斷出了目前形勢,「這個電話是打給警察的,有人在對面拆彈?」

  「誒?杯戶游樂場?」背景音裡立刻有人說道,「現在情況怎麼樣?對了伏見,昨天給你打電話的那個叫做彌的小妹妹是不是說她今天去杯戶游樂場玩了,不會出什麼事……」

  「閉嘴,道明寺。」那個叫做伏見的人冷冷打斷他,然後拿起手機語速飛快道,「scepter4,你知道最好不知道也沒關系,告訴我那裡的情況我們可以把這個廢物移交給你們。」

  松田陣平垂著眼,夾著煙的手指倏然扣緊,聲音卻平穩如初,迅速介紹了一邊自己這邊形勢,「這裡是正在拆彈的警察,杯戶游樂場目前沒有人員傷亡,這顆未引爆的炸彈倒計時5分鐘,現在和我一起在距離地面百米的高空,就算爆炸也不會波及到其他人。我可以在三分鐘內把它拆除,但有一個問題,市內還有一顆炸彈,對面那個家伙說只有在爆炸前三秒才會給出提示。」

  「了解……道明寺,兩分鐘內拷問出另外一個炸彈的地點。」

  「哈?兩分鐘!這麼短時間……我粗暴一點沒關系吧?」

  「嘖,留條命就行了。」

  「不,等等,不要……啊!!!」

  電話那頭傳來男人驚惶的慘叫,脫離了變聲器,那聲音又粗又啞還有種莫名的畏縮。

  靠著椅背的警察緩緩吐出一口煙氣。

  「不,等等,放過我,我說!是米花中央醫院,是米花中央醫院!」

  「……再卸他一只手。」

  「啊啊啊!!我沒有,沒有騙你們,真的是米花市中心醫院……」

  松田掐了煙,一躍而起,開了擴音的手機放到一邊,他動作迅速地剪斷一根導線,抬頭望了一眼液晶屏幕……3分20秒,來得及。

  「……確認一下。」還是那個冷懨的聲音,這少年辦事簡直可以讓人贊上一萬個靠譜,堪稱神隊友代表。

  另外一個人「哦」了一聲,扭頭對牆角的人道,「吶,如果你騙我們就把你交給吠舞羅哦,那幫家伙的能力超~級適合拷問的,而且可比我粗暴多了,可以一次性用火把你烤個七成熟……」

  嗯,當著警察的面威脅歹徒,這個也夠狠。

  松田陣平勾了勾唇,加快手裡的動作。液晶屏幕上的倒計時還在緩慢往前跳,滴答滴答的走動聲中,爆炸犯將近要崩潰的聲音就格外讓人提神。

  「我沒有,沒有騙你們……你們不能這樣,把我交給警察,你們把我交給警察!殺人是犯法的……」

  總有些人,仗著有些「特殊」本事就自以為自己是無所不能的上帝,蔑視生命,踐踏規則,以為自己能夠凌駕社會和法律之上。只有事情到了自己頭上才會臨了醒悟到底不過一具□□凡胎,又反過來向自己蔑視的「規則」尋求庇護。

  松田陣平唇角勾起一抹冷嘲,「哢嚓」剪斷了最後一根電源線。

  .

  距離歹徒宣告的暴躁時間只剩下1分鐘。

  現場的刑警們已經開始組織人手驅散圍觀群眾。

  澤田彌和鳴人手牽手站在平台前不願意走。

  「那個大哥哥答應過我下來後要給我買冰淇淋的。」銀色長發的小女孩眨了眨眼睛,對蹲在面前的女警官說,「我要在這裡等他回來。」

  她旁邊的金發小正太也認真點頭,「對呀,那個大哥哥是個英勇的男子漢,男子漢大丈夫,一定會說到做到!」

  佐藤警官喉頭一哽,她擦了一把泛紅的眼角,勉強擠出一個溫和的笑,「他拜托給姐姐了哦,姐姐帶你們去可以嗎?」

  兩個小孩子同時搖頭,澤田奈奈和澤田綱吉站在兩人身後,有點為難地看著他們。

  注意到這邊的情況,目暮警官走過來問,「怎麼了?」

  「警官,是這樣的……」佐藤剛要開始解釋,身旁正仰頭看著天空的小女孩忽然「啊」了一聲。

  「鳴人,大哥哥可以下來了。」

  「什……」兩位警官同時震驚地扭頭,正在這時,佐藤的手機響了一聲郵件提醒。

  【米花中央醫院,立刻派拆彈組過去排查。另外,我這邊搞定了,安排押送車准備接收嫌犯。】

  死死盯著手機屏幕,佐藤生怕自己理解錯了,同樣看到了這封郵件的目暮警官立刻扭頭大喊道,「白鳥,聯系待命的機動隊爆裂物處理小組,下一處炸彈地點是米花中央醫院!還有,准備押送車!」

  雖然不知道為什麼松田那邊忽然提前知道了炸彈地點還把嫌犯都抓到了,他還是毫不猶豫地選擇了相信。

  望著摩天輪最上方宛如陰雲一般的死氣緩緩散去,澤田彌小小松了口氣,慢吞吞把扣在手心的符咒塞回口袋裡。

  她就說那個警察哥哥身上的功德金光那麼明顯,是個好人來著,好人怎麼可以沒有好報呢?

  這樣的大哥哥一定要長命百歲呀。

  .

  監控室。

  伏見猿比古靠在牆邊,面無表情地看著機動部隊過來把牆角的大型垃圾清理走。

  「沒事吧,伏見?」道明寺走過來。

  空降而來的三把手閣下性格是全scepter4都知道的冷,如果形容一個人討厭是人嫌狗厭,那三把手閣下就是嫌人厭狗,好像全世界在他眼裡都是那個最討厭的人,也只有之前碰巧和他打過交道的道明寺幾人還勉強能和他說上話。

  靠在牆邊的黑發少年抬起眼,靛色的眼底是一如既往的厭倦,開口就帶著嘲諷的味道,「你眼睛和腦子是哪個出了問題?我能有什麼事?」

  道明寺被他嘲諷習慣了,半點不介意,只伸手指了指他握在右手的手機,「你在通訊界面打開又關上十幾次了,你擔心澤田妹妹的情況嗎?直接給她打電話啊。」

  「……閉嘴。」

  「誒,不要這樣嘛,其實我還挺擔心的,你幫我問問也行啊。」

  「你什麼時候跟她有交情的我怎麼不知道……」

  話說到一半忽然覺得跟道明寺爭論這個的自己有點蠢,伏見煩躁地「嘖」了一聲。他撇開頭,在原地停了半晌,最後盯著遠處的摩天輪,看都沒看屏幕地按了封郵件出去。

  .

  澤田彌在手機響了一聲時才回過神。

  她愣了一下從摩天輪上收回目光,低頭拿出手機。來件提示發件人伏見猿比古,她有點疑惑的點開,發現郵件頁面干淨得厲害,全篇空蕩蕩,正文欄只有一個句號。

  她想了想,慢吞吞打上一行字。

  【我在杯戶游樂場,剛剛遇到有人在摩天輪上安了炸彈,但是我們都沒有上去所以什麼事都沒有哦。現在警官已經把炸彈拆除了,我們正在等他下來。這是我的弟弟,給你看呀。】

  隨件還附上了一張她拉著滿頭霧水的澤田綱吉和鳴人剛拍的自拍。

  郵件發出去之後,她的手機就沒動靜了。澤田彌淡定地把它收了起來,繼續仰頭看摩天輪。

  反正伏見就是這樣的脾氣嘛,她早就習慣了。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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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弟弟的理想

  爆炸犯預告的時間已經去半個小時,摩天輪果然沒有爆炸,炸彈被成功拆除。

  那位松田警官從摩天輪上下來時,旁邊的女警官情緒激動得差點給了他一巴掌,但到底沒扇下去,反而撲進他懷裡哭了出來。

  「哦……」

  看到這一幕的澤田家兄妹三個站成一排,三張小臉上露出了一模一樣的「我懂了」的吃瓜表情。

  「額……」松田警官面對生死抉擇時鎮定瀟灑得讓歹徒都看不下去,這會兒卻仿佛有點手足無措起來,沒話找話,「那個,米花中央醫院那邊怎麼樣了?」

  「機動隊爆裂物處理小組已經過去了。」佐藤警官一抹眼淚從他懷裡出來,提到正事立刻正色,「五分鐘前傳來消息,已經找到了炸彈,正在進行拆除。」

  游樂場工作人員過來修理摩天輪制動設備耗費了一些時間,機動隊那邊當然不會等他,受到消息後就直接趕赴了現場。

  松田陣平松了口氣,一抬頭發現旁邊三個小鬼還在睜著大大的眼睛圍觀他們,不由得好笑地走過去,一人揉了一下腦袋。

  「不知道看熱鬧要把眼睛閉上嗎小鬼們?」

  「誒?」鳴人懵逼地思考閉著眼睛還怎麼看熱鬧。

  澤田彌卻半點不怕他地揚起臉朝他一笑,伸出小手做了一個拉鉤的手勢,「大哥哥,冰淇淋。」

  「是是,不會忘記你的冰淇淋的。」松田陣平勾了一下她的小指,然後扭過頭問等在這邊的目暮警官,「米花公園那邊的炸彈拆除了嗎?」

  目暮警官放下手機,「已經安全拆除。」

  說完他又糾結了一下,「那個嫌犯是怎麼回事?找誰交接?」

  「我先帶這幾個小鬼去買冰淇淋,回來就跟你解釋。」

  危險解除,目暮警官也不急著追問,輕松地笑了起來,「去吧去吧,他們剛剛很為你擔心呢。」

  「嗯?你們剛剛還為我擔心了?」松田陣平有點詫異地挑眉,然後蹲下身看向幾個小孩子。

  蘿莉正太們乖乖點頭,「是呀。」

  「擔心我還是擔心冰淇淋?」

  「都擔心。」

  兩個弟弟妹妹異口同聲,澤田綱吉捂著臉撇過頭,「不,這個時候應該說擔心警官先生吧!」

  「哈哈哈……現在的小孩子真現實啊。」

  松田陣平把肩上工具包扔給一起來的同事,垂下手,澤田彌乖巧地牽上。他於是帶著三個孩子開始找冰淇淋移動攤點,剛剛這邊發生了爆炸案,冰淇淋攤子都被嚇得有點遠。

  在附近轉了一圈,他們終於找到了一個標著哈根達斯的鋪子。松田陣平帶著三個小孩走過去,隨口問道,「對了小妹妹,你我還不知道你叫什麼名字呢。」

  「我叫澤田彌,大哥哥你呢?」

  松田陣平腳步猛地一頓。

  「……那個叫做彌的小妹妹……」

  澤田彌。

  牽著自己的人忽然不動了,銀發小蘿莉疑惑地抬頭看去。

  「……沒事。」黑發男人朝她笑了笑,覺得應該是自己想多了,他順口報出自己的名字,「松田陣平……啊,冰淇淋店到了。來,小鬼們,想吃什麼自己點。」

  鳴人:「哇,謝謝警官哥哥,我可以多要幾個球嗎?」

  澤田綱吉:「不可以!鳴人你今天吃了好幾個冰淇淋了!」

  .

  買完冰淇淋松田陣平領著幾個小鬼往回走,路過一個衛生間的指示牌,澤田彌腳步停了停,搖了搖自家哥哥的手往那邊看。

  澤田綱吉立刻心領神會,望向身邊的松田警官,「那個……」

  「去吧。」男人不等他說話就把冰淇淋接了過來,觀察力可謂一流,「我帶著這個小鬼在這裡等你們。」

  「謝謝!走吧,彌醬。」

  目送兩個小孩子離開,松田陣平思考著要怎麼聯系scepter4。對方說了會再給他打電話,但沒說具體時間,他總不能讓押送車一直待命。

  「對了,大哥哥,那個安裝炸彈的人抓到了嗎?」這時候牽著他另一只手的小鳴人忽然仰頭問。

  松田陣平懶洋洋說,「抓到了。」

  「他為什麼要這麼做呢?」

  「大概是想為四年前的爆炸案中死去的同伴復仇吧。」松田陣平一頓,想起那起爆炸案中死去的另外一個人……研二,我這算是為你復仇了嗎?

  「這樣是不對的吧?」

  松平剛走了一下神,忽然聽到旁邊的金發小孩子說道。

  「嗯?」

  「我說,這樣是不對的吧?這個世界這麼好,他果然是因為一直沉浸在仇恨裡所以才什麼都看不到的吧?」

  「……大概吧。」他垂眼默了默,忽然輕輕扯了扯唇角,神色有一絲輕嘲,「但你也要知道,回憶和過去這種東西,不是說走就能走出來的。」

  「啊?」他手底下的小鳴人仰起頭,望著他稚嫩的小臉松田陣平忽然醒悟過來,自己跟一個只有五歲的小鬼說什麼呢?

  他自嘲一笑,正准備揉揉他的頭把話題岔開,就見金發小孩眨巴了一下眼睛,「但仇恨和回憶不一樣啊,仇恨是把人困在原地的東西,但回憶和過去是支撐人繼續往前走的力量啊。」

  「……」

  松田陣平倏然低頭,對上了小鳴人仰頭看來的目光。小孩子的眼睛如海水澄澈,蔚藍色的眼瞳中好像有萬裡晴空。

  「……小鬼你才多大,說什麼回憶和過去呢?」

  一只大手忽然垂下手狠狠揉了揉小孩的腦袋,刻意調笑的語氣掩下了一絲低啞,小鳴人「嘿嘿」笑著垂著腦袋任揉,沒說自己就是這樣想的。

  如果有一天他又回到那個地方,再也見不到哥哥姐姐們了,這段回憶也會被他永遠珍藏在心底,成為他的力量。

  「對了,大哥哥,你是什麼人啊?感覺好帥氣的樣子!」

  「大哥哥是警察,帥氣吧?不然你以為我當初為什麼報警校?」

  「哦哦,是這樣嗎?好的,決定了,我以後也要當警察!」

  「哈哈,有志氣,加油啊小鬼。」

  .

  好好地出來玩卻撞上一樁爆炸案,這一天的經歷可以說是各種意義上的刺激。好在最終沒有人員傷亡,安裝炸彈的歹徒也被抓到了,是個讓人欣慰的大團圓結局。

  「是呀,我和哥哥、弟弟還有媽媽都沒事噠……咦?也沒有受到驚嚇呀……」

  游樂場的爆炸案沒過多久就上了新聞,因為安裝炸彈的歹徒和三年前以整個東京居民為人質要挾政府交納贖金的狂徒是同一個,行為實在太囂張,各大電視台激動地給了他原本這輩子都夠不著的排面,澤田彌還沒從游樂場出來,各種插播新聞已經傳達到了各家各戶。

  然後她就接到了吠舞羅的大家打來的關懷電話。

  一行人這時候正跟著人流往門口方向走,沢田綱吉看著他妹接起電話彙報完一邊不住點頭,大概是在回應那邊海一般湧過來的各種叮囑。

  和外形上的酷炫狂霸拽不同,在面對氏族裡的幾個小孩時,吠舞羅的帥哥們個個都有點老媽子……大概這就是最近幾年正流行的反差萌吧。

  「啊?弟弟?」

  沢田綱吉看到他妹說著說著愣了一下,但也沒愣多久,很快就點點頭應了聲好,然後掛斷電話。

  然後她回過頭,眨巴了一下大眼睛,「大哥說把弟弟帶去給他看看。」

  沢田綱吉登時神色一肅,然後和妹妹一起將目光投向了不知道即將發生什麼還在傻不愣登地舔冰淇淋的小鳴人。

  打個不太恰當的比方,在澤田家,原本應該是一家之主的澤田家光只是個活在照片上的牌位,真正說話有用的人從來不是他,而是遠在東京的大哥周防尊……雖然他根本就不姓澤田吧。

  ·

  澤田彌從出租車上下來的時候,吠舞羅的大家果然已經在門口等著了。

  「給。」沢田綱吉跟著她後面下車,伸手遞出一個超級大的便當盒,「媽媽說給大哥的。」

  「額……」等在酒吧外接人的草薙出雲凝滯一秒,無奈地接過,「謝謝奈奈夫人了。」

  澤田奈奈人雖沒到,操心的心情卻隔著個東京都傳遞了過來。她十分擔心她年紀輕輕就出來混黑的大兒子每天有沒有好好吃飯,營養跟不跟得上,只要澤田彌過來就會認真地做一大堆食物讓她帶過來。

  老實說最開始當是還不太懂事的澤田彌小蘿莉強行認為自己還有個大哥,因為後來發生的一連串意外,澤田兄妹加入吠舞羅後雙方慢慢默認了這個稱呼,再後來作為澤田家長的澤田奈奈都承認了這層關系,十分自然地接受自己在東京還有個大兒子這個設定了。

  老實說,就差入籍了。

  現在澤田彌有了新弟弟,也的確應該帶過來給他們看看。

  對這個她倒是不太擔心,因為她莫名覺得新弟弟的性格應該跟吠舞羅的大家很合得來。

  果然沒過幾天,小鳴人就迅速跟大家熟悉了起來。

  元氣又活潑的小孩子本來就逗人喜歡,更何況小鳴人還相當皮實,吠舞羅的不良少年們跟他玩起來下手沒個輕重,小鳴人偶爾被弄疼了也從來不生氣不哭鬧,跟滿大街磕了碰了就嚎啕大哭的熊孩子們相比,乖巧可愛得簡直令人感動。

  而且沒過多久大家就發現這孩子的戰鬥天賦特別好。一群人當場來了興致,摩拳擦掌的想要把小鳴人培養成高手,准備把自己打架經驗傾囊相授的時候,他們一直沉默不語讓人懷疑他是不是在發呆的王忽然扔出一句話,「送他去上學。」

  其他人:「???」

  身為一個高中輟學人士,您說什麼呢?!

  然而吠舞羅的家長之二,草薙出雲迅速附和了這個提議,「沒錯,你們想教他打架可以在放學之後,鳴人必須要去上學。」

  草薙出雲會這樣說當然不是沒有原因,他在和鳴人接觸之初就發現了,這孩子幾乎沒有一點社會常識。

  就好像他之前生活在一個與世隔絕且科技落後至少一百年的地方一樣,很多這個年齡的小孩子從小接觸並且熟知的東西,他一概不知道,生活常識極度缺乏。他像一只沒有人管的幼獸,全靠野生的直覺跌跌撞撞活到現在。

  吠舞羅的成員們全都是糙漢子,打架是專業的,讓他們教人就麻爪了。

  鳴人如果想要在這裡生活下去,必須了解和適應這個社會。本職就是傳授小孩子們各種基礎知識,初步帶領他們認識世界的幼稚園老師們是最適合幫助他的。


第12章 收到了快遞

  時間一晃到了四月,澤田彌就讀的冰帝學園即將開學了。

  然後鳴人就得知了一個噩耗,他姐要去上學,而他不能跟著去。

  「誒?為什麼?!」五歲的小鳴人大受打擊,連頭發絲都怏了。

  「因為鳴人還沒有到上小學的年紀啊。」十束多多良手肘撐在吧台上,單手托腮笑眯眯地逗小孩,「而且不只是小彌,鳴人也要去上學哦。」

  鳴人:「誒?誒!!!」

  於是這天忍足侑士和向日岳人來HOMRA找澤田彌時,就發現酒吧牆角多了一朵焉噠噠的金色蘑菇。

  向日岳人:「誒?鳴人弟弟怎麼了?」

  十束多多良蹲在一旁時不時地扒拉一下「蘑菇」的葉子,笑眯眯道,「鳴人要去上學了哦。」

  「哦~」岳人登時理解,然後對生無可戀的小鳴人投去同情的目光,以過來人的身份安慰道,「總是要經歷的,別掙扎了,躺平接受吧。」

  小鳴人抬起頭,吸了吸鼻子,大聲說,「既然都是要上學,為什麼我不能跟姐姐一起啊!」

  向日岳人震驚地看著他,「幼稚園那麼輕松不好嗎?你居然還想跳級?我寧願念一輩子幼稚園不畢業!」

  十束多多良:「噗……」

  「……」忍足覺得這傻孩子要是把他的「遠大志向」告訴他姐,向日裡奈能把他腿打斷,「岳人,鳴人的重點是他想跟彌在一起吧?」

  他旁邊正一手托著臉旁觀了半天的小蘿莉嘆了口氣,朝牆角招招手,COS了半晌蘑菇的小鳴人立刻蹦跶過來。

  澤田彌接住弟弟,順手給他理了理被十束弄亂的金發,苦口婆心地給他講道理。

  畫面異常可愛。

  「一大早看到這樣的畫面,真是讓人心情都好起來了呢,對吧KING?」

  十束多多良笑眯眯地扭頭說道。吧台後的樓梯上,赤色發色的青年漫不經心走下樓,瞥了他一眼,沒說是也沒說不是,懶洋洋靠著吧台在椅子上坐下來。

  雖然沒說一句話,但他的氣場實在強大,像屋子裡忽然踱進來一頭打著哈欠的頂級獵食者。雖然沒有表露半點攻擊性,但令人如芒在背的危險和龐大的存在感瞬間將整個大廳塞了個滿滿當當。

  不但窗邊正在說話的一群小孩子立時止了話音,連另一側原本正在笑鬧的幾個其他成員也不由自主安靜下來,有點拘謹地起身,「尊先生。」

  周防尊懶洋洋「嗯」了一聲,嗓音又低又沉,聽不清情緒。

  其他人卻紛紛松了口氣,有回應就代表他今天心情的確不錯。

  王的情緒,就是吠舞羅的晴雨表。

  今天顯然是個晴天,氣氛於是重新輕松起來。

  澤田彌拖著她的弟弟「噠噠噠」跑到大哥跟前,她大概是唯一半點壓力沒有的。

  拉著弟弟站定,小蘿莉仰起腦袋,「大哥,早。」

  等她哥朝她點了一下頭算是回應後,她乖乖開口彙報,「我們開始給鳴人選學校啦。」

  她給鳴人講了幾分鐘道理就順利搞定了不太想上學想跟著她的弟弟。畢竟只要認真說清楚,小鳴人還是很聽話的。

  然後就剩下選學校了。

  老實說如果冰帝有幼稚園的話,把小鳴人往裡面一塞還是很方便的,畢竟是自己的地盤(咦?)。

  然而萬能的冰帝學園包攬小學、國中、高中,暫時還沒開發幼稚園業務,於是只能考慮其他地方。

  現在讓澤田彌苦惱的是,到底是讓鳴人在東京念幼稚園還是送他回並盛。

  「大哥覺得呢?」小蘿莉眼巴巴地看著她哥,就好像舉棋不定時,等著家裡的大家長拍板拿主意一樣。

  十束多多良在一旁看著這一幕有點想笑。

  畢竟,這個話題跟此時坐在吧台前的紅發青年,實在不太搭。

  酒吧這樣時髦的場景,王權者這樣酷炫的人設,跟這些家長裡短哪裡有一點沾的上邊的?

  家裡的幼弟要上哪個學校,最受寵的小妹妹又交了什麼奇奇怪怪的朋友,熱愛作死的三弟浪到哪兒去了,性格最軟和的二弟是不是又在學校被人欺負了……換做一年前,簡直不敢想像這樣的問題能跟赤之王周防尊扯上關系。

  ……太日常了。這個千千萬萬個普通家庭都會有的日常,唯獨不會出現在王權者身邊,特別是以「毀滅」為力量源泉的第三王權者。

  就好像只有烈火和焦土的荒原上不該響起喚醒春風的雛鳥清啼一樣。

  這些太過日常的氣息環繞在周防尊身邊,一點一點將他從與世界的割裂中拉出來,變得越來越像一個活著的「人」。

  現在赤之王大人還在聽他的小妹妹說話,雖然他看起來無精打采仿佛隨時隨地都在走神的樣子,但十束知道他其實聽得挺認真的。

  澤田彌解釋了一遍鳴人的情況:包括每隔一段時間會變成狐狸。

  吠舞羅:嗯?

  最好不要離她太遠否則力量會不太穩定。

  吠舞羅:嗯嗯??

  完全地常識缺乏對現代法律法規都不太清楚,但是前段時間忽然有了一個目標長大以後想當警察。

  吠舞羅:嗯嗯嗯???

  澤田彌總結,「所以果然應該留在東京吧?」

  眾人:重點是這個嗎?!

  大家先是用古怪的表情看了一眼茫然小鳴人。

  ……身為一個大哥統領日本黑道頂端組織吠舞羅,二哥是意大利最大黑手黨家族繼承人,三哥高功能反社會的家伙,你想什麼呢?你想去當警察警察敢收你嗎?!

  然後所有人又齊齊看向周防尊。

  紅發男人默了兩秒,簡單對鳴人說,「嗯,加油。」

  眾人:「……」

  我們看你不是讓你鼓勵他啊!

  你稍微管一管他啊大哥!!

  澤田彌看看左邊,又看看右邊。小蘿莉完全不覺得自己弟弟這個志向有什麼不對,不是比岳人「一輩子念幼稚園」遠大多了嗎?

  她正一臉正色准備開口為弟弟說話,口袋裡的手機忽然響了,來電提醒現顯示的是她哥。

  「摩西摩西……」

  「彌醬!你這幾天千萬不要回並盛。好好聽草薙哥他們的話先留在東京!」

  電話剛一接通,澤田綱吉氣喘吁吁的聲音就從聽筒裡衝出來,把她打招呼的話都打斷了。她親哥宛如在被人追殺,說完這句話後前因後果都沒講清楚電話就「啪嗒」一下斷了線,只留澤田彌握著手機滿臉迷茫。

  她懵逼地下意識仰頭看她大哥,紅發青年朝她招了招手。

  小蘿莉聽話地牽著弟弟蹭過去,然後感覺到一只大手垂下來在她發心按了一下。

  周防尊另一只手裡把玩著一支煙,沒有看向門口,卻的的確確是對此時出現在門前的某個人說道,

  「來了就進來吧。」

  「啊,那就打擾了。」

  主人都這樣說了,那人自然是毫不客氣地拉開門走了進來。剛一現身,八田美咲看到那張眼熟的臉立刻指著他叫了起來,「你不是那個……那個叫什麼什麼馬的醫生?」

  「是夏馬爾,你好歹把我的名字記住啊少年。」

  男人雙手插在口袋裡聳了聳肩,這個略顯粗魯的動作被他做來,卻多出了幾分落拓瀟灑。

  「誰管你叫什麼。」八田美咲警惕地瞪著他,「你來干什麼?」

  「嘛,其實我只是來幫人送個東西的……那家伙真是,明明可以自己來非要我過來跑一趟……」

  隨口說著可疑的抱怨,夏馬爾從胸口的暗袋裡摸出一個成人巴掌大小的長方形木匣,「就是這個,來,小公主,收好吧。」

  澤田彌眨了眨眼睛,沒有跟他客氣。她往前走了兩步,伸手接過來直接打開,「咦?」

  「是什麼是什麼?」小鳴人好奇地探頭往他姐手裡看,然後緊跟著也愣了一下,「誒?戒指?」

  准確地說是指環。

  六枚指環,設計簡約優雅,每一枚指環內側都有CEDEF的標記。

  澤田彌有點茫然地捧著那個古樸的木匣抬頭看去,就見自稱只是來送個東西的可疑醫生正一手摸著下巴目光探究地看向她身邊,小鳴人的位置,神色有點微妙。

  「喂!你在干嘛?」八田美咲顯然也發現了他這個奇怪的表現,上前一步警惕地把兩個小孩子擋在身後。

  「別緊張,我就看看。」夏馬爾擺擺手,朝八田背後茫然的小鳴人笑了笑,「撒,我的任務完成,就此告辭……」

  他的話沒說完聲音就猛地頓住。

  「喂喂……」夏馬爾額前留下一滴冷汗,望向那個在他剛露出離開之意時忽然用無形的氣勢鎖定他的男人。對方一手撐著下顎,慢悠悠轉頭看向他,淡金色的眼瞳中情緒又淺又淡,卻將他壓在原地不敢動彈。

  夏馬爾扯了扯嘴角,艱難地說,「……我只是個來送快遞的。」

  「但我覺得,閣下還是先留下比較好。」

  清朗磁性的聲音和門口懸掛的木質撞鈴一起響起,草薙出雲推開門,一邊往裡走,一邊單手扯下領帶松開兩粒紐扣。他像是剛從哪個重要場合回來,一身莊重整齊的西裝,唇邊帶著禮貌又鋒利的笑容鎖定沒來得及走掉的夏馬爾。

  「來都來了,不如閣下把事情說清楚再走?不管是彌醬這邊,還是澤田弟弟那邊。否則如果因為誤會發生了什麼誤傷事件,那就不太好了,閣下說是吧?」


第13章 大魔王登場

  那是個暴雨天,密密麻麻的雨線從天而落,青石路面上層層疊疊的血跡顏色都被衝淡。

  白發少年站在大雨中,黑色和服袖擺垂下滾滾水滴,濕透的發尾緊貼著側臉,紫色倒皇冠刺青在雨水裡若隱若現。

  大雨模糊了視線,他依稀看到那人在雨水中回過頭,淺色眼瞳中浮起一抹詫異。

  「噫~綱吉君你怎麼在這裡?」

  他忍不住往前走了兩步。

  白蘭……

  沒來得及開口,對面白發少年臉上的詫異變成了嫌棄。

  「帶不動帶不動,我會掉分的,綱吉君你快點自覺退服。」

  澤田綱吉:「……」

  神特麼帶不動!去尼瑪的退服!!

  滿腔重逢的感動全變成了坑爹,聽聽這貨說的是什麼鬼話?!

  澤田綱吉一個激動,氣醒了。

  金色的晨光透過窗簾縫隙照進來,棕發少年單手搭在眼皮上,閉了閉眼睛,在床上發呆了半分鐘,終於清醒了。

  這時候他媽媽奈奈女士已經開始在樓下喊,「綱吉君,起床了。」

  澤田綱吉懵懵地坐起來,條件反射地回了聲「哦」。

  他宛如一個卡頓的服務器,延遲了十幾秒,慢吞吞去摸床邊的衣服。衣服囫圇套上身,又延遲十幾秒,這才坐到床邊把腳往拖鞋裡伸。

  他房間的窗子和床頭是一個方向,從窗簾縫隙灑進來的陽光蔓延到腳邊,像是正好把那一線陽光踩在腳下。

  澤田綱吉一邊穿鞋一邊盯著腳邊的陽光看,盯了半分鐘,終於夢游歸來。

  清晨的空氣帶著點泥土的潮濕,昨晚下了場雨直到天亮才放晴,不知道是不是夜裡淅瀝的雨聲應和了那時候的場景才讓他又做了這個夢。

  澤田綱吉習慣性走到窗邊,拉開窗簾往樓下看。

  房間的窗子正好可以看到院子的鐵門,以往這個時間,某個經常來他家蹭早飯的家伙應該已經帶著束花倚在樓下按門鈴了。

  花是給澤田奈奈的,還每天不重樣,要不是白蘭還小他幾乎以為這貨天天上門是想泡他媽。

  嘖,意大利人。

  想起剛才那個夢,澤田綱吉抓了抓頭發,棕色碎發從指縫間支棱出來,他隨意扒拉了一下,長長嘆出口氣。

  白蘭那家伙,到底在搞什麼?

  .

  下樓的時候,澤田奈奈已經把早餐做好端上了桌。

  澤田綱吉今天起床有點磨蹭,下樓的時間已經不早了。

  把囫圇塞滿的書包往旁邊座位上一扔,棕發少年抬頭盯著對面牆上的鐘,開始掐著秒往嘴裡扒早飯。

  要說他以前其實也沒這麼勤勉,主要是受了白蘭影響。這貨看上去性格懶懶散散,實際上在某些方面的習慣簡直嚴格到苛刻,就比如精確到秒的時間觀念。他搬到澤田家隔壁一年多,天天和澤田綱吉一起上下學,連帶著把他的習慣也掰過來了。

  雖然白蘭現在不知道跑哪兒浪去了,但是保持了一年的不遲到紀錄,澤田綱吉也沒打算打破。

  然而今天大概是注定不會讓他這樣平平靜靜去上學的。

  澤田綱吉剛吃完飯,右肩挎著書包正單腿蹦蹦跳跳地在玄關穿鞋時,大門門鈴響了。

  老實說這門鈴響得有點奇怪,澤田宅是個獨棟帶院子的房子,就算有人按門鈴也應該先響外面院子的鈴。

  彼時澤田奈奈正在廚房洗碗,聽到門鈴後喊了一句,「綱吉君,麻煩去開一下門。」

  澤田綱吉也沒有多想,努力地把腳塞進球鞋裡,順口應了聲,三兩步跨到門邊就拉開了大門。

  門外站著一個看起來只有四五歲的小孩子,黑色西裝,帶著禮帽,帽檐上趴著只綠色的蜥蜴……哦,應該叫變色龍。

  五官輪廓非常可愛,且很明顯是外國人,見到門開了,他和他帽子上的變色龍一起抬頭,「ciao.」

  很好,又一個意大利人。

  澤田綱吉在門口呆愣兩秒,忽然倒抽一口涼氣,往後退了一大步。

  Reborn:「?」

  他看到開門的少年屏住呼吸,又靠著門退了退讓開路,小心翼翼地單手放在胸前,彎腰伸手,「……請,請進。」

  Reborn:「……」

  別說,禮還行得挺標准。

  他衝他點點頭,抬了抬帽檐回了一禮,淡定地走了進去。

  聽到外面的響動,澤田奈奈從廚房出來,正看到他帶著人往裡走,頓時詫異道,「咦,你是……」

  「媽媽!」,澤田綱吉迅速打斷她。

  澤田奈奈和黑發小孩同時朝他看過去,在兩人莫名的目光下,澤田綱吉清了清嗓子,若無其事地說,「我剛剛發現家裡的咖啡沒了,媽媽你先出去買一點回來吧。」

  「啊?哦……」澤田奈奈茫然點頭,雖然搞不清楚發生了什麼,但她感覺自己兒子似乎和新來的小朋友有話要談的樣子,於是體貼地解下圍裙就出門了,臨走前還不忘笑眯眯地囑咐,「要好好招待客人哦。」

  「是,是!」

  坐在桌前的reborn挑了挑眉,饒有興致地看著他一通操作把澤田奈奈哄出門。然後,棕發少年似乎略松了口氣,轉過身硬著頭皮在他對面坐下,干笑兩聲,「那個……你喝茶嗎?」

  「……」,Reborn忽然笑了,「可以。」

  澤田綱吉像是怕他反悔一樣,飛快地轉身跑去櫥櫃拿出一整套茶葉茶具跑回來,然後坐在他對面把茶具一一擺開,開始泡茶。

  點碳、煮水、衝茶,棕發少年的目光垂落在手中的茶具上,氣質好像忽然沉靜下來,一舉一動行雲流水,相當好看。

  reborn的目光稍凝,有點詫異。

  他已經猜出澤田綱吉想做什麼了,原本只是抱著看熱鬧的心情看看他還能犯什麼蠢,沒想到看起來他居然還真的學過茶道。

  可是,誰教的?

  這些念頭只在腦海中一轉而過,面上沒有表露分毫,黑發殺手依然穩穩坐在那裡,對面的人已經煎完茶,戰戰兢兢地把茶盞推過來。

  「請,請用……」

  Reborn當真接過茶盞端起來喝了一口。

  味道居然還不錯。

  他瞥了對面人一眼,「你在拖延時間?」

  澤田綱吉身體一僵,然後忽然挺直背脊,滿臉舍身赴死式的大義凜然,「我媽媽什麼都不知道,她只是一個普通的家庭主婦,有事衝著我來!」

  Reborn:「……」

  他幾乎想繼續看下去他的蠢學生還能蠢到什麼地步了。

  黑發殺手淡淡說,「你覺得我是什麼人?」

  老實說他的相貌實在非常可愛,換個發色瞳色可以無縫代入任何一個西方神話故事中小天使的角色。

  然而澤田綱吉坐在這位「小天使」面前大氣都不敢多喘一口。

  換做一年多以前,他可能會遲鈍地以為這只是個普通小孩子。但是在見識過神神鬼鬼,經歷豐富得世界觀都碎了三次的現在,他久經考驗的神經正在腦海中瘋狂尖叫。

  面前這人的危險程度在他見過的所有狠角色中都可以排上前五。

  打是打不過的,跑估計也跑不了,苟吧。

  於是現在,面對對方忽然提出的這個可能送命的問題,澤田綱吉沉默兩秒,選擇實話實說,「殺手。」

  屍山血海在他身後堆積成修羅煉獄,濃厚的血氣幾乎要從周身每一寸空間中溢出來。

  他懷疑如果讓他妹妹來看的話,這一位身後跟著的怨靈可能要把他家都塞滿。

  「嗯。」reborn點頭贊賞地肯定了他的判斷,「你就是澤田綱吉?」

  澤田綱吉乖乖點頭。

  對面的人又說,「你知道我來做什麼的嗎?」

  澤田綱吉眨眨眼睛,小心翼翼回答,「來殺我的?」

  殺手上門當然是來上班打卡啊,完全沒毛病。

  「……」reborn沉默地看著他。

  澤田綱吉遲疑地繼續,「是因為我爸爸的原因嗎?」

  「……」

  澤田綱吉眉心微皺,臉上露出了掙扎的神色。然後,大概是橫向對比了一下自己和對方的武力值,覺得自己除非就地充值個少年漫主角同款外掛否則今天這街是撲定了,於是他干脆不勞對方動手,直接往桌上一趴放棄抵抗,整個人都喪了起來,「我就知道會有這麼一天。那個男人果然有問題吧?!說什麼去非洲挖石油,寄了張和企鵝合照的照片回來又說自己在北極,他以為我傻嗎?北極根本沒有企鵝!」

  「……」

  「上次我被人抓到的時候就覺得不對了,是黑手黨吧?果然是黑手黨吧?他果然是在外面惹出了什麼亂子波及到家人了對方派你來滅口吧?」

  說著他的目光往reborn嬌小的身體上一掃,忽然遲疑片刻,「是……人體實驗嗎?」

  Reborn:「……」

  澤田綱吉表情驟然悲憤,「這種事情都做得出來,他果然是個畜生!」

  「殺手先生,我可以有臨終遺言嗎?我一定要勸媽媽早日改嫁!這樣的男人完全不值得依靠!!」

  「……」reborn忽然陷入沉思,雖然九代目交給他的培養彭格列下一任首領的任務很重要,但是將錯就錯綠了家光似乎也不錯?

  眼看著澤田綱吉已經起身開始找筆寫遺書了,reborn終於抬起手,變色龍列恩迅速在他手中變成一把□□92F,一顆子彈飛射而出釘在棕發少年腳下。

  澤田綱吉身體一僵,呆呆地回過頭。

  坐在茶案前的黑發殺手用槍口頂了頂帽檐,朝他揚了一下下巴。

  「自我介紹一下,我叫做reborn,從今天開始由我來照顧你。」

  「???」澤田綱吉一臉懵逼,臉上的表情從「這麼專業的嗎?殺人之前還要報名字難道是為了讓對方知道自己死在誰手下好在地府登記填表??」到「等等,照顧我是什麼意思?是我想的那個意思嗎?」

  他戳在原地跟個柱子似的木了片刻,然後一臉恍惚,「你們殺手現在還接保姆服務的嗎?」

  難道是殺手行業不景氣了,您這樣的大佬也出來接外活兒了?

  這一行震驚幾乎寫在了他臉上。

  「……」

  很好,reborn淡定地想著,這蠢學生思維如此活躍以後不愁沒樂子了。

  於是他難得有了點耐心糾正,「不是保姆,是家庭教師。」

  「???」澤田綱吉還沒疑惑完,就看到自稱reborn的殺手先生忽然抬槍。

  「嘭」地一聲,他家的電視炸了。

  「……」澤田綱吉呆滯地扭頭,只看到亂竄的電火花中,殺手先生松開手任由□□變回變色龍爬到帽檐上,滿臉淡定,「給你上的第一課,以後少看點電視劇。」

  澤田綱吉:「……」

  「順便提醒你一句。」無視了他那張呆臉,黑發殺手恐嚇完小朋友似乎身心都愉悅了起來,他喝完最後一口茶水,指了指對面的掛鐘,「八點五十,你要遲到了。」

  「啊?啊!」

  澤田綱吉終於醒過神,條件反射地轉身就衝了出去,路過玄關時還不忘撈起掉到地上的書包,隨手把門一帶就朝著學校衝去。

  什麼殺手、家庭教師、電視炸了全都扔到了一邊,腦子中只剩下一個聲音在大喊,要遲到了啊啊啊!!!

  應激式的反應讓他以百米衝刺的速度往學校飛奔,只是跑出一段之後他的思緒回籠,終於重新想起剛剛發生了啥。他飛快掏出手機給澤田奈奈打了個電話,「喂,媽媽,你還在外面吧?你先別回家,直接去東京找草薙哥他們。我?嗯嗯,我沒事的……」

  「蠢綱,我說過了,我是你的家庭教師,你要擔心的只有你自己才對。」

  剛掛斷電話身邊忽然冒出一句話,澤田綱吉嚇了一跳,回頭才發現剛剛那位殺手先生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跟了上來,把沿街其他人家的院牆當馬路趟,還跟得頗為輕松。

  澤田綱吉:「……我才不信,無緣無故忽然冒出來一個人說是我的家庭教師,而且家庭教師的職業為什麼會是殺手啊?這是今年十月新番的劇情吧!我又不是什麼出身貴族卻沒覺醒瑪那之力的美少女!」

  「不是無緣無故,我接受了彭格列家族九代目的委托,為了把你培養成出色的下一任黑手黨首領而來。另外……」reborn瞥了一眼一邊大喊還在一邊繼續往前跑的人,「蠢綱,你動畫也要少看了。」

  「???」

  「!!!」

  恍恍惚惚花了半分鐘才消化了reborn的話,澤田綱吉一個急剎車,猛地停住,回頭。

  黑發殺手也跟著停下來,動作十分輕松,還抬手看了看表,提醒道,「距離上課只有五分鐘了哦。」

  「哦……」澤田綱吉呆滯中不忘保持禮貌,「對不起,我剛剛好像產生了幻聽,請問您說了什麼,能重復一遍嗎?」

  看在他敬語用得如此恭敬的份上,reborn大發慈悲,真的重復了一遍。

  「……」

  然後他就看到自家蠢學生在聽完後又花了半分鐘關機重啟,顫抖地伸出手,捂住了眼睛。

  Reborn:「怎麼了?」

  澤田綱吉呆呆呢喃,「我家電視機死得好冤。」

  你之前說了句啥?少看點電視劇??

  你說的話明明比電視劇還玄幻!

  多喪心病狂的編劇都寫不出這樣的劇情!!


第14章 堂哥?

  「事情就是這樣。」

  澤田綱吉在電話那邊有氣無力地說,「媽媽給我請了一個家庭教師,我的所有時間全都被排滿了,抱歉啊彌醬,鈴木家的列車我沒辦法陪你去了。」

  澤田彌眨了眨眼睛,「哦,好噠。」

  她想問的其實不是這個,但她親哥在電話中的聲音異常疲憊,想吐槽又不敢的憋屈混合著生無可戀的絕望,還有一點對自己還能不能活著見到明天的太陽的懷疑。

  情感實在太豐富了,豐富得澤田彌遲疑地閉了嘴,把原本想要問的話咽了下去,只剩下對她哥滿滿的憐愛和關心。

  「哥哥你……沒事吧?」

  電話那頭正用五體朝天的姿勢報廢在床上的澤田綱吉抹了一把臉,掙扎著爬起來堅強道,「我沒事!」

  不就是被某個鬼畜嬰兒一槍送去爆衫裸奔,和劍道社學長單挑,被意大利來的轉學生扔炸彈,還有個莫名其妙的美女逮著機會給他下毒……

  他沒事,他什麼事都沒有!

  澤田彌:「……」

  她沉默了片刻,凝重地感慨,「感覺哥哥最近的生活異常充實呢。」

  澤田綱吉:「……」

  是啊,太充實了,充實得學校都差點炸了。

  他淚流滿面地抹了把臉,不想把妹妹牽扯到這些煩心事裡去,干脆轉移了話題,「那個,鈴木特快列車,因為reborn安排了其他的事我去不了,你和鳴人兩個小孩子一起不安全,所以媽媽說讓堂哥陪你們去好了。正好他也拿到了那趟列車的邀請函,可以順路照顧你們。」

  「咦?」澤田彌驚訝得眼睛瞪得溜圓,「我還有個堂哥?」

  「……是啊,我也是今天才知道我還有個堂哥。」澤田綱吉臉色一木,洶湧的吐槽之力簡直無法阻止,「爸爸那邊的親屬從來都沒有出現過!當然媽媽的也沒有,我以前差點以為他們倆是在孤兒院長大的。」

  澤田彌:「……」

  「總而言之,媽媽已經把你們的住址給堂哥了,他這幾天應該會聯系你們,你記得注意手機上的陌生電話或者郵件。」

  澤田彌乖乖點頭答應。她和她媽媽澤田奈奈一樣,心大得宛如太平洋,半點沒覺得這個多年不見突然冒出來的堂哥有什麼不對,只向電話那頭的親哥詢問道,「那堂哥叫什麼名字呀?」

  澤田綱吉:「聽媽媽說,堂哥好像叫做錐生零。」

  澤田彌:「???」

  她懵逼地扭頭看電視,當前頻道正好在播放一部懷舊向少女漫,屏幕上銀發紫眸的吸血鬼獵人神色冷淡地舉著槍,他身後,黑色長發的女主角遲疑地呼喚他,「……零。」

  澤田彌:「……哥哥你再說一遍堂哥叫什麼?」

  澤田綱吉:「錐生零。」

  「……」澤田彌望著屏幕上吸血鬼獵人那張俊美的臉,下意識感慨,「那他一定長得很好看吧。」

  澤田綱吉:「???」

  .

  此時此刻,錐生零……不,應該是降谷零,被日本公安派往黑衣組織的高層臥底波本,現用名安室透,頭疼地從琴酒手裡領回自己的第四個名字。

  「這是個好機會,波本。」

  親手把某個叫做「錐生零」的年輕人干掉後,琴酒對安室透的懷疑消退了許多。

  那天安室透在杯戶商場被人一口叫破名字,組織毫不含糊沿著那條線往下查了查。他們很快發現,那個叫做澤田奈奈很有可能和彭格列有關系的女人,她的丈夫確實是在九州有一個叫做「零」的侄子,重要的是那人的確巧合地和組織成員波本有一些像。

  這個發現讓組織的高層產生了一個想法。

  「證件和錐生零的資料都在這裡。」琴酒把一沓封口的文件袋扔在茶幾上,「把它背熟,按照組織的計劃,以後你就是錐生零。」

  安室透拿起最上面的文件袋打開,抽出裡面A4紙打印的文檔,最上方的紙面右上角就是那個真正的「錐生零」的照片。淡金色的短發,灰藍色眼睛,的確跟他很像。

  「他的其他親友呢?」

  琴酒森冷地勾了勾唇,「已經全部料理好了。」

  安室透手一頓,「一下子死這麼多人沒問題?」

  「沒有你想的那麼多。」黑衣男人懶洋洋往沙發上一靠,長腿交疊擱上茶幾,「錐生零小時候父母因車禍去世,長輩裡只剩下一個半死不活的老頭子,那老家伙本來就快死了,現在消失也不會有人懷疑。他本人念完初中後留學去了意大利,最近半年才從意大利回來,在日本沒有特別熟悉的朋友。」

  他古怪地笑了一下,「不過話說回來波本,你居然還擔心這個?我怎麼不知道你什麼時候這麼好心了?」

  「我只是擔心會留下破綻。」安室透冷冷說,他拿著錐生零的資料飛快地往後翻了翻,「在意大利留學?」

  「對,你會意大利語吧?」

  「會,可是意大利可是彭格列的地盤。」他特意把這一點挑出來問,「彭格列不會查嗎?」

  「我說過,已經處理好了。你不用知道是怎麼處理的,你的任務只有一個,拿著這疊資料去接近這個姓澤田的一家人。」琴酒眸色森冷地盯著他,「這個叫澤田奈奈的女人不重要,重點是誰,你知道的。」

  幾句話的時間安室透已經快速把「錐生零」的生平瀏覽完,他抬起頭,灰藍色的眼眸像籠了一層寒霜,用同樣冷漠的語氣回答,「不用你提醒我。」

  「呵,那就好。」

  直到琴酒起身離開,安室透站起來拉上客廳的窗簾,隨手把資料往茶幾上一扔,終於長長吐出口氣把自己砸在沙發裡。

  他單手揉了揉鼻梁骨,半晌,唇角勾起一個無奈的笑。

  「……錐生零啊。」

  .

  HORA酒吧。

  慵懶的藍調音樂在午後的陽光中脈脈流淌,還不到開業的時間,酒吧裡沒多少人,往日聚集在這裡咋咋呼呼的不良少年們今天也跑出去鬧騰了,於是顯得一樓酒吧大廳越發安靜。

  澤田彌坐在吧椅上歡快地搖晃著雙腿,一邊吃著剛烤好的甜點一邊告訴了草薙出雲鈴木特快列車的事。

  「堂哥?」

  金發青年正從冰箱裡拿出兩盒牛奶,聞言回過頭詫異地問,「以前沒聽到你提過啊。」

  「我也是剛剛才知道我還有個堂哥噠。」

  「這樣啊。」

  草薙回到吧台前,拿出兩個玻璃杯,拆開牛奶倒進杯子裡,一邊垂眸沉思。不同於心大無比的澤田母女,他對於這個多年不見卻在這個時候忽然出現的堂哥本能地產生了懷疑。

  「是奈奈告訴你的嗎?」

  「是的呀。」

  那位夫人……草薙出雲想起澤田奈奈呆萌的樣子,頓時有點頭疼。他到現在也不知道她是真呆還是假呆,但無論怎麼說,澤田兄妹能夠在日本安安穩穩地長這麼大,身邊一定是有嚴密的保護的。

  彭格列的人能夠允許這位「堂哥」接近,至少說明他們並沒有在他身上查出問題。

  草薙把牛奶放進微波爐,按下定時,回頭看澤田彌,「小彌怎麼想呢?需要美咲陪你一起去嗎?」

  「不用吧……」小蘿莉正「啊嗚」一口把一個小巧的馬卡龍包進嘴裡,她細嚼慢咽地吃完,這才慢吞吞繼續道,「草薙哥你們最近不是很忙嗎?有堂哥陪我們去就好,對吧鳴人?」

  坐在她身邊也在「哼哧哼哧」吃點心的小鳴人百忙之中抽空扭過腦袋,朝她點點頭。他努力地把把食物咽下去,然後大聲宣布,「我會保護姐姐的!」

  「噗……」望著他嘴角還沾著點心碎屑的樣子,草薙唇角揚起一抹笑,把熱好的牛奶放了一杯在他面前,「嘛,那就拜托鳴人了。」

  「嗯嗯!」

  就在這時,門口的木質撞鈴響了一聲提示有客人來了,緊接著酒吧的大門被人拉開,有人走了進來。

  「啊,抱歉,我們還沒到營業時間。」草薙隨口道,抬頭朝門口看去。

  「不,那個,不好意思,其實我是來找人的。」,門口的青年說。

  他帥氣的臉上還帶著點懷疑和茫然交錯的神色,並且一邊說一邊朝手機上看了一眼,似乎在重新確認信息,「請問,嗯,澤田彌和波風鳴人是住在這裡嗎?」

  「誒?」聽到自己名字的兩小只同時回過頭,看到門口的青年時,小鳴人下意識喊了出來,「你是……商場那個大哥哥?」

  「是我。」見到吧台前的兩個小孩,方才還懷疑自己是不是走錯了的安室透微微松了口氣,收起手機朝他們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不知道奈奈和你們說過沒有,我是你們的堂哥,零。」

  .

  澤田彌的新堂哥,一如她之前所想,是個大帥哥。

  「小叔叔很少跟家裡人聯系,而我在國內念完國中就去了意大利,最近半年才回來,也是才知道你們的近況……」

  帥氣高挑的青年坐在吧椅上,長腿點地,微微側過臉和草薙說話,表情有點無奈。他淺金色的短發懶懶搭在撐在臉側的修長手指上,和鳴人燦爛如陽光的發色不同,那點金色極淺,有種和這個人本身的氣質相得益彰的冷感。但他看向兩個小孩的目光卻很溫柔,灰藍色的眼瞳中有種真實的暖意。

  「……小彌和鳴人也嚇了一跳吧,突然冒出來一個堂哥。」

  澤田彌和弟弟對視一眼,小鳴人眨眨眼睛,誠實地說,「我還好,畢竟我也只比你先來一個星期。」

  安室透:「誒?」

  「堂哥會彈吉他嗎?」澤田彌好奇地問,「我那天看到你背吉他包啦。」

  「這個啊,會哦。」安室透笑了笑,自然地把小鳴人那個「一個星期」略了過去,他微微彎下腰平視著小蘿莉的眼睛,眉眼輕輕一彎,「小彌想學嗎?」

  「咳咳……」

  澤田彌還沒開口,草薙出雲忽然干咳幾聲,若無其事道,「對了錐生君,有什麼想喝的嗎?」

  安室透有些莫名,「白水就好。」

  草薙出雲:「好的,那彌醬和鳴人呢?要不要喝果汁?」

  還是小孩子的澤田彌和鳴人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齊齊點頭,「要!」

  「我也來幫忙吧。」安室透從吧椅上下來,隨手把袖口往上翻了兩折笑道,「以前在意大利的酒吧玩的時候,有個熟悉的調酒師教過我一種不含酒精的果汁飲料的調制方法,彌醬和鳴人想試試嗎?」

  「想!」

  見兩個小孩都眼睛亮亮的看過來,草薙順勢讓出了位置,並且給他指出了冰箱位置。

  他看著青年從冰箱裡取出橙汁和幾樣需要的水果,又挑出調酒器具排開,手法看起來十分專業。

  草薙眼眸眯了一下,正觀察著他的動作,對方忽然往自己這邊靠了靠,低聲問,「剛才怎麼了?」

  「……」草薙出雲心底贊了一聲他的敏銳,想起剛剛的情況又抽了抽嘴角。他看了一眼吧台對面的小蘿莉,見她正在和鳴人說話沒有注意這邊,於是也壓低了聲音謹慎措辭道,「嗯,彌醬什麼都好,就是音樂天賦……不是特別出眾……」

  難為他用了一個如此委婉的形容方式,事實上澤田彌小蘿莉的音樂天賦豈止是「不是特別出眾」,她是壓根沒長那根弦。

  不知道是不是她那個遠在平安京的哥,「雅樂之神」源博雅,把那一代源氏全族的音樂天賦份額占滿了,澤田彌小蘿莉雖然勉勉強強地並不是音痴,但真讓她去學什麼樂器……那效果真的是聞者傷心聽者落淚,樓上那把教她彈琵琶的附身著宗師級琵琶大師靈魂的玄像都快產生自我懷疑了= =

  草薙出雲干笑,「總而言之,小彌其實很聰明的,學什麼都很快……除了樂器。」

  安室透:「……好的,我懂了。」

  .

  安室透在HOMRA酒吧和兩個小孩子玩了一下午,給他們調了許多五顏六色的飲料,教他們彈吉他(僅限鳴人),還用酒吧內置的小型放映廳陪他們看了一遍《東方快車謀殺案》。

  草薙原本以為他提前找來是有什麼其他事,結果發現他好像真的就是單純來陪澤田彌和鳴人玩的。

  青年溫柔細致又有耐心,如果這個世界上有個好哥哥評分表的話,十分滿分完全可以給他打個二十分,多出的十分加給顏值。

  「你今天還是請假過來的?」草薙出雲遞給他一杯水。青年實在是一個很容易給人好感的人,短暫接觸之後,他們說話的語氣也隨意了幾分。

  「謝謝。」安室透順口道謝,視線還落在不遠處兩個湊在一起選片子的小孩子身上,「是啊,因為……雖然這樣說有點不太好,但是奈奈好像心過於大了啊……」

  說著他表情有點無奈起來,「不管怎麼說,小彌和鳴人以前從來沒有見過我,對他們來說我還是陌生人,就這樣和我一起登上一趟更加陌生的列車,小孩子都會不安的吧。」

  正常小孩子的確會這樣不錯,不過他們家的話……草薙出雲下意識也看向澤田彌和鳴人。

  「嘛,我之前是覺得,先在他們熟悉的地方認識一下之後應該會好一點,不過現在看來……」

  似乎是察覺到了他們的視線,銀色長發的小蘿莉扭過頭,疑惑地眨了一下眼睛,下意識朝他們揚起一個又乖又萌的笑。

  安室透唇角無意識勾了起來,灰藍色的眼瞳中溶進幾分夕陽的柔色,「現在看來,奈奈的孩子還真是跟她一樣心大啊。」

  像生活在陽光下的皮毛溫暖的小動物,絲毫不吝嗇地向周圍釋放著歡快治愈的因子,活潑地跑動著從你腳踝邊蹭過去的時候,傳遞過來的溫度和暖意能讓人心情好上一整天。


第15章 漆黑的特快列車(一)

  幾天之後,東京站台。

  古典的蒸汽列車像整裝待發的騎士,漆黑的車頭和紅色的漆皮車身再加上從鍋爐中緩緩升起的淡薄的蒸汽,咋一眼看過去,讓人有種誤入了十八世紀的倫敦的穿越感。

  「哇。」

  站在站台前,澤田彌和小鳴人齊齊張大了嘴。

  兩人身後的安室透笑著彎腰對他們說道,「怎麼樣?和電影裡見到的很像吧。」

  「嗯嗯!」

  「吶,零……」

  小鳴人興奮地扭過腦袋,剛開了個頭,身後的青年忽然捂住他的嘴巴,食指壓在唇上比了個「噓」的手勢。

  安室透笑得有點無奈,「鳴人,我們說好不叫那個名字的。」

  「啊。」小鳴人恍然,抓了抓頭發乖乖道歉道,「對不起啊,透哥哥,我忘了。」

  但緊接著他又有些疑惑,「不過透哥你為什麼不喜歡那個名字啊,難道是因為男人的自尊心……你放心,姐姐說比起電視裡那個吸血鬼獵人她更喜歡你的。」

  他想了想,十分夠義氣地跟著站隊,「我也覺得透哥比較帥,我要投你一票。」

  我謝謝你們啊,這個奇怪的比賽到底是什麼時候開始的?

  安室透無言地單手捂住臉,虛弱道,「饒了我吧,那個名字還是不要再提了。吶,彌醬……彌醬?」

  他詫異地扭頭,就見一直沒有參與他們話題的小蘿莉正望著站台側面的方向,小臉上的神色有點疑惑。

  「彌醬?」他蹲下身,抬手搭在堂妹肩上,小女孩終於從發呆的狀態醒過來,睜著大眼睛轉頭看他。

  安室透很有耐心地問,「彌醬在看什麼呢?」

  「唔……總感覺有人在看我。」

  「嗯?」他立刻把堂妹往身邊拉了拉,起身掃視了一圈。

  老實說,現在站台上往他們這個方向看的人還真不少。

  一方面安室透本人作為一個身高腿長氣場攝人的大帥哥本來就引人注目,更不用說他身邊還帶著漂亮得像洋娃娃的銀發蘿莉和元氣滿滿的金發正太。

  畫面實在太賞心悅目,不時地有等車的路人不自覺地往這邊瞟。

  安室透沒發現什麼異常,但他也並沒有把澤田彌的疑惑當成小孩子的錯覺。他想了想,蹲下身問堂妹,「彌醬覺得那個視線討厭嗎?」

  如果是帶有惡意的目光,以小孩子的敏感肯定會有所察覺。

  澤田彌回憶了一下,搖搖頭。

  「如果再感覺到什麼第一時間告訴我哦。」安室透注視著她的眼睛認真叮囑,見她乖乖點頭,便揉了揉她的發心露出一個輕松的笑容,「這件事交給我吧,彌醬和鳴人好好在車上玩耍就行,我會看著你們的。」

  「嗯!」

  .

  忍足隆一給澤田彌幾人安排的是第八號車廂B室,也就是列車上的頭等艙。

  「嘛,也算是沾了小彌你們的光了,我原本拿到的邀請可不是頭等艙的座位。」

  一路往裡數著車廂號找到了位置,安室透拉開房間門,他身後的小鳴人「哇」地叫了一聲跑進去,趴到了車窗玻璃上往外看。

  澤田彌也跟著走進去,坐上靠窗的沙發。

  她今天穿的是一件淺色的小振袖,袖擺和衣擺上開了一樹爛漫的櫻花,左側鬢邊還別了枚紫檀木墜著細碎流蘇的烏色發卡,坐在窗戶邊上的時候,和玻璃外的遠黛青山渾然成景。

  安室透的目光在兩個小孩子身上落了一下,灑進車廂的陽光將他灰藍的眼瞳映出一點柔色,「我出去一下,你們就在車廂裡,誰來都不要開門。零食放在這裡了,想吃就自己拿哦。」

  兩個孩子乖乖點頭,安室透又叮囑他們等自己走之後立刻從裡面把門鎖上,這才帶上關上車門,轉身離開。

  他一路經過標著單號字母的房間往前,路過坐在走廊末尾的車長時還禮貌地朝他點了一下頭。

  穿過第七號車廂,他終於在靠近走廊盡頭的某個房門前停了下來,單手插在口袋裡禮貌地在門板上敲了三下。

  房門很快打開,他眼角的余光留意了一下身側,見沒人注意,動作敏捷地閃身進了門。

  「我還在想,你前幾天為什麼突然請教我振袖怎麼穿。我一開始還以為這裡面是不是有什麼別的含意或者邀請,沒想到……」

  房間裡的人雙手抱胸,望著進門後背靠門板鎖上房門的男人,似笑非笑地嘆息,「是為了她?組織裡那麼多女孩子喜歡你,你卻一直對她們不假辭色,我原本以為是她們性別不對,看來我還是猜錯了,你原來喜歡的是這種類型啊,波本。」

  「別說笑了,貝爾摩德。」對對方的調侃不置一詞,青年靠在門上單手插在口袋裡神情冷淡,「你准備好了?」

  「當然,只要雪莉真的在這趟列車上,她就肯定跑不了。」說起正事,貝爾摩德臉色終於正經起來,「而且……你要我易容成這個樣子,是還在懷疑那個人沒死?」

  金發青年輕輕笑了一下,沒說話,房間裡的溫度卻好像驟然降了好幾度。

  他整個人站在房間的陰暗處,身姿修長筆挺,額前過長的碎發掃過眼睛看不清神情。貝爾摩德觀察了一會兒,實在猜不出這個人在想什麼,「你突然過來就是問我這個?你完全可以給我發消息。」

  「站台上看我們的人是你?」安室透避而不答,看似轉移話題。

  「什麼?啊,確實看到了,不過……怎麼,感覺到有什麼奇怪的人物在看你們?」

  貝爾摩德像是想起了什麼,「你的感覺沒錯,的確有個家伙也來了。」

  「誰?」

  「你不太喜歡的那個……殺了一個支脈的人成功從土御門家叛逃,還讓他們不敢追殺他的瘋子,土御門家曾經的那位天才。他前段時間回歸了組織,接手了新任務。」望著面前垂眼沉默,氣場好像一瞬間變得更加危險的男人,貝爾摩德露出了看好戲的笑容,「我記得你的小女孩好像和土御門家有些關系吧,所以,你可要把她保護好,千萬不要讓他們遇到哦。」

  .

  另外一邊,安室透離開之後沒多久,車廂的門忽然被人敲響了。

  正在坐在沙發上說話的澤田彌和鳴人聲音一停,齊齊扭頭看向門口。

  小鳴人放下手裡的薯片,「透哥回來了?」

  澤田彌搖了搖頭,疑惑地盯著門板看了一會兒,「……走了。」

  鳴人:「啊?」

  澤田彌沒說話,跳下沙發走過去打開門。她沒有拿下門鎖,透過拉開了巴掌寬度的門縫,門前果然空無一人,只留下一個放在地上的白色信封。

  「我看看……」鳴人好奇地湊過去,伸長了胳膊努力地去夠地上的信封。

  一個紅艷艷的腦袋從門口路過,三秒之後,他倒退了回來。

  「鳴人?」

  「誒?」鳴人蹲在地上抬起頭,正好對上一雙因為驚訝而睜得圓溜溜的貓眼。

  「……岳人哥哥?」

  .

  安室透回來的時候就看到他原本的車廂門口長出了個紅艷艷的蘑菇,隔著道房門和裡面的人竊竊私語。

  「原來是這樣,侑士沒來啊……可惡,我之前跟他炫耀請帖的時候他只是白了我一眼,完全沒提過你們也會來……」

  「……」安室透迷惑地在門前停下,「那個……」

  他的忽然出聲把妹妹頭少年嚇了一跳,對方猛地往後退了一步摔到地上,雙手撐住地板睜著雙圓滾滾的眼睛仰頭看過來。

  「抱歉抱歉。」安室透立刻彎下腰扶他起來,歉意地說,「你是小彌和鳴人的朋友嗎?對不起嚇到你了。」

  紅發少年張了張嘴還沒來得及說話,走廊盡頭忽然傳來一聲惡龍咆哮。

  「向日岳人!只是出來拿瓶水,你是遛到富士山去了嗎?!」

  被點名的向日渾身一抖,幾個人齊齊抬頭,只見到走廊盡頭閃現一個仿佛自帶熊熊火焰背景特性的身影,拎著裙擺大步直奔他們而來。

  眾人下意識屏住了呼吸,望著這位仿佛腳踏烈火而來的女士氣勢洶洶殺到近前,然後忽然一個急剎車,整個人凝在原地。

  氣氛寂靜了半分鐘。

  「那個……」作為被這位女士直勾勾盯著看了半分鐘的當事人,安室透遲疑地打破僵持,並且下意思用上了敬語,「您是這個孩子的姐姐嗎?抱歉他好像是遇到了我弟弟才耽擱這麼久……」

  「沒事沒事。」似乎終於被他這句話喚回了魂,對方展顏一笑,一瞬間春暖花開,「我只是有點擔心而已……啊,對了這孩子的確是我弟弟。」

  她手臂一伸,把向日岳人框了過來。這倒霉孩子被姐姐的臂彎勾得一個趔趄,抬眼就看到他姐衝對面那個帥哥笑得一臉溫婉,「原來他和你弟弟是朋友啊,我之前還不知道呢。」

  然後他就聽到她湊到自己耳邊,壓低了聲音從齒縫間擠出一句細弱蚊蚋的話,「你什麼時候認識的這種段位的極品帥哥?還不快給老娘做介紹……」

  向日岳人:「……」

  姐,你講講道理啊姐,我之前根本不知道鳴人和彌醬還有其他哥哥啊,而且你的本性不是一個照面就暴露了嗎?你現在再裝有意思嗎,有意思嗎?!

  就在這時,房間的門「哢噠」打開,似乎是察覺到了外面的動靜,銀色長發的小蘿莉和金發小正太從門口探出頭疑惑地看向他們。

  「總而言之,」安室透對對面那對姐弟的竊竊私語視而不見,抓住這個時機鎮定自若地控場道,「既然認識,還是進來說話吧。」

  他把房門拉開,率先走了進去。向日岳人珍惜地接住這個台階,一邊揉著自己蹲太久有些酸痛的腿一邊拉著他姐跟上。

  剛進門還未坐定,他就聽到小伙伴那個帥到可以直接出道的池面哥哥掃了他一眼,疑惑地問,「對了,我剛剛就想問,既然你跟鳴人認識的話,為什麼要蹲在門口說話不進來呢?」

  向日岳人揉膝蓋的動作一僵。

  鳴人:「啊,我忘了呢。」

  向日岳人:「……對不起,我也忘了。」

  安室透遲疑地看向在場的第三個人,就見小蘿莉歪歪頭,朝他露出一個可萌的笑。

  安室透:「……」

  雖然有可能是錯覺,但是突然發現我妹好像是個天然黑?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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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6章 漆黑的特快列車(二)

  「其實我們剛剛在討論這個。」

  小鳴人舉起自己剛剛從門外撈到的卡片。

  安室透順手接過來掃了一眼,笑了,「這個啊,是列車上設置的游戲,鳴人和彌醬,啊,還有這位岳人小弟弟,你們想玩嗎?」

  三小只互相對視一眼。

  小孩子有不喜歡玩游戲的嗎?當然想呀。

  於是半個小時之後。

  因為意外遇到了小伙伴,向日岳人干脆留了下來。他姐姐倒是要到了帥哥的聯系方式就走了,她雖然花痴但也不是不懂人情世故,一直纏著人是會被討厭的。

  「其實我和姐姐就是來湊熱鬧的。」紅發妹妹頭舉著薯片嘆氣,diss自己的同時「姐弟情深」地不忘他姐,「我就不用說了,姐姐她玩狼人殺都是靠直覺,十次有九次猜錯,每次都被人懷疑是對面派來的臥底。推理這種高端技能對我們來說太難了,我們就是來當光榮的圍觀群眾的,就是推理小說中當偵探解說時站在旁邊喊666的那個。」

  幸好向日裡奈這個時候不在,否則在帥哥面前這樣敗壞她的形像,這倒霉孩子今晚回去屁股怕是要被打開花。

  向日岳人對自己躲過一劫毫無所覺,「雖然上了車,但我們到現在連這輛車要開到哪裡去都不知道呢。」

  「要開往名古屋哦。」安室透笑道,見大家都疑惑地看過來順口解釋了一句,「只要在網上查一下今天的行駛情況,就能推斷出終點站了。」

  「誒?」幾個人齊齊驚奇。

  就在這時,房間的門忽然被人推開。

  「等等呀,柯南……」

  伴隨著小孩子嘰嘰喳喳的喊聲,幾個陌生小孩子像一群忽然蹦出來的松鼠,「嘩」地擠在門前。

  兩方視線對上,空氣一靜。房間內外的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都有些發愣。

  「怎麼了,柯南?」

  最先出聲的是認出來人的安室透。他放下茶杯,挑了挑眉,「發生了什麼事嗎?」

  「……你怎麼在這兒?」站在最前面的那個名叫柯南的孩子沒有回答他的問題,湖藍色的眼底極快地閃過一絲懷疑。

  他的語氣有點奇怪,說話的神態不太像小孩子,隱約透著些許成熟。

  「我是陪弟弟妹妹過來玩的哦,而且對這趟列車本身也很有興趣,所以拿到了邀請函。」安室透沒太在意,笑了笑往後讓出位置。坐在靠裡座位的兩個小孩子露出身影,好奇地朝他們看過來。

  「吶吶,你們有什麼事嗎?」其中的金發小正太活潑地問。

  感覺到自己身後的人莫名其妙全安靜下來,柯南有些莫名,主動問,「那個,透哥哥,這裡是七號車廂嗎?」

  「不是喲,這裡是八號。」安室透還沒說話,他身後的銀發小女孩忽然開口。

  她側過身子,歪了歪頭看過來。淺色的眼瞳像夜色中靜謐盛放的紫藤花,美麗清雅,盛著神秘的幽香。

  柯南怔了怔,「抱歉,我們走錯了。」

  直到關門退出來,黑發少年一邊雙手插在口袋裡往前走,一邊垂眼沉思。

  十分鐘前,他們在房間門口受到了一封未署名的指定卡將他們指定為偵探,並且通知他們前去七號車廂,那裡即將發生一個事件。他們按照提示趕到後正好撞見一個陌生人影對著車廂裡的乘客開了幾槍,被他們撞破立刻就逃走了。

  他們追了一路還是把人追丟了,等重新原路返回時,拉開房門,就是方才那一幕。

  「我不記得我剛剛有數錯車廂號碼數字啊……」

  柯南還在思索,他的小伙伴們在身後竊竊私語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換了個話題。

  「剛剛那個女孩子好好看啊……」

  「是啊,像大河劇裡住在天守閣裡的貴族大小姐……」

  「元太剛剛都臉紅得不敢說話呢。」

  「什麼?光彥你還不是臉紅了!還有步美也是!」

  「……」剛回過神的柯南抽了抽嘴角,喂喂,你們的注意力都在哪裡啊,而且步美你一個女孩子為什麼要臉紅啊?!

  「我剛剛也不敢開口,結果只有柯南跟她說上話了。」然而步美小蘿莉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不對,而且看起來還非常遺憾,「好可惜啊。」

  你到底在可惜什麼啊!

  「真的很好看哦。」

  「灰原?」

  「我第一次看到的時候就發現了,那孩子的長相幾乎是完美的黃金比例,當然更重要的是氣質。」隔著口罩,灰原哀的聲音有些模糊。

  柯南一怔,「你以前見過她?」

  「在組織裡的時候,看到過她的照片。」灰原哀輕聲說,「Ehecatl\'s aurora,他們這樣稱呼她。」

  「極光?前面那個單詞是……阿茲特克神話?」

  「艾維卡托,是阿茲特克神話中的風神,也是羽蛇神魁札爾科亞特爾最為人熟悉的面相。所以這個代號的意思是——羽蛇神的晨曦。」

  柯南皺了一下眉,他對阿茲特克神話不算太熟悉,但主祭神還是知道的,「在阿茲特克神話裡,魁札爾科亞特爾是祭司知識之神,既代表邪惡的昏星又代表善良的晨星。」

  灰原哀:「這兩個概念指的同一顆星星——金星,它在東方出現時是晨星,在西方出現時是昏星。在瑪雅人和阿茲特克人的概念中,金星既隱喻死亡,又像征復活。」

  腳步忽然停下,柯南瞳孔猛地一縮。

  「We can be both of God and the devil.Since we\'re trying to raise the dead against the stream of time.(我們即使上帝也是惡魔,因為我們要逆轉時間的洪流,讓死者復生)。」

  「怎麼?」注意到他周身氣場忽然凝滯,灰原哀疑惑地回頭看他,「你想到了什麼?」

  「吶,灰原,我記得aurora在英文裡還有『曙光』的意思,對吧?」

  他緩緩抬頭,湖藍色眼眸中含了抹極銳的光,「在大部分語境中,『曙光』都用來指代同一個含義——照亮前路的希望。」

  「那個小女孩,也是黑衣組織的目標之一。」而且說不定重要性還排在最前列。

  .

  那些小孩走後,鳴人坐在椅子上搖晃著雙腿期待地說,「他們能夠猜出來嗎?」

  「應該是可以的哦。」安室透把桌上的卡片移開,順手在堂妹面前放下一杯紅茶,笑著說,「那個叫做柯南的小孩子很聰明的。」

  「誒……」

  澤田彌捧起茶杯,仰頭軟乎乎道了聲謝,然後就一邊喝茶一邊發起呆來。

  安室透已經完全適應了她時不時的走神,小孩子都是有一個大人讀不懂的世界的。他一般都會耐心地等她自己回過神,然後再關心地問一下。

  大部分情況下小蘿莉都會乖乖告訴他自己想到了什麼,但偶爾也會露出「不知道怎麼說」的茫然表情。

  這一次不等堂哥詢問,澤田彌就主動開口,「那個叫做柯南的孩子,有點奇怪……」

  「嗯?」安室透問,「哪裡奇怪?」

  「……」

  然後他就看到他家堂妹遲疑了兩秒,好像又不知道怎麼表達了。

  老實說這個神情其實特別可愛,像只蒙圈的奶貓。

  「噗……」

  澤田彌被這一聲輕笑醒過神,鼓起臉看向又開始逗自己的堂哥。

  小蘿莉滿臉寫著「你們這些大人就不能成熟一點嗎?」的無奈,看起來反而更加可愛了。

  「是是,是哥哥不對……」

  她帥氣的堂哥笑著彎下腰揉了揉她的發心,道歉道得十分真誠,灰藍色的眼瞳落了點窗外照進來的陽光,格外讓人心動。

  幾人正說著話,房間的門忽然再次被人推開。

  「吶,」剛才的幾個小孩再次出現在門口,那個叫做柯南的小孩語氣沒有了方才的遲疑,胸有成竹地說道,「這裡毫無疑問,其實是第七號車廂B室,對吧?」

  門內的三個小孩子集體回頭看他。

  「你們也收到信件了是嗎?」他鎮定自若地拿出信封,「就是這個,你們按照裡面的指示,和跟第七號車廂B室的受害人扮演者交換了位置,來協助凶手蒙混扮演偵探的人的思路,對吧?」

  房間中安靜了一秒,小鳴人「哇」了一聲,開始帶頭鼓掌。

  他蔚藍的眼睛亮閃閃地,滿眼崇拜,「好厲害啊,你是怎麼猜到的?」

  「現在的小孩子都這麼聰明的嗎?」向日岳人懵逼,並且習慣性地黑了一把他姐,「這個謎題讓我姐姐來肯定解不出來。」

  「嘛,柯南只比你們小兩歲哦,不過他的確是特別聰明沒錯。」

  安室透對這個結果倒是沒有一點意外,他站起身,「既然謎題已經被柯南解開了,我們就去找車長拿游戲獎勵吧。」

  小孩子們立刻興奮地點頭,「好!」

  柯南把卡片遞給鬧著要看的元太,忽然感覺有人在看他。他單手插兜回過頭,有點意外地對上了一雙淺紫色的瑰麗眼眸。

  對方望了他兩秒,從沙發上跳下來。

  「吶,」銀色長發的小女孩披著玻璃窗外灑進來的陽光,走到他面前,「你叫什麼名字?」

  「額……」他只遲疑了一瞬,後腰立刻被戳了一下。身後的小伙伴們集體瞪他,用目光無聲控訴,這麼好看的小仙女問你名字你居然還不趕緊回答在等什麼啊!

  「……」柯南無奈地嘆了口氣,「江戶川柯南。」

  對面的小女孩眨了眨眼睛,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咦?」


第17章 漆黑的特快列車(三)

  鈴木特快列車的乘務人員配置和《東方快車謀殺案》中那輛列車是一樣的。每節車廂都配有一位車長,當房間裡的客人按響房鈴時,車長會上前提供服務,其他大部分時間車長都坐在走廊盡頭的椅子上等閑不會離開。

  一行人走出房間後很快就在走廊盡頭找到了第七號車廂的車長,然後得知了一個令人意外的消息:這趟列車上的推理解謎游戲還沒開始。

  車長拿著柯南和安室透給他的卡片翻來覆去查看,臉上的神情比他們還要疑惑,「卡片的樣式的確和以前使用過的指示卡很像,可是我們接到的要公布的謎題沒有這個啊。」

  安室透雙手插兜站在幾個小孩子身後,他像是早就習慣了各種意外狀況,面對這不合常理出現的卡片表現得非常淡定,「那就去找被交換到八號車廂的扮演受害者的乘客問問看吧。」

  似乎也沒有其他辦法了,眾人點頭同意。

  元太舉起手提出個私人要求,「那個,我想去衛生間。」

  鳴人也跟著舉起了手,「我也想去。」

  .

  十分鐘後,小鳴人從洗手間裡走出來,有點茫然地左右看了看。

  外面沒有人,跟他一起過來的元太幾人好像先走了。他抓了抓頭發,覺得自己回去也行,然後認真辨認了一下方向,「是這邊吧?」

  他離開之後,又過了十分鐘。洗手間的門被再次打開,一胖一瘦兩個小男孩從裡面走出來。光彥一邊拉開門,口裡還在小聲抱怨,「元太你居然在裡面蹲了那麼久,我都以為你掉進去了。」

  胖乎乎的元太摸了摸頭憨笑道,「我也不知道早上吃了什麼,居然拉肚子了……啊,話說回來,鳴人呢?」

  「嗯?」

  光彥也停住了腳,左右看看,發現門口確實空無一人。

  「剛才你喊著讓我們等一下的時候,列車剛好過了高架橋,聲音特別吵,他是不是沒有聽到先回去了?」

  「應該是吧。」元太想了想,「那我們也快回去吧。」

  .

  列車呼嘯著駛進隧道,玻璃窗外的景像從陽光明媚的青山綠水變成黑漆漆的岩壁,走廊裡也跟著暗了下來。

  鳴人一路仰頭辨認房門上的字母,最後停在B室門口。

  「就是這裡吧。」他踮起腳尖拉開門,歡快地說,「我回來了。」

  「救命!」

  呼嘯的車鳴和門內人凄厲的尖叫恰好重疊在一起,鳴人剛往裡走了一步就愣在原地。

  之前來敲他們的門和他們互換了房間的那位圓乎乎的乘客先生正被人逼在牆角,他剛喊出了第一聲,搭在他肩上的那只筋骨分明的手立刻上移,掐著他的脖子把接下來的話堵在了喉嚨裡。

  然後那人回過頭,深藍色墨鏡擋住了他的眼睛,露出的下半張臉輪廓英俊鋒利,神色間有些意外。

  「啊。」看著裡面的人,鳴人呆呆地說,「這裡不是第七號車廂啊。」

  正用詫異的目光打量著他的人聞言笑了。

  「不是喲,小朋友,這裡是八號車廂。」他懶散地開口,隱約帶了點古怪的九州腔,抬起根修長的手指往右側指了指,「往那邊才是七號車廂,不要走錯了。」

  「哦。」鳴人點了點頭,想起他姐教過他接到別人的幫助後要道謝,於是非常有禮貌地說,「謝謝你。」

  被屈膝壓在沙發上的胖子說不了話,卻下意識向門口方向伸出手劇烈掙扎地表達著求救的意願。按在他脖子上的那只手拇指往上移准確找到一個位置倏然用力,差點將胖子掐得就地厥過去,那人卻還勾著笑,不忘記對門口的鳴人說,「知道了就快回去吧。」

  鳴人遲疑了一下,看了眼他手下已經開始翻白眼的人,「這個人……」

  「這是我的目標哦,小弟弟。」那人懶洋洋地說,聲音中卻仿佛忽然多了抹寒意,「你應該懂得不要打擾別人的任務這個道理吧?」

  ……不要打擾別人的任務,鳴人。你是忍者,忍者只用做自己該做的事。

  小鳴人一怔,然後恍然點了點頭,轉身關上門就退了出去。

  牆角的胖子愕然地睜大了眼睛,眼睜睜地看著最後一線希望從眼前離開,他張著嘴卻發不出半點聲音。

  直到房門「吱呀」一聲闔上,掐住他脖子的手終於放開,胖子猛地喘了口氣,側過身子靠著牆大口大口呼吸,一邊用驚恐的眼神看向面前的人。

  「行了,告訴我那樣東西在哪兒,不要逼我親自動手。」

  那人往身後的桌子上一撐,直接坐了上去,語氣懶懶散散的。看身形他還只是個少年人,一頭凌亂支棱的金發,襯衣領口一路往下開著,一身吊兒郎當的青春氣,卻不知為何和房間裡的黑暗異常契合,開口時略微沙啞的嗓音都似乎帶著血的味道。

  「不用想著求救,這個房間已經被我布下了結界,任何動靜都傳不出去。嘛,雖然剛剛出了一個小小的意外,但是你放心,那孩子不會說出去的。」

  胖子急促呼吸著,又怕又不敢相信,「你怎麼知道?」

  他面前那少年勾起唇角笑了,墨鏡後的眼睛看似毫無陰霾,「因為他有著和我一樣的眼神啊,那種出身在黑暗裡,被當做工具培養的人才有的眼神……」

  .

  第七號車廂B室,眾人正在因為鳴人沒有跟元太和光彥一起回來而驚疑。

  向日岳人:「鳴人沒跟你們在一起?」

  「我們出來時沒看到他人,以為他先回來了。」元太說,光彥也跟著解釋,「因為元太拉肚子了,我們等了很長時間。」

  「出去找找吧。」安室透站起身,只要人還在列車上他就不算太擔心,「洗手間正好在兩節車廂的正中間,鳴人方向感不太好,有可能是走錯了。」

  眾人覺得有道理,剛從房間裡出來准備去後面找人,就見小鳴人毫發無傷的蹦蹦跳跳從走廊盡頭跑回來。

  「大家,對不起,我跑錯方向了。」

  「果然啊……」

  幾個小孩迅速圍了上去。不知道是不是鳴人最小的原因,另外幾個孩子忽然有了做哥哥姐姐的自覺,紛紛念叨他。

  「元太在洗手間裡喊讓我們等他一下鳴人你果然沒有聽到嗎?」

  「啊?沒有啊,我以為你們先走了。」

  「所以下一次遇到這種情況要朝裡面喊一聲啊,一起去上廁所當然要一起回來。」

  鳴人乖乖點頭。

  他腦海中當然沒有這個概念,因為他從來沒有跟別人「一起」過。

  一群人將小鳴人簇擁在中間,小孩子們的友誼總是來得莫名其妙,好像就這同行的一段時間他們就已經混熟了。

  柯南沒有跟元太幾人一樣擠過去。他站在人群之外,有點疑惑地看了一眼身邊的人,銀發小女孩察覺到他的視線轉過臉來,歪了歪頭。

  「沒事。」小少年笑著搖頭,沒把心底的疑問說出來。

  他只是有點奇怪。剛才發現鳴人沒回來的時候,大家都有一點著急,連一向從容鎮定的安室透情緒都有一絲變動,唯獨她好像半點都不在意。明明作為鳴人的姐姐,她應該是最關心的一個才對。

  柯南垂眼思考,什麼情況下人會對親友的行蹤一點不在乎呢?

  除非……她知道他去了哪兒。

  柯南:「……」

  他干笑兩聲,假的吧。

  .

  說說笑笑間,一群人走到了第八號車廂B室的門口。

  安室透上前敲了敲房門,「室橋先生,室橋先生?」

  敲了好幾下,門內沒有半點反應,安室透本能地感覺到了不對,回頭凝聲說,「你們讓開一點。」

  因為帶著的都是小孩子,看起來成熟又靠譜的安室透自然成了這群人的領頭人。見他語氣有變,眾人立刻乖乖讓開。

  「抱歉,失禮了。」

  安室透握住門把用力往後拉了幾下,然而意外的是房間大門紋絲不動。

  「誒?怎麼回事?」向日岳人詫異地說,「門從裡面鎖上了嗎?」

  「不,就算裡面上了鎖,應該也能打開一條門縫的。」

  又試了幾下,完全打不開,青年眉心微微皺了起來,腦海中浮起一個猜測。

  該不會……

  這時候小鳴人已經蹭到了他旁邊,他似乎覺得有些好奇,踮起腳夠著門把往後一拉。

  「等等,鳴人……」

  「哢嚓。」

  門開了。

  眾人還來不及驚訝,穿過打開的門縫,幾個身著黑衣的可疑人影從門裡露出來。在門縫旁邊的幾個小孩和裡面的人打了個照面,正好對上對方震驚看來的目光。

  「你們是……誒,那個人怎麼了?」光彥剛疑惑地出了個聲,立刻就被人拉開。

  他茫然地看著搶占了他的位置的安室透和柯南,兩人急切朝房裡看了一眼,緊接著好像不約而同地下了同一個判斷,齊齊扒住門板用力往外一拉。

  他們行動間好像有種無聲的默契,卡住門縫的鎖鏈瞬間崩斷,兩人迅速地衝了進去,卻只來得及捕捉到幾個從窗口跳出去的黑色人影。

  「等等,那外面是……」

  安室透動作敏捷地撲到窗口,那幾個黑影就在他的眼底下詭異地消失在了半空中。

  他側過頭,帶著未散的驚疑和旁邊踩著沙發趴在窗邊的柯南對視了一眼。

  「那是……」

  「陰陽師。」一個清脆空靈還帶了幾分稚氣的聲音在房間中響起。

  兩人同時回頭。

  安室透訝然,「彌醬?」

  銀色長發的小女孩慢慢走進來,她站到房間的正中央,伸手往空氣裡一抓。

  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忽然亮起,像一張巨大的網籠罩了整個房間,只在進門處被撕裂出一個一人高的缺口,他們剛剛就是從這這裡進來的。

  她纖細的手腕一翻,金色符文收束,往她掌心彙集,層層疊疊交疊在一起。符文延展出的枝節像多余的藤蔓,在短短半秒內漸次枯萎,最後只留下一個復雜又怪異的符號,靜靜懸停在她掌心之上。

  屋裡屋外一片寂靜,大家被驚呆了。

  「……」

  安室透只驚訝了兩秒,很快重新找回理智,畢竟在接近她之前,他早就有過心理准備,「彌醬,這是……」

  「唔,」澤田彌有點苦惱地看著手心裡那個符文,「土御門、花開院、幸德井、三輪、國常路、的場、皇一門、伊勢神宮、貴船神社、禪宗、真言宗、金剛宗……全都不是。」

  她排除了一串陰陽師世家、神道和佛門的勢力,最後鼓著臉嫌棄,「這是哪個野路子?」

  眾人:「……」


第18章 漆黑的特快列車(四)

  「……」

  我的妹妹,看起來對這種情況相當熟練呢,這孩子在我不知道的時候都經歷過什麼?

  安室透看著她對陰陽道勢力如數家珍,熟練排除搞事對像,青年有點無奈地扶了一下額。

  這個插曲橫插出來,現場緊迫的氣氛反而松緩了許多。

  安室透走向被黑影留在房間裡的人,那位體型壯碩的室橋先生已經半天沒有發出聲息。他修長的手指在對方胖乎乎的脖頸邊探了探。

  「這個人已經死了。」

  眾人:「誒?!!」

  安室透:「房間裡有硝煙味,屍體太陽穴周圍有血跡,是腦部中槍而亡,手裡那把槍上還裝了□□。現場看起來像是自殺,但是太陽穴的傷口附近沒有燒焦的痕跡,應該是有人從遠處開槍,這是他殺。」

  柯南雙手插在口袋裡從沙發上跳下來,補充道,「對面沙發上也出現了開槍過的痕跡,大概是為了讓受害者袖口能夠檢測出硝煙反應,又想讓他看起來是自殺特意偽造的現場。」

  雖然世界觀被震撼了一下,但他還是很快恢復了冷靜回歸了偵探思維,在這個看起來「合情合理」的自殺現場挑出一堆矛盾點。

  安室透:「看起來像是密室殺人案,但是在我們之前已經有人進來過了,不排除現場已經被破壞的可能。」

  說道這裡他又想起剛剛開門時的情景,下意識看了一眼堂妹。

  像是看出了他的疑問,小女孩適時解說道,「那是結界哦。一般陰陽師們要做什麼事都會習慣性地設置一個結界,防止其他人忽然闖進去,剛剛哥哥打不開門就是這個原因。」

  「嗖嘎!」同時被科普到的小孩子們齊齊點頭,然後又忽然楞了一下,「可是剛剛鳴人……」

  眾人同時想到了剛剛隨手一拉就把門拉開了的小鳴人,集體扭頭朝他看過去。

  卻只見金發小正太表情茫然,「誒?有結界??」

  眾人:「……」

  安室透的視線隱晦地在他身上停了一下,沒有多問。他不打算在這裡談論這個問題,無論是堂妹在陰陽道的身份還是堂弟明顯特殊的能力。

  青年輕描淡寫地將這個插曲帶過,「屍體沒有移動過的痕跡,剛才那些黑影應該是剛到這裡就被我們撞上了。」

  「那個……」元太插口,小孩子接受新東西速度很快,雖然還有一些興奮,但已經可以開始合理思考了,「難道這個人不是剛剛逃走的那些人殺掉的嗎?」

  「是『那個人』。」澤田彌糾正他,「只有一個人,其他的是他的式神。」

  「咦?居然真的有式神!」小孩子們再次異口同聲感嘆。

  「……」重點是這個嗎?柯南嘆了口氣,然後也從善如流地糾正了一下量詞,「不是那個人干的,他應該只比我們早來一步,正好撞破了這個現場。」

  元太:「誒?為什麼?」

  「因為通過屍體太陽穴處血液凝固程度可以判斷死者的死亡時間至少在十多分鐘之前。為了防止被人撞破,凶手殺完人布置好現場,應該立刻就走,沒必要在這裡停留十多分鐘最後被我們發現。」

  「總而言之。」安室透查看完受害人手中的槍,直起身,「先告訴車長吧。」

  眾人點點頭,整齊地轉身往外走。

  雖然意外撞破了一起凶殺案,但是除了剛開始受驚的那一下,後續大家的情緒都淡定得有點過分……除了懵逼地站在人群最後方,腦子已經成了漿糊的向日岳人。

  這倒霉孩子一語成讖,真的當了一回在偵探推理時只會在旁邊喊666的鹹魚群眾,此時正整個人處於「我是誰?我在哪兒?為什麼你們都這麼鎮定?為什麼小伙伴的哥哥這麼厲害?硝煙反應又是個神馬玩意兒?」的自我懷疑狀態。

  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覺得自己的畫風都跟其他人不太一樣了。

  似乎還嫌他懵得不夠,就在這時,從他身邊走過去的光彥忽然腳步一停,想到了什麼一般回過頭。

  「啊。那個,既然有陰陽師的話,是不是說明靈魂也是存在的?」這位少年接受新的世界觀似乎接受得格外利索,他豎起根食指,提出了一個新的思路,「既然這樣的話,直接把死者的靈魂召出來問問他是誰殺的不就好了?」

  安室透:「……」

  柯南:「……」

  少年,你真的很有想法啊。

  兩位偵探不知為何同時感覺到了一絲心累,剛准備給這位天秀的少年科普就算把死者靈魂招出來他也不能上證人席自我證明是誰殺的自己,澤田彌已經先一步搖頭,「不行哦。」

  大家再次同時看她,澤田彌耐心給這些並不了解陰陽道的人解釋,「剛死的靈魂是沒有自我意識的,除非死得太冤了,執念深重。」

  元太愣愣地問,「這樣的就能問了?」

  澤田彌默默扭頭看他,「這樣的就會變成惡鬼,不會給你開口的機會的。」

  眾人:「!!!」

  熊孩子們被嚇呆了,因而柯南趕他們去蘭姐姐身邊讓他們不要再管這件事情且沒事別出來的時候,一個個特別乖巧地就跑了。

  臨走前光彥還在和元太擔心地討論要不要勸家裡搬個家,總覺得還是住寺廟或者神社旁邊會比較安全的樣子。

  ·

  小孩子們嘰嘰喳喳地走遠,只有柯南留了下來。

  黑發小男孩從一開始就表現出了非同一般的冷靜,幾乎沒法讓人將他當做普通小孩看待。此時他正雙手插在口袋裡仰頭觀察門鎖,若有所思地似乎有所發現。澤田彌想了想,走過去輕輕點了一下他的肩,「跟我來一下。」

  回過神的柯南楞了愣,扭頭就看到嬌小纖細的身影越過他往前走遠,下意識跟了上去。

  澤田彌一直把他帶到走廊角落才停下來。

  這裡已經足夠偏僻,說的話不會隨便被什麼人聽到。

  往周圍看了看,柯南靠在牆上率先發問,「有話要對我說嗎?」

  銀色長發的小女孩轉過身,看著他的眼睛輕聲說,「江戶川柯南,這個名字是假的吧?」

  呼吸猛地一滯,柯南腦海中空白了不到半秒,極快地抓住了那道一閃而過的靈光,「陰陽術?」

  ·

  向日岳人眼睜睜見到小伙伴走過來,沒搭理他,反而把另外一個人帶走了。

  向日岳人:「???」

  他遠遠地看著銀發小女孩和對方說了幾句話,然後那個叫柯南的小孩子拿出了手機。

  向日心底頓時像貓抓一樣好奇,他悄悄湊到鳴人旁邊,一手搭上他的肩語氣鬼鬼祟祟仿佛要去做賊,「我們要不要去偷聽一下彌醬在和那小子說什麼?」

  「誒?」小鳴人茫然地回頭看他。

  「你難道不好奇嗎?」紅發少年義正言辭,「我可是第一次看到彌主動搭理什麼人。為了防止她被人騙了,我們不應該主動去關心她一下嗎?」

  「嗯?是這樣啊。」一個清朗的聲音加入了進來,好奇地問,「彌醬在學校很少搭理人嗎?」

  向日岳人身體一僵,扭頭就對上了一張帶著溫和笑意的臉。他的聲音哽了哽,不知道為什麼對小伙伴這個帥氣又完美的哥哥他就是有點怕怕的。

  大概是因為智商被碾壓得太慘了?

  向日有點慫地回答,「其實彌醬只是比較懶。」

  「這樣嗎?」對方帥氣的臉上浮起一絲擔心,「不會不合群嗎?」

  完全是擔心妹妹在學校裡被人欺負的好哥哥的樣子。

  向日岳人嘴角一抽,你想多了,你家堂妹不是不合群,是群非常想要去合她……

  在大部分同校同學眼裡,澤田同學是個身份神秘又難以接近的人。有關她的身份在學校裡已經出現了各種各樣的傳言,每一個的人設都特別精彩,有隱世家族的姬君,有傳說中的黑道組織的小公主,有大財閥家族繼承人,有異能者、陰陽師、神宮巫女……

  向日岳人其實早就想吐槽了,你們是想集齊七個不同版本召喚神龍嗎?

  最詭異的是居然每一個傳言都微妙地和事實沾上了一點邊?

  然而傳言這麼多卻沒人看出來傳說中的冰帝小公主難以接近的高嶺之花澤田彌同學其實只是懶……你們這群家伙如果不是每次在她面前就臉紅得連話都不敢說早就跟人家交上朋友了啊!

  安室透聽得津津有味,而向日岳人對學校那些坑爹的同學們早就有很多話想說,見這位帥哥似乎並不覺得無聊,立刻洋洋灑灑把那群熊孩子們在小伙伴面前犯過的傻全吐槽了個遍。

  說著說著,向日岳人忽然就有些理解為什麼小伙伴會對那個叫柯南的小孩另眼相看了,你看人家在她面前多鎮定。

  這就是傳說中的「很好,你成功引起了我的注意?」

  他腦內的小劇場一度跑偏到陪姐姐看過的霸道總裁劇,就這樣站在原地發起呆來。

  鳴人看看他,又看看那邊的姐姐,忽然想起了什麼,學著姐姐把堂哥拉到了一邊,示意他彎下腰,附在他耳邊小聲說道,「透哥,我剛才……」

  於是等向日岳人回過神就發現自己好像被小伙伴們孤立了,兩邊都在說悄悄話,就他一個人被凄凄慘慘地留在原地。

  向日:「???」

  他往左移了移,試圖加入鳴人這邊「說小話」的隊伍,只見到鳴人不知道說了什麼,那個蹲在他身前淺笑著聽他說話的青年唇角笑容倏然一收。

  向日:「……」

  他立刻收回腳步,裝作自己只是個無辜的路人。

  沒過一會兒,兩邊的悄悄話都說完了。

  安室透再走回來時,神情已經恢復正常,依舊是親切可靠的鄰家大哥哥的樣子。

  不等他先開口說什麼,澤田彌率先跑到他身邊,拽了拽他的衣袖。

  「嗯?」青年十分有耐心地彎下腰,「彌醬,怎麼了?」

  「柯南說他有一個姐姐也一起來了。」小蘿莉指指旁邊的小男孩,乖巧道,「我和鳴人也去蘭姐姐那邊吧。」

  安室透的眼睛倏然眯了一下。他看似平靜地看了她一會兒,小堂妹無辜地和他對視,淺色的眼瞳清澈又明亮。

  「彌醬不想看我們查案子嗎?」

  向日岳人和鳴人眼睛一亮,剛想說什麼,就見銀發蘿莉扭頭看了他們一眼。

  向日、鳴人:「……」

  兩人又迅速地怏了下去。

  「我擔心會打擾到你們呀。」

  澤田彌一回頭,又是乖巧可愛的好妹妹一枚,回答特別溫馨體貼。安室透揚了揚眉,半晌,青年輕聲笑了。

  「好吧,我送你們過去。」

  他抬手用力揉了揉小堂妹的發心,在她鼓著臉低頭扒拉自己被弄亂的呆毛時,冷不丁加上一句,「不過彌醬你可千萬不要亂跑哦,我在你手機上裝了定位器……」

  誒?

  小蘿莉一愣,面前人已經一手搭上她的肩輕輕靠過來,清朗溫柔的嗓音似笑非笑,和著輕緩的吐息落在她的脖頸邊,一字一句地說,「……我會檢查的。」

  澤田彌:「……」

  向日岳人和鳴人安靜如雞地站在原地等兩位大佬交涉,最後看到銀發小蘿莉鼓著臉走回來。

  安室透笑著跟在她身後,修長的手指梳理了一下小堂妹因為不開心懶得再打理的長卷發,「走吧,我送你們去蘭姐姐那邊。」

  兩人紛紛點頭,一句話不敢多說。


第19章 漆黑的特快列車(五)

  列車轟隆隆往前疾馳。

  鈴木特快上發生了凶殺案,按理說應該是要在下一站點停下讓警方上車查案。但據說是等在終點的鈴木老爺子在知道自己設計的旅途被這樣的意外打亂後十分憤怒,非要親手把犯人抓起來。在他的干預下,列車維持了原本的計劃,一路繼續奔著終點駛去。

  第六號車廂,B室。

  安室透把堂弟堂妹外加一只向日岳人送到就離開了。因為撞見了凶殺案的原因,房間裡的氣氛有些凝滯。

  向日岳人左右看看,撞了撞旁邊的鳴人,小聲問,「你剛剛跟你哥說什麼了?」

  所有人裡面,最小的鳴人情緒反而是最鎮定的。他像沒事人一樣還在拿著姐姐給他的手機玩游戲,聞言抬頭迷茫地想了一下,「嗯,哥哥不讓說。」

  向日岳人:「……」

  行吧。

  他有點悚小伙伴的這個哥,也不敢接著問下去,於是把目光又轉向另一邊的小伙伴。

  銀色長發的小女孩微微側著頭,正望著窗外發呆。她披在肩上的長發被天光染上淡淡的冷調,淺色的眼瞳映照著疾馳而過的風景,她似乎看得十分專注,但細看下去又好像什麼都沒留在眼底。

  有一瞬間,坐在窗邊的小女孩給人感覺非常遙遠。

  「彌醬?」向日岳人心底一跳,下意識喊了她一聲。

  對方應聲回頭,疑惑地眨了眨眼睛,「嗯?」

  伴著這一聲疑問的氣音,眼前人似乎重新真實起來,向日岳人不知為何松了口氣。見小女孩還在用疑問的目光看著自己,他抓了抓頭發,心思一轉想起自己剛剛一路上憋了半天的問題,「你把柯南拉到一邊說什麼了?」

  聽到柯南的名字,其他人集體扭頭看過來。

  澤田彌偏頭思考了一下。

  說了什麼?嗯,說了他名字的事啊。

  其實一見面她就發現柯南的名字是假的。雖然不知道原因她還是私下找他提醒了一下在陰陽道中「真名」的重要性。最重要的是既然她能夠看出來,其他陰陽師也同樣有分辨的方法。看對方似乎對這件事很緊張的樣子,她順便把解決方法也告訴了他——去伊勢神宮用江戶川柯南的名字立一盞獻燈,在神明面前把這個名字承認下來。

  不過這些都是是柯南的**,小少年也拜托過她不要把這件事告訴其他人。

  其他人只見到銀發小蘿莉想了想,慢吞吞說,「要了聯系方式。」

  眾人:「!!!」

  「為什麼啊?!」向日岳人第一個跳起來,「那小子有哪裡比得上侑士……除了他可能比侑士聰明。」

  想起剛剛的情況,他又心不甘情不願地加了一句,「好吧,是聰明很多……但是他長得沒有侑士,額,行吧,也挺帥的,但是……」

  他但是了半天,把小伙伴的優點著重數了一遍,然後斬釘截鐵地說,「他肯定沒有侑士會打網球。」

  「可是柯南會踢足球哦。」毛利蘭在旁邊聽得有趣,摻和道,「踢得非常好呢。」

  「誒?那,那……」他捉急地開始繼續想小伙伴還有沒有其他優點。

  「……」澤田彌嘆了口氣,「岳人,你有點吵。」

  向日岳人:「……」

  向日岳人十分委屈!想當初他為了和彌醬交朋友費了多大的力啊,到現在學校裡還有一大堆傻子同學眼巴巴望著高嶺之花不敢伸腳呢,憑什麼那個叫柯南的小子就能有被主動交換聯系方式的待遇?

  拿到霸道總裁劇的女主劇本就了不起了嗎?!

  「那個……」看著向日同學滿頭紅毛都怏了,毛利蘭不忍心地站出來打圓場,「我想,應該是柯南主動找這位小妹妹要聯系方式吧?」

  向日岳瞪大眼睛,炯炯有神朝小伙伴看過來。澤田彌在他希冀的目光下無奈地點了一下頭。

  紅發妹妹頭少年立刻滿意了。

  他就說嘛,他們高冷的小公主怎麼會有主動找別人要聯系方式的一天!不可能的,不存在的!

  「嘛,不過,柯南也有主動找人交換聯系方式的一天啊。」見小朋友們重新恢復和諧,毛利蘭松了口氣,又有點意外地嘆了同樣的話。

  坐在對面的少年偵探團外加一只阿笠博士齊齊點頭贊同,「嗯嗯!」

  要比高冷的話,他們覺得他們這邊的柯南同學也不相上下!

  「切,那個臭屁的小子。」鈴木園子撇了撇唇,看著坐在窗邊漂亮得像洋娃娃一樣可愛的蘿莉,心癢地很想上去捏一下,又不太敢伸手,「原來那家伙還是看臉的嘛。」

  一群人聊起天後,車廂裡的氣氛終於松緩了許多。

  見向日不鬧了,澤田彌重新看著車窗外發呆,思考要怎麼找機會溜出去。

  就在這時車廂裡響起一聲郵件提示。

  她回頭看了一眼。

  「誰發的啊灰原?」

  「是柯南嗎?」

  元太幾人湊到那個叫做灰原哀的小女孩身邊好奇地問。

  褐色短發的小女孩不知道看到了什麼臉色有點白,她迅速把手機收起來,抬頭朝他們露出一個勉強的笑,「不,只是廣告。」

  說完她就從座位上跳下來,走到門邊上拉下把手。

  阿笠博士視線一路跟著她,奇怪地問,「小哀,你去哪兒?」

  「去洗手間,順便吃藥。」

  說完她就快速走了出去,毛利蘭下意識站起身,「那我陪你一起……」

  澤田彌迅速把手機從弟弟手裡抽出來塞到身後的沙發裡,然後拉著他往外跑,「我們也要去。」

  「誒?等等……」

  房間裡的大人們還沒反應過來,三個小孩已經一前一後跑了干淨。等他們追出去,門口的走廊上已經空無一人。

  「怎麼,跑得這麼快?」幾人愣在原地。

  .

  另外一邊,把堂弟堂妹們安頓好後安室透重新回到案發現場。他在車廂裡轉了一圈,著重檢查了一下門前被繃斷的鎖鏈,然後遇到了過來向第八號車廂的乘客取證的毛利小五郎和車長。和便宜老師打了聲招呼,他跟在幾人身後聽了一輪案發時乘客們各自在做什麼的陳述。

  視線在其中某個人身上停了片刻,他不動聲色地繼續跟著大部隊,直到偵探放嫌疑人回房休息自己和乘務人員一起整合證詞時,找了個機會無聲無息地離開。

  一邊漫不經心地發出去條消息,安室透重新回到第八號車廂,停在某一扇房門前。

  房間的門忽然被敲響,裡面的乘客疑惑地走上前。打開房門看到外面的人時,他愣了愣,「你是,毛利偵探的那個弟子……」

  「是我。」金發青年禮貌地微笑道,「我可以進來嗎?」

  「啊,可以。」以為是偵探落下了什麼問題,乘客疑惑地點點頭,側過身子讓他進門。

  房間裡十分整潔,看起來這位職業是鑒定師的安東先生是個很有教養的人。平整的桌面上攤開著一本書,另一側的沙發放著他之前提過的被客戶委托鑒定的油畫。

  安室透的視線在油畫上停了一下,然後轉過身,用「今天天氣不錯」的語氣淡淡地問,「死在B室的那位室橋先生是你殺的吧?」

  安東諭剛把門帶上就兜頭迎來這麼一個炸雷,登時整個人僵硬在原地,「……你,你說什麼?」

  偏偏扔出了這顆雷的人表情依舊平靜,他在沙發上坐下,一手搭上旁邊的畫框。

  「你不用找我要證據,這些是偵探該做的,我只是來問你一個問題。」

  安東諭在他在油畫旁邊坐下時心髒就開始狂跳,額前湧出冷汗,他看到這個人筋骨分明的手搭在畫框邊緣,修長的手指暗示性地在上面敲了敲,簡單動作下的無聲威脅像一把鋒銳的尖刀刺入他的心髒。

  「安東先生准備去殺室橋悅人的時候,有感覺到什麼不對嗎?」這個時候,他的聲音居然依舊是溫和的,像只是簡單詢問他出門買了什麼東西的平淡語氣。安東諭卻急促地喘息了兩下,莫名感覺到喘不過氣來。

  他緊張地咽了咽口水,顫抖的瞳仁緊盯著面前的人。金發青年的態度始終閑適,像只是簡單過來打聲招呼,舉止間卻透著一股勢在必得的強勢。他似乎已經完全看穿了他的殺人手法,甚至連證據都被暗示性地指了出來,對比之下還想負隅頑抗的自己像個堅持出演著拙劣戲劇的小醜。

  安東僵硬地在原地站立半晌,終於頹喪地垂下腦袋,半是承認般,「……您說的不對是指?」

  「室橋悅人,或者房間裡有沒有其他人?」

  「!」

  安東諭表情再次僵住。

  安室透:「看起來是有了?你遇到了誰?跟他說了什麼?」

  青年緊盯著他,灰藍色的眸子暈開一層深沉的暗色,某些黑暗的,隱藏在「安室透」這個表面身份下的危險氣息隱隱從眼瞳深處漫出來。

  安東諭翕動著唇,白著臉囁喏了半晌,才從牙縫中擠出一句話,「我進門的時候,房間裡的確還有一個人,那個人在找室橋逼問一樣東西……」

  .

  澤田彌帶著鳴人跑回了第七號車廂B室,因為這裡原本的主人已經被殺害,房間裡暫時空無一人。

  「姐姐。」被拉出來的小鳴人好奇地在房間裡轉了一圈,「我們來這裡干什麼?」

  澤田彌在沙發上坐下,朝他招招手。

  金發小正太聽話地跑過去,看著他姐朝他伸出手往肩上一拍。

  一個奇怪的符文從他肩膀上浮起,被澤田彌隨手一勾,抓到了掌心裡。

  鳴人睜大了眼睛,「這是什麼?」

  「定位符。」

  小蘿莉望著那個淡金色的紋路觀察了幾秒,還是沒看出它來自哪家流派。

  鳴人撓了撓頭發,恍然問,「是那個陰陽師放在我身上的?」

  「對。」

  小鳴人於是著重看了看這個長得有點像蟲子的符文,奇怪地說,「姐姐你還留著它干什麼?」

  銀發小蘿莉比他更奇怪地朝他看過來,「等著那個人找過來呀。」

  「誒?」

  然後他就看到他姐淡定得十分凶殘地說,「不在這裡把他解決掉,難道等他跟著下車找到我們休息的地方去嗎?」

  到時候讓他跟堂哥撞上了怎麼辦?

  她家堂哥可是個柔弱的普通人!


第20章 漆黑的特快列車(六)

  小鳴人覺得他好像學到了什麼。

  雖然具體學到了什麼他還沒有悟出來,但跟著姐姐做肯定是不會有錯的!

  於是他十分心安地抱著他姐遞給他的薯片,看著他前一秒還霸氣側漏的姐姐現在站在沙發上,努力地伸長小短手撈桌上的茶壺。

  房間裡的零食是他們之前帶過來的,還沒吃完就因為突發情況落在這裡了,還有之前堂哥給他們泡的紅茶。

  澤田彌把對她而言有點重的茶壺拉過來,打開蓋子往裡看了看,發現過了這麼久紅茶已經冷了。她並不太介意地給自己和鳴人各倒了一杯。

  「對了姐姐,我要到了松平大哥的聯系方式。」

  小鳴人接過杯子囫圇喝了幾口,然後一抹嘴巴給他姐彙報。

  「嗯?」

  「就是那天游樂場那個大哥啊。」小鳴人興衝衝地說,「我跟他約好了哦,等我高中畢業就去報考警校,以後我就是松田大哥的學弟了!」

  ……連學校都選好了嗎?

  澤田彌的表情嚴肅了一瞬。她的弟弟,是真的很認真地想要當警察啊。

  她的目光飄了飄,想起家裡放著的兩套指環,默了默,鎮定地把它們扔到腦後。

  嗯,西爾維婭.彭格列是黑手黨二把手和我澤田彌有什麼關系?!

  「加油呀鳴人!」摸摸弟弟的頭,小蘿莉笑得特別溫柔可愛,「姐姐一定會支持你的!」

  被鼓舞的小鳴人更有干勁了,「嗯嗯!」

  這時候,車廂內的喇叭忽然詐屍。這些喇叭平日裡都是用來播報謎題的,這一趟列車上的乘客們也是倒了血霉,上車到現在一道題沒有,盡聽到喇叭裡傳來些挑戰人心跳的警告,導致現在很多人聽到喇叭開嗓子,心底條件反射就是一抖。

  這一次他們也沒能幸免。

  「緊急聯絡,現在本列車第八號車廂發生了火警事故,為了安全起見,請第七號車廂和第六號車廂的乘客盡快去前面車廂避難。」

  「緊急聯絡……」

  語速急促的警報反復播了三遍,高頻率的警報蜂鳴音響徹列車。

  房間門外安靜了沒兩秒,立刻響起凌亂的腳步聲摻雜著嘈雜的議論和尖叫,閉著眼睛都能想像到一大波乘客如同受驚的土撥鼠躥過門口。

  小鳴人捏著片薯片,有點愣地眨了眨眼睛,回頭看他姐,「姐姐我們要出去嗎?」

  「不用呀。」澤田彌一手托著腮看向房門,半晌,她露出了一點意外的表情,「堂哥……」

  鳴人:「啊?」

  「他怎麼往後走了?」

  鳴人:「???」

  他的疑問沒來得及問出口,下一秒,房間中驟然安靜下來。門外的動靜全都被隔絕,一點金色的光在車頂亮起,炸開成千萬道光紋像雨線一般沿著牆壁滑落。

  眨眼之間,偌大個房間就被結界籠罩起來。

  一個沙啞的聲音忽然在空曠的房間響起,「嘿嘿嘿,看我抓到了什麼……」

  澤田彌和鳴人同時抬頭,靠近門口的牆角,一塊空間像被人用橡皮擦「唰唰」擦去,披著黑色鬥篷的人影突兀出現。

  小鳴人下意識跳下來,扔開薯片擋在姐姐面前,警惕道,「你是誰?」

  「嘿嘿嘿,你不用知道……」那人的語氣非常奇怪,帶著點不正常的扭曲,貪婪的視線從鬥篷底下射出來,直勾勾盯住鳴人。

  他反手一招,房間中的光線忽然暗下來,好像連透過玻璃窗的光都被結界隔絕了出去。頂上的車燈「滋滋」一閃,緊跟著暗了好幾個度。

  鬥篷人身邊,兩個黑漆漆的影子從黑暗中浮現出來,眼睛的位置閃著猩紅殘忍的光,像《哈利波特》中的攝魂怪,剛一出現,房間中的溫度立刻往下降得飛快。

  鬥篷人咧著嘴,冷森森的聲音像是從地獄傳出來的。

  「去吧,男孩子帶走,女孩子殺掉。」

  兩個黑影應聲而動,攜著恐怖的威壓和妖氣迎面衝過來。

  鳴人眼瞳一縮,電光火石之際忽然聽到姐姐在身後低喝道,「鳴人,讓開。」

  與此同時,一股清淨的力量如水波般漾開。

  他驚詫地回過頭,就見到他姐伸出手在虛空中一拉。

  一串卡牌凌空飛起,半圓狀將她圍起來,她的指尖迅速在其中兩張上各點一下。

  下一秒,一個透明的圓盾以她為中心彈出,把鳴人也籠罩在了裡面。緊接著一個血色的身影從地面的陰影裡浮出來,長袖一甩,兩道赤紅的爪痕閃過,動作快得沒等人看清,衝過來的黑影已經倒飛出去,「嘭」地砸在結界上。

  清淨的風平地而起,將環繞房間的寒氣潮水般拍回去。披散著白色長發身後環繞金色神龍的身影悄無聲息地出現在房間另一角,和黑發血衣的女子一左一右面無表情望著對面的敵人。

  「……風神,醜時之女。」

  鬥篷人瞳孔猛地一縮,不敢置信地道破面前兩道身影的身份。在認出兩人的瞬間,他的冷汗爭前恐後往外冒出來,連受傷的式神都沒空去管,雙腿一軟,渾身戰栗地癱軟在門板上。

  「不可能……你們明明已經沉睡了,不可能……」

  他驚駭至極地扭頭就准備奪門而逃,手剛摸上把手,眼角撇過掙扎著准備站起來的式神,腦海中忽然閃過一道亮光。他的動作忽然頓住,怔怔地回過頭。

  「……不對。」

  如果是東京那位醜時之女真身降臨,他的式神各挨她一道攻擊應該渣都剩不下,怎麼可能還有力氣站起來。

  他按著門把,死死盯住對面兩個虛影的眼睛。醜時之女頭頂的幽幽火光搖晃下,兩「人」的眼瞳如同照不進光的毛玻璃,空蕩蕩地沒有一絲感情。

  「不對,這是假的……」

  鬥篷人低聲喃喃。沒錯,這是假的,這只是空有影子的人偶,不但沒有神智,力量連本體千分之一都沒有……他差點被這個偽劣的戲法騙過去!

  男人終於回過神,緊接著心中便升起惱羞成怒的怒火,抬頭瞪著對面的人咬牙切齒道,「你居然敢騙我!」

  他手一揮,兩個黑影立刻重新衝了上去和醜時之女的影子纏鬥起來。

  隔著戰場,鬥篷男人神經質一樣細細碎碎地念叨,「居然敢攝取風神大人和那位醜時之女的氣息當式神,是哪家的?到底是哪家的?干得漂亮,太漂亮了……」

  他的語氣非常古怪,復雜的忌憚和溢於言表的嫉妒扭做一團。就好像曾經他也想過這麼做,但最終沒敢伸手。

  澤田彌疑惑地看了他一會兒,男人的臉隱藏在鬥篷下看不出端倪,她實在看不出什麼別的信息,也不記得自己有沒有見過她。

  「為什麼不敢,他們同意的呀。」

  「不可能!除非你是……」

  鬥篷人想也不想地反駁,然後忽然僵住。

  直到這時,他才借著幽幽火光仔細打量起這個之前沒被他放在眼裡的小東西的臉。

  大部分陰陽師和妖怪有些相似,都是憑借氣息和靈光認人。

  澤田彌此前的靈光太過平凡了,平凡到他連正眼都沒掃她一眼,注意力全都集中到了她那個擁有古怪氣息能夠輕易扯破他的結界的弟弟身上……直到現在。

  在這個三貴子都沉睡了的時代,風神一目連作為唯一處於半沉睡狀態偶爾履世的神明,所有陰陽道的人都知道,祂所眷顧的人類只有一個。

  對面那個小女孩的臉和曾經看過的某張照片漸漸重合到一起,鬥篷人的眼睛越張越大,「不可能……不可能……您為什麼會在這裡……不可能!」

  澤田彌慢吞吞放下茶杯,嘆了口氣,語氣居然有點失望,「原來你不是故意撞上來的呀。」

  鬥篷人扭頭就抓住門把往外一撞,一句話都不說就打算奪路而逃。然後他像是重重撞到了一面牆上,鎖住這片空間的結界紋絲不動,並沒有按照他的指令打開出口。

  他渾身一僵,扭過頭,只見到那個銀發小女孩左手一翻,控制結界的核心符文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被她抓在了手裡。

  她慢吞吞地說,「你還是留下來吧,總覺得放你走了會發生什麼不太好的事。」

  「不,不行,我不能死在這裡……我不能死在這裡……」

  鬥篷人身體劇烈顫抖起來,他的語氣一直都不太正常,好像整個人精神狀態並不穩定。他哆嗦著的話前言不搭後語,「我不能死在這裡……我好不容易拿到了那樣東西……我會回去,我會成為組織的高層……我會把所有人都踩下去,我……」

  「……那樣東西。」他好像忽然醒悟過來,眼睛一瞬間亮得駭人。他手忙腳亂地從懷裡翻出一個木匣子,一把把上面的封印符文撕開,翻開蓋子把裡面的東西撈在手裡。

  「哈哈哈哈……沒錯,這是我的了!你們都去死吧!!哈哈哈……」

  澤田彌微微皺起眉,看著那個男人瘋了一樣舉起一枚小巧玲瓏的古鐘,用力敲上鐘面。

  「嗡……」

  悠遠綿長的鐘聲以這個房間為中心點,在整趟列車上回蕩開。

  所有正在做各自事情的人同時怔住。

  正帶著孩子們往前面車廂走的毛利蘭回過頭下意識尋找,「這個聲音……」

  「嗡……」

  第二聲鐘鳴。

  大部分人著了魔一般地忘記了手裡的動作,木呆呆站在原地。

  正在對峙的貝爾摩德和工藤有希子同時抬起頭。

  「嗡……」

  第三聲。

  安室透有點恍惚地停下腳步,按住太陽穴。他對面的女孩子也微微晃了晃,扶住牆面。

  悠遠的鐘聲像是來自哪個佛門的千年古剎,原本應該是撫平人心的禪音,卻不知為何,響到第三聲的時候平和的鐘聲中多出了一絲蠱惑和扭曲。

  「嗡……」

  第四聲。

  澤田彌眉心微皺,看著對面狂亂的氣息越來越嚴重的男人。

  「……姐姐。」

  她聽到弟弟忽然在身後喊了她一句,她疑惑地回頭,「鳴人?」

  「姐姐,有什麼感覺嗎?」金發小正太神色有點恍惚。

  澤田彌專心感受了一下,奇怪搖了搖頭,「沒有啊。」

  「……是嗎?」鳴人慢吞吞地扶住旁邊的桌子,茫然地抬起頭,「可我感覺……有點困……」

  昏暗的燈光裡,他蔚藍色的眼瞳一點一點翻起血色,像一滴紅色的染料落進澄澈的海水裡。晦暗暴戾的氣息從他身上升騰起來,濃厚的妖氣壓縮在他周圍燃起黑色的火苗,空氣中的壓力越來越重,仿佛即將有一頭遠古凶獸要在這片空間中降臨。

  「鳴人?」

  她看到弟弟的眼睛眨眼間翻成赤紅的獸瞳,黑色的不祥火焰一竄而起。

  幾乎在同一時間,隔了一道牆的另一個房間。

  一個人懶洋洋靠著牆壁,放下撐著下顎的手,嘆了口氣,像是有點無奈,表情卻有一絲看好戲式的戲謔。

  「場面弄得太大後面就不好收拾了呀喵。」

  他好像略微思考了一下,也不知決定了什麼,點點頭,「嘛,就這樣吧。」

  他摸出張不知什麼時候准備好的紙人壓在桌上,半垂下眼,雙指並攏往唇邊一靠,半點緊張感沒有地開始懶懶散散念咒文。

  寫著某個人名字的紙人詭異上浮,飄起在半空,無風自燃,眨眼間燒成灰燼。

  紙灰落地的瞬間,隔著一面牆的澤田彌眼睜睜看著面前的鬥篷人身體一僵,毫無預兆地倒了下去。

  一聲凄厲的臨終慘叫穿透兩個房間相隔的牆,衝到那人面前。那個聲音像是穿過了遙遠的空間,到他面前時已然力竭,徒留最後一縷憎惡和怨毒。

  「……是你!」

  「嗯,是我啊。」

  房間裡的人輕松地笑了,帶了點九州腔的少年音色沒有一絲陰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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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1章 漆黑的特快列車(七)

  澤田彌好像聽到了一句極低的念咒聲。

  她下意識抬頭去找時,對方已經像無意識吹進來的風,沒有留下一點痕跡就遠去了。

  「啪嗒。」

  在她身後,第五聲鐘鳴戛然而止,那個小巧的古鐘和鬥篷人失去聲息的身體一起倒在了地上。

  她回頭看了一眼,不算太意外地將臉扭回來。

  她面前的弟弟氣勢還在節節攀升,黑色的火焰快燎到車頂了。

  澤田彌等了等,發現弟弟並沒有停下來的意思,終於嘆了口氣,「下次要自己醒過來哦,鳴人。」

  說完她伸出手,一巴掌拍在弟弟腦門上。

  張牙舞爪的黑色妖火齊齊一滯,緊接著,像是遇到什麼天敵一樣,它們快速把伸出的爪牙收回來,半點不敢耽誤地縮回鳴人身體裡,滿屋子逼人的威勢也開始迅速回落。

  澤田彌好像聽到了九尾大爺一聲不太爽的「嘖」,不過這只大狐狸倒是沒有繼續鬧脾氣,乖乖地重新回去睡覺了。

  過了半晌,恢復正常的小鳴人慢慢睜開眼睛。

  他反應了兩秒,努力抬起眼皮瞅著抵在眼前的皓白手腕,發出了疑惑的聲音,「姐姐?」

  「鳴人。」澤田蘿莉收回手,認真地看著他的眼睛說,「你要和九尾多聊天呀。」

  「誒?」

  「你看它閑得太無聊,剛剛就差點跑出來了。」

  「哦!」小鳴人恍然,然後用力點了點頭,「姐姐放心,我每晚睡覺都有好好跟九尾聊天的……額,只不過,它好像不太想理我。」

  「嗯?」澤田彌眨了眨眼睛,「你跟它聊什麼啦?」

  「就是我在這個世界看到的東西啊。」鳴人興奮起來,眼睛亮亮地說,「各種各樣好看的故事書還有游戲,還有好多好吃的,我覺得特別有意思,就都跟九尾說了!」

  澤田彌:「……」

  九尾困在你身體裡暫時還不能出來,你還一直跟人家說外面有多好玩,難怪人家不想理你。

  她好像忽然理解為什麼那只大狐狸要抓住機會,冒頭往外看一眼了。

  她摸了摸弟弟的腦袋,思考了一下弟弟是不是天然黑這個問題。小鳴人親昵地在她掌心蹭了蹭,然後抱著她的手好奇地左看右看,「姐姐,那個人呢?」

  「唔,死了。」

  澤田彌的思考被打斷,順勢把這個問題扔到了腦後。她拉著小鳴人的手轉過身,十幾歩的距離外,披著黑色鬥篷的身影趴在地上,已經僵硬好久了。

  主人死了,式神卻沒有走,而是安靜地留在了原地。兩個式神沒有主動攻擊,一目連和德子的幻影當然也停了下來。

  澤田彌揮揮手,環繞房間的黑幕褪去,陽光重新透過玻璃窗灑進來。

  牆角的兩個式神動了動,似乎非常不適應站在陽光下,但也只動了一下就重新乖乖站好,像因為調皮搗蛋被老師拎出去罰站的學生。澤田彌看了他們一眼,暫時沒管,而是和鳴人一起朝地上的人走去。來到跟前時才發現,這人身體非常瘦,瘦到幾乎有點不正常。小鳴人半點不害怕地蹲下身,拉開了鬥篷人的帽子,一張瘦的脫了相的臉暴露在光線中,男人眼底青黑,仿佛吸毒多年的癮君子。

  鳴人:「這個人是誰啊?為什麼要襲擊我們?」

  澤田彌搖了搖頭,「不知道。」

  她疑惑地皺了皺眉頭,小聲嘟噥,「我還以為是衝著我來的。」

  她之前提醒柯南關於名字的事時,對方也投桃報李地告誡了她一件事——有一個奇怪的組織盯上了她。柯南建議她如果發現周圍有什麼不對的地方可以跟他聯系,因為這個原因,他們還交換了聯系方式。

  她以為這個人就是那個奇怪的組織派來的,還特意拉著鳴人離開人群,找了個空曠的地方給他提供下手的機會。結果白瞎她這麼體貼,這人就是個單純的眼瞎的笨蛋?

  現在的陰陽師都蠢到這種地步了嗎?明明在平安京的時候晴明和保憲可聰明了,蠢人根本當不上陰陽師的!

  鳴人沒發現她姐已經開始默默憋氣,地上的人死狀有點猙獰,他卻半點不害怕,還在人家衣服上翻來翻去,像游戲裡打完怪檢查有沒有道具掉落一樣。

  硬在地上的屍體瘦骨伶仃,鳴人翻了半天,除了些硬幣、鑰匙、車票等等雞零狗碎的東西,沒有多余斬獲。刨除身上披著的一身黑皮,神秘的陰陽師似乎跟大馬路上走過的隨便哪個路人沒什麼區別,同樣不過是出門要用錢幣,坐車要買車票的□□凡胎。

  有點失望的小鳴人抓了抓頭發,他蹲在地上盯著這些雜碎發了會兒呆,半晌才「哦」地一聲反應過來,最大的掉落不就是這人剛剛拿出來的那口鐘嗎?

  他興衝衝地一回頭,剛准備往地上找,就見他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走到古鐘旁邊,彎腰把它撿了起來。

  小鳴人眨眨眼睛,也不介意被搶了先手,湊過去和姐姐一起觀察,「這是什麼啊?」

  「……不知道。」

  澤田彌攤開手,掌心拖著那枚小巧玲瓏的古鐘,垂著眼打量它。

  的確是流傳了很久的古物,古鐘沿壁掛著斑駁的鏽蝕,清晰訴說著時光走過的痕跡。它的做工並不算太精致,甚至是有些粗糙的,並且不像大部分古鐘在鐘壁上篆刻經文,一圈一圈將古鐘環繞起來的,是一條大張著嘴吐著信子的大蛇。

  澤田彌屈起手指,在鐘面上輕輕敲了一下,古鐘「叮」地響了一聲,比起方才浩瀚宏偉的鐘鳴,不知為何顯得有點委委屈屈的。

  小蘿莉漫不經心地把它收起來,朝還蹲在地上的弟弟伸出手,「走吧。」

  「誒?」小鳴人聽話地站起來,但還是有些不解地問道,「不管了嗎?」

  「嗯,把這件事告訴柯南讓他去想吧。」

  小鳴人:「???」

  他滿腦袋問號,看著他姐用淡定而專業的表情教育他,「自己想不明白就交給聰明人吧,術業有專攻,不要勉強自己。」

  是這樣嗎?

  小鳴人望著他姐,欲言又止……可是姐姐,我覺得你其實只是懶得想吧?

  野生小動物的直覺讓鳴人最終選擇默默閉上嘴,把這句話憋在了心裡。

  他乖巧地跟著姐姐走到門邊,剛准備上手拉門,忽然發現他姐停了下來。

  「姐姐?」

  他疑惑地扭頭,就見澤田彌盯著大門露出了有點迷茫的表情。

  她像是遇到了什麼想不通的事,在原地站了好一會兒,忽然三兩步走上前,用力推開了那扇礙事的門。

  「喲。」

  房間的大門緩緩張開,走廊外的陽光一路鋪到腳下,門口那人不知是不是習慣,正好站在斜對面的陰影裡。他雙手插在口袋,懶洋洋靠在牆上,隔著亂竄的煙霧,只能看到個大概輪廓,倒是那口帶著點奇怪九州腔的少年音色在靜悄悄的走廊上格外清晰。

  「初次見面,大小姐。寒暄的話就不多說了,能把你手裡那個東西給我嗎?」

  .

  安室透回過神的時候臉色有點難看。

  他快速地掏出手機,打開追蹤軟件,發現目標還停留在原地——第六號車廂B室。但是在火災警報已經響了三次的情況下,它理應已經跟著它的主人移動到前面的車廂去了。

  安室透咬了咬牙,很好,他的小堂妹果然沒有聽話。

  他就知道!她主動說要跟著其他人走的時候他就知道她肯定有什麼其他打算!

  「真意外,你居然也會有這樣的表情。」他面前的人忽然開口。

  安室透剎那間收斂了情緒,平靜地抬頭。

  褐色短發的女孩子朝他笑了笑,在被人用槍指著的情況下,她的表情平靜得簡直過分。

  「你知道你剛剛讓我想起了什麼嗎?」她像是絲毫不在意自己的生死一樣,繼續道,「一個因為妹妹不聽話氣急敗壞,生氣的同時又不由自主為她擔心的好哥哥。」

  「組織裡的人還有這樣的一面嗎?還是說這也是你裝出來的?」

  「這就不勞你操心了。」安室透舉著槍往前走了一步,對方識趣地舉起雙手跟著後退,「走吧,我們去別的地方。」

  即便是這個時候,他的聲音居然依舊是溫和的,唇角勾著抹不知真假的笑,「去第八號車廂後面的貨物車箱。把這裡的事處理完了,我還要快點去找我那個不聽話的妹妹……」

  .

  「你叫什麼名字?」澤田彌問。

  第七號車廂B室門口,對面的人依舊因為灌滿走廊的濃煙看不清臉,聽聲音卻似乎有些詫異,連語氣都能聽出一絲意外來,「誒?大小姐對這個感興趣嗎?」

  「對啊。」

  「嗯……」那人似乎認真地沉吟了一下,「不過我覺得,我們還是不要有交集比較好呢。」

  澤田彌眨了眨眼睛,「可是這不是你能控制的呀。」

  「噗哈哈哈……」

  對方的笑點不知道長在了哪裡,這句簡單的話居然逗得他哈哈大笑了起來。

  「嘛,說得沒錯。不過現在,大小姐還是把那枚鐘先給我吧。」

  他思維似乎活躍得過分,眨眼間又重新跳回開頭的話題。他伸出手,掌心是一個方寸大小的木匣,和剛才鬥篷人從懷裡掏出來的有些像。

  「拜托啦,大小姐,我不想對你動手哦。」

  明明是說著威脅的話,他的語氣卻好像是笑鬧著求饒。

  澤田彌拍了拍驟然緊張地抱住她的手的弟弟,慢吞吞走上前去。

  那枚古鐘一直被她捏在手裡,環繞它的氣十分古怪,像是有自我意識,在澤田彌手中的時候像只乖巧的貓兒,大氣都不敢多喘,她一松開手把它放進木匣裡,它立刻又張牙舞爪起來。

  小蘿莉眼眸一眯,「啪」地把木匣蓋子狠狠蓋上了,並且順手想畫一個桔梗印上去。然而那只拖著木匣的手迅速往後一縮,收了回去。

  「這樣就好了。」那個人輕聲說。

  澤田彌仰起頭,他的臉依舊在濃煙和陰影裡看不清楚,只隱約窺見一點垂在脖頸邊的被陽光照亮的金色碎發。

  他收回手時指尖在她掌心輕輕碰了一下,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她只感覺這個人體溫涼得過分。

  「好啦,大小姐,不要把見到我的事告訴別人哦,希望我們不會有下一次再見了。」輕佻中混著一絲沙啞的少年音輕笑著說,「但如果真的見到了,到時候……」

  話沒說完,他的身影就像霧氣一樣消散,只留下幾句模糊的音節,辨認不清含義。

  澤田彌站在原地看著他離開的位置,神色有點迷茫。

  這還是她第一次遇到比六道骸還要矛盾的人,她直覺性地覺得,那人的確不希望跟她有下一次再見,但未盡的語氣中卻又隱隱透出一點對和她重逢的期待。

  小蘿莉嘆了口氣,有點無奈。

  你們這些矛盾的大人們,就不能坦率一點嗎?


第22章 漆黑的特快列車(完)

  小鳴人和澤田彌一起往回走的時候還有點不甘心, 「就這樣給他了啊。」

  「嗯。」

  「可是那是我們的戰利品哦。」他強調。

  「不是。」

  「啊?」

  「我說, 不是, 那個人是被他殺掉的。」澤田彌終於回過頭看了他一眼。

  鳴人張了張嘴,愣著臉問他姐, 「不是姐姐干掉的嗎?」

  他被敵方一發大招強制睡眠, 壓根不知道後面發生了什麼, 直到被姐姐一巴掌拍醒,睜眼就發現鬥篷男已經死了,當然以為是自己姐姐的功勞。

  「……」澤田蘿莉忽然發現弟弟比自己還凶殘,殺人在他口裡好像喝水那麼簡單。

  有點愁, 但是按照那個世界的世界觀似乎也並不能說他不對。

  澤田彌想了想,對弟弟說, 「在這這邊不要殺人哦。」

  「誒?」

  「鳴人不是想當警察嗎?警察可是不能隨便殺人的,就算是壞蛋也應該由法律來制裁。」

  如果鳴人的夢想不是當警察的話,她也不會這樣教他, 畢竟她上頭三個哥哥,哪個是安分守法的良好公民了?就連最省心的親哥也很快要當黑手黨了。

  澤田彌對別人的世界觀和生存方式都沒有意見,畢竟連妖怪她都能平靜接受,但是她依然覺得小鳴人想要在陽光下生活的理想很好。

  她摸了摸弟弟的頭, 眉眼微彎,鼓勵地笑了,「小鳴人要加油呀!」

  鳴人懵懂地眨了眨眼睛, 雖然不知道姐姐指的什麼, 但被鼓勵之後他依然干勁十足了起來, 「嗯嗯!我會的。」

  「唔,不過僅限這邊,回去那邊的時候鳴人知道該怎麼做吧?」

  「放心吧姐姐,我知道的!」

  .

  姐弟倆愉快地把方才那場襲擊扔到腦後。

  火警警報過後,不知從何而來的煙霧灌滿了整條走廊,但實際上卻並沒有火勢蔓延開來。

  澤田彌和鳴人手拉手在煙霧彌漫的車廂裡往前走,他們准備趕在堂哥發現之前回到蘭姐姐身邊去。

  「我突然想起來我把手機塞到六號車廂那個房間的沙發裡了。」小蘿莉有點愁,「堂哥要是檢查會不會發現什麼不對啊。」

  小鳴人眨眨眼睛提出建議,「姐姐可以說把手機忘在那兒了。」

  「咦?」

  這是個好辦法!

  不過……澤田彌瞥了一眼弟弟,為什麼你這麼熟練?

  小鳴人沒注意他姐忽然陷入了沉思,他走著走著發現前面多了一個人,且背影有點眼熟。

  他盯著那個背影看了一會兒,恍然大悟,「啊,你是,灰原桑?」

  前面的人應聲回頭。

  小鳴人拉著他姐跑了過去,驚喜道,「果然是灰原桑啊,你怎麼在這裡?迷路了嗎?」

  「……這話應該是我問你們吧。」褐發小女孩似乎有點無語,「你們怎麼在這裡?和蘭姐姐走散了嗎?」

  小鳴人眨眨眼,「我和姐姐出來上洗手間,然後警報就響了,外面人太多我們一直躲在洗手間裡,剛剛才出來。」

  「……」澤田彌又看了她弟一眼,若有所思。

  「我就知道是這樣,走吧,我帶你們去找蘭姐姐。」褐發小女孩果然沒有懷疑,只是無奈地嘆了口氣。

  明明年紀比澤田彌要小一些,但是她和柯南一樣言行間總有些成熟的大人的影子,下意識地會去主動照顧周圍的小孩子。

  澤田彌和鳴人乖乖點了點頭,正准備跟在她身後往前走,身後忽然響起一聲劇烈的爆炸。

  車廂緊跟著狠狠晃動了一下,灼熱的氣浪從後面那節車廂橫掃過來過來,到面前時只剩下一點余波,擾亂了滿倉煙氣。

  「……尼醬。」

  澤田彌猛地回過頭,神色呆了呆,忽然松開手朝後面跑去。

  「誒?姐姐?」

  「澤田!」

  灰原哀和鳴人還沒從爆炸中回過神就見她煙霧中跑沒了影,下意識追了上去。

  濃濃的煙霧給視野帶來了很大的障礙,兩人追在澤田彌身後,小蘿莉銀色的長卷發在煙氣中劃過跳動的流光,勉強指出了她的位置。

  他們看到那個嬌小的身影跑過第七節 車廂,在第八節車廂門口正好撞到一個人懷裡。

  灰原哀猛地拉住正要跟著撲過去的鳴人,警惕地看向那人。

  灰白的煙霧勾勒出他修長挺拔的身形,他雙手插在口袋裡,襯衫袖口往上翻了幾折露出小臂利落干練的線條,耳側的碎發掃過脖頸,濃煙中看不清臉,漫不經心走過來的時候卻給人種如芒在背的危險感。

  是誰……

  灰原哀下意識屏住了呼吸,這場所謂的「火災」是組織為了逼她出現特意弄出來的,這個時候在這裡的應該也只有組織的人……

  她剛想到這裡,就見那個修長的身影彎下腰把埋頭抱住他的大腿不說話的蘿莉抱了起來。

  「彌醬?你怎麼在這裡?」

  那人聲音莫名地熟悉,清朗溫和的聲線中還帶著點意外和關切。隨著他開口,那種奇怪的危險感悄無聲息地消散,像是她因為太緊張產生的錯覺。

  灰原哀一怔,那是……

  她剛想起這個聲音的出處,她旁邊的小鳴人已經歡快地撲了過去,「透哥!」

  「嗯?鳴人,你怎麼也在這兒?啊,那邊是不是還有個孩子……你們怎麼跑到這裡來了?不是有火災警報讓所有乘客去前面車廂嗎?」

  那人的聲音頓時嚴肅起來,溫和的嗓音中難得地透出一絲嚴厲。

  「因為……」

  「因為感覺到哥哥在這裡。」

  鳴人還沒把剛剛那套說辭搬出來,澤田彌忽然搶斷了他的話。她的小手環繞著安室透的脖頸,把臉埋在了他的肩窩,她像受到了驚嚇的幼貓,連聲音都透出幾分難得的柔軟脆弱,「……嚇了我一跳。」

  「彌醬……」青年怔了一下,聲音也下意識溫軟下來,「抱歉,讓你擔心了嗎?」

  小蘿莉輕輕「哼」了一聲,安室透失笑地揉揉她的小腦袋。

  氣氛眼看著要重新走向溫馨的基調,小鳴人正准備撲過去加入這個劫後余生的抱抱,忽然聽到清朗溫柔的男聲語氣一轉,莫名冒出點黑氣。

  「不過彌醬、鳴人,你們能告訴我為什麼定位器會落在六號車廂,而且爆炸聲一響你們就跑過來了嗎?難道你們根本就沒有跟著蘭姐姐,一直都待在這片火災警報現場,嗯?」

  澤田彌:「……」

  小鳴人:「……」

  我們的堂哥為何要這麼聰明?難道不能大家互相感動一下就把之前的疏漏忽略過去嗎?!

  澤田家兄妹忙著互相套路,站在一旁的灰原哀微微松了口氣。還好,是認識的人。

  她剛准備走上前提醒他們該走了,手機上忽然進了一封郵件,來件人顯示江戶川柯南。

  【計劃成功,組織的人應該以為你已經死了……】

  她垂著眼往後看,柯南讓人假扮她的計劃是後來才告訴她的,她原本已經准備赴死,卻再次被他拉了回來。她到現在都沒有多少實感,直到看到這句話,心神才出現一絲恍惚。

  就在這個時候,緊接著下來的一行字如同帶血的刀狠狠扎入她的視野。

  【……另外,安室透就是波本,你如果遇到他記得立刻避開!】

  「!」

  灰原哀驟然僵在原地。

  噠。

  皮鞋敲在車廂地面的腳步聲緩緩靠近,灰原哀盯著腳下的紫色凌紋地毯,腦海一片空白。

  噠、噠。

  一雙深褐色的牛津皮鞋停在面前,她機械性地抬起頭,只見名為安室透的金發青年抱著銀色長發的小女孩,右手牽著鳴人,目光居高臨下地投下來。

  「你是……灰原哀對吧?」

  對方看著她輕輕笑了笑,灰藍色的眼瞳像冬日冰封的湖泊,情緒封存得不露絲毫端倪,「來,跟我走吧。」

  「……」

  .

  氣氛好像有點沉重。

  澤田彌低頭看看沉默地跟在他們身後的灰原哀,又看看一手抱著她,俊美的臉上難得沒有多少表情的堂哥。

  她想了想,輕輕蹭過去,雙手環住堂哥的脖頸,「尼醬。」

  「嗯?」

  安室透剛剛回頭,又輕又軟的觸感一觸即離,像一滴軟和的春雨落在臉頰上。

  安室透:「……」

  他停下腳步,似笑非笑地看向妹妹,「不要以為這樣我就不生氣了哦。」

  銀發小女孩眨眨眼睛,義正言辭,「怎麼會呢?我明明是因為喜歡尼醬,才不是因為仗著自己可愛想要賣萌逃避錯誤。」

  安室透:「你自己已經把目的說出口了,而且『仗著自己可愛』這一點你還真知道啊……」

  小蘿莉睜著大眼睛無辜地看著他,淺色的眼瞳像夜色中的紫藤花,有一種夢幻到極致的美。

  她大概是從小被人寵大的,安室透看著她的眼睛忽然想到。因為誰舍得對她生氣呢?連他都舍不得。

  青年默了半晌,垂下頭,蹭了蹭小蘿莉的鼻尖,終於無奈地失笑,緊繃的聲線也一瞬間溫柔下來,「彌醬,我會擔心的。」

  澤田彌乖乖道歉,「我錯了。」

  「所以,能老實告訴我你為什麼沒有跟著蘭姐姐,自己跑出來了嗎?」

  「因為我感覺我和鳴人被人盯上了。」澤田彌實話實說,「因為不想連累蘭姐姐他們,所以就出來了。」

  安室透心底猛地一跳,但是看堂弟堂妹們現在還好好在這裡,他又把心底乍起的那絲波瀾平復下去。

  「然後呢,你們遇到他了嗎?」

  「遇到啦,不過那個人還沒來得及做什麼就死了。」

  「……死了?」

  澤田彌點點頭,「突然就死掉了。」

  「……」安室透腦海中忽然蹦出一個名字,他把澤田彌放下來,望著她和鳴人沉聲道,「你們在哪兒遇到他的,帶我去看看。」


第23章 清酒

  安室透話音一落, 澤田彌看向弟弟。

  小鳴人立刻心領神會, 拉住自家堂哥的手積極地說, 「透哥我帶你去吧,那個人死得有點嚇人, 讓姐姐和灰原姐姐留在這裡好了。」

  安室透下意識看向兩個小女孩, 就見澤田彌拉著灰原哀的手衝他點點頭, 乖巧地說,「我們不會亂跑的。」

  他沉吟了一下,「有什麼動靜就立刻喊我。」

  「嗯嗯,放心吧。」

  完全不放心啊, 你不要以為我不記得你上一次這麼乖是跟我保證一定會跟在蘭姐姐身邊然後一轉頭你就把定位器扔了讓我在火災現場找到你!

  他用力揉了揉堂妹的頭,笑容裡冒出一點黑氣, 「希望你這次是真的乖哦。」

  說完他就站起身,跟著鳴人朝第七號車廂B室跑去。他有種預感,如果他再晚一步, 那個房間中的屍體說不定就會消失得無影無蹤了。

  直到目送著他的身影消失在濃煙裡,澤田彌回過頭,松開拉著灰原哀的手,指著反方向自然地對她說道, 「再往前走就是五號車廂,前面就有很多人了,一會兒我會跟哥哥說你們那位阿笠博士找來先把你帶走了, 你快走吧。」

  灰原哀一怔, 從剛剛開始她就一直垂著腦袋, 臉色蒼白地像一張從灰白相冊裡裁剪下來的照片,直到此時因為眼底浮起來的疑惑,才好像有了一點人氣。

  「你……為什麼?」

  「因為我感覺你好像很怕哥哥的樣子。」

  澤田彌說著也有點迷茫地歪了歪頭,「好像被他抓住了一樣,想跑又不敢跑。」

  灰原哀望著她清澈的眼瞳,忽然怔住。他們所在的六號車廂已經比較靠前,隱隱約約有人聲傳過來,像她說的一樣,只要她再往前跑一段距離,往人群裡一躲,就絕對不會被輕易找到了。

  她心底忽然生出一個不敢置信的猜測,這孩子難道是刻意選在這個地點提起那件事,然後讓弟弟把安室透支走好把她放跑?

  「你……」灰原哀神色復雜地看了她一眼,然後下定了決心轉身就走,只是在臨走前她忽然回過頭提醒了一句,「你要小心他。」

  「嗯?」澤田彌愣了一下,然後眉眼一彎,輕輕笑了,「放心吧,我知道噠。」

  .

  安室透回來的時候滿臉沉思。

  鳴人小聲對姐姐說,「我們去的時候屍體已經不見了。」

  澤田彌點點頭,有種居然不算太意外的感覺。

  可是她哥現在還陷入思索,一副好像想到了什麼的樣子。

  等他回過神,低頭掃一眼,發現差了個人,「灰原呢?」

  「阿笠博士剛剛找過來把她接走了,」澤田彌乖乖說,「我要等哥哥就沒跟他們一起。」

  安室透也不知是真關心還是假關心,隨口一問後果然沒有多說什麼。

  青翠的樹影在車窗外疾馳而過,鈴木特快列車繼續奔著終點前進。好在後面的旅途果然沒再鬧什麼么蛾子,然而車上的乘客們也沒有了玩解謎游戲的興致,一到終點站紛紛逃命似的下了車。

  因為還帶著堂弟堂妹,安室透沒有和貝爾摩德會和,而是和毛利蘭幾人走在了一起。

  他當然記得自己剛剛干了什麼,但是表現得異常坦然,對某位名偵探戳在自己脊梁骨上的目光視而不見。

  從列車上下來的人群行色匆匆,大多數表情都不太好看,這趟列車的乘客大概是覺得自己倒了血霉,好好地出來玩居然接連撞上凶殺案和火災警報,弄得在列車上時看誰都疑神疑鬼,生怕再次蹦出來一個凶手,而自己就是那個倒霉的受害人……當然,也有奇葩覺得推理列車上居然真的發生了凶殺案賊刺激,計劃明年繼續來的。

  一路折騰下來,澤田彌小蘿莉已經有點困了,她不像鳴人有那麼好的精力,牽著堂哥的手走著走著就開始打哈欠。

  安室透把她抱起來,笑著揉了揉小蘿莉豎起的呆毛,剛准備說什麼,眼角忽然晃過一個熟悉的身影。

  他呼吸微微頓了頓,然後若無其事地把懷裡的小女孩遞給走在另一側的毛利蘭,「毛利桑,能幫我照顧一下她和鳴人嗎?」

  毛利蘭一愣,下意識把小蘿莉抱在懷裡,「可以是可以,安室君是遇到什麼事了嗎?」

  感覺到自己忽然被換了個懷抱,澤田彌也迷迷糊糊地抬起頭朝堂哥看去。

  安室透輕輕笑了笑,修長的手指伸過去溫柔撥動了一下她鬢邊的長發,用漫不經心的語氣掩蓋下眸底的一絲鋒利,「遇到個熟人,過去打聲招呼。」

  .

  金發少年懶洋洋走在人群裡,有一搭沒一搭地拿著勺子挖著一杯草莓巴菲,掛著耳機和同僚聯絡。

  正確來說應該是對面正在對他進行滔滔不絕的痛罵。

  「……我們還以為松本是遇到了什麼強敵,結果最後用他的命燈檢測到他居然是死在了你的手裡!你到底想干什麼?!」

  哦,原來叫松本啊,他還以為是叫松田。

  「這已經是你殺死的第三任搭檔了,你真的不是故意的嗎?還是說你就是故意的?你到底對他們有什麼不滿?」

  「嗯,不滿的話,大概是活著吧……」金發少年咬著勺子,含含糊糊地說。

  那邊忽然梗住。

  「哈哈開玩笑的……」他把勺子插回玻璃杯裡,也不在意對面被他那個並不好笑的笑話哽得差點吐血,用抱怨的語氣不知真假地說,「你給我找的搭檔要是別那麼蠢的話,保質期說不定就能長點了。」

  那頭的人努力平復了一下呼吸,明明是他不滿地朝少年罵了半天,不知為何在他開口時卻隱隱透出些畏懼來。

  「……松本做了什麼?」

  「嗯……我想想,我記得你之前給了他線索讓他去找一樣東西?」

  「那是他的任務,你怎麼知……」

  「半個月前他就已經找到了,只不過在發現它的用處之後,他自己把它扣下來了。」金發少年沒管對面的欲言又止,自顧自繼續,「他想借助這樣東西變強,然後把你踩下去呢,是不是很有意思的想法?」

  電話那頭微微一滯,緊接著就傳來一連串咒罵聲。

  金發少年從口袋裡掏出木匣,在掌心轉了一圈,像拋石子一樣隨意地拋了拋,姑且禮貌地等他罵完。

  「其實如果只是這樣我也不想管的,畢竟我也想看看他能不能成功。」他用看熱鬧的語氣說著格外不是個東西的話,「但是誰讓他惹上了不能惹的人。」

  那頭的人前一口氣沒喘勻又被他氣了個倒仰,但此時聽他說到這裡還是不得不急切追問道,「誰?難道是那一位,她不是一直在東京……等等,你沒有跟她遇到吧?你冷靜點……」

  「誒?你這麼緊張啊?」

  那頭似乎條件反射地要蹦出一聲激情辱罵,話到嘴邊又被他咽了下去,「我說過,現在不是對她下手的時候,你大可以等一等……」

  「哦。」金發少年漫不經心地聽著他苦口婆心的規勸一邊挖出一勺冰淇淋,吃了兩口覺得太甜了。等到對方說得口干舌燥,他終於輕描淡寫扔出一句,「別緊張,我遇到的不是她。」

  電話那頭的人:「……」

  不是你特麼早說啊!

  感覺到那邊的人被氣死得差不多了,金發少年笑了一下,似乎終於決定做個人,「我遇到了一個身體中封印著怪物的小家伙,松田就是正面撞上了他。」

  「……是松本。」對面人已經糾正得厭倦了,想想松本已經死了估計也不會在乎自己被叫錯名字,那人干脆略過了這一茬,「是誰?把他的名字和資料發過來。」

  「誒?你想做什麼?事先說好我說的怪物就是真的怪物,葛城山那位土蜘蛛大人那個層次的。你要是做了什麼小動作一不小心被他全滅了……放心,到時候我肯定扔下你們就跑,絕不會跟你們同生共死的。」

  「……」那人從他的話中意識到了一點嚴重性。他知道這個人說不管就真的不會管,甚至在他已經說到這種程度的情況下,他們要還是往上撞的話,說不定他下一步就毫不猶豫叛逃了。他糾結了半晌,忍痛掠過這個話題,「松本怎麼惹到它了?」

  「對著人家敲鐘,差點打擾了那只大狐狸睡覺。我要是當時不把他給殺了,等那個怪物降臨,我就得給他陪葬。抱歉啊,我還是覺得自己的命比較重要。」

  對面的人被噎住,估計又是在心裡痛罵了一輪傻逼下屬,終於嘆了口氣好言規勸道,「就算這樣,你也可以把他弄暈先帶回來,我們內部清算。」

  金發少年左看右看找了個垃圾桶,白皙修長的手指捏著剩下的半杯草莓芭菲扔進去,一邊敷衍地答應,「可以啊,我下次盡量。」

  對面的人又是一哽,幾次三番被氣回來,他語氣終於強硬了起來,「你再這樣我要開始懷疑你加入組織的目的了,給你指派的搭檔從來沒有活過一個月的,再這樣下去說不定組織清算的下一個人就是你了。」

  「嗯?威脅我?」那個輕浮的少年音色反而笑了。

  電話對面的人瞬間僵住,冷汗唰地一下淌下來,令人如芒在背的殺氣好像沿著電話線蔓延過來將他團團籠罩。

  他聽到那個懶洋洋的聲音,好像心情很好地慢條斯理給他講道理,「我覺得我表現得很真誠啊,你們派給我這麼多蠢貨,我已經表現得很克制了。」

  好像有人拿著刀抵住了自己的脖子,刀鋒上的寒意攜著殺氣逼到眼底,男人抖著聲音應是。

  「所以該拿出誠意的是你們吧?派點聰明人出來,或者說,其實你比較想當我的搭檔?」

  電話那頭好像一瞬間連呼吸都停住了,半晌,那人手一抖,「啪嗒」一聲驚恐地掛了電話。

  「啊,真沒禮貌……你說對吧?」

  金發少年聳了聳肩,抬起頭看向對面的人。青年單手插在口袋裡,修長的身體靠在牆上,似乎已經等他好一會兒了。

  「電話打完了?」

  對方輕輕笑了笑,禮貌地問,笑意沒有達到眼底,灰藍色的眼眸仿佛封著一層寒冰。

  「打完了。」金發少年將手插回口袋,拖著步子走到比他更深的陰影處這才嬉皮笑臉地打招呼,「好久不見,找我有什麼事嗎,波本?」

  「的確好久不見。」安室透微垂著眼,半張臉隱沒在了陰影裡,「我還以為你不會再回來了,清酒。」

  代號為清酒的少年失笑,「怎麼會,只是去出個長期任務啊喵。像我這樣的人,除了組織,你覺得還有哪裡可以去嗎?話說回來,你呢,聽說你又多了個身份?照顧小孩子辛苦嗎?」

  「這就不關你的事了。」

  兩人針尖對麥芒地互相問候幾句,安室透像是感覺到了厭倦,提前結束嘲諷流程,開門見山道,「你為什麼會在這趟車上?」

  「嗯?」金發少年賣萌似的歪了歪頭,說出的話卻寸步不讓,「這是我的任務,好像不用跟你彙報吧?」

  「哦?所以你的任務就是干掉你的第三任搭檔?」

  「那是個意外。」他伸了個懶腰,沒骨頭的貓一樣攤在牆上,挑著笑怎麼看怎麼假地說,「誰叫我今天心情不太好。」

  「是這樣嗎?」安室透面不改色,好像真的信了他的鬼話,「那松本實在太倒霉了。」

  「嗯?原來真的叫松本啊。」清酒低聲喃喃。

  「所以呢?你心情不好的原因是什麼?」

  清酒挑了挑眉,看著青年在蒙昧光線中有些模糊的臉,忽然玩味一笑,「波本,其實有時候我真覺得你像個公安警察啊喵……特別是在這些奇怪的地方對我尋根究底的時候。」

  「你想多了,我只是不希望自己的合作伙伴是個瘋子。」

  對方眼皮都沒有多抬一下地回敬,「有時候我也覺得你是土御門家派來的臥底,專門來削弱組織戰鬥力的。」

  「……」已經宰了自己三任搭檔的清酒無言以對,「如果他們給我派個聰明人來,我也不會讓他死這麼快啊。」

  「人不是你自己挑的嗎?」

  「你知道什麼叫做矮子裡面拔高個嗎?」

  說完他忽然微微一頓,上下打量著對面的人,「不過有時候蠢點也好,如果都是像你這樣的,組織大概就完蛋了。」

  安室透輕輕笑了一下,神色在陰影裡看不分明,「是嗎,真希望我不會有跟你做搭檔的一天。」

  「那對我來說果然還是不如去跳東京塔吧。」

  「彼此彼此。」

  問完了要問的問題,金發青年似乎片刻都不想留,轉身就准備離開,臨走前他好像想到了什麼,腳步一頓略微回頭。

  「聽說你在找一樣東西,找到了嗎?」

  「沒呢。」清酒靠在陰影處的牆面上懶洋洋回答,「聽說你在找一個人,找到了嗎?」

  「沒有。」

  「呵呵。」

  兩人互相戳了一番對方的心窩子,掛著「親切友善」的微笑各自道別,並且真誠地在心裡希望再也不要遇到對面那混蛋。

  .

  推理列車的旅行因為意外頻發泡了湯,為了安撫「受到驚嚇」的堂弟堂妹,安室透帶他們來到原定旅游地點後,立刻在當地訂了一家很有名的溫泉旅館,算是補償。

  「咦咦,所以是溫泉嗎?溫泉嗎?!」

  從來沒有泡過溫泉的小鳴人從看到了旅館前面豎著的牌子就開始興奮,雖然他還不太認識字,但照片還是看得懂的。

  安室透一邊牽著堂妹的手,一邊還要照顧活潑得過分地在走廊上蹦蹦跳跳的堂弟,面對這種情況,青年依舊十分有耐心,「鳴人以前泡過溫泉嗎?」

  跑到了前面的小鳴人轉過身倒退著歡快地說,「沒有啊,木葉附近都是山,我從來沒見過溫泉的。」

  木葉?

  日本沒有叫木葉的區,難道是底下哪個名不見經傳的村子?

  日本各區域的地名在腦海中迅速刷過,安室透不動聲色地把這點疑惑按在心底。

  溫泉旅館是個按照古典建築規格修建的和式宅院,走廊另一面就是有著綠樹假山的庭院,院子中的青石路青苔斑駁,很顯然有些年頭了。

  走廊的木質地板被打掃得整潔干淨,泛著木頭特有的溫潤光澤,屋檐底下掛了成排的風鈴,小孩子的嬉鬧聲混在清脆空靈的鈴聲裡越來越靠近。就在聲音將近滾到近前時,一個圓乎乎的身影從走廊那邊彈出來,他像個被人扔出來的保齡球,一路橫衝直撞,然後准確命中目標。

  長長走廊上同時響起兩聲痛呼,倒著走路的小鳴人和沒看路的「保齡球」狠狠撞到一起,「啪嗒」摔成一團。

  「保齡球」彈出來時澤田彌剛好在走神,等她被弟弟的痛呼驚醒,抬頭就看到了這一幕。

  澤田彌:「……」

  她默默扭頭看向身邊原本可以提醒鳴人的某個大人,她的親堂哥單手插在口袋裡輕聲一笑,「我之前已經告訴過鳴人不能倒著走路了哦,不過他好像沒記住,小孩子都是受到點小教訓之後印像才會更深刻,對吧?」

  澤田彌:「……」

  ……果然不是錯覺。

  她深沉地想,我的堂哥,他果然是個大腹黑= =

  「話說回來,彌醬,我好像也提醒過你走路的時候不能走神吧?」

  澤田彌:「!」

  她抬頭,對上了自家堂哥的帥臉,對方灰藍色的眼瞳在走廊天光下暈開一抹和蒼穹同色的光亮,好看得銳氣逼人。

  「所以彌醬應該怎麼做呢?」安室透問。

  正確的回答當然應該是改掉這個壞習慣。然而他看著他的小堂妹認真思考兩秒,歪了歪小腦袋,遲疑地說,「讓身邊人抱著走?」

  安室透:「……」

  很好,他的小堂妹果然是個小機靈鬼,放出去絕對不會被人欺負了。

  他失笑著揉了揉小蘿莉的發心,縱容地笑著說,「嗯,回答正確。」

  小鳴人並不知道自家哥哥姐姐又完成了一波互相套路,他暈暈乎乎地從地上爬起來,感覺自己手掌撐著的地面有點軟,一仰頭,這才發現自己趴著的是個圓乎乎的肚子。

  「誒?誒!元太?」

  「鳴人?」

  元太頂著滿眼蚊香圈,也暈乎了好一會兒,這才認出自己撞到的人。

  兩個小孩對眼懵逼,這時候嘰嘰喳喳的吵鬧聲終於從元太身後追了上來。小孩子們擔心的「元太,你慢點跑……」的叫喊聲中夾雜了一句成年人的怒喝,「你們這群臭小鬼,不要在走廊上亂跑!」

  這個聲音更加熟悉了。

  安室透詫異地一抬頭,隔著一群松鼠一樣蹦出來的小朋友,看到他的便宜老師氣急敗壞地從走廊盡頭冒出來。

  「毛利老師?」

  夾在小孩子中的柯南和灰原哀同時一怔。

  毛利小五郎:「額,安室?」

  緊跟在毛利身後的毛利蘭、鈴木園子:「安室先生?」

  兩撥上午還在名古屋站道別的人,再次在旅館走廊狹路相逢。

  .

  「早知道安室君也訂了這裡的房間剛才就一起走了。」

  「額哈哈,我也沒想到,本來是因為列車上發生了意外,所以臨時更改計劃過來的。」

  「我們也是啊,因為在車上受了驚嚇所以想來泡溫泉放松一下……」

  大人們進入了必要的社交流程,這個意外的相遇,安室透的情緒未知,至少對面的兩個少女還是挺驚喜的。

  澤田彌牽著哥哥的手,看向對面。

  灰原哀已經第一時間躲進了最裡面,用小孩子們的身體把自己擋了起來。

  站在最前面的黑發小男孩表面看不出什麼,臉上只有恰到好處的見到熟人的驚訝,放在一群小朋友裡半點不突兀。察覺到遠遠投來的目光,他抬頭回視過去。

  銀色長發的小蘿莉靜靜地看著他,朝庭院的方向輕輕偏了偏頭。

  柯南眨了一下眼睛,忽然往前幾步,拉了拉毛利蘭的裙角,「吶,蘭姐姐,這個院子好漂亮啊,我們可以去轉轉嗎?」

  毛利蘭正在和安室透說話,聞言下意識低頭,「額,可以是可以……」

  她剛想說她可以陪著一起去,就見黑發小男孩往前跑了幾步拉住對面小女孩的手,帶著她跳下走廊,快速地扔下一句話,「那我們很快就回來。」

  眾人眼睜睜地看著柯南帶著漂亮蘿莉跑掉了,兩個小小的身影在庭院裡左拐右拐,消失在了假山後面。

  所有人:「……」

  「可惡!」鈴木園子忽然咬牙切齒,「柯南那個小子,都會追女孩子了!」

  「太狡猾了!」

  「就是就是!」

  「我也想和澤田同學單獨說話啊!」

  小朋友們頓時和她同仇敵愾起來。

  「那個……」毛利蘭有點尷尬地看向對面被當面拐走了妹妹的某位哥哥。

  「沒事。」安室透笑了笑,看著兩個小孩子跑遠了的背影,灰藍色的眼瞳浮起一絲若有所思。

  .

  一直跑到假山背後,確定周圍沒有其他人了,柯南終於松開手。

  「怎麼了?」

  「列車上那個陰陽師,後來主動去找我和鳴人了哦。」

  澤田彌簡單把車上後來發生的事前後經過說了一下,看著面前人眉心微微一皺,緊接著陷入沉思。

  四月的陽光從假山的石縫間照過來,在他湛藍色的眼瞳中投下一點清亮,像幽深靜謐的湖面泛起粼粼波光。屬於「江戶川柯南」的不諳世事的天真沉入幽寂的湖水,另一個人的影子浮了上來,在他的尚且稚嫩的眉宇間添上抹超出年齡的冷靜成熟。

  澤田彌看了他一會兒,望著不遠處的青石台又開始發呆。

  有一個壯碩的身影正停在石台旁邊,頭帶網代笠,手中還握著長長的錫杖,一身灰褐相間的僧衣,長長的衣擺垂落在了青石板上。

  對方好像只是路過這裡歇個腳的,澤田彌有點猶豫要不要上去打招呼。

  「……澤田,澤田?」

  小蘿莉像一只被驚醒的奶貓,睜大了一下眼睛,終於回過神朝他看來。

  柯南有點無奈,「你又走神了啊。」

  銀發小女孩乖乖點了點頭,軟乎乎地道歉,「對不起。」

  「沒事。」柯南沒在意,他遲疑了一下,「你能,回憶一下那個陰陽師是怎麼死的嗎?」

  似乎是對於要求一個小孩子回憶已經過去的可怕場景有些抱歉,男孩子的聲音很輕,有一些小心又溫柔的安撫。

  澤田彌想了想,「應該是……被人下了咒。」

  「陰陽師的手法嗎?」

  「嗯。」

  「那麼,你有在現場附近遇到什麼奇怪的人嗎?」

  澤田彌眨了眨眼睛,「沒有啊。」

  於是線索在這裡就斷了。黑發小少年輕輕嘆了口氣,沒有太過糾結,轉而提起他原本想說的另外一個話題。

  「你的堂哥……你有感覺他最近有什麼地方不對勁嗎?」

  他看到銀發小女孩露出了疑惑的表情,「也沒有啊。」

  「真的沒有嗎?」柯南強調,「你仔細回憶一下,和以前比起來。」

  「和以前?」澤田彌茫然了一會兒,「可是我只認識了他三天呀。」

  柯南:「!」

  這就是最大的不對勁了吧?!

  「你們……」他有點匪夷所思地問,「你們以前從來沒見過面嗎?」

  「爸爸那邊的親人從來沒見過,啊,媽媽那邊也是。」澤田彌回憶了一下自家堂哥的設定,「因為是遠房親戚,哥哥國中以後去了意大利留學,最近半年才回日本,然後才和媽媽聯系上的。」

  所以你們就沒懷疑過嗎?心太大了吧?!

  行了,不用試探了,安室透肯定就是黑衣組織派來刻意接近她的人。至於她真正的堂哥……很可能已經遭遇不測了。

  少年眸色沉了沉,他看著面前神色懵懂的小蘿莉,猶豫片刻,沒有把這個猜測說出口,而是叮囑道,「總而言之,你還是注意一下吧。出門記得跟家裡人聯系,有什麼不對就給我打電話。」

  銀發小女孩乖乖點頭,對他露出一個可萌的笑,「放心吧。」

  柯南:「……」

  一點也不放心啊!

  「對了柯南,」澤田彌左看右看,「這裡有貢品嗎?」

  她決定還是去跟青石台旁邊那位停了很久的春地藏打聲招呼。

  「貢品?」

  「就是吃噠。」

  「唔,跟我來吧。」

  .

  柯南拉著澤田彌走掉後,因為一邊出了一個小孩子,兩撥人干脆合流,來到了旅館正堂歇腳。

  經過了一天的奔波,幾個大人臉上都露出了疲色,反而是小孩子們的精力依舊活潑充沛著。

  他們不知什麼時候聊到了「理想」這個話題。

  「哦哦,我先說!」小鳴人率先舉起手,「我的理想是以後要當一個警察!」

  「誒……」小朋友們齊齊驚訝,「目暮警官那樣的嗎?」

  「額……」小鳴人回憶了一下目暮警官是誰,腦海中蹦出一個圓乎乎宛如肉包子的慈祥身影,「……= =」

  總感覺這樣就有點不夠帥了啊……

  他糾結了半晌,掏出手機,「不是啦,是松田大哥那樣的……就是游樂場爆炸案那天拆除炸彈的大哥哥,我給你們看我還跟他一起拍了照。」

  小朋友們立刻湊過來圍觀,然後齊齊張大嘴,「哇,這個大哥哥好帥啊!」

  「是啊是啊,跟目暮警官完全不一樣的感覺呢!」

  照片中黑發青年雙手插兜身姿筆挺修長,簡單的黑色西裝穿出了奢侈品牌高定效果,他鼻梁上架著副墨鏡,被迫和金發小正太擠在一個畫面裡,表情有一點無奈,但還是縱容地和鳴人一起看向了鏡頭,英俊的輪廓有種銳利又不羈的痞氣。

  小孩子們正圍著照片驚嘆,一雙骨節分明的手忽然從旁邊伸了過來。

  「鳴人,照片能給我看看嗎?」

  「透哥?」

  小鳴人這才發現他堂哥不知什麼時候站在了他身後,視線落在那張合照上,眸底有一絲隱藏得極深的復雜。

  小鳴人乖巧地把手機遞了出去,小朋友們沒察覺到什麼不對,繼續圍著他嘰嘰喳喳問,「鳴人你是怎麼跟這位警官哥哥認識的?」

  「游樂場爆炸那天我也在,松田大哥從摩天輪上下來之後還請我和哥哥姐姐吃冰淇淋了。」

  「哇。」

  元太下意識嘀咕,「我也想吃冰淇淋。」

  「嘿嘿。」鳴人十分得意,他雙手叉腰,站在沙發上宣布,「我和松田大哥約定好了,以後一定會考警校的,松田大哥說他以前在警校的時候沒能當成第一,特別遺憾,以後這個任務就交給我了!我一定會是未來的警校第一!」

  「啪啪啪。」小朋友們齊齊給他鼓掌,「鳴人加油!」

  「……」

  柯南一進門就聽到了鳴人的「警校第一」宣言,他嘴角一抽,下意識看了一眼靠窗沙發上的安室透。

  金發青年低頭看著手機不知道在干什麼,神色很沉靜,也不知道聽到沒有。

  最好是沒聽到吧,否則他一個黑衣組織成員難道還真帶出個警校第一的弟弟來?

  沒管那邊的熱鬧,柯南帶著澤田彌往前台走。大概是覺得看小孩子玩耍太無聊了,毛利小五郎正戳在門口隔著一道櫃台和裡面的前台小姐姐聊天。

  「這裡有什麼著名的景點嗎?」

  前台小姐姐:「額,要說著名的話,應該是附近山上的五方塔吧。因為據說可以保佑人心想事成,所以有很多游客千裡迢迢來這裡參拜呢。」

  「哇,原來是這樣啊,是真的嗎?」

  毛利小五郎剛准備繼續問,忽然響起的齊聲驚嘆已經把他的話頂了下去。他和前台小姐同時低頭,發現原本在大廳中央鬧騰的小朋友們又集體擠過來了。

  毛利小五郎嘴角一抽,「喂,你們這群小鬼,怎麼哪裡都有你們?」

  元太:「我們看到了大叔在問這位姐姐附近的景點。」

  「吶吶,大姐姐,所以是真的嗎?可實現限人願望的塔?」小鳴人好奇地問。

  「我也不知道呢。」前台小姐想了想,「不過以前鎮子上好像的確發生過這樣的事。據說是明治時期,鎮子上有一個年輕人愛上了本地富商家的女兒,但那位小姐似乎對他無意。年輕人用了各種辦法都沒能得到小姐的芳心,失落之下不知道聽了誰的話在一天夜裡跑到五方塔,虔誠地許願。五方塔裡供奉的佛鐘無人撞動自己響了起來,像是回應了他的心願。年輕人欣喜若狂,第二天回到鎮子裡之後再次向那位小姐表白,小姐果然同意了。然後他們就在雙方父母的認同下結成了婚約,幸福地在一起了。」

  「誒……」小朋友們拖長了聲音,滿是驚訝。

  毛利小五郎在旁邊聽得一愣一愣,「這是真事?」

  「應該是的吧,婚禮當天的情景還被留下了一張照片呢。」

  前台小姐拿起櫃台上的旅游手冊,那是旅館和附近景區合作統一印刷免費發放給來入住的客人的。

  「看,就是這裡。」她翻到某一頁後將旅游冊遞給毛利。

  小朋友們同時踮起腳尖湊過去看。

  那是一張黑白照片,那個年代的攝影技術不成熟,畫面裡的人群勉強留了個虛像,連人臉都看不清,只能勉強分辨有一位白衣女人被人群簇擁著從一扇門裡出來。似乎就是新娘出嫁的場景,唯一有點奇怪的是新娘不是自己走,而是坐在椅子上被人抬出來的。

  旅游景區為了表現自己歷史悠久有人文氣息,編造故事挺常見,但真正有圖有真相的沒幾個。開發商將照片印上旅游冊,五方塔的可信度一下子就高了起來,和其他胡編亂造的景點比起來格外清新脫俗。

  就連此時看到照片的毛利小五郎一時也有點相信了,小聲嘀咕,「難道是真的很靈?」

  柯南帶著澤田彌來到櫃台前正好聽到這句話,他的視線剛好落在旅游冊的照片上,嘴角狠狠抽了一下。

  ……喂喂,靈什麼啊?這分明是個恐怖故事吧?

  他虛著眼睛瞟了眼這位不太靠譜的大叔,拉著身邊的蘿莉理他遠了點,然後舉起手揮了揮吸引櫃台後的小姐姐注意道,「吶,大姐姐,旅館裡現在提供食物嗎?」

  櫃台後的小姐姐「誒」了一聲,低頭往下看到他,露出了為難的表情,「我們廚師做飯的時間是固定的呢,現在的話不是飯點,廚房還沒開火……小弟弟你餓了嗎?」

  「這樣啊,那附近有便利店嗎?」

  「抱歉,我們這裡位置比較偏,便利店的話要走很遠。」說著前台小姐的表情更加為難了起來。

  「那麼,你們這裡的廚具和食材能夠借用嗎?」

  一個清朗溫和的聲音插進來。感覺到握住自己手腕的手倏然一緊,澤田彌回過頭,「哥哥?」

  「嗯,彌醬和柯南餓了嗎?」金發青年不知什麼時候注意到這裡的動靜走了過來,他低頭朝她笑笑,順手把另一只手裡的手機揣進口袋裡。

  「我還好。」澤田彌想了想,「但是祂好像有點餓。」

  他?

  安室透下意識看向柯南,小男孩疑惑地搖了搖頭。


第24章 深夜

  不知道是不是安室透刷的臉卡起到了效果, 前台小姐姐衝著他臉紅了一會兒, 表示可以幫他和後廚商量。

  然後安室透就借到旅館的廚房和食材, 做了點簡單的食物。

  端盤上桌之後,大廳裡的其他人也被吸引了過來。因為人太多, 特別是有一個跟著喊餓的元太, 最後大家把准備帶回去當手信的溫泉饅頭也拆了。

  澤田彌確實不太餓, 但是堂哥的廚藝太好,她還是乖乖坐在桌邊喝完了一碗粥,這才帶著一碟溫泉饅頭去了庭院。

  安室透注意到她的動靜,正准備跟上去, 大廳角落忽然響起一陣喧嘩。

  他動作一頓,往那邊掠了一眼。

  是一對年輕的情侶, 女孩子是嬌嬌氣氣的美艷掛,男人的長相尚可,就是相比之下氣質平凡了些, 一頭短到發根的平頭和外貌也有些不搭。性格倒是看起來很老實,面對生人時甚至有些畏縮。

  那對情侶中的女孩跟旅館的服務人員起了衝突,大概是之前來的時候也問過有沒有食物結果得到了沒有的答復,現在看到一群人在大廳吃飯, 以為自己被差別對待了,立刻鬧了起來。

  服務生態度誠懇地解釋那些食物是客人自己做的,女孩依然有些不依不饒, 男朋友在她旁邊急出一頭大汗, 伸手去拉她的手臂, 結結巴巴地規勸她。

  「清水,算了,你想吃什麼,我也可以給你做……」

  「誰想吃你做的啊!如果不是你非要換房間,怎麼會拖到現在?!」

  名為清水的少女反手把他甩了出去,她隔著人群遠遠看了一眼安室透,對比這位身姿挺拔如青松般賞心悅目的金發帥哥,再看看自己面前畏畏縮縮的男友,臉色越發難看了幾分,心中再次懷疑自己當初是怎麼看上這麼個男人的。

  她冷哼一聲,甩手離開,當著眾人面沒給男朋友留下一點面子。脾氣好到近乎懦弱的男人也沒有生氣,他衝服務生擠出一個尷尬的笑,連聲道歉,又繼續喊著自己女友的名字,像條忠誠的狗一般追了上去。

  安室透和柯南的目光同時在那個男人身上落了一下。

  「那對情侶好像跟我們是同一趟列車的誒。」

  突然爆發的衝突把小孩子們嚇了一跳,等兩人離開,他們開始湊到一起嘀嘀咕咕。

  鳴人:「是嗎?我不記得啊……」

  光彥:「鳴人你當然不記得了,你跟澤田桑去洗手間了,後來才和我們會和。這對情侶是我們因為火災警報往前面車廂移動時在路上遇到的。」

  鳴人:「誒誒?是這樣嗎?」

  安室透收回目光,把小朋友們的嘀咕囫圇聽了一耳朵,暫時沒放心上。看了看時間發現堂妹還沒回來,他正准備出門找人,就看到澤田彌拎著一只空盤子,若有所思地走進來。

  「姐姐。」小鳴人看到他姐,迅速迎過去,他繞著她轉了一圈滿頭霧水道,「姐姐你把饅頭吃光了嗎?」

  「啊?」澤田彌回過神,有點無奈地抬了一下眼,「你覺得我吃得完嗎?」

  「吃不完。」小鳴人誠實回答。

  就是吃不完才驚訝呀,他伸著脖子往外望懷疑他姐是不是在外面遇到什麼餓肚子的貓貓狗狗喂給他們了。

  澤田彌沒管犯傻的弟弟,把盤子放回桌上,環視一圈,准確地找到她哥,跑過去。

  「尼醬。」

  安室透順手把她接住,溫和地「嗯?」了一聲,一邊低頭理了理小蘿莉的衣擺,在她衣擺最下方發現了幾道折痕和一點沾著潮氣的青苔。

  「彌醬去看院子裡那個青石台了?」青年狀似不經意地說。

  咦?

  澤田彌茫然地點點頭,哥哥怎麼知道的?

  「只有那邊有水流,凳子下的青苔才會沾著潮氣。」安室透漫不經心地把那點青苔碎末拈掉,卻沒有繼續問下去,只是摸了摸妹妹的頭,「還要溫泉饅頭嗎?」

  澤田彌搖搖頭,她垂著眼,又回到了那個若有所思的狀態。纖長的眼睫蓋下去時,她淺色的眼瞳就暗了許多,像盛著一泓靜謐的月光,不笑的時候很容易給人一種迥遠的距離感。

  「哥哥,」她臉上帶了一點不自知的迷茫,慢吞吞地說,「我感覺今晚可能會出什麼事。」

  .

  當天夜裡。

  那天晚上的月色比哪一晚都黯淡。

  安室透沿著狹窄昏暗的樓梯間,不斷喘息著往上跑,焦慮和惶恐像湧上沙灘的潮水不斷吞噬著他的冷靜和理智。冷鐵鑄造的樓梯長得好像看不到盡頭,等他終於踩過最後一層台階,猛地推開天台的大門,一聲槍響轟然在空曠的天台上炸裂。

  血,冒著硝煙的槍口,背對他站在天台上的男人,還有緩緩沿著牆壁滑下去的諸伏景光。

  牆面和地面大片的紅色將他視線狠狠灼傷了一下,他渾身僵硬地站在原地,看著那個持著槍的男人回過頭,側臉上還站著景光的血。

  「對付叛徒,就應該回以制裁,是這樣沒錯吧,波本?」

  ……波本。

  …………波本。

  ………………波本。

  男人冷沉的聲音回蕩在夜空下,一排一排的墓碑從泥土中鑽出來,砌成復雜的迷宮將他圍在最裡面。

  幾只瞳孔猩紅的烏鴉扇了扇翅膀,發出幾聲粗啞的啼叫,停在墓碑頂端的十字架上。

  安室透有點茫然地抬頭看去,滿眼都是認識的名字,任務的目標、處決的叛徒、有罪的、無罪的,所有死在他手下的人,在六尺黃土之下睜開眼睛,透過冰冷墓碑上的黑白照片,朝他投以矚目的視線。

  他在這些人的審視中慢慢往前走,路過一張又一張熟悉的臉,在一個名字刺入眼簾時猛地頓了一下。

  荻原研二。

  他緩緩地繼續向前。

  諸伏景光。

  伊達航。

  每往前一步,他的腳步就慢上一分,仿佛刻著這些名字的墓碑伸出長長的枷鎖一圈一圈在他身上繞緊。在他腳步沉重得幾乎無法再往前挪動的時候,他終於走到了迷宮盡頭。

  那裡立著最後一個墓碑,十字架的影子投到他腳下,仿佛釘在墓碑上的審判之劍。

  碑面上是空白的,還沒寫上名字。

  以為會在最後看到自己名字的安室透無聲笑了一下。

  就在這時,被他甩在身後的烏鴉忽然「嘎嘎」怪叫兩聲飛了過來,落在十字架頂端。

  石屑撲簌掉落,像一只無形的手執著刻刀在空白墓碑上刻上了最後一個名字。

  松田陣平。

  .

  安室透猛地睜開眼睛從床上坐起身。

  清冷的月光透過紙質拉門從門口鋪進來,和式房間的榻榻米被光照亮了半扇,房間裡除了自己劇烈的喘息還有兩個又輕又淺的幼獸一樣的呼吸聲。

  安室透單手撐在床鋪上回過頭,看到自己右側銀色長發的小女孩和金發小正太不知道什麼時候睡著睡著滾到了一個被窩裡,兩張天使一樣的面孔湊到一起,閉著眼睛睡得正香。

  他下意識淺笑了一下,空得漏風的胸腔似乎被這一幕安撫了,那些在他耳邊不斷徘徊的風聲也跟著停歇下來。

  他輕手輕腳地俯下身,把小蘿莉把裹進被子的長發抽出來,又幫她提了提被角,目光在兩個小孩子臉上落了好一會兒,這才起身,推開門走了出去。

  門外的月光將走廊照亮了長長一段,安室透靠在門前的廊柱上,拿著手機點開了通訊界面。

  裡面有一封前幾天松田陣平忽然給他發過來的郵件。

  【研二的仇報了。】

  他的眼睫安靜地垂下,目光在這句話上停了很久。

  .

  澤田彌迷迷糊糊從夢境中醒過來的時候,下意識伸手往左邊一撈,撈了個空。

  她迷糊著上下摸了摸,冷冰冰的被褥和灌進來的空氣讓小蘿莉一個哆嗦,徹底清醒過來。

  她迷茫地睜開眼睛,從床上爬起來,左右看看。

  右邊弟弟正老老實實睡著覺,左邊……

  她哥呢?

  感知的觸覺延伸出去,一團耀目的靈魂火焰在門外走廊上靜靜燃燒。

  所以哥哥大晚上出去吹風了?

  小蘿莉坐在床上有點懵,她等了等,好一會兒不見她哥進來,終於起身找了出去。

  .

  「尼醬?」

  安室透的發呆是被一聲輕呼驚醒的。

  又輕又軟仿佛剛睜眼的奶貓,天然帶了點撒嬌式的嬌憨。

  他抬起頭,看到他的小堂妹穿著件櫻花粉的浴衣,披著長長的銀發站在門口揉眼睛。

  她似乎還處於睡夢和清醒的過渡中,迷茫的情緒幾乎可以透過頭頂的呆毛傳遞出來。在完全清醒之前,身體就已經有自我意識般向他走來。

  安室透站在原地沒有動,目光一直跟著小女孩蹭到近前,這才彎下腰把她抱起來。

  「吵醒你了嗎?」他輕聲問。

  小女孩沒有說話,只是伸手抱住他,打了個哈欠,然後迷迷糊糊地在他頸窩蹭了蹭,眼皮垂下,小小的身體靠在他懷裡眼看著又要睡著了。

  她像是半路醒來發現身邊空了就自動出來找他,找到了就換個地方繼續睡覺了。

  安室透一時間有點哭笑不得。

  他低頭看著懷裡小女孩小天使一樣的臉,她銀色的長卷發蹭在他的鎖骨上,余下的順著手臂滑下,像往他身上灑落了一捧月光。

  「稍微有點警戒心啊你。」

  青年輕聲開口,灰藍色的眼瞳在月光下像極深的海,情緒晦澀莫測,看不分明。

  快要睡著的澤田彌小蘿莉當然是不會回話的,她在他懷裡睡得分外安穩,清淺的呼吸落在他脖頸間,無形中傳遞出出來的信賴幾乎要將他溺斃在原地。

  如果這孩子有一天發現他並不是她堂哥,會怎麼樣呢?

  「會被討厭的吧,我。」

  安室透輕聲喃喃,唇角勾起一絲輕嘲。

  但那點波瀾很快就被他平息下來,他微微抬頭,視線投向屋檐外浩渺的夜空,眸底是一片寒涼如水的平靜。

  沒關系,他不會讓這種事情發生的。


第25章 遙久的鐘鳴(一)

  凌晨三點, 安室透正准備抱著趴在他身上睡著的妹妹回房間休息, 一聲高亢的尖叫突兀地劃破夜色的寧靜。

  安室透腳步一頓, 猛地抬頭看向叫聲傳來的方向。黑漆漆的客房沿著走廊往前延伸,沒進無底的黑暗裡。

  他旁邊的房間緊接著亮起燈, 睡在他們隔壁的毛利小五郎從門口探出頭, 難得地目光清醒, 下意識往外張望了一下,「發生了什麼?」

  「不知道,我先過去看看,麻煩毛利老師幫我照顧一下彌醬和鳴人。」

  安室透把妹妹往便宜老師方向一遞, 拔腿就往尖叫方向跑。

  毛利小五郎還沒完全反應過來,懷裡就被塞了個團子, 他一愣,剛要張嘴,一個小小的身影從身後房間躥出來, 動作迅速地跟上了安室透。

  「喂?柯南?!」

  「爸爸?」

  被同時驚醒的毛利蘭從旁邊房間走出來,只來得及捕捉到一大一小兩個身影在眼前掠過,飛快消失在走廊的黑暗裡。

  「那兩個臭小子!」

  毛利小五郎只在自家女兒小時候抱過小孩子,沒辦法把香香軟軟的小蘿莉和皮實鬧騰的柯南同等對待, 他抱著澤田彌像被人拍了個定身咒,動都不敢亂動,站在原地大聲嚷嚷, 「蘭, 快把這孩子抱走!」

  「額, 哦。」

  毛利蘭下意識伸手,剛把小孩接過來,就見自家父親火急火燎地朝著同一方向跑了。她懷裡的小蘿莉被轉交了兩次,被鬧醒了,迷迷糊糊地揉著眼睛,扭頭往外看,精致的小臉上是和她一模一樣的茫然。

  忽然爆發的尖叫和接連奔過走廊的腳步聲徹底擾亂了夜色的平靜,這時候旅館裡的客人們還沒被吵醒的已經沒幾個了。黑漆漆的旅舍中接連亮起燈,很快就連旅館的主人也被從被窩裡挖起來,匆匆忙忙下了樓。

  驚醒的眾人最後聚集到大廳,茫然地圍著旅舍店長詢問他發生了什麼事,剛起床的店長比他們還茫然。

  安室透雙手插兜站在人群外,掃了一眼衣衫略顯凌亂的客人們。出來查看情況的人基本都在這裡了,當然肯定還有一些懶得管事,根本沒出門的。

  「吶。」他的視線依然落在吵嚷的人群上,低聲問旁邊的柯南,「你回來的時候有沒有聽到汽車引擎發動的聲音。」

  「聽到了。」柯南同樣以探究的目光看向人群,「為了防止是我聽錯,我還出去查看了一下,門口多了一道車轍印。」

  「這個時候忽然開車出門嗎?」

  他們剛剛追著尖叫聲跑出去,什麼都沒發現,深夜忽然離開的汽車是唯一古怪的地方。但這也並不能說明什麼,因為也有旅客遇到緊急情況必須馬上出發的可能性。

  「不知道為什麼我有種不祥的預感。」柯南輕聲說,「我總覺得剛剛那聲叫聲有點耳熟。」

  大廳的窗子不知道被誰打開了,一陣夜風從窗口吹進來,帶動著窗簾呼啦作響。頭頂昏黃的燈光將人的影子重疊在一起,像黑暗中張牙舞爪的妖魔。

  少年偵探團的幾個小孩因為好奇也半途起床跟著阿笠博士一起來到了大廳。

  「吶。」元太左看右看,問光彥,「你有沒有看到步美和灰原?」

  「我好像一直沒看到她們。」光彥撓了撓臉頰,「她們兩個沒起床嗎?」

  「不知道,步美是和灰原還有蘭姐姐一起睡的。」

  正說著話,毛利蘭牽著哈欠連天的小鳴人一起走了進來。

  元太看到她們進門,立刻跑過去,「蘭姐姐,步美和灰原呢?」

  他左右看看,又加上一句,「澤田桑也不在。」

  毛利蘭有些摸不著頭腦地說,「灰原說她有點不舒服,澤田是犯困不想動彈,園子陪她們一起留在房間了。步美的話,我看到她的床鋪空著,好像之前就起床去洗手間了。怎麼,她沒過來跟你們集合嗎?」

  一道靈光穿過腦海,安室透和柯南同時回頭。

  對了,步美!

  剛剛那聲叫聲又尖又利的確不太像大人的聲音,如果真的是步美的話……

  安室透和柯南立刻拔腿就往外跑。

  「毛利老師,我去洗手間附近看看,你去找店家核對登記入住的客人,查一下到底是誰離開了。」

  「啊?哦。」毛利小五郎摸了摸腦袋,看著兩人跑遠了,然後忽然有點憋氣,「真是,為什麼是他給我布置任務?」

  .

  旅館的洗手間在走廊左右兩端各有一個,靠進正房那個途中要路過一個小天井,路程遠上一截。步美一個小女孩晚上出來上洗手間,就算不怕冷,對黑暗本能的畏懼也不會讓她舍近求遠地選擇那裡。而另外一端的位置貼著外牆,翻過牆頭就是外院,外院兩側各開辟有一道側門。

  「我跟柯南去檢查了一下,洗手間旁邊的牆頭上有腳印,外院的側門鎖已經被人打開,很有可能已經有人從那裡出去了。」

  十多分鐘之後,眾人重新聚集在大廳。安室透說完以上發現,大家的臉色都不由得有些發沉。

  毛利小五郎干咳了一聲開了開嗓子,「我找旅館老板核對了留下來的旅客,的確有一個屋子的客人不見了,104號房,住的是一對情侶。女性登記的姓名是日高清水,男性是松尾圭人,好像就是我們下午在正堂遇到的那兩個人。」

  「所,所以是他們把步美拐走了嗎?」元太噙著淚說,「那兩個人是專門拐小孩子的人販子?」

  安室透:「看起來不像,那位日高小姐衣著和氣質不俗,家庭環境應該很好,不像是會因為錢做這種事的人。」

  「如果她也是受害者之一呢?」柯南沉吟,「或者是他們做了什麼事被步美發現了。」

  元太倒吸一口冷氣,噙著的兩包淚水眼看著就要晃下來,「所以步美被滅口了嗎?」

  柯南:「……還不至於。」

  「如果是被撞破了什麼不可告人的事……」安室透也認為這個可能是最大的,但是又有其他地方說不過去,「那他們為什麼要把步美帶走?」

  光彥左看看沉思的柯南,右看看斂眸思考的安室透,努力跟上他們的思路,「想掩人耳目?不讓步美說出去?」

  柯南:「不,讓撞破犯罪現場的目擊者消失,最大的可能性是想要將被撞破的事情遮掩下去,維持表面上的『正常』。如果現在旅館中的客人一個不少,還有這個可能。但既然104號房間的客人失蹤了,本身就說明他們有問題,不需要再多此一舉地讓步美也跟著『消失』。」

  安室透緊跟著分析,「如果是不在意暴露行蹤的亡命之徒,隨手打暈目擊者後,大多會將她扔在原地。因為帶上是個累贅,而且我們發現步美失蹤,很有可能會立刻跟上去找她……」

  他剛說到這裡,微微一怔,和柯南同時想到一個可能。

  如果這就是對方的目的呢?

  安室透第一時間抬頭看向毛利蘭,「彌她們還在房間裡?」

  黑發少女下意識點頭,然後就見金發青年和柯南臉色同時變了一下,扭頭就朝門口跑。

  趁著他們分析時從旅館老板那裡拿到了104號房間鑰匙的毛利小五郎剛走回來,兩道人影擦著他的肩膀一前一後就衝了出去。

  他差點被撞了個趔趄,壓著火氣衝自己女兒問道,「他們怎麼回事?」

  毛利蘭先是茫然地搖搖頭,「安室先生剛剛問我澤田他們是不是還在房間……」

  她剛說到這裡,聯想到兩人方才的舉動,臉色緊跟著變了,難道房間裡的人出事了?!

  .

  澤田彌醒來的時候發現自己在一輛搖晃的汽車上。

  她迷迷糊糊睜開眼,四下摸了摸,扶著車門爬起身,扭頭就看到身邊還坐著一個人,正睜大著雙眼滿臉擔心地看著她,見她清醒立刻撲了過來。

  「澤田桑,你沒事吧?」

  啊,是那個跟柯南一起的小女孩。

  澤田彌順手接住她,小孩的身體微微發抖,大概是因為驚恐的原因,她說話時的聲音也壓得很低,像是怕驚動了什麼。

  澤田彌安撫地拍了拍她,抬頭看去,從剛才她醒來開始,有一束目光就已經從前方投射了過來。

  「醒了嗎?」

  目光的主人說,他還在開著車,語氣有點漫不經心,只透過後視鏡露出了一雙眼睛。

  作為一個綁架了兩個無辜小孩子的亡命之徒,他的眼神卻沒有綁架犯該有的陰狠,恰恰相反,那是一雙帶著點悲憫和溫柔的眼睛。

  澤田彌有點怔地望著這個人,好一會兒,她不知道看到了什麼,露出了一點難過的神情。

  她微微垂下眸,向身旁的步美問道,「你身上帶硬幣了嗎?」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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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6章 遙久的鐘鳴(二)

  溫泉旅館正堂。

  大廳的壁燈全都打開了, 照得裡裡外外亮堂一片。旅館中的客人們都被叫醒, 惶惶不安地聚集起來扎堆取暖。

  細碎的議論宛如夏日煩人的蚊蚋, 讓大廳裡的氣氛焦躁得像一鍋即將煮開的水。

  毛利小五郎一行人圍坐在沙發上,臉色一個比一個不好看。

  半個小時之前, 他們趕到毛利蘭的房間, 發現鈴木園子和灰原哀被人迷倒在地, 原本應該跟她們在一起的澤田彌不見了。

  「犯人帶走步美的真正目的,是希望引發騷動,讓我們聚集到這個大廳來。」

  毛利小五郎深吸一口氣,嗓音粗啞的開口。身為這群人中的長輩兼偵探, 他自覺自己應該擔起責任來,「也就是說, 104號房的兩人很可能是同伙。他們帶走步美後,其中一人啟動汽車,特意讓我們聽到引擎聲又在後門留下車轍印, 制造已經離開的假像。然後另一個人潛伏在旅館中,趁著我們不注意去到蘭的房間,迷暈鈴木和灰原,帶走了澤田。對方的目標很明確, 就是澤田小妹妹,至於步美,很有可能只是順帶。」

  「所以難道他們早就盯上了澤田桑嗎?」元太噙著淚花問, 「故意跟我們上了同一趟列車, 然後跟到了這裡?」

  不對, 應該沒有那麼早。

  柯南垂眸沉思,鈴木特快列車的後半程響了火災警報,那時候元太幾人在往前避難途中遇到了這對情侶。如果對方在那個時候就盯上了澤田,發現她沒有跟其他人在一起,一定會回頭去找她,不會錯過這個兵荒馬亂的大好機會。

  他們在那個時候沒有動作,很有可能在列車上時澤田還不是他們的目標,他更傾向於對方是在旅館遇到之後臨時起意。

  可是為什麼這麼多小孩子那兩人偏偏盯上了澤田?她有什麼特別之處嗎?

  柯南看了一眼坐在沙發另一端的安室透。金發男人眼眸半垂,看不清神色,正看似平靜地翻著一本旅游手冊。

  周圍人下意識地坐得離他有點遠,連毛利小五郎方才說話時都不自覺壓了壓聲音。

  看他的表情,這件事不像是黑衣組織出手干的,難道真是個橫插進來的意外?

  毛利小五郎:「總而言之,長崎縣的警察已經在沿途設下路障,白天停車場門口的監視器也拍到了那對情侶開的車的車牌號,應該很快就會有消息,我們先安心等著吧。」

  「可是……」元太和光彥擔心地說,「如果那兩個綁匪路上傷害步美和澤田了怎麼辦?」

  毛利小五郎:「不要想那麼不吉利的事啊!而且既然千方百計地把人綁走,肯定是有目的的,在達到目的之前,綁匪肯定不會對那兩個小孩子下手。」

  可是那兩人到底有什麼目的?

  柯南朝那邊掠了一眼,又將目光轉回到桌面上,上面擺著一些從104號房搜出來的零零碎碎的雜物,似乎是凶手留下的,安室透手裡的旅游手冊也是其中之一。

  他現在真正擔心的是,對方真的會往進城的方向開嗎?他如果拐到了山區裡,警方在公路上設下的路障就沒用了。

  凌晨三點多,正是一個人最容易犯困的時間。

  雖然出了一件綁架案將眾人嚇清醒了,但人的精力並不因突發狀況而轉移,特別是旅館的客人大多白天在各景點間奔波了一天。等被綁架案刺激的神經重新松弛下去,睡意卷土重來,沒多久大廳裡就哈欠連天起來,甚至不少人起身回房間繼續補眠了。

  當案件沒有發生在自己身上時,大多數人的關注度都是有限的。

  毛利蘭找店家要了一些茶葉,煮了濃茶,一人倒了一杯放在面前。

  這個時候他們肯定睡不著。鈴木園子還在角落裡打電話,她用了家裡的勢力派出了搜救隊想要幫忙找到人,畢竟澤田彌是在自己的看護之下失蹤的,她難免有些自責。

  毛利蘭擔心地回頭看了一眼好友,又扭頭看向沙發。那裡躺著睡著的小鳴人,他剛剛跟著她來到大廳之後就半晌沒有動靜,等他們發現的時候發現這孩子不知什麼時候已經睡著了,方才找人時的兵荒馬亂都沒有把他吵醒。

  他睡得實在太沉,甚至讓人擔心是不是生病了,毛利蘭給他量過體溫後才松了口氣。

  直到現在小鳴人還不知道自己的姐姐失蹤了,其他大人怕他哭鬧也並沒有叫醒他。

  毛利蘭用擔憂地看了他一會兒才收回目光繼續倒茶,回過頭的時候發現旁邊的柯南正盯著桌上的東西發呆。

  犯人遺落下來的物品並不算太多,隱形眼鏡盒、洗面奶、還有當時擺在浴室洗手台上的化妝品,都是女孩子用的東西。

  「吶,蘭姐姐。」黑發小少年抬起頭,「你們女孩子出去玩的時候,都會習慣性地事先把化妝品拿出來擺好嗎?」

  「啊,因為第二天起床要用。」毛利蘭愣了愣,回答道。

  鈴木園子恰好打完電話走過來,順口接了一句,「畢竟女孩子的化妝和護膚步驟那麼多,不先拿出來,到時候不就手忙腳亂了嗎?」

  「第二天早上起來再拿也可以啊。」

  「哈?有那個時間我為什麼不在床上多睡幾分鐘?」

  柯南眼眸往下一壓,眸底閃過一抹銳光。對,大部分女孩子習慣都是這樣。所以對於那位日高清水小姐來說,其實是有「第二天在旅館起床」這個預想的。

  難道她事先對綁架計劃並不知情?

  而且既然是半路改變的計劃,他們最開始的目的地是什麼?

  他剛想到這裡,就見到沙發另一端的人站了起來,拿著那本旅游手冊向前台走去。

  「那個……」眾人視線下意識跟上他,不太敢開口。

  不知道是不是在堂妹出事之後金發青年表現得太冷靜了,冷靜得跟表面風平浪靜底下暗潮洶湧的深海似的,一雙眼眸幽冷得深不見底,老實說有點嚇人。

  「請問,這附近是不是有一個叫做五方塔的景點?」安室透在眾人視線中走到櫃台前問。

  眾人一呆,這個時候問這個,總不會是這位大佬忽然興致來了想出門夜游吧?

  ……傻子都知道不可能。

  大家想問又有點慫,少年偵探團的小朋友們擠在一起拱了拱柯南,小小聲說,「安室大哥想做什麼啊?」

  柯南的目光落在金發青年挺拔修俊的側影上,腦海中忽然閃回過幾個細節。

  「有的。」旅館的店家是個頭頂謝了半拉的中年男人,店裡臨時鬧出一起綁架案,他焦頭爛額出了一臉愁苦,看起來更加歷經風霜了,「是有這麼個地方,據說許願很靈,很多游客都是衝著這個來的。」

  許願?

  柯南一愣,忽然跑了過去,「吶,今天白天的時候,那對情侶是不是換了房間?」

  「啊對。」店家點點頭,回憶了一下,「他們原本定的房間是西廂房的108,但不知道為什麼來了之後那位松尾先生忽然說那間房間風水不太好,非要換一個。然後我們就給他們換到了104.」

  ……風水。

  柯南腦海中倏然閃過一道光亮,他跳起來扒上櫃台,幾乎和安室透同時開口,「那個五方塔的地址在哪兒?!」

  .

  「什麼?派一隊人往五方塔的方向攔截?」

  長崎縣的警官們聽到這個要求時有些茫然,「為什麼?綁架犯挾持了人質就算要通過山區逃竄,也不應該直奔景點方向去啊?五方塔所在的山坡再往前是一片斷崖,他們去了那邊前方就沒路走了。」

  「那個,因為犯人最開始來這裡的目標就是五方塔來著,所以說,我覺得……是不是也有可能會過去呢?」毛利小五郎干笑,他能解釋什麼?他也滿頭霧水,總不能說是他的弟子支使他這樣做的吧?

  話說回來他連他們怎麼知道犯人原定目標的都不清楚,而且大晚上的那兩個人帶著兩個小女孩往深山佛塔裡跑是要干什麼?搞邪教祭祀嗎?

  灰原哀看了一眼還在跟警察溝通的毛利小五郎,視線重新轉移到面前的電腦上,按了一下掛在耳朵上的耳麥。

  「你要的五方塔的資料我正在查。」灰原哀冷靜地說,「不過,你們怎麼確定犯人一定會去那裡?」

  柯南的聲音透過耳機傳出來,濾過一層電波有種沉穩的冷感,「因為『風水』。」

  「風水?」

  「旅館的房間布局分了東西兩個廂房。108號和我們定的房間都在西廂房,而104號房間在東廂房。犯人的目標是澤田,他最開始訂的108號房間跟我們更靠近,原本是更方便犯案的,但他卻特意挪到了東邊。所以,我懷疑他跟老板說的覺得108號房間風水不好,可能真的是他換房間的原因。」

  柯南坐在汽車後座上,湛藍色的眼眸倒映著窗邊疾馳而過的風景,在呼嘯的風聲中壓低了聲線對灰原哀說道。

  「也許是別的理由呢?」

  「只要不是跟犯案相關,他大可以直接跟老板說出來,沒有必要找一個這樣看起來像是在挑刺的借口平白引人注意。而且白天的時候,我注意到那個人手腕上帶了一串陳舊的佛珠,有經常被人使用的痕跡。他走過去的時候身上有一點淡淡的檀香味,再加上頭發也剃得很短。我懷疑他是哪個寺廟裡剛剛還俗的僧人,當時還奇怪地留意了一下。」

  灰原哀敲擊鍵盤的指尖一停,目光下意識朝耳麥偏了偏,「如果是僧侶的話,倒是的確會相信這些。可是,你不能光憑這個判斷他會現在跑去五方塔吧?」

  「不止這個,你還記得白天在列車上的事嗎?」

  柯南將手搭上車窗邊沿,額前碎發被夜風吹得紛飛,輕聲喃喃,「……說實話我到現在都還有些懷疑陰陽術這些東西是不是真的存在。」

  灰原哀:「屬於偵探的理性思維嗎?」

  「大概吧……總而言之,不管我信不信,在那部分人眼中,澤田大概跟其他人是不一樣的。他之所以認准她,很有可能是有什麼儀式需要她配合。他好不容易將她拐走了,肯定會直奔五方塔這個目的地。」

  「所以,為什麼你們會知道他最開始的目標就是五方塔?」

  「結合一些線索,這個很容易判斷吧……」柯南心不在焉地望著窗外。

  深夜的山林比白日多了幾分靜謐詭譎,道路兩邊橫生的枝丫像隱藏在山林深處的妖魔朝路過的人伸出觸手。深深淺淺的影子將一切都掩蓋在黑暗裡,汽車在小道上行駛的聲音格外空曠,仿佛在夜色中傳出去了老遠。

  那個不靠譜的毛利大叔,這一次隨口的吐槽說不定還真說對了。

  柯南湛藍色的眼眸籠上一層陰影,心底泛起深深的擔憂。

  邪教祭祀……在他們趕到之前,千萬不要出什麼事啊。

  「最後一個問題。」灰原哀在耳機中問,「你就這樣和安室透一起跑出去,不會出什麼事嗎?」

  別忘了他是黑衣組織的人。

  「……這個倒是沒什麼。」接收到這句隱晦的提醒,柯南抬頭看了一眼前方駕駛座上的人。

  金發青年握著方向盤,神色冷凝,氣場有種生人勿進的冰冷和殺氣。

  「……我覺得他現在心思完全不在我身上。」感受著至少兩百邁往上跑的車速,被吹進來的風糊了一臉的柯南木然道。


第27章 遙久的鐘鳴(三)

  澤田彌從前座收回目光, 拍了拍撲過來抱住自己的小女孩。

  「你們不要做什麼多余的事情好嗎?」駕駛座上的人說, 「我只是需要你幫個忙, 事情結束之後我可以放你們離開,你們可以聽話一點嗎?」

  男人的聲音透著刻骨的疲憊, 他甚至完全不像一個綁架犯, 說話的態度溫和, 威脅人都是用的商量的語氣,像怕嚇到她們一樣。如果不是現在這種情境,會讓人覺得他一定是個很溫柔很喜歡小孩子的人。

  不知道是不是這種態度削弱了他身上的威脅感,步美抱著澤田彌抽泣了一聲, 扭頭問,「你要帶我們去哪兒?要做什麼?」

  「到了你們就知道了。」

  男人說完這句話就不再看他們, 目視前方,專心開車。澤田彌有一搭沒一搭地輕輕拍著步美的背耐心安撫她,一邊將視線投向副駕駛席。

  那裡還坐著一個人。

  椅背的縫隙支棱出一縷精心燙過的大波浪卷發, 坐在副駕駛的女人從她們睜開眼起就沒說過一句話,那縷長發也一動不動搭在那裡,除了汽車轉向時微微晃一晃,其他時候安靜得像死了一樣。

  「吶, 澤田桑,對不起。」

  澤田彌正望著那個人想著些什麼,懷裡的步美忽然沮喪地低聲開口。她大概以為是自己發出的尖叫驚動了犯人, 順便還把澤田彌也牽連進來。

  「都怪我, 如果不是我半夜起床……就不會發生這樣的事了。」

  澤田彌稍微一怔, 低頭看她。

  她好像有種無論什麼情況都能處之泰然的淡定,但因為長相太過精致可愛,稍稍睜大眼睛看過來時,神態間總有些第一次睜開眼看世界的幼貓一樣的天真懵懂,於是讓人不自覺地又開始為她操心。

  在此時的步美眼裡,這個坐在窗邊的小姐姐像個不食人間煙火的小仙女,披在肩上的銀色長發襯著窗外不斷駛過的夜色,整個人好像自帶柔光,看著她就會聯想起初春枝頭綻放的櫻花,美麗又脆弱,讓人不由得擔心即將到來的季雨會不會沾濕它柔嫩的花蕊。

  雖然自己比澤田彌還要小兩歲,但小步美心中卻忽然升起種「我要保護她!」的沒來由的責任感。她就著抱住她的姿勢微微仰頭,眼底的目光十分堅定。

  和柯南一起經歷過的大大小小的案件讓她比同齡小孩遇事時多了一份冷靜,綁架犯說的話並不能讓她完全相信。

  「一會兒那個人開門下車的時候,我跑過去抱住他的腳,澤田桑抓住機會快點跑吧!」

  澤田彌眨了眨眼睛,然後也壓低了聲音,湊到步美耳邊用氣音回道,「步美是在擔心我咩?」

  「誒?」看著她那雙靠得極近的漂亮眼瞳,小步美不知道為什麼臉紅了一下。

  「別害怕,不會有事的。」

  澤田彌說,她的聲音清淡,卻無端有種讓人信服的力量。

  「嗯……嗯!」步美小蘿莉愣愣地望著她,下意識點點頭,不知道為什麼好像真的安心了幾分。

  .

  五方塔原本便是熱門景點,雖然最開始是修建在深山裡,但在金錢的驅動下,再難走的路也被開發商人為趟平了。供車輛行駛的車道從山腳沿著山坡盤旋到半山腰,最後延伸出一片平坦的空地。

  再往上是條供游客攀登的狹窄小道,一路蜿蜒到寺廟門口,站在底下空地仰頭看,夜色中的五方塔已經聳立在眼前。

  汽車在空地前停下,澤田彌拉著步美下車時打了個噴嚏,她揉了揉鼻子,覺得有一點點暈。

  今夜是滿月,清冷的月光從天際灑落,不遠處的高塔和佛寺沐浴在月光下,有種神聖的靜謐。

  男人從汽車後備箱裡拽出一個體積龐大的背包,抗在肩上,看向佛塔的目光閃過一絲復雜和熾熱,他朝兩個小孩子招收,「走吧。」

  他說完就率先走在了前面,不用他開口,坐在副駕駛上的另一人已經自覺地跟上。

  澤田彌帶著步美跟在男人身後,怏怏地抬起眼皮注意了那人一眼。

  她沒趕上今天下午那對情侶吵架的現場,只在他們離開時匆忙掃過一眼。但她記憶力好,依舊認出了這就是下午那兩人,副駕駛席上的就是那位叫做清水的少女。

  白天時她像朵帶刺的玫瑰,生氣的樣子都透著股活色生香的嬌妍,現在這玫瑰仿佛成了塑料的。她跟在男人身後,雙目無神地直視前方,亦步亦趨往前,三魂六魄仿佛缺了一半。

  夜晚山林的寒意灌滿長階,他們在黑暗和靜謐中往上走,沿途只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

  步美踩著石階走得磕磕絆絆,山道兩側茂密的林木將月色遮擋了大半,她不小心踩著一枚石子,身體一個趔趄,差點要摔,前方忽然伸過來一只手把她扶住。

  「沒事吧?」那人問。

  步美嚇了一跳,條件反射地甩開他的手往後退了一大步。

  男人空在半空的手頓了頓,平靜地收回來,輕聲問,「還走得動嗎?」

  如果他不是那個強制把她們帶來這裡的人,態度幾乎可以稱贊一句溫柔細心了。

  澤田彌提了提精神,若有所思地看著他,把有點不知所措的步美攬到自己身邊,「走得動。」

  「那就繼續吧。」

  男人回過頭,沉默著不再說話。

  他們在黑暗中又走了十多分鐘,眼前豁然一亮,高高的塔尖已經近在眼前。

  .

  五方塔所在的佛寺是有僧侶居住的,但這個時候當然都已經歇息了。那個叫松尾圭人的男人不知道用什麼方法撬開了佛寺大門,帶著他們悄無聲息地潛入了進去。

  「不用想著喊人。」男人一邊在前面帶路,一邊頭也不回地警告,「就算你們現在出聲,其他人也聽不到的。」

  澤田彌默不作聲,不用他提醒她就已經感覺到了,從進門開始籠罩在她們身上的「術」。

  這個男人也是靈能側的人,只不過他似乎並不算特別深入,充其量只是個半吊子。

  他們走過佛寺本殿旁的小道,男人似乎對寺廟的布局特別熟悉,帶著他們三拐兩拐就找到了五方塔。

  澤田彌跟在男人身後穿過佛塔前的空地,看著他不知用什麼方法打開塔門,率先走進去。

  五方塔的年代久遠,整體是木質結構,裡面也沒有安裝什麼現代的燈具。推門往裡一看,盡是黑漆漆一片。

  男人進門後,黑暗中就響起窸窸窣窣的響動,不一會兒,一簇火苗率先亮起,緊接著是第二簇、第三簇……

  澤田彌拉著步美和那個人偶娃娃一樣的清水小姐一起站在門邊,看著男人跪在一層塔樓中心,從背包裡掏出一支又一支蠟燭點燃擺在地面,舉止卑微又虔誠。

  她靠在門上看了半晌,疑惑地開口,「你在做什麼?」

  燭火中心的男人回過頭,搖曳火光下,那張線條溫柔的臉透出一股深深的疲憊,又帶著一些莫名的希冀,這兩種情緒交錯到一起,讓他瞳孔深處的神色都恍惚起來。

  「……你知道道成寺鐘嗎?」

  .

  「五方塔的建造時間可以追溯至四百年前,據說是先有塔,周圍的佛寺是後來才圍繞它修建。它在當地的名氣並不僅僅因為那個傳說,本身也有一定歷史底蘊。」

  灰原哀找到了柯南要的資料後,篩選部分給他發了過去,「塔裡最重要的部分是頂層供奉的佛鐘,它比佛塔本身歷史還要悠久……你知道道成寺吧?」

  「《京鹿子娘道成寺》裡的那個寺廟?」

  柯南拿著手機查看資料,他身旁車窗外幽暗的樹影飛快倒退,只有一輪明月高懸在夜幕中央,是永恆不變的布景。

  「對,道成寺曾在寬永十一年,也就是一六三四年曾經被廢寺。當時寺中的東西都被變賣,五方塔供奉的鐘據說就是當時一位富商從道成寺請回來的。」

  「道成寺……鐘……」

  柯南往後滑動著屏幕,眼眸虛了虛,「這兩個詞放在一起,總有種不太好的感覺。」

  「清姬和安珍的故事嗎?對僧人愛而不得的少女因怨恨化為巨蛇最後把自己和躲在鐘裡的安珍一起燒死……嘛,應該只是傳說吧。」

  「這種時候誰知道呢……」柯南在屏幕上滑動的指尖一頓,察覺到什麼一般扭頭看向窗外。

  「怎麼了?」電話那頭的灰原哀感覺他好像話沒說完。

  「吶,我說,灰原。」

  柯南放下手機,掛著耳麥趴在車窗上往外探,清澈透亮的眼眸疑惑地倒映出高懸於天際的圓月。

  灰原哀聽到了他似乎帶了絲凝重的聲音,「你覺不覺得今晚的月亮……紅得有點奇怪?」

  灰原哀一怔,正准備扭頭看向窗外,忽然聽到那邊傳來膠皮蹭在地面刺耳的摩擦聲,緊接著就是柯南的一聲痛呼。

  「怎麼了?!」

  「沒,沒事,安室踩了剎車,我不小心撞到頭了……我們已經到了。」

  然後就是車門被拉開的「哢噠」,那邊的人似乎跳下了車。

  灰原哀松了口氣,視線重新回到電腦上,「總而言之,你們注意……」

  「灰原!」

  「安全」二字還未出口,對面的人忽然打斷她。這一次她沒有聽錯,對方的語氣真正凝重起來。

  「我記得你跟我說過,沿著盤山公路一直開到停車場,抬頭就能看到五方塔的空地,旁邊只有一條路,沿著它往上走就到佛寺了,對吧?」

  「對,怎麼了?」

  「所以,為什麼現在我們面前的路有兩條?」

  「?!」


第28章 遙久的鐘鳴(四)

  佛寺下的空地。

  柯南拿著手機, 和安室透同時仰頭看向不遠處的高塔。

  隔著一片並不遙遠的山林, 高處的佛塔仿佛觸手可及。

  前方的石階在他們看得到的位置分成了兩條岔道, 蜿蜒著流向山林的黑暗中。

  穿過山林的風呼嘯而過,沉浸在夜色中的高塔和佛寺被月光渡上一層不祥的紅光。

  「怎麼樣?」柯南摘下耳機, 把手機揣回口袋裡沉聲道。

  「一人一條路, 你到的如果是正確位置就給我發消息。」

  面對這個詭異的場景, 安室透依然保持了相當程度的冷靜。他的焦躁和郁氣仿佛在剛剛那場飆車裡全部發泄出去了,灰藍色的眼瞳像亙古不化的冰原,不會因任何情緒動搖半分。

  柯南:「反過來你也是同樣。」

  安室透衝他一點頭。

  然後兩人不再多說,默契地各選了一條道路, 朝著上山的方向走進無邊黑暗裡。

  .

  五方塔。

  男人點完蠟燭就要帶著他們繼續往上走。

  澤田彌:「可以把步美留下嗎?」

  其他人同時看向她,澤田彌繼續說, 「你只需要我上去就好了,對吧?」

  男人居高臨下的視線對上她的,忽然一顫。

  不知道是不是被迫半夜起床趕了老遠的路, 小女孩的眼皮半垂著,精神有點不太好。但與此同時這種懶洋洋的態度卻昭顯出了一種莫名的鎮定,鎮定甚至得不像個被綁票的人質。她淺色的眼瞳在燭火下像蒙了層薄薄的霧氣,抬眸看過來時眼神卻異常清明, 好像早已看透了一切。

  「彌,彌醬……」步美下意識抱住了她的手。

  澤田彌安撫地拍拍他,視線依然停留在樓梯上方的男人身上。

  對方沉默了片刻, 「如果你配合的話, 我可以把她留在這裡。」

  澤田彌點點頭, 「那走吧。」

  .

  燭火的燈光穿過盤旋的樓梯,一層一層傳遞到最高處時,已經聊勝於無。

  佛塔的最頂層面積有些狹窄,那口傳說中的佛鐘並沒有像大多數佛塔上一樣被懸掛起來,而是恭敬地被供奉在供桌中央。

  供桌前還擺了未撤去的貢品和成排的香燭。

  空氣裡悶著積年的檀香味,男人把香燭點燃驅散了房間裡的黑暗,又走到窗前推開了窗樞,讓新鮮空氣透進來。

  高空的夜風盤旋而過,供桌兩側的經幡沿著牆壁排列開,長長的幡尾曳地,被風吹得嘩啦作響。

  澤田彌站在樓梯旁,看著男人在供桌前跪下,撥下腕上的佛珠拈在指間,虔誠地念了一段經文。

  然後他終於回過頭,眼底浮起一絲迷茫,「你好像知道我要做什麼?」

  澤田彌沉默了片刻,輕聲說,「你不會成功的。」

  「不,我會。」男人輕輕笑了。

  他一路上都表現得像個脾氣溫和的正常人,直到這個時候笑容裡終於出現一絲古怪。

  搖曳的燭火倒映在他眼睛裡,他漆黑的眼瞳像個探不進光的黑洞,裡面埋著刻骨的偏執。

  他從地上站起來,走到人偶一樣立在一旁的女孩身邊,眷戀地摩挲了一下她的臉頰,溫柔地呼喚,「清水,醒過來吧。」

  少女像蒙了層毛玻璃的眼睛隨著他的話音落下被一點一點擦亮,屬於她的神智重新回到這個身體裡。

  「松尾……君……」

  清水懵懵懂懂地看清楚眼前的人,理智歸位的瞬間,她猛地往後退了一步。左看右看,震驚地問,「我為什麼會在這裡?」

  「別怕。」松尾圭人上前一步,溫柔拉住她的手,「你忘了嗎?你跟我一起過來的,我准備在這裡向你求婚。」

  「……求婚?」

  日高清水徹底怔住,連手都忘了抽出來。她看看面前的人,又看看周圍的環境,目光掃過站在不知何時挪到牆角的澤田彌時還在她身上怔怔地停了一下。

  然後她干笑一聲,有些尷尬道,「你在說什麼啊,求婚什麼的……我跟松尾先生並不太熟悉吧,突然提到這個……」

  「清水你忘了嗎?」松尾圭人聞言眼底閃過一絲急迫,他迫切地往前又逼近一步,像是溺水的人抓住了救命稻草般向她確認到,「你曾經答應過我的,只要我還俗,你就跟我在一起……」

  「那個……」日高清水被他逼得貼上了牆面,側過頭剛准備讓他離自己遠一點,聞言愣了一下。她疑惑地回頭看了他一會兒,緊接著像是想起了什麼,身體一僵。她訕訕地抽出手,臉上露出心虛的表情,吞吞吐吐小聲道,

  「那個……是,是我開玩笑的啊,沒想到你會當真了……」

  「!」

  名為松尾圭人的男人抬著空掉的手,被這一句話劈得面上血色褪盡,蒼白地僵立在原地。

  日高清水感覺到有點不安,下意識看向了這個空間裡第三個能喘氣的人。

  澤田彌……澤田彌現在有點頭暈。

  她懨懨地看了那邊兩個大人一眼,往窗子的方向走了走,滿室的檀香味讓她感覺不太舒服。

  痴男怨女的戲碼無論在什麼時候都不過時,愛和恨大概是這個世界上最能惹亂子的情感。

  她還沒到能夠對這樣復雜的感情感同身受的年紀,作為一條被無辜牽扯的池魚,她甚至有點無動於衷地……只想回家睡覺。

  細細密密的熱度好像在身體裡燒起來,澤田彌打了個噴嚏,靠在牆邊上,被滿室檀香熏得更暈了。

  所以這就是晴明讓她不要在現實世界動用靈力的原因嗎?

  她迷迷糊糊地想到,白天的時候只是扔了兩張牌出去,現在警告就來了。

  日高清水沒在澤田彌那裡得到什麼回應,又訕訕地將視線收回來。

  吹進塔樓的風帶來深夜的寒意,她抱著雙臂瑟縮了一下,周圍詭異的環境讓她開始感到不安,眼前的男人也跟平日唯唯諾諾的樣子大相徑庭,一切都好像脫離了掌控。

  「松尾君?」她試探性地喊了一聲。

  男人緩緩回過頭,日高視線和他對上的瞬間就被嚇了一跳。

  「沒關系的,清水。」那個她熟悉的人好像忽然變得陌生起來。他勾起一個笑,溫柔得毛骨悚然,伸手抓住了她的手腕,「你只不過是忘了而已,我很快就會讓你想起來。一切都會回到正軌,放心吧。」

  「什麼?等等,回到正軌是什麼意思?我……」

  日高清水被他拽得一個趔趄,被迫跪在佛鐘前,她再想掙扎驚恐地發現自己身體已經動不了了。

  「你對我做了什麼?!」

  男人松開手,笑容溫柔地誘哄,「清水,聽話,安靜地待在這裡。」

  「不!等等,你放開我!」

  日高清水眼睜睜地看著男人不再理她,轉身指揮牆角的小女孩,「你去那邊。」

  小孩怏怏地抬頭看了他們一眼,慢吞吞走到不知什麼時候畫好的法陣中央站好。

  然後,松尾圭人劃破手腕放了一碗血,指尖沾著血跡在供桌上的古鐘上勾畫起來。

  場面發展越來越詭異,仿佛哪個邪教祭祀現場。

  日高清水忍不住了,「你到底在干什麼?」

  「我說過,清水你只是病了,像她一樣……」男人沾著血勾上最後一個符文,這才輕聲回應,「只要我將你的病治好,清水就會回來了,回到我身邊來。」

  「你在開什麼玩笑?我沒病!一點病都沒有!我已經說過了,當初我只是隨口說的,誰知道你會當真啊!我根本就沒有喜歡過你!」

  男人倏然扭頭。

  意識到自己剛剛說了什麼的日高清水猛地一僵。她只是個嬌氣的大小姐,從未受過這種委屈,腦子一熱就下意識破口開罵。被男人寒涼的目光一掃,她腦子裡進的那點水立刻就泄了干淨,她的身體下意識顫抖起來,驚恐地望著他停在原地看了自己一會兒,臉上神色有種詭異的平靜。然後男人慢慢上前一步,指尖繾綣地觸上自己的側臉,替她將一縷長發挽至耳後。

  她望進他漆黑的眼瞳,仿佛看到黑色的潮水從裡面漫出來,將自己包裹著拖入漩渦。

  「沒有關系。」松尾圭人偏執地重復,「你只是病了。」

  「……」

  跪坐在窗樞大開的塔樓中央,日高清水卻只感覺到一股毛骨悚然的窒息,「你瘋了……」

  「我沒瘋。」男人微笑著,「我只是找到了正確啟動道成寺鐘的辦法。」

  「……什麼?」

  「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夠用科學和常理解釋的。」他望著眼前張大了嘴,驚恐中不見一絲往日優雅嬌俏的女人,眼裡浮起一絲憐愛。

  他看著她轉動著眼珠,像是在慌亂地思考對策。她強迫自己露出了一個討好的笑,那線條優美的紅唇似乎又要吐出什麼動聽話來蒙騙他,像以往那樣,將他玩弄於鼓掌之中,以此來滿足自己的驕傲和虛榮。

  是啊,這個世界上不是所有事情都能用常理解釋的。就好像他難以理解自己為什麼會無可救藥地愛上她。

  【我對你根本沒抱幻想。

  我知道你愚蠢、輕佻、頭腦空虛,然而我愛你。

  我知道你的企圖、你的理想,你勢利、庸俗,然而我愛你。

  我知道你是個二流貨色,然而我愛你。】

  他喃喃地低聲重復,「……然而我愛你。」


第29章 遙久的鐘鳴(五)

  佛說, 人生八苦, 生、老、病、死, 憂悲惱,怨憎會, 愛別離, 求不得。

  古時, 有一位叫做安珍的鞍馬寺僧人,每年都要到熊野聖山參詣佛法,途中會在一位富商家歇腳。

  富商家的女兒清姬在年復一年的接待中,漸漸愛上了這位俊美的僧人。

  她大膽地向僧人表白, 但已經決定將一生奉獻給佛法的安珍從未考慮過這方面的事情。因為害怕清姬繼續糾纏,他匆忙下撒了一個謊, 「修行之後,我即回來與你歡聚。」

  清姬信以為真,捧著他留給自己的佛像痴痴在家中等待。然而距離安珍臨走前所說的「少則三日, 多則七日」的許諾已經過去七日,安珍卻遲遲不見回來。

  她終於克制不住出門尋找,沿途每個人都告訴她安珍已經走了,她苦等的諾言似乎只是對方隨口撒下的謊話。受到愛人欺騙的清姬心中燃起怨恨的怒火, 她披發赤足地沿著安珍的路線一路狂奔,最終在日高河畔追上准備渡河的安珍。

  然而多日的追索讓她昔日姣好的容顏已經形同厲鬼,安珍被嚇了一跳, 匆忙地逃上渡口最後一艘船, 順流離去了。

  求而不得的怨恨和愛人見自己如見鬼魅的絕望讓昔日純真的少女怨氣中燒, 終於化成身長二丈的大蛇。她游過日高河,終於在道成寺追到了為了躲避她而藏身在古鐘裡的安珍。

  她累積的怒火和不甘噴薄而出,纏繞著古鐘的大蛇吐出憤怒的火焰,最終將自己和鐘裡的安珍一同燒死。

  塵歸塵,土歸土,少女攜著自己的滔天的愛恨和怨念,拉著無情的愛人一起共赴了黃泉。

  .

  「清姬和安珍死後,留下的那口鐘被道成寺的僧人重鑄了。」

  松尾圭人站在供桌前,痴痴地望著桌上的古鐘,「它裡面依然殘留有清姬的執念,讓她化身為妖魔也無法熄滅的執念。」

  「那是,那是假的吧。」日高清水吞了口口水,她既害怕,又因為這個有著奇怪熟悉感的故事而有些恍惚,「……只不過是傳說而已。」

  「不,是真的。」松尾圭人不知道想到了什麼,聲音逐漸低了下去,「另一個世界是存在的,人的執念的確可以扭曲現實……」

  「所以,道成寺鐘的確可以實現人的願望!只要執念足夠深刻,它就能將人所期望的東西變成現實!」

  他忽然轉身,目光灼灼地望向供桌前的女人,眼神中多了一絲痴迷,「既然那個人能夠做到,清水,我對你的愛絕不會輸給他,你稍微等一等,我很快就讓真正的你回來。」

  「不,你……」日高清水渾身一抖,被他話語中偏執的情感重新驚回神智。她緊張地張了張嘴,腦子飛速轉動,臉上同時露出一個討好的笑,「那個,何必非要用這種辦法呢?感情這種事情,也可以慢慢培養的嘛。我剛才說的都是氣話,其實我對松尾君是有好感的……不用這麼著急,我們可以慢慢來不是嗎?」

  松尾圭人定定望著她的眼睛,日高清水立刻期待地望著他,閃著淚光的眼底逼出了一點傾慕。

  然而那點傾慕實在太偽劣,比三流演員滴著眼藥水裝出的淚水還假。

  松尾圭人緩緩勾起唇角笑了,「就是這樣,你一直都是這樣欺騙我的啊,清水。」

  少女身體一僵。

  他溫柔地伸手理了理少女的鬢發,聲音中有無限的憐愛,「我以前被你耍得團團轉,是因為我願意被你欺騙啊。可是現在,你得聽我的,知道嗎?」

  「我的家族一直在尋找道成寺鐘,五方塔裡的這座佛鐘是真品的可能性是最大的。我已經掌握了啟動它的方法,只要等到凌晨四點整,道成寺鐘就會被徹底啟動,到時候,你就完完全全屬於我了。所以現在,乖一點,好嗎?」

  他的聲音越發溫柔,日高清水眼中的驚恐卻越來越深,她還想再說什麼,松尾修長的手指忽然下移,在她的喉間輕輕點了一下。然後清水就發現自己再也發不出聲音了,她震驚地凝望著面前的男人,好像第一次認識他,然後緊接想起了什麼,視線急迫地下移,落在自己腕間的手表上。

  表盤上的指針在徐徐轉動,它們不受任何外界干擾,嚴格地推著時間往前行走。時針和分針拉出一個鈍角,鑲著碎鑽的針尖已經無限接近於表盤邊緣的羅馬數字四。

  「哢噠、哢噠……」

  高高的塔樓上,好像連風都停止了,時間走動的聲音忽然格外清晰,一步一步踩在他們越來越大的心跳上。

  日高清水好像被逼到了絕路,她的目光無助地在房間裡亂晃,最終落在站在牆邊陣法中心的小女孩身上,眼眸裡不由自主帶上了一絲祈求。

  那一刻她自己也不知道自己是怎麼想的,大概是對方實在太淡定了,滿屋子詭譎瘋狂的氣氛下,唯有她還像個正常人,冷眼旁觀著這出扭曲又狗血的劇目。

  只是就在這時,日高忽然震驚地發現對方腳下的陣法浮起了金色的光。無形的風平地而起,將小女孩披在肩上的銀發吹散。那一個個詭異的符號從地面上漂浮起來,像有了自我意識一般環繞著她漫天飛舞。與此同時,古鐘上的血字緊跟著亮了。

  不祥的紅芒和陣法的金光交相輝映,將搖曳的燭光都壓了下去。

  輝光中,她眼睜睜地看著松尾圭人在供桌前跪下,以一個五體伏地的姿勢,虔誠地頌念經文。

  供桌上的古鐘好像出現了震蕩的虛影,越來越大的經文聲震得她意識都開始昏沉,她掙扎著低頭去看手表,細長的秒針一格一格往前跳,一步一步往前向分針靠近。

  「哢噠、哢噠、哢噠……」

  血色的字符和陣紋一起大放光芒。

  好像有風從窗口灌入,供桌前的燭火猛烈搖晃起來。

  「……哢噠。」

  分針和秒針重合在了十二。

  日高清水的心跳猛地提到最高,整個世界仿佛停滯了一刻。

  凌晨四點整。

  紅芒和金光倏然熄滅。

  什麼都沒發生。

  空氣一時間安靜得仿佛死了。

  「……怎麼回事?」滿室死寂中,急促喘息著的日高清水第一個茫然開口。

  「我……」

  她下意識看向跪在供桌前宛如石雕的身影,又低頭看了看自己的手,意外發現自己居然可以動了。

  「……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不可能!」

  下一秒,供桌被猛地掀飛,瓜果和香燭滾了一地,桌椅和地面嗑出劇烈的聲響,日高清水被嚇了一跳,瑟瑟發抖地看向毫無預兆地跳起來,像是瀕臨瘋狂的男人。

  他的眼瞳充斥著赤紅的血絲,俊秀的臉扭曲到猙獰。他像個被激怒的野獸,喘著粗氣在房間走來走去,不斷重復,「那些神秘和傳說明明是存在的,為什麼我會沒有成功,為什麼?!」

  他忽然扭頭盯住日高清水,少女被他噬人的目光嚇了一跳,撐著地面的手一軟,差點癱倒在地。幸而對方很快將視線收了回去,然後緩緩移向牆角。

  他盯著陣紋中央的小女孩,好像一瞬間重新冷靜下來,若有所思地低聲喃喃,「難道是靈力不夠……只用陣法抽取這孩子的靈力這種溫和的辦法果然行不通嗎?」

  「那個人說過,所有成功都是需要犧牲的……犧牲……」

  重復念叨著那個單詞,他的表情漸漸扭曲起來,像是陷入了劇烈掙扎。緊接著,他回頭重重看了一眼縮在原地不敢說話的少女,像是下了什麼決心,他回過頭,漆黑的眼瞳磨滅了最後一點人性,他大步走向角落的小女孩,伸出的手像怪物扭曲的爪子,一把朝她抓過去。

  「等等,你要做什麼?」從他的舉動中讀出了某種不祥的含義,日高清水猛地直起身子,顧不上害怕朝他撲過去大喊道,「住手!那只是個孩子,你不要……」

  然而她剛跌跌撞撞衝過去就被順手一推甩倒在地,松尾圭人扭過頭,赤紅的雙目中寫滿瘋狂,「再試一次,我要再試一次,這一次我一定可以……」

  「不,就算再試一百次,你也不會成功。」

  清澈的少年音忽然在塔樓裡響起。

  糾纏中的兩人同時一怔,下意識扭頭看過去。

  伴隨著球鞋踩在木質地板的腳步聲,一個纖細的身影從經幡的陰影裡走出來,黑色短發,衛衣牛仔褲貼著單薄的骨架。這個突兀出現在這裡的孩子冷靜得過分,他冷而銳的視線朝牆角一掃,確認了某個讓人操心的銀發小蘿莉焉噠噠地靠著牆站著,目測還完好無損。他無聲松了口氣,緊接著將視線投向面前的兩人。

  「你之所以會確定五方塔的佛鐘能夠實現你的願望,除了用某些辦法判定這裡的確特別,還因為它曾經制造過一個先例,就是五方塔的那個傳說,對吧?」

  他的聲音平靜而篤定,「我問過旅館的老板,你來過這裡不止一次,還在鎮子上住過一段時間,到處和人打聽五方塔的事,就是為了確定那個故事的真實性。」

  松尾圭人:「……是又怎麼樣?」

  他一邊說話,一邊用警惕的視線審視來人。陌生的黑發小少年雙手插在口袋裡往牆角走,行動間的從容不迫完全不像個小孩子。

  他的面容還帶著尚未長成的柔軟稚嫩,氣場卻強硬得比成年人還要凌厲成熟,這種詭異的反差甚至讓松尾產生了一種錯覺,好像在這裡和他對話的不是這個七歲的小孩,而是某位凜冽強大的神明殿下借著他的身體短暫降臨到人間。

  這個認知讓他在黑發孩子走近時甚至下意識往後退了一步,給他讓開了路。

  「五方塔的佛鐘據說來自道成寺,這一點你肯定也查出來了,你相信五方塔的傳說裡,那個年輕人一定也是找到了正確開啟道成寺鐘的方法,所以最終成功地改變了『現實』,娶到了自己深愛的女人。由此確定這座佛鐘就是你要找的東西,認為它可以實現你的願望。」

  松尾圭人看著那個黑發孩子像是有著讀心能力一樣,用冷淡的語氣將他心裡的話全都翻出來,一邊走到牆角的小蘿莉旁邊。他漫不經心地從口袋裡抽出手,覆上她的額頭,然後眉心微微皺了一下。

  男人咽了口口水,居然感覺到一絲緊張,「所以說,是又怎麼樣?你為什麼確定我不會成功?」

  黑發孩子回過頭,輕飄飄瞟了他一眼,輕描淡寫地說,「因為那個故事是假的啊。」


第30章 遙久的鐘鳴(六)

  「你是說, 犯人綁架了兩個小女孩, 連夜前往五方塔, 想要復刻五方塔那個傳說?」

  長崎縣的警官長大了嘴看著面前的毛利小五郎,不知道他們之間到底是哪個的腦子有問題。

  那只是個傳說!就算有張模棱兩可的照片當例證, 但都過去那麼多年了, 誰知道不是後人牽強附會的?

  他覺得只要是個智商達標的靈長目人類就不會把傳說當真並且親身跑去嘗試一下。

  而且你嘗試就嘗試, 自己帶著女朋友深夜翻景區,最多治你一個危害公共安全罪,閑著沒事拐兩個小朋友干什麼?當電燈泡嗎?!

  毛利小五郎撓著頭干笑,並且在心裡把信誓旦旦地得出這個結論的大弟子噴了一萬遍。

  「好吧……」雖然心裡十二萬分地不相信, 但是看在毛利小五郎名偵探的信譽上,警官先生猶豫片刻, 還是現場點了幾個人,「你們幾個,去五方塔方向看看吧。」

  .

  五方塔頂層。

  澤田彌靠著牆, 耷拉著眼皮,覺得身體有點乏力。

  她在幾個人來來回回的對話中表現得毫無存在感,像個任人擺弄的玩偶娃娃。

  當然是有原因的。

  這個原因正在她身體裡燒,讓她連對外界的注意力都收回了八成。

  她不太在乎那個將他帶到這裡的男人要做什麼, 環繞著她一層一層的保護太多了,這個世界上能夠真正傷害到她的東西已經太少。

  但她從屍魂界回來之後,晴明對她說, 「姬君, 你現在要開始小心, 不要讓自己傷害到自己了。」

  我上午就帥氣了三分鐘!

  小蘿莉憤憤地想著,為什麼就這樣靈力就開始沸騰了啊?它的沸點是不是太低了?!

  那個男人嘰嘰喳喳說的話她全都沒有聽清楚,腦海昏昏沉沉之際,忽然感覺一只手貼了上來,為她發熱的大腦輸送過來一絲涼意。

  她懵懵地睜開眼,對上了一雙湛藍色的眼眸,裡面盛了一泓流水似的光,水底沉著對她的擔憂。

  「柯南?」她迷迷糊糊開口。

  「你發燒了?」黑發小少年蹙著眉說。

  .

  另外一頭,柯南話音剛落,松尾圭人被刺激得第一時間反駁,「不可能!我核對過相關資料,還查到了那張照片的出處,故事裡的那位小姐是真實存在的人!我還找到過她的照片……」

  他哆哆嗦嗦地在身上摸手機,剛低下頭,一張紙頁如攜風而來的鴻羽,颯然掠至近前,他下意識伸手一抓。

  那張紙似乎是從旅游手冊上撕下來的,黑發孩子清亮的聲音在幾步外響起,他伸手扶了一把軟軟靠過來的小女孩,看都沒有看他,「仔細看看那張照片,你們都認為那是故事裡那位小姐出嫁時留下的影像,對吧?」

  松尾圭人:「……對。」

  他也是因此而相信了故事的真實性。

  「你們沒有發現嗎?照片裡那位『新娘』身上穿著『白無垢』,卻根本沒有帶上白棉帽或是角隱。」

  松尾圭人一怔,低頭視線下意識落在白衣女人的頭頂。

  「雖然現在我們看來,白棉帽和角隱只是用來遮擋新娘容貌,或者希望新娘在夫家收起棱角,表達對新娘賢良淑德的希冀。但是在早期時候,它們的意義可不是這樣。」

  「過去的人相信女性的長發有靈體,如果懷有嫉妒之心就會頭上長角生成鬼。《源氏物語》裡面就有這樣的情節,六條御息所因為嫉恨生魂離體化為鬼怪,害死了源氏的戀人夕顏。所以帶著白棉帽和角隱把頭發遮擋起來,是祈盼驅邪避凶,出嫁的新娘不要將靈力和禍事帶到夫家的意思。有這樣重要的含義,那時候的婚禮上不可能會被忽略。」

  這個寓意原先是僧侶的松尾圭人只會比柯南更清楚,只不過他從未往這個方向想過,所以反而忽視了這個細節。此刻聽到這裡,男人仿佛被點破了什麼,捏著照片的手出現了一絲顫抖。

  「另外,雖然是黑白照,但是從顏色的純度還是可以判斷,照片角落裡有兩位女性身上穿的衣服和新娘是一個顏色。然而在婚禮上不可能出現這種情況,這是服裝上的禁忌,新娘穿著代表純潔的白色時,前來觀禮的嘉賓不可以穿白色禮服,以免奪去新娘的風采。」

  柯南終於轉過身,面朝供桌旁的男人。他將小蘿莉擋在身後,平靜地說,「所以,那張照片上紀錄的場景不是婚禮,是葬禮。」

  好像有什麼東西怦然碎裂在虛空中,清亮的少年音擲地有聲,將五分鐘前房間裡狂熱的氣氛砸了個七零八落。

  日高清水扶著桌腳坐在地上,有些無措地看看他,又看看緘默成雕像的男人。

  在她不知所措的視線中,那人捏著照片的手青筋凸起,抖動幅度越來越大,然後他終於抬起頭,神色掙扎地低吼。

  「就算是這樣,也許只是後人傳錯了,或者那位小姐嫁人後不久就去世,這也不能證明……」

  柯南:「如果再加上五方塔裡這座古鐘根本不是來自道成寺呢?」

  松尾圭人驟然僵住,「……你說什麼?」

  「道成寺廢寺的時間,是寬永十一年。」

  皮鞋踩在木質台階上的腳步聲沿著樓梯傳過來,松尾圭人機械地扭過頭,一個挺廓修長的身影被搖曳的燭火照亮,一步一步走進他眼簾。

  聽到了哥哥的聲音,澤田彌下意識扭頭尋找。她身邊的柯南在看到那人的瞬間微微松了口氣,這家伙終於來了。

  「寬永年的幕府將軍是德川家光,在他的統治期間,日本曾經爆發過一次江戶時代最大的農民起義——島原之亂。」

  安室透緩緩走過來,目光往堂妹位置一掃,見小蘿莉被柯南扶著站穩,除了精神不太好,沒看出受傷的痕跡。青年眼底冰封的寒氣略微收了收,終於將視線轉向面前的人。

  「島原之亂的爆發時間正好是寬永十一年到寬永十五年期間,參與者大多數都是基督教徒。那段時期島原和天草地區天災頻發,再加上隨後又經歷了四年戰亂,餓殍偏野,民不聊生。」

  「我們現在所處的位置,正是當初的原城。它不但是起義爆發的地點,當時占據這座城的勢力還是天草四郎所率領的基督教徒,城上立著十字架,城門頂端常年飄揚基督聖像的旗幟。你覺得,在那種情況下,會有人千裡迢迢穿過戰亂地區,從道成寺所在的和歌山運一口佛鐘回來嗎?」

  當然不會。

  雖然在有些評論家口裡,歷史是個任人打扮的小姑娘。但這種涉及到大範圍戰亂的正史,可信度還是很高的。相比之下,旅游景點為了攬客而抬出的人文歷史,才更像位艷麗的游女,被削皮去骨推到台前,乍一看誰也分不出那張臉的真假。

  就比如五方塔的佛鐘,就是後人為了提升它的身價的牽強附會。

  載著黑白照片的紙張輕飄飄落在了地上,松尾圭人怔怔地回過頭看向供桌上方的那口古鐘。

  它依然平穩地立在燭火裡,鐘面上的佛像垂眸投下慈悲的目光,世人給它安上的種種來歷像不請自來沾在鐘頂上的灰塵,輕飄飄抖落之後,它還是它,不會有任何變化。

  「不……不會……」男人僵硬地搖著頭,低聲喃喃,「……不是這樣的……不是這樣的!」

  世人曾說,你永遠叫不醒一個裝睡的人。

  每個人都只願意相信自己想要相信的東西,就算證據擺在眼前,也想要假裝自己是個瞎子、傻子。

  無論是柯南還是安室透都對松尾圭人這個被打破希望即將瘋癲的狀態並不陌生,下意識提高了警惕。

  果然,下一秒,男人猛地扯斷手腕上的佛珠。一道金色的光從他周身浮起,迅速朝四周擴散,而他本人則暴起衝著日高清水撲過去。

  柯南眼瞳猛地一縮,腕上的麻醉手表表蓋「哢」地一聲彈起來,但還沒等他瞄准,身旁人已經如離弦之箭般衝了出去。

  他眼睜睜地看到那道玄乎兮兮的金光彈到安室透身上,然後……什麼都沒發生。

  金發青年像穿過了一面薄紗,水紋般蕩開的金光沒有起到一點阻攔作用,他眨眼間就來到松尾圭人面前。

  松尾似乎以為那道光一定能把他們攔下,沒料到會有這個發展,等他反應過來時已經被反剪雙手按著腦袋倒在了地上,有效抵抗時間加起來全程不到半分鐘。

  柯南:「……」

  「那個……」望著金發青年沒多少表情的臉,他謹慎措辭,「透哥哥,這個人還是要交給警察的。」

  他真的覺得有必要強調一下,否則誰知道這個黑衣組織成員會不會下一秒就從哪裡摸出一把槍來把人崩了。

  安室透沒有說話。

  好一會兒,他才在柯南緊張的目光中轉過頭來,唇角微勾,眼瞳幽深,「我知道啊。」

  柯南:「……」

  ……你是真的知道嗎?

  松尾圭人被按在地上依舊不太老實,他沒時間思考自己的術為什麼沒有奏效,只急切地仰著頭衝著桌腳的日高清水道,「清水,給我一次機會,再給我一次機會,下一次我一定……」

  男人的眼瞳布滿血絲,在搖曳的燭火下表情扭曲又猙獰。

  日高清水嚇出了一聲尖叫,下意識地拼命後退,看他的目光像在看什麼醜陋詭異的怪物

  對上她視線的瞬間,松尾圭人愣住了。

  他怔怔地看著像躲避洪水猛獸一樣逃開的女孩,仿佛明白了什麼,半晌,從喉嚨裡崩出一聲低啞的悲鳴。

  安室透和柯南沉默的目光下,他的眼睛中仿佛有什麼東西終於熄滅了,白茫茫像雪崩過後的荒原,聲音裡悲聲刺骨,冰層斷裂。

  日高清水逃走的動作一僵,有些無措回頭。看著地上仿佛被抽去了靈魂,像攤爛泥一樣癱軟在地上的男人,她好像又有一點後悔,不自覺地朝他的方向抬了抬手,唇瓣微動,啞然著不知道該說什麼。她怔怔地望了他一會兒,又將視線投向剛進來的青年。

  安室透卻沒有看她,他垂眸對被自己按在地上的人說,「走吧,長崎縣的警察已經往這邊過來了。」

  男人渾渾噩噩地回頭,目光沒有焦點地在他臉上落了一下,又看向被他檔在身後的兩個小孩。

  然後他點了點頭,像一具靈魂泯滅只剩本能反應的軀體,失魂落魄地從地上站起來。

  安室透冷靜地審視著這個人,半點不為方才那出痴情劇目動搖,銳利的視線仿佛要剝開這具行屍走肉,把他內裡崩潰的靈魂拎出來仔細翻看。最終他得出判斷,這具空落落的皮囊的確不再有攻擊意圖,威脅程度比寒風瑟縮中的街頭乞丐大不了多少。

  青年終於回頭看向堂妹,清冷淡漠的眸光落在小女孩稚嫩的臉龐時柔和下來,「彌醬。」

  .

  澤田彌朦朦朧朧地聽到了堂哥的聲音,她努力地睜開眼睛,堂哥帥氣的臉在眼前放大,灰藍色的眼瞳正盛滿了擔憂。

  她往前趔趄了一下,旁邊立刻伸過來一只手把她扶住。

  「她好像有點發燒。」清朗中透著幾分稚氣的少年音在她耳邊說,不知道是不是同樣因為擔心的原因,音色有點低沉。

  一只手伸過來,搭上了她的額頭,澤田彌無意識地在對方溫涼的掌心蹭了蹭。

  「警察快來了,就在這裡等等吧,不要帶她下去吹風了。」

  然後兩人好像又低聲交流了幾句,她沒再注意聽了,困倦地閉上眼睛。

  柯南往後踉蹌一步,接住了倒在他懷裡的女孩。他像抱著個大型娃娃一樣抱著銀發蘿莉,臉上露出一絲無奈。

  他面前的安室透悶笑一聲,「嗯,你就這樣扶她一下吧。」

  ……喂喂!

  柯南虛著眼睛望向他,知道你要防備房間裡另外兩個人需要時刻騰出手,但是你是不是過於放心了一點?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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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1章 遙久的鐘鳴(七)

  長崎縣的警察們途中接到了安室透打來的電話, 得知毛利小五郎那個不靠譜的猜測居然是真的, 嫌犯和人質果真在五方塔裡被他們抓了個正著, 頓時瞠目結舌,一邊感嘆現代人腦洞為何如此大, 一邊迅速調集警力拼命往五方塔方向趕。

  幸而先前已經有一隊人在路上了, 安室透幾人在塔樓頂層沒等多久就接到了警方的聯絡電話。

  「我, 我們已經到五方塔了……」

  對方像是一口氣爬了十多層樓梯,說話都喘著氣,「犯,犯人現在的位置是……」

  「我馬上帶他下來。」

  安室透掛斷電話, 回頭看向柯南。

  黑發小少年把一縷纏到自己脖頸間的銀色長發撥開,抬眸朝他點了點頭, 「你先下去吧,我在這裡守著她。對了,步美……」

  「已經被警方保護起來了。」

  金發青年垂眸發出去一條消息, 又看了一眼閉著眼睛安靜趴在柯南肩上的堂妹,這才帶著松尾圭人離開。

  柯南望著他筆挺修長的背影,眸光微動,湛藍的眸底悄然浮起一縷疑惑。

  剛剛他們分開走了兩條路, 他自己走的那條沒有任何異常,一路通到了佛寺門口。他立刻給安室透發了消息,對方卻沒有回他。

  他不知道他在另外那條路上遇到了什麼, 導致爬上塔頂的時間比他晚了那麼多。

  眼見著對方似乎也沒有要提的意思, 他垂眸思忖了片刻, 顧及到安室透黑衣組織成員的身份,將那點沒來得及出口的疑惑按在了心底。

  這時候,埋在他肩上的小腦袋忽然動了動。

  「澤田?」

  他低頭,見小女孩緩緩睜開眼,淺色的眼瞳霧氣朦朧。她迷茫地看了看他,又慢吞吞將視線轉向周圍,像是在尋找什麼。

  「你找安室嗎?他剛剛壓著嫌犯下去了,很快就上來接你。」

  「……哦。」銀發小蘿莉愣愣地應了一聲,像是還沒完全清醒。

  然後一只手伸過來,覆上了她的額頭。

  澤田彌呆呆的抬眸,順著抵在眼前的手腕看過去。

  柯南掌心在她額頭上落了一會兒才收回手,他有點詫異地揚起眉,不知道是不是錯覺,他發現小女孩額上的溫度好像消退了許多。

  她又沒有吃什麼藥,怎麼這麼容易就退燒了?

  不過既然她醒過來了,柯南拉著她站起身,決定他們干脆自己走下去好了。

  他視線往房間裡一掃,冷不丁發現供桌前的陰影裡還站著個人,正仰頭盯著上面的佛鐘發愣。

  他詫異地看著那道人影,「日高小姐?」

  日高清水神色怔愣,緩緩回頭。

  因為確認了她是被松尾圭人強制帶過來,勉強也是受害者之一,柯南和安室透都沒有特別防備她。他方才專心致志地在思考別的事情,這會兒才發現她居然沒有跟著安室透一起離開,而是一個人立在佛鐘前不知道站了多久。

  「那個……」日高清水的表情有些恍惚,慢慢地開口,「這口鐘,真的不是道成寺的嗎?」

  柯南察覺到了一絲古怪,但並沒有表現出來,只不動聲色地把身邊的小女孩往身後拉了拉,若無其事地解釋,「按照當時的歷史,我們現在的位置是古代的原城,當時是基督教徒的根據地。宗教衝突,再加上兵荒馬亂,這口鐘真的是有人千裡迢迢從道成寺運來的幾率很小。」

  「是這樣啊……」日高清水聽完後點了一下頭,眉宇間依舊籠著幾分迷茫,連帶著語氣都飄忽得像是在夢游,「可是為什麼我會覺得這口鐘有些熟悉……」

  「嗯?」

  .

  發生了這麼多事,警察都上門了,佛寺的和尚們睡得再沉也全都被嚇清醒。

  安室透押著松尾圭人下樓時,就見五方塔前的空地上已經圍滿了嗡嗡議論的人,大部分都頂著一顆程光瓦亮的光頭,在月光下格外顯眼。

  步美被警察們保護在中間,她剛剛被留在一樓之後,咬牙准備轉頭去找寺廟的僧人求救。沒想到卻被一扇無形的門關在了佛塔內,怎麼掙扎都出不去,直到柯南到來。

  也不知道為什麼,他剛一到塔下,那扇門就無聲消散了。步美先後和他和安室透遇到,又被要求在底下等著他們,直到最後被遲來的警察撿到。

  見到安室透押著犯人從塔裡出來,小女孩終於松了口氣,把眼角的淚花憋回去,跑到他跟前仰頭急切地問,「澤田同學和柯南呢?」

  「他們還在上面,我馬上就去接他們。」

  體諒小孩子對朋友的擔憂,安室透朝她溫和地點點頭,將松尾交接給走上前的警察。

  天空中的明月不知什麼時候已經恢復正常,清冷的月光灑落,沾著深夜寒意的風在空地上吹過。

  松尾圭人的衣角被風掀起,他低垂著頭,了無生氣地一步步走向等著的警察。

  這件事到了這裡好像要就此落幕,前來抓人的警員們看著似乎已經失去反抗意志的男人,微微松了口氣。

  就在這個時候,所有人忽然聽到了一聲鐘鳴。

  那鐘聲悠長縹緲,在夜色中水波般徐徐蕩開,好像一瞬間就傳出去了很遠。

  現場眾人同時怔住。

  松尾圭人怔怔地回過頭,目光迷茫地看向身後的佛塔。

  鐘聲並不是從那裡傳來的,但透過最高層打開的窗樞,他看到了一個窈窕的身影正站在窗邊,屋內的燭火勾勒出她美麗的輪廓。滿室燭光裡她似乎回過頭,遙遙朝他看了一眼。

  松尾圭人忽然想起第一次遇到清水的場景。

  那時候正是初春,滿寺柳絮如越過寒冬的春雪,他被飛舞的雪片迷了眼睛,跌跌撞撞在青石板路上摔了一跤,還沒來得及爬起來就聽到少女清脆如鈴音的笑聲。他尷尬地抬頭,猝不及防望進一雙噙著笑意和俏皮的眼睛裡。

  初春的第一縷風息繾慻地漫過長階,白裙少女站在長階盡頭,在滿目綠意中笑得天真爛漫,仿佛一段到來得恰到好處的春光。

  那是他見到她的第一眼就墜入的夢境,從此再也不願醒來。

  「清水……」

  松尾圭人無意識往前走了一步,他的臉被夢游一般的神情籠罩,交替著露出了痴迷和憤恨的恍惚神情。

  復雜矛盾的情緒漸漸地在他眼底堆成一座亟待爆發的火山,男人的呼吸越來越急促,他似乎聽到有一個聲音在耳邊呢喃,你真的願意放手嗎?你真的能夠忍受她離開你嗎?

  放不下吧?無論怎麼樣都放不下吧?

  那個聲音循循善誘地對他說道,既然求不得,不如抓著她一起走?

  一聲怨憤的、不似人聲的大吼把被鐘聲蒙昧的眾人全都驚醒過來,他們恢復意識的瞬間就看到一個身影朝著五方塔衝去,速度快到來不及阻擋。

  「等等,那是……松尾?」

  一個警員剛辨認出人影,就見他已經一步跨入佛塔大門。

  下一秒,赤色火焰衝天而起。

  仿佛傳說的場景在眼前重現,從佛塔大門噴湧出洶湧的火焰,赤色烈焰席卷成長蛇,繞著高塔一圈一圈纏繞。

  瓦欄被烈火灼燒得嗶啵作響,炙灼的熱浪滾滾而來,從火焰沒有來由地出現到包裹整座佛塔只用了短短幾秒,東邊的天際被烈火映得通紅。

  「……救,快救火啊!!!」

  現場震驚空白了剎那,登時陷入一片混亂,沒人再關心剛剛那個鐘聲是怎麼回事,所有人都陷入了驚惶和恐慌裡。警員一把拽住旁邊張著嘴仿佛震飛了半拉魂魄的住持的衣領,衝著他大吼道,「寺廟的水源在哪兒?!」

  「在……在那裡……」住持終於回過神,急急忙忙安排人去拿木桶取水。

  幸好因為五方塔是木制建築,當初圍繞著它建寺時就考慮過以防萬一失火的情況,在塔前的空地上打了一口水井。

  百多年過去,水井依然能夠正常工作。

  和尚們擦著冷汗,剛哼哧哼哧從井口抬出一桶水,旁邊忽然伸出一雙骨節分明的手抓過桶邊,用力拽了過去。

  冰涼的井水兜頭從一個人頭頂淋下,水聲「嘩啦」濺了一地。

  「安,安室君?」

  警員震驚地看著金發青年把桶一扔,甩開**蓋住眼睛的碎發,扭頭就要往塔裡衝,趕忙撲過去攔住他。

  「等等,你要干什麼?!」

  「放開我!我妹妹還在裡面!」

  青年手臂被拽住,掙扎著扭頭就朝他怒吼,灰藍色的眼瞳映著灼灼火光,亮得攝人。警員呼吸一滯,但還是咬牙按住了他的肩,「現在火勢太大了你不能進去,我們已經通知了消防車……」

  「等消防車過來就晚了。」

  對方的聲音忽然冷下來,熱浪環繞之下,警員生生打了個冷戰。一絲危險的預兆在心頭一閃而過,之前逮捕連續犯下大案的殺人犯時都沒有過的強烈危機感倏然在腦海中拉響警報,他心底猛地一跳,按住對方肩膀的手忽然被反扣住,那人一拉,一絆,再回過神他已經被扔出去摔了個四腳朝天。

  顧不上爬起來,警員第一時間大吼道,「攔住他!」

  眾人紛紛反應過來,幾個同僚齊齊撲了上去。然後他就震驚地看到那個纖細修長的人影在人群中一閃,動作干淨利落,他那群身經百戰的同僚仿佛全成了剛上警校的弱雞,幾秒鐘都沒能堅持住就被放翻在地。

  警員失態地張著嘴連疼都忘了。

  這位安室先生怎麼回事?特殊部隊出身的嗎?對他們的路數也太熟悉了吧?!

  眼看著那個身影攜著令人生畏的寒意,鋒芒畢露一路放倒所有擋在他路上的人,一腳踩上了佛塔門前的台階。

  就在這個時候,忽然有人指著頭頂震驚地高喊,「那是什麼?」

  正要衝進火場的安室透一怔,猛地抬頭看去。


第32章 遙久的鐘聲(完)

  鐘聲響起的時候, 柯南正拉著澤田彌站在樓梯口, 警惕地打量供桌前神色恍惚的女人。

  她容貌姣好的臉被搖曳燭火生生照出幾分艷麗詭譎, 像是忽然失了魂,身體緩慢向前一步, 伸出手, 好像要去夠供桌上的佛鐘。

  打個不太恰當的比喻, 像是被鬼上了身。

  這座夜色中的佛塔原本就透著幾分邪氣,再加上這對痴怨糾纏的情侶十多分鐘前剛在這裡瘋了一個,剩下的緊接著也出什麼問題好像也並不會讓人太驚奇。

  他正防備之間,身後忽然傳來動靜。

  火焰灼燒的嗶剝聲交錯成轟鳴一圈一圈順著樓梯蜂湧而來, 緊接著就是火箭般騰起的熱浪。

  好像有一整噸的□□在佛塔一樓引爆,不過沒有爆炸的衝擊, 只有飛速騰起的火焰。

  柯南一回頭,瞳孔猛地一縮。

  圍繞著牆壁站立一圈的經幡率先被火舌舔過,一個沒落全燒起來, 成了最好的幫凶。火光鋪天蓋地,跟著騰起的濃煙直嗆咽喉。

  烈焰燃燒的轟鳴中倏然響起一聲尖叫,那位鬼上身的日高小姐被火舌一撩,總算清醒了, 下意識驚叫起來,「這是怎麼回事?!」

  「咳咳……」柯南把身邊的蘿莉拉到房屋正中央,自己扭頭跑到供桌前衝著日高清水大喊, 「跟我一起把這口鐘搬過來。」

  「哈?為什麼?」

  「別問了, 快點!」

  少年的語氣一瞬間凌厲, 說一不二的壓迫和著灼燙的熱流強勢壓來。

  日高清水被震住,乖乖聽了話。

  .

  熊熊大火暫時還沒燒到房間中央的位置,但頭頂的屋梁在火焰炙烤下已經開始發出支撐不住的哀鳴。

  澤田彌的視線掃過熊熊燃燒的塔樓,眉心微微皺了一下。

  在鐘聲響起之前,她一直在疑惑一件事,既然五方塔裡這座鐘不是來自道成寺,那麼松尾圭人那個和列車上的陰陽師如出一轍的,被執念束縛泥潭深陷得宛如中邪的狀態是怎麼回事。

  他們兩人都有執著的東西,求而不得的執念的確會在人心中生出黑暗。但無論是陰陽師還是僧侶大部分時候都是需要靜心冥神的,能夠有所成就的都是心志堅定之人。

  他們墮落得這麼輕易完全不符合常理,一定是有什麼東西對他們造成了影響。

  按照松尾圭人自己的說法,加深他執念的是道成寺鐘。

  可是現在看來五方塔裡的鐘分明是假的呀,到底是哪個地方不對呢?

  沒等她想出個結果,滔天烈火已經將她的思緒全部打亂。

  小蘿莉垂目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體情況,靈力沸騰的熱度剛剛褪去。按照晴明對她的叮囑,這個時候最好不要妄動靈力,否則後果會比較不好承受。

  可是人不是任何時候都能安安穩穩地擇取那個最優選項的。

  熊熊火焰的包圍圈越來越小,翻滾的濃煙開始讓人呼吸都困難起來。

  澤田彌嘆了口氣,也沒有其他辦法吧。

  熾熱的火舌已經燎到近前,電光火石之間,她指尖一動,剛要彈出風神卡片,一個身影穿過煙霧衝過來握住了她的手。

  古鐘在他身後落地,重重地砸得地板震動,滿室濃煙火苗跟著晃蕩。

  「吶,澤田,」她聽到柯南冷靜的聲音,「一會兒我喊『一、二、三』,你們跟著我一起往下跳。」

  話音未落,立刻傳來日高清水震驚的尖叫,「你瘋了?這裡是五樓,跳下去會摔死的!」

  「留在這裡被燒死和跳下去賭一把,你應該知道怎麼選吧?」

  柯南頭也不回地將她的反駁堵回去,然後握緊了澤田彌的手,他額前的碎發被汗水沾濕,透過鏡片看過來的目光格外專注,「別害怕,相信我。」

  這個危急時刻,他的語氣有種說不出的強勢,卻越發冷靜沉穩。

  然後不等澤田彌回話,他動作迅速地拉著她後退幾步,目光往呆立一旁的日高清水身上一掃,「做好准備。」

  「一,二,三……」

  他飛起一腳狠狠踹在古鐘上,銅制的佛鐘像顆被踹出去的足球撞碎燃著火的牆壁橫飛而出,熊熊火牆應聲裂開一個缺口。

  柯南反手拉住身邊的女孩,抓住時機穿過張牙舞爪的火線,毫不猶豫朝著深邃高遠的夜空跳下去。

  高空掠過的氣流被火焰烘烤得滾燙,澤田彌的長發被裹挾在熾熱的風中,她在火光裡眯起眼睛,淺色的眼瞳含了抹月色般寧靜的光亮,倒映出面前的人。

  少年的額發被掀得紛亂,露出柔軟稚嫩的輪廓,眉眼間張揚著一抹超出年齡的銳氣。從高空的火場跳下來的剎那,他的眼瞳映著火光亮得攝人,好像纏繞在他身上的枷鎖全都被狂風掀走,深埋在底下的屬於少年人的銳意狂放肆意翻了出來。

  在那一刻,呼嘯的風聲和高空墜落的失重感縈繞下,他湛藍色的清透眼瞳卻亮得好像在發光,游刃有余中透著一股肆無忌憚的狂傲。

  非常陌生,甚至和他原本氣質衝突矛盾,卻好像掀開一層模糊的面紗,他整個人在澤田彌眼中都多了幾分真實。

  一陣不知從哪兒來的風盤旋著繞過塔樓,托住了幾人下落的去勢。

  在距離地面只有百米的時候,柯南朝底下大喊了一聲,「讓開!」

  底下眾人被他喊得不明所以,他們原本聚在一起想要去嘗試著接住他們,忽然聽到這樣一聲,一時之間摸不清他的路數地在原地進退兩難。

  沒等他們繼續猶豫,一個黑白相間的足球忽然在半空中彈出來,像是在被快速充氣一樣越來越大。

  眾人一呆,終於明白柯南的意思,頂著越壓越下的陰影四散奔逃。五方塔下終於在足球落地之前清出大片空地,巨大的充氣足球率先砸在地上,臨時客串了一把安全氣墊,緊跟在它後面的三人紛紛掉在氣墊上,安全落地。

  十多秒緩衝之後,「安全氣墊」「嗤」地一聲放氣扁塌下來。

  在旁邊睜大眼睛怔愣好一會兒的眾人立刻衝上去。

  澤田彌剛暈暈乎乎地從氣墊上爬起來,立刻被拽進一個冰涼的懷抱裡。

  幾滴冷冰冰的水落在她的脖頸間,她有點茫然地被水汽和堂哥身上清冽的氣息包裹起來,安室透濕漉漉的發梢蹭過她的眼角,留下幾點涼涼的濕意。

  「……尼醬?」

  抱著她的人身體緊繃得像一張拉到極致的弓,她耳後傳來急促的喘息,青年緊貼著她的胸腔心跳聲轟鳴,明明剛剛經歷了生死一刻的是她,卻好像他才是劫後余生的那個人。

  「……抱歉,彌。」好一會兒,安室透才慢慢放開她,指尖拈起一點她臉側被沾濕的碎發,「我忘了我身上是濕的。」

  澤田彌有一點不知所措,她小心翼翼地拽住堂哥的衣角,抬眸望進他灰藍色的眼瞳裡。然而不過幾個眨眼的時間,那人眼底已經看不出一絲端倪,甚至沒給她說些什麼的機會。

  他似乎重新恢復了平靜,方才一瞬間的激烈情緒像飄落在湖中心的鴻羽,眨眼間了無痕跡。

  澤田彌最終遲疑地搖了搖頭,她伸出小手,柔嫩的手指撥開堂哥遮住眼睛的濕漉漉的碎發,看著他沒多少血色的臉,下意識擔憂道,「會感冒的。」

  安室透沒想到她開口說的第一句話是這個,他眼底的平靜微微一僵,然後看不出任何破綻地,若無其事地朝她一笑,「嗯,我會注意的。」

  .

  他們身後的五方塔還在夜色下熊熊燃燒,看這火勢是徹底搶救不回來了。

  蓬勃火光把佛寺住持的臉色都照綠了,來他們佛寺的游客大部分是衝著五方塔來的,現在這項重要進項被一把火燒了干淨,住持哭都沒處哭。

  它起火的原因還如此離奇,說出來別人都不敢信。

  「松尾圭人,沒救回來嗎?」柯南問。

  話音剛落,挽回了三條人命的喜悅從眾人臉上褪去,在場的警員們臉色重新沉重下來,打頭的警官抹了把臉,「他一衝進佛塔裡,火就燒起來了,而且眨眼間就躥到塔頂,就好像……」

  就好像整座佛塔都被汽油裡外淋透了一樣,飛卷而起的火舌組成了大蛇攀援而上,讓人不由得想起道成寺鐘的故事中清姬化為巨蛇包裹住大鐘將自己和安珍一起燒死那一幕,這種事說出去人家都會當靈異故事聽。

  「是這樣嗎?」柯南的神色中多出幾抹復雜,他回頭看向身後。佇立在空地中央的五方塔像個熊熊燃燒的巨大火炬,將天際映得通紅。

  「圭人……」日高清水怔怔站在塔前,望著那片熾烈的紅光。

  澤田彌抬起頭,看到她望著望著,忽然輕輕「誒」了一聲,伸手摸了一把臉頰,摸了滿手潮濕。

  清澈淚水從她的眼眶泊泊滑落,她茫然地又「誒」了一聲,恍惚又不解。

  「為什麼,為什麼會哭呢……我明明……」

  明明不喜歡那個人的,不是嗎?

  「吶。」柯南忽然在她身後輕聲開口問,「輪回轉世真的存在嗎?」

  澤田彌回過頭,黑發小少年的視線落在跟她相同的方向,灼灼火光前,精致妍麗的少女正茫然而不自知的哭著,湧起的悲傷連自己都不知來路。

  柯南:「我在塔頂聽到她說過一句話。」

  【可是為什麼我會覺得這口鐘有些熟悉……】

  會覺得某個仿造品眼熟的前提是對原件更加熟悉。

  誰會那麼熟悉道成寺的鐘?

  在發現了這一點之後,他立刻拉著澤田彌遠離了供桌前的人。

  在那個情況下,他很難不生出某些猜測。

  誰最熟悉道成寺的鐘呢?不是在鐘前誦過經的道成寺的僧侶,不是躲在鐘裡的安珍,甚至不是親手鑄造出那口鐘的匠人,而是那個死死纏繞在鐘上,懷著無限的悲憤和怨恨,一把火拉著鐘裡的愛人和自己一起共赴黃泉的少女。

  「……簡直就像清姬的詛咒一樣。」柯南輕聲喃喃。

  嘗盡了愛而不得的無邊痛苦,下一世要將這些痛苦和折磨全都返還到無情的愛人身上,讓他也品嘗到在嫉恨和無望的地獄中痛不欲生的滋味。

  「……」澤田彌輕輕搖了搖頭表示她也不太清楚,但是,「很久以前是有的,輪回。」

  至少晴明那個時代是有的,至於現在……沒人知道地府去了哪兒,所以她也沒辦法回答柯南的問題。

  「松尾圭人名字裡的『圭』字,在漢語中有『珍寶』的意思。」安室透單手插兜走過來,帥氣的臉被火光映亮,衣擺上還在往下滴水,「而傳說中那位僧人安珍出身的鞍馬寺,就在松尾山上。至於日高清水……」

  日高河,清姬,再明顯不過的暗示了。

  他微微轉過身,和兩人一起看向夜色下燃燒的佛塔,半晌,他自嘲地搖了搖頭,「嘛,也許是我們想多了呢。」

  澤田彌睜著大眼睛,看看佛塔,又看看怔怔站在塔前流淚的人,有點迷茫地呢喃。

  「……春地藏指的就是這個嗎?」

  她白天遇到那位四處游歷修行的春地藏時,對方告訴了他一件事。

  「有個綿延千年的死結,近些時日終於出現了要解開的征兆,姬君如果遇到了,能幫就幫一把吧……」

  春地藏高大的身影隨著清脆的鈴聲走遠,只給她留下這句模棱兩可的預言。

  她那時候沒想明白,但是在車上發現自己被人擄走時,順手用硬幣蔔了一卦。

  卦像顯示「隨緣」。

  所以她猶豫了片刻,最終沒有反抗。

  松尾圭人是不是真的是安珍的轉世?在他衝入佛塔引火**之後,清姬的怨氣平息了嗎?可是日高清水在圭人死後不停地流淚,是不是代表,那個深愛著安珍的少女最終還是後悔了呢?


第33章 清姬

  古早古早, 紀伊國牟婁郡真砂有位富豪, 名莊司。

  莊司膝下只有一位獨女, 從小對她寵愛非常,愛如珠寶。

  在他的精心教養下, 女公子出落得亭亭玉立, 溫柔嫻雅, 是十裡八鄉有名的美人,和歌山的明珠。

  這位女公子原本應該無憂無慮地在父親的庇護下安樂長大,但從某一天開始,她忽然遇上了麻煩。

  她不知為何連著幾日開始做一些奇怪的噩夢, 夢醒之後就哀哭不止,但問她到底夢到了什麼卻總是說不清楚。

  富商莊司十分憂心, 甚至懷疑自己的女兒是不是惹上了什麼邪祟,他篤信佛法,近些時日一直在考慮要不要去熊野請一位高僧回來看看。

  這天夜裡, 夜涼如水。

  明亮的月光灑滿庭院,茂盛生長的春草被月光渡上了一層銀邊,細長的綠葉被夜風吹拂得輕輕搖晃。

  紙窗旁的芭蕉樹蓄了半宿夜露,寬大的葉片被壓得微微下垂, 晶瑩的露水沿著葉脈一路滾動到葉梢,最後往下一墜,在窗樞上敲打出「啪嗒」一聲響。

  屋子裡的少女再次從夢境中驚醒, 猛地從床榻上坐起身, 按著胸口劇烈喘息, 柔順的長發從臉側散落下來鋪了滿床。她還沒從殘余的夢境中徹底抽離,那種刻骨的悲苦和哀怨縈繞著她,讓她此刻的心髒疼得仿佛被人往裡捅了一刀。

  不但疼,而且空,好像那個捅刀的人順手還從裡面挖走了什麼,只把一個空洞留在原地,冷颼颼地往裡透風。

  她坐在床上平復了好一會兒,夢境的殘余影響才漸漸消退,那口苦澀卻還堵在嗓子裡不上不下,連殘存的睡意都沒了。

  月光透過紙窗灑落進來,照亮了半面房間。少女慢慢爬起身,走到窗樞邊上推開了窗子。

  帶著深夜寒意的風灌進來掀動了她散落在脖頸間的發絲,她單手抓著胸口的衣領,靠在窗邊怔怔地望著天空中的月亮發呆。

  今夜是滿月,夜空一清如水,浮雲和星子都不見蹤影,只有一輪銀盤一般的圓月在夜空中央大放光明。

  靠在窗邊的少女看著看著忽然睜大了眼睛。

  她像是看到了什麼不可思議之事,下意識屏住呼吸,待反應過來立刻返身推開房門,跌跌撞撞地一邊朝主屋方向奔跑一邊大聲呼喊道,「父親,父親!」

  凌晨三點,廂房中的燈一盞一盞亮起來,靜謐的宅院被就此喚醒。

  這一天的夜晚,女公子深夜驚醒,見到明月大放光明,有一束明亮的月光自天橋立墜下,好似恰好落在了他們家門前。

  女公子立刻前去將父親喚醒,把這件事告訴了他。

  莊司將信將疑,但見女兒信誓旦旦,似乎十分相信是有高天原的神明大人乘興出游於此處路過,他不忍打破女兒的期待,收拾了衣物喚醒所有下僕,打開中門隆重地出門迎接。

  然後,於明亮的月色下,真的有神明降臨了。

  披著月光一樣的銀色長發,宛如傳說中年幼的輝夜姬,周身籠著一層朦朧的輝光。她披著華貴的天之羽衣漫步在月光下,所在之處連夜風都溫柔了起來。

  「神明大人,一定是神明大人……」

  看到這一幕的下僕們戰戰兢兢地全都跪了下來,莊司震驚之下想起女兒的話,趕忙上前迎接。

  年幼的神明似乎的確只是路過,但莊司的態度十分虔誠殷切,並且提及了自己最近被邪祟所困的女兒以及她半夜驚醒見到月光從天橋立而落之事。

  「不敢驚擾神明大人,但小女無論如何也想要拜見殿下。」

  「這樣啊。」年幼的神明聽完後思索了一下,「好像的確有跟我的緣分。」

  莊司大喜過望,立刻恭敬地將神明大人迎接了進來。

  女公子正在家准備恭迎神明的祭台,接到僕人傳來的消息之後也立刻趕到了前院。

  年幼的神明最終在女公子的房間下榻,女公子屏退了下僕親自侍奉。

  房間內搖曳的燭火和床邊的月光交相輝映,柔和的光亮中,她跪在在妝台後捧著神明大人披在肩上的長發緩緩梳理,像掬了滿手月光,心中久違地寧靜下來。

  然後,她看到神明大人微微回過頭,淺色的眼瞳像一泓溫柔靜謐的水。

  「你最近遇到的困擾是什麼呢?」她輕聲問道。

  這一晚的月色格外明亮,幾乎是在莊司家激動地恭迎神明到來的同時,有一位住在奧州白河要前往熊野禮佛的年輕僧侶經過長途跋涉,恰好路經了此處。

  他路過莊司家時見長街寂靜,唯有這家人似乎還醒著,便停在門口敲響了房門,告知門房自己徒步從白河走到這裡,已經十分疲憊,想要找一戶人家借宿。

  莊司家常年禮佛,門房聽到僧侶這個請求之後先是欣喜,然後忽然想到自家現在還正在接待來自高天原的神明大人。

  神道和佛道雖然沒有什麼明面上的矛盾,但畢竟宗教信仰不同。

  如果在神明大人下榻之地收留僧侶借宿對祂來說會不會是一種冒犯呢?

  門房拿不定主意,將這件事告訴了莊司。

  莊司得知消息也苦惱起來。

  這時候,家中女公子端著一枝柳枝路過大堂,恰巧聽到僕人的話,她立刻說道,「能夠得到神明大人青睞在此下榻是何其有幸之事,父親此後應該虔誠供奉才是,怎能如此三心二意呢。請門口那位僧人離開吧,我家此後當專心供奉神明。」

  莊司恍然大悟,覺得女兒的話十分有道理,於是找來了門房,「再往前走一條街有一戶人家也是虔誠的佛門信徒,讓那位僧人去那裡吧,我家實在不方便接待了。」

  門房於是將此事告知了等在門口的僧侶,僧侶念了一聲佛號輕嘆道,「可能的確沒有緣分吧。」

  於是朝宅院行了一個佛禮,轉身離開了。

  女公子告誡完父親,端著剛從庭院折下的柳枝回到了房中。

  年幼的神明坐在房內安靜地等待她回來,她看了一眼折斷的柳枝,又看向跪坐在面前神情恭敬的少女。

  「你決定了嗎?」她的聲音清澈空靈,像清風吹過神殿屋檐下回蕩起的高遠鈴音,「要徹底了斷這段緣分。」

  女公子微怔了一下,神色一時有些恍惚,「我並不知道以後會發生什麼,但是,這幾日的悲傷痛苦已經讓我無法承受。如果日後會演變到如此地步,那麼還是不要開始吧。」

  她好像聽到了一聲非常輕的嘆息,然後,她看到面前年幼的神明執起柳枝。

  青翠的綠意在眼前晃過,一滴冰涼的夜露落在她眉心。

  潮水翻滾的日高河,有大片僧人誦經的道成寺,晨光下回蕩的古鐘,還有衝天而起的赤色火焰。

  這些鮮活的畫面在她眼前掠過又極快地消褪了顏色,像一張落入水中的畫,色彩消融在了流水中。

  「你叫什麼名字呢?」神明大人問。

  「清姬,」女公子怔怔地回答,「我名為清姬。」

  同一時間,風塵僕僕的年輕僧人敲響了住在另外一條街上的富戶的房門。

  他抬手行了一個佛禮,「打擾了,小僧安珍,正在前往熊野禮佛的路上,途徑此處,能否在主人家借宿一宿?」

  夜風中,一條綿延了千年泛著血色的紅線悄然斷裂。

  .

  明月當空,黛青色唐衣的少女衣擺曳地,踩在石階上微微仰著頭,素白纖細的手腕從袖擺中探出,正努力攀附在垂楊邊上從枝頭折下一支細長的柳枝。

  澤田彌跪坐在桌旁,望著面前這張清姬的卡發呆。

  屋檐下的陽光漫過來,將小蘿莉臉上的茫然照得格外清晰,她抬起頭,「晴明,這是怎麼回事呢?」

  大陰陽師一如既往地靠在廊檐下喝酒,一邊欣賞本丸庭院裡生機勃勃的春光,聞言回頭輕輕笑了一下,「姬君不明白嗎?」

  「不明白。」澤田彌耿直地說,「我是真的遇到清姬了嗎?」

  「是啊。」

  「所以,我把歷史改變了?」

  「可以這麼說。」

  小蘿莉驚訝地睜大了一下眼睛,「可是,改變歷史……」

  她想起了快被玩壞的時之政府的世界,輕聲嘟噥,「不會出什麼問題吧?」

  安倍晴明笑了,「姬君認為會出什麼問題呢?」

  澤田彌表示她不清楚,她只是一個九歲的蘿莉。

  「可是為什麼會這樣呢?」澤田蘿莉依舊茫然,「晴明你不是說我現在的情況依舊好多了,不會隨便掉到其他地方去了嗎?」

  「的確是這樣沒錯……除非姬君你又和哪個存在結下了無法忽視,能夠撬動時間長河的『緣』。」

  這個「又」字真是用得很是意味深長。

  銀發小蘿莉無辜地仰頭看向她的飼主,「可是我什麼也沒做呀。」

  是的,這一次她是真的很無辜了,她只是很倒霉地被綁架了而已,從頭到尾都沒有出手。

  「嗯。」安倍晴明微笑著說,「但即便姬君什麼都沒做,依舊會被主動找上來呢。」

  澤田彌:「……」

  這就很不講道理了。

  「而且姬君被拉到那個時代之後,還是實現了清姬的願望吧。」

  澤田彌默了默,想起了那個靠在窗邊凝視著明月,目光茫然中蓄滿無盡悲傷的嫻雅少女。

  「她都那麼努力地朝我伸出手了呀。」她小小聲說到。

  安倍晴明輕輕笑了,半點不意外的樣子。他放下酒杯,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點了點,「所以這個,就是給姬君的回報了。」

  澤田彌拿起桌上那張卡,「所以說,晴明,這個到底是什麼呀?」

  類似的卡片她還有好幾張,風神一目連、醜時之女德子、青女房青沅……全都是晴明給她的。

  老實說這就很像現世的抽卡游戲了,卡面上還能標注式神等級什麼的。

  她剛想到這裡,屬於清姬的卡牌閃過一道金光,然後四顆亮閃閃的星星出現在了卡面的正下方,跟她想像的一模一樣。

  澤田彌:「……」

  這麼智能的嗎?

  「這是『羈絆』哦,姬君與妖怪們結下的羈絆。」

  晴明剛好在這個時候解釋。

  澤田彌看看手裡的卡牌,又看看他。

  大陰陽師笑著撥弄了一下手裡的蝙蝠扇,「只不過,我只是幫姬君把『羈絆』固定下來,至於為什麼會是這個樣子,這就是由姬君自己的潛意識決定的了。」

  澤田彌睜大了一下眼睛。

  所以我內心裡其實這麼喜歡抽卡游戲的嗎?

  「總而言之。」大陰陽師望著面前的小女孩,唇角微勾,眸光卻沉靜下來,「記住我說的話,姬君,在現世盡量不要使用靈力。如果需要就讓這些與姬君結下了羈絆的妖怪們來幫忙吧,只要呼喊名字,他們一定會回應你的。」

  說到這裡,他頓了頓,若無其事地笑道,「話說回來,姬君想要一張我的卡嗎?」



第二卷 魍魎之匣(上)

第34章 宣戰?

  澤田彌的溫泉之旅就這樣結束了。

  結果到最後她也沒泡上溫泉。不止是她, 連小鳴人也期待落了空, 因為他把最兵荒馬亂的時候睡了過去, 等醒過來他姐已經回來了,而這個時候天都亮了, 大家也沒有了泡溫泉的心情。

  然而對小鳴人來說還有更慘的事, 因為在列車上九尾沒忍住, 半途冒了個頭,他能待在這個世界的時間被飛速消耗掉了,剛回來沒多久就被拽回了火影世界等CD更新。

  金發小正太慘兮兮地是哭著被她姐送走的。

  這趟旅行帶給澤田彌小蘿莉的唯一收獲,大概就是多了一個可以上課摸魚發郵件的小伙伴。

  【所以道成寺鐘的確是存在的?】

  手機屏幕在桌肚裡亮了一下, 澤田彌抬頭看了一眼,新來的那位國文老師正背過身在黑板上板書, 她於是鎮定的摸出手機。

  【對呀,你們在車上聽到鐘聲就是道成寺鐘發出來的。】

  雖然真正的清姬的命運被她改了,但是道成寺鐘的故事並沒有就此消彌, 依舊在歷史中留下了痕跡。也就是說,現在的清姬有兩個版本,一個是在月下遇到神明此後終身侍奉月神的虔誠信徒,一個是化為巨蛇將自己和安珍一起燒死的原版清姬。

  所以晴明還特意提醒過她用清姬的卡牌時要注意一點, 因為一個不注意遇到關鍵詞她就有可能狂化= =

  【難怪我聽到鐘聲的時候覺得有些不對……是那個去找你們的陰陽師?】

  【是噠。】

  【所以鐘呢?】

  【……】

  澤田彌發了一串省略號過去,那邊只間隔了幾秒,立刻追過來一句話。

  【你給別人了?那人不讓你說?】

  澤田彌:「……」

  我的小伙伴為何要如此機智?

  【誰?那個殺掉了陰陽師的人嗎?你們打過照面了, 但是那個人沒動你只把鐘要走了?】

  「……」

  澤田彌開始懷疑小伙伴是不是提前拿到了劇本。

  【所以在五方塔的那聲鐘響也是他?他是去滅口的?】

  澤田彌嘆了口氣。

  【這個我就不知道啦。】

  只不過她總感覺那個人好像對她沒有多大惡意啊, 小蘿莉有點苦惱地想。

  【所以我剛剛的推測是對的, 你果然是在列車上遇到了那個人,然後把鐘給他了。】

  澤田彌:「……」

  你套我的話= =

  她鼓著臉把手機扔回了桌肚裡。

  .

  咖啡廳。

  郵件顯示發送成功了好一會兒,那邊卻沒了回應。黑發小少年勾了勾唇,按下鎖屏鍵將手重新揣回口袋。

  「喂,我說,我從剛才開始就想問了。」

  一個清爽的少年音從對面落下來,語氣帶著一點不滿但更多的是要滿溢出來的好奇,「你到底是在跟誰聊天,這麼專心致志,我說話你都不搭理我。」

  「那是因為你說的都是廢話吧。」

  江戶川柯南終於賞臉回了他一句,「所以呢?你特意找我出來到底想說什麼?」

  「嘿嘿,原來你真的沒收到啊,那個邀請函。」

  「什麼?」

  「邀~請~函!」

  對方得意地笑著將一張撒著金屑的卡紙遞到眼前,柯南順手接過,往上面一掃。

  「……橫濱?」

  「委托人神秘兮兮的,沒說明具體事件,只說要找最優秀的偵探替他解決一個難題。」

  柯南抬眸,對上了關西偵探意味深長的笑臉,「居然沒找你嗎,工藤?」

  .

  午間,冰帝食堂。

  擺在隔斷上的綠植蔥翠欲滴,餐桌旁的走道人來人往。

  銀色長發的小蘿莉咬著筷子尖,保持著望著盤子裡的天婦羅發呆的姿勢已經五分鐘了。

  表情之糾結讓人懷疑是不是有人在她的餐盤裡投了毒還被發現了。

  向日岳人坐在她對面,維持著暗中觀察的姿勢偷偷摸摸打量她。

  表情之嚴肅仿佛他就是那個投毒的人。

  忍足侑士:「……」

  作為唯一的正常人,他平靜地抬頭看了一眼牆壁上的掛鐘。

  十二點四十,就午飯時間來說還算早,但一般情況下澤田彌小公主還有午睡的習慣。

  已經淡定接受了自己執事定位的忍足出聲提醒,「彌,吃完了嗎?」

  「?」銀色長發的小蘿莉應聲抬頭看向他,表情有點茫然,似乎沒有完全醒過神。然後她又低頭看看盤子裡的天婦羅,乖乖點了點頭,把筷子橫放下來擺好。

  「我吃完啦,承蒙款待。」

  一般她在處於有點懵的迷迷糊糊狀態時是很好安排的,忍足也不問她又想到了什麼,將自己的筷子也放下就站起身,准備陪她一起去小叔叔的辦公室休息。

  然而他剛往外邁出一步就被拉住了。

  「……」忍足侑士扭過頭,對上了紅發妹妹頭少年一張格外嚴肅的臉,雙目中的神色異常堅定。

  ……你又想干什麼算了別說了我不想知道。

  然而大概是還沒有組過搭檔打雙打的原因,向日岳人並沒有心有靈犀地體貼到他的拒絕。他以一種堅定的態度把小伙伴留了下來,並且揮了揮手對還等在一旁的澤田彌道,「彌醬,我有點事跟侑士說,你先走吧。」

  他難得這麼嚴肅,澤田彌看看他,又看看翻著雙死魚眼被牢牢拽住的忍足侑士。

  雖然感覺到侑士好像並不想留下來聽他說,但本著「也許這就是男孩子的友情吧」的體貼,澤田彌若有所思地點點頭,十分大方地了解道,「好噠。」

  忍足侑士:「……」

  等等,你了解了些什麼啊?

  眼看著那個嬌小的身影施施然走出了食堂大門,對面前局勢已經回天乏力的忍足嘆了口氣,終於認命。

  「所以呢,你想說什麼?」

  只見向日岳人冷靜地一抬手,剛剛一邊吃飯一邊觀察他們的同學們立刻應聲而起,從四面八方包圍過來。

  「侑士。」向日一手搭上他的肩,用「少年啊世界等著你去拯救」的肅穆語氣說道,「作為我們冰帝公主保護協會的會長,面對這種情況你沒有什麼想說的嗎?」

  忍足侑士:「……先不提你要我說什麼,那個奇怪的設定你是什麼時候給我加上去的?」

  而且「冰帝公主保護協會」是個什麼鬼玩意兒?聽起來格式像是從《珍稀動物保護協會》上照抄下來的一樣,彌聽到了會揍你的哦!雖然她脾氣很好,但她不動手也有人會幫著她揍你的哦!

  一句話挑出三個槽點,忍足覺得做向日岳人的捧哏這個任務對他來說有點太艱難了。

  向日岳人聽著他的發言震驚地睜大了眼睛,他身後的同學們也齊齊倒抽了一口涼氣朝他看來。

  「在這個危急關頭,你怎麼能退縮呢?」紅發妹妹頭少年痛心疾首,「侑士,你肩負著我們全校的希望啊!」

  眾人在他身後跟著用力點頭。

  從來不知道自己居然這麼重要的忍足侑士:「……不好意思,你說的危機是指?」

  「就是那個江戶川柯南!」

  向日岳人情緒激動地伸手一指,要不是姿勢不方便他大概還想順手拍個驚堂木什麼的,「我上課的時候就發現了,彌醬一直在跟他發郵件吧!剛剛吃午飯的時候還吃著吃著就走神了!」

  他表情一冷,雙目森森地瞪過來,「這代表著什麼你知道嗎侑士?」

  忍足侑士:「……代表著什麼?」

  向日岳人沉痛地閉上眼,「代表彌醬很有可能是看上那小子了啊!」

  他的身後應聲響起一聲悲痛的哭嚎,同學們宛如被偶像戀愛消息實錘的粉絲,紛紛抱頭痛哭。

  忍足侑士:「……」

  他面無表情,冷靜地思考,我的同學們是不是都有病?

  「你們想多了吧,彌吃飯走神不是很正常的事嗎?」

  或者應該說她哪天不走神了才是真正奇怪吧。

  「並不是只有這一個原因!」向日岳人一推鼻梁上並不存在的眼鏡,眼瞳中閃過犀利的光,「首先,彌醬第一次見面就主動問了他的名字,而且他說一次就記住了!」

  忍足侑士:「……雖然少見也不算太特別吧,她記憶力一向很好。」

  向日岳人悲憤抬頭看他,「侑士,你還記得我自我介紹了多少次彌醬才沒有把我名字裡的向日念成日向嗎?!」

  其他至今還在小公主眼裡沒有姓名的路人同學們跟著留下悲傷的淚水。

  忍足侑士:「……」

  他要是現在說她其實是逗你們玩的還來的及嗎?或者說這群一直堅信澤田同學是天上月霧中花的沙雕同學們會信嗎?

  「然後,」向日岳人繼續,「那個小鬼找她要聯系方式之後她爽快地就給了,還給他發了那麼多郵件,那~麼多!我們認識這麼久,彌醬給我發郵件的次數還沒他多!」

  忍足侑士:「……」

  同一個學校同一個班,扭個頭就能看到發什麼郵件啊!你清醒一點!!

  「最後,我上次問彌醬她在和江戶川聊什麼,彌醬猶豫了一會兒,摸了摸我的頭就走了,就走了!果然是已經有小秘密連我們這些朋友都排除在外了嗎?!」

  哦,這個他倒是知道。

  忍足侑士的目光飄了飄,道成寺鐘的事澤田彌回來之後就告訴他了。不告訴向日岳人的原因他也能夠理解,畢竟裡面牽扯有點多,以向日傻白甜的性格,知道太多對他來說的確不太好。

  「所以說,真相只有一個!」向日岳人單手叉腰,一伸食指,做出陳詞總結,「彌醬一定對那個小鬼有好感!」

  忍足侑士:「……哦。」

  「你就『哦』一下?!」向日岳人難以置信。

  忍足侑士:「……所以我應該做什麼?」

  「身為冰帝公主保護協會的會長,出現了實力如此強勁的敵人,你難道不應該身先士卒,去打探一下那個小鬼的底細嗎?!」向日岳人義憤填膺。

  「那個小鬼就讀的學校是帝丹小學,我已經讓人去打聽過了。據說那小子長得帥,成績好,受歡迎,頭腦聰明,運動神經出眾,足球水平一流,會玩滑板,拉小提琴,背圓周率……」

  向日岳人背著江戶川的技能樹,越背越發現這簡直是個完美的大眾偶像配置。

  「除了有點高冷完全沒有缺點呢。」當時給他們江戶川資料的那個小迷妹如此說。

  「但是如果找他幫忙的話,柯南同學都會同意的。」小迷妹又星星眼加了一句。

  忍足侑士:「……岳人,你這個行為像個痴漢你知道嗎?」而且最後一項技能是什麼鬼?!

  「這是必要的策略!」向日岳人義正言辭,「『知己知彼百戰不殆』,這個道理難道侑士你不知道嗎?!」

  忍足侑士:「……」

  ……行,可以,你居然連成語都用上了,國文老師要是知道一定會很欣慰的。

  向日岳人衝他搖了搖頭,對他的表現簡直怒其不爭。

  然後他嚴肅地抬起手。

  「我現在宣布。」

  全場起立,兩個學長鄭重搬來一把椅子放在他身後。

  「帝丹小學的江戶川柯南,就是我們目前的頭號敵人。從今日起,我們對帝丹宣戰。」

  向日岳人一屁股坐下,手肘搭在椅子扶手上,十指交錯抵在唇邊,深沉擺出澱真嗣的經典姿勢,鏗鏘有力地發表宣言:

  「諸君,這是戰爭!」

  「啪啪啪……」

  所有人莊嚴肅穆,整齊鼓掌。

  忍足侑士:「……」

  該讓小叔叔給學校醫務室請個專業點的心理醫生了……他滿臉冷漠地想,我的同學們全都病得不輕。


第35章 櫻花樹

  時值正午。

  午飯時間剛過, 學校裡到處都是穿著校服的學生們打打鬧鬧。國小的學生正是活潑愛動的年紀, 連迎面吹來的風裡都沾著清脆稚嫩的笑。

  澤田彌從食堂出來, 准備去另一端的理事會大樓蹭忍足隆一的辦公室。

  她有辦公室的鑰匙,隆一給的。忍足家二公子日理萬機, 在學校的時間比他回忍足家大宅的次數還少, 於是他那間裝修典雅還額外配了浴室和休息室的豪華辦公室大多數時候都是澤田彌和忍足侑士在用。

  她一邊往往理事大樓的方向走, 一邊低頭給堂哥發了條消息,對方似乎在忙暫時沒有回她。

  春日的風徐徐穿過校園,澤田彌的裙角和發梢被風牽起,她剛剛抬頭, 一點濕潤溫柔的觸感落在臉上,又很快被風牽著遠去。

  小蘿莉微微怔了一下, 下意識回眸,發現那是一片剛從枝頭飄落的櫻花花瓣。

  她愣神的片刻,更多柔軟的花瓣被風送來, 洋洋灑灑像一場越過冬季的緋色春雪。

  幾片淺色的雪片落在她的發梢,澤田彌額前的碎發被風吹亂,她眯了眯眼,順著花瓣飄來的方向看去, 這才發現從食堂到主干道的路旁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株櫻花樹。

  應該是寒假期間移植的,她記得以前立在這裡的是幾株枝干筆直的常青樹。

  這株櫻花樹的樹齡至少在百年以上,雖然比不上晴明院子裡那一株, 但也非常美了。清淺的緋色簇擁在枝頭, 爛漫如雲霞。

  這會兒樹下正站了兩個穿著冰帝校服的小女孩, 手拉手仰頭望頭頂如落雪般的櫻花。

  「麗子,我們要永遠在一起哦。」其中一個小女孩認真說道。

  「嗯!向櫻花樹許願,我們要永遠在一起,不要畢業,也不要分開!」

  小孩子的心願就是這麼純真,好像只要許下誓言,就一定能夠實現一樣。

  澤田彌站在花圃外的走道上,若有所思地望著那株在四月春風裡盛開得如雲霞燦爛的櫻樹。

  小女孩們稚嫩的聲音方落,一陣風吹來,墜滿櫻色的花枝搖曳作響,像是在對她們誓言的回應。

  澤田彌眼前忽然閃回一個畫面,兩條纖細的沒有形體的線分別從兩個小女孩身上延伸出來,纏繞上櫻樹枝頭,又順著主干一路滑入地底。

  黑色的氣從櫻樹伸展根脈的地底浮起,無聲無息地圍繞著樹干彌散。緋色的花瓣飄落進不祥的黑氣裡,美不勝收的櫻花樹莫名多出了幾分詭譎。

  「誒?澤田大人!」

  小女孩欣喜的叫聲把她從發呆中喚醒,澤田彌回過神,眼前的櫻花樹依然在靜靜飄落花瓣,櫻色如雪,乍一看不見任何問題。

  那個驚喜地叫出了她的名字的女孩子還在目光灼灼地看著她,等她把視線移過去,對方粉嫩的小臉上浮起一抹薄紅,有點害羞又緊張道,「澤,澤田大人,抱歉,打擾到您了嗎?」

  打擾到什麼了她也不知道,只是本能地覺得銀發女孩站在櫻雪裡仰頭看向花枝的樣子美得像一幅畫。她搭在肩上的長發發梢還沾了幾點落英,冰帝低調奢華的校服穿在她身上,像哪個少女漫中走出來的貴族大小姐,格外漂亮又有氣質。

  小女孩下意識屏住呼吸,攢緊了身邊小伙伴的手,在心裡大聲尖叫:啊啊啊啊啊搭話了搭話了她和澤田彌大人搭話了!

  她旁邊的小伙伴並沒有比她的情況好上多少,特別是在不遠處的銀發女孩歪了歪頭朝她們看過來時,名為麗子的小女孩暈暈乎乎地沐浴在那雙淺色眼瞳的眸光裡,只聽到她有點好奇的聲音,「你們在干什麼?」

  啊啊啊啊澤田大人的聲音也好好聽!!!

  「許,許願……」麗子結結巴巴回答,「因為聽說只要對這株櫻花樹許下不要畢業,永遠在一起的願望,就能夠實現了……」

  小孩子的心思格外簡單,想將這一刻留下來就理所當然地這樣許願了,她們不會去考慮無論考試升學還是朋友遠離,都是人生必須經歷的過程,沒人能真正永遠停留在最美好的時光裡。

  澤田彌輕輕「哦」了一聲,繼續望著櫻花樹若有所思。

  兩個小女孩好不容易跟她搭上話,不願意就這樣結束,其中一個試探著問,「澤田大人也想許願嗎?永遠不畢業之類的……」

  「嗯?」澤田彌回過神看向她,想了想,十分現實地說,「還是不了,我應該會繼續升學。」

  兩個小女孩面面相覷。

  「說起來,」麗子忽然意識到,「如果澤田大人升學走了,我們卻留在這裡,以後是不是就見不到澤田大人了?」

  小伙伴也有點懵,「見不到澤田大人來學校還有什麼意義?」

  兩人互相對視半晌,忽然鄭重點頭下定決心。

  「那我還是不要許這個願了。」

  「是呀是呀,繼續升學好了。」

  ……嗯,小孩子的心思也就是這麼多變,說好的願望說改就改。

  「錚……」

  延伸出去的兩根線半途繃斷了。

  櫻花樹憤怒地一陣搖晃,落下沉沉疊疊的花瓣,仿佛雪轉冰雹。

  然而樹下的兩個小女孩卻開心起來。

  「麗子你看,櫻樹大人也在同意我們的決定呢。」

  「果然追隨澤田大人是正確的事,連櫻樹大人也這樣想的嗎?」

  這時候澤田彌已經走遠了。

  總感覺那株櫻花樹有點奇怪……她單手抵著唇,正若有所思,是不是應該把周一找來看看?

  .

  安娜家中有事,這一天沒來學校。因此放學的時候,澤田彌是跟忍足侑士還有向日岳人三個人一起走的。

  她的兩個小伙伴心情反差強烈,一個格外疲憊,另一個卻鬥志昂揚仿佛要上戰場。

  澤田蘿莉左右看看,有點茫然地靠近忍足,輕輕拉了一下他的衣袖,「你們怎麼啦?」

  忍足侑士怏怏地回過頭,給了她一個無精打采的死魚眼。

  「……沒事,你還是不知道比較好。」

  澤田彌:「???」

  這種滿頭霧水的狀態被一路保持到了回家。

  既然在東京,她理所當然是住在大哥這裡。HOMRA的開業時間是晚上八點,白天到黃昏的時間段一般沒什麼人,精力充沛的不良少年們也大部分都在外面胡鬧,所以酒吧裡勉強能贊一聲清淨,一般情況下忍足和他家司機把澤田彌送過來後會和她一起在窗明幾淨的大廳裡做完作業順便吃個飯再走。

  據忍足所說,他家小叔叔和家裡老爺子的矛盾越發劇烈了,如果可以他也實在不想在那個好像埋了成噸的□□隨時可能爆發的家裡多待。

  不過這天的情況和往常有點不同。

  今天的忍足侑士不知為何格外地沒干勁,他將她送到門口就怏怏地揮了揮手,「我今天先走了,岳人有事要找我。」

  「誒?」澤田蘿莉站在台階前,滿頭霧水地目送他耷拉著肩膀往回走的背影。

  態度之不情願,從那恨不得走一步拖三步的姿態就能看出來。

  小蘿莉迷茫地站了一下會兒,最終搖了搖頭。

  算啦,也許這就是男孩子們的友情吧!

  「我回來了。」

  將這件事放到一邊,她轉身推開酒吧的玻璃門,習慣性地抬頭准備跟草薙哥打招呼,卻發現往日這個時間一般都會在吧台後做開業准備的金發青年並不在那裡。

  「彌醬。」

  小蘿莉正在愣神,旁邊斜插過來一聲招呼,她跟著扭過頭,這才看到坐在待客區的幾人。

  草薙出雲似乎正在招待客人,隨著他開口,坐在他正對面的兩人一起回過頭看來。

  澤田彌被那兩張一模一樣的臉震了震。

  咦?雙胞胎?

  那對雙胞胎不但臉一樣,連神態氣質都透著分毫不差的冷漠感,像同一工廠出場的人形AI。粉色長發,黝黑的皮膚,還帶著眼罩款式的墨鏡,除了衣服有點差別完全分不出誰是誰。在看到門口的小女孩後她們齊齊站起身,動作一致地出了待客區朝她走來。

  「等等。」

  澤田彌還在好奇地打量這兩人,草薙出雲已經三兩步走過去擋在她面前。

  「我說過,這件事跟我們商量就可以了吧。」

  他的語氣有點不好,惹得澤田彌有點疑惑地仰頭看了一眼。

  「但是您並不是瑪雷指環的主人。」

  「我們所說的事情需要瑪雷指環的主人親自前去確認。」

  兩人被草薙出雲擋住,說話語氣依舊不緊不慢,透著股提前設定好程序般的機械感。

  金發青年眯著眼打量她們,半晌,他聳了聳肩,氣勢一收,往旁邊讓開一步,給身後的小女孩介紹道,「彌醬,她們是來找你的。」

  「誒?」澤田彌有點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可是我不認識她們呀,她們是誰?」

  「切爾貝羅,黑手黨世界的絕對中立組織,同時也是七三的看守裝置。」

  草薙出雲還沒來得及回答,一個稚嫩的聲音出人意料地插入談話。眾人齊齊扭過頭,就見酒吧的玻璃門被人推開,黑色西裝頭戴禮帽的小孩不緊不慢地在眾人視線中走進來。

  「ciao。」他紳士地抬了抬禮帽,十分有風度地微微欠身,黝黑的眼眸鎖定澤田彌,自我介紹,「初次見面,我叫做reborn,是你哥哥的家庭教師。」

  「啊。」小蘿莉眨了眨眼睛,反應過來,這就是哥哥口裡那個鬼畜老師?

  「哦?原來蠢綱在心裡是這樣想我的嗎?」對方唇角一挑,勾起一抹十分「意大利」的笑。或許是氣場太強,這種略顯戲謔成熟的笑容出現在他尚且稚嫩的臉上居然並沒有多少違和感。

  誒誒誒?

  澤田蘿莉登時驚訝,漂亮的眼睛睜得圓圓的,十分可愛地看著他。

  你怎麼知道我在想什麼噠?

  這行疑惑幾乎明晃晃地寫在了她的小臉上。

  Reborn拉了拉帽檐,唇角微勾。這樣一個笑容出現在他身上,幾乎可以稱得上溫柔了。

  然後他看了一眼站在澤田彌跟前的草薙,衝他點了點頭算是打招呼。

  金發青年的視線和他在空中一碰,一個對視中兩人不知道無聲交流了些什麼,草薙出雲默契地往後退開一步,將局面交了出來。

  「那麼。」reborn平靜看向切爾貝羅,帽檐上的綠色蜥蜴乖巧爬到他手裡,變成一把黑色□□,他黑漆漆眼眸中情緒一轉,無形的壓力毫不掩飾地傾瀉而出,「彭格列第十代家族現在是我在照顧,你們來了日本,卻繞過我直接找上西爾維婭。」

  「哢噠。」□□上膛。

  「給我一個解釋,切爾貝羅。」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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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6章 意大利人

  客廳裡一時間變得非常安靜。

  澤田彌看看擋在自己身前的嬌小的身影, 又看看對面兩個表情機械得像AI的陌生女人。

  忽然凝滯的氣氛似乎並沒有對他們造成影響, 兩人依舊像設定好的程序一樣開口, 「我們來找的是瑪雷指環的現任主人。」

  「發現她是彭格列第十代家族成員是意料之外的事。」

  「這是我們的失誤,請您諒解。」

  兩個人一人一句話仿佛共用的一個靈魂, reborn的眉梢微微挑了一下,「瑪雷指環?」

  他回頭看向身後的小女孩, 饒有興致,「瑪雷指環真的在你手裡?」

  澤田彌乖乖點了一下頭, 「三哥哥給我的。」

  「……白蘭傑索。」

  不知為何這個名字在他口中多出一分微妙。但reborn隨後並沒有多問,他握槍的手一松,□□變成蜥蜴列恩趴在他手背上。他重新看向切爾貝羅。

  「所以, 你們要西爾維婭去做什麼?」

  「去一趟橫濱。」粉色長發的女人說, 「我們希望西爾維婭小姐去橫濱確認一樣東西的存在。」

  .

  Reborn在下午來了一趟就走了,用他的話說,蠢綱距離合格的首領有太多不足之處了, 他要抓緊時間, 一刻也不能放松。

  澤田彌懷揣著對親哥的滿滿同情,目送他的背影消失在夕陽裡。

  「說起來, 這位reborn先生還真是非常典型的意大利人呢。」

  草薙出雲站在她身邊, 若有所思道。

  澤田彌抬起頭, 有點疑惑地看向他。她亮閃閃的銀發打著卷兒披在肩上, 左側的鬢邊多了一枚鑽石發卡。

  優美典雅中帶著一絲俏皮, 設計靈氣蓬勃, 格外貼合她的氣質, 意大利頂級珠寶大師的作品……大概市值一套東京銀座的房子吧。

  「……來見女孩子永遠不會忘記帶禮物什麼的。」

  草薙出雲的視線落在那枚鑽石發卡上,同時不由得想起了白蘭,雖然接觸得不算多,但那一位也是滿身的意大利式風流氣質遮都遮不住。

  說起來這群人裡面最不像意大利人的應該就是澤田小弟了吧,連彌醬都比他會撩。

  他剛想到這裡,就見身邊的小蘿莉若有所思地摸了摸頭上的發卡,「出雲,被人幫了忙,為了表示感謝是不是應該送禮物啊?」

  「嗯?啊,親近的朋友的話不用,記在心裡就行,但如果是剛認識沒多久,為了表示感謝的確可以送。」

  說道這裡他有點感興趣地蹲下身,「彌醬要送人禮物嗎?」

  澤田彌點了點頭,之前柯南在五方塔幫了她,她一直沒來得及正式表示感謝。

  「送什麼比較好?」

  「看對方幫了什麼忙吧。」草薙出雲見小蘿莉還是有點迷茫,提出建議,「沒辦法做決定的話可以看看周圍人是怎麼做的,當做參考。」

  澤田彌想起忍足隆一之前在商場爽快地掏出一張卡遞過來給弟弟當見面禮的一幕。

  她眨了眨眼睛,恍然點頭,「我明白了。」

  草薙出雲這時候還並不知道她明白了什麼……要是知道了估計得把忍足家二公子腿打折……他摸了摸小蘿莉的頭,換了個話題,「彌醬要去橫濱嗎?」

  澤田彌:「去吧。」

  切爾貝羅根本沒解釋要她去確認什麼東西,只說她到了橫濱就知道了。這件事非常重要,涉及到空間的穩定,身為空間軸的基石——瑪雷指環的擁有者,建議她最好盡快去一趟。

  「地點在橫濱的話,我和八田他們就沒辦法陪你了。」草薙出雲嘆了口氣,有點遺憾。

  對生活在表世界的普通人來說,橫濱可能就只是一個普通的港口城市,充其量再加上那裡前些年局面有些混亂,有一個非常有名的合法黑道組織港口黑手黨駐扎。

  但在裡世界,橫濱是一個自主獨立出來的城市,那裡聚集了大部分不受黃金之王掌控的權外者。

  十多年前的迦具都隕坑事件,橫濱也是受災地點之一。雖然不像其他地方一樣徹底損毀,但也死了不少人。這件事雖然後來被官方用隕石掉落的借口遮掩了過去,但裡世界的異能者們卻不是那麼好騙的。

  迦具都隕坑事件後黃金之王和橫濱一個非常強大的異能者達成了協定,王權者及其氏族不再踏入這座城市,橫濱歸異能者們自治。

  因而近些年也有些不願意受到黃金之王監管的權外者們主動逃去了那裡,只要踏入橫濱的地界,黃金之王就對他們沒有監管權了。

  按理說身為第三王權者周防尊的氏族,澤田彌小蘿莉也是被限制進入橫濱的。

  奈何她身份多。

  Reborn的建議是,澤田彌可以作為彭格列門外顧問組下一任繼承人,用西爾維婭彭格列的名字進入橫濱。

  「正好我們要和港口黑手黨接洽,對方近些年的發展的確值得重視,之前派出去接洽的人地位已經不夠了。我本來准備讓蠢綱走一趟的,Sylvie你去的話倒是更加合適。」

  臨走前他隨意推了推禮帽,又加了一句,「當然,這只是一個建議,你可以做好決定之後再聯系我,到時候我會和你一起。」

  如此通情達理的reborn,她親哥澤田綱吉知道了怕是會羨慕得淚流滿面。

  .

  去橫濱的事情定下來之後,澤田彌沒有多做耽擱立刻就給reborn打了電話。

  對方表示到時候會來接她。

  「我需要了解一下那邊的勢力咩?」澤田彌小蘿莉還是十分負責的,就算是去當吉祥物,她也要做個有底氣的吉祥物。橫濱不是陰陽道的勢力範圍,她對那邊還真不是很了解。

  「資料我稍後發給你,只用大致知道名字就行了。」reborn的聲音很愉悅,顯然是對她這種認真的態度十分欣賞,「期待下次再會,Sylvie。」

  「ciao?」澤田蘿莉遲疑地說。

  那邊傳來一聲輕笑,「的確有『再見』的意思,ciao。」

  最後的發音稍稍一卷,像一支柔軟的羽毛溫柔撫過耳畔。小蘿莉放下電話後默默揉了揉耳朵,reborn果然是個意大利男人啊,她深沉地想到。

  跟她三哥哥一樣,永遠不會被身體限制發揮,說著說著就撩了起來。

  哥哥要是學到他一半功力我以後都不愁沒有嫂子了。

  澤田彌認真地托著下巴沉思,畢竟她的幾個哥哥一個比一個受歡迎,唯一會讓她產生這方面擔憂的也只有親哥了。

  啊,不對,博雅哥哥雖然也很受歡迎,但似乎也是個注孤身的人設?

  她的思緒不知不覺飄到了千年前的平安京,站在陽台發了幾分鐘呆,直到堂哥忽然來了個電話,重新把她拽了回來。

  「彌醬?抱歉,我剛剛在忙,才看到郵件。」青年像是剛剛進行了什麼激烈的運動,有點輕微的喘息,清朗的聲線中夾雜了一點溫柔的氣音,格外好聽……也格外地蘇。

  澤田彌:「……」

  哦,堂哥之前也在意呆利念書呢by忽然發現自己被意大利人包圍了的小蘿莉。

  「沒事啦。」雖然走了一下神,但澤田彌還是聽出了堂哥聲音中淺淺的疲憊,她小小聲關心地嘟噥,「哥哥最近很忙嗎?」

  「有一點,不過,總算是有些收獲……」

  安室透靠在椅背上,隔著汽車的前窗,平靜注視著一個從冰帝小學走出來的纖細人影。他灰藍色的眼瞳含著抹冷而銳的光,周身不自覺縈繞一縷引而不發的殺氣,對著手機說話的聲音卻依舊溫柔。

  「奈奈請我去做客嗎?可以啊,告訴我時間我一定過去。」

  直到掛斷電話,副駕駛座上終於傳來一個優雅魅惑的聲音。

  「原來你跟小女孩說話是這麼溫柔的嗎波本?我怎麼感覺自己被差別對待了?」

  「哢噠。」

  上膛的□□毫不留情抵到女人面前。

  「我覺得你管得有點多了貝爾摩德。」

  相比起剛剛電話中的聲音,男人比起換了語氣更像是切換了一個人格。

  冷漠、危險,敏銳至極,他從淡色的碎發下撇過來一眼,灰藍色的眼瞳中沒有一點溫度。

  望著他唇邊那點僅代表禮貌的笑意,貝爾摩德識趣地舉起手表明自己的無害,「我只是提醒你一下,最好不要對任務目標付出太多感情。」

  「哦?」

  「清酒說在五方塔的時候你差點衝進火場裡去救她,居然會為了那孩子冒這樣的危險,你當時在想什麼波本?」

  她提到清酒的名字時,青年的眸色微不可查閃過一抹晦澀,但面上沒有顯出分毫。

  「你不是說過了嗎?」安室透面不改色地收起槍,「我就是喜歡那種類型的。」

  「!」貝爾摩德詫異地扭頭盯著他看了三分鐘。

  「怎麼?不相信?」

  「不……」她不可置信地輕聲喃喃道,「我只是因為自己的魅力被一個小孩子比下去了而感覺到了挫敗。」

  安室透:「……」

  他平靜地任由這個話題過去,「我記得我們是來這裡監視的?」

  「只有你,」貝爾摩德提醒,然後她百無聊賴地從包裡拿出粉底和口紅開始補妝,「你對跟我們合作的這個組織的疑心還真是大啊,都跟到這裡來了。」

  安室透:「難道你不是?不要告訴我你真的相信這群神神秘秘裝神弄鬼的家伙。」

  「啪」地一聲蓋上粉底盒,貝爾摩德用聽不出情緒的聲音懶洋洋道,「可是鬼神的確存在。」

  「即便如此我依舊不相信他們。」

  「為什麼?」

  「眼神,那群人看待普通人的眼神。」安室透轉向她,冷靜地說,「貝爾摩德,你不要忘了,對那些人來說我們也是普通人。」


第37章 港口黑手黨

  港口黑手黨本部, 首領大樓會議室。

  懸在會議桌上方的環形頂燈投下暗紅色的光, 除了橢圓長桌所在之處, 其余地方都是黑暗一片。

  室內的座椅和長桌都是西歐古典風格, 暗沉沉的色調籠罩在血色燈光下, 壓抑沉重的氛圍像是古老吸血鬼家族的內部議會。

  無論從哪個角度來看,都完美符合了大眾對「可怕的黑手黨」的所有想像。

  就是空氣裡此起彼伏的游戲聲效有點破壞氣氛。

  不過此時在房間裡的人都沒有在意這個。

  最上首的男人將彭格列方面事先發過來的預告函放到桌面,饒有興致地揚了揚眉。

  「嗯?彭格列派來跟我們接洽的負責人換了啊。」

  他修長的手指在某幾個關鍵字符上輕輕一敲,語氣像是漫不經心, 又像別有深意。

  「呵, 內部派系鬥爭嗎?」坐在右側第一個位置的和服美人撫唇一笑,語氣有種看好戲式的戲謔。

  「也許,不過我認為, 主要原因應該是他們終於認為之前的負責人身份不夠了……對我們來說算是好事, 但是人選的確定肯定伴隨了內部派系的鬥爭。」

  「所以如果我們和新的主事者接觸,就相當於在彭格列的內部爭鬥中站隊了?」左側第二個人一手支著下顎開口道。他垂在耳側的白發掃過手掌,語氣帶著點不自覺的傲慢。

  森鷗外:「這是不可避免的,只看到時候來接洽的誰,就知道現在彭格列內部是哪個派系占了上風。」

  中原中也微微蹙眉,「我們沒有選擇權?」

  「啊, 這是弱者必須要面對的困境哦。」

  港黑首領不緊不慢地開口, 自詡為「弱者」時語氣格外坦然, 有種對自身可怕的清醒, 「彭格列內部正在面臨首領換屆, 目前局面的確有些混亂。不過, 那位和九代目有私交的世界第一殺手先生似乎是站在了初代血脈後裔那邊,這一次接洽也會同行。從這方面來看,那位初代後裔占了很大的贏面啊。」

  尾崎紅葉有點詫異地揚眉看了他一眼,「聽起來你對彭格列還挺推崇。」

  老實說這可真是讓人意外。

  「這是對強者應有的尊重。」森鷗外十指交錯抵住下顎沒有否認,語氣仿佛別有深意,「彭格列,那可是個相當可怕的家族啊……知道彭格列最可怕的地方在哪兒嗎,A?」

  「嗯?」作為一個窮得只剩下錢,干部位置都是買來的土豪,A毫不猶豫,「有錢有勢?」

  「金錢和勢力都是會隨著時間流逝、局面變動而跟著更改的東西。」森鷗外否定了他這個說法,「太過易變,不足以成為支撐一個家族長久存在的支柱。」

  尾崎紅葉:「所以支撐彭格列在黑暗世界屹立了百多年的是?」

  森鷗外斬釘截鐵,「命運和人心。」

  房間中倏然一靜,除了巋然不動的游戲音效,連右側的褚發少年都不知道因為想起了什麼而微怔了一下。

  和服美人像聽到了什麼不可思議的東西,輕聲笑了,「哦呀,那不是更易變嗎?」

  這個世界上還有比命運更琢磨不透,比人心更容易變更的東西嗎?

  「所以,這就是彭格列的可怕之處。」森鷗外語氣有種讓人讀不懂的復雜和驚嘆,「彭格列創立至今經歷了九代首領更迭,每一代的家族高層裡,沒有出過一個叛徒。」

  無論當時的局勢如何,無論家族處於高峰還是低谷,家族的六大守護者、門外顧問組,甚至是最桀驁不馴的暗殺部隊,從初代開始彭格列的內部鬥爭從未停歇,但沒有一個高層人員背棄過這個名字。

  「真想知道彭格列的首領到底有什麼魔力,實在是讓人羨慕啊……對吧,太宰君?」

  一直坐在左側上手第一個位置打游戲的黑發少年被點到名字,終於從滿屏飛濺的鮮血和子彈中抬起頭。

  然後他歪了歪腦袋,露出了一個無辜的表情,「誒?」

  .

  世界第一殺手先生向來講究效率,澤田彌答應去橫濱後,沒過幾天,和港黑洽談的時間就被定下來。

  四月三十日,陽光灩瀲。

  港口黑手黨大樓前。

  澤田彌一身緋色的振袖走下車,衝替她拉開車門的司機微微點頭,然後抬眸看向面前五棟高聳入雲的大樓,眯了眯眼睛。

  清澈的陽光從天際灑落,高樓的外表泛著冰冷的光,像涼絲絲冒著冷氣的寒冰,一眼看去格外不近人情。

  「你是……彭格列方面的主事人?」

  清朗中帶著一絲低啞的聲線在不遠處響起,澤田彌回過頭。

  港黑方面派來迎接的人正從冰冷建築門口走過來,打頭的是一位褚色發色的少年。一陣風經過掀起他的衣擺,他抬手壓了一下帽檐,垂眸朝她看過來,清透的眼瞳是一種和天空同色的湛藍。

  不知道是不是主事人的年紀出乎了他的意料,少年原本的冷漠表情混了幾分糾結,視線觸及到車邊年幼的小女孩時下意識放柔了一點。

  澤田彌露出了一點意外的神色,「咦?」

  reborn從她身後的車上跳下來,語氣自然地介紹,「這一位是西爾維婭.彭格列,彭格列方面的代表。」

  不用多說別的,光是這個姓氏就已經有足夠的分量。

  中原中也神色鄭重了幾分,摘下帽子覆在胸前,紳士地欠了欠身,「歡迎來到港口黑手黨,我是組織的干部之一,中原中也。」

  澤田彌眨了眨眼睛,伸出手。

  褚發少年單膝跪下,輕柔地托住小女孩幼嫩的指尖,唇瓣在她指背上輕輕碰了一下。

  他額前的發絲被風溫柔掀動,眼睫微微垂下,好看得像一幅畫。

  .

  中原中也接到人之後,帶著他們徑直走進中央大樓。

  彭格列這次派來的人不少,但最重要的只有三個,一個是之前就和港黑打過交道的負責人,主要負責接洽商談;一個是reborn,主要負責武力威懾順便掂量一下港黑的情況;最後一個就是澤田彌小蘿莉,主要負責充當彭格列的門面……以及吉祥物。

  港黑的戒備外松內緊,一樓來來往往的人不少,但乘坐電梯上了頂層之後,一路上設立的關卡異常多且繁瑣。

  讓人忍不住想探究這位港黑首領是受過多少暗殺才會方方面面都考慮得如此周全。

  港黑會議室裡,除了出去接人的中原中也,剩下三位干部加上首領本人森鷗外全部到齊。

  「不知道彭格列這一次會派誰過來。」無所事事不事生產的土豪A在會議室坐了半天,產生了一點好奇。

  坐在他斜對面的和服美人撫唇一笑,大概是對這個話題有些興趣,難得接了句他的話,「既然那位世界第一殺手先生親自出馬了,如果沒料錯,來的應該是那位繼承人吧。」

  「那位繼承了初代血脈的十代目候選嗎?據說才十多歲吧,彭格列將他藏得真是嚴實,除了年齡居然打探不出任何消息了。」

  「哦?」尾崎紅葉笑了,漂亮的眼睛裡從袖擺裡露出一點眸光,「連你的金錢攻勢都不起作用嗎?」

  「嘖。」語氣有點嘲諷,A聽出來了,不爽地撇過頭。

  「好了,客人馬上就要到了。」坐在上首的森鷗外適時開口打斷了手下兩個部下的針鋒相對,「議論的話等他們離開再說吧……另外,太宰君,可以起來了嗎?」

  港口黑手黨五大干部之一的太宰治閣下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深夜去做了賊,一到會議室就以一個撲街的姿勢趴到了桌上,半晌沒動靜,乍一看仿佛是死了。

  這會兒被森歐外一喊,他終於屈尊動了動。

  少年筋骨分明的手搭上後腦,卷曲的碎發從指縫間支棱出來,修長的手指掠過發梢,移到後頸上隨意捏了捏,這才睡眼惺忪地爬起來,打了個哈欠。

  「抱歉,我昨天晚上通宵了。」

  語氣非常理直氣壯。

  他的相貌精致秀氣,臉側覆著紗布,右眼還纏了些亂七八糟的繃帶,給人的第一印像病弱又無害。

  坐在他旁邊的A目光掃過這個人時,眼底隱隱閃過一絲懼色,但又忍不住回懟,「要接待彭格列特使的任務昨天就下發下來了吧,太宰君是有什麼重要的事嗎?」

  「當然!」黑發少年目光忽然閃亮,提起這個話題似乎連精神似乎都好了起來,「卡了一個星期的關卡昨天終於被我打通關了!反觀那條蛞蝓到現在都還卡在那裡,昨晚通關之後我立刻就把截圖發給他了……」

  在太宰治忽然興奮起來的背景音中,尾崎紅葉看都沒看臉色難看的A,有點頭疼地按了按額頭。

  啊,所以這就是今天早上來會議室時中也精神也不好的原因嗎?

  「好了,太宰君。」森鷗外再次開口,作為一個不偏不倚的首領,他沒有對部下通宵打游戲的行為作出任何評價,只再一次強調,「一會兒不要失禮了哦。」

  「啊。」黑發少年不靠譜的氣質一收,臉色忽然沉靜下來,意外地多了幾分正經,「放心吧。」

  幾人話音剛落沒一會兒,會議室大門響起三聲禮貌的敲門聲。

  森鷗外:「進來吧。」

  「失禮了。」

  色調深沉的大門緩緩向兩側打開,出去接人的干部中原中也出現在門口。褚發少年欠了欠身,「boss,彭格列方面的負責人到了。」

  說完他往旁邊後退一步,露出了剛剛被擋住的嬌小身影。


第38章 森歐外

  一群黑西裝環繞下, 站在中央的銀發小女孩格外顯眼。

  晨間的陽光從斜側裡灑下來,打了一個明媚的光, 她披著銀色的長卷發從陽光裡走進來, 像神話中那位年幼的輝夜姬從天照大神的神國歸來,纖長的眼睫一顫, 灑落幾點金粉一樣的碎光。

  小蘿莉清澈的目光在會議室一掃而過, 視線所及之處滿室寂靜。

  「?」

  望著裡面忽然定格的畫面, 她疑惑歪了歪頭, 精致的小臉上露出一點茫然。

  殺傷力max。

  一室落針可聞的安靜中,尾崎紅葉率先暴起,一巴掌拍在桌面上。

  「攔住他!」

  下一秒, 太宰治和A閃現在森鷗外身後, 一左一右同時伸出手按在他的肩上將男人牢牢固定在原位。

  「真是, 你們太誇張了吧……」

  森鷗外收起搭在桌上的手,有點顫抖地放回扶手上, 面上笑容從容鎮定,「我再怎麼說也是港黑的首領,代表了港黑的顏面,不會做什麼出格的事的。」

  尾崎紅葉眯了一下眼睛,懷抱著對這個前科無數的男人的極度不信任,眸底透出懷疑的光。

  但坐在原地的森鷗外看起來確實十分鎮定,端著一張斯文敗類的臉, 人模人樣的好像真的沒有受到影響似的。

  眾人打量他片刻, 將信將疑地將他放開, 道歉道,「抱歉,失禮了,boss。」

  「不,你們只是做出了自己的判斷。」

  森鷗外被放開之後從容理了理衣領,站起身,緩緩走到門口,在一頭霧水的銀發女孩面前單膝跪下來。

  他注視著小蘿莉清澈的眼睛,聲線有一絲顫抖地開口,「請容我做一個自我介紹,在下森鷗外,港口黑手黨的現任首領……不知道彭格列家族近期有聯姻的意願嗎?」

  「哢噠。」

  □□上膛聲應聲而響。

  □□黑洞洞的槍口眨眼間抵在了森鷗外的額頭上,閃現到澤田彌身前的世界第一殺手速度快得幾乎讓人無法察覺,「港口黑手黨是想換個首領了嗎?」

  「就是就是,森先生你讓我太失望了。」

  港黑其他干部還沒來得及反應,太宰治忽然憤然起身,「森先生你這樣是會被抓進警察局的哦?愛麗絲!愛麗絲你在哪兒,快過來……」

  港黑這位干部閣下忽然格外精神起來,整個人充斥著一種看熱鬧不嫌事大的氣息,有點緊張的氣氛被他一鬧生生多出了幾分無言和滑稽。

  中原中也看到reborn拔槍的瞬間立刻就想上前,只是在旁邊的小蘿莉回頭看了他一眼之後,腳步忽然滯了一下。

  意外地比大部分人都正常的道德觀念告訴他剛剛自家首領的確是對人家做出了類似性騷擾的行為,但森先生是港黑的首領好像又不得不救。

  中原中也一時間有點糾結。

  這時候被人用槍指著的森鷗外已經乖乖舉起手,「嘛,我只是情不……開個玩笑。」

  你剛剛想說的是情不自禁吧?!

  所有人的目光都一瞬間飄了飄。

  「呵。」

  Reborn的視線在他身後的幾個干部身上掃過,看熱鬧的太宰治,感到丟臉地偏過頭的尾崎紅葉,臉色難看的A,還有看起來最正常的中原中也。

  然後他勾了勾唇,收起槍,端著張天真可愛的臉說,「港口黑手黨真有意思。」

  就您剛剛一一看過去,仿佛在數人頭的架勢,誰敢相信這句話是表揚啊。

  森鷗外敢。

  他甚至略微欠了欠身,紳士地替他和澤田彌拉開椅子,「我的榮幸。」

  直到澤田彌坐上椅子,雙方歸位,正准備重歸正題。小蘿莉忽然輕輕「啊」了一聲,天真又疑惑問,「reborn,聯姻是什麼意思?」

  她好像才反應過來,側頭看身邊的黑發小少年,淺色的眼瞳盈著滿滿的純真。

  雖然她聲音很小,但會議室裡都不是常人,該聽到的自然全聽到了,空氣頓時又是一靜。

  世界第一殺手掃了一眼長桌對面的男人,面無表情,開口解釋時卻意外地正經,「聯姻就是以婚姻關系為紐帶,讓兩個勢力達成合作關系。」

  澤田彌眨了眨眼睛,也跟著看向長桌盡頭的男人,有點茫然地說,「所以這位森先生……」

  Reborn黑漆漆的眼底閃過一道冷光,眾人心驚膽戰地盯住他的手。

  直到小蘿莉慢吞吞說完下半句話,「……想跟哥哥聯姻?」

  眾人:「???」

  為什麼你會想到你哥???

  他們眼睜睜地看著銀發蘿莉露出了糾結的表情,似乎在很認真地思考自己能不能接受這麼大一只男性嫂子。

  緊接著,reborn准備去摸槍的手一頓,若有所思地停了下來,一雙黑漆漆的眼眸看向長桌盡頭的森鷗外,仿佛陷入沉思。

  森鷗外:「???!!!」

  您在沉思什麼啊?!

  「噗……」

  太宰治終於忍不住,憋出一聲短促的氣音,然後趴在桌上將臉埋進了手臂裡,瘦削的肩胛骨隨著身體的起伏一抖一抖。

  森鷗外尷尬地干咳了一聲,「我們還是開始商談正事吧。」

  .

  開頭一波鬧劇過後,雙方終於進入正題。

  畢竟都是黑手黨中的精英,胡鬧歸胡鬧,談起正事來還是十分嚴肅認真的。

  於是會議對澤田彌來說就挺無聊了。

  畢竟大部分東西她都聽不太懂,也沒什麼意思。

  就在小女孩坐在椅子上神游天外,無聊得快要睡著的時候,旁邊忽然橫伸過來一個PSP。

  「玩嗎?」不知道什麼時候溜達過來的黑發少年俯下身,笑著問。

  澤田彌迅速思考了一下自己的定位。

  吉祥物。

  大家在忙正事的時候吉祥物在旁邊玩耍有問題嗎?一點問題都沒有啊!

  於是她愉快地謝過這位十分有眼力見的小哥哥,接過了PSP。

  太宰治把游戲機給她後也沒有要走的意思,順手拉來一把椅子在小女孩身邊坐下來,一手撐著臉側,看她玩游戲。

  沒多久,會議室裡就響起了太宰少年各種方式的驚嘆。

  「誒?選這個選項嗎?」

  「她是這個意思??」

  「誒誒誒,還能這樣?!」

  旁邊的人聽得實在好奇,忍不住朝澤田彌手裡的游戲機屏幕上看了一眼,然後抽著嘴角發現彭格列家這位小公主正在專心致志打的居然是一款戀愛攻略向游戲。

  而且攻略的不是漢子,而是五花八門各種各樣的妹子。

  眼見著隨著游戲音樂跳動,屏幕上又跳出一個高分並且帶出一連串愛心。坐在椅子上銀發小蘿莉從容淡定,一臉大佬風範,反倒是她身邊的太宰治眼睛越來越亮,幾乎要和游戲裡的女主角表情達成同步。

  彭格列的隨員干咳了一聲,委婉問道,「西爾維婭小姐喜歡玩這種類型的游戲?」

  澤田彌抬起頭,百忙之中給了他一個疑惑的回答,「我都還好啊,這個是太宰選噠。」

  旁邊的太宰治也跟著乖巧地舉起手,「是我選的沒錯。」

  隨員:「……」

  感覺到處都是槽點,卻不知道怎麼吐。

  這時候,正在商談的大部隊終於注意到了這邊的情況。

  看了一眼不知什麼時候湊到一起的澤田彌和太宰治,Reborn黑漆漆的眼瞳中閃過一道晦澀的光,然後他若無其事地扭頭對森鷗外提議道,「Sylvie的出席本身已經代表了彭格列的態度,剩下的可以交給我們來談,不如請森先生這邊派出一個人帶她在橫濱逛一逛怎麼樣?她還是第一次來這這個城市,之前就對這裡十分好奇。」

  森鷗外一手托著下顎,另一只手夾著用來簽字的鋼筆思考似的在桌面敲了敲,然後他禮貌地笑著點了點頭,「當然可以,那麼就中也……」

  「森先生。」澤田彌旁邊的太宰治自然地舉起手搖了搖,態度非常積極地申請,「我去吧我去吧,蛞蝓還是留在這裡好了。」

  中原中也抬頭看了他一眼。

  黑發少年笑眯眯地完全看不出這個舉動是否有其他用意,森鷗外抬眸,視線和他在空氣中一撞,指間的鋼筆停在了半空中。

  然後他從善如流地點了點頭,「那就拜托你了,太宰君。」

  .

  「撒,從哪裡開始呢?」

  走出港黑據地,黑發少年一手搭在小臂上伸了個懶腰。淺色的陽光從天際灑落,他似乎有點不適應一般抬手在眸前擋了擋,指縫間漏過的光線讓他眼睫輕輕往下一壓,眯了一下眼睛。

  然後少年回過頭,興致勃勃地朝身旁的小蘿莉伸出手,「Sylvie想去哪兒?」

  才認識沒多久,這個人就自顧自地將彭格列小姐換成了和reborn一樣的昵稱Sylvie,簡直不能更自來熟。

  澤田彌牽住他的手,想起之前路過橫濱港時從車窗裡看到的那個巨大的延伸到海面的雲霄飛車。

  「游樂場?」

  太宰治好脾氣地點頭,仿佛去哪兒都沒問題一樣,「沒問題,就去那兒吧!」

  他懶洋洋地抬手,立刻就有一輛黑色賓利劃過來停在兩人面前。太宰紳士地幫小客人拉開後座車門,微微俯身扶住車頂,看顧著小蘿莉走進車中坐下。

  「話說回來,Sylvie。」他忽然若無其事地問,「你真的不知道聯姻是什麼意思嗎?」

  擦著他的肩膀灑進去的陽光將車內的空間照亮了一半,坐在明亮光線裡的小女孩隨手撫平自己翹起來的裙擺,抬起頭,給了他一個無辜地笑,「嗯?」

  太宰治勾了勾唇角。


第39章 橫濱(一)

  橫濱奇幻樂園是橫濱市的一個地標性娛樂設施,和按照歐洲古堡規格修建的紅堡飯點遙遙相對, 一個現代, 一個古典, 並列在一個空間中,兩種衝突的風格有種矛盾又和諧的時空穿梭感。

  今天是周末, 來游樂園的游客格外地多,連入口處都排了長長的隊伍。

  「哢嚓。」

  黑發少年單膝跪地幫小蘿莉把手表式的ID扣到手腕上, 「游樂場的VIP ID,可以隨意進出, 一會兒Sylvie如果餓了我們可以中途出來吃飯。」

  澤田彌有點好奇地抬起手腕打量, 一邊點了點頭。

  午間的陽光透過玻璃頂棚投下斑駁的光斑, 四月的陽光並不太曬,甚至可以說落在身上時很是舒服。

  澤田彌和太宰治排隊入了場。

  奇幻樂園的游樂項目非常多,大部分熱門項前方早早地排起了長蛇。所以在沒有事先規劃的情況下, 想一次性把每個項目都玩到基本是不可能的事。

  澤田彌來游樂園的想法都是臨時冒出來的,自然不會事先想好要去哪兒。

  而帶她來的人似乎也完全沒有考慮過這一點,滿臉悠閑地站在她身邊,單手插在口袋裡垂眸按手機, 「Sylvie決定好了就告訴我哦。」

  正努力翻著一本厚厚的宣傳冊的小蘿莉無言地抬眸看了他一眼,點點頭。

  大概他們站在入口發呆的時間實在太長了一點, 沒等澤田彌把宣傳冊翻完, 旁邊忽然插進來一個詫異的聲音喊了她的名字。

  「澤田桑?」

  嗯?

  澤田彌回過頭, 太宰治注意到她的動靜也跟著抬頭看去, 就看到三個各有特色的漂亮女孩子穿過人群朝他們走過來。

  「真的是你啊。」打頭的毛利蘭走到他們跟前後俯下身,雙手撐著膝蓋,平視著小蘿莉的眼睛笑道,「我還以為認錯了呢。」

  「蘭姐姐?」

  澤田彌看到突然出現在面前的人時愣了一下,她眨了眨眼睛,看看她,又看看她身後的鈴木園子和另外一個不認識的女孩。

  找了一圈,沒發現另外一個經常出現在她身邊的人影,她有點奇怪地問,「柯南呢?」

  「誒?為什麼你就記得那個臭小子啊。」鈴木園子有點不滿地雙手叉腰俯下身去,看著小蘿莉睜著大大的眼睛扭頭看向自己,心癢地又想上手捏一下……可惜依舊不敢。

  「嗯?Sylvie,是你的朋友嗎?」旁邊旁觀了好一會兒的太宰治終於開口。

  他的存在感實在太高,剛一出聲,其他人立刻將目光移了過來。

  太宰治站在原地,不慌不忙地給了她們一個溫柔的笑。

  少年的容貌俊秀至極,輪廓線條有種藝術品一般的精致脆弱感。此時他鳶色的眼瞳中並沒有多少溫度,僅僅只是露出了一個禮貌性的虛假微笑,但由於相貌加成太過開掛,依然給人一種深情款款的錯覺。

  幾個女孩子臉頰全都紅了一下,但不同於陷入花痴狀態的園子,被美色短暫衝擊了一下的毛利蘭又很快清醒過來。

  她禮貌地朝少年笑了笑,互相做了自我介紹之後,趁著園子開始纏著少年說話,女孩將小蘿莉拉到一邊,彎腰在她耳邊小聲問,「吶,澤田,這位太宰先生真的是認識的人嗎?家裡人知道你跟他出來了嗎?」

  其實她們剛剛很遠就看到澤田彌了。

  她和她身邊的少年實在顯眼,且不說銀發小蘿莉一身緋色小振袖仿佛從浮世繪中走出來的古代貴族家姬君,站在那兒就是一道風景,要多引人注目有多引人注目。她身旁的黑發少年存在感比她還要高。

  他一身剪裁得體的黑色西裝,肩上暗色的修長風衣垂到了腳踝,修飾出了種筆挺的利落。正規又成熟的服飾穿在他一個少年人身上,不知為何氣質卻意外貼和。

  像《教父》電影中走出來的少年黑手黨和歐洲古老貴族繼承人的混合體,蒼白、病弱、神秘、危險。他微微側過臉時,墨一般的碎發掃過雪白的襯衣領口,全身上下只有黑白兩色,好像落在身上的陽光都無法將他所在之處照亮。

  再加上手腕、脖頸處露出的繃帶,還有覆在臉側的紗布,這個看起來像是剛從醫院潛逃的人沒有一絲病人應有的虛弱,渾身縈繞的氣場強大到要冒出妖氣。

  總而言之,一眼看去就不像什麼好人。

  心地善良的毛利蘭擔心之前見過的這位小妹妹是不是被什麼奇怪的黑社會團體拐賣了,這才急急忙忙地拉著兩個同伴上前來打招呼。

  澤田彌想了想,也小小聲在毛利蘭耳邊說,「是今天才認識的,不過應該沒什麼問題噠。」

  「誒?」

  「畢竟算是……世交?」澤田彌有點遲疑地選擇了一個詞。

  彭格列和港口黑手黨在港黑上一任首領在位時就有接觸了,雖然達成合作是現任首領上位之後的事,但要說是世交似乎也沒什麼問題。

  小蘿莉乖乖解釋,「今天和長輩一起過來的,大人們在談事情,我坐著無聊,太宰就帶我出來玩了。」

  毛利蘭:「啊……哈哈,是,是這樣啊,所以是長輩的朋友家的孩子嗎?」

  而且看起來這麼危險居然意外地會照顧小孩子?

  發現是自己誤會了,少女一時有點尷尬。

  澤田彌點點頭,仰起小臉給了她一個萌萌的笑,「放心吧!」

  「Sylvie和這位小姐在說什麼?」這時候,太宰治似乎終於注意到了這邊。

  他插入談話的時機恰好是她們說完話之後,也不知道是巧合還是計算好的。

  對上那張微笑的臉,毛利蘭少女頓時有點支吾,臉上再次浮起一抹薄紅,十分不好意思。

  畢竟背地裡懷疑人家不是好人這種事怎麼都不好當著本人的面說出口吧……

  澤田彌伸手指了指毛利蘭手腕上的ID,十分自然地給她解圍道,「在說蘭姐姐的ID為什麼一直在閃。」

  「誒?」

  提到這個幾人同時聚集過來,望著跳動著紅光的手表狀ID,毛利蘭一時也被岔開了注意力,「啊,對,我剛剛就覺得奇怪了。從靠近入口開始這個ID就開始跳紅色的提示,和葉的也是,我們正准備去找入口處的工作人員問問。」

  說著她的視線落在小蘿莉的手腕,發現她帶的ID款式和自己似乎是一樣的,「澤田桑你的呢?」

  澤田彌舉起手,側過手腕給她展示,「沒有哦。」

  「咦?」遠山和葉因為和幾人並不認識,方才一直站在旁邊沒有說話,這時候也不由得好奇地靠過來。

  她仔細觀察了片刻,驚奇道,「真的沒有誒,奇怪,明明款式是一樣的啊。」

  說著她下意識看了一眼太宰治,少年雙手插在口袋裡,雪白的襯衫連帶著西裝外套袖口往上翻了幾折,露出的小臂被繃帶層層包裹出纖細有力的線條。和她們一樣的手表款式的ID就扣在他瘦削的腕骨上,察覺到她視線過來,他笑著抽出手往上揚了一下,「我的也沒有哦。」

  遠山和葉:「啊,額,是……」

  太宰治的視線落在身邊的小蘿莉臉上,見她盯著黑發女孩手腕上的手表式ID,眉心微簇著,似乎不太高興的樣子。

  少年笑了笑,抬起手臂掌心向上,做了一個非常紳士的「請」的手勢,「介意讓我檢查一下嗎,那個ID?」

  「啊?」

  此時站在他面前的正是和葉,見他似乎是問的自己,少女怔了一下,下意識把手遞了出去,「沒問題……」

  然後她感覺到自己的手腕被輕柔地往前帶了帶,少年動作十分溫柔,只用指尖輕輕托住了腕骨和表帶,沒有一點借機占便宜的意思,紳士得讓人不由得對他心生好感。

  「嗯……」

  和葉有點臉紅地盯著他的臉發呆的時候,太宰治的注意力似乎全都集中到了那個紅光亂閃的ID上。

  他的指尖在表盤上輕輕敲了敲,墨色的眼睫低低垂下,然後,不知道從紅光跳動的頻率中讀出了什麼,他鳶色的眼瞳中閃過一道晦澀的流光,唇角的弧度有點微妙起來。

  「炸彈啊……」他輕聲喃喃。

  黑發少年那一瞬的表情不自覺流露出一絲隱晦的危險,像是有是有什麼黑暗的、冰冷的東西,平時好好掩蓋在「太宰治」這具漂亮皮囊下,只在被某幾個關鍵詞觸動時,這才在他深不見底的眼瞳深出冒出一點模糊的輪廓。

  他的聲音很輕,但毛利蘭幾人離他不遠,一時捕捉了個大概,頓時全愣住了。

  「誒?」

  「我說,很像□□啊,臨近設定好的時間,高頻率紅光跳動,對周圍發出警告。」太宰治若無其事解釋,聲音沒有一點緊張感。

  幾個女孩子齊齊睜大了眼睛,然而等她們理解完這段話,還沒來得及驚恐,黑發少年忽然「噗嗤」一聲笑了。

  「說笑的哦。」

  他放開遠山和葉的手,隨意地說,「應該只是ID內的讀卡裝置出了問題。」

  「啊……」毛利蘭三人有點呆愣地望著他,似乎還沒反應過來。

  「只不過幾位小姐現在真的要出去嗎?這種有問題的ID只能過一次安檢入口,要是出了游樂場的範圍,就再也進不來了。」

  太宰治微笑著問,語氣十分正常,好像剛才關於炸彈的話真的只是一個不太合時宜玩笑。

  毛利蘭率先回過神,「這樣的話……園子,你說的party我還是不去了,一直把灰原還有步美他們留在這裡我不太放心。」

  遠山和葉緊接著點頭,「我也是,平次說讓我在游樂園裡等他的。」

  「呼……那好吧。」鈴木園子見狀也只好有點遺憾地嘆氣,「那我一個人去好了。」

  她們誰都沒有懷疑太宰治,大概是少年的氣場太過神秘危險,從他口中說出來的話格外地有信服力。

  幾人剛剛決定好,游樂場上空忽然響起廣播。

  「來自米花町的毛利蘭小姐,以及同行的遠山和葉小姐,如果聽到廣播,請立刻到醫務室來一趟。」

  廣播重復了三遍。

  「該不會是灰原她們出什麼事了吧……」毛利蘭有點愣地聽完一輪廣播,忽然想起幾個還在游樂場的孩子。

  「撒,那毛利小姐你們快去醫務室吧。」太宰治開口安排。

  大概是他的態度太自然了,而且自帶經常發號施令的氣場,毛利蘭和遠山和葉一時間也沒覺得不對,不自覺地點點頭,朝他道謝後,又和澤田彌以及鈴木園子道別,然後扭頭就往醫務室跑去。

  只是剛跑出幾步,忽然被叫住。

  「毛利小姐。」

  毛利蘭有點意外地回過頭,就見黑發少年站在距離她幾步遠的位置,墨色的碎發被風吹著擦過眼角,臉上的笑容十分平靜,「奇幻樂園的雲霄飛車『超級巨蛇』,啟動之後是會超出游樂場的範圍衝到海面上的哦。」

  少女一怔,有點沒明白他突然提醒自己這個是什麼意思,但還是感謝地點點頭,「啊,好的,我知道了。」


第40章 橫濱(二)

  毛利蘭和遠山和葉離開後,鈴木園子和他們告了聲別也去參加party了。

  隨著時間接近正午, 頭頂的太陽也越發大了起來。

  太宰治像是格外怕曬, 靠在告示牌後的陰影裡一邊按手機一邊愉快地安排道, 「隊排好了,Sylvie我們先去『超級巨蛇』, 下來後就准備去吃午飯吧。」

  他話音落地沒等到回應,終於把視線從手機上挪開, 「嗯?」

  銀發小蘿莉正望著毛利蘭離開的方向不知道在想什麼,太宰治眨了一下眼睛, 「Sylvie在擔心剛剛那兩個漂亮的小姐姐?」

  澤田彌:「……也不算太擔心。」

  畢竟她並沒有看到死氣。

  剛准備告訴她那兩人的事有人會處理的太宰治迎接到了一個意外的答案, 他稍稍挑了一下眉, 並沒有多問,只是把手機鎖屏塞進口袋,然後愉快地朝小蘿莉伸出手, 「走吧,去雲霄飛車,再晚就趕不上了。」

  澤田彌乖乖牽住他, 聞言疑惑了一下,「咦, 為什麼?」

  太宰治拉著她重新走回陽光下,習慣性地抬手壓在眼睫擋了擋。

  「因為過不了多久, 『超級巨蛇』就會因為『故障』臨時檢修吧。」他漫不經心地開口道。

  .

  太宰治一語成讖。

  這位港口黑手黨的干部濫用職權地率先支使部下去雲霄飛車前排了隊, 然後帶著澤田彌過去直接頂替了部下的位置, 等他們從雲霄飛車上下來, 這個奇幻樂園的最大賣點「超級巨蛇」果然被宣布了發現故障要進行臨時檢修。

  與此同時奇幻樂園內還多出了許多身穿便衣的警察。

  其中不少是橫濱本地警局借調的,在看到港口黑手黨各種程度上「盛名在外」的五大干部之一的太宰治帶著一個銀發小蘿莉出現在這個跟他畫風嚴重不符的地方,兢兢業業的警察們一個個眼睛差點瞪脫框。

  橫濱本地警司得知消息之後開始認真考慮要不要和奇幻游樂場的負責人溝通,讓他們今天閉館算了……他覺得所有娛樂設施都需要一輪安全檢查。

  但如果這位大佬今天真的只是帶著親戚家的小孩子來玩的,他們把游樂場關了攪了他的興致,他接下來不是要加倍地搞事?

  話又說回來,太宰治有親戚這種配置嗎?或者說他有父母嗎?

  他明明一直都像個從石頭裡蹦出來的妖怪,還是吃人的那種。

  橫濱的警司陷入糾結。

  但這一切暫時都還和被牽著逛游樂園的澤田彌以及太宰治本人沒什麼關系,前者是壓根不知道,後者是發現了也沒在意。

  從雲霄飛車上下來後他們又依次去了海盜船、跳樓機,但凡游樂場內以驚險刺激為賣點的項目全都沒錯過。

  澤田彌小蘿莉全程表現完美,從跳樓機上下來的時候如果不是風太大,她的頭發絲都不會亂上一根。

  反觀太宰治……

  跳樓機下的休息區旁。

  「嘔……」

  黑發少年抱住垃圾桶,滿臉虛弱,黑色的風衣襯得他的臉色愈發蒼白,一眼看去簡直弱小、可憐、又無助。

  澤田彌無語地握著一瓶礦泉水站在一邊,體貼地幫他擰開瓶蓋,遞過去。

  「太宰你不是不怕這個嗎?」

  剛剛在跳樓機上往下掉的時候明明眼睛都在發亮,一副非常想把安全裝置掀了自己親自跳一跳的樣子。

  「我是不怕……」黑發少年接過礦泉水瓶漱了漱口,然後虛弱地按著胃,踉蹌兩步往旁邊自動販賣機上一倒,一副靈魂即將升天的表情。

  「我只是單純地身體有些不舒服……」

  他的臉上沒有一絲血色,唇色淡得接近於無,讓人忍不住懷疑他身上纏滿的繃帶和紗布下是不是真的覆蓋滿了鮮血淋漓的傷口。

  澤田彌眨了眨眼睛,「太宰你多久沒休息啦?」

  「……兩天?三天?一個星期?嘛,不記得了。」

  太宰治漫不經心地抬手,手背貼上冒著冷汗的額頭,像在緩解耳邊縈繞不去的轟鳴,語氣淺淡得無所謂,有種事不關己的漠然。

  澤田彌納悶,「黑手黨的工作這麼多的嗎?」

  咦,那以後她家親哥(的頭發)不是很危險?

  「啊,不……」

  黑發少年忽然來了一點精神,豎起一根手指低頭看她,滿眼亮晶晶道,「我只是在試驗過勞死這種自殺方式的可行性。」

  澤田彌:「……那試驗出來了嗎?」

  「太痛苦了,我拒絕承認這種自殺方法!」太宰治又忽然泄氣,將自己攤在了自動販賣機上,望著天空失神喃喃,「我要把這種死亡方式永久拉黑,前段時間那些社畜加班猝死的新聞果然是森先生特意讓人找來給我看的吧,太狡猾了,不愧是黑手黨首領……我的理想是找漂亮的小姐姐一起殉情啊,這種死法怎麼可能找得到漂亮小姐姐……」

  「……」澤田彌先是無言了一秒,然後本著「要尊重別人愛好」的良好教養,禮貌地順著這個思路思考了一下,「如果太宰的部下裡面有漂亮小姐姐還是有可能噠。」

  「嗯?」

  太宰治被提醒,先是忽然活過來了一下,緊接著想起自己部下全是男人。

  因為沒有女孩子能夠忍受「頂頭上司是太宰治」這種折磨,紛紛選擇了跳槽走人。

  太宰治:「……」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自己作過的死,遲早都會還回來的?

  四月末的風帶著春日的涼爽在游樂園中穿過,帶起黑發少年的發梢和衣角,他搭在肩上的風衣被風掀開,露出一截纖細到單薄的腰線。

  他微微仰頭,在明亮的光線下虛虛搭著眼睫,線條精致溫柔的臉被溫暖的陽光暈染出一種虛假的靜謐美好。

  這個人只要不接觸,只看看,就是個上帝創造出來的完美生物了。

  澤田彌歪歪頭看了他一會兒,又將視線往周圍一掃。

  不遠處電線杆旁有一個穿著褐色皮夾克的男人已經站在原地往這邊暗中觀察好一會兒了,澤田蘿莉打量他一眼,猜測是不是太宰把自動販賣機擋了,對方想買水卻不好意思過來。

  (其實只是習慣性盯梢太宰治的警察:???)

  拽了一下身邊人的衣角,小蘿莉開口道,「走吧。」

  「嗯?」

  太宰聞言閉了一下眼睛,纖細修長的五指撐著額頭揉了揉,然後站起身,低頭繼續朝小女孩興致勃勃微笑道,「Sylvie接下來想去哪兒?」

  澤田彌:「去吃飯然後休息。」

  太宰治:「???」

  小蘿莉嘆了口氣,「太宰都已經這麼累啦,我又不是周扒皮。」

  然後她抬起手,素白的指尖從振袖寬大的袖擺裡探出來,被陽光一照像通透的暖玉。

  小女孩的眼眸清澈得像蘊了一泓暖融融的光,「走吧,先陪你去休息。」

  太宰治低頭看了她一會兒,然後從善如流的點頭,十分乖巧的樣子,「好啊。」

  他蒼白的手伸過來,沒有血色的指尖靠近,就在只剩下一個指節的距離的時候。

  「搶劫啊!」

  「快攔住他!!!」

  這樣的吵鬧忽然在人群中爆發,緊接著某個人急促的腳步和喘息聲越來越大,壯碩的陰影從他們背後迅速逼近。

  澤田彌的手忽然被太宰治握住,然後緊跟著被對方拽了一把。黑發少年反手托在她肩上緩解了小女孩往前踉蹌的趨勢,身體和她錯身而過。

  下一秒,逃竄的搶劫犯攜風撞了上來,然後手臂一橫凶狠地鎖住了跌到面前的現成的人質。他不知從哪兒抽出一把鋒利的匕首,扭過頭衝著追在身後的人獰笑著威脅道,「通通不許動!否則我就把這小子干掉!」

  畫面陡然定格。

  懵逼地被推到一邊的澤田彌,緊跟著追上來的見義勇為的毛利蘭和遠山和葉,還有一邊震驚得臉色都空白了的某盯梢警察。

  所有人集體失聲,空氣凝滯得可怕。

  「……好險。」

  一地寂靜中,被劫匪箍在身前安靜得像死了一樣的少年微微動了動。他慢慢地抬起頭,墨色的碎發掃過眼角,神色先是百無聊賴,隨後好像終於意識到了自己的處境似的,表情先是呆了呆,然後忽然明亮起來,鳶色的眼瞳裡閃起……興致勃勃的光?

  「太,太宰先生?」

  毛利蘭意外認出了被搶劫犯困在手裡的人質,天生的正義感和對剛剛幫助了她們的少年的好感讓她立刻著急起來,「住手!快放開太宰先生!」

  一旁的遠山和葉也緊跟著喊道,「太宰先生還是個傷患,你快放開他!」

  澤田彌:「???」

  小蘿莉陷入了沉思。

  按理說現在情況十分危急,但不知為何她就是陷入了茫然狀態,硬生生在綁架現場愣了三秒鐘。

  太宰被人持刀挾持了啊。

  她懵逼地想到。

  可是這句話好像無論主謂賓哪裡都很有問題的樣子?!

  這時候,緊跟著兩個少女身後的目暮警官一行人終於也趕到。

  在看到被劫匪挾持的那個少年的身影的瞬間,橫濱當地警察差點當場瘋了。

  什麼情況???!!!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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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1章 橫濱(三)

  橫濱的警察們懷疑自己是不是中了什麼橫濱特產的奇怪異能。

  除了說服自己是產生了幻覺沒有其他辦法能解釋面前的情況了!

  太宰治,港口黑手黨最年輕的干部, 那個犯罪檔案摞起來有一人高, 從裡到外黑的不能再黑的黑手黨。

  在他們面前被一個手持利器的歹徒給挾持了。

  他們甚至開始懷疑面前這個太宰治是假的。

  帶小蘿莉逛游樂園, 逛到一半被路過的小偷撈去當了人質……聽聽,這是一個黑手黨干部能干出來的事嗎?

  哦, 不對……

  領頭的警官恍恍惚惚地想到,如果這個黑手黨叫做太宰治的話這還真是他能做出來的事。

  ……不知為何忽然對港黑的首領產生了微妙的同情。

  在自己的同僚們開始懷疑世界觀的時候, 目暮警官一行人還在嚴肅認真地和歹徒對峙。

  他們平時活動的地點在東京,對橫濱的情況並不太清楚。而太宰治此時的外表實在具有欺騙性, 側臉覆蓋的紗布, 右眼處纏繞的繃帶,再加上沒有一絲血色的俊秀的臉,一眼看去蒼白病弱的少年讓目暮警官十分於心不忍, 身為警察保護市民的職責督促著他上前一步對劫匪協商道, 「不要牽連到無辜者, 有什麼事衝著我們來,你把那個少年放開, 我來做你的人質!」

  「閉嘴!」

  劫匪的刀口壓在懷裡人質的脖頸上, 看看對面膀大腰圓的目暮警官,再對比自己手裡纖細單薄的黑發少年,他得意洋洋地笑道, 「你以為我傻嗎?!」

  橫濱的警察們:「……」

  你低頭看清楚你挾持的人再來說這句話好嗎?!

  各懷心思的眾人緊張對峙, 畫面一時間簡直令人窒息。

  持刀搶劫的劫匪似乎是個外地來的二愣子, 硬是沒認出自己挾持的是誰。

  橫濱當地的警察們非常頭疼, 他們不斷地給劫匪懷裡的黑發少年使眼色,想請示一下他究竟是個什麼意思?

  被劫匪挾持好玩兒嗎?

  這位大佬該不會覺得這是什麼游樂園新項目,所以興致勃勃地在玩角色扮演吧?

  由於動作幅度太大,原本滿心注意力都在對面劫匪身上的目暮和白鳥警官終於察覺到同僚的異狀。

  望著他們仿佛臉部抽筋一樣的表情,目暮警察疑惑道,「高橋,你們這是?」

  橫濱的高橋警官抽著嘴角湊到他耳邊,小聲解釋了幾句。

  「???」

  目暮警官聽完那個「可憐的被挾持的黑發少年」的真實身份,硬生生在這個挾持現場呆了半分鐘,他當警察這麼多年,見過的變態不勝枚舉,但還真沒見識過這種款式的神經病,不禁出聲質疑道,「你們沒認錯人?」

  高橋警官沉痛點頭。

  目暮警官以驚嘆的目光看向了那邊一對劫匪和人質。

  而這時候,太宰治散布在游樂場(幫他排隊)的部下們終於注意到了這邊的異樣。

  他們震驚地凝望自己的頂頭上司,不知道是應該組織救援一波還是配合地裝作視而不見。

  太宰先生好像玩得很開心啊,要是打擾了他不會被事後報復吧?

  但是就這樣眼睜睜地看著自己的上司被劫持好像也不太對???

  下屬們手足無措地陷入糾結。

  直到某只銀色長發的蘿莉默默朝他們看了一眼。

  哦,還有合作方的人員在現場呢。

  他們恍恍惚惚地想到。

  太宰先生您別玩了啊,作為港口黑手黨的干部您被一個偷錢包的小混混挾持了這像話嗎?像話嗎?!

  您好歹挑一挑,選個搶銀行的啊!

  港口黑手黨五大干部的排面呢?!

  下屬們面色沉痛地圍了過來並且齊齊掏出了槍,「放開太宰先生!」

  劫匪原本正拽著太宰治往出口方向移動,等反應過來發現自己前後左右的路都被人堵了,十幾只黑洞洞的槍口統一對准了自己。

  他慌張地左右張望,發現對方訓練有素完全沒有給他留下逃竄的縫隙,最終他失措的目光落在面前的警察上,好像終於找到了背鍋的人,劫匪憤怒地喊道,「你們這群狡猾的警察!」

  現場「狡猾」的警察們:「……」

  這是他們警方背鍋背得最冤的一次。

  周圍一圈舉著手槍的黑西裝們被錯認成了警察也不解釋,為首的一個冷著臉道,「把太宰先生放開,給你留個全屍。」

  眾警察:「……」

  這麼凶殘的話當著警察的面說真的好嗎?

  而且是他不把你們太宰先生放開嗎?明明是你們太宰先生玩得太開心不願意從角色裡走出來啊!

  作為一個從來沒有被當做無辜群眾被匪徒劫持經歷的凶殘黑手黨,太宰治這時候簡直玩得高興過了頭。他甚至十分配合地跟著劫匪的腳步,半點沒有要反抗的意思。

  看著他那個開心得背後要冒小花的表情,警官們都不忍心打擾他的游戲了。

  ……啊對,同樣因為感覺打擾了會被事後報復。

  最終,跟著他們走了一路眼看著已經到游樂園出口的某只蘿莉終於不耐煩了。

  「太宰。」她怏怏地打了個哈欠,「我餓了。」

  因為現場眾人懷揣著各種各樣詭異的心情,都沒有開口說話的欲望,所以除了那個還在洋洋得意的傻逼劫匪的獰笑,周圍十分安靜。

  小蘿莉這句話順利地被黑發少年收入耳中,他從角色中冒出頭,笑容微收地抬頭看了一眼天,輕聲喃喃,「啊,我都忘了……那邊那位警官先生,現在幾點了?」

  目暮警官下意識看了一眼手表,「下午兩點過十分。」

  「誒?!果然已經過了吃午飯的時間了嗎?」

  太宰治大驚失色,然後他極其自然地抬起手,指尖在抵在自己脖頸前的匕首上敲了敲,「喂,這位小哥,能把這個危險的東西收起來了嗎?」

  「啊。」劫匪聽話地往外移了一下,緊接著又反應過來,感覺到自己的智商受到了侮辱,立刻憤怒的把刀往後一壓,「你閉嘴!給我老實一點!」

  一線血色從太宰治的脖頸滲出來,在雪亮的刀面上蜿蜒出艷紅的血線。

  在場人同時倒抽了一口涼氣,看向劫匪的目光宛如在看烈士。

  澤田彌望著那抹艷紅,忽然覺得有點不太高興。

  「太宰。」

  「……唔,好吧。」

  太宰治意猶未盡地嘆了口氣,搭在劫匪手腕上的手倏然一收。

  游樂園上空響起一聲慘叫,黑發少年反手抄過劫匪脫手的短刀,頭也不回地往身後踹了一腳。

  劫匪從劇痛中回過神時已經暈頭轉向地被人踹翻在地上,硬底的皮鞋狠狠踩在他臉上,一抹銳利的寒光攜著風聲颯然下落。

  不遠處的目暮警官看著太宰治的動作下意識大聲喊道,「等等!別殺他!」

  「噌。」

  在劫匪滿頭冷汗中,那把鋒利的匕首釘在了距離他的眼瞳只有一毫米的位置,精確至極。刀口擴散的寒氣刺入瞳仁,從來沒有在這麼近的距離欣賞過自己的刀的劫匪嚇得渾身都在顫抖,眼睛驚恐地睜到了最大,眨都不敢眨一下。

  在他心驚膽戰的注視下,那只握住刀柄的蒼白修長的手緩緩下移,指尖在刀面上輕輕一彈,刀鋒震動帶起的「嗡嗡」聲震得劫匪腦子都要跟著炸開。

  然後,匕首終於被拔了起來。

  太宰治踩著劫匪的腦袋半蹲在地上,漫不經心地握著刀柄轉了個刀花,背對眾人揮了揮手,示意因為目暮警官忽然開口而調轉槍口對准他的手下們把槍收起來。

  然後他站起身,因為過長而拖到了地面的風衣衣擺微微一晃,重新垂落下來擦過腳踝。黑發少年歪了歪頭,手裡匕首轉了半圈,刀柄向外做了一個往外遞出的姿勢,微笑道,「這位警官太緊張了吧,我怎麼可能在大庭廣眾之下殺人呢?」

  他的臉幾乎和脖頸處整齊的襯衣衣領白成一色,微卷的墨色碎發貼在耳側,看起來分外乖巧。

  但目睹了剛剛那一幕的人沒人敢真這樣認為。

  目暮警官嚴肅地走上前,接過他手裡的刀,「那麼,這個人犯我們就帶走了。」

  太宰治往後退開一步,表示「請便」。

  隨後他笑著對呆立在一旁有些不知所措的毛利蘭和遠山和葉微微頷首示意了一下,方才還握著刀的手朝澤田彌伸出來。

  「撒,Sylvie,我們走吧,去吃飯了。」

  澤田彌抬手牽住他,也和毛利蘭兩人打了聲招呼,「蘭姐姐,和葉姐姐,我們走啦。」

  毛利蘭、遠山和葉:「啊,哦……」

  在眾人的無聲目送中,兩人在出口處刷過ID,離開了游樂園。

  直到那個嬌小的身影消失在轉角,目暮警官終於有點嚴肅的掏出手機,走到一邊去撥通了一個號碼。

  等那邊傳來回應之後,他緩緩開口,「柯南,長崎的同僚跟我說,你最近認識了一個做澤田彌的銀發的小女孩是嗎?」

  他回頭朝出口的方向看了一眼,一群黑西裝正在有序地撤出游樂場。

  「你了解她的底細嗎?那孩子……是不是跟黑手黨有些關系?」

  那邊的江戶川柯南似乎正在處於奔跑狀態,急促的腳步聲和呼吸一刻不停地順著線路傳過來。

  目暮警官的話音剛落,他好像忽然頓了一下。

  緊接著,尚且有些稚嫩的童音在電話中響起。

  柯南的聲音冷靜得出奇,「我知道啊,她跟黑手黨有關系這件事……很早就知道了。」


第42章 橫濱(四)

  橫濱海洋大學。

  柯南掛斷目暮警官的電話, 單手夾著滑板若有所思地往回走。

  站在教學樓前的服部平次和白馬探聽到腳步聲回過頭。

  服部:「怎麼樣工……柯南, 目暮警官那邊是有什麼消息嗎?」

  「不,是別的事情, 暫時與我們查的這件事無關。」

  江戶川柯南心不在焉地回答完,在兩人面前停下腳步, 頓了頓,又重新掏出手機發了封郵件出去。

  【你來橫濱了?】

  郵件發出去後暫時沒有得到回應。

  服部平次正奇怪地掂量著他那句「暫時與我們查的這件事無關」的用詞,不知道那個「暫時」是個什麼意思。

  白馬探在旁邊笑了笑,提議道, 「既然目暮警官那裡沒有新消息,怎麼樣, 要不要先去學校餐廳吃個飯?血糖值下降,腦袋也會跟著不靈光的。」

  服部迅速收回注意力,「現在哪兒有時間吃飯?我還在等電話啊!」

  被兩人的爭論驚醒,江戶川終於從思考中抬起頭, 看著面前的兩人。

  服部平次,大阪大阪府警局本部長的兒子, 關東小有名氣的高中生偵探;白馬探, 警視廳警示總監的兒子, 同樣是有名的高中生偵探。

  再加上披著江戶川柯南的馬甲內裡是知名高中生偵探工藤新一的他自己。

  再來一個世良真純他們就可以湊一桌麻將了。

  他們這群人會聚集到一起的原因也很有意思,起因來自於同一個坑爹委托人。

  對方用邀請函將他們請過來,然後以招待毛利蘭和少年偵探團的小孩子們去游樂園游玩的名義在他們的ID上裝了取不下來的炸彈。如果沒有在規定時間內解決委托人的事件, 被限制在游樂園的蘭和孩子們, 還有手腕上同意扣著裝了炸彈的ID的他們自己, 全都都得跟著ID上的倒計時一起GG。

  威脅方式非常沒有創意,但有效。

  所以盡管十分想把這個坑爹委托人找出來打一頓,但在受制於人的情況下,他們也只能先跟著對方的步調走。

  而這一次委托人的奇葩是全方位的,他要他們查案也不詳細說明白,而是神神秘秘地給出了一連串提示讓幾人自己去猜。

  美其名曰要篩選出最優秀的偵探來幫他完成委托,簡直是最惡劣的甲方了。

  服部平次和白馬探和他倒霉到了一起,三人根據委托人給出的提示找到了橫濱海洋大學一個叫做「橫濱犯罪研究社」的社團,隨後又察覺到社團教室牆壁上懸掛的歷代社長的照片上的異樣,推理出那位唯一照片被取下的第三任社長伊東末彥可能就是他們要找的案件相關人員。

  從社團出來後服部平次和白馬探各自聯系了大阪府警局和警視廳的熟人查詢伊東末彥的相關案卷,而柯南就是這個時候接到目暮警官的電話的。

  他從思索中回過神,面前的人還在爭論要不要去吃飯。一位穿著卡其色風衣的青年恰巧在兩人身後路過,攔下一個從教學樓出來的學生,「抱歉,請問你認識這位清水小姐嗎?」

  清水?

  聽到熟悉名詞的柯南下意識抬起頭,他的視線剛好和陌生的紅發青年手中的那張照片構成了一個傾斜的角度,但也已經足夠看清楚上面的人。

  栗色長卷發,精致成熟的妝容,帶著一絲傲慢的眼神。

  正是他們剛剛在「橫濱犯罪研究社」的牆壁上看到的那位和伊東末彥同屆的女人,清水麗子。

  被攔下的學生正好是同一社團的,接過照片後稍微辨認了一下,「這是……大我們好幾屆的清水學姐?」

  因為清水麗子是個氣質出眾的大美人,學生雖然沒和她真人見過面,但只看社團中留下來的照片就單方面認識了。他有點不好意思地抓了抓頭發,「我認識學姐,但學姐並不認識我啊……你找她有什麼事嗎?」

  「嗯,的確有一點事。」紅發青年問,「你有她的聯系方式嗎?」

  「啊,抱歉,沒有啊。」

  「沒事,打擾你了。」

  十分有禮貌地送走了被攔下問話的路人,他望著手裡的照片好像有點頭疼,「我真的不擅長這種事啊,到底要去哪兒找……」

  「吶,大哥哥。」

  這時候,在一旁觀察了他許久的柯南終於走上前。

  他微微揚起臉,端出小孩子特有的天真可愛的表情,指了指他青年手中的照片好奇問道,「大哥哥是來這裡找人的嗎?」

  「啊?」

  紅發青年聞言低頭,發現是不認識的小孩也沒有不耐煩地走開,而是十分耐心地蹲下身,「是啊,小弟弟你見過這個人嗎?」

  他似乎是個對小孩子很溫和的人,而且脾氣看起來還不錯。柯南敏銳意識到這一點,然後毫不猶豫利用自己的優勢開始套話。

  「只是覺得有點眼熟,大哥哥找這個人干什麼?」

  「要說的話……應該算要債吧。」青年抓了抓頭發,自言自語,「原本也不是我的工作,只是之前跟她聯絡的人出了點事,這個任務就落在我頭上了,可是我跟這位清水小姐事先沒見過,手裡也沒有她的聯系方式啊……」

  「誒……」

  「如果是這樣的話,你們這筆債務大概是收不回來了。」

  白馬探走過來時剛好聽到了這段話,隨口插了一句道。

  其他人聞言抬頭看他。

  「四月四日在馬車道附近發生的運鈔車搶劫案你們還記得吧。」金發少年拿出隨身攜帶的筆記本,「伊東末彥、清水麗子都是這場搶劫案的犯罪嫌疑人,目前伊東末彥處於在逃狀態,已經被警方通緝,而清水麗子則是已經在四月十五日那天自殺了。」

  「啊?死了嗎?」紅發青年愣了愣。

  「是的,所以建議你還是去找清水麗子的財產的繼承人或者其他家庭成員,他們會在繼承的財產範圍內清償死者債務。如果有債務擔保人的話也可以去找他,對方也有保證範圍內承擔保證的責任。」白馬探好心地給出了建議。

  「謝謝。」紅發青年聽完後先是禮貌地道了謝,緊接著面露疑惑道,「可是,四月十五日是十幾天前吧,我收到消息說最近幾天還有人在橫濱海洋大學附近見過她啊。」

  白馬探三人同時一怔。

  「應該不是那人看錯了吧……」青年有點摸不著頭腦地思考了一下,站起身,「總而言之還是謝謝你們了。」

  柯南:「大哥哥不找了嗎?」

  「我再想想別的辦法吧。」

  紅發青年說完好像就准備離開了,只是臨走前忽然想起來什麼,又回頭看了看柯南,「對了小弟弟,我就算了,如果遇到其他人還是不要這樣說話了,會有麻煩的。」

  柯南眨了眨眼睛,「嗯,我知道了,謝謝大哥哥。」

  紅發青年說完這句話就走了。

  望著他的背影,服部平次靠著教學樓前的布告欄疑惑道,「他最後那句話什麼意思?」

  柯南:「大概是察覺出來我在套他的話了吧。」

  「哈?那這個人脾氣還不錯啊。」服部聞言下意識喃喃,「可是套個話而已,為什麼說會有麻煩?」

  白馬探:「因為他是黑手黨啊。」

  服部:「?!」

  另外兩人齊齊看了他一眼。

  白馬探驚奇道,「你沒注意嗎?他腰上有一塊地方鼓囊囊的,明顯是別著槍啊。」

  服部平次陷入思考,他剛剛注意力全在大瀧警官打來的電話上,還真沒怎麼注意他們這邊在說什麼,「橫濱這邊的警察也能配槍吧。」

  江戶川柯南:「還有他剛剛說的話,他說自己是來找清水麗子要債的,還說上一個人出了點事,這個任務臨時落在他頭上,他沒有清水麗子的聯系方式。如果只是這樣的話,找同僚要就好了啊,為什麼要跑來問完全沒有關系的陌生人。」

  白馬探:「最大的可能性是,上一個和清水麗子聯系的人已經死了,臨死前沒有來得及把信息告訴他,所以他只能自己來找線索。如果是涉及到相關事件的警察犧牲,我這裡應該會收到消息,那個人死得這麼無聲無息,在橫濱這個地方,最有可能的就是黑幫了吧。」

  「……」服部平次無法反駁,其實這點簡單的推理如果他剛剛注意聽了的話自己也能發現。而且他最開始之所以沒有往這方面去想主要是因為:「那個人看起來完全不像黑手黨啊!」

  柯南雙手插在口袋裡平靜地說,「大概是遇到好人了吧。」

  服部平次詫異低頭看他,「黑手黨裡面還有好人?」

  柯南:「誰知道呢。」

  .

  織田作之助從橫濱海洋大學出來之後抬頭看了一眼天色,有點頭疼地思考接下來該怎麼辦。

  要不然去找安吾問問情報吧,或者把那個恰巧看到了清水麗子的成員找來問他具體是在哪裡看到她的。

  紅發青年站在橫濱海洋大學門口,試圖從團成亂麻的紛亂信息中找出一點頭緒來。

  他是真的非常不擅長做這種事,還不如去拆彈,甚至去調理高層人員家庭糾紛都比現在簡單多了。

  在黑手黨的劃分裡,他應該算是個武力派,他的另一個名為太宰治的好友倒是很擅長這些。

  織田作之助剛想到這裡,視線還漫無目的地停留在街對面,那個名字剛剛從他大腦裡路過了一下的黑發少年的身影忽然十分具有戲劇性地從視野裡彈了出來。

  織田作之助:「???」

  隔著一條長街,他看著太宰披著風衣懶洋洋從一輛黑色賓利上下來,紳士地替後座的人拉開門,然後微微俯身從車上牽下來一個……銀色長發的小女孩?

  不知道是不是察覺到了街這邊的人投來的目光,太宰治把人帶下車,順手關上門後,漫不經心往街這邊掠了一眼。

  「織田作?」

  他先是意外了一下,然後興高采烈地開始招手,「這邊這邊,織田作你也是來吃飯的嗎?」


第43章 橫濱(五)

  西餐廳。

  織田作之助在太宰治對面坐下來時表情還有點懵。

  十分鐘前他對太宰表示的自己並不是來吃飯以及接下來還有事要辦, 然而這個解釋並不能阻止少年興高采烈地拽著他往裡拖, 「難得遇到了就一起吃個飯吧,不用你掏錢, Sylvie付賬哦。」

  意識到Sylvie指的是他身邊那個銀色長發的小蘿莉的織田作之助:「???」

  太宰你請一個不到十歲的小女孩吃飯還要人家付賬?

  即便是神經粗大如織田也感覺這似乎有點過分了?

  被提到名字的澤田彌從手機上抬起頭,她嘆了口氣, 寬容地看了一眼笑嘻嘻的黑發少年,淡定穿過侍者拉開的餐廳大門,默認一般走了進去,「走吧。」

  太宰治:「對啊對啊, 走吧織田作。」

  織田作之助就這樣茫然地被拉了進來。

  都已經落座了,再離開好像就不太合適了。紅發青年想了想, 既來之則安之地重新淡定下來, 況且他也的確還沒來得及吃午飯。

  地點是太宰治選的,牛排也是太宰治推薦的, 澤田蘿莉負責付錢, 織田只用負責吃就行了。

  幾個人分工十分明確。

  織田作之助握著餐刀看向對面正努力地拿著刀叉切牛排的小女孩, 「話說回來太宰,這孩子是?」

  太宰治沒有妹妹,而以他的身份能夠讓他親自陪同游玩的人可以說寥寥無幾。

  黑發少年聽到他這個問題後干咳兩聲, 十分具有儀式感地地舉起叉子湊到唇邊, 一手平舉起來比了一個介紹的手勢,神色一正, 進入嚴肅的官方時間。

  「介紹一下, 這一位小小姐是彭格列方面派來和我們接洽的負責人, 全名是西爾維婭·彭格列。」

  澤田小蘿莉也迅速放下刀叉,雙手交疊放在膝上,背脊挺直十分含蓄有禮地頷首,「ciao。」

  織田作之助:「額,你好?」

  官方時間結束。

  澤田彌重新拿起刀叉繼續糾結地和面前的牛排做鬥爭。

  太宰治把叉子一扔,興致勃勃糾正她,「Sylvie,ciao是對熟人說的哦,第一次見面而且是下午四點之前,應該用Buon giorno才對,來跟著我念,Buon giorno。」

  「Buon giorno。」銀發蘿莉乖乖重復,然後停下手裡的動作有點迷茫地眨眨眼睛,「是這樣嗎?」

  「沒錯!」

  坐在對面的織田作之助看著他們一個教一個念,餐廳裡的學習氛圍忽然就濃厚起來。

  「太宰你跟這位彭格列小姐相處得不錯啊,真不可思議。」

  太宰治抬頭驚奇,「我不是一直都這樣好相處嗎?」

  如果坐在這裡的是他們的另外一個朋友板口安吾,大概會毫不猶豫把「你知道『大言不慚』四個字怎麼寫嗎?」這句話拍到太宰臉上。

  然而現在在這裡的是織田作之助,紅發青年思考了片刻,居然點點頭表示了認同,「也對。」

  午間的陽光透過一旁的落地窗灑進來,悠揚的鋼琴曲像一泓清澈的泉水在空氣中脈脈流淌。

  太宰治握著餐刀嫻熟地將牛排切成小塊,動作流暢優美,「話說回來,織田作你為什麼會在這裡?」

  織田作之助已經說過一遍他是來橫濱海洋大學辦事的,這個人之前顯然壓根沒有在聽,紅發青年習以為常地再次解釋,「接到了一個任務,港黑前段時間招收了一個外圍成員,叫做清水麗子。她加入組織後不久就提交了一份計劃書,是一份詳細的運鈔車搶劫計劃。那女孩似乎對港口黑手黨的業務範圍有些誤解,但首領好像認為她很有才華,就讓她去試試了,還提供了她需要的槍支彈藥,結果沒想到她真的成功了。」

  「四月四號那個發生在馬車道的搶劫案嗎?」太宰治把切好的牛排移到澤田彌面前,又把她那份邊緣被切下一小塊的端過來,「的確做得很漂亮,如果不是死了一個保安的話。」

  吃到一半餐盤被端走的小蘿莉舉著叉子有點迷茫地看看他,又看看面前切好的牛排。

  織田作之助:「後來清水麗子就被警察傳召了,警方似乎掌握了什麼對她不利的證據,幾天之後就有在港口附近釣魚的人目睹了她跳下斷岩自殺的畫面。」

  「哦?所以她真的死了嗎?」

  織田作之助想了想,「應該沒有,幾天之前還有人看到過她。」

  「假死躲避警方追捕,順便還想把港黑這邊也賴過去啊。」

  修長的手指握著餐刀在牛排上輕輕一劃,拉出還沾著細微血絲的切口,黑發少年拖長了聲音用詠嘆調懶洋洋道,「好久沒見過膽子這麼大的人了,這位小姐如果還活著真想見一面啊。吶,織田作,你說如果我邀請她一起殉情她會答應嗎?」

  織田作之助:「應該不會。」

  太宰治聳了聳肩,「真遺憾……話說回來,織田作你現在有頭緒了嗎?」

  紅發青年老實承認:「一點也沒有。」

  太宰治把另一份牛排切好後也不急著吃,反而漫不經心推到一邊,單手支著額,一邊饒有興致地看著身旁的小蘿莉吃東西,一邊隨意道,「我給你幾個提示吧,那份計劃書肯定不是清水麗子本人寫的,她能夠躲到現在也肯定有人幫她。你可以嘗試去找一下真正寫計劃書的人,或者從清水麗子的人脈關系上入手,比如說,她大學時期參加的那個社團,『橫濱犯罪研究社』。」

  織田作之助沒問自己都沒有提過,他是怎麼知道清水麗子的資料的,反正太宰一直都是這樣。紅發青年點了點頭,「謝了太宰,我會朝這兩個方向注意的。」

  「也不用太著急。」太宰治笑了笑,拿起桌上的紙巾漫不經心擦掉了餐刀沾上的一絲血絲,聲音輕到接近於無,「明天到來之前,說不定這件事就已經結束了。」

  織田作之助:「嗯?」

  兩人的談話在澤田彌耳邊過了一遍,小蘿莉暫時沒往心裡去。她放下刀叉,左右看了看。

  「waiter。」

  太宰治抬手把服務生叫過來,「洗手間在哪兒?」

  「這邊請。」穿著黑白西裝三件套的服務生彎了彎腰,做出了一個指引的手勢。

  黑發少年低下頭,「需要我陪你一起去嗎,Sylvie。」

  澤田彌:「……」

  我都沒開口,你是怎麼知道噠?

  小蘿莉的臉上寫滿疑惑,她默默搖了搖頭,從座位上跳下來。

  太宰治笑意盈盈地目送澤田蘿莉滿頭霧水的跟著服務生離開。

  「你好像真的挺喜歡這孩子啊,太宰。」

  「嗯?」回頭看向忽然出聲的人,黑發少年歪了歪頭,看起來十分無辜,鳶色的眼瞳深不見底,「喜歡?」

  織田作之助想了想,「總感覺,你好像特別關注她。」

  這句話也不算錯,他能感覺到,即便是在和他說話的時候太宰都分出了至少三成注意力在身旁的小女孩身上。

  細心體貼得簡直異常。

  舉個不太恰當的例子,連森首領都沒享受過這種待遇。

  太宰治對這句話不置可否,他蒼白修長的手指正捏著餐刀刀尖,用「安全用餐禮儀」中絕對不推薦的姿勢百無聊賴地左右搖晃,然後指尖輕輕一松,銀亮的餐刀砸落在餐盤裡,碰出讓人有點心慌的「哐當」一聲響。

  太宰治說,「我有些好奇。」

  「好奇?」

  「好奇彭格列家族到底有什麼不同。」

  織田作:「啊?」

  太宰治的手指漫不經心地擦過刀尖,蒼白的指尖上瞬間多出一道窄窄的血線。他盯著那枚在血線邊緣搖搖欲墜的血珠看了一會兒,這才抬頭。

  對面的紅發青年此時正露出和剛才的澤田蘿莉極其相似的滿頭霧水的表情,太宰治看得笑了,「嘛,不用在意……織田作呢,你覺得Sylvie怎麼樣?」

  織田作之助認真想了想,「是個好孩子。」

  「……是個,好孩子嗎?」太宰輕聲重復,眼睫微微低垂,將已經開始滲出血珠的手指湊到唇邊,漫不經心舔了一下。

  然後他的表情忽然閃亮起來,抬起頭,像發現了什麼驚喜一樣,伸出手指晃了晃,「吶,織田作,果然用口水消個毒就好了呢!」

  「嗯……」織田作之助望著他的確沒有再滲血的指尖,「還是用OK綁比較好吧。」

  太宰治:「啊,好像是這樣沒錯,可是我沒帶啊。織田作你帶了嗎?」

  織田作之助:「抱歉,我也沒帶。」

  ……

  這段令人窒息的對話一直持續到澤田彌回來。

  小蘿莉剛回到座位就注意到了不遠處侍者的表情。

  那種想吐槽又不敢吐,感覺自己遇到了兩個神經病但怕他們突然發瘋又不敢趕人的憋屈、擔憂、糾結。

  澤田彌:「……」

  她默了默,選擇了對對方朝她投來的擔憂目光視而不見,淡定地重新拿起刀叉。

  「Sylvie怎麼去了這麼久?」太宰治似乎毫無所覺,見她回來了又開始笑嘻嘻地撩閑。

  澤田彌:「順便拐去前台付賬了。」

  黑發少年意外地睜大了一下眼睛,然後就看到她舉著叉子鼓著臉看向自己,「但是人家說你早就已經把錢付掉了。」

  說好的我請呢?

  小蘿莉眼中透出明晃晃的譴責。

  太宰治愕然片刻,繼而失聲笑了起來,「Sylvie你也太可愛了吧,我怎麼可能真的讓女孩子幫我付賬呢。」

  咦,不是嗎?

  澤田彌愣了愣,眨了一下眼睛。

  可是你明明長著一張很適合讓女孩子付錢的臉啊。

  就跟她三哥哥似的。

  「所以Sylvie已經做好了養我的准備了嗎?」黑發少年支著側臉,笑意盈盈道,仿佛有讀心能力。

  澤田彌:「……」

  旁邊的侍者:「……」

  他看向黑發少年的目光像是在看人渣。

  澤田彌嘆了口氣,「好吧。」

  ???

  銀發小蘿莉在眾人震驚的目光中伸出手,小指微彎,做了一個拉鉤的手勢,大方道,「如果太宰哪天無家可歸了我就收留你吧。」

  她說得格外隨意,但正是這種不假思索的隨意反而顯得意外真實。

  這個意料之外的回答讓織田作之助都楞了楞,他扭頭看向太宰。黑發少年的表情忽然收了一下,他靜靜看了她一會兒,唇邊溢出一聲輕笑,「約定好了?」

  「嗯,約定好了。」

  太宰治於是懶洋洋抬起手,蒼白修長的小指和小蘿莉暖玉一般的指尖輕輕勾到了一起。


第44章 橫濱(六)

  吃完午飯送走了還要工作的織田作之助, 澤田彌和太宰沒有回游樂園,而是順勢在距離西餐廳不遠的河岸邊散了個步。

  正值春夏交替之際,河岸上的春草已經綿延出大片新綠, 煥發著生機勃勃的氣息。岸上隔一段路就擺了一張長椅,供前來游玩的旅客休息。

  途中澤田彌收到了reborn給她發來的郵件,問她在干什麼。她乖乖彙報剛剛跟太宰在西餐廳吃完飯, 現在正在河岸邊散步。

  那邊reborn的消息回得非常快。

  【干得好,繼續加油!】

  澤田彌:「???」

  小蘿莉滿臉懵逼地收起了手機。

  說是飯後散步,但是某個身體虛弱的黑手黨干部剛走了一段路就不肯動彈了。澤田彌只好無奈地陪著他在岸邊的長椅上坐下休息。

  四月的風穿過河面,沾著一絲清透的水汽,吹在身上時非常舒服。天際灑落的陽光帶著融融暖意,空氣中還有著草木清香的味道。

  澤田彌一直有午睡的習慣,然而今天中午那段時間過得實在熱鬧,她自己都將這一茬忘了。這會兒放松地坐在長椅上,在清風的吹拂下,她終於感覺到了一絲遲來的困意。

  她打了個哈欠,還沒來得思考是就地睡一覺還是去酒店,忽然察覺到身後有動靜。

  草木搖晃的聲音窸窸窣窣,一只胖胖的三花貓從草叢裡鑽出來, 在小蘿莉驚奇的目光下, 它用和身體不相符的靈巧跳上她身旁的空位,然後舔了舔爪子, 看向她。

  「喵。」

  澤田彌從來沒見過靈魂火焰如此旺盛的貓, 甚至如果不是察覺不到妖氣她幾乎要以為這是哪只剛蘇醒不久的大妖怪了。

  貓咪的眼瞳像上好的琉璃, 在陽光下暈染開一圈溫潤的光,它看過來的眼神像一位睿智又詼諧的長者,讓人實在沒辦法將它當做普通貓咪來看待。

  澤田彌下意識坐得端正了一點,朝它伸出手,「你好呀。」

  貓咪抬起一只爪子托住她的手,湊過去在她指背上親了一下。

  「喵。」

  小蘿莉朝它鄭重頷首,正准備讓太宰也來打聲招呼,只是她剛轉過身就發現半天沒有動靜的黑發少年正半躺在長椅上,他瘦削的腕骨橫過眼睛,呼吸聲清淺。

  太宰治不知道什麼時候在她身邊睡著了。

  澤田彌看得楞了一下。

  少年微卷的碎發從脖頸擦過,墨色的發梢和蒼白的皮膚對照得黑白分明,滑落在身側的手腕線條被繃帶收束得纖細又脆弱,手背下露出的下半張臉白得和紗布連成一色,有種極具欺騙性的乖巧。

  澤田彌默默回過頭,食指抵在唇邊比了一個「噓」的手勢。

  「太宰睡著啦,我們就不吵他了。」

  貓咪贊同地點了點頭。

  .

  遠東投資顧問公司舊址大樓。

  柯南和服部平次、白馬探出了橫濱海洋大學之後就徑直來了這裡。他們在橫濱犯罪研究社發現的關鍵人物伊東末彥大學中途退學,然後創立了這間投資顧問公司,在四月四日搶劫案發生到伊東末彥潛逃被通緝期間,公司中曾經發生過一起凶殺案,被害人是伊東末彥的同屆西尾正治,且同為橫濱犯罪研究社成員。

  偵探們敏銳地意識到,或許這就是委托人想要他們查的那個案子。

  伊東末彥被警察通緝之後,他創立的遠東投資顧問公司也沒過多久就解散,最後被深山商會收購了。公司的原址被廢棄,柯南幾人進門時大樓的玻璃門上還貼著「禁止進入」的提醒。

  也正是這個原因,西尾被殺的現場保留得意外的完好。

  西尾正治是遠東投資顧問公司的營業部長,他是在自己的辦公室被人在對面的大樓洗手間狙擊。柯南幾人推門進去時,因為大半個月沒人打掃,辦公室裡已經堆積起厚厚的灰塵,西尾的辦公桌就在窗前,靠背椅已經倒在了地上,兩側的吧台、沙發上布滿彈痕,如實反映著案發當日的景像。

  西尾的屍體已經被人挪走,但地面上還保留有來查案的警察畫下的痕跡固定線。

  幾個偵探在辦公室裡轉了一圈,案發現場留下的線索實在有點多,在他們這樣的人眼中簡直到處都是破綻。

  服部平次:「當時開槍的有兩個人吧。」

  「一個人冷靜沉穩,子彈穿過西尾的後腦,第一槍就將他狙殺在原地。」白馬探繞過地上的椅子,望了一圈辦公室裡的彈痕,「另一個人明顯是個新手,開槍時非常緊張,把剩下的七槍全部打空了,按照後來警察們找到的線索,連彈殼都留在了對面大樓的衛生間裡沒有拿走。」

  服部平次:「可是西尾的屍體上只有一處槍傷。」

  也就是說,後面那個菜雞對著個屍體開了七槍,一槍都沒打中。

  服部和白馬探同時默了默。

  雖然不太想做這樣的推測,但是結合橫濱海洋大學遇到的那個陌生紅發青年給出的清水麗子沒有死的信息,那個開了七槍都沒狙中屍體還留下一堆痕跡為前者背下了一口大鍋的傻子,似乎就是遠東投資顧問公司的老板伊東末彥了。

  甚至對方還很有可能就是他們那個神坑的委托人。

  所以他們就是被這樣一只菜雞給逼到這份上的?

  兩人的表情都有一點微妙。

  為了緩解這種奇妙的尷尬,服部平次不自覺地看向房間裡的另一個人,秉著好兄弟有難同當的精神,他覺得自己有必要也關心一下工藤的感受。

  被這樣一個傻子給套路了,請問名偵探你有什麼想法?

  名偵探壓根沒有注意這個。

  服部平次將視線投過去時,發現江戶川柯南正側著身子站在玻璃窗旁往外看。

  那是一個十分謹慎的姿勢,既能夠將底下的畫面收入眼底,又不會引起外面人注意。

  「工藤,你在看什麼?」他正准備走過去,就看到柯南回過頭,食指壓在唇上比了一個「噓」的手勢。

  然後他往後退了一步,身體沒入窗簾後的陰影裡,拿出手機發出去一封郵件。

  幾乎是郵件界面顯示「發送成功」的同一時間,底下的樓層忽然傳來玻璃破裂和機動車的引擎轟鳴。

  像是有什麼人騎著機車撞碎了樓下的玻璃門然後一路沿著樓梯衝了上來。

  房間裡的三人同時怔了怔。

  服部平次:「什麼情況?」

  白馬探:「總歸不會是什麼好事。」

  話音落地,三個人扭頭就跑。果不其然地,剛出辦公室大門,幾輛機車從樓道裡衝了出來,來者全都帶著頭盔遮住了相貌,上來就開著車朝他們撞過去,殺人滅口的姿勢十分專業。

  服部平次在逃命的同時深刻覺得他們的委托人簡直有病,「想干什麼啊他?」

  真把自己當游戲策劃了?拉著他們來玩解密游戲還在中途插入來追殺的小怪?這麼真實的嗎?

  白馬探:「大概是覺得這樣游戲會更有趣吧。」

  服部平次:「太有趣了,有趣過頭了!」

  「不要分開跑。」柯南飛快道,「如果跑不了就盡量拖延時間。」

  「哈?」服部平次百忙之中不忘回頭驚訝,「拖延時間?要干什麼?」

  .

  太宰治醒過來的時候時間已經接近黃昏。

  夕陽給傍晚的大地渡上一層柔和的橙紅,遠處地河面波光粼粼,映著絢爛的晚霞,美得像莫奈筆下色彩爛漫的油畫。

  他在黃昏的風中睜開眼,感覺到一股久違的寧靜。

  「太宰?」

  幾縷銀色的發絲垂下來,輕飄飄擦過臉頰。他的視野中出現一雙明亮的眼睛,美麗的淺色瞳仁被夕陽暈染開一圈溫柔的橙紅,澄澈高遠好像包容了一整片天空。

  他受到了殘余夢境的影響,微怔地朝那片天空伸出手。

  「……Sylvie?」

  「嗯?」

  小蘿莉疑惑地回應,下意識偏過頭在他指尖蹭了蹭。

  柔軟的溫度從指尖傳遞過來,像一杯溫度剛好的水,緩緩流過喉管,所有的疲憊、焦渴都被溫柔地撫平。

  「……原來是這樣嗎?」黑發少年輕聲喃喃。

  澤田彌:「?」

  澤田彌疑惑了一會兒,見長椅上的少年半闔著眸,神情介於將醒未醒之間,於是乖乖地沒有動,任由對方修長的手指搭在自己臉頰上。

  對方現在給她的感覺有點奇妙。

  老實說,即便是在見過那麼多奇奇怪怪的人類和妖怪的澤田彌眼中,太宰治這個人也是最獨特的個體之一了。

  又一個比六道骸還要矛盾的人。

  那個藍色頭發的鳳梨妖怪厭世歸厭世總歸還是像個人類的,有著「消滅全世界的黑手黨」這個宏大目標,並且在積極地采取行動……雖然現在已經跑偏了八千裡吧,但還是十分努力的。

  但太宰治……

  這是澤田彌見到的第一個用妖怪的視角旁觀世界的人類。

  她有點迷茫地低頭對上那雙鳶色的眼眸,夕陽的光照進裡面偏折出一點暗沉的血色,就像人世在這雙眼睛中的樣子。

  澤田彌沒有繼續探究,她握住扶在自己臉側的手腕,「太宰,起來啦。」

  「唔……」

  黑發少年似乎終於清醒了幾分,然後他懶洋洋地支起身,順手抱住旁邊的蘿莉,像抱住了一個大娃娃,腦袋垂下在她肩窩蹭了蹭。

  澤田彌:「……」

  這個人是有剛醒的的時候朝身邊的人撒嬌的屬性嗎?

  她懵逼地扒拉一下垂到自己脖頸的柔軟發梢,感覺自己身上趴了一只大型貓科動物。

  「太宰,」她有點糾結地說,「我是沒什麼啦,但你繼續這樣是會被當做蘿莉控抓到警察局的哦。」

  旁邊的路人已經在用奇怪的目光看你了!

  肩上傳來一聲輕笑,不知道是不是剛睡醒的原因,少年的嗓音有一點低啞。

  「沒關系,讓港黑去贖人好了,反正森先生有經驗。」

  這是什麼值得驕傲的事嗎?為什麼這種經驗你們也有啊!

  小蘿莉鼓起了臉。

  就在這這個時候,她的手機忽然響了一聲郵件提醒。

  她愣了愣,低頭看過去。


第45章 偵探的鎮魂歌(一)

  服部平次覺得自己接這一趟委托簡直倒了八輩子血霉。

  機車的轟鳴緊追在背後, 像一群嗅到了血腥味的鬣狗,死追著他們不放。他們從大樓裡被趕到了大街上,被迫體驗了一把被狗追的快感。

  「有種下來跟我剛正面啊!」某劍道高手憤怒地叫囂, 「開車撞人算什麼本事?」

  給他一把劍他可以單挑他們一群!只要這些人從車上下來!!

  柯南:「……你消停點吧。」

  「話說回來,我們為什麼不分開跑?」

  被迫用雙腿和機車引擎競速,服部扭頭看旁邊踩著滑板的小鬼,羨慕嫉妒恨的同時氣都快喘不勻了, 與此同時還伴著濃濃不解。

  柯南一邊觀察著附近的路況一邊飛快道, 「不方便定位。」

  服部:「啊?定什麼位???」

  剛剛在大樓裡面, 白馬探終究是跟他們跑散了, 只有服部被抓著跟他跑了同一條路。

  光天化日, 法治社會, 一群歹徒衝出大樓之後居然還沒放棄,明目張膽地就追上來了。

  服部覺得橫濱的治安是真的不太行,而且這群人膽子也太大了, 大概還真的是不知從哪兒請來的職業殺手。

  為了照顧服部平次這個被迫用兩條腿和機車賽跑的,他們一出了大樓就往巷子裡竄。伊東末彥的遠東投資顧問公司的選址十分具有歷史品味,嘉永年間黑船事件爆發,美國海軍准將培裡率領艦隊直接開進了橫濱港, 幕府無奈之下派來使者談判,在橫濱劃分出去大片區域供給外國人的居住。時至今日,本地的建築依然保留了幾分當初的風貌, 經過百多年的擴建和維護, 地勢錯綜復雜。

  柯南和平次來之前看過地圖, 兩人記憶力好,匆忙一眼就把附近的地貌都背了下來,本來想借此甩開身後的追蹤,沒想到那群殺手好像比他們還要熟悉路況。

  要麼是早有准備過分專業,要麼這些人全是橫濱本地人。

  兩個偵探逃亡過程中不忘反向試探對面的來路。

  服部平次:「這些人該不會是本地黑幫吧,我記得這裡好像有個叫做港口黑手黨的?」

  柯南:「不太可能。」

  「哈?」服部被他肯定的語氣驚得詫異了一下,「為什麼?」

  「光天化日之下追殺大阪府警司本部長和警視廳總監的兒子,港口黑手黨的首領不像這麼沒有理智的人。」

  權勢這種東西,平時看不見摸不著,在某些關鍵時刻還是會賦予某些人特殊意義。

  從上任後的一系列動作來看,那位港黑首領是個極為理性的人,一切都從港黑利益出發,絕對不會做出為了一點蠅頭小利同時得罪大阪府警司本部長和警視廳總監這樣失了智的事。

  「總感覺你對黑手黨好像很了解啊。」服部平次嘟噥,「追查黑衣組織的附加影響嗎?」

  柯南:「……你就這樣想吧。」

  不知道是不是聽到自己被罵蠢了還是終於厭倦了這個貓捉老鼠的游戲,柯南話音剛落,旁邊牆壁上支棱出來的一扇窗子忽然「啪嗒」一聲響,被什麼東西洞穿,窗樞緊跟著砸落在地。

  服部平次和柯南同時反應過來,汗毛直豎。

  「這群混蛋居然還帶了槍,工藤快躲開!」

  柯南應聲低頭,一顆子彈幾乎是擦著他的發梢飛了出去。

  隨後兩人身後像點燃了一串鞭炮,槍聲絡繹不絕,讓兩人只能慌忙躲避。幸而並不是每個會開槍的人都能有赤井秀一的准度,身後那殺手一邊開車一邊開槍,打空了一梭子彈只給兩人描了個邊。

  然而他們的好運似乎也就到這裡了。

  擦著最右側甩開身後的子彈拐過巷子口,服部平次和柯南剛一抬頭就同時停住。

  巷子盡頭,兩輛機車橫在路中間蹲點似的正等著堵他們。

  與此同時身後機車轟鳴聲迅速逼近。

  前有狼後有虎,服部平次目光掃過對面機車上的人,眼角余光瞟過不知被誰扔在路邊上的一根廢棄鋼管。

  「工藤,拼一把嗎?」

  江戶川柯南沒有開口,他和服部背靠著站立冷靜注視身後越來越近的機車,手指搭在腰間,腦海中飛快計算對方靠近的速度和時機,湛藍色的眼瞳映著路燈光亮得像冬夜中的寒星。

  服部平次目光微微往後斜了一下,兩人似乎達成了無聲的默契,不必開口,同時在心中默數。

  三、二、一……

  就在這個時候,三聲突如其來的槍響劃破夜空。

  不同於剛才那個殺手鬧著玩一樣的表現,開槍的人沒有一秒停頓,但槍槍命中,連槍聲中似乎都帶著懾人的殺氣。

  衝到柯南面前的機車應聲翻倒,鮮血濺射、引擎轟鳴,機車上的三個殺手悶哼一聲身體猛地一晃摔落在地。

  剛准備動手的服部和柯南同時怔了一下。

  「噠、噠、噠……」

  有腳步聲不緊不慢靠近,在場所有人怔愣的目光中,一身黑西裝披著長長風衣的黑發少年從巷子盡頭走過來,如血的殘陽給他的身影渡上了一層妖異的紅光。他右手修長的手指間還扣著一把槍,那冰冷的器械仿佛到了他手裡才是真正殺人的凶器。右眼纏著繃帶的少年看起來十分病弱,氣場卻像最後登場的大魔王,詭異又危險。

  比起意料之外的外援,他看起來更像是來將敵我雙方一起殺掉滅口的。

  服部平次緊盯著來人,並沒有感覺到被人救了的安慰,反而更加警惕了,「工藤,你認識嗎?」

  不認識,但他差不多猜到是誰了……畢竟畫風這麼獨特的人整個橫濱也找不出幾個。

  柯南沒來得及說話就看到熟悉的嬌小身影從黑發少年身後鑽出來。

  小蘿莉似乎是著急著跑過來的,銀色的長發有些蓬松,頭頂還支起了一根呆毛,難得的是一身繁瑣的正裝居然沒有凌亂。她往巷子裡掃了一眼,看到他時眼睛一亮,毫不猶豫朝他跑過來。

  「柯南!」

  .

  小巷子裡的場面一度有些混亂。

  三個殺手被人一槍撂倒,趴在地上流血喘息,服部平次望著忽然冒出來的兩個人發愣,而現場唯二能夠給兩方人馬做個介紹的小孩子還在自顧自地互相關心。

  澤田彌著急地撲到黑發小少年面前,「你沒事吧?」

  「沒事。」柯南松了口氣順手接住她,並且把她拎遠了一點,跟躺在地上還沒徹底失去行動能力的歹徒隔開距離,「來得剛好,我就知道你能夠找過來。」

  澤田彌嚴肅著臉上下把他打量了一圈,確認他的確沒受什麼傷,這才神色緩了緩。

  隨即她鼓起臉,生氣中帶了一點點指責,「你應該早點聯系我的。」

  小女孩漂亮的大眼睛裡凝了一點落日的光亮,像一小簇燃燒的火焰,那張精致的小臉忽然就有氣勢起來。

  柯南不知為何感覺到了一絲心虛。

  「額,抱歉,估算失誤。」

  他干笑了兩聲,看著面前的小女孩不太開心地看看自己,又看看周圍,然後似乎是轉移了生氣目標,盯著地上三個殺手問,「這幾個人是誰?」

  他默默松了口氣,死道友不死貧道地解釋,「這是委托人派來的……等等。」

  他忽然頓了一下,不知道忽然想到了什麼,望著地上的幾個殺手陷入沉思。

  這時候,太宰治終於不緊不慢走過來。

  「Sylvie。」

  少年的聲音輕飄飄的,帶著若有似無的溫柔笑意,細聽之下卻能咂摸出裡面並沒有費心偽裝的虛假。

  「Sylvie,這是你的朋友嗎?」太宰治輕笑著問。

  柯南驟然中斷思緒,抬眸看去。

  兩人的視線在空氣中撞到一起。

  澤田彌感覺他的語氣有點奇怪,疑惑地看看他,又看看柯南,點點頭,「是呀。」

  太宰治:「果然Sylvie的朋友都很有意思呢。」

  澤田彌:「???」

  她正望著他呆了一下,旁邊伸過來來一只手把她頭頂的呆毛往下按了按。

  「柯南?」她注意力立刻被岔開,回過頭。

  「出來這麼久跟家裡長輩聯系了嗎?」黑發小少年收回手若無其事地問。

  澤田彌:「還沒有。」

  柯南:「跟他提一下吧。」

  「哦。」澤田彌乖乖低頭發郵件。

  這時候,旁邊安靜很久了的服部平次終於發出了不甘被忽視的聲音,「工……柯南,你們認識?」

  被他提醒,澤田彌終於注意到旁邊這個陌生的帥哥。

  對方長相俊朗,有種和太宰治和她家三哥完全不同風格的英氣,小麥色的膚色健康得幾乎和堂哥有一拼。因為這個原因小蘿莉莫名對他有了一點好感,朝他伸出手,「你好呀,我叫做澤田彌。」

  小女孩一副大人狀自我介紹的樣子格外可愛,盡管身邊跟了一個一看就很危險的人物,服部平次也很難對她產生太大防備。

  黑皮少年露出一個燦爛的笑,單膝跪下和她握了握手,「你好啊小公主,我叫服部平次,是個偵探哦。」

  「誒?和柯南一樣嗎?」

  「是啊。」

  澤田彌睜大了一下眼睛,然後朝他鄭重點頭,「那你一定很厲害!」

  服部平次:「謝謝?」

  雖然如果你不加前面那句話我可能會更高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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