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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綜)世界重啟中》作者:蕭暖陽【完結】

第96章 夢想的歌劇院(八)

  幾分鐘後。

  橙紅色的火焰「茲」地熄滅。

  澤田綱吉腳一軟, 一頭砸在了面前的冰塊上。

  「……啊啊啊好痛啊qaq」

  「……」

  真是熟悉的反應呢。

  澤田彌無奈的把治愈性陰陽術扔到哥哥身上,一邊把抱頭蹲到地上哭唧唧的親哥抱了抱。

  「好啦好啦,哥哥, 不痛了。」

  「彌醬qaq」

  小蘿莉把變回了毛線手套的武器從哥哥手上摘下來, 又把他泛紅的指關節握著手裡小心揉了揉,順便又補了一個陰陽術上去。

  雖然大空火焰一燃就開掛是很厲害沒錯啦, 但是開完掛就全身疼也不行呀。她看著自家親哥眼淚汪汪的臉十分操心, 決定還是回去多學點治愈性的術,或者問問大哥夢境世界的櫻姬姐姐?

  澤田蘿莉正陷入沉思, 身後忽然傳來一個戰戰兢兢的聲音。

  「大小姐……」

  江守晃半個身子縮在了褚星身後, 只小心地探出了個腦袋, 「我們可以過去了嗎?」

  澤田彌「……可以呀。」

  又沒有人不讓你過來……她用迷茫的小眼神傳達出了以上困惑。

  被當做擋箭牌懟在前面的褚星秀樹無奈地揉了揉額角, 「怎麼說呢,剛剛綱吉哥的氣場讓人有種完全不敢輕舉妄動的感覺呢。」

  江守晃在後面瘋狂點頭。

  這就是意大利最大黑手黨家族少主的氣勢嗎?他終於懂了!

  澤田彌「……」

  她低頭看看自家親哥,棕發少年一臉茫然,「啊?彌醬他們在說什麼?」

  小蘿莉憐愛地揉了揉親哥的頭發, 「沒什麼,在誇哥哥厲害。」

  澤田綱吉「……謝, 謝謝?」

  隨即他忽然想起了什麼, 扶著冰川站起來朝門口張望一邊急忙道,「對了, 格雷先生他們……額……」

  幾乎是踩著他的話音, 那對滿面風霜的夫妻互相攙扶著走了進來。

  站在門口的褚星秀樹和江守晃下意識給他們讓開了路, 眾人沉默地看著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多歲的格雷夫婦行動遲緩地穿過廢墟, 慢慢走到那塊巨大的冰川前。

  月光下,陰森恐怖的骸骨管風琴被清澈的冰層層層包裹,美麗的冰晶消減了骸骨帶來的森然戾氣,像一座天然的棺槨,收斂了無法入土為安的屍骸和亡靈。

  澤田綱吉有點無措地拉著妹妹讓開,將最前面的位置讓給了這對夫妻。

  縈繞周圍的寂靜裡好像多了一絲肅穆的味道,格雷夫婦站在冰川鑄成的棺槨前,和自己的女兒對視良久。

  「……謝謝你們。」格雷先生嗓音沙啞地說,然後這個嚴肅古板的英國男人緩緩摘下帽子向他們鞠了一躬。

  不等重新直起身,他捂著胸口劇烈咳嗽起來,像是要將身為父親的那顆被撕成碎片的心含著一口心頭血一並咳出來。

  澤田綱吉正手忙腳亂地想要去扶他,旁邊已經伸過一只布滿粗糙皺紋的手將男人扶住了。

  「謝謝你,孩子。」格雷太太溫和地看著他說。

  這個從和他們見面以來就一直在哭,臉上似乎只剩下了悲痛一個表情的女人這會兒神色居然意外地平和了下來。

  「我早就知道瑪麗回不來了,但是,至少我希望能夠找到她,把她帶回家鄉去。」

  她緩緩地抬起頭,她的女兒安詳閉合著雙目躺在冰層中,像睡著了一樣。

  「她是在那裡長大的,失蹤前幾天還跟我說過想回去看看,晚上做夢夢到了老家屋子後的野百合花……」

  窸窸窣窣的冰層碎裂聲在安靜的大廳中響起,眾人回過頭,只見到明澈的冰川層層裂開,從天際灑落的月光中血色淡去,月華逐漸明亮,像一條通往天國的階梯。慘白的骸骨管風琴在月光下風化,如星光般閃爍的金色光點朝著天空中飛去,像載著少女們純潔的靈魂回歸了天國。

  「結束了啊……」

  一片寂靜中,不知道是誰輕聲喃喃道。

  剛才誰說結束了的出來挨打!

  澤田綱吉抓著頭發崩潰地看著面前滿地的廢墟,腿差點一軟當場跪了,「這怎麼可能結束得了啊!」

  戰鬥結束後的歌劇院形像呈現了什麼叫做「一地狼藉」。

  無論是開頭的開膛手傑克和歌劇魅影,還是接棒的開掛後的澤田綱吉少年,打架時都沒有幫劇院老板維護一下他的資產的意識。歌劇院裡混亂得像野豬肆虐過的油菜田,琉璃燈盞碎了一地,浮雕精致的牆壁找不出一面完整的,就連離戰場中心最遠的走廊玻璃窗也不知道遭了哪道攻擊,倒霉得屍骨無存。

  歌劇院的那個老板要是看到了這個畫面,大概會當場拽下窗子旁那幅唯一完好的窗簾,吊死在僅剩的橫梁上。

  如果這個風水寶地沒有被澤田綱吉少年先占了的話。

  「這得賠多少錢啊?!」棕發少年欲哭無淚,這個損壞程度,是要直接重建吧?!

  江戶川柯南看了一眼門外,淡定地說,「所以趁著警察還沒進來,我們快走吧。」

  澤田綱吉「???」

  這個即將繼承意大利最大黑手黨家族的少年道德觀念端正得簡直讓人想哭泣,聞言第一反應居然猶豫了一下,「……不太好吧?」

  褚星秀樹嘆了口氣,「綱吉哥你是不是又忘了這是在游戲裡了?」

  澤田綱吉「那個,就算是這樣,也算是波及了無辜……」

  「並不是無辜哦。」柯南回頭看他,「歌劇魅影做的事,你覺得劇院的老板真的不知道嗎?不要忘了,他可是劇院老板特地請回來的。」

  其他人微微一怔。

  柯南「而且我沒猜錯的話,他應該是被歌劇院的老板用某種方式召喚出來的。只不過作為召喚者的劇院老板只是個普通人,沒辦法後續力量,所以他才去殺人,說不定這也是劇院老板默許的。」

  江守晃瞠目結舌,「等等,召喚是怎麼回事?」

  「這樣說的話,歌劇魅影的確不是正常人類,把他理解成妖怪或者惡靈也是完全可以的……」相較於他的驚慌失措,旁邊的褚星秀樹被一提醒後反而進入了思考狀態,「而且先不說原先的劇本裡沒有這個角色,歌劇魅影本身會出現在這裡也很奇怪。」

  覺得自己智商已經跟不上的江守晃「哪裡奇怪了?歌劇魅影出現在歌劇院不是很正常?」

  「可這裡是英國的歌劇院。」褚星秀樹嘆了口氣,無奈地看向他道,「歌劇魅影的原著舞台在法國,巴黎歌劇院。」

  江守晃「……對不起哦,我沒看過原著。」

  抱頭蹲在地上的澤田綱吉左右看看,雖然剛剛這段對話中好像透露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信息,但澤田少年目前的關注點都在一件事上。

  「所以我不用賠償了?」他試探著問。

  江戶川柯南「算是這個劇院的老板自作自受吧……當然你要實在想賠我也不攔你。」

  「不不不……」棕發少年飛快地從地上彈起來,「我們快走吧!」

  游戲裡的小孩子們經歷了一場驚險刺激的boss戰,雖然事情並沒有完全得到解決,反而冒出了更多的新問題,但無論如何至少今天晚上能夠回去休息了。

  但游戲外守在監控室的大人們還遠不到可以安心的時候。

  柯南在劇院外提出的那個「表裡世界」的理論給了程序員們靈感,他們將此前看上去一團亂麻的代碼拆開來分析,終於發現為什麼這個系統給他們的感覺這麼奇怪了——因為它內部涵蓋了兩套完全不同的控制體系。

  其中一套領先了當前科技幾十年,應該來自於諾亞方舟;另一套就完全看不懂了,甚至給人感覺這都不是人類的技術。

  目前他們搶救回來的部分都是諾亞方舟的權限,比起開頭的束手無策,程序員們的工作已經順暢了很多,甚至隱隱有種諾亞在主動幫他們的錯覺。

  主控室的氣氛也因此輕松了很多,苦逼的程序員們好像終於看到了活著走出這裡的希望,一個個干勁十足地緊盯著屏幕,手指在鍵盤上幾乎要揮舞出殘影。

  這個時候,沉默旁觀的半宿的某位王權者忽然說了一句話。

  「伏見呢?」

  氣氛陡然凝滯。

  除去不知情的還在和代碼奮戰的程序員,在場其他對赤青兩大氏族之間的糾葛有所了解的人背後忽然一涼。

  不知為何赤王閣下這句話明明語氣平平,但他們就是聽出了一絲危機來臨的征兆。

  幸而,不等他們失禮地集體扭頭去觀察青王閣下的反應,周防尊又淡淡加了一句,「還有彭格列家的那個小鬼,去哪兒了?」

  「……」

  哦,原來不是忽然想要追究伏見君從吠舞羅跳槽到sceter4的事啊。

  這是被驚嚇到的眾人的第一反應。

  然後這才有余力把驚魂未定的心思拽回來,重新理解了一遍赤王閣下的話,最後下意識轉過頭去看彭格列。

  比起吵吵鬧鬧的獄寺隼人、經常性熱血上頭的笹川了平,經常性地充當著攔著兩人不要太過火的剎車器角色的山本武少年相較之下大部分時間存在感都比較薄弱。

  於是直到此時眾人才發現今天晚上沒來的不止sceter4的那位三把手,某個經常笑嘻嘻的黑發少年也沒有到場。

  「……難怪感覺今天晚上吵多了。」一個警察不知道是不是還沒回神,呆滯地道,「原來不是錯覺啊。」

  幸好這句話並沒有被被嫌吵的獄寺隼人同學聽到,該少年正陷入「十代目的大哥問我話了!」的緊張激動中(雖然確切來說並不是真的在問他),當場恭敬地一個鞠躬。

  「大哥,棒球笨……山本被reborn先生派去執行任務了。」

  帶著些許「居然沒有選身為十代目左右手的我,而是交給那個棒球笨蛋」的不甘,獄寺咬牙道,「具體去做什麼我也不知道。」

  莫名其妙又多了個弟弟的周防尊「……」

  嘛,算了。

  他懶洋洋點了點頭,然後看向了reborn,磁性的嗓音低沉,像漫不經心又像早有預料。

  「找到了?」

  reborn「嗯?周防閣下說誰?」

  周防尊輕輕「呵」了一聲,沒在意他明知故問的試探。

  「幻術師,那個叫做六道骸的小鬼。」


第97章 間奏(三)

  東京郊外的某間廢棄工廠。

  伏見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 視線盯著手機上的直播, 聲音沒精打采消極怠工。

  「情況你已經清楚了, 有什麼要求盡管提。」

  對面坐著的是一個看起來只有十多歲的少年,面容清秀神色有些唯唯諾諾, 被他外放的冷冽氣場一刺, 有點不安地向後縮了縮。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旁邊某個黃色短發的少年已經暴躁地搶過話頭,一巴掌拍在面前的課桌上,「我們為什麼要幫惡心的黑手黨做事啊?!」

  那張不知從哪兒搬來的舊課桌被拍得一陣搖晃, 不堪重負地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好像下一刻就要就地解散成一堆原始材料。

  伏見猿比古放下手機,抬眸掠了一眼,臉上幾乎明晃晃寫上了「你的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是黑手黨了?」

  黃發少年「啊?」

  「啪嗒。」

  一個黑皮封面的精美證件被半點不心疼地扔到了髒兮兮的桌面上,被余力衝著一個滑行正好停在對面幾人面前。

  「sceter4,東京法務科第四分室, 隨便怎麼叫吧。嘖, 這話說出來真惡心……我是國家公務員。」

  黃發少年「???」

  他懵逼地拿起證件左右翻看, 看表情甚至好像還想亮出牙齒咬一咬, 好在旁邊的同伴及時阻止了他。

  「……犬, 他說的是真的。」

  島城犬繼續懵逼地抬頭,「啊?」

  「東京法務科第四分室, 簡稱sceter4, 的確是日本政府部門旗下的官方組織——也是第四王權者王權者宗像禮司的私軍。」

  「……」島城犬沒搞清楚第四王權者是什麼, 但他好歹聽懂了面前這個一臉嘲諷比他還像混黑的家伙居然還真是官方勢力的……現在的官方組織這麼不挑人嗎?那他們以後有需要混進去的時候是不是連變裝都不用了?

  他甩了甩頭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搖出去, 然後伸手氣勢洶洶地一指站在伏見旁邊的另外一個人,「那這家伙呢?這是彭格列十代目的家族成員吧?他為什麼會和你一起過來?!」

  「誒?」山本武順著他的指尖指了指自己,「哈哈哈犬你說什麼呢,我不是個普通國中生嗎?」

  「哈?休想騙我,你明明是彭格列……等等,不要叫我犬!我跟你不熟!!」

  山本武從善如流「哦,好的,那你叫什麼?」

  很少被人問到姓名的黃發少年怒火一滯,下意識回答道,「額……我叫島城犬。」

  「好的,犬,我叫山本武。」

  「說了不要叫我『犬』,我跟你這個黑手黨不熟!不熟!你聽到了嗎?」

  「哈哈哈,你說什麼呢,我不是也說了我只是個普通國中生啊,順便一提學校在並盛。」

  「沒有人問你在念什麼學校!」

  「……」

  「……」

  坐在椅子上的藍發少年茫然地左右看看,聽著這段出色的漫才表演,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捧場地鼓鼓掌。

  柿本千種「犬,停下。」

  伏見猿比古仿佛不忍直視一般扭過頭,「……真是夠了。」

  山本武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聞言真的停下了,笑得十分爽朗地摸了摸腦袋,「啊,抱歉抱歉。」

  伏見「還有你,看夠了吧?」

  他懶懨地抬起頭,視線直直投向對面的人,明明是在和他說話,語氣卻仿佛微妙地指向了另外某個人。其他人微微一怔,也跟著看過去。

  忽然沐浴在所有人意味不明的目光下的藍發少年睜大了眼睛,有點畏縮地往後退了退,「什麼?那個,公務員先生,你在說什麼?」

  伏見「嘖,我說過這個稱呼很惡心的吧……六道骸。」

  「誒?可,可是,那個,我覺得……我覺得很有意思啊kufufufu」

  喑啞的低笑和紫色的霧氣一道騰起,像一只羽毛筆有意無意地在人心頭撩過。藍發少年的身體被紫色的霧整個包裹起來,又輕又細的聲線隨之一變,被剔透的流泉洗去雜質又放到磁粉裡滾了一圈,優雅中帶著一點天生的輕慢,如果現場有女孩子的話大概會被蘇得當場尖叫起來。

  可惜現在並沒女孩子,旁邊戳了一圈的全是神經比鋼鐵還直的少年,沒人欣賞他這番表演。

  霧氣消散,眉目精致優雅到透著股莫名邪氣的少年出現在原地。

  伏見猿比古神色淡淡地看過去,言簡意賅,「你的條件。」

  「kufufufu……我為什麼要幫惡心的黑手黨?」六道骸反問,語氣用詞和幾分鐘前的島城犬一模一樣。

  山本武「咦?可是我們不是黑手黨啊。」

  伏見「……」

  所以你們還要來一輪是嗎?

  「彭格列十代家族的成員還想繼續繼續否認嗎?雖然在和平環境下長大,你依舊流著黑手黨那肮髒的血液呢,山本武。」

  「誒?骸你知道我的名字啊。」

  「kufufu……我跟你不熟,不要叫我骸。」

  「哦,好的,那你叫什麼?」

  「……」

  「……」

  島城犬茫然地扭頭問旁邊的柿本,「千種,我怎麼感覺這段對話有點耳熟?」

  柿本千種「……」

  當然耳熟啊,你幾分之前就說過。

  六道骸方的幾人齊齊以微妙的目光看向山本武,面前的少年笑得陽光爽朗,語氣都透著一副澄澈清爽的真誠,完全看不出他是不是故意的。

  「我真的只是個普通國中生啦,學校在並盛哦,骸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看看。」

  「……」

  你以為我不知道並盛是你們彭格列的地盤?

  去了還能跑得了嗎??

  六道骸一手支著下顎,姿態優雅而散漫,被從窗外灑進來的月光勾勒成一副大理石雕般緘默的剪影。

  似乎是半晌沒聽到動靜,給手下發完消息的伏見終於抬起頭,目光百無聊賴地掃過去,還順手從耳邊摘下了耳機。

  「你們說完了?」

  他對面的人嘴角一抽,「……伏見君你在干什麼?」

  「看你們漫才說得高興,留出空間給你們發揮。」

  「kufufu……伏見君,有人說過你這個人很嘲諷嗎?」

  「多的是,你問哪一個?」

  「……所以你們sceter4認真的嗎?派你來談判?」

  伏見猿比古的指尖在手機上飛快點了幾下,終於不耐煩地結束了這場談判前的互相試探(傷害),干脆利落地說,「島城犬和柿本千種的資料從現在起由sceter4接管,其他境外組織無權再限制他們的行動,作為交換,你現在跟我去一趟醫院。」

  狹長的眼睛略微眯了眯,用不明的神色打量了面前人一會兒,意外的,六道骸沒有對他剛剛近乎命令的語氣發表什麼言論,反而慢悠悠地笑了。

  「kufufufu……雖然大概知道你們想做什麼,但你們真的放心讓我去嗎?現在醫院被困在游戲的那批人裡面,可是有彭格列的十代目哦。」

  他修長的手臂優雅地支在扶手上,線條優美的唇線挑起了一點譏諷的弧度,好整以暇地望向面前人,「這可是大好機會,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奪取到彭格列十代目身體,你們真的放心嗎?」

  「關於這個……」伏見猿比古終於抬起頭看他,表情甚至可以說得上平靜,好像面前這個黑手黨世界惡名昭彰的幻術師提出的只是工作完後請他吃頓飯這樣的簡單要求一樣。

  「關於這個,你可以隨意。」

  從舊倉庫出來時,時間已經接近夜裡十一點。

  漫天星子垂墜在夜幕中,彙聚成星河在前方遼遠的曠野上流瀉而下。不同於游戲裡慘淡不祥的紅月,現實世界的這天夜晚是個星星月亮都能看的的好天氣。

  山本武禮貌地帶上了倉庫的大門,拍了拍掌心沾到的灰,直愣愣戳在夜風裡伸了個懶腰,雙手往腦後一抄,這才慢悠悠跟在伏見身後往大路方向走去。

  「這就是阿綱的霧守啊,感覺是個不太好相處的性格呢。」

  前面的伏見沒理他,黑發少年正插著耳機在和下屬交代著什麼,看起來業務十分繁忙。

  山本武也沒介意,悠閑地仰頭望著天空中閃爍的星子,自顧自回想起剛才在伏見手機上看到的發生在歌劇院的戰鬥。

  「……阿綱好像越來越厲害了啊。」少年的聲音輕若游絲,難得地沒有帶上一貫的爽朗笑意,被風一吹就消散在夜色裡。

  前方的路口,一輛黑色的suv靜靜停在夜色中,是sceter4之前派來接送他們的車輛。

  汽車的司機是情報組的人,並不清楚他們要去做什麼事,只知道兩人要去見的是一個極端危險分子。目送兩人離開後,司機提心吊膽地在車上等了許久,見他們完好無損地回來了,才終於松了口氣急急忙忙跑出來替自家上司拉開車門。

  早就領教過伏見猿比古同學不喜歡跟人靠得太近的狗脾氣,山本武自覺去了副駕駛,將後座的位置留給了伏見。

  直到車門闔上,司機發動引擎,車身平滑地駛上了大路,山本武趴在窗邊看著窗外飛快退去的景色發起呆,身後終於傳來一句音色冷淡、似乎是從百忙之中抽出來的簡潔詢問。

  「送你回米花大廈?」

  事件爆發之後,sceter4直接跳過流程將原本是市政大樓的米花大廈接管了。因為要通過主控室的監控盯著游戲內眾人的進度,趕來東京的彭格列一行干脆在大廈內住了下來。

  呆呆地盯著車窗外被急速行駛的汽車不斷拋在身後的櫸樹林,山本武反常地沒有說話,好一會兒才突兀問道,「伏見,我聽說sceter4的駐地內部有道場是嗎?」

  「嗯?」

  伏見猿比古終於抬頭。

  聽出他這句話的言下之意,就連旁邊正認真開車的司機都不由得側頭看了一眼。

  黑色短發的少年正用額頭抵在玻璃上,只給了他們一個後腦勺,無法從神色來判斷他的心情,唯有說話的語氣一如既往地平靜。

  「總覺得,再不努力就要被阿綱甩下去了呢。如果他以後遇到的敵人都是這個層次的,現在的我一點忙都幫不上吧。還要他反過來保護我的話,我這個守護者也做得太失敗了……」

  「現在依舊找不到能夠和游戲內部聯系的方法,繼續守在那裡也只是浪費時間干著急。所以,伏見,你們sceter4內部的道場能夠借用一下嗎?刀就不用了,我把時雨金時帶過來了。」

  半晌的沉默之後,車後面傳來了伏見猿比古冷懨的聲音。

  「你還真是自說自話。」

  「啊,謝謝。」山本武笑著摸了摸後腦勺,回過頭道謝道,「因為擔心會發生戰鬥我把時雨金時放在後備箱了,不用再回米花大廈,我們直接去sceter4吧。」

  司機「???」

  司機茫然了好一會兒,身後半天沒有聲音,不知道按照自家三把手閣下那個七拐十八繞的心思這到底算同意了還是沒同意。眼看旁邊人笑嘻嘻地看過來,爽朗道「麻煩你了」,司機心一橫,一打方向盤切換了路線,直到確認了身後半天沒有傳來抗議聲,他終於松了口氣。

  於此同時,司機不自覺地用瞻仰的目光偷偷看了一眼身邊的少年。

  伏見君那句話怎麼聽都像是嘲諷,為什麼你能讀懂他是同意了的意思啊?

  少年你有興趣開個培訓班嗎?這個技能我和我的同僚非常想要擁有啊!

  他心裡剛跑了一會兒神,安靜的車廂內忽然蹦出一聲大喊「停車!」,司機手一抖,下意識踩了剎車。

  急速往前行駛的汽車一個急停,車內的人被慣性帶著不約而同地猛地往前傾了一下。幸好三人都遵守規則地系上了安全帶,否則當即就要有一場交通慘劇新鮮出爐。

  伏見猿比古一把扯下耳機,冷冷抬頭瞪向發出那聲鬼喊的人,「怎麼了?」

  副駕駛座上的黑發少年「哢噠」拽下了安全帶,趴在旁邊的玻璃窗上往外看了好一會兒,這才困惑地回過頭。

  「我剛剛,好像看到了一輛牛車。」

  另外兩人聞言一怔,下意識跟著看向窗外。

  山本武「現在已經消失了,我是剛剛看到的,從那邊慢吞吞駛過去。」

  司機跟著他手指的方向努力往外探了探腦袋,但除了空蕩蕩的夜景什麼也沒看到。

  司機「那個,是我開過去了嗎?」

  山本武「不是,那輛牛車往前走著走著就自己消失在了空氣裡。」

  他宛如在講鬼故事,這句話一出口,旁邊的司機當即打了個哆嗦。

  「哈哈哈,也許是我看錯了吧。」

  後座上。

  伏見盯著前面摸著頭爽朗大笑的少年看了一會兒,忽然轉頭對司機說,「先去醫院。」

  「啊?」

  「你剛剛看到的東西,」他重新看向有點迷茫的山本武,「重新回憶一下,在腦子裡記清楚,不要忘了。」


第98章 泰晤士河的幽靈(一)

  澤田彌一行人被困在游戲中的第三天。

  這天依舊是個陽光晴好的好天氣。

  東方天際迸射出第一縷喚醒大地的晨曦, 清晨的倫敦依舊籠罩在終年不散的霧氣中,橫亙過城區的泰晤士河蒸騰起薄薄水霧, 在陽光下折射出氤氳的光芒。

  白教堂區電纜街上的面包店, 店長老貝克一如既往地早早就支開了販售的窗口, 窗外的行人來來往往,和往常沒有差別。

  雖然昨天夜裡白教堂區的歌劇院發生了一起駭人聽聞的慘案, 事後警察們在坍塌的劇院地下室找到了累累白骨, 歌劇院的老板被控告謀殺了十二名少女, 這件事相關的新聞大概能夠承包泰晤士報半年的頭條。

  但悲劇再慘淡也是別人的, 倫敦的大部分市民並沒有受到影響,特別是對於上流社會來說, 這件事唯一留下的余震大概就是少了一個聽歌劇的地方, 以及給當晚成功從歌劇院逃出來的紳士淑女們增添了一筆關於「冒險」的談資。

  想著這些有的沒的, 老貝克撐起一條粗壯的胳膊靠在窗子前打著盹, 一邊等著生意上門。

  早晨買面包的人總是會多一些的,比如現在。

  「請給我三個面包。」

  嗯?

  聽到這個有的熟悉的聲音,他睜開眼睛, 低頭看去。來者有一張清秀稚嫩的東方人面孔, 原本就年紀不大, 跟旁邊路過的五大三粗的行人相比更加顯得如同瓷娃娃一樣,手裡還牽著他漂亮得像教堂壁畫上的小天使的妹妹。兄妹兩個都有著和這個奢華又混亂的倫敦截然相反的, 純淨又明亮的氣質。

  老貝克看到他們就笑了。

  「Boy, 你又來了啊……還有你, 小天使, 早上好啊。」

  「早上好,貝克先生。」

  兄妹倆乖乖和面包店老板打了招呼,看著他手腳麻利地裝起三個面包,遞過來。

  買完哈德森太太要求的早餐,澤田綱吉站在售賣窗口前遲疑了一會兒,「那個,貝克先生,格雷先生他們……」

  「嗯?你說老格雷?哦,小瑪麗的事他們已經知道了……真沒想到,奧爾科特.布朗看起來儀表堂堂,平日裡還會給福利院捐款,背地居然是個無可救藥的殺人魔……」

  人類的政府機構是不會承認歌劇魅影的存在的,所以這一切的罪行只能被推到發現了骸骨的劇院主人頭上,不過作為召喚了歌劇魅影的主謀,奧爾科特.布朗本人也算罪有應得。

  「……聽說老格雷他們准備搬回鄉下去了,等奧爾科特的判決下來了就走。這麼多年的老鄰居了,我們這片街區的人准備過段時間給他們開個告別會。」

  面包店的老板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話,澤田綱吉也沒有打斷他,只安靜地站在一旁聽著。

  太陽每一天都會照常升起,人們的生活也在繼續。

  雖然野阪昭如在《螢火蟲之墓》裡說,「誰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個先來」是在告訴人們要珍惜現在,但從另外一個角度解讀,就算「現在」對正在遭受苦難的人們來說再痛苦、再煎熬,也要努力地、用盡一切力氣地活下去。

  因為拖著疲憊的身體踽踽獨行在人生的長路上的時候,你同樣不知道明天和所期待的救贖,哪一個會先到來。

  ……

  這天早晨,澤田彌和哥哥出門得比平常要早。

  在面包店門口耽擱了一會兒後,意外撞上了某些特殊人群下班的時間點。

  小蘿莉的視線正好奇地跟著一匹白色的短腿馬一路往前,忽然聽到一聲刺耳的叫罵從街道盡頭傳來,「我說了不是你媽媽,別跟著我!」

  澤田彌一怔,下意識將目光轉了過去,恰好看到路邊上一個粉色頭發的小女孩往後踉蹌了兩步,躲開了面前女人一巴掌揮來的手。

  她看起來比她大不了多少,身上披著一件破爛的黑色鬥篷,身形非常瘦弱,似乎是常年居住在貧民區裡。她面前罵罵咧咧的女人衣著和她完全相反,穿著長至腳踝色彩艷麗的長裙,胸口處卻頗為暴露地擠出了半邊□□,臉上妝容濃艷,只不過過了一整晚,眼角唇邊的顏色都有些暈開。

  突然爆發的叫罵將澤田綱吉和面包店老板的注意力也吸引了過去。

  妝容艷麗的女人將粉發女孩推開後狠狠拍了拍衣角,像是生怕沾到了什麼髒東西一樣,用厭惡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扔下幾句痛罵就毫不留情地轉身離開了。

  小女孩伸出的手怔怔僵在原地,在倫敦空曠的大街上,她單薄的背影顯得瘦弱又可憐。

  「那個小姑娘確實認錯人了,那女人應該的確不是她媽媽。」面包店老板忽然說。

  澤田兄妹倆同時回頭看他。

  「那個女人,」老板手臂橫在窗口前,揚了揚下巴點點已經走遠的人,「她是□□,不可能讓自己懷孕的。」

  「誒?!」澤田綱吉一愣,這個純潔的少年此前人生純白無瑕,連類似的詞彙都很少在他耳邊出現過,聞言頓時像個不解風情的木頭一樣呆住了。

  「哈哈哈,」面包店的老板看著他的反應大笑道,「我就知道你不知道……這沒有什麼好驚訝的,倫敦有好幾萬的娼婦。在大街上走過去的年輕女人,每五個就有一個做過這個活兒。」

  「□□們是不會讓自己懷孕的,會耽誤工作,就算懷了也會想辦法打下來。東端城區的那條河,河水最渾濁的那個,打胎下來的孩子全都扔到那兒了。這小姑娘看著就像是被扔到貧民窟長大的,她的媽媽可能真的是□□吧,但是跟那些連出生都被拒絕的嬰兒們相比,她已經很幸運了。」

  倫敦的街道平坦干淨,乍一看好像路上走過的人都生活在同樣明媚的陽光下,不揭開那層盛世太平的虛假面紗,誰也不知道底下到底孕育出了多少黑暗。

  澤田綱吉聽得怔住,「有那麼多……」

  他的本意是震驚被拋棄的孩子,面包店老板誤以為他是在意外選擇出賣身體的女人們的數量,見怪不怪地說,「有的是生活所迫,為了養活自己沒有其他辦法;有的是圖輕省,相比較而言這個職業最輕松賺錢也多;還有因為家裡窮被父母賣了的……」

  說著說著,面包店老板的聲音低沉了下來,看著街道的眼睛多了抹滄桑和沉郁。復雜感情掩蓋在爽朗熱情的表面下,被澤田綱吉驚鴻一瞥窺出一點端倪。

  他忽然有種錯覺,自己面前站著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他真的生活在十九世紀末的倫敦,在白教堂區的大街開著一家面包店,熱情又八卦,喜歡跟路過的行人聊天……而不是單純由數據和設定堆砌起來的游戲NPC。

  這個虛幻又合理的世界,待久了以後,太容易讓人產生「我真的是在游戲裡嗎?」的懷疑。

  澤田綱吉下意識低頭去看自己的妹妹,卻發現她微微側著頭,依然看著街角的方向。

  他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發現剛剛那個粉色頭發的小女孩還站在原地沒有走。

  她微微垂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或者單純只是盯著腳底下的影子發呆。

  澤田彌想了想,走了過去。

  .

  「在太陽底下待久了對你不太好哦。」

  她聽到了這樣一個聲音,緩緩抬起頭,然後,視野裡映入了一道光。

  她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這才發現對方並沒有發光,只是披在肩上的銀色長發太亮了,於是顯得好像整個人站在光裡一樣。

  「……媽媽?」

  「?」

  澤田彌歪了歪頭,看著對面的小女孩愣愣地看著自己,幽綠的眼瞳圓滾滾的,像剛睜開眼的貓咪。

  然後,像是學習她的動作一樣,她有些遲疑地也跟著歪了歪頭腦袋,雖然方向反了。

  她的皮膚非常白,似乎常年不見日光。寬大的鬥篷將她整個身體都遮了起來,撐起鬥篷的骨架纖細又嬌小,讓人忍不住懷疑這樣一個孩子是怎麼在貧民窟長這麼大的。

  澤田彌望著她蒼白小巧的臉,想了想,「伸手。」

  小女孩很乖地把手伸了出來。

  寬大的鬥篷微微晃過,露出底下少得可以忽略的衣料。

  澤田彌當做了沒看到,她將手伸過去和小女孩的掌心交疊在了一起,指尖恰好碰到對面人的手腕,像一方暖玉搭在了冰冷空白的雪地上,溫暖的溫度從她的指尖傳遞了過去。

  她緩緩將手移開,對面的小女孩驚訝地睜大了一下眼睛,發現自己掌心裡多了一顆漂亮的星星。

  「這是糖哦。」面前的人說。

  粉發女孩遲疑地看看糖,又看看她。

  「可以吃的。」澤田彌又說。

  這句話她好像聽懂了,於是拿起糖果直接湊到了嘴邊。

  澤田彌:「!等一下!」

  粉色短發的小女孩停下動作,疑惑地看向她。

  「……」澤田蘿莉在她有點委屈的眼神下默默把糖果拿過來,拆開包裝紙,這才再次遞過去,「裡面的才可以吃。」

  粉發女孩有點茫然地看著她的手,低頭湊過來,像只貓兒一樣低頭在她掌心把糖叼走了。

  澤田彌蘿莉剛欣慰地點了下頭,就見她喉頭一滾,咕嘟一下咽了下去。

  澤田彌:「!」

  你把什麼咽下去了?那是塊硬糖呀!

  她迅速地回過頭朝她哥求援,「尼醬,給我水。」

  「啊?對對,水,老板能給我杯水嗎?」旁觀的澤田綱吉也呆了,被妹妹一喊才反應過來,接棒又向一旁的面包店老板求助。

  面包店老板看得哈哈大笑,爽快地從店裡接了一杯水遞給了他。

  澤田綱吉飛快地捧著杯子送了過去。

  澤田彌速度更快地把水杯湊到小女孩嘴邊,「來,快喝下去。沒事吧?疼不疼?」

  小女孩依舊一副不知道她們在慌什麼的懵懂神色,但聽話地把水喝了下去。

  澤田兄妹倆一起緊張地觀察著她的表情,發現她咽水的動作流暢,也沒有露出疼痛的表情,齊齊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看起來這孩子就這樣把糖咽下去,喉嚨居然沒有受傷。

  「……好吃。」她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睜得圓滾滾地朝他們看來。

  你這樣都嘗出味道來了啊?

  澤田彌小蘿莉有點無奈地看著她,「原來你喜歡吃甜的呀。」

  「甜?」

  「那塊糖的味道,就是甜的哦。」

  澤田彌說完後順手在兜裡找了找,發現口袋已經空了。

  糖果是早上出門是哈裡森太太塞給她的,她路上一路走一路吃剛剛是最後一個了。

  她想了想,覺得明天出門哈裡森太太應該還會給她。

  「你明天還在這裡嗎?」

  粉發小女孩疑惑地歪了歪頭。

  「糖,明天我繼續給你帶呀,不過下一次不要一次性咽下去哦。」

  粉發女孩好像聽懂了,乖巧地點了點頭。

  「好的,明天,糖……」


第99章 泰晤士河的幽靈(二)

  倫敦東端城區外。

  河邊的風有些大, 吹得人的頭發都不由自主地順著風的方向倒, 河面附近的空氣裡彌漫著不知從哪兒來的臭味, 不算濃, 卻意外讓人無法忍受,連城外的野狗都不喜歡在這一片駐足。

  褚星秀樹捂著鼻子,艱難地踩過凌亂的碎石,終於在河岸邊上找到了江戶川柯南。

  黑發少年雙手插在口袋裡,碎發被河邊的風撕扯得凌亂,遠處的晨光貼合著他瘦削的皮骨將站在高處的人勾勒成一幅干淨利落的線稿。

  「查到什麼線索了嗎?」褚星秀樹走過去。

  對方對他的到來似乎毫不意外, 連頭都沒抬, 只專注望著腳下奔騰而過的河流不知道在想什麼, 惹得褚星也好奇地低頭朝河面看去。

  入眼只能看到河水翻滾, 東端城區這條河像個出身貧民窟的老太太,河面渾濁得看不清水底,脾氣還不好,時不時拍打出浪花將一些不知被誰扔進去的雜物重新扔回岸上。

  「這裡應該是變異最開始發生的地方。」柯南忽然說。

  他的視線並沒有移開,而是望著河面繼續,「開膛手傑克犯下的第一樁命案是在八月初,歌劇魅影的第一個案子是八月中旬, 而愛麗絲說她被喚醒是在半個月之前,所以從時間上來看, 最先出現的是開膛手傑克。」

  褚星秀樹有點茫然地聽著, 有點不明白這些和眼前這條河有什麼關系, 「所以, 是因為這裡是傑克犯下的第一個案子的現場嗎?」

  「不僅僅是因為這個……」柯南頓了頓,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昨天晚上回去之後,雖然成功打敗了歌劇魅影這一點值得慶祝,但局面也重新變成了一團迷霧。

  一個游戲恆定的設定:游戲設定的難度再大,只要達成特定條件也是能夠成功通關的,而大部分情況下的「通關條件」都是打倒最終BOSS。

  歌劇魅影的出現讓他們目前的困局從「如何打到boss」,變成了「這個游戲的BOSS到底有幾個?」,難度變相翻了不知道多少番,成功從地獄模式下墜到深淵——這是何等讓人想要棄游的發現。

  一片愁雲慘淡中,最後還是吉祥物江守晃同學靈活運用他豐富的游戲知識,抓耳撓腮地提出了一個頗具建設性的意見。

  「我們還是去找開膛手傑克吧,最開始諾亞方舟給我們的提示就只有傑克啊……你們看,就算是游戲也有主線任務和支線任務的吧,歌劇魅影什麼的只是支線,真正的主線還是傑克,往好處想說不定完成了主線任務我們就能夠通關了呢?」

  這番話雖然過於樂觀了一些,好像也不無道理。所以,在暫時也沒有別的辦法的情況下,眾人討論一番最終還是回到了和開膛手傑克死磕的道路上來。

  褚星秀樹站在河邊上回想著這些有的沒的東西發了會兒呆,被摻雜著腐臭味的風一吹,又被迫重新清醒,「話說回來柯南,開膛手傑克有兩個,你為什麼會認定發生在這裡的第一起案件是裡世界那個傑克犯下的?」

  這一次江戶川倒是輕聲回答了他,「我在福爾摩斯先生的筆記中找到了記載,第一場命案發生時,有附近的居民聽到了受害人的叫罵聲,似乎在說類似『我不是你的媽媽』這樣的話,等他們聽到慘叫趕過去時,見到的就是受害人的腹腔被剖開死亡的畫面……所以這個案子的犯案人,應該是那個身為惡靈的傑克,而不是莫裡亞蒂教授手下的殺手。」

  褚星秀樹恍然,「因為莫裡亞蒂教授手下的殺手是知道自己的媽媽是誰的。」

  江戶川柯南無聲點了點頭,視線依舊落在翻湧的河面上。

  他像是在思考某些非常重要的東西,這些東西應當相當沉重,以致於他俊秀的眉宇間都蒙上了一層郁色的陰影,不符一貫明朗純粹的少年意氣。

  褚星秀樹回頭看向他,好一會兒,忽然說道,「雖然這樣說有點不太合適,其實,如果這裡真的是只個游戲的話,我玩得很開心……不,應該是最開心的幾天了。」

  「喂喂,你這樣說綱吉哥可不會開心的哦。」柯南臉上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對我們來說只是旁觀了一場精彩的大戰,但他可是親身上陣和歌劇魅影打了一架的哦,昨天到家的時候都沒緩過來。」

  「噗……是啊,這樣說的話確實對不起他。」

  「……不過他最介意的應該不是這個吧。」柯南話音忽然一轉,「身邊人的安全,對他來說才是最重要的,對吧?」

  褚星秀樹略微怔了怔,不禁多看了他兩眼。

  但對方神色淡然,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只能窺見一點一如既往沉靜的眸光。

  褚星秀樹看不出他在想什麼,不過……

  嘛,也沒關系了。

  他輕輕笑了笑,用輕松的語氣接上了剛剛的話題。

  「畢竟綱吉哥他就是這樣的人啊,不過,可以的話,這一切還是快點結束比較好吧。」

  「這樣說也對。」

  兩人又在河岸邊站了一會兒,褚星秀樹實在被風中若有似無的臭味熏得受不了了。

  「那個,我准備去教堂看看,柯南君你呢?」

  「去吧,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額,好的,那我走了。這邊風很大,柯南君你也不要待太長時間啊。」

  ……

  目送著少年的背影略微顛簸地穿過河岸,江戶川柯南視線落在他離開的方向,神色間的晦澀幾乎要和身後的天光連成一線,他從口袋裡拿出一枚紙鶴。

  「彌。」

  .

  察覺到紙鶴的反應時澤田彌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窩成一小團,繼續看那本只看了二分之一的小說。

  她回頭看了一眼廚房的方向,哈德森太太正在帶著她哥哥烤制為下午茶准備的小餅干,其他人都出門了,客廳裡只有她一個人。

  她把紙鶴拿出來攤在了手心上,「柯南?」

  潔白的紙鶴扇了扇翅膀漂浮起來,發出了柯南清朗中帶著一絲壓抑的聲音,「抱歉,嘗試失敗了,今天晚上得按原計劃來了。」

  澤田彌點點頭,她原先就覺得不太可能成功。

  然後她意識到自己這邊點頭柯南也看不見,又小聲出聲道,「我知道啦,我會轉告愛麗絲的,柯南你現在要回來睡覺嗎?」

  「晚上吧,我在外面還有點事,對了,你的手套……」

  「沒有摘哦。」

  「那就好,另外,有時間就提前去和哈德森太太告個別吧,這段時間承蒙她照顧了。」

  「好噠。」

  白色的光芒黯淡下去,紙鶴重新落回小蘿莉手心。

  澤田彌把它收了起來,拿起旁邊那本名為《弗蘭肯斯坦》的小說,繼續往下翻開下一頁。

  「彌醬。」她身後廚房的方向,澤田綱吉疑惑地從門口探出腦袋,「我剛剛好像聽到了柯南的聲音?」

  「沒有哦。」澤田彌扭過頭,給了哥哥一個可愛的笑,「哥哥聽錯了吧?」

  .

  主監控室。

  在諸位大佬的高壓下,程序員們奮發向上,突破極限,以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效率將權限從諾亞方舟手裡搶回了大半——過程之順利讓人不禁懷疑這個超級AI是不是看在他們已經這麼可憐的份上,懷著惻隱之心給他們放水了。

  此時主控室的監控鏡頭已經能夠被控制,由後台選擇範圍,多線監控也不是問題。

  因此,雖然游戲中的其他人暫時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澤田彌和江戶川柯南這段對話游戲外的眾人是全都聽到了的。

  並且聽得一頭霧水,有種少看了十多集的錯覺。

  「彌醬和柯南君私下裡商量過什麼嗎?」一個不知道為什麼也跟著叫「彌醬」的警察茫然地問。

  「不知道啊……」監控組的成員下意識調出了之前的視頻,「雖然這邊隨時可以查看孩子們的情況,但因為這個設定的初衷只是為了確認玩家的安全,有**設置,並不是真的全天候都跟著他們。比如在孩子們進入衛生間,或者准備換衣服時鏡頭會自動離開。所以如果說彌醬和柯南君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有討論過什麼,也是有可能的……可是為什麼要瞞著其他人呢?」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在玩游戲的只是幾個小孩子,但旁觀的大人們再次有了自己智商已經跟不上的錯覺……不,從現有狀況來看,似乎並不是錯覺。

  懷著對自己智商的沉痛哀悼,監控組的成員在旁邊切了個畫面開始播放之前的視頻,許多並不服輸的大人們下意識湊了過去想找找看有什麼蛛絲馬跡。

  當然,也有想不明白就不想的。

  例如獄寺隼人,這位彭格列的下一任嵐守盯著自家十代目手忙腳亂地烤小餅干的畫面看得非常入迷,並且發表了腦殘粉的發言。

  「果然不愧是十代目!就算是烤餅干也能夠做得如此優秀!」

  往常時候這裡接下來會跟兩個理智粉贊同的聲音。

  「沒錯!極限地去做吧澤田!雖然砂糖好像放得極限地有點多……」

  「你懂什麼?那是因為十代目他喜歡吃甜的!」

  獄寺隼人迅速地側身,一手握拳橫在胸前,條件反射地反駁完,忽然感覺好像少了什麼,「喂,笹川,棒球笨蛋人呢?他怎麼還沒來?」

  笹川了平:「哦,那個啊,山本好像說他不過來了。」

  「什麼?!」

  在獄寺隼人爆炸之前,笹川已經繼續道,「他去scepter4的道場了,最近好像會一直住在那裡,時雨金時都帶走了,說是如果這邊出了什麼事再通知他。」

  「……」銀發少年微驀地一怔,露出了意外和怔愣交錯的表情。

  旁邊的某位熱血白痴還在絮絮叨叨,「不過山本這家伙還真是極限地努力啊!不過沒關系,我今天早上起來也極限地鍛煉了,一定不會輸給他的……」

  「……」

  不遠處,reborn的目光掃過微微垂下頭不知道在想什麼的獄寺,唇角輕輕挑了挑。

  「真是讓人羨慕呢,reborn先生。」旁邊一個清冽華麗的聲線帶著些微的笑意說道。

  「呵,阿綱的這些成員還差得遠……還要謝謝你了,宗像,答應讓山本武在scepter4訓練這件事。」

  宗像禮司輕輕笑了笑,「這只是出於我本人對這位少年的欣賞,reborn先生並不用在意。」

  在這個沒辦法和游戲內的人聯系上的情況下,守在監控室裡的人除了干著急一點用處都沒有——的確,這個道理誰都能想到,但這種時候想要時刻確認自己重要人的安危也同樣是人在緊張擔心情況下的迫切需求。

  誰都無法對這樣的心情作出譴責。

  但,意識到自己在做無用功的現狀,從無用的焦慮中清醒過來,認識到差距然後冷靜地去做自己現在能夠做的事——這樣的行動也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出的。

  那個名為山本武的少年不但清醒得比所有人都早,而且一醒過來就立即去做了。這份在危機關頭的冷靜和沉穩,才是常人身上難以出現,也是真正讓他欣賞的品質。


第100章 泰晤士河的幽靈(三)

  當天晚上, 游戲內。

  處於深秋時節的倫敦天黑的格外早, 晚飯之後沒過多久, 玻璃窗外的天色就暗了下來。

  從下午就開始聚集的陰雲陰沉沉地壓在天幕上, 仿佛在預示著一場即將到來的暴雨。

  褚星秀樹一拉開大門就被迫不及待灌進來的寒風吹了個趔趄。

  「哦呼,誰把窗子打開了……哦,孩子你要出門嗎?」

  哈德森太太詫異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褚星秀樹回過頭,俊秀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和平日裡小少爺式的驕矜完全不同的,溫和的笑意。

  「嗯, 有點事出去一下, 很快就回來。」

  「這個鬼天氣,很快就會下雨了, 」房東太太聞言風風火火地扭頭鑽進雜物室, 「你等等, 我給你拿一把傘。」

  「不用了哈德森太太, 」褚星秀樹在門口叫住了她,「在下雨之前一切就會結束了。」

  「嗯?」

  哈德森太太扶著雜物室的門框回過頭, 一陣風吹來將房子的大門重新帶上, 門口空蕩蕩地一個人都沒有了。

  她的臉上忽然閃過一絲突兀的茫然, 直愣愣地呆在原地。

  好一會兒, 哈德森太太回過神。

  「奇怪, 我怎麼站在這裡?」

  她低頭看看自己握著的門把手, 詫異地自言自語了一句, 重新關上雜物室的門, 哼著歌扭頭回了廚房。

  .

  二樓的書房。

  白天在外面跑了一天,卻並沒有多少收獲的孩子們再次聚集到了這裡。

  江守晃張開四肢把自己攤在椅子上,雙眼發直地望著天花板發呆。

  旁邊是反省了自己今天做了什麼後,比他更呆的澤田綱吉。

  兩個白天一天沒干什麼正事的少年組成了自暴自棄小組,愁雲慘淡地無語凝噎。

  靠近壁爐的長沙發上,澤田彌小蘿莉沒注意到親哥正處於生無可戀的狀態十分鐘了,還在抱著白天沒看完的小說繼續。

  她看完了面前的一頁,准備往下翻時抬頭看了一眼時間。

  八點整了。

  「柯南。」小蘿莉推了推靠在她肩上睡著的人,「快點起來啦,八點鐘了。」

  「嗯……」

  旁邊的人似乎處於深眠狀態,被喊了好幾聲才從鼻腔深處震出一聲又輕又低的音節。他閉著眼睛抹了一把臉,坐直了身體,眼睫重新抬起時,湛藍色的眼瞳已經恢復了一貫的冷靜清醒。

  「我有事要說。」

  環視一周後,柯南開口道。

  其他人下意識將視線投過去,然後半天沒等到他下一句話。

  黑發少年皺著眉看著他們,「在此之前,褚星呢?」

  眾人:「???」

  大家面面相覷半晌,這才發現他們中間好像少了一個人。

  「他剛剛還坐在這裡跟我說話……」澤田綱吉從沙發上坐起來,茫然地左右找了找。

  大概是白天累到了,晚飯後褚星秀樹在他旁邊坐了好一會兒,還跟他聊了點他家裡的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是獨生子的原因,他對澤田綱吉兄妹小時候的生活很感興趣,聽得很入迷。

  但是總感覺他好像有話要說,可是到最後也沒說出口……

  澤田綱吉抓了抓頭發,有點遲疑地把這句話按捺了下去。

  「我想起來了……褚星他剛剛好像說要去找哈德森太太問點事情,然後就下樓了。」一旁的江守晃回憶了片刻,似乎終於從記憶中撈出了這麼個細節,舉手解釋道。

  江戶川柯南:「那就先把他找回來再說吧。」

  眾人紛紛「哦」了一聲,江守晃自覺站起來下樓去找人。

  正對沙發的壁爐中火焰跳躍,燃燒的木材發出「嗶啵」的聲響,配合著室內明暗合適的燈光,適宜的溫度,有種格外催眠的效果。

  目送江守晃出門後,澤田綱吉重新攤回椅子上正昏昏欲睡,忽然聽到柯南問,「對了綱吉哥,你的父親那邊除了透哥還有其他親戚嗎?姓澤田的。」

  「聽reborn說好像還有個遠房堂妹,」澤田綱吉下意識睜開眼看過去,說完覺得這樣好像有點令人誤解,「我父親的遠房堂妹,不過我沒見過。」

  江戶川柯南:「是嗎,那澤田叔叔那個遠房堂妹叫什麼名字?」

  澤田綱吉:「……不知道。」

  柯南:「……」

  棕發少年羞愧地捂住了臉,「對不起,不過我也是幾天前才知道我還有個堂姑的。」

  柯南:「……」

  這句話好像有些耳熟,某只蘿莉提到那個黑衣組織的家伙的時候好像也用類似的語序造過句。

  剛剛從他腦海中路過的蘿莉本人回過頭,投過來一個無奈的目光。

  沒辦法,我家的親戚都是這樣一個一個突然蹦出來噠。

  她明亮的大眼睛仿佛在這樣說。

  江戶川柯南:「……」

  「我說啊,」他終於忍無可忍的說,帶著真誠的疑問,「許多年不聯系,之前完全不知道存在,卻在多事之秋忽然蹦出來——這樣的親戚你們都不覺得有問題嗎?」

  澤田綱吉、澤田彌:「……」

  兩兄妹好像完全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聞言臉上齊刷刷出現了茫然的表情,相互對視了一眼。

  「啊,你這樣一說,」棕發少年有點呆地道,「確實好像很可疑呢……咦?!!!!」

  他好像終於反應了過來,雙腿一縮,抱頭蹲在了沙發上,表情空白地懵逼道,「等、等等,但是我覺得透哥是好人啊,還有遠的堂姑也是……雖然我好像沒見過她……」

  柯南:「……」

  用「好人」來形容那個黑衣組織的家伙,你認真的嗎?

  「而,而且……」澤田綱吉在混亂的思緒中暈頭轉向地亂竄一遭,忽然靈光一閃,找到了關鍵節點,「其實這都是爸爸的問題吧?!他從來都沒跟我們提過自己還有什麼親人啊,連祖父祖母我和彌醬都沒見過,小時候還騙我說他跟中國神話裡的那只猴子一樣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相比之下,他旁邊的澤田彌小蘿莉就十分淡定了,還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茶,「而且我連爸爸都沒見過呢。」

  澤田綱吉:「沒錯!彌醬出生之後那個男人就沒有回來過了!」

  他說著說著好像越發堅定了信念,「總而言之,一切都是爸爸的錯!別說彌醬,連大哥都沒見過爸爸!白蘭就算了!果然我想勸媽媽改嫁的想法是正確的,畢竟我和彌醬都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大哥也不是!白蘭就算了!」

  江戶川柯南:「……」

  不,你是不是真的忘了?赤王周防尊他真的不是你們親哥啊?白蘭就算了……雖然他也不知道白蘭是誰。

  …………

  主控室內,旁觀的眾人聽著這段彭格列家的家族秘辛默默無語。

  不,用「辛密」來形容感覺太小題大做了啊,完全沒有神秘可怕的黑手黨的逼格啊!

  話說回來綱吉君和彌醬的爸爸居然從小就扔下他們不管嗎?這麼可愛的兒女也能說扔就扔,不愧是冷酷無情的黑手黨啊!

  與此同時,有諸多隱蔽的視線若有似無地悄悄投向了正抱臂靠在牆邊上,雖然一句話不說但依舊散發著巨大存在感的赤王閣下。

  旁邊的八田美咲欲言又止。

  「尊先生,該不會……」

  看著他一臉「居然是這樣!」「那個男人實在是太過分了!」想問什麼又怕冒犯到他們王的糾結表情,十束多多良捂著臉側過頭去幾乎要笑出聲來。

  「八田,你是不是忘了,KING雖然是彌醬和澤田弟弟的大哥,但是,也屬於半途冒出來的哦,完~全沒有血緣關系呢。」

  八田美咲:「?」

  八田美咲:「!」

  哦,好像是哦。他終於恍恍惚惚地想起,澤田兄妹跟他們家大哥的相處方式越來越像一家人,而遠在並盛的奈奈夫人也從來沒忘記過自己在東京還有個大兒子,於是他們差點都忘了澤田兄妹的爸爸並不等同於王的爸爸啊!

  例行加上一句……白蘭就算了。

  .

  游戲內,柯南長嘆了口氣。

  他一手扶著額頭,想不通話題是怎麼偏到這裡的。

  「不,仔細想想,好像先跑偏的是我……算了,我其實只是想問,你對你那位從未見過面的堂姑有什麼了解嗎?比如她是不是有個兒子之類的?」

  澤田綱吉一愣,終於從一提到那個不靠譜的爹就自動進入的過激狀態下冷靜下來。雖然不知道柯南為什麼突然問到這個他還是努力回憶了一下,「我想想,我不知道堂姑有沒有兒子,不過reborn倒是跟我提過她好像離過婚,她的前夫就是『繭』這個游戲的負責人,堅村……堅村?」

  「堅村忠彬。」

  「哦,對,就是堅村忠彬……誒?」

  澤田綱吉詫異地抬頭,對面的小少年表情平靜,語氣沒有半點停頓好像早就預料到了一樣,「我知道了,果然是這樣。」

  澤田綱吉:「?」

  帶著滿臉不明白對方知道了什麼的茫然表情,他聽到自己的妹妹在旁邊輕聲嘟噥了一句,「原來是這樣啊。」

  澤田綱吉:「???」

  不是,原來是怎麼樣?什麼意思?只有我沒有加入聊天群嗎?

  這熟悉的感覺……果然沒有了江守晃最懵的就只有他了嗎QAQ

  說曹操曹操到。

  他剛想到某個總是好心地給他墊底的小胖子,書房地門就猛地被推開。樓梯拐角的風從門口灌入,他剛剛想到的人喘著粗氣,大汗淋漓地出現在門口。

  並且一進門就大吼道,「……大小姐不好了!」

  「……」忽然就被「不好」的澤田彌默默放下茶杯,困惑地看向他,不知道這又是出了什麼問題,「我很好呀?」

  「不,不是,那個,是褚星!褚星消失了!」

  江守晃喘了兩口氣,似乎這才從一團亂麻的思緒中重新找回了重點,急忙改口道。

  他臉色蒼白,說話幾乎語無倫次,讓室內的眾人也不由得慎重了幾分。

  「發生了什麼?你慢慢說。」

  江守晃扶著門框結結巴巴地說,「我,我在樓下沒有找到褚星的人,就去問了哈德森太太。可是哈德森太太聽完後非常驚訝地問我……」

  他的瞳孔微微睜大,好像再次回憶起了什麼極為可怕的事,「她問我『褚星是誰?』」

  「!」

  江守晃用努力憋住的哭音繼續道,「而且,而且因為我們這段時間在這裡借住,哈德森太太不是還特意准備了我們的餐具嗎?我帶著她去廚房找,屬於褚星的那套餐具也消失了,隔壁房間裡他的衣服也不見了……怎,怎麼辦大小姐……」

  .

  褚星秀樹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裡,略微蜷縮著身體走在倫敦的街道上。九月末的夜風摻雜著深秋的寒意,被倫敦常年濕冷的天氣渲染,吹在人臉上像被兜頭潑了一盆涼水。

  「嘶,好冷……算了,還是就這樣吧。」

  腦海中調節一下周圍溫度的念頭剛剛升起,又被重新按下去,少年走在路上輕聲嘟噥,「還是這樣比較有真實感,最後一點時間了,任性一點也沒關系吧,任性一點……」

  不知道想起了什麼,他腳步頓了頓,最後回頭看了一眼亮著燈光的貝克街。

  「希望他們晚點發現吧……」

  話雖如此,他其實不太抱多大希望。

  白天在河岸邊的時候,他就感覺柯南好像已經察覺到什麼了。

  江戶川柯南,不,應該說工藤新一這個人,在他見過的所有人類中聰明程度能夠排到前五。他似乎天生就具備著偵探特有的敏銳到極點的觸覺,能夠一眼看穿被掩埋在最底下的「真實」。

  同樣是高智商,對方擅長的領域正好是他最不擅長的地方。

  或許,如果當初是他處在「澤田弘樹」的境況,會有跟他完全不一樣的結局吧。

  「到頭來,我還是只會用最笨的方法啊。」

  望著那點距離不遠,對他而言卻已經遙不可及的燈火,他輕聲喃喃,「我出門了,哥哥,小妹。」

  身後呼嘯而過的夜風卷起幾片蕭索的落葉,褚星秀樹回過頭,繼續朝東端城區的河灘走去。

  入夜的倫敦街上沒有多少行人,不知道是不是氣溫突變的原因,這天晚上的霧氣格外濃。他剛來到河灘附近,就發現前路已經被白茫茫一片的濃霧籠罩了。

  一個嬌小的身影從霧氣中緩緩走了出來。

  在看到對方的臉的瞬間,褚星秀樹忽然怔住。

  「你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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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1章 泰晤士河的幽靈(四)

  馬車奔馳在夜晚的倫敦街道上。

  因為車上的客人要求速度越快越好, 趕車人只能放棄了舒適度方面的控制,幾乎以橫衝直撞的架勢朝著目的地衝去。

  坐在車裡的人必須扶著座椅, 用最大的力氣將自己固定在位置上,否則一不小心隨著馬車的一個轉向就會被慣性甩出去摔成一串滾地葫蘆。

  周圍的空間好像都在隨著馬車搖晃,奔騰在空曠道路上的急促馬蹄聲好像踩在人的心上。

  在大家緊張的目光中,澤田彌睜開了眼睛, 「在那個方向。」

  她伸手往東面指了指,正是他們現在要去的目的地。

  柯南:「果然去了東城區嗎……」

  馬車的車輪不知道碾到了哪枚石子, 連帶著車裡的人被顛得一起共振。澤田綱吉一手抱緊妹妹, 只感覺自己的心也跟著「咯噔」了一下。

  「彌醬,柯南, 褚星君他大半夜去東城區做什麼?為什麼我總有種不太好的感覺……」

  澤田彌回過頭, 煤油燈昏黃的燈光下,少年秀氣的娃娃臉透著一股不太正常的白, 眉心緊擰著幾乎寫滿了忐忑。

  「尼醬。」她垂下手,握住了少年扣在自己腰間的手指, 「……放心,不會有事的。」

  這句話輕得像飄落的鴻羽,被馬車顛簸的雜音覆蓋,澤田綱吉顯然沒聽清楚, 詫異地低下頭, 「彌醬你說什麼?」

  澤田彌搖了搖頭, 耳邊聽到江守晃還在向柯南追問。

  「江戶川, 褚星他大晚上跑出去到底是去干什麼?」

  她回過頭朝那邊掠了一眼, 晦澀光線下,柯南的表情比哥哥還要凝重。

  畢竟,他是真的知道即將發生什麼事的。

  「那不是褚星,」他沉聲說,「准確來說,他不是我們在游戲外見過的那個褚星秀樹,他真正的名字叫做澤田弘樹……或者說,諾亞方舟。」

  「!!!」

  無論是提問的江守晃還是恰好注意到了那邊的澤田綱吉,驟然聽到這麼一句意料之外的台詞,表情全都呆住了。

  「從我們進游戲開始,他就消無聲息地取代了褚星的位置,我們在游戲內認識的一直都是他。有游戲的控制權,改變一下自己的外表不是問題……」

  「可是一直以來褚星……不,弘樹他不是也幫了我們很多嗎?」澤田綱吉好像驟然回過神,急忙搶白,「我總感覺他應該不是什麼壞孩子……」

  「……他的確不是壞人。」柯南意外地沒有反駁他的話,微垂著眼低聲說道,「諾亞方舟是那個開發出了DNA追索系統的天才少年澤田弘樹的遺作,他在完成了這個可以自主成長的智能AI之後就自殺了。諾亞方舟繼承了他的意志,說是他在網絡中遺留下來的□□也不為過。」

  「他最奪取游戲控制權的初衷,的確是出於對日本這個腐朽僵化還延續著古時世襲罔替制度的社會的不滿,但也未嘗不是希望在經歷了這個遭遇之後日本的下一代能夠有所改變,不再像他們的父輩一樣繼續腐爛下去。」

  澤田綱吉聞言下意識回頭看了一眼旁邊表情呆怔的江守晃,「既然是這樣的話,那,那他其實並沒有真的想傷害我們吧?」

  「初衷或許的確是這樣,但是你忘了嗎綱吉哥,這個游戲已經失去控制了。」

  江戶川柯南終於抬起頭,搖晃的燈火下他的眼瞳仿佛藏著一抹晦澀的陰影,「就連諾亞方舟都沒辦法停止游戲把我們放出去了,其他人也就算了,但是他肯定是不想傷害你和彌的,所以這個時候他能怎麼辦呢……」

  「……」

  搖晃的車廂裡響起柯南永遠冷靜的聲音,像某種對於結局的宣告。

  「作為澤田弘樹意志的延伸,他想要打破這個牢籠,只能采取和他一樣的辦法……自殺。」

  「只要作為載體的諾亞方舟崩潰了,這個世界沒辦法延續,我們就都能從這個牢籠逃出來了——他肯定是這樣想的。」

  「綱吉哥,你要阻止他嗎?」

  車廂中陷入一片死寂,除了馬蹄繼續往前奔騰的腳步聲,連車裡的眾人的心跳都好像驟然停擺了片刻。

  澤田彌抬頭去看自己的哥哥,他臉上是錯愕和震驚交織的茫然之色,殘酷的真相如沉重的山巒般砸在面前,他甚至還沒能從中緩過神來。

  如果放任諾亞方舟犧牲自己,這個危險又可怕的游戲就能結束了,他們、連帶著無辜被牽扯其中的那五十多個孩子都能夠安全得救。

  說到底這件事也是諾亞方舟自己惹出來的,說到底他也並不算真的生命,他們都沒有強迫他,為了活著的五十多條性命,他自己選擇了犧牲,他們甚至都不用為此感到自責,因為一切都是他自願的,完美的團圓結局不是嗎?

  ——如果是其他人的話,甚至不用是壞人,只是品德不那麼完美有一點點自私的普通人,大概都會這麼想。

  但是……

  小蘿莉握緊了身邊少年的手,仿佛想要給他鼓勵和勇氣。

  哥哥不會的。

  他絕對不是那種可以理所當然地看著別人為了自己犧牲的人,他不是會把沉重的責任扔給其他人,自己縮在一旁當鴕鳥的人。

  就算別人不覺得這是他的過錯或責任,但他自己一定不會這樣想。

  他不可能同意,也絕對不會接受這樣的所謂「圓滿結局」。

  「……我要阻止他。」

  她聽到了少年和他一貫柔軟的性格不相符的,斬釘截鐵的聲音,「抱歉柯南,我一定會帶著你們通關這場游戲,但在此之前……我有話想要對弘樹說,我有必須想要告訴他的事情!」

  這樣是不對的。

  她看到哥哥澄澈的眼瞳在這樣堅定地說著,這個必須有人自我犧牲才能到達的結局絕對是錯誤的,他們遠沒有到山窮水盡的時候,遠沒有到必須對困境妥協的時候。

  「所以柯南、江守,抱歉不能就這樣結束,我要去找他,所以……額,那個,柯南,能不能請你……」

  雖然最開始語氣十分強硬,但說到後面果然就重新軟了下來。

  晦暗的光線下,誰都沒注意到被小心翼翼地拜托的黑發少年輕輕勾了勾唇角。

  「你不用覺得抱歉。」冷靜的聲音打斷了澤田還沒說出口的話。

  澤田綱吉一愣,還沒來及回味過來這句話的意思,就看到黑發少年抬起稚嫩的臉,笑得十分天真地說,「我們現在本來就在去找弘樹的路上啊。」

  「啊?」

  「我也覺得不能就這樣拋下同伴不管呢,對吧江守?」

  「啊?額,哦……」

  忽然被提及的江守晃暈暈乎乎地點點頭,他像是已經被過於復雜的信息量堵塞了中央處理器,努力嘗試重啟了好幾次失敗後,已經自我放棄了決定不再難為自己的腦容量,大家怎麼說就怎麼做。

  於是,在全體無異議的情況下,馬車繼續奔著原定的目的地駛去。

  .

  馬車將他們送到東城區靠近河灘的街口就離開了,見他們幾個小孩大半夜往這邊跑,好心的車夫還提醒他們這裡偶爾會有流浪漢聚集,要小心危險。

  和車夫道了謝後,幾人走出城區向著城外那條河走去。

  河水特有的臭味遠遠地就被夜風送了過來,不知道是不是這個原因,靠近河灘這邊幾乎沒什麼人居住。

  身前身後皆是一片漆黑,霧氣又太濃,只有手裡的提燈照亮了面前方寸大小的土地。再加上周圍過分安靜,走在路上只能聽到自己的腳步聲,顯得氣氛愈發詭異,半晌後終於有人忍不住地起了個話題。

  江守晃:「柯南,你怎麼知道褚星他是來了這裡啊?」

  澤田彌正牽著哥哥的手留意腳下的石子,聞言也抬眸看了一眼。

  被問及的江戶川柯南提著燈走在最前面,「我上午來重新查看案發現場的時候就在這裡遇到過他,這裡是整個世界異變的起點,他應該也意識到了,只有在這個作為源頭的地方,他才能准確把受諾亞方舟控制的世界和產生異變的世界分割開,然後安全地把我們送出去。」

  「起點在這裡?」江守晃露出了納悶的表情,繼續問,「你們怎麼發現的?」

  柯南頭也不回地扔下一個炸雷,「因為這裡是傑克出生的地方。」

  「?!」

  不等被炸翻的眾人追問,走在最前面的柯南忽然停了下來。

  「你們……覺不覺得風裡的氣味有點不對?」

  被他提醒,眾人下意識吸了吸鼻子。

  夜風中最清晰的還是什麼東西腐爛發臭的味道,明明氣味不算太濃就是沒辦法隨意忽略過去,像沉積在河底下的淤泥,一旦踩進去只會越陷越深。除此之外還有一股縈繞不散,而且越來越濃的……

  「血腥味?!」

  澤田綱吉、江守晃還有江戶川柯南三人幾乎異口同聲,然後拔腿就朝血腥味傳來的源頭——城外的河岸跑去。

  「完了完了該不會來不及了吧?!」江守晃的聲音聽起來要哭了。

  柯南在前面飛快地說,「不,如果弘樹已經死了我們早就被彈出游戲了,除非他來不及做這件事或者……」

  一句話沒說完他突然被腳底下的什麼東西絆了一下,他借著手裡的燈光一低頭,後面的聲音驟然湮滅在了喉管中。

  他的突然停下導致後面跟著他跑的幾人一個急剎車,澤田彌和她哥同時剎車成功,倒是跑在最後面的江守晃小胖子判定失敗,被慣性帶著往前一滾撞在兩人背上,原本已經站穩的銀發小蘿莉被意外襲擊,差點往前撲在地面上,還好被旁邊反應迅速的柯南一把拽住。

  而就在這個時候,比方才濃烈數百倍的血腥味猛地灌入了她的鼻間,幾乎要凝成實質將空氣都擠占出去,與此同時一具殘屍驟然出現在被燈光照亮的視野裡。

  那是一位女性,血污下的妝容濃艷幾乎看不清五官,在這個寒風蕭瑟的夜裡她依舊裹著一條並不能擋風的長裙,飽滿的胸部還奢侈地從裙子領口擠出了大半——幾乎是看一眼就能猜到她的職業的著裝。

  她像一條被開膛破肚的魚被隨意扔在河灘上,鮮血尚未凝固,雙腿以上胸部以下的畫面極其殘虐。

  澤田彌只看了一眼就被身邊人捂住了眼睛。

  就在這個時候,她聽到了愛麗絲通過契約傳達到腦海的聲音。

  她的語氣好像從來沒有這麼慌亂過。

  「彌,快跑!有人刺激到了傑克,她正在大開殺戒!我快要攔不住,唔……」

  愛麗絲?!


第102章 泰晤士河的幽靈(五)

  澤田彌在腦海裡呼喚了好幾聲, 那頭卻再也沒傳回來回應, 她只能通過契約判斷對方似乎並沒有出事,只是和她的通訊被攔截了。

  可是,傑克大開殺戒是怎麼回事?

  她的眼睛還被柯南遮著看不到面前的場景,但方才的驚鴻一瞥就足以讓人判斷出造就了這樁慘案的凶手是誰,「是開膛手傑克做的嗎?」

  柯南:「嗯……」

  「還記得我們之前對開膛手傑克的行為的推測嗎?他之所以殺人,而且只選擇□□動手,是因為他的媽媽也是□□,他想要重新回到母親的子宮裡去。」

  他在夜風中輕聲開口, 「什麼樣的地方會讓人執著地不顧一切想要回去?」

  江守晃滿臉茫然,澤田綱吉倒是遲疑了一下試探著說, 「家?」

  「那麼什麼人的家會是母親的子宮?正常人思維中的家不是出生成長的地方嗎?」

  柯南平靜地繼續,語氣裡有種說不出的復雜和悲傷。

  那點悲傷像一條隱蔽的線,將澤田彌腦海中零零碎碎的線索逐一串在了一起, 那個讓人不敢也不願意去相信的事實像潮水退去後的醜陋礁石被留在了光禿禿海灘上。

  她想到的東西,身後的澤田綱吉顯然也同樣想到了。

  「……」他怔怔地張開嘴的時候差點沒能找到自己的聲音,「你是說, 開膛手傑克的真身是……」

  「是沒能出生的孩子們的怨氣生成的惡靈。」

  柯南代替他把話說了下去,他重新抬頭看向面前的濃霧,遠遠地好像看到了一個影子。他頓了頓, 抬步往前面走去。

  「倫敦從事特殊職業的女性非常多, 這個時代的避孕措施沒有現代完善, 再小心也有失手的時候。那些意外被懷上的孩子們, 從一開始就被舍棄了, 被打胎下來扔到了這條河裡。」

  「這裡就是整個世界變異的開始,也是開膛手傑克『出生』的地方。」

  那些原本是被害者的孩子們,就是從這裡開始,轉變成了手染血腥的加害者。

  河灘上的屍體不止一具,沒人知道這裡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大晚上忽然有這麼多人跑到這個偏僻地方來,為什麼開膛手傑克毫無預兆地就在這裡殺人。

  只是隨著越來越多的屍體被發現,柯南說出的那個真相就愈發鮮血淋漓。

  前方的霧氣越來越濃,霧氣裡的影子隨著距離的拉近也逐漸清晰,直到最後,一個嬌小的人影披著滿身血腥出現在了眾人視野中。

  澤田彌停下了腳步,她淺色的眼瞳清晰倒映出了來人的影子,哥哥的聲音在身後響起,如遭雷擊般不敢置信的語氣。

  「是……你?!」

  霧氣中,那個手裡還拿著兩把匕首的小女孩茫然地朝他們歪了歪頭。

  像第一次跟她學的那樣。

  對方破爛的鬥篷衣擺儼然泡在了血裡,長到幾乎遮住眼睛的粉色的碎發下是一張白天還見過的面孔。

  原來她不是什麼出生在貧民窟的可憐小女孩。

  原來她就是開膛手傑克。

  原來……她其實並沒有真的那麼幸運地,得到出生的機會。

  澤田彌沉默著看著面前的人,聽到艱難地再次和她連接上的愛麗絲在腦海裡急促地說,「剛剛有不少人跑來河邊扔下來被打胎下來的孩子,傑克被刺激到了。彌,我不一定能攔得住她,快走!」

  「……媽媽?」被稱為開膛手傑克的粉發小女孩懵懂的聲音幾乎同一時間響起。

  「媽媽,你是來找傑克的嗎?」她的臉上揚起一個開心的笑,「太好了,我們剛剛准備去找你呢,媽媽自己就過來了。果然媽媽是不會丟下傑克的……」

  「……」

  澤田彌沉默了片刻,在腦海中輕聲說,「對不起啊,愛麗絲,我現在不能走。」

  那邊的愛麗絲好像有些不解,疑惑的情緒隨著契約的波動一並傳了過來。不過她疑惑了一會兒就毫不猶豫道,「彌想做什麼嗎?那我來幫你吧。」

  「謝謝你,愛麗絲。」

  和她道完謝,澤田彌重新抬起頭。

  對面的小女孩手裡的匕首閃著讓人不寒而栗的血光,她乖巧地看向她,如果不看她周身的血污和地上的屍體,看起來真的就像一個聽話的乖孩子了。

  澤田彌慢慢走過去,帶著手套的手輕輕抬起,擦掉了她白嫩的臉頰上沾上的血污。

  傑克在她的手心蹭了蹭,用懵懂的目光看過來,又喊了一聲,「媽媽。」

  「……」

  澤田彌低低垂下了眸。

  這時候她聽到了身後一聲驚叫,「褚,褚星?!」

  是江守晃。

  聲音中的震驚和惶恐讓她回頭看去,只見到提燈昏黃的光線下,柯南幾人不知什麼時候圍到了一具鮮血淋漓的屍體前,黯淡的光線照亮了那張半隱沒在霧氣中的臉,正是褚星秀樹。

  緩緩收回在對方脖頸旁試探的手,半跪在地上的柯南回望過來,神色凝重地搖了搖頭。

  「那是媽媽的朋友嗎?」

  她聽到了傑克的聲音,「抱歉呀,一不小心就殺掉了。」

  「……」澤田彌回頭看向她,「為什麼呢?」

  「因為傑克很生氣啊。」

  小女孩睜著大眼睛看過來,口中說著殘忍的話,語氣卻像只是捏死了一只小蟲子般輕巧。

  她看過來的目光依舊是依戀的,好像真的看著自己的母親一樣,眷戀地低聲呢喃。

  「因為很多人都把傑克丟掉了。」

  「不過現在傑克很開心哦,因為媽媽重新回到我們身邊了,原本還打算如果媽媽不聽話就殺掉……」

  「嘻嘻,媽媽會聽話的吧?媽媽會愛我們的吧?」

  「……」

  她清澈的碧色眼瞳像一汪深潭,穿透看似澄澈的潭水,澤田彌一眼望進了潭底。那裡堆積著漆黑噬人的淤泥,底下埋著不見天日的骸骨和亡魂。

  那是不該被延續下來的錯誤。

  是名為開膛手傑克的惡靈被徹底扭曲掉的認知和她眼中的現實。

  「我不是你的媽媽哦,傑克。」

  良久之後,澤田彌聽到自己的聲音平靜地說道。

  「大小姐?!」

  江守晃驚慌的喊聲在身後響起,澤田彌沒有在意,目光依舊放在面前的人身上。

  傑克:「媽媽?」

  她好像聽不懂她在說什麼一樣,臉上的笑容一滯,露出了迷茫而委屈的表情。

  澤田彌再次重復,「我不是你媽媽。」

  傑克睜大了眼睛,須臾,她的眼眶泛起了紅,「媽媽……不要傑克了嗎?」

  「我不是你的媽媽。」

  然而銀發小女孩平靜地看著她,似乎可以把這句話重復無數次,直到她聽懂為止。

  「傑克,明白了嗎?你沒有媽媽,你是從無數嬰兒的怨氣中誕生的惡靈。」

  傑克:「……不是。」

  她急切地盯著她,似乎下一秒就要哭出來,「我們是媽媽的孩子,媽媽還答應給傑克……」

  「傑克。」

  她的話再次被輕柔而堅定的打斷了。

  澤田彌認真地看著她,「你是惡靈,沒有媽媽,我也不是你的媽媽,聽懂了嗎?」

  粉發少女呆住了。

  「不對……」

  像是不願意承認事實的小孩子一樣,沒來得及來到這個世界就已經死去的孩子們沒有得到過溫柔的教導,不知道這個世界並不是圍著自己旋轉。

  好像只要自己不同意,只要固執地堅持就能夠得到自己想要的。

  「不對……不對不對不對不對啊!!!」

  「媽媽為什麼不要我們了呢?」

  「我知道了,只要回到媽媽肚子裡,媽媽就算不願意也會繼續陪著我們吧。」

  「好的,就這樣做吧。」

  「等著我們啊,媽媽……」

  霧氣再次濃郁,寒光一閃,那兩把沾著血跡的匕首再次出現在了傑克的手裡。

  刺骨的殺意如潮水般爆發出來,被拋棄的怨念凝結的惡靈自顧自地下定結論後,終於露出了真面目。

  「彌醬,小心!」

  澤田綱吉迅速地撲過去,一把抱住自己的妹妹往地上一滾,躲開了傑克的攻擊。

  橙紅色的火焰在夜色中亮起,他的眼瞳頃刻間被火光染成了淡漠的淺金。

  「彌,把愛麗絲叫出來保護你。」

  只留下一句叮囑,宛如人格切換的少年閃電般衝了上去和傑克戰到了一起。

  另外兩人只慢了一步,連滾帶爬地穿過滿地屍體,終於跌跌撞撞來到了澤田彌身邊。

  「彌!」

  「大小姐你沒事吧?!」

  澤田彌衝他們搖了搖頭,目光落在正在交戰的傑克和哥哥身上。

  開膛手傑克的動作非常快,配合著遮蔽視野的霧氣,簡直像來無影去無蹤的幽靈。朦朧的夜色中,只能偶爾捕捉到一抹飛速掠過的寒光。

  「傑克的階職是Assassin,」披著銀色長發的嬌小身影在澤田彌身邊勾勒出來,「是專職戰鬥和暗殺的英靈,在隱蔽行動和速度方面有專長,特別是在夜晚和大霧的天氣能力還會得到加強,非常非常危險。」

  澤田彌輕輕搖了搖頭,「哥哥可以的。」

  如果是其他類型可能會有些麻煩,但是隱蔽和速度,她哥哥可以說是被這方面的頂尖人物親手訓練出來的……或者說親手摔打出來更合適。

  眾人聞言下意識扭頭看向戰場中心。

  橙紅色的火光在夜風中搖曳,棕色短發的少年垂手站在原地,側影清俊挺拔,像一抹照亮夜色的光源。銀色的刀光帶起的風擦過他額角的碎發,澤田綱吉倏然抬手,從極靜轉到極動只有一個剎那,電光火石間架住了傑克從身後襲來的攻擊。

  粉色短發的少女狠狠咬了咬牙,身體靈巧地往後一躍再次退回霧氣裡。

  她像日本傳說中以風的姿態出現的妖怪鐮鼬,甚至速度比風更快,連目光都追不上她的身影。

  銀色的刀光不斷在夜色中穿梭,攜著狠厲的殺氣從四面八方衝殺過來,但每一次都被恰到好處地擋住。

  簡直像是早已預知到了她的行動一樣。

  憑借速度和有大霧遮掩的隱蔽行動一向無往不利的英靈,終於在今天撞到了鐵板。

  「為什麼要阻撓我們和媽媽的團聚?」

  霧氣中傳來了小女孩幽幽的聲音,天真稚嫩,還帶著一絲泣音,仿佛站在此處的澤田綱吉才是那個十惡不赦的壞人,「為什麼,為什麼要讓傑克再次沒有媽媽?」

  棕發少年平靜地站在原地,視線緩緩掃過面前的濃霧,「彌不是你們的媽媽。」

  「不對!她就是!她就是傑克的媽媽!」

  像得不到糖就坐在地上大哭,反復重復自己的要求不理會任何解釋不斷否認事實的孩子,是比這更加固執更加扭曲的偏執。

  「你們搶走了傑克的媽媽,去死吧!!!」

  爆發的殺氣如冰寒刺骨的潮水,攜著颯然風聲衝刷過來。

  「……完全說不通嗎?」

  澤田綱吉淡漠地垂下眼,雙手在胸前抬起,手腕翻轉,大拇指輕輕觸上另一只手的指關節比出了「零地點突破.改」的起手式。

  「果然還是打一架再說吧。」

  與此同時,被憤怒刺激的傑克也開始動真格的了。

  「從此開始即為地獄,我們為火、為雨、力量……解體聖母(Maria the Ripper)!」


第103章 泰晤士河的幽靈(六)

  十九世紀末的倫敦, 工業發達, 經濟昌盛,大英帝國的黃金巔峰,卻是一個貧富階層之間差距宛如天堂和地獄的時代。

  有錢人在紙醉金迷中醉生夢死大肆揮霍,而住在貧民窟的窮人卻連肚子都無法填飽。

  每天都有孩子被拋棄,每天都有還未降世的嬰兒被否定出生的權利。

  對於他們來說,就是這樣一個醜陋的噩夢一般的世界,他們是這個世界的犧牲品。

  沒有人期待他們,沒有人引導他們, 就算偶爾得到了一點火星一般微弱的溫暖也會很快褪去溫度成為冷冰冰的余燼。

  膨脹的怨恨,被拋棄的傷痛, 孩子們在日復一日的祈盼救贖卻得不到回應的絕望中生出了變質的惡念,以開膛手傑克的傳說為載體的名為傑克的惡靈就此出生。

  他們拒絕承認自己已經被拋棄的事實,不斷地尋找自己的母親, 想要重新回到母親的子宮,想要重新被生出來。

  ……

  這就是傑克的本體,也是她的寶具「解體聖母(Maria the Ripper)」的由來。

  「雖然你好像很有道理地解釋了但是我完全聽不懂啊!」

  江守晃在潮水般的殺氣和橫掃而過的風壓衝刷下把自己龐大的身軀縮成一團, 抓住柯南的手縮在他身後瑟瑟發抖,一邊忍無可忍地發出了來自靈魂的質問(吐槽)。

  「說到底寶具又是什麼東西啊?我只感覺這個BOSS目前像是能量條刷滿當場開無雙了啊!」

  戰團中心此時的戰鬥場面激烈到幾乎要讓人懷疑人生,至少以正常人的動態視力只能看到橙紅色的火光拉成流星不斷在河灘上閃過, 簡直像是戰鬥雙方都在用瞬移技能對拼, 對圍觀群眾極其不友好。

  「寶具是從者(Servant)的最終武裝, 也是被物質化的奇跡, Servant的英雄之證。它是以人類的幻想為骨架構造出來的武裝, 通常來自與Servant自身的傳說。」

  愛麗絲一邊用結界把他們保護起來,一邊繼續解釋,「傑克的寶具就是『解體聖母(Maria the Ripper)』,來自於被拋棄的孩子們的怨念,解放之後會隨著三個條件的達成強度循序漸增:第一,目標是女性;第二,場地上有霧氣;第三,時間在夜晚。因為對手是男性,所以實際上現在被達成的只有兩個條件。」

  「所以說servant又是什麼??還有……」江守晃震驚地回頭看她,「這麼說的話她這種程度都不算完全體嗎?!」

  「是的,而且傑克的寶具雖然外表看起來像匕首,但實質是詛咒,所以物理上的防御能力是沒有用的。」

  愛麗絲話音剛落,橙色的光影忽然停在了岸邊,光亮中重新露出身影的棕發少年一個踉蹌,扶著腰側勉強站穩,一道刺目的血色從他指縫間滲出來。

  「尼醬!」澤田彌猛地睜大了一下眼睛,往前走了一步。

  「哈哈哈……去死吧!」

  與此同時匹練一般的刀光劃破濃霧,裹挾著黑色穢氣的身影緊隨其後,閃電般朝著恰恰站穩的少年俯衝而來。

  澤田綱吉的眼睫倏然抬起,明亮得和火焰同色的眼瞳中映照出了那抹凌冽的寒光,少年的唇瓣微微動了動。

  「縛道之九——擊。」

  最後一個音節在空氣中破碎成亮紅色的光芒,如長蛇般彈出,擦著傑克的刀尖在她的手腕上繞了兩圈並且猛地往後一拽。

  「什……」

  這個意料之外的發展讓傑克來勢一滯,豐富的戰鬥經驗讓她第一時間反應過來,反手一刀削向纏上自己身體的紅光,刀尖剛剛觸上光芒組成的繩索,更加明亮的如月光般的光片分別從六個方向彈出來,像一把鎖一般束縛住了她的身體,將她牢牢鎖在了原地。

  「縛道之六十一——六杖光牢。」

  正准備往哥哥的方向跑的銀發小蘿莉忽然停住,她詫異地睜大了眼睛,茫然地喃喃,「……六十一?」

  而這時候,一連甩出兩發鬼道將對手制住的澤田綱吉已經抓住了這稍縱即逝的時機,雙手在胸前抬起,兩手指尖和大拇指輕輕靠在了一起,指間高頻閃動的橙紅色火光像跳躍的星火。

  「抱歉,但是請你回去吧……零地點突破。」

  倏然爆發的火焰潮水般倒灌而去,剔透的冰晶覆蓋上傑克的刀尖並且一路順著她的指尖迅速往手腕上方蔓延。

  隔著躍動的火光,澤田綱吉的澄澈的眼眸中倒映出了對手驚惶的臉。身體被束縛的情況下她來不及掙脫就迎面對上了這個凍結她全部身體的攻擊,像終於意識到自己無能為力的小孩子,她幽碧的眼瞳中終於出現了恐懼的神色。

  「不要不要不要不要啊啊啊啊……」

  尖叫聲戛然而止,開膛手傑克被徹底凍結的身體伴隨著一聲撞破水面的「噗通」,重新掉回了誕生的河流中。

  「……抱歉。」

  濃的遮蔽視野的霧氣終於緩緩散去,稀薄的月光盈盈灑落鋪在回蕩著漣漪的河面,薄而亮的清光揉碎在水波裡,這條渾濁的河流看起來居然有了幾分靜謐澄澈的味道。

  它原本也應該是清淨無垢的,像每個人心中用來堆積遺棄物品的角落,人們把不為人知的、不堪回首的、努力想要擺脫的一切東西扔在這裡,任由它們腐爛變質,掩耳盜鈴地以為只要這樣就能夠得到清淨和安寧,然而最終結果卻是被遺棄的黑暗中生出了更可怕的怪物,她走出生出自己的源頭,奪去了更多人的生命。

  澤田彌靜靜地望著那條河,在清淺的月光下沉默了好一會兒,像是在等待什麼。直到前方棕發少年額頂的火焰熄滅在原地一個踉蹌,小蘿莉終於回過神,急急忙忙地跑了過去。

  「哥哥!」

  伸手扶住自家親哥的背,她另一只手迅速地拉開他的襯衣衣擺查看他腰間的傷口。

  入目是刺眼的血紅,幾道絲縷一般的血線滑落下來,順勢滴在了她白嫩的手背。

  小蘿莉扶在哥哥腰間的手一抖,像是被血的溫度燙到了一樣。

  澤田綱吉覷著妹妹的表情,急忙解釋,「那個,其實不算嚴重,就是看起來嚇人了一點……嘶!」

  嚴格來說的確不算特別重,只是被鋒利的刀刃擦了一下,但情況十分詭異。黑漆漆的穢氣盤踞在傷口邊緣,像是有自我意識一般不斷扭動,還試圖往傷口裡鑽,畫面幾乎讓人毛骨悚然。

  那就是傑克的寶具的實質,詛咒。

  澤田彌伸出手,白皙的手指直接按在了那道穢氣上。她垂著眸低聲念了幾句咒文,像抓住了什麼東西一般迅速合攏指尖往外一抽,然後面無表情地一把將那道詛咒碾碎了。

  像碾碎某種討厭的蟲子。

  澤田綱吉:「……」

  「綱吉哥!彌!」

  這時候戰場外圍的兩人一英靈慢了一步終於艱難地穿過河灘跑了過來。

  「怎麼樣?你們沒事吧?」

  「沒、沒事,」不知道是不是被妹妹的表情嚇到,澤田綱吉結巴了一下,「你們呢?沒有受傷吧……」

  江戶川柯南:「有愛麗絲的結界保護,我們都沒事。綱吉哥你呢?」

  「我還好……」

  不遠處的河流蕩起淺淺的波紋,河面上蒸騰起的水霧不知什麼時候又將月光覆蓋了過去。

  哥哥他們說話時,澤田彌回頭靜靜地看向了河水的方向,眨了一下眼睛。

  .

  幾乎同一時間,主監控室。

  眾人剛從一波兵荒馬亂中緩過氣來,雖然這種情況孩子們遇到一次危險就會發生一次,但是時刻命懸一線這種事正常人無論如何沒辦法適應。

  更何況這一次的劇情發展簡直出乎所有人預料,宛如脫韁的野馬,一會兒一個神轉折簡直像故事即將發展到高潮面臨BOSS戰,於是該抖出來的包袱全都抓緊時間抖出來一樣。

  先是被褚星秀樹的真實身份炸暈,又被開膛手傑克的真相驚到,一個照面眾人想起這不就是白天彌小姐他們在街上遇到的小姑娘,聽到她開口就喊媽媽時簡直心驚膽戰。

  畢竟,享受過這個待遇的人,無一例外都在城郊的墓地達成集合,組織起來都能踢一場足球賽了。

  然而這一切都比不上澤田彌直截了當地一句「我不是你媽媽」更讓人心跳飆升,緊張地注視著這一幕的大人們快嚇哭了。

  彌小姐,我們都知道你不是她媽媽當然你的年齡也不可能是……但是你好歹哄哄她啊QAQ

  果不其然開膛手傑克就這樣被開了BOSS,接下來的神仙打架大部分人已經看不懂了,腦海中只徘徊著一句話——彭格列的血脈是神!是神!!

  他們已經不相信reborn的只教了澤田綱吉一個多月的鬼話了,能夠跟開膛手傑克打成這樣,說澤田君只接觸了戰鬥一個多月?傻子才信!

  總而言之,因為過程過於曲折,戰鬥過於激烈,直到開膛手傑克被澤田綱吉一發零地點突破冰凍掉回河裡,圍觀的眾人擦著滿頭汗水這才松了口氣。並且這口氣一松下來就有種精疲力盡之感,好像親身上陣跟BOSS打了一場的人是他們一樣。

  監控組的成員雙目無神地坐在自己的位置前,目光還機械性盯著面前的監控面板。

  隨著游戲功能的逐步修復,原有的一些控制權也回到了程序員們手裡,白天的時候伏見猿比古帶著scepter4的技術人員過來了一趟,以原有的監控王權者們的威茲曼偏差值的系統為藍本在游戲後台編入了一個可以檢測游戲內能量體系的程序。

  方才開膛手傑克出現時程序面板上代表能量的數值飆升,一度從代表安全的綠色躥到危險警告的赤紅,所以在圍觀那場戰鬥時,在座所有人中監控組的成員壓力大概是最大的……因為在他們眼裡澤田綱吉儼然是跟核彈打了一架。

  「這樣的首領也太有安全感了吧?」一個路轉粉的程序員雙目發直地盯著屏幕喃喃自語,「彭格列家族還收人嗎?待遇怎麼樣?有特長的話能夠優先錄用嗎?不瞞你說我對自己的黑客水平還是很有信心的。」

  「為什麼是黑客水平啊!你對自己的正式職業也有信心一點啊!!」

  大概是緊張情緒疊到最高峰後倏然回落,下屬們紛紛放飛了自我,各種意義上都讓人想吐槽的背景音中,監控組的組長巋然不動地趴在桌子上,視線直愣愣盯著屏幕,乍一看還以為他在發呆。直到他忽然直起身子,像只睡覺睡到一半被驚醒的貓一樣差點從座位上跳起來。

  「木村、渡邊,重新開啟檢測,數據不對!」

  「嗯?」

  其他人下意識將目光移向他面前的屏幕,這才發現以河水為中心,代表安全的綠色顏色再次變深,與此同時,屏幕底下標注著能量級的數字在飛快上漲,短短幾秒就往前竄了一半。

  .

  游戲內。

  水底下有什麼東西在迅速聚集……

  澤田彌的目光看向河水中心,濃濃的霧氣從中央蔓延開來,河面上曾經蕩起漣漪的地方河水的顏色在不斷變深,像是被什麼污染了一樣將漆黑的顏色不斷蕩漾開來。

  有什麼東西要水裡出來了。

  一陣風從河面上吹過去,正夢游一般聽著澤田綱吉和柯南說話的江守晃下意識回過頭,猛地睜大了眼睛。

  「那是什麼啊?!!!」

  伴隨著江守晃的一聲尖叫,另外兩人猛地抬起頭,只見到河水中央,一個幽靈一般的嬌小身影再次出現在了濃霧中。

  她像是剛剛從河底淤泥中爬回來的水鬼,短發濕透,黑色的衣擺還在不斷往下滴水。

  她的視線直勾勾盯著站在岸邊的人,緩緩張口,「媽媽……」


第104章 泰晤士河的幽靈(七)

  「你殺不死我的, 媽媽。」

  帶著怨恨和得意的表情, 河水中再次出現的小女孩幽幽地說。

  「這裡是傑克出生的地方, 這裡是傑克沉眠的地方, 只要這條河, 不,只要這座城市還在,傑克就會一遍一遍被生出來。」

  「傑克是這座城市的犧牲品, 是這座城市永遠不會死去的幽魂。只要這個醜陋的社會還在, 傑克就永遠不會消失。」

  「就算再殺我一次也是沒用的, 你准備怎麼辦呢, 媽媽?」

  「我們還可以再給你一個機會哦,只要你願意把我們接回來,和傑克永遠在一起, 我們可以放過你的朋友。吶, 怎麼樣,媽媽?」

  從身後吹來的夜風輕輕撥動著澤田彌肩上的發絲, 她在對方期待的目光下沉默了幾秒。

  「傑克, 」銀發小女孩慢慢開口, 「我不是你的媽媽哦。」

  開膛手傑克的表情迅速變了,「不對, 你是我們的媽媽……不對不對不對!」

  ……

  戰鬥再次打響。

  小胖子江守晃縮在眾人背後快要哭了。

  「到底怎麼回事啊?剛剛綱吉哥不是已經把它搞定了嗎?難道這個BOSS出了復活甲嗎?犯規了吧, 出復活甲的boss絕對犯規了吧!」

  在他的慘叫聲中, 愛麗絲再次張開結界把幾人保護起來, 他們前方澤田綱吉已經和重新出現的開膛手傑克打成了一團。

  「果然是像她說的那樣, 因為這裡是傑克出生的地方嗎?」江戶川柯南一手托著下巴若有所思,在隊友的慘叫下更被襯托出了種不同尋常的鎮定,「因為她出生的根源在這裡,所以無論把她打散多少次,只要河底的怨靈還在,她就能重新聚集起來。」

  江守晃聞言震驚地回頭看他,仿佛被雷劈了,「你的意思是我們現在正在傑克的復活泉水旁邊跟她打?而且這泉水還是不能拆的?!那水晶呢?水晶在哪兒?!」

  江戶川柯南:「沒有水晶。」

  「!這也太無理取鬧了吧,這怎麼可能打的贏?!GM在哪兒我要舉報對面的開掛啊!!!!」

  無視了旁邊人的鬼喊鬼叫,澤田彌靜靜地抬著頭,視線依舊落在前方的戰場上。

  「愛麗絲,」她忽然輕聲問身邊的「人」,「你和傑克還有歌劇院裡的那個東西,都是被什麼召喚出來的吧。」

  愛麗絲回頭看她,安靜地點了點頭。

  「是因為什麼原因呢?」

  「有一個聲音告訴我們,如果贏了就可以實現我們一個願望。」

  「這樣啊……傑克的願望是什麼?」

  愛麗絲聞言困惑地眨了一下眼睛,「傑克的願望一直都是找到她的媽媽呀。」

  澤田彌微微垂眸,纖長的眼睫柔順地垂下像水鳥安靜地收斂雙翼。

  「不對哦。」

  愛麗絲:「?」

  「笨蛋……」

  愛麗絲:「??」

  然而小蘿莉意外地沒有再解釋,只是輕輕抬起手放到胸前,指環張開的翅膀恰好被覆蓋在掌心下。

  【三哥哥,幫我。】

  黑暗中,橙黃色的寶石籠上了一層明亮的光,像寶石的中央忽然跳躍起一抹靈動的火星。

  一個熟悉的,輕軟磁性的聲音在澤田彌腦海中響起。

  【可以喲,無論彌醬想做什麼我都會幫你的……只不過,彌醬確定要這樣做嗎?你很清楚吧,只要回應一聲,隨隨便便騙騙她,開膛手傑克就會乖乖聽你的話,做你手下最忠實的刀。嘛,如果是我就這樣做了,反正被人喊聲媽媽也沒什麼嘛。】

  「……」澤田彌嘆了口氣。

  【要是真的這樣的話,不就跟那些拋棄她的人沒有區別了嗎?】

  【嗯,的確是彌醬的風格呢……咦,所以我這是微妙地被彌醬嫌棄了嗎?】

  【是呀,嫌棄你。】

  她腦海中響起了一聲輕笑。

  【但我果然最喜歡彌醬了呢。】

  橙黃色的火光在夜色中亮起,澤田彌掛在胸前的瑪雷指環忽然漂浮起來,大空火焰像照徹黑暗的光源,指環周圍出現了白色羽翼的虛影,隨即化作兩道流星擦過她的耳際,帶起的氣流掠過她臉側的長發。

  一只修長好看的手從身後伸過來,搭在澤田彌的肩上,在火光中出現的白發少年微微彎下腰,以一種從背後環抱著她的姿勢親昵地把下巴擱在小女孩腦袋頂上,笑眯眯地說:

  「所以,不管是我的力量還是大哥的力量,彌醬都隨便拿去用吧。」

  澤田彌:「……」

  先不說你這個出場是怎麼回事,你為什麼把大哥也隨便代表了啦?!你問過大哥嗎?大哥答應了嗎??

  .

  火光中忽然出現的白發少年把所有人都嚇了一跳。

  白蘭.傑索。

  在場眾人要麼完全不知道他是誰,要麼對這個名字如雷貫耳,一見到他現身條件反射就露出了戒備的姿態。

  只要是對暗世界有所深入的人,太清楚這是怎麼樣一個妖孽,或者說怪物了。

  喜怒隨心,陰晴不定,道德、情感、人倫乃至生命……人世間的一切規則在他那裡好像都是可以隨意踐踏的廢紙,把這個世界當成一場可以隨意玩弄的游戲,而除他之外所有人都是NPC,最可怕的是這樣一個徹徹底底混沌惡的人卻擁有著能夠足以匹配他那個糟糕品性的才能——讓人想要一天三萬遍痛罵老天爺偏心那種,最終BOSS人設拿得穩穩的。

  在地下世界混成連名字都不能提的大魔王時,白蘭傑索甚至才不到十二歲。如果一直這樣下去,說不定白蘭真的能和上述那個名字都不能提的人一樣做到君臨整個地下世界,把老牌黑手黨家族彭格列都踩下去。

  鑒於他在一周目的時候的確做到過這件事,還分別在不同世界做了無數遍,所以上面那個「說不定」其實也可以拿掉。

  轉折點出現在他十三歲的時候,白蘭忽然從地下世界抽身,跑到某個遙遠的島國小鎮上,在彭格列的監視下乖乖做起好好學習天天向上的國中生,地下世界跟他打過交道的人得知這個消息之後差點以為自己瘋了,要麼就是白蘭瘋了。

  雖然他並沒有因此和地下勢力斷開聯系,畢竟白蘭傑索不搞事是不可能的,這輩子都不可能的,但比起以前腥風血雨動輒獻祭一兩個黑手黨家族的搞事方式,之後的白蘭實在是安分太多——就好像某個失控的程序終於被上了安全閥一樣。

  澤田兄妹就是他的安全閥,在他們還能繼續在他的生活中活蹦亂跳的時候,白蘭傑索這個存在就是安全的,處在可以控制範圍內的。

  ……所以很多知道內情的人完全不明白彭格列本部那幾個繼承人到底哪裡來的膽子跟澤田綱吉爭,沒看到以前惹過或者沒惹過就是單純讓白蘭看不順眼的人最後被整到慘成什麼樣了嗎?

  話題扯遠了,總而言之,在白發少年在火光中出現的剎那,在場所有認識他的人心一瞬間提到了嗓子眼。

  看到屏幕中的澤田兄妹倆才慢慢地把心放回去。

  白蘭傑索的兩個安全閥都在現場,他應該不會搞什麼事吧?

  有人還在心有余悸地想著。

  望著那個修長的身影,reborn不太爽地「嘖」了一聲,表情像是原以為家裡小孩身邊的害蟲終於死掉了卻忽然發現人家根本沒死僵的大家長。

  只有並不太了解白蘭本性(畢竟他在吠舞羅都是收著的)的吠舞羅眾人發出了疑惑的聲音,「白蘭怎麼出現在那裡了?他怎麼進去的??」

  其他人:「……不知道啊。」

  但是如果是白蘭傑索的話,好像做到什麼都不奇怪呢by雖然提起白蘭就頭疼但莫名又對他充滿各種意義上的信心的眾人。

  畢竟雖然跟白蘭傑索做敵人的話會讓人想死一萬次,但假如他是站在自己這一方,在不突發興致搞事的情況下這人的靠譜指數簡直爆棚。

  「King,」十束多多良下意識回頭去看他們的王,白蘭已經失蹤很久了,他具體去做什麼了只有寥寥幾個人知道,連周防尊都只懶洋洋扔出一句讓他們別管。他剛想問自家王知不知道他忽然出現在游戲中是怎麼回事,視線轉過去時倏然失聲。

  「King,指環……」

  他驚訝的目光中,紅發青年漫不經心垂下眸,墜在他胸前的雨之瑪雷指環「噌」地燃起火光,緩緩漂浮起來,似乎要和屏幕裡小蘿莉身上的大空指環達成同步。

  周防尊揚了揚眉。

  「呵,白蘭。」

  他的語氣並不算意外,甚至久違地帶了一點興致。連眉目間的倦怠懶懨都收了幾分,像休眠的凶獸懶洋洋地抬起一只眼皮,泄出一線薄薄的眸光。

  赤之王氣場的微妙轉變引起了房間另一端的青王氏族們下意識的警惕,秋山冰社正有些不適地望著那個方向,右手不自覺地摸向了刀柄,忽然聽到耳麥中傳來隔壁房間的scepter4監控組成員緊張的大喊。

  「秋山!第三王權者周防尊的威茲曼偏差值在持續升高,你們那邊發生了什麼?!」

  「?!」

  不用秋山冰社難以置信地向對面發出確認,一股熱流已經以周防尊為中心點朝四周橫掃而開。主控室中的溫度驟然飆升,像是有個高溫爐心在房間裡爆炸,雖然沒有火焰,但滾滾熱浪的衝擊卻讓人幾乎喘不過氣來。

  主控室中不少儀器開始發出高溫報警,高頻的蜂鳴音交加在一起像是在人腦海中添了一把火。

  秋山冰社被燒得大腦都要快轉不過來,握著刀柄的手背蹦出了青筋,巨大的、足以致命的危險感在瘋狂叫囂,他幾乎拿出了全部意志力才克制住自己不要條件反射地緊急拔刀,做出有可能被誤會的攻擊性行為。

  短短幾秒的時間,對部分人來說卻長得堪比一個世紀,直到青色的光在房間的另一端亮起。青王的聖域寸步不讓地張開將自己的所有屬下籠罩進去,被保護在其中的眾人這才紛紛松了口氣。

  「赤王閣下。」

  他們渾渾噩噩中聽到自己室長的聲音,依舊是冷靜有禮的,具有某種穿透力的冷淡,「稍微克制一點吧,這裡可不只有你的部下。」

  「哦,抱歉。」赤之王懶洋洋的聲音緊接著響起,「不過這差不多已經是克制過的結果了,忍不了就出去吧。」

  「秋山!第三王權者的威茲曼偏差值已經快到臨界點了,還有為什麼室長的威茲曼偏差值也上升了?你們到底在干什麼?!」

  耳麥裡同僚的語氣聽起來要瘋了,畢竟如果不在現場只看兩方的數據簡直像主控室的兩位王權者當場開大打了一架一樣。

  秋山冰社恍恍惚惚地抬起頭,隔著聖域冷淡的藍色薄光,對面同樣張開了聖域的赤發王權者神情懶散地站在原地,那枚之前發出冰藍色光焰的指環已經被取了下來帶在了他的右手中指上,一個構造相當復雜長得很像魔法陣的藍色圓陣懸浮在指環上方,裡面不同結構的陣紋正在緩緩轉動。

  而赤王本人似乎對此並沒有在意,他的視線依舊停留在屏幕上。

  秋山冰社跟著轉過頭去,游戲畫面內,銀色長發的小女孩緩緩抬起手,握住了自己面前那枚跳躍著火焰的指環。

  橙黃色的火光迅速在她指間拉長,上下延伸,火焰翻飛間組成了一把明亮耀眼的長弓。同樣的圓陣出現在了弓弦正前方,小蘿莉一手持弓,另一只手被白蘭握著拉住弓弦,從緩緩轉動的圓陣中拉出了一只通體赤紅還在燃燒著熊熊火焰的箭矢。

  箭矢周圍的空間承受不住壓力,崩開了蛛網般的裂縫,縈繞在箭矢上的毀滅性的氣息幾乎要穿透屏幕逸散出來。

  「撒,彌醬。」

  白蘭微微俯下身,笑眯眯地將手扶在小蘿莉的腰間,望著面前的場景輕笑著說,「瞄准了哦。」

  「嗯。」

  「嘛,我還是提醒一句,之後彌醬會遇到□□煩的哦,現在在這裡把傑克送走可就少了個戰力了,不然你還是隨便糊弄她一下吧。」

  「……」澤田蘿莉無奈地回頭看了一眼身後糟糕的大人,「三哥哥!」

  「好吧好吧。」白蘭輕笑著歪了歪頭表示妥協,但表情似乎有了一點點困擾,「雖然我很喜歡彌醬這一點啦,但是彌醬一直這麼好心煩惱可是會越來越多的。」

  不是好心啊。

  澤田彌微微抬起頭,看向戰場中心那道嬌小單薄,被黑氣環繞的身影。

  那孩子都那麼努力地朝她伸出手了,至少也要給她正確的回應啊。

  這是她能夠做到的事情,所以果斷地去做就好了。

  赤紅色的箭矢攜著讓人心驚膽戰的毀滅氣息,像劃過夜空的熒惑,閃電般破空而去。

  「尼醬,讓開!」


第105章 泰晤士河的幽靈(八)

  那充斥著毀滅氣息的一箭, 閃電般劃破夜幕,像墜落的星辰,直直撞上了霧氣中那個嬌小的影子。

  洶湧的大火衝天而起, 席卷了一切。

  「……媽、媽?」

  澤田彌看著被火焰包裹的身影無力地從河上墜落了下去,濺起大片蒼白的水花。

  一圈一圈的漣漪從河中心蕩漾開, 揉碎了穿過薄霧灑落的月光。

  「結、結束了嗎?」江守晃在後面茫然地問。

  其他幾人都沒有說話,澤田彌手上的長弓漸漸熄滅,瑪雷指環重新安安靜靜地落回到她手心。

  她隨手將指環重新掛回胸前, 然後緩緩走到了河邊上。

  靜謐的月光下依舊渾濁的河水徐徐淌過,衝刷著岸邊的碎石, 有什麼東西再次在水下聚集, 墨一樣的黑色泛濫出來。

  像是再次開啟的輪回,從河水中冒出頭的怨氣重新組成了粉色短發的小女孩,她垂著頭坐在河邊上, 像失神的人偶, 任由河水順著身體往下流淌。

  「媽媽, 為什麼呢?為什麼不要傑克呢?」

  「傑克也可以做個乖孩子的,只要是媽媽的願望,傑克也願意去努力的。」

  「為什麼不要傑克呢?傑克是不值得期待的嗎?傑克不值得被愛嗎?」

  「告訴我啊,媽媽……」

  帶著空無的表情,小女孩木然重復著,一遍一遍, 與其說是在問著面前的人, 更像茫然又無措的喃喃自語。

  直到一只帶著手套的手指纖細的手伸到眼底, 掌心裡是一枚漂亮的星星。

  不對,這是……糖果。

  傑克表情空茫地抬起頭。

  站在她面前的銀發小女孩眨了眨眼睛,見她半晌沒有動靜,干脆替她剝開糖紙遞到唇邊。

  「答應給你的,這次慢點吃哦。」

  「……」

  小女孩模樣的惡靈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但還是下意識低下頭,像只小貓一樣從她掌心把糖果叼走了。

  「你總算冷靜下來可以談一談了呢。」

  澤田彌歪了歪頭看向她,有點苦惱地嘆了口氣,「我真的不是你的媽媽啊。」

  不知道是不是甜絲絲的糖果起到了鎮定作用,這一次粉發女孩只是仰著腦袋愣愣地看著她,沒有像之前一樣跳起來瘋狂反駁。

  「而且,傑克你的願望真的是找到媽媽嗎?」

  粉發女孩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

  「你是惡靈哦傑克,」澤田彌微微垂下眸看著她,輕輕伸出手,包裹著黑色薄紗的指尖輕輕扶過她的額頭,撥開兩縷快要掃到她眼睛的碎發。小女孩尤帶著稚氣的空靈聲音像涓涓細流,緩緩流入那扇被她努力叩開的門扉。

  「惡靈是沒有媽媽,也沒有辦法重新回到母親的肚子裡的……我知道這是很痛苦的事,但是事實就是事實,就算再怎麼去逃避否定也不會改變的現狀。雖然很難接受,但不願意正視現在的人是沒有未來可言的。」

  「在我所在的年代和國家,已經不會像這個時代一樣,有那麼多的孩子被父母拋棄,那麼多的生命還沒出生就被拒絕。雖然也有不如人意的部分,但大部分的小孩子都能在父母的看護下開心的長大。」

  「這樣的未來,我想要傑克也看到。」

  「所以,就算很難受,就算很痛苦,也要認清現在,然後咬著牙繼續往前走啊。只有繼續往前,才能真正到達你想要的那個未來。」

  粉發短發的女孩愣愣地看著她,貓一樣幽碧色的眼瞳中倒映出她的影子,像終於穿過霧氣落在河面上的月光。

  傑克的身影漸漸開始改變,變得更加幼小稚嫩,包裹在身上的戰鬥靈裝也慢慢消散變成一件勉強包裹住身體的破爛鬥篷。在她身後,密密麻麻的孩子的靈魂從河水中緩緩升起來,年紀有大有小,有男有女,唯一相同的是面黃肌瘦的社會底層孩童的臉色。

  那是此前無數歲月中,被拋棄在這條河水中的孩子們。

  他們空洞的眼眸齊齊看過來,跪坐在面前的粉發女孩仰著頭看著她,呢喃著輕聲問,「是我們做錯了什麼嗎?為什麼被舍棄的是我們呢?為什麼大家都要拒絕我們呢?」

  「是我們的錯嗎?我們不該被生下來嗎?」

  「錯了嗎?做錯了嗎?」

  ……

  稚嫩又虛弱的,像還沒來得及睜開眼看向世界就已經凋零在寒冬中的雛鳥的聲音層層交疊在一起,宛如河面上蕩開的水波。

  現場所有人一陣沉默,仿佛懸在心底的那口代表人性和正義的鐘被這一聲聲質問扣響,回蕩開的余波讓人短暫地失去了發聲的能力。

  沉悶得讓人窒息的空氣中,澤田彌的聲音清淡地響起。

  「你們沒錯哦。」

  孩子們齊齊抬頭看過去。

  在她們茫然的視線中,銀發小女孩輕聲繼續道,「你們沒有錯,只是比較倒霉。」

  倒霉地遇上了不負責任的父母,倒霉地遇到了這個生存艱難的時代。

  作為受害者的孩子們沒有任何過錯,就只是單純的……運氣不好。

  一個孩子茫然地抬起頭,「所以,我們不是做錯了事,所以被世界舍棄的壞孩子,是嗎?」

  「你們不是,」澤田彌肯定地說,但緊接著道,「但是傑克做錯了。」

  「……」孩子們露出了不知所措的表情。

  「教你們一件事吧,嗯,也是必須要學會的第一件事:人類做錯了事是會得到懲罰,然後努力去彌補的哦。」

  孩子們面面相覷,半晌,一個怯生生的小女孩慢慢開口問,「我們可以改嗎?」

  「如果改正了之後,能夠看到媽媽說的那個未來嗎?」

  「大家都不會被拋棄的未來,是真的嗎?」

  「是真的。」澤田彌認真點頭,「你看那邊的江守,雖然什麼用都沒有還老是給家裡添麻煩,不還是好好長這麼大了嗎?家裡也沒有要丟掉他啊。」

  膝蓋忽然中了一槍的江守晃:「???」

  孩子們齊齊朝對面看過去,大概是這個例子太過有說服力,他們遲疑片刻後,整齊地點了點頭。

  江守晃:「!!!」

  「所以,」澤田彌緩緩將面前的小女孩滑落到肩側的衣領拉起來,輕聲說,「去清贖傑克的罪孽,然後重新投胎去吧,死亡並不是結束,而是另一個輪回的開始。從現在開始,我為你祝福,祝福傑克下一個輪回能夠出生在很好的家庭,有真正愛你的父母,遇到很好的人,然後,擁有一個能夠自己選擇的,美滿幸福的人生。」

  天空中的月華忽然大放。

  第一次,籠罩在河流上的霧氣被月光驅散,河面上的孩子們沐浴在溫柔的月色中,緩緩地仰頭看向天空。

  「這一次,我們會是被期待的嗎?」他們輕聲問。

  「會啊,」澤田彌毫不猶豫地回答,「至少這一次我會期待的,期待傑克能夠真正成長成一個好孩子。」

  孩子們在月光下沉默了許久。終於,有一個小女孩第一個往前走了一步,小聲開口。

  「……謝謝你,媽媽。」

  澤田彌:「……」

  她像是開了一個頭,其他的孩子們紛紛睜著大眼睛望過來。

  「媽媽。」

  「謝謝你,媽媽……」

  ……

  小蘿莉默了默,「所以說,我說了不是你們的媽媽啦。」

  然而那些孩子們卻朝她露出了一個純淨的笑容,然後紛紛閉上了眼睛。

  像是一場盛大故事的落幕,金色的光點像夏夜的流螢,載著孩子們的靈魂朝天空緩緩升去,宛如一條聯通天地的燦爛星河。

  星光中,孩子們的身影接連消散,留在最後的粉發小女孩回過頭定定地看向她。

  「下一個輪回,傑克還能再遇到你嗎?」

  「唔,我不知道哦。」澤田彌想了想,「有緣分的話,也許能夠遇到吧。」

  「嗯!我也會期待的,」她稚嫩的臉上終於揚起笑容,身影漸漸消失在空氣中,「期待能夠再次和媽媽遇到。」

  一片透明的糖紙輕飄飄地從她身上掉下來,澤田彌下意識地伸手接住,然後愣了愣,「咦?我說了我不是的呀?」

  難道我都白說了?

  小蘿莉站在原地滿臉懵逼。

  .

  以開膛手傑克的傳說為載體,從被拋棄的孩子們的怨氣中生出來的惡靈終於在月光下消散。

  游戲內外一時間寂靜無聲,旁觀了這一幕的眾人怔怔注視著屏幕,心中震驚和感慨交錯成泊泊熱流,緩緩流入被生活麻木已久的心田中。

  像旁觀了一場悲傷又雋永的故事的落幕,眾人心中升起復雜的情感,卻不知該如何言說。

  但悲傷過後被留下的感情卻無疑是正面的,像冬日的陽光艱難跋涉過層層厚重的陰雲,向大地灑落溫暖的光輝。

  畢竟無論過程多麼驚險曲折,「有人得到了救贖」這件事,總是值得人欣喜鼓舞的。

  「原來如此。」

  旁觀了這場典型的王道劇目,也不是所有人都沉浸在感慨和震撼中,也有理性思維堅如磐石於是很快就從「劇情」中抓出重點的大佬級人物,例如青之王。

  「在怨靈的出生地想要殺掉可以無限復活的敵人,基本是不可能的,唯一的辦法只有讓她實現願望後自行消散。」

  宗像禮司沉吟片刻,「該說是運氣好還是果然不愧是彌小姐呢,換了其他人遇到就是死局了吧。」

  旁邊的秋山冰社怔了怔,下意識贊同自家室長的話的同時,心底湧出了疑問,「室長,傑克的願望實現了?彌小姐不是一直都在否認她不是傑克的媽媽嗎?」

  「嗯?」宗像禮司回頭若有所思地打量著自己的隊員,「秋山。」

  「是!」

  「不用這麼緊張,我只是隨意問問,難道你還以為傑克的願望是找到媽媽嗎?」

  難道不是嗎?

  秋山冰社的臉上寫著這樣茫然的反問。

  「唔……」宗像禮司目光在他臉上逡巡片刻,不知道想起了什麼,略微失望道,「這樣啊,秋山你以後可能很難找到女朋友呢。嗯,這就是現在年輕人中流行的『注孤身』?」

  「……」秋山冰社沉穩的表情僵在了臉上。

  室長你剛剛若有所思的表情就是想到了這個嗎?!

  先不說這跟我以後找不找得到女朋友有什麼關系,室長你就算對下屬認真負責也不用負責到這種程度吧?

  「注孤身」什麼的讓下屬自己去煩惱就好了,不要大庭廣眾下說出來還這麼認真地失望啊!!

  不,等等,話說回來為什麼我要「注孤身」啊?!!

  ……

  以上這波洶湧的吐槽潮水般湧到了秋山冰社的嗓子眼,又被艱難地咽了回去。

  scepter4的沉穩擔當秋山君,今天依然艱難地維持住了人設。

  只是開了個玩笑的青之王望著自家下屬忽青忽白的表情,被逗笑了,「秋山君。」

  「……是?」

  「不用這麼緊張,只是開個玩笑,雖然我覺得作為你的上司秋山君的終身大事我也有必要關心一下,但目前來說還是正事比較要緊。」

  「……」

  秋山冰社艱難地咽下一口血,見著自家室長神色終於正色了幾分。

  「關於傑克的願望,我認為到這裡很清楚了。作為被拋棄的孩子們的怨念集合,她真正渴求的不是一個虛假的以謊言為底色的承諾,而是他人的期待與救贖。」

  傑克一次又一次地想要找到的「媽媽」,不是真的想找回那個拋棄了他們的人,也不是對未曾獲得過的親情的渴望,甚至都不是單純的對拋棄他們的世界的報復。

  那是那些被舍棄、被拒絕的孩子們,在暗無天日的水底下,掙扎地絕望地朝世界發出的一聲又一聲的求救。

  希望獲得救贖,希望有人能夠對他們報以期待,希望有人能夠肯定地對他們說被拋棄也好被拒絕也好,這樣悲慘的遭遇不是他們自己做錯了什麼,他們也是值得被愛的。

  漫長的呼喚之後,這樣的心情終於得到了回應。

  於是,那個以開膛手傑克為名的惡靈怨氣最終消散。

  懵懂的孩子們終於意識到他們得到了允許,世界沒有繼續拒絕他們,他們終於可以去清贖自己的罪孽,然後安心地去投胎開啟下一個輪回了。

  「到現在還看不出來這件事的人,以後肯定也猜不出更加復雜的女孩子的心思,所以我才說秋山你以後會『注孤身』,嗯,還有現場現在才反應過來的諸位也是同樣。」

  仿佛是對秋山的疑惑的解答,青之王閣下又慢悠悠加了一句,毫不留情地朝恍然大悟的眾人膝蓋射出一箭。

  作為單身直男高度集中群體,現場的程序員和警察們集體一僵,然後默默朝青王閣下投以幽怨的目光。

  這種事,就不要說破了啊,青王大人!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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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間奏(四)

  米花中心醫院。

  為了安置從米花大廈轉移過來的五十多個孩子們, 醫院整整空出了兩層樓層作為專門的住院室。

  這兩層樓的安保非常嚴格,警察和scepter4的成員輪班駐守,還有從土御門家調來的陰陽師們徹夜巡視。空氣中除了消毒水, 還彌漫著一股緊張的味道。

  最中央的病房,監控孩子們身體狀態的儀器在空氣中發出輕微的常人無法捕捉的嗡鳴, 數據正常,反饋心跳的綠色光點也在屏幕上正常跳動——這大概是唯一可以讓人松一口氣的部分。

  至於其他的,沉甸甸壓在每一個人心上的壓力, 透過目光全都集中到房間中央那個靠在椅背上的藍發少年身上來。

  而少年本人仿佛自帶屏障,不但半點沒有接收到這些山巒般沉重的壓力, 連坐姿都透著一股無可救藥的悠閑和嘲諷——嘲諷當然是其他人的感受, 老實說一句話都不說就能讓周圍人感覺到自己被嘲諷了,六道骸這也是神技了。

  當然,作為有求於人的一方, 即便病房中眾人被這種嘲諷感無差別掃射了也無話可說。

  牆上的掛鐘對古怪而沉悶的氣氛毫無所覺, 認真負責地在盡著自己的職責。細長的秒針規律地越過規整的羅馬數字, 終於走到了和時針重疊的最上方。

  「哢噠。」

  像是被這一聲輕微得仿佛塵埃落地的聲音驚醒,或緊張或期待,各種各樣含意豐富的目光交疊的正中心,被冠以重任的某個人緩緩睜開了眼睛。

  如果目光有熱度,這一刻六道骸身下的椅子都能被驟然升溫的視線點著。然而懶洋洋掀開眼皮的少年沒有受到半點影響,狹長的眼眸含著抹清透涼薄的光, 連表情都沒有多少變化, 實在沒辦法讓人從他的臉色看出端倪。

  「骸, 情況怎麼樣?」

  當然也並不是所有人都選擇了「讀六道骸臉色」這一高難度選項,也有有問題就直接問的直率少年,例如山本武。

  被詢問的六道骸一手支著下顎,輕笑一聲,以一句話擊碎了在場所有人的期待,讓交疊在自己身上的目光中的溫度重新降至了零點。

  「很遺憾,失敗了哦。」

  他輕飄飄地說,語氣輕松得像在形容什麼無關緊要的游戲,仿佛這游戲上沒有沉甸甸壓著五十多個孩子的生命的重量一樣。

  話說回來,六道骸其人從外形到性格無一不是和白蘭如出一轍的反派BOSS人設,讓他來救人也過於偏離人物故事線了一點,所以最終失敗也是可以理解的——個毛線啊!

  在眾人灼灼的目光中,或許自己也知道自己這樣輕飄飄一句話很不值得信任,像個來騙工資打醬油的慣犯,藍發少年姑且算是解釋了一句,「我的確找到了他們的夢境的地點……真有意思居然全都連接在了一起……但是夢境的外圍有很強大的力量看守著,理解成看門狗也行,所以我在外面看一眼就出來了。kufufufu……怎麼樣,需要我不惜代價強行突破嗎?」

  說著征求同意的話,六道骸的語氣中卻自然而然流露出一股不容忽視的濃濃惡意,讓人不由得就對他口中那個「不惜代價」幾個字產生極為不祥的預感。

  「不用了。」

  果然,他話音剛落,就得到了果斷拒絕。

  因為今晚的行動和山本武同樣守在了醫院的伏見猿比古終於從電腦屏幕上移開視線,以此時病房中雖然極力克制但依舊連成了一片的失望嘆氣聲為背景,他的表情可以說是不動如山般的冷漠,像是早就料到了這個結果一般,甚至語氣都是平鋪直述。

  「按照我們之前的契約,既然你沒能夠把孩子們從游戲內解救出來,那就還欠一件事。」

  六道骸挑了挑眉,「哦呀?我可不知道還有這種說法。」

  「那不是理所當然的嗎?」

  並不給他抗議的機會,電腦桌前的黑發少年說完這句話就扭過了頭,單手點過鍵盤,「反正拜托你做的事情很簡單,或者說是你的老本行……」

  他骨節修長的手握住屏幕邊沿,往身側一掰。電腦屏順著力道從他的肩旁擦過,給出了一個面向眾人的極佳的視角。

  屏幕上是十分清晰的,被夜色籠罩的醫院的入口。醫院內部的光從畫面外灑過來照亮了前方的空地,一旁的路燈正常運轉,花壇旁邊還違規停了幾輛黑漆漆的車輛。

  望著這個畫面的眾人一時有些茫然,不知道他特意把屏幕轉過來是想讓他們看什麼。

  總不會是警告他們醫院底下不能違規停車吧?

  這個無釐頭的想法剛才腦海中冒出頭,平地一聲驚雷,刺耳的轟鳴毫無預兆地襲擊了所有人的耳膜。爆炸的火焰像朵煙花般在屏幕上炸開,火舌席卷了旁邊倒霉被牽連的汽車,翻滾咆哮著的視覺衝擊連帶著灼熱的錯覺穿透屏幕滾滾而來。

  眾人被突如其來的爆炸驚得呆若木雞中,聽到伏見還在平靜地解說,不知道是不是這段時間連續熬夜加班的後遺症,他的嗓音中都透著一股困懶,因而話語也格外簡單明了。

  「就像你們現在看到的這樣,我們被人襲擊了。」

  眾人:「……」

  這也過於簡單明了了吧?!

  然而像所有熬夜加班被工作淹沒的人一樣,雖然這班是自己主動加的,但並不能緩解因此產生的暴躁,伏見猿比古的嗓音沙啞,語氣聽起來像是有整噸的□□埋在裡面只等一個不明形勢的愣頭青衝上來引爆(自殺)。他以近乎暴君的態度無視了所有人的疑問,直截了當地將警方的指揮權一並搶了過來。

  「各部門警察們守在病房門口不要多管閑事,道明寺,你帶特務隊員去一樓,爆炸地點不用看了,直接關閉入口開始排查;加茂你帶人去守住緊急出口,從現在開始一個人都不准走出這棟大樓;榎本你找院方,另外,土御門家的人在哪兒?再去檢查一遍結界……」

  與其說是臨場反應迅速,黑發少年給人的感覺更像是早有預料,一條條命令有條不紊地發布出來。在場眾人也全都是訓練有素的精英,只被開頭的爆炸震驚了一瞬,很快就反應過來進入了緊張的專業狀態。

  得到命令的人迅速跑出房間紛紛就位,匆忙的腳步聲中,六道骸優雅地一手支著下顎,巋然不動坐在原地,唇邊甚至勾起了一抹饒有興致的笑。

  「你早就料到今晚會發生這樣的事,特意讓我這個時候過來的?」慢悠悠地等到伏見安排就緒,他終於開口道。

  伏見猿比古頭也沒抬,手指迅速地在鍵盤上點了幾下,面前的屏幕飛快地刷過幾行代碼然後跳出了一個人的資料。

  「把你從復仇者監獄撈出來的人是白蘭,他之所以出手幫你是和你達成了協議,比如在他不在的時候替他保護某些人。游戲剛剛出事的時候你就試過進入夢境裡將彌帶回來,既然她現在還在沉睡說明你當時失敗了,所以我早就猜到這一次也不會成功……如果你想問的是這個,我解釋完了。另外,我們第一次去找你時你應該就已經知道我的主要目的了,既然你答應來了就好好做事。」

  懶得再跟他繞圈子,伏見直接以直白得過分的話語戳破了他和六道骸之間的「聰明人的默契」,隨後身體往旁邊一讓,將屏幕上的信息宛如打開的書本般攤開在身後人面前。

  「……」慢悠悠地嘆出一口氣,六道骸不知是真是假的感慨,「看來伏見君真的很急躁呢,這麼直白就沒有意思了。」

  「嘖。」

  無視了他看戲一般的表情,伏見依舊以既定的步驟,用冷淡到近乎不帶感情的語氣介紹道,「你的任務目標——平阪道反,綠王的殘黨。關於她的個人資料都在這裡,今天晚上襲擊醫院的人就有她,趁此機會對她附身然後假借敗退找到綠王殘黨的所有地下據點,對你來說應該不難吧,曾經用這一招毀滅過北意大利某個黑手黨家族的六道骸君?」

  「kufufufu……伏見君你使喚起人來真不客氣呢。」

  「過獎了。」

  兩人一來一回,完全沒有給其他人插嘴的時機。因為沒有被安排任務,山本武此時自覺地還留在病房裡,他抓了抓頭發,嘆了口氣,「所以骸今天只是來走個過場的啊,我還以為今天事情能夠解決呢……嘛,不過想想應該也不會有這麼簡單就是了。」

  「這不就是伏見君的目的嗎?連內部的人都不願意相信特意找這個機會試探,看來政府部門比起肮髒的黑手黨也干淨不到哪裡去。」

  紫色的霧氣從六道骸身上彌漫開來,透過霧氣傳出來的聲音帶著諷刺的輕嘲,「另外,這群小鬼中有人沒有被拉進游戲,我已經把他們叫醒了,算是額外附贈的驚喜吧kufufufu……」

  話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經消失在了原地。

  盯著那張空蕩蕩的椅子,伏見微微蹙了一下眉,「這家伙早就計劃好了?」

  「啊?額,對哦,骸好像沒看你給他的資料,他跟你想到一起,早就看准那位平阪小姐了?」山本武反應過來,「話說回來,他指的沒進游戲的人是……」

  「諾亞方舟頂替了褚星秀樹的身份,所以褚星秀樹本人沒進游戲,只是單純地被強制休眠了。」

  伏見話音剛落,像給他的話提供佐證一般,兩個由帶著剛剛清醒的迷茫的聲音在他們身後響了起來。

  「……怎麼回事?我在哪兒?」

  「……誒?這裡是醫院?」

  ……兩個?

  伏見和山本眼瞳猛地一縮,同時回過頭,就見身後的病床上有人摘下游戲頭盔迷迷糊糊坐起來。

  一個當然是被諾亞方舟占據身份的褚星秀樹,另外一個……

  「嗯?」對方茫然地看著兩人震驚的表情,有點害怕地往後縮了縮,「你們盯著我干什麼……」

  .

  同一時間,游戲內。

  空寂的夜空中雲層漂浮,月光只明亮了剎那就再次被陰雲遮蓋了過去。

  河岸邊的風越來越大,迎面而來的風息中夾帶了沉沉的水汽,昭示著一場大雨即將降下。

  送走了開膛手傑克之後,澤田彌幾人在河岸邊沉默了好一會兒。

  「看起來這個游戲的主線果然不是傑克。」

  收回試探風息的手,柯南在一片寂靜中第一個開口道,「綱吉哥,彌,我們先回去吧,看起來馬上要下雨了。」

  澤田彌靜靜面對著河水,視線在渾濁的河面上落了落,這才回首,輕輕點了點頭,方才一直沒有說話的愛麗絲慢慢走到她身邊來。

  「啊,哦。」一旁的澤田綱吉似乎也在發呆,被提醒後這才回過神,從剛剛白蘭出現的位置收回目光。少年低頭摘下手套,微微頓了頓,這才以盡量克制的聲線開口,「那個,秀樹……」

  「嗯,我知道,城外的北郊我記得有墓園……愛麗絲,快躲開!」

  柯南的聲線驟然拔高,像一根被拉至極限的琴弦,話音中驀地透出驚懼。

  其他人尚未反應過來,眼前驟然劃過一道血色的紅芒,如流星般撕裂了夜色。

  颯然風聲在身後墜落,澤田彌猛地回過頭,一蓬刺目的鮮血濺落在視野裡。

  「……愛麗絲?」

  「是acher……彌,快逃……」

  血紅的液體落在了裙角,被一箭破碎靈核的英靈留下最後的警告,在眼前緩緩倒了下去。

  幾乎是同一時間。

  「綱吉哥,快讓開!」

  因為突如其來的襲擊下意識提高了警惕擋在同伴身前的澤田綱吉被一把撲倒,險險躲過了朝著他的心髒刺來的匕首。

  攻擊來自如此近的距離,不是因為敵方殺手的隱蔽能力高到了連他都無法察覺的地步,單純只是因為……

  「……江守?」

  澤田綱吉一手撐著地面,幾乎沒來得及從地上爬起來,震驚的目光直直指向身後那個微垂著頭拎著匕首的少年——剛剛在背後發出了襲擊的人,江守晃。

  「為什麼……」


第107章 聖杯戰爭(一)

  「master,終於不打算裝了嗎?我早就說過的吧, 這種程度的敵人只要直接動手碾壓過去就行了。」

  成熟妖嬈的女聲被夜風遠遠送過來, 語氣是居高臨下的蔑視,像蔑視自己腳底下的蟲子一樣, 聲音中還透著一股不正常的狂熱。

  「而且我早就等不及了, 多美麗的孩子, 比年輕時的我還要美麗,這怎麼行呢, 比我美的人怎麼能存在在這個世界上呢!來吧, 把你的□□、鮮血、內髒全都獻給我吧, 比我還美麗的生物的血能夠讓我變得多美呢?」

  颯然風聲貫穿了夜色中的薄霧,眾人下意識抬頭,終於看到稀薄月色下立於遠處房屋頂端的人。

  她長長的裙擺被夜風撕扯,像翻騰的血海, 似有亡靈在其中哀嚎。背著光的女人看不清臉, 只有肩側散落的長發慘白得像籠罩在墓地上方的月光。

  那種怪異和不正常的氛圍讓人聯想起從地獄爬出的惡鬼,幾乎是一眼就能判斷的「異類」。

  她口中的「master」,江守晃平靜地往後退了兩步。

  掉在不遠處的提燈照亮了他的臉,他周圍的空間出現了奇怪的扭曲,宛如打上了馬賽克的像素體, 屬於「江守晃」這個個體的外表數據被重新編寫,一個完全陌生的人出現在原地。

  「大小姐, 」他緩緩勾了勾唇, 漆黑得仿佛能吞噬一切光源的眼睛直勾勾看過來, 像一把鋒利帶血的刀,「座敷童子向您問好。」

  不需要多余的說明了,他的自我介紹已經把面前的一切都解釋了清楚。同樣以妖怪為代號,同樣在現場這麼多人中目標明確地找中澤田彌,毫無疑問,他也是那邊的人,那個至今目標不明的組織的人。

  澤田彌抿了抿唇,望過去的目光有一絲復雜。

  而對方並沒有再給他們多余反應的機會,和動漫中揭露真面目後總喜歡說出大段台詞解釋因由給了主角組們足夠的翻盤時間的反派BOSS不同,這個少年自我介紹完就果斷下令,「acher,把他們三個全抓起來。不過不准對大小姐動手哦,否則我就用令咒把你送回英靈座。」

  姑且不論他這個命令多無理取鬧,被稱為acher的英靈從樓頂一躍而下,如一團輕飄飄的紅雲,隨著夜風優雅飄落到近前,那張艷麗到具有衝擊性的臉也由此暴露在了燈光下。

  她似乎對於這個命令非常不滿,但少年口中的「令咒」讓她勉強壓下了眼中的狂氣,朝自己的master投以了幽怨的一瞥。

  「真是個可憐的男人。」

  她冷冷地這樣說道,隨即她一招手,抽出細長宛如權杖的武器,閃電般衝著澤田綱吉衝過去,「好吧,既然不能動那個小丫頭,那就用你們讓我盡盡興吧。雖然男人的鮮血對我無用,但姑且用那美麗的紅色來平息我此刻心頭的憤怒吧!」

  .

  同一時間,主控室。

  同樣的場景沒有重復形容的必要,一言以蔽之,主控室內再次炸了。

  今天晚上這一驚一乍的心路歷程實在心酸,等這場游戲結束,建議所有人都去醫院檢查一下刺激過重的心髒。

  「伏見君那邊傳來消息,褚星秀樹和江守晃都被六道骸喚醒,江守晃似乎是一開始就被人取代了。」

  「現在正在和澤田君交手的人也是類似於開膛手傑克一樣的存在,她的能量反應正在不斷攀升,快要超過傑克了……」

  「澤田君的能量反應下降了!」

  昨天晚上才和歌劇魅影打了一場,今天又正面和開膛手傑克打了兩輪,方才還中了開膛手傑克的寶具詛咒,應該說澤田綱吉能夠撐到現在都是非常了不起的事了。

  看著屏幕中在紅衣女人放肆攻擊下開始左支右絀逐漸露出頹勢的少年,所有人都暗自捏了一把汗。

  「十代目!」

  「加油啊,阿綱!」

  「澤田君……」

  畫面外的加油打氣並不能傳進游戲裡,無論外頭的人情緒多激動地想要幫忙,現實卻是他們都只能被空間阻隔在孩子們的戰鬥之外,眼睜睜地看著早已疲憊不堪的少年再次對上殘忍可怕的敵人,看著游戲內的孩子再次身處危險之中。

  毀天滅地的王權者也好,地下世界讓人聞風喪膽的黑手黨也好,全都只能站在外面看著。

  「……可惡!」獄寺隼人一拳砸在了旁邊的牆壁上,手背上暴起的青筋沿著他瘦削的手腕一路沒入袖口。銀發少年的表情與其說是恐慌更類似於憎恨,憎恨自己的無能為力。

  「……」

  從獄寺身上收回視線,十束多多良重新盯著屏幕低低地喊了一聲,「King。」

  「嗯?」

  周防尊的聲音懶沉,是他一貫的仿佛剛剛睡醒對什麼都不感興趣一般的冷淡。但此時這種與往常別無二致的態度,卻給身邊人注入了一絲信心。

  雖然他也不知道自家王的底氣從何而來,但十分讓人安心是真的。

  十束多多良緩緩吐出一口氣,就在這個時候,青之王的聲音在緊張得幾乎讓人透不過氣的房間中響起。

  「諸位倒是不必如此絕望。」

  青年的聲音冷靜優雅,鎮定自若的語氣幾乎和周防尊如出一轍,「遠沒有到山窮水盡的地步,現在這個局面,此時游戲內的江戶川君和彌小姐應該早有預料才對。」

  正緊張地盯著屏幕的眾人聞言齊齊怔住。

  .

  這應該是就是柯南說過的,最糟糕的情況了。

  澤田彌一手扶著愛麗絲,努力地往她身上疊加治愈性的陰陽術。陰陽術的本質是靈力,能夠對人類和妖怪使用的術放在看似不同體系的英靈身上居然也能夠正常運轉。因而雖然靈核被洞穿,但愛麗絲居然也被復雜的術式強拖著並沒有立即消散。

  「疼不疼啊愛麗絲。」小蘿莉抿著唇,淺色的大眼睛蒙上了一層霧蒙蒙的水汽,一邊有些生氣。

  太過分了,實在太過分了!

  愛麗絲這麼可愛一只蘿莉,為什麼要挑著她先下手?

  對面的反派們都沒有學習過《兒童保護法》嗎?!

  「不,不疼……」被她扶著的銀發小女孩模樣的愛麗絲靠在她肩上,很努力地忍住了,「沒關系彌醬,不疼的。」

  「你等等,我再給你扔個術……果然回去之後還是要找晴明多學一點治愈系的陰陽術,術到用時方恨少!」

  那是「書到用時方恨少」吧?話說回來現在是思考這個的時候嗎?

  柯南站在旁邊,一邊以警惕的姿態面對著對面不知為何只派出英靈沒有自己動手的「江守晃」,一邊聽著兩只蘿莉的對話虛了虛眼睛。

  但性格設定並不是吐槽役的名偵探雖然感覺此時有很多話要說,但最終也沒有說出口。

  「彌,愛麗絲,先想想怎麼撤退吧,綱吉哥快撐不住了。」

  「哦。」澤田彌看似平靜地回答,「我去把對面那個家伙打一頓吧,干掉master,servant就消失了,這是愛麗絲教我的。」

  江戶川柯南:「……」

  愛麗絲:「誒?」

  我的話是那個意思嗎?

  一邊努力地忍住痛楚,愛麗絲由於失血過多而蒼白的小臉上寫滿了茫然。

  「……你冷靜點。」柯南頭疼地按住了眉心。

  「是啊,彌醬,還是我來吧。」愛麗絲小聲說。

  她也沒有辦法不小聲了,雖然澤田彌努力拖延,但靈核碎裂,她的身體還是開始漸漸趨向崩潰。

  「最後,我還想為彌醬做一點事……」

  小女孩秀氣蒼白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笑,像夜色中的紫藤蘿,安靜秀雅,一雙幽寂的眼眸凝視著正努力幫助自己的人。

  「這一次我玩得很開心哦,遇到彌醬也是,跟master一起也是。」

  「愛麗絲……」

  「這是我最後的願望了……獻給某人的故事(Nursery Rhyme)」

  最後的魔力如浪潮般爆發,空間震顫,茂密蔥郁的森林拔地而起。

  .

  小女孩的身體如星光般散開,用最後的力量放完寶具後,愛麗絲終於支撐不住消失在了澤田彌懷裡。

  銀發小蘿莉站在原地沉默了片刻,緩緩放下手。

  彌漫開的霧氣席卷了周圍的空間,天空中掠過一道驚雷,似有雨水穿透薄霧淅淅瀝瀝灑落。

  這場醞釀了半晚上的大雨,終究還是落下了。

  「彌醬、柯南……」

  澤田綱吉急促的聲音從身後傳來,緊接著是跌跌撞撞的腳步聲。棕發少年顯然已經發現了周圍環境的變化,在對手消失的瞬間來不及疑惑就匆匆忙忙跑了過來。

  澤田彌緩緩轉過身,「尼醬。」

  看到安然無事地站在原地的兩個小孩,澤田綱吉先是松了口氣,「太好了彌醬你們沒……愛麗絲她?」

  他忽然意識到了什麼,聲音也放輕了下來,像是不願意去相信又不得不確認。

  澤田彌沉默地點了點頭。

  「……愛麗絲剛剛張開了寶具,把那兩個人關進了『無名的森林』裡。」

  深吸一口氣後,沒有任由沉默繼續蔓延下去,柯南第一個站出來解釋了情況。他抬眸,目光直直看向澤田綱吉,湛藍色的眼瞳明銳清透,像是在逼迫他認清現在不是感傷的時候。

  「還會有再見面的機會……但現在我們的危機依然沒有解除,因為愛麗絲張開了結界,雖然她控制了沒有把我們也關進去,但受到不可避免的余波影響,我們已經掉進了陰界。」

  像是被提醒,澤田綱吉終於回過神。

  江守晃的背叛,愛麗絲的消失,這些突發的狀況宛如一團亂麻幾乎要堵塞人的思考能力。

  幸而,這種艱難的局面於澤田綱吉而言並不算是第一次遇到……不,應該說怎麼樣這都不能算件幸運的事,但至少給他留下了寶貴的經驗。

  澤田綱吉輕輕閉了一下眼睛,眼睫再次睜開時已經恢復了冷靜。

  這時候,他旁邊的銀發小蘿莉伸出手,掌心被夜風送來了一滴冰涼的水滴。

  「……下雨了。」

  像是應和著她的話,下一秒,雷聲轟鳴而過。

  ……陰界、雷雨天氣。

  澤田綱吉猛地抬起頭,霧氣深處,大團漆黑的影子不知什麼時候開始向這邊圍攏。

  雷雨天會在不列顛領土上出現,對生者展開狩獵的「black dog」。

  果然是遠沒到能夠有余力悼念同伴的時候。

  澤田綱吉苦笑地扯了扯唇角,「彌醬,柯南,准備跑。」


第108章 聖杯戰爭(二)

  陰界, 倫敦大街。

  不知道是陰界特有的環境,還是倫敦自帶這麼個固有結界,前方的道路霧氣彌漫連路燈光都模糊得像遠處的星子。

  澤田彌幾人再次被一群黑犬追了大半個城區,從東城區跑回了白教堂。

  亡靈對於生者的執念是巨大的,狗子們鍥而不舍, 像眼睛前面吊著骨頭,成群結隊地跑起來宛如奔騰的雷光洶湧淌過長街, 把覆蓋著陰界的霧氣都攪動得如同煮沸的水。

  「拐過前面那條街就是教堂,馬上要到了, 彌你沒問題吧?」

  「沒問題呀。」

  澤田彌一邊牽著哥哥的手, 另一只手提著裙擺還有余力臉不紅氣不喘地回應柯南的關心。

  雖然有一副嬌嬌弱弱看起來走兩步都要氣喘的人偶娃娃一般的外貌,但實際上她的身體可好了。

  「我有加入學校的網球部哦,體力大概有兩個岳人噠。」

  省略了她加入的男子網球部,也省略了她在網球部其實是去當經理兼職吉祥物的。

  不過也沒差別, 因為長得太可愛了沒人支使他們做事, 於是她和安娜在網球部的大部分時間都是打網球沒錯了。

  「……雖然有點同情被你拿來當單位的向日同學, 但你平時有鍛煉真是太好了。」

  畢竟這個游戲一開BOSS戰就得玩一波大逃殺, 簡直像什麼固定流程一樣, 這樣下去叫什麼「繭」, 改叫「神廟逃亡」不好嗎?

  濃厚的霧氣將視野塞滿, 路邊的房屋都模糊在了霧氣裡,這種情況下江戶川柯南同學依然穩如GPS導航, 順利地帶著他們走了一條最便捷的路。此時除了身後黑犬們的犬吠, 大街上空蕩蕩的靜得簡直讓人害怕, 路兩邊的路燈光都是森然的冷白,像墓地中搖晃的磷火。

  跑過某條巷口時,澤田彌忽然感覺到什麼,有些詫異地回頭看去。

  一個高大的黑漆漆的影子靜靜立在濃霧中,來不及看清楚就和周圍的建築一起被甩在了身後。

  「……那裡有人?」

  小蘿莉正疑惑地嘟噥,前方忽然傳來了柯南松了口氣的聲音,「到了,快進來。」

  .

  無論假扮成了「江守晃」的那個人在和他們在一起期間說了多少謊,或者從頭到尾都沒說過真話,但至少有一點他倒是沒有說錯——black dog進不了教堂。

  空曠的教堂大廳莊嚴肅穆,森然寒意不斷從大理石地面透出來,讓坐在地上剛跑出一身汗的小蘿莉都覺得有些冷了。

  澤田綱吉渾氣喘吁吁地躺在她身邊,手腳張開宛如一個端正的「大」字,一邊心有余悸,「沒,沒進來吧?」

  站在門口的柯南往外看了一會兒,緩緩帶上門,「沒進來。」

  可能是出於亡靈本能的對這類神聖場所的畏懼,黑犬們最終停在了教堂門外,不甘又幽怨的目光直勾勾盯過來,渾身縈繞的紫色電光「劈裡啪啦」仿佛在表達著內心的不滿,卻始終沒有上前。

  對澤田彌幾人來說這無疑是個好消息,他們正需要一個場所來稍作休息,重整旗鼓,順便——

  對一直被瞞在鼓裡的澤田綱吉少年解釋一下現在的真正情況。

  江戶川柯南:「我知道綱吉哥你現在已經很累了,但還是先聽我說一下……你不用坐起來,就這樣躺著聽吧。」

  澤田蘿莉坐在哥哥身邊,順手將他的頭稍稍抬起放在膝上,有點心疼地摸了摸親哥體力消耗過重的慘白小臉。

  「現在差不多可以說了,我們正在進行的游戲……不,已經不能稱之為游戲了……我們現在正參與的,是一項名為『聖杯戰爭』的魔術儀式。」

  澤田綱吉:「???」

  他先是抬頭看自家妹妹,發現妹妹並不驚訝顯然是早就知道——不知道為什麼有種理所當然的感覺。於是他又扭頭去看柯南,帶著滿臉茫然地等著他繼續解釋。

  隨即柯南的下一句話就把他炸了起來。

  「因為還要講解世界觀,解釋起來有些復雜,還是等人齊一起說吧。愛麗絲,現在可以出來了。」

  澤田綱吉:「!!!」

  他一個鯉魚打挺,猛地坐了起來,目瞪口呆地看到柯南視線所指之處,星星點點的光點重新聚集,像夏夜的螢火。

  銀色長發宛如妹妹鏡像的小女孩在熒光中重新出現,正是理應被acher一箭射穿靈核為了掩護他們逃走放出寶具而死的愛麗絲。

  懵逼已經不足以形容棕發少年此時的表情了,他呆呆地呢喃,「我覺得我漏看了十幾集的劇情……」

  澤田彌眨了眨眼睛,「柯南說過還有再見面的機會的呀?」

  澤田綱吉:「……」

  可他沒說這麼快的啊?!

  小蘿莉同情地摸了摸自家哥哥,看到他呆滯地回過頭,這才軟軟地跟他說,「尼醬演技太差了,如果提前跟你說了,肯定瞞不過去的吧。」

  她一臉乖巧,因為剛剛進行過劇烈運動,銀色的長發有些蓬松,顯得毛茸茸的。她的臉頰透著點生機勃勃的粉紅,眼睛清透明亮得像夜空中的星子,可愛得說什麼都對。

  ……更何況在妹控指數超標的澤田綱吉少年眼中自家妹妹本來就是說什麼都對。

  於是「說什麼都對」的銀發蘿莉在她哥懵逼的目光中慢條斯理地解釋,「愛麗絲作為英靈,有兩個寶具。除了剛剛用的『獻給某人的故事(Nursery Rhyme)』,還有一個寶具叫做『永久機關·少女帝國(Queen\'\'s Glass Game)』……唔,這個你來解釋吧,愛麗絲。」

  被點到名字的小女孩乖巧地點點頭,理了理自己的裙擺來到澤田彌身邊端正坐下,一邊慢慢說道,「『永久機關·少女帝國(Queen\'\'s Glass Game)』是我的對界/對己寶具,可以回卷時間,只能對我自己或者我的召喚物使用。像看童話書一樣,故事進行到末尾,不喜歡那個結局的時候,可以翻回來從頭看起,這樣故事就永遠不會結束啦。」

  「……」澤田綱吉茫然地問,「無限復活?」

  雖然同伴沒有死是好事,但聽到這裡少年的表情一時有點崩潰。為什麼愛麗絲也會這一招?這麼珍稀技能已經爛大街了嗎?那其他英靈還怎麼打???

  「不是無限復活。」好在愛麗絲緊接著就否定了他的疑問,「如果是在我察覺之前就被殺掉了的話,來不及發動寶具的我是沒辦法重置時間的。所以必須是在我打開寶具之後,從那個時間點開始,後面走過的所有時間我都能夠回卷回去。」

  「所以……」澤田綱吉努力地抓住了重點,「你早就知道自己有可能身隕而提前打開了寶具?」

  愛麗絲點點頭,「柯南告訴我的。」

  澤田綱吉的目光又移到了柯南身上。

  黑發少年眸光平靜,「江守晃有可能是之前和彌打過交道的那個組織的人,這件事我早就知道了。」

  「……有多早?」

  「進游戲的第一天晚上。」柯南一臉「這只是正常操作」的表情,「他和褚星秀樹都不是本人,破綻很明顯我就不說了。」

  澤田綱吉:「……」

  哪裡明顯了?哪裡?!

  「……確實很明顯啊,最明顯的一點,過迷宮的時候,褚星跟我一樣走過的路全都能背下來。真正的褚星秀樹是做不到這一點的,但是換成身為AI的諾亞方舟不是就很正常了?還有我當時提起的特洛伊石板,普通人沒辦法把它完全復寫下來吧?」

  「……」澤田兄妹同時露出了一言難盡的表情。

  雖然現在懵逼的只有哥哥,但也並不妨礙澤田蘿莉聽完他的話後也用幽幽的表情看向了他,「可是柯南也背下來了呢。」

  江戶川柯南愣了愣,「我背下來不是很正常嗎?」

  「……」

  「……」

  可以,這很柯南。

  「那江守晃呢?」

  「一個普通的,什麼能力都沒有的小孩子能夠在黑犬的圍攻下成功生還,這一點本來就很可疑。而且那段時間我們還莫名把他忽略了,非常巧,類似的情況我們半個月前還遇到過——以語文老師的身份進入冰帝的同是組織成員的祝部天行就有這樣的能力。」柯南看向澤田彌,「彌,我記得你說過,如果不是安室先生特意提起,你都不由自主把她忽略了,對吧?」

  澤田彌點點頭。

  「這就是疑點了,而且最重要的是他說過的話——他說他不知道221B是什麼地方。」某個福爾摩斯廚冷靜理智地說,「二十一世紀怎麼可能有生活在現代社會的人不知道福爾摩斯?所以他一定是敵人假扮的。」

  「……」

  「……」

  澤田彌默默地看著自己的小伙伴。

  澤田綱吉干笑了兩聲,「那,那個,以福爾摩斯先生為主角的動漫、影視作品的確很多,就算沒看過原著也的確應該知道,除非是從小生活在非常封閉且幾乎不與外界接軌的特殊環境……這樣想的話似乎也沒錯。」

  澤田彌改默默看向她哥。

  她完全知道自己的小伙伴是個什麼德性,所以哥哥你真的不用替他挽尊的。

  然而江戶川同學本人並不覺得自己的話有什麼問題,見兩人都沒有疑義了,他於是繼續,「所以我在游戲第二天,也就是昨天提早出門來了一趟教堂,然後就在教堂的密室裡發現了聖杯戰爭的資料。像愛麗絲、傑克,還有歌劇魅影這樣類似存在的英靈都是因為聖杯戰爭被召喚出來。」

  「愛麗絲這樣被召喚的英靈被稱為servant,召喚他們的人被稱為master。歌劇魅影的master是歌劇院的老板,傑克的master是她在東區的河邊殺的那個女人,第一個開膛手傑克案件的受害者,而愛麗絲的master……」他回頭看向安靜坐在澤田彌身邊的小女孩,「如果我沒有猜錯,愛麗絲的master應該是弘樹吧,也就是諾亞方舟。」

  「!」澤田綱吉像是忽然想到了什麼,急切地看向柯南。

  「對,你想的沒錯,弘樹還活著。被開膛手傑克殺死的那個,只是愛麗絲用人偶做出來的贗品。」

  看著少年倏然睜大的眼睛,柯南輕輕笑了,「如果不讓對面以為弘樹已經死了的話,acher出現時的第一個目標一定會是身為諾亞方舟,能夠很大程度上影響這個世界的弘樹。即便早有防備,我也沒有把握能夠在英靈這樣的存在的偷襲下保護好他,所以讓他假死是最好的辦法。至於我們幾個,對方應該會盡可能采取活捉的手段,我們當時不會有太大的危險。」

  澤田綱吉急切道,「所以……」

  「所以,」柯南強行「所以」,然後忽然轉折,「綱吉哥,你做好戰鬥准備了嗎?」

  澤田綱吉:「……哈?」

  不是做好准備把弘樹帶回來嗎……他滿臉懵逼。

  「我剛剛說過的吧,現在只是中場休息。」柯南伸手往外一指,無奈道,「綱吉哥你該不會以為我說的敵人是外面那群黑犬吧。」

  「我也很希望只有他們,但並不是啊。雖然那個假的江守晃和他手下的archer被愛麗絲關進【無名的森林】了,但是,他還有同伙啊。」

  話音剛落,劇烈的碰撞聲猛地從教堂外傳來撞擊在人的鼓膜,像是有什麼強大的力量像攻城錘一樣砸在了愛麗絲籠罩住教堂的結界上。

  教堂中的空間都為之震蕩,細密的塵埃被搖晃著從屋頂撲簌落下來。

  澤田彌拍了拍裙擺,站起身。

  「休息好了嗎?」柯南抬頭看向她。

  小蘿莉點了點頭。

  「去吧,在地下室,東西已經准備好了,我們會幫你爭取時間。」

  這可能是他此生最大膽,近乎孤注一擲的賭博了。

  賭的是面前這位小女孩和敵方之人的天運,看看吧,世界的眷顧到底站誰這一邊。

  柯南平靜地把眼鏡摘了下來。

  「祝你凱旋。」


第109章 聖杯戰爭(三)

  所謂聖杯戰爭, 圍繞著「戰爭」的核心體系是——英靈召喚。

  爬著苔蘚的石壁夾出窄窄的樓道,牆上的壁燈搖晃著幽綠的燈光,因為身處陰界,連她最熟悉的火焰的顏色都變得陌生又詭異起來。

  澤田彌拎著提燈一步步往下走,她身處的建築還在不斷震顫, 敵人的攻擊來得迅猛又激烈。

  應該是非常危險的時刻,但不知道為什麼, 她越往下走,越靠近那個早就准備好的召喚地點, 卻越有一種平靜寧和的感覺。

  好像, 從這個印記出現就開始了。

  她低頭看看自己的右手手背,在那個柯南讓她一直帶著的手套底下,紅色的咒紋宛如張揚的火焰,老實說其實長得和大哥給的赤之氏族的標志有點像。

  甚至給她的感覺都有點相似, 那種被什麼強大的力量守護著的感覺。

  「總不會是把大哥召喚出來吧。」

  小蘿莉嘀咕著, 終於走到了台階最末尾。

  幽綠的壁燈照亮了空曠的地下室, 赤紅色的召喚陣法靜靜地躺在地面上, 復雜的陣紋在幽暗的燈光下散發出一種神秘又詭異的氣息。

  澤田彌站在陣前, 微微垂下眸。

  到目前為止, 柯南已經盡了最大努力幫她把局面拖延到現在, 有沒有未來就堵在現在了。

  按照教堂中找到的資料顯示指向召喚英靈需要聖遺物,身處游戲世界的他們當然沒有這個條件, 直接召喚只會出現理論上和御主相性最好的英靈, 但所謂相性最好, 誰知道那是個什麼標准?

  雖然說起來非常失禮,但英靈的力量也是有強有弱。這個時候如果召喚出了某些「柔弱的音樂家」、「只會寫書的三流從者」、「根本不會打架的作家」不就全完了嗎?

  更何況這裡還是在英國,超容易讓人聯想起某些奇奇怪怪的大叔比如莎士比亞啦、莎士比亞啦、莎士比亞啦什麼的……算了,太恐怖了,還是不要想了。

  「看臉抽卡的時候到啦。」小蘿莉深吸一口氣,伸出手,「我覺得我還是很白噠,加油!」

  「宣告!」

  ……

  與此同時,地面上方地動山搖。

  多災多難的白教堂外活生生上演了一出怪物攻城。

  黑色的不祥火焰在環繞著教堂熊熊燃燒,已經被燒成焦炭的殘屍伸出枯木一般的爪子從火海中往外爬,怪物一般的嘶吼和火焰烈烈燃燒的嗶啵聲交錯在一起,像是將一片火海地獄生生挪到了現實。

  愛麗絲召喚出來的玩具士兵正在和火海中爬出的怪物激烈交戰,但能夠無限復活的士兵卻居於了下風,因為對面的怪物被碾碎之後也能夠重新從火海裡爬出來……是的,不死這個稀缺屬性看起來真的要爛大街了。

  而另一邊愛麗絲召喚的炸脖龍也在和敵方英靈戰鬥——或者說單方面被毆打,樓房般高大的巨獸在英靈手底下宛如弱小又無助的小動物,幾乎毫無還手之力。

  真是無論怪物還是英靈本人都強得像從深淵爬出來的惡鬼一樣。

  唯一的好消息是還有愛麗絲的結界將他們和這群深淵來客隔開。

  而懷消息是愛麗絲的結界快撐不住了。

  「這真的是能夠打的存在嗎?這個游戲到底怎麼回事?恐怖元素過量了吧?進游戲之前就應該掛牌子警告未滿十八歲禁止進入吧?!」

  不知道是不是吐槽小能手江守晃去了對面,澤田綱吉靈魂中的吐槽之魂重新覺醒,擔當了重任。

  「為什麼是十八歲,這個界限實在有點……不,這個不是重點。」柯南頭疼地捂了捂額頭,「綱吉哥,你看清楚,外面那些看起來像僵屍的家伙其實都是跟著外面那個英靈一起出現的,我沒猜錯的話應該是她的固有結界吧,愛麗絲?」

  小女孩模樣的英靈臉色有些白得過分,她一邊努力支撐,一邊抽出零星余力衝著柯南點點頭。

  「應該是和她生前的傳說或者做過的偉業……不,這怎麼看都不是偉業而是惡業……有關聯。是她生前事業的具現化,來不及討論她的來歷了,總而言之只要知道把她打倒的話,外面那些僵屍也會一起退去就夠了。」

  「話是這樣說但是外面那家伙看起來真的沒那麼容易打倒啊,我覺得她比歌劇魅影和開膛手傑克加起來還要厲害啊!而且她手裡拿的武器是權杖吧,她生前該不會是哪個國家的君主或王後吧?!」

  澤田綱吉欲哭無淚地抓著頭發,透過玻璃窗看著教堂外那道火焰中央亭亭玉立的身影。

  她頭戴王冠,手握權杖,猩紅的披風在火焰中翻飛,只一個模糊的側影就顯得端莊而威嚴,單就氣勢上來說就和歌劇魅影之流不是一個層次的。

  大概就是關底BOSS和精英怪的差別吧。

  「麻煩了……」同樣注意到了門外那個英靈的權杖和王冠,柯南的臉色也難看起來,「……她是英格蘭的。」

  「什麼?」

  「我的意思是,那個英靈很有可能是英格蘭的某一任女王。」

  英靈這種存在,是有地域加成效果的。就好像在自己出生地的開膛手傑克可以無限重生,除非自己自願被超度幾乎是不死的存在一樣。本國的英靈在本國的土地上,毫無疑問會獲得相當程度的支持,更何況外面那位還是曾經君臨整個國家的女王。

  「對面的運氣也太好了一點吧。」柯南苦笑,這種強度已經相當於游戲中SSR的級別了。

  他深吸一口氣……不,就算是這樣,也遠沒到放棄希望的時候。

  「綱吉哥,抱歉,愛麗絲能夠撐到現在已經近乎是奇跡了,接下來還是要拜托你了。」

  「啊,我知道。」澤田綱吉愣了愣,從地上站起來。似乎是發現黑發少年的臉色比往日白了許多,他有點無措又努力地鎮定下來,讓自己看起來無比可靠道,「沒事的柯南,我會保護你的。」

  江戶川柯南的目光掃過去,棕發少年正從口袋裡重新拿出手套帶上,保持著戒備的姿勢,望向窗外的目光重新堅定起來。

  他應該沒發現,比起他,他自己的臉色要更加蒼白。

  黯淡的燈光下,緊抿著唇線的少年清亮的眼睛被遮蓋在了碎發下,側臉的線條無比柔和,像是與血和火,黑暗和戰鬥半點沾不上邊的樣子。

  頂著意大利最大黑手黨家族繼承人的身份,咋一看依舊像平凡和溫柔的家庭中長大的普通小孩子。

  還是和小時候一樣啊,這家伙。

  明明身處危機萬分之時,柯南心中卻忽然升起些不合時宜的感慨。

  只有自己一個人的時候,可能連鄰居家無害的幼犬都能把他嚇哭。但身邊有其他人的時候,不是保護他而是有人需要他保護的時候,即便是扛著山巒般的壓力都能夠勇敢站出來擋在其他人面前。

  小時候見過的那個膽小愛哭的弟弟長大了,但內裡好像又一點也沒變。

  「綱吉,柯南……」一直艱難維持著結界的愛麗絲終於小聲地開口,「抱歉,我快要支撐不住了。」

  「我知道了。」

  橙紅色的火焰亮起,在眸底鋪開霞光一般明亮淡漠的淺金,澤田綱吉平靜地注視向前方,「交給我吧。」

  像是有什麼玻璃器皿在空氣中鏘然碎裂,教堂外,體型巨大的炸脖龍發出一聲慘痛的臨終哀鳴。巨獸龐大的身體近乎被完全肢解,巨大的頭顱被英靈揮舞著流星錘般砸過來。

  教堂高高的頂部應聲坍塌,磚石飛濺如暴雨般墜落,慘淡的路燈光從教堂外照進來。高大沉重的大門被一腳踢碎,飛濺的木屑還沒來得及落地就被火舌卷成了焦炭。

  那個纖細高挑,渾身縈繞著不祥火焰的身影,帶著死神般的惡意和殺氣邁入門內。

  「不要掙扎了,異教徒們。回歸主的旗下吧,主會原諒你們,就算你們只是只配在地獄中被燒成灰燼的螻蟻。」

  「……天主教徒?瑪麗一世?」

  話音剛落,柯南腦海中似乎有一線電光亮起,穿透迷霧。

  但目前這個靈光一閃並不能即時轉化成收益,在英靈踏進門口的瞬間,他旁邊的澤田綱吉已經攜著橙紅色火光,眸光明銳地衝了上去。

  ……

  主監控室內,旁觀這一幕的眾人提心吊膽。

  執著權杖的英靈給人的壓力簡直和歌劇魅影不是一個量級的,如果說歌劇魅影是「少年漫主角開一開掛,BGM一響就有勝利的希望」的話,這個英靈帶來的就只有絕望了。

  就算是之前成為了澤田綱吉腦殘粉,聲稱游戲一結束就辭職帶著簡歷(和黑客技術)去彭格列應聘的那個程序員,此時都不由得驚惶起來。

  「澤田君能夠打贏嗎?」緊張的空氣中,不知是誰喃喃地把內心念叨的話說出了口。

  「贏不了。」

  「!」

  眾人呼吸一滯,震驚地回頭看去,「reborn先生?」

  「我說的是事實,雖然對蠢綱目前的實力進度還算滿意,但我還沒有到對自己的學生盲目自信的程度。」

  黑發殺手漆黑的眼瞳緊盯著屏幕,此前無論遇到什麼境況,他都是一副游刃有余的表情,這是第一次眾人從他臉上讀到了一絲冷峻。

  「而且他最近的戰鬥太密集了,體力消耗太大,就算開了死氣模式也支撐不了多久。」

  像是為他的話提供了最切實的佐證,屏幕中英靈的攻擊帶起了滔天巨浪般的火焰,連天光都為之遮蔽。

  漆黑的波濤般洶湧而來宛如咆哮的海嘯,少年纖細的身影被整個淹沒,卷起來拋向了半空,然後宛如折翼的飛鳥般墜落了下去。

  被砸落的磚石轟然倒塌,激起漫天煙塵,那一點橙紅色的亮光愈發微弱,像余燼中強撐著不肯熄滅的火星,似乎風一吹就要永遠黯淡下去。

  ……

  到……極限了嗎?

  澤田綱吉猛地抽了口氣,手指努力動了動,想要重新站起來。但指尖剛剛一動作,酸痛和灼燙就潮水般從四肢百骸湧出來,將他每一根痛覺神經淹沒進去,那一瞬間感覺就像被壓路機沉沉碾過然後被人就地送進了火葬場一樣。

  ……不,火葬場什麼的還是太凄慘了,好歹搶救一下我吧?

  少年無奈地苦笑,苦中作樂地想著,一邊再次艱難嘗試著想要站起來。

  戰況實在太糟糕了,他幾乎是毫無還手之力,這就是高等階的英靈嗎?果然就算打贏了歌劇魅影也遠不到能夠自滿的時候。

  因為他們的打鬥,白教堂已經塌了一半,澤田綱吉半邊身子被埋在碎石裡,感覺到那個強到可怕的存在還在緩緩逼近。

  空氣中都是屍骨的腐臭和火海的硝煙,那片隨著英靈移動而泛濫的火海已經蔓延到了教堂裡面。

  話說,柯南和愛麗絲有好好躲起來吧?

  澤田綱吉將自己身上的碎石掃開,一手撐著地面,搖搖晃晃地直起身,單膝支在地上,大喘了口氣。

  還有彌醬,她在教堂底下應該也是安全的……

  不知道是不是兄妹間的心有靈犀,或者說是冥冥之間由血緣牽系起的無形的聯系。

  在他剛想到這裡的時候,他好像真的聽到了妹妹的聲音虛幻又遙遠地傳來。

  【汝身聽吾號令,吾之命運寄予汝劍……】

  黑色的英靈越來越近,火海的熱浪幾乎要將腳底的碎石都融化。

  【如遵從聖杯的歸宿,遵此意、從此理者,回應吧!】

  澤田綱吉一手扶著身旁的石柱,清瘦的手背幾乎要暴起青筋,他能夠感覺到英靈漠然的目光從頭頂落下來。

  【於此立誓!吾乃成就世間一切善之人,吾乃施行世間一切惡之人!】

  「冥頑不靈的螻蟻,滾回地獄去,在深淵裡祈禱吾主的垂憐吧。」

  她高高舉起了權杖。

  【纏繞汝三大言靈之七天,自抑止之輪而來吧——天秤的守護者!】

  漆黑的火焰彙聚成倒卷的長錐,如流星般墜下,在澤田綱吉眼瞳中落下遮天蔽日的陰影,死亡的氣息和攻擊一起悄然降臨。

  結束了……嗎?

  ……就在這一瞬間,空間轟然震動。

  旋渦般的魔力席卷成洪流,密集到凝成一道通天貫地的白色光柱,大氣呼嘯翻滾,靈脈洶湧震蕩。

  有什麼存在降臨了,在洪流的正中心。

  強大到橫掃一切的壓迫感讓黑色的英靈硬生生停止了手裡的動作,下意識回頭看去。

  在未知存在降臨的那一剎那,重重疊疊的喜悅歡呼於冥冥之中在所有知性的生物耳邊響起。

  不列顛的靈脈在歡呼雀躍,腳下的土地在歡欣臣服。

  徘徊在生與死之間的亡者幽靈跪俯在地上,向那道光芒低下了頭顱。

  天與地好像第一次有了概念之外的意識,向這位回歸的王者致意。

  「……王。」

  「……王。」

  「……王。」

  山川、林木、流水、不列顛的所有生靈,那些細碎而喜悅的呼喚像活潑跳動的溪流,最終都彙聚到一起組成了一個洪流般的聲音。

  「歡迎歸來……吾等的永恆之王!」


第110章 聖杯戰爭(四)

  澤田綱吉從未想過英靈召喚會有這麼大的動靜。

  大氣翻滾, 靈脈震顫, 整個不列顛島都在向那位未知的存在歡呼致意。

  在他回歸這片土地的一瞬間,所有自然之靈都迫不及待地送來了喜悅的祝福。

  那種激動、期待、喜悅和振奮的感情, 他作為一個和這片土地毫無關聯的人類都仿佛被感染, 並且為之深深觸動。

  一言以蔽之——妹妹醬你是不是在我不知道的時候又給自己開掛了?這到底是抽出了什麼等級的hero啊!

  雖然因為己方英靈恢弘浩大的登場場面有些發愣, 但死氣狀態下的澤田綱吉依舊一邊詫異的同時另一邊並沒有放松警惕, 他的目光依然鎖定在面前的黑色英靈上,時刻戒備的她的一舉一動。

  然後他就聽到了一聲怒號。

  像是被什麼刺痛了內心的,悲憤而失去理智一般的女性的尖叫,他驚訝地看面前的黑色英靈周身黑焰忽然暴漲, 宛如BOSS開啟了狂化, 方才攻擊他時慢條斯理的威嚴姿態眨眼間向癲狂轉化。

  連方才攻擊的人都扔到了一邊,黑色的英靈不管不顧的衝著關注亮起的方向衝過去。漆黑的烈焰卷起滔天巨浪, 攻擊像陰影中倏然砸落的高塔, 帶著要將那一片空間都砸碎的殺意和狂氣。

  彌醬!

  澤田綱吉猛地爬起身, 望著那道攻擊的落點,全身血液幾近倒流。

  那是地下室的入口, 澤田彌和她剛剛召喚出來的英靈都在那裡!

  這個認知讓他的大腦一陣暈眩, 身體甚至不需要下令就有自我意識般朝著那個方向衝過去。

  但是陰影中的高塔已然倒塌,攜著死亡般的戾氣和殺意, 黑色的潮水將整片空間淹沒了進去。

  像電影中為了突出重點而刻意放慢的鏡頭, 這個畫面逐幀印在了少年的視網膜上, 他的眼瞳驀地放大, 恐懼和驚惶和黑色潮水一並襲來將他半邊身體都拖拽進了絕望的旋渦。

  (不要……)

  (……彌醬!)

  電光火石之際, 一道澄亮的劍光倏然在昏暗的火光中亮起。

  像一輪旭日越過東方天際,迸射出耀眼光芒,那光輝澄淨明銳,像是連萬古長夜都能照徹通明。它從時光的盡頭奔湧而來,彙聚成倒卷的洪流,霸道地將火海、亡靈還有黑色的英靈一並橫掃了出去。

  爆炸的氣流險些將澤田綱吉也一並掀飛,他死死抓住旁邊的端牆,一手擋在額前帶著驚訝和震撼抬頭看去。

  從地下室出口到教堂大門,散亂墜落的廢墟全被一劍削平,地面平整干淨得像剛剛被風暴洗了一遍。被風激起的塵埃在空氣中飄落,彌漫的煙塵中,一個右手執劍的高挑身影,從地下室入口處走了出來。

  被氣流帶起的披風緩緩垂落,來人腰間手臂上的鎧甲淌過銀色的流光,他頭上還帶著一頂兜帽,即便看不清面容也依舊給人一種神秘強大、凜冽高潔之感。

  這是……彌召喚出的英靈?

  帶著些微震撼,澤田綱吉在他身上匆匆掃了一眼,注意力飛快移到了他的左臂處,緩緩松出口氣。銀色長發的小蘿莉正被這個神秘英靈好好地抱在懷裡,別說受傷,連頭發絲都沒有亂上一根。

  似乎被關照過要閉上眼睛,她像只軟乎乎的奶貓一般團在英靈懷裡,小手摟著他的脖頸,一點燦爛的金發從英靈頸側漏出來,澄澈明淨的顏色像午間的陽光,和小蘿莉披在肩上的月光般的長發交相輝映。

  傾塌的教堂、黯淡的火光、執著劍的銀色騎士,還有被保護在懷裡的天使一樣的小女孩。

  游戲內外,處於旁觀角度的眾人一時都有不同程度的怔愣。英靈出場時的震撼還未退去,這個畫面又給了人另一種別樣的衝擊,剪裁下來加上相框直接就是一副寓意深刻賞心悅目的油畫。

  與此同時眾人終於注意到了英靈空空如也的右手。

  他應該是握著劍的,只是旁觀者什麼也看不到,感覺最直觀的存在於那一處的只有風——原本應該無拘無束、自由無形的風,在他手底下卻如同乖巧的孩子,自覺收束到一起被他握在手中,也遮掩了那把劍的真顏。

  這個人,不,英靈到底是誰?

  「……你到底是誰?!」

  不同於其他人只埋在心裡疑惑,有人直接問出了口。

  被一劍掃飛的黑色英靈從一地廢墟中爬起來,姿態難得地有一絲狼狽,死死看過來的目光中燃燒的火焰幾乎比身旁自帶的火海地獄還要暴烈。

  她無法不暴怒,因為隨著英靈的出現,她周圍的火海中那些枯焦的理應只剩下的仇恨和攻擊這一本能意識的殘魂們居然瑟縮了。

  他們瑟瑟發抖地俯下身跪在了神秘英靈身前,一動不動地任由火焰灼燒身軀,不僅僅是殘魂,教堂外街道上尚未跑遠的黑犬們也低低俯下了身體趴在地上。

  這些死靈們恭敬又惶恐地低下了頭顱,像臣民跪拜自己的君王。

  被跪拜的英靈抬了一下頭,他明銳的目光從帽檐底下投出來,只是簡單地看了她一眼,黑色英靈卻呼吸微微一滯,有種自己的一切都已經被他看透的感覺。

  「master,可以睜開眼睛了。」

  他微微低下頭,對懷裡的小女孩輕聲關照,然後這才重新抬眸朝她看來。

  她再次感覺到了壓力,雖然對方並沒有針對她,但自然而然地從周身逸散而出的,仿佛此界的主人一般天生應有的壓力。

  「雖然聖杯戰爭中理應隱瞞身份,但出於對你的尊重,我認為我也的確應該通告名諱。」

  英靈徐徐開口,聲音非常溫和,像澄澈的泉水,柔和的日光。話音剛落,一縷風息繾惓地拂過他的帽檐,將寬大的兜帽帶著往後落下,英靈的臉終於暴露在了火光中。

  「亞瑟.潘德拉貢,」如月輝般溫柔皎潔的騎士報上了他的名字,「初次見面,英格蘭的女王陛下。」

  「……」

  「…………」

  「………………」

  三秒鐘的寂靜之後……

  「臥槽!亞瑟王?!!!!」

  人處於極度震驚狀態的時候是沒有心思去擬什麼優雅的文辭來表達自己的心情的,比如此時的主控室,一聲整齊的「臥槽」形像地將旁觀眾人的震驚、茫然、激動等等復雜情緒全都傳達了出來。

  雖然這個英靈出場時如此浩大的陣仗就已經讓人有所遐想,但傳說中的亞瑟王真的被召喚出來站在眾人面前時,還是讓旁觀者不由自主地感覺到一陣暈眩——就算還隔著層屏幕。

  有反應快的已經飛速調取出了亞瑟王的資料,「亞瑟.潘德拉貢,出自凱爾特神話,是不列顛最富傳奇色彩的國王,又被稱為『永恆之王』、『不列顛紅龍』……」

  「龍?!」有人下意識震驚地接了一句。

  正在念資料的情報組看了看面前的電腦,肯定地回答,「龍。」

  「……外號?」

  「不,據說亞瑟王體內流淌著紅龍之血,心髒是也純粹的龍種。」

  簡單來說,和正常人類不是一個級別,應該被劃分進神話生物範疇。

  ……再加上後世對他的傳說補正,以及他們現在正身處不列顛的事實。

  眾人看著屏幕裡俊美溫柔的青年,宛如在看一頭活著的遠古巨龍。

  復雜的心情難以描述,簡而言之就是一句話——這把穩了!

  .

  「這個游戲的平衡系統真是做得太爛了!」

  和白教堂隔著一條街的某棟高樓上,某個銀紫色短發的少年盤腿坐在屋檐上朝著教堂的方向遠遠眺望,一邊不滿地小聲嘟噥。

  「雖然我的servant也很厲害啦,但是對面居然召喚出了亞瑟王?在不列顛的領土召喚出了亞瑟王?這不是作弊嗎?這還怎麼打嘛,就快全勝的時候被對面逆風翻盤什麼的最討厭了。」

  不遠處的教堂聳動震顫,兩個英靈已經開始交手,白教堂連帶著那片街區眼看著就要保不住了。雖然戰鬥場面看起來十分激烈,交戰雙方有來有往,但體內魔力被大量抽調的感覺不是假的,這場戰鬥中他的從者已經開始感到吃力了,落敗也不過是時間問題。

  而且caster的結界早就被打破了,說好的援助到現在都還沒來,銀發少年不太爽地拿出了手機,看也不看地就按下了通話鍵。

  也的確不用看,畢竟這個在游戲裡被他用能力編寫出來的手機實際上也只能聯系一個號碼。

  「喂,座敷童子,你在干什麼啊?迷路迷到現在把自己和從者都弄丟了嗎?」

  被接通的電話中傳來了輕微的喘息,以及那頭的人意外慌張的聲音,「啊,五條君?對、對不起,我這邊被人攔住了……還有,能繼續叫我江守晃嗎?突然被喊座敷童子我感覺很奇怪。」

  「哈?都什麼時候了你還關心這個?」

  銀發少年,也就是從另一個端口混入游戲的綠之氏族的高級干部五條須久那,滿臉意外地下意識吐了個槽,隨後反應過來,「什麼意思?誰攔的你?」

  「是剩下那個游離的英靈,對不起我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攔我。」那邊的聲音聽起來緊張得要哭了,「我趕不過去了五條君,你那邊情況怎麼樣?」

  「……」

  作為一個游戲高手,五條須久那說不出他這邊快輸了請求支援的話,但遲疑片刻後他好歹知道事情的重要性,不爽地「切」了一聲,「我要是情況好會給你打電話?」

  「啊?大小姐召喚出什麼了?」

  「……你怎麼還叫她大小姐?」五條須久那嘟噥了一句,隨即不情不願地說,「她召喚出了亞瑟王……對就是你想的那個不列顛紅龍,亞瑟王!」

  「不,不愧是大小姐!」

  「你到底站誰那邊啊?!」

  「五條君,你一個人打不贏的,撤退吧。」對面根本沒把他的抱怨放在心上,直截了當地說。

  「嘖,這一點不用你提醒我也知道……」

  眼看著對面又是一聲劇烈爆炸,似乎是自己的從者被一劍橫掃,掀飛出去撞碎了某棟樓房。

  五條須久那不甘心地通過御主和英靈的契約命令道,「回來吧,Avenger……接下來怎麼做?不要告訴我就這樣放棄了?還是說你擺脫了那個英靈後再和我一起上?」

  「不,我覺得就算我的archer和avenger加起來,可能還是贏不了站在在不列顛領土上的亞瑟王殿下。」那邊傳來的聲音冷靜下來,「我早就有過大小姐召喚出的英靈會非常強這個心理准備……雖然現在看來好像有點強過頭了,但是計劃還是不變。五條君,不要忘了你的avenger還有一個形態。」

  「那個啊……」

  五條須久那被提醒,遲疑道,「但是那家伙不是非常討厭……」

  不等他下意識反駁的話說完,那頭的人已經心平氣和地道,「五條君,我們才是御主,召喚出來的英靈說到底只是武器而已。沒有必要關心武器怎麼想,贏才是最重要的不是嗎?五條君你進游戲來有非常重要的事,也不想輸吧?」

  「……我知道了。」

  五條須久那有點不適地皺了皺眉,最終還是點頭應下。這個時候他忽然反應過來,「等等,avenger那家伙怎麼還沒有回來?」

  他迅速地從屋檐上站起身,眺目望去,這才發現黑色的英靈根本無視了他的命令,纏著亞瑟王發瘋一般地在繼續進攻。

  「怎麼回事啊?!」他正有點煩躁地嘟噥,一個信息提示忽然在手機上響起。

  這是和外界聯系的唯一渠道,雖然他從後台開了個後門進來,但一不小心很容易會被那個監控整個世界的AI諾亞方舟發現,所以他交代過手下人沒有要緊事不要聯系他。

  五條須久那詫異地摸出手機低頭看去,解讀出郵件中信息的瞬間,眼瞳猛地一縮。安靜片刻後,低沉陰郁的聲音從他口中吐出來。

  「……座敷童子,紫被抓了。」

  那邊喘息聲一頓,似乎聞言也驚訝地怔了怔,隨即當機立斷道,「沒時間遲疑了五條君,用令咒吧。立刻把avenger叫回來,我們撤退。」

  「嘖,該死的……以令咒之名,avenger,回來!」

  一聲憤怒暴躁的尖號過後,怒火衝天的英靈果然被令咒強自拽了回來。五條須久那帶著自己的從者迅速的跳下屋檐,身影穿過重重街道,消失在了陰界的迷霧中。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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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1章 間奏(五)

  往前倒轉半個小時, 主控室。

  屏幕上的開膛手傑克的身影隱沒在了星輝裡, 河面上終年不散的濃霧裂開一條縫,終於灑落的月光像接引靈魂的階梯,透徹明亮地照亮了晦暗的河岸。

  「第三王權者的威茲曼偏差值開始回落,95,90,85, 70……第三王權者威茲曼偏差值已經恢復正常水平。」

  聽著耳機中同僚傳過來的消息,秋山冰社終於松了口氣。

  「室長……」

  「嗯。」不用提醒,青之王宗像禮司察覺得比部下還要早地同步收起了聖域。

  青色的光芒和赤紅的熱浪漸漸淡去,室內響起一片松了口氣的聲音。似乎是徘徊在頭頂的壓力終於散去, 直面了王權者威勢的倒霉蛋們紛紛發出了「又撿回一條命」的感慨。

  宗像禮司輕輕笑了笑,沒理會眾人略顯誇張的反應, 視線在室內一轉,落在牆邊某個存在感爆棚的人身上。

  紅發青年正從屏幕上收回目光, 垂眸看了一眼響起郵件提示的手機,漫不經心從靠著的牆壁上直起身。

  應該是收到了部下的提醒,算一算時間也差不多了。

  宗像禮司觀察著赤王閣下的行動, 心中饒有興致地推測。這種行為有點像他喜歡的拼圖游戲, 從觀察中得到線索, 然後把看似毫無聯系的碎片拼合到一起。

  雖然目前由於情況特殊,吠舞羅和scepter4形式上處於合作狀態, 但是吠舞羅的具體計劃他其實是不太清楚的。或者應該說, 他真正無法揣測的是周防尊本人的動向。

  按照原定計劃, 這個男人今天晚上不該出現在這裡,他還另有任務。

  赤王閣下不是家裡小孩遇到事情非得親自盯著才安心的人,山本武都能想明白的事情,他只會更加了解並且冷靜,所以宗像禮司一開始完全想不明白這個關頭他是來干什麼的。

  當然,現在已經知道了。

  只不過,這個人又是怎麼事先就知道他的小妹妹今天晚上會需要他的呢?

  宗像饒有興致的目光一路跟著對方走到了門口。

  「赤王閣下准備走了?」

  周防尊背對他懶洋洋地抬手揮了揮。

  青年的腳步在原地微微頓了一下,像是不太爽,跟什麼東西較勁一般,但終究還是倦怠地嘆了口氣,「這裡交給你了。」

  宗像禮司輕松的心情微微收了收,沉默片刻,「不需要帶把『劍』嗎?」

  「呵。」

  主控室的門自動劃開,門外的風迫不及待地往裡灌入帶起赤王側頸邊紅的像火焰的發梢,周防尊腳步不停地走了出去,「還沒到那個時候。」

  宗像禮司的目光一直跟著他沒入到門後走廊的黑暗裡,直到大門再次闔上徹底阻斷了視線。

  「室長……」秋山冰社站在他旁邊,拿著醫院那邊發過來的彙報,遲疑著不知道該不該打斷男人的沉思。

  「嗯?哦,秋山君,怎麼了?」

  秋山冰社松了口氣,「是伏見君那邊,之前預想的襲擊出現了。」

  宗像禮司伸出手,秋山立刻將手裡的平板電腦遞了過去。

  「參與襲擊的正是我們之前追查的那個導致楠原負傷的異能團體,他們背後果然和綠王的殘黨有關聯,襲擊者中也出現了綠王氏族高級干部的身影。」

  「嗯。」

  宗像禮司一邊聽著下屬的彙報,一邊瀏覽平板上的信息,面上平靜得暫時看不出神情。

  「伏見君本人呢?」

  「額……」秋山冰社遲疑了一會兒,「伏見他現在,正在和入侵的綠王氏族的干部御芍神紫交戰。」

  是的,他們的情報部部長,本應坐鎮幕後指揮的伏見猿比古閣下,把工作扔給了屬下自己衝去前線了。

  難得一見的熱血呢,伏見君。

  「……」宗像禮司無言了片刻,忽然笑了,「嗯,伏見君最近火氣比較大,發泄一下也好。看起來特務部隊的諸位還要感謝這位來得正是時候的御芍神君。」

  特務部隊一員的秋山冰社:「……」

  是啊,如果御芍神紫沒來,等伏見騰出手來,接下他亟待發泄的暴躁的就是他們這些倒霉同僚了。

  各種意義上地感謝了,御芍神紫。

  .

  醫院一樓。

  「伏見,」

  「……緊急拔刀。」

  凌冽的刀光如奔騰的閃電,劃破夜色。

  醫院的工作人員早就被緊急疏散,大門口散落了一地玻璃大門碎裂的殘骸。

  四通八達的大廳中風聲呼嘯,刀劍交接的轟鳴響徹大廳。

  「看起來你們似乎早有准備呢,我們這一次作戰失敗了?」

  「你管這個叫作戰?沒有計劃沒有目標,喪家之犬垂死掙扎很好玩嗎?」

  纖細筆直帶著冷銳美感的西洋劍和對方的日本刀再次鏘然撞到一起,極具殺傷力的強風擦著耳邊掠過,殺氣在刀鋒之後倏然逼近,他從敵方淺色的眼瞳中看到了自己的影子。

  冷漠的,倦怠的,對這個世界絲毫不感興趣,厭棄世界也厭棄自己的表情。

  【「……伏見。」】

  閃耀著電光的刀鋒破開眼角余光,衝著頸側掠來,他冷淡地迎著刀鋒而上,劍鋒也同樣流星般朝著敵方的要害墜落。

  紅色的光芒從劍刃上蕩開,像青空下倏然燎原的大火。

  「哦?即便叛出了吠舞羅,周防尊給你的力量居然還沒有收回嗎?難道他還等著你回去?」

  「嘖,怎麼樣都和你無關吧。自己的王都沒保護好,卻還在關心別人嗎?」

  這句嘲諷似乎正中了紅心,對方的臉色倏然沉下來,那張讓人厭煩的自始至終保持微笑的臉終於被洗掉偽裝,呈現出冷漠厭倦的空白。

  幾乎要將空氣都凍結的刺骨殺意爆發,風暴般席卷大廳。

  身處殺意正中央的伏見猿比古卻輕聲笑了,「終於認真點了嗎?我說啊,明明重要的人遇到了危險還保持著那副游刃有余的態度……」

  像是嚴冬的寒風掠過荒原,他的臉色驀地冷下來,「……真的很可笑啊!」

  ……

  「入侵者已經確認為綠王氏族高級干部御芍神紫,伏見閣下正在和他激烈交戰中……」

  「激烈」這兩個字中蘊含的意思在現場簡直要翻個三倍。

  拿著通訊器縮在大廳二樓的護欄後,某個情報班的成員聽著底下刀劍轟鳴的動靜,被不時衝破空間甚至橫躥到二樓的風壓吹成了一只瑟瑟發抖的鵪鶉。

  青色的刀光、綠色的電芒,還有赤紅色的暴烈如凶獸的火焰,三重王權者的力量在樓下的空間裡交錯對撞,空氣中的壓力仿佛蓄了成噸的□□亟待引爆。

  總感覺再打下去這棟樓就要塌了!

  情報隊員在牆後面欲哭無淚地祈禱,無論是誰快來阻止一下他們啊!

  然後,他的祈禱應驗了。

  雖然回應祈禱的不是什麼路過的熱心神明,而是攜著強勢而銳不可檔的刀光插入戰鬥,以不容置疑的態度宣布「到此為止」的男人——現任無色之王「三輪一言」。

  同時也是御芍神紫曾經背叛的老師。

  「嘖。」

  雖然將無色之王請過來是早就決定好的計劃內的一環,但對方來得這麼快還是讓激戰正酣的伏見不爽地咂了下舌。

  但他到底還是停下了手,慢條斯理地將長劍歸鞘,看著對面同一時間停手的御芍神紫緩緩轉過身。

  「老師。」

  青年的表情同樣沒有多少驚訝,他太過鎮定了,鎮定得仿佛他今晚的突然出現不是突如其來的襲擊,而像是奔赴一場早有預料的末路。

  三輪一言持著長刀,以沉默的表情看向這位曾經背叛的弟子。

  懶得去管這兩人的糾葛,伏見猿比古在無色之王出現之後就直接將場面交給了他,自己走到一邊拿出了手機聯系了另外一邊的人。

  「尊先生……赤王閣下現在情況怎麼樣?」

  電話剛一接通,高空的風聲摻雜著螺旋槳的轉動聲一並湧入鼓膜,那邊的屬下似乎正打開了直升飛機的門往下望,一邊生怕他聽不清一般大喊道。

  「我們已經將赤王閣下帶到了城郊外的那間教堂,赤王閣下剛剛跳下去了。」

  「……什麼?」

  「那個,就是,從飛機上跳下去了……」那邊的部下似乎也被周防尊的舉動驚駭得有些懵逼,連說話都結巴了一下。

  「有沒有帶救生……算了,他不可能帶那東西。」

  伏見眼角余光掃了一眼門口對峙的前任師徒,以消極怠工一般的態度,轉身朝樓梯走去。

  「繼續盯緊那邊的情況,以及注意赤之王的威茲曼偏差值,有事彙報。」

  「是!」

  直升飛機上,被派來充當交通工具以及人工監控設備的某位scepter4成員一手扶著門框,在大風中艱難地探出頭往下看。

  赤色的火焰如浪花般在腳下逸散,紅發青年毫發無損地落地,正雙手插在口袋中,懶洋洋地和此地的主人對峙。

  聽到聲響後走出門的神父平靜地看著忽然出現在自己門前的青年。

  「要進來喝杯茶嗎?」

  周防尊神色懶懨地看著他,勾了勾唇。

  「喝茶就免了,」青年的聲音低沉懶散,帶著能引起胸共振一般的磁性,「打一架再說吧,鳳聖梧?」


第112章 聖杯戰爭(五)

  游戲內。

  亞瑟王和對面的英靈開打之後, 似乎是為了保護還在教堂裡的幾個小孩子, 有意識地將戰團拉倒了教堂外的街區。

  坍塌了一半的教堂外雷聲轟鳴,力量碰撞的余波潮水般湧過來,腳下的地面都在微微顫抖。

  澤田彌和哥哥以及柯南縮在殘存的牆壁後,聽著整片街道在戰鬥的波及下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哀鳴。

  「我覺得這一架打完倫敦可能就沒了。」澤田彌小手撐著臉頰,一邊維持著哥哥身上的治愈性陰陽術,一邊有點愁地往外張望道。

  「呼……該說還好是在陰界嗎?」

  柯南拿著教堂裡找到的繃帶一圈一圈往澤田綱吉手臂上繞, 一邊同樣心有余悸,「不愧是那位亞瑟王殿下,動靜太可怕了。」

  和打了半天只毀了一棟歌劇院的歌劇魅影和傑克比起來,外面那兩人完全都不是一個量級的存在,一場架打下去整個倫敦都該核平了。

  正在被治療傷口的澤田綱吉坐在兩人中間, 表情還有些跟不上情況的茫然。

  好的, 這是正常現像狀況他已經習慣了, 但還是忍不住要問……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

  亞瑟王是從哪兒來的?為什麼彌醬忽然就可以召喚英靈了?還有外面的家伙到底是誰?那個假的江守晃哪裡冒出來的同伙?!

  澤田綱吉少年真的有很多問號。

  「因為這個喲。」

  見著自家哥哥頭頂上的問號快要實體化了, 澤田蘿莉只好伸出手在他面前晃了晃,先解釋了英靈召喚的問題。

  「這個叫做令咒, 」她摘下手套,把自己印著赤紅色咒紋的手背懟到哥哥眼前, 「這個是被聖杯選中的master的標志, 有了這個就可以召喚英靈啦。」

  紅色的咒紋如火, 纏繞在小蘿莉白皙的手背上, 像空白的雪地上灑了捧鮮紅的血液, 有種別樣的艷麗和詭秘。

  澤田綱吉有點呆的看過去。

  「……長得好像大哥的吠舞羅標志。」

  「是的呢, 我也這樣覺得……」

  甚至某一瞬間以為自己會把大哥召喚出來……

  「咳咳,」柯南干咳兩聲,有點無奈地把兩人突然跑偏的思路拉回來,「就像我之前告訴過你的那樣,能夠召喚英靈的人被稱為master,令咒就是master的標志。假的江守晃一直潛伏在我們中間,應該就是想找出我們中誰是master。」

  澤田綱吉愣了愣,忽然反應過來,「所以你才特意讓彌帶上手套?這樣說的話,江守……座敷童子他自己也是master吧,他什麼時候召喚出的英靈?」

  「應該是游戲一開始,他和我們分開的那段時間。」

  「?!」

  棕發少年表情呆住了,「既然對方那個時候就有了英靈這樣的戰鬥力,那不是完全可以……」

  「完全可以一開始就把我們抓過去或者直接干掉,為什麼拖到了到現在——綱吉哥是想問這個吧?」

  「這個問題我可以跟『為什麼我們不先進行英靈召喚奪取優勢』一起解釋……因為彌的令咒在傑克消失之後才出現,而對方真正需要的是英靈,或者說『干掉英靈』,這才是這個儀式的意義所在。一開始就把可以召喚英靈的master干掉的話,儀式就啟動不了,完全算是失敗了。」

  「令咒的出現沒有確切時間,雖然我們之中最有可能被選中的是彌,但在她本人帶著手套的情況下,因為不知道這個猜測是不是已經變成現實,於是『其他人依舊存在被選中的可能性』這個考慮就出現了。我們的性命就暫時是安全的,即便對方忽然翻臉也會選擇活捉的手段。而我一直在做的事情,就是把對方『翻臉』的時間,控制在彌能召喚英靈也就是我們有了和對方對抗的籌碼之後。」

  柯南說的這些事對於澤田彌自己而言,也是前不久他忽然讓她幫忙聯系上愛麗絲時才注意到的……他們其實從進游戲開始就一直在鋼絲上行走這個事實,走錯一步就是萬丈深淵。

  她回頭看向身邊的人,少年的表情依舊很平靜,難以想像他是怎樣用超前的敏銳和洞察力比所有人都早地看到了環繞在周圍的絕境,並且一路帶著他們跌跌撞撞走了過來。

  怎麼做到的?不只是此時已經呆住的澤田綱吉,游戲外所有旁觀的人想清楚前因後果之後全都出了一身冷汗。

  是,因為需要master召喚英靈,對方在此之前的確不會殺掉他們。但命令從者將他們抓起來禁錮,等某個人手上出現令咒之後立刻命令他召喚,在英靈出現的一瞬間殺掉可以為英靈提供支援的召喚者再干掉英靈——這種做法也完全可以達成目的,甚至應該說這才是敵人一貫的行事作風才對。

  略微疲憊地揉了揉眉心,看著一臉後怕的澤田綱吉,柯南笑了笑安慰道,「綱吉哥你也不用這麼害怕啦,事實上也沒有你想像的那麼困難。」

  澤田綱吉:「???」

  「座敷童子……我還是叫他江守晃吧……不是一個人進來,他還要等他的盟友。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外面那個英靈的master就綠王氏族的高層干部,他不是通過正常途徑進入的游戲,而是用的類似黑客的方法。游戲剛開始的時候,這個世界大部分還在弘樹的掌控下,他想要黑進來非常困難,只能等到一切進程脫軌,弘樹的控制權被另一股力量侵蝕的現在,才能找到進游戲的時機。」

  看著以平靜的語氣精准地開始剖析座敷童子的想法的少年,澤田彌一手托著臉頰,不知為何忽然想起了太宰治和自己說過的話。

  【這個世界是由人組成的,而人心中到處都是漏洞……】

  「另一方面,對方的目標除了我們之外,還有游離在外的被這個世界的人召喚的其他英靈比如開膛手傑克和歌劇魅影。想要取得最後的勝利,他們也需要將這些游離的英靈全都干掉。我們最開始的行為符合了他們的利益,『只要暫時按兵不動,我們就會先幫助他們掃除障礙』,因為有這樣的發展存在,他當然就會選擇多等一等。」

  【要操縱一個人的想法實在太簡單了……】

  「對於那個時候自認已經穩操勝券的座敷童子來說,抓我們這件事可做可不做,只要在一方加上砝碼,讓他認為這樣發展對他比較有利,他當然就會選擇『正確』的做法。」

  【所以力量不是絕對的,對於我們這樣的人來說,到處都是可以鑽的空子。】

  「所以局面並不是絕對的,只要控制好方法,這樣的事情完全可以做到。」

  「……」

  沒有去看身旁已經陷入了呆滯的哥哥,小蘿莉陷入了沉思,不知為何她的思維忽然跳到了另一個領域。

  「尼醬。」

  「啊?」

  「我覺得你繼承彭格列的事是不是再考慮一下?」

  「……我也覺得。」

  棕發少年欲哭無淚,對不起啊,他的智商跟不上,感覺不配和大佬一起玩耍啊!QAQ

  而澤田彌小蘿莉則想得更遠了一點,連自家盟友港口黑手黨裡都有太宰這樣的「人才」,意大利其他家族豈不是更多?

  總感覺跟這樣的人作對會被坑死呢,看看被逆風翻盤的座敷童子啊!

  小蘿莉嘆了口氣,「我和哥哥還是太年輕了。」

  澤田綱吉:「QAQ」

  江戶川柯南:「……」

  他無語地地看著這對兄妹,完全不知道他們的思維是怎麼跳躍到繼承彭格列上的。

  不過,有心情胡思亂想的話,說明他們還是這麼精神啊。

  江戶川柯南,或者應該說工藤新一清透的眼瞳中浮起了一點對弟妹的縱容式的笑意,雖然他從未想過自己會有弟弟妹妹,但是在這樣的情況下還能保持活潑向上的孩子,沒有人會不喜歡的吧。

  至於彭格列的事,他盤腿坐在地上,一手支著下顎,淡定地看著蠢弟弟自己嚇自己。

  工藤新一對自己的自信天下第一,像他這樣的人這個世界上絕對不會太多,所以對方「黑手黨世界好可怕、好危險,一不小心就要被人玩死了啊啊啊」的設想完全不存在……而且實在不行他不是還在嗎?

  外面兩個英靈還在打得天翻地覆,聽動靜半條街已經被拆完了,矮牆後的這片空間卻無比安全。不談愛麗絲重新張開的結界,那位亞瑟王殿下不愧傳說之名,半點沒讓戰鬥的余波殃及到這邊來,靠譜得簡直讓人想哭泣。

  「好了,綱吉哥,彌。」在原地休息了好一會兒,見著棕發少年的臉上有了些血色,柯南終於開口打斷了他的苦惱,重新把話題拐回正事上來。

  「弘樹現在還被保護在了愛麗絲的結界裡,你們准備好了去把他帶回來嗎?」

  「誒?現在嗎?那個,現在已經足夠安全了嗎?」

  「沒問題,亞瑟王殿下的實力完全值得信賴,最大的危機已經過去了。」

  亞瑟王殿下的確是一看就很靠譜,再加上連柯南都說穩,那當然是穩如泰山了。

  於是澤田彌小蘿莉信服地點頭,澤田綱吉也松了口氣,「那我們現在就……」

  「不過有件事你們要聽我說完。」

  他的話剛開口就被柯南打斷,黑發少年的神色倏然嚴肅起來,「我之前說過的話綱吉哥你還記得嗎?」

  然而他才嚴肅了半秒,就見澤田綱吉神色一滯。

  對不起哦,你之前說了那麼多話,每一句都充滿爆點,所以你指的是哪一段?

  棕發少年默默看過來,清秀的娃娃臉上誠懇地寫滿了這樣的困惑。

  「……」

  「……」

  澤田彌和柯南同調沉默了片刻後,以無言的表情看向了他。

  不是我哥的錯,真的。

  小蘿莉默默地以眼神表達,你今天抖出來的包袱實在太多了,他一時暈掉了也是可以理解的。

  這是她最蠢萌的一個哥哥了,不要欺負他。

  「……」

  江戶川柯南無言了片刻,在澤田綱吉羞愧的目光中長長嘆出口氣。

  「好吧,我提醒一下。我在馬車上說的,弘樹去變異點的目的,綱吉哥還記得嗎?」

  澤田綱吉回想了片刻,表情驟然僵住。

  「我那個時候沒有說謊,弘樹的確是為了自殺將你們送出這個游戲而出門的。這也是對方一定會對弘樹搶先下手的原因之一,如果他只是猝不及防下死亡,這個世界還是可以繼續運行下去,但要真的讓他做好了一切准備再自我銷毀,說不定我們真的會被彈出游戲。」

  他抬手止住了棕發少年的欲言又止,「我知道綱吉哥並不想通過這種辦法離開,老實說我也不認同。但我們是怎麼想的沒辦法影響到弘樹的行動,綱吉哥你說過你有一個離過婚的堂姑,她的前夫是堅村忠彬對吧?弘樹就是堅村忠彬的兒子,也就是說,他是你的堂弟,彌的堂哥。」

  「……」

  ……

  綱吉哥。

  綱吉哥你有弟弟嗎?

  沒什麼,我就是問一問。

  只是感覺,當綱吉哥的弟弟一定是件很開心的事吧,如果我那個時候遇到……不,沒什麼,只是覺得綱吉哥你是個很好的哥哥。

  放心吧,不會有事的。

  綱吉哥你們一定能夠出去。

  我保證。

  ……

  澤田綱吉怔怔地想起今天晚上,弘樹離開之前坐在他身邊和他聊天時,那雙在火光中微笑的眼睛,他那時候就直覺他的話背後似乎還有些別的感情。

  ……他為什麼沒有意識到呢?

  「弘樹的母親在他年少時就已經去世,你和彌,還有此時在游戲外的堅村先生是他僅剩的親人了。就算只是為了把你們送出去,他也絕對會不惜一切代價。」

  柯南的聲音還在空曠的教堂中回蕩,「再加上他自己作為超出時代的AI,為了不被某些強大的勢力利用來作惡,他恐怕早就做好了自我銷毀的覺悟。」

  「弘樹自己沒有要活下去的欲望,這才是想要救他的最大阻礙。」

  ……數據就是數據,看起來再真實,也不過是徘徊在網絡中的幽靈……

  啊,是啊,弘樹那個時候,的確說過這種話呢。

  「綱吉哥、彌,你們真的做好准備了嗎?」

  沉默蔓延了很久,棕發少年微垂著臉,柔軟的碎發掃過眼睛,看不清神情。

  澤田彌看了他一會兒,回過頭,「愛麗絲,拜托啦,把我和哥哥送到結界裡去吧。」

  愛麗絲歪了歪頭,那雙空茫的大眼睛安靜地望過來,倒映出她和她身後的少年的影子。

  「可以把弘樹交給你們嗎?」

  「嗯,交給我們吧。」


第113章 聖杯戰爭(六)

  名為澤田弘樹的人類,死於十二歲, 一個甚至不能被稱為「少年」的年紀。

  被稱為百年難得一遇的天才, 在IT上有著神賜一般的天賦, 死亡後發出的訃告引起了國家範圍的哀悼, 被公布這個消息的媒體誇張地稱作「這個時代的悲哀, 整個人類群體的損失」。

  聽起來簡直像死的是什麼偉人似的。

  但實際上對澤田弘樹自己而言,他並不覺得自己是什麼重要偉大的人。而他的人生也遠沒有死後報紙上登出的那樣傳奇光輝。

  硬要說的話其實是沉悶的, 像一個陰雲遍布永不停息的雨天。

  年少時被周圍群體排斥, 再大一點父母離婚,母親帶著他遠赴美國後去世, 他被辛多拉財團的董事收養。對方給予的建立在他的才華和帶給對方的利益的基礎上的虛假親情他其實一直心知肚明。所以當他發現了會威脅到辛多拉財團的秘密後養父想要殺掉他時,他在惶恐不安之下其實也並沒有感到多意外和難過。

  因為這個臨時的居身之所本來就是假的。

  他好像從有記憶起就是這樣, 不斷地被排斥在群體之外, 不斷地試圖找到容身之所, 然而一路走來能夠接納他的人反而越來越少……或者說一開始就只有母親吧,母親去世之後他就徹底地被遺留在了真空中,在寂靜無聲的環境裡像個人類群體的局外人,看著其他同齡的孩子嬉戲打鬧。

  無法融入進去, 無法互相理解,他像一個從出生開始就被編入了異常代碼的錯誤程序,跟整個環境格格不入。

  「『人永遠無法對另一個人感同身受』……嗎?」

  寂靜無聲的森林裡, 弘樹靠在樹干上一手搭著膝蓋, 仰頭望著頭頂暗沉沉的天空。幾縷碎發擦著他的眼角滑落, 少年單薄的身影被黯淡的天光勾勒成一個蒼白緘默的剪影。

  【可是我說的話依舊算數哦……哪天無家可歸了我就收留你吧。】

  那個時候小女孩溫暖明朗的聲音, 她說過的話,仿佛又在耳邊響起,像一雙在他在虛空中無止盡墜落時伸出來托住他後背的手。

  人類可能永遠無法互相理解,但這樣也沒什麼,如果有人即便無法看到和他同樣的世界,依然願意以包容的心對他伸出手的話,這其實也算是找到容身之所了吧?

  「……哥哥,小妹。」

  望著遙不可及的天空,靠在枯朽樹干上靜靜等待死亡的清秀少年卻露出了一絲笑容。

  雖然命運好像要讓「澤田弘樹」這個存在無論如何都要在十二歲的時候死去,但比起網絡外將自己當做飛鳥從大廈頂端一躍而下,孑然一身地奔赴孤寂絕望的澤田弘樹,他這個電子世界的幽靈反而要幸運多了。

  在臨死前遇到了想遇到的人,自己的死亡也不再是絕望地逃避,而是有了要保護重要的人這樣的希望和意義。

  這樣就夠了……這個總是以冷漠面孔面對他的世界,在他死之前終於溫柔了一次,送給了他遲來的十二歲生日禮物。

  少年輕輕閉上了眼睛,安靜地等著愛麗絲把他放出去。

  那孩子是他召喚出的「英靈」這件事,其實他一開始並沒有發現。這個世界被強加進來的另外一套法則好像刻意規避了他,而表世界所有NPC都受到他的掌控,所以他最開始沒有發現這個孩子的特別,直到後面的發展徹底脫軌。

  「弘樹的願望是什麼呢?」那孩子問過他這樣的問題,「因為弘樹的願望所以才會被聖杯選中,參加這場聖杯戰爭的哦。」

  那時候他不覺得自己有什麼需要靠聖杯實現的願望,現在想想,在這個聖杯戰爭一開始,他的願望說不定就已經實現了。

  弘樹垂著眼眸,剛想到這裡,一聲輕微的,枯枝被踩碎的腳步聲忽然在耳畔響起。

  雖然聲音非常輕,但在這個空氣都仿佛死去的寂靜森林,這個輕細的聲響反而像一絲注入死水的活氣,格外鮮明醒目。

  弘樹下意識睜開了眼睛,回頭看去。

  「……彌醬?」

  銀色長發的小女孩正站在距離他幾米遠的地方,像童話王國中走出來的小公主,哥特風格的小禮服特有的陰郁畫風也被她本身的氣質扭轉成了靜謐甜美,像一束照進陰沉沉樹林間的明媚陽光。

  他驚訝了片刻,唇邊露出一抹無奈和了然的笑容,「愛麗絲放你進來的嗎,她果然很喜歡你呢。」

  小蘿莉眨了眨眼睛,跑到他身旁坐下,還順手拍了拍裙擺,讓人無端聯想起有點驕矜卻乖巧的貓咪。

  「弘樹完全沒有聽我的話呢,」她有點愁地嘆氣,「就算救了我和哥哥,但是如果代價是弘樹的生命的話,我們也不會高興的哦。」

  「誒?愛麗絲把這個都告訴你了嗎?話說她明明是我的servant吧……」

  「因為是我和哥哥比較有道理啊,就算是小孩子也是有自我判斷能力,會站在講道理的一方的。」

  「所以我是被愛麗絲和彌醬同時嫌棄了嗎?有點傷心啊。」

  少年背靠著枯朽的樹干,微微側過頭看她,說著「傷心」唇邊的笑容卻非常溫柔。

  澤田彌歪頭看他,不滿地指出,「弘樹哥哥你在轉移話題,我們現在明明討論的是你想要用不值得提倡的方法把我和哥哥送出去的事,重復一次,不值得提倡!」

  「嗯,抱歉啊,但是原諒我吧彌醬,這原本就是我惹出來的事情啊。」澤田弘樹輕笑著說,「所以我也應該負起責任來。」

  拋開了褚星秀樹英俊中帶著幾分鋒利氣質的外表,他原本的模樣是俊秀又溫文的,說話的語氣也帶著股懶洋洋的暖意,像親戚家優秀到常年被大人們掛在嘴邊成為「別人家的孩子」的大哥哥,私底下卻非常喜歡家裡的妹妹和只大他一歲的兄長,把准備投往國際學術期刊的高深論文扔到一邊,拿著電腦陪著兄長和妹妹打游戲……然後在廢材哥哥游戲打輸了哭唧唧時干淨利落地黑掉服務器,拿著GM權限給他和妹妹開外掛。

  原本應該是這樣的……如果現實中的澤田弘樹沒有在兩年前死在十二歲的年紀,如果他沒有被母親帶去美國後孤零零一人流落在外,而是留在了日本早早認識了他們,他原本是可以擁有這樣喧囂幸福的人生的。

  澤田彌眨了眨眼睛,一雙剔透的眼瞳安靜望向身邊的人,好像看到了那條命運分出的支流。

  這是存在於真正故事之外的,被改寫的IF線,或許這條線中的主人公能夠得到幸福,但卻依舊無法改變正篇的悲劇。悲劇永遠是留給現實的,像愛麗絲最喜歡的那些講給小孩子的童話。

  「……弘樹哥哥。」澤田彌看著身邊的人,忽然輕聲開口。

  是的,也許故事走到現在,前方已經是可以預見的悲劇結局。不幸的是現實並不真的只是一本故事書,讓其他人可以像看書的愛麗絲一樣不想看到悲劇結局就翻到開頭重新來過,仿佛只要不看到結尾故事就不算結束;但幸運的是現實幸好也不是既定的故事書,就算快要走到結局,卻依舊有改寫的可能……只要有勇氣拿起那只反駁命運的筆。

  ……或者,自己暫時沒有勇氣也沒有關系。

  「弘樹哥哥還是小孩子呢。」

  「小孩子會闖禍不是理所當然的嗎?闖完禍自己又收拾不了這樣的命運毒打也是成長路上都會經歷的嘛,這個時候交給哥哥就好啦,所謂的兄長不就是該這個時候帥氣地出現給弟弟妹妹收拾爛攤子的存在嗎?」

  從深淵裡,從命運的岔路口,從悲劇的結局之前,就是拽也要把拼命你拽回來,這不是家人和親友的意義所在嗎?

  簡單來說——闖了禍算什麼?不是有哥哥嗎?把鍋扔過去呀!

  「誒……不,兄長的意義不是這樣吧?」

  「沒有問題,我家就是這樣噠!」

  「不,那個,各種意義上都……等等,這樣想的話,難怪彌醬家裡的大哥是赤之王,是因為普通一點的人都兜不住的緣故嗎?!」

  「不是哦。」

  「誒?」

  「不是我家,是我們家。」小蘿莉忽然認真強調,「弘樹也是有哥哥的。」

  「……」澤田弘樹忽地一滯,潭水一般的灰藍色眼眸像有一顆石子應聲而落,蕩開一圈一圈微弱的漣漪。

  「所以這個時候就要學會甩鍋!爛攤子什麼的扔給哥哥就好了嘛,放心,和三哥哥比起來弘樹哥哥你惹的事情完全都不算過分,哥哥罩得住噠。」

  「……等一下,彌醬,你剛剛好像說了很過分的話?」

  「咦,有嗎?沒有呀,我這麼可愛,當然說什麼都是對的!」

  「這句話就已經很過分了啊!」

  「總而言之,」小蘿莉對這句吐槽充耳不聞,帶著天下第一可愛的自信拍了拍裙擺站起來,「交給我們好了!我偶爾也是想說說這樣帥氣的話噠,當然讓給哥哥也可以,聖杯戰爭什麼的完全沒問題,弘樹哥是AI也呆膠布,不要小看我哦,彌醬可厲害啦。」

  她想了想,又嚴謹地加了一句,「雖然厲害的彌醬現在被封印了,但是還有哥哥呢。」

  說曹操曹操到,她的話音剛落,澤田綱吉的呼喊聲伴隨著急促的腳步從不遠處林木間傳過來。

  「……彌醬,弘樹!」

  少年的聲音有些喘息,顯然,沒有像妹妹一樣方便的靈視能力,他只能純靠超直感加碰運氣在樹林裡找了好久。

  但無論如何,他成功地找到了,在這個廣闊無邊的森林裡,在即將走失的命運長河中,他及時地、准確地抓住了那一線重新握住筆的機會。

  這片代表了人心靈反饋的森林永遠都是暗沉沉的,天光黯淡,陰雲終年不散。但棕色短發的少年氣喘吁吁從林木間跑出來的時候,天空中仿佛有一線雲層裂開,在他腳下投下了足以照亮前路的光輝。

  他急匆匆跑到近前,來不及說話先撐著膝蓋猛地喘了幾口氣,脊背上精巧的蝴蝶骨微微起伏,少年被白色襯衣包裹的身體顯得纖細單薄,但他喘息著抬起頭看過來時,還沾著汗水的碎發後,那雙淺色的眼瞳中仿佛含著能夠破開一切陰霾的明光。

  「弘樹……呼、呼……抱歉,我之前一直呼……一直不知道我還有一個弟弟,這是我的錯,弘樹你能原諒我嗎?」

  他干淨修長的手伸過來,指尖還帶著等待認可的忐忑般的顫抖,莫名透出一點小心翼翼的感覺。

  這點忐忑和小心像傾盆落下的大雨砸在AI原以為自己根本沒有的心上,心田上泛出來的酸澀讓他下意識就傾過身握住了他的指尖。

  面前的棕發少年眼睛一亮,那張清秀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小動物般的開心柔和的笑容。非戰鬥模式的澤田綱吉和死氣狀態下完全是兩個人,唯一不變的大概只有他眼眸深處的那片遼遠闊達、能夠包容一切的天空。

  「那個,本來跑過來的路上想了很多想要說服弘樹的話,但是站到面前的時候好像忘得差不多了……」澤田綱吉站起身,不好意思地撓了撓頭發,另一只手卻毫不猶豫地把對方伸過來的指尖握緊了。

  「不過也沒關系,其實我一直都不太擅長說服人,而且大哥也說過比起說的還是做的更重要對吧?或許跟大哥比起來之前連你的存在都不知道的我真的特別不稱職,那個,但是這句話我還是厚著臉皮說了……弘樹你能再給我一次機會嗎?」

  「遠沒有到結束的時候,這個游戲也不該以犧牲弘樹你的生命為結局。雖然我打游戲一直都很廢柴總是追不上白蘭,但唯有這一次我不想輸……我想贏下去,把能夠和弘樹一起生活的未來贏回來,你能幫幫我嗎,弘樹?」

  靜謐的沉默在森林中蔓延了許久,在這片凝滯到讓人窒息的沉默中,澤田綱吉一直耐心地等著,直到遠方天際的雲層散開落下一段明亮的天光。

  他終於聽到了一個沙啞的聲音,輕飄飄得仿佛抓不住,落在他耳畔時卻帶了一絲塵埃落定的堅定。

  「好。」


第114章 聖杯戰爭(七)

  主控室。

  直到顯示著教堂內部情況的監控屏幕上, 三個小孩子依次從愛麗絲打開的結界出口處走出來, 守在屏幕前的眾人終於齊齊松出口氣。

  不知道是諾亞方舟刻意屏蔽還是愛麗絲打開的結界涉及到了其他領域的規則, 監控組的成員們嘗試了多種方法都沒辦法調出監控, 看到結界內發生了什麼。

  雖然因此擔心了半晌, 但就結果而言似乎澤田兄妹成功說服了准備自毀的澤田弘樹,過程也就不是那麼重要了。

  「……真的是弘樹呢。」

  看著畫面中跟在澤田綱吉身後,已經切換回了原本相貌的少年, 一個程序員目光有些發直地低聲喃喃。

  有感情、有自我人格還能自主學習的AI, 在網絡世界就是無所不能的神明一般的存在, 程序員看著澤田弘樹的目光宛如在看奇跡。

  「呼……」

  比其他人遲了好幾步的,長長的松氣聲在旁邊響起。好像直到此時, 用目光將畫面中的少年整個描摹了一遍, 親眼目睹他還能走能動甚至在同伴的調侃下露出了一個不好意思的笑容的當下,對方才終於能夠相信現實一般, 把掙扎忐忑許久的心重新放回原位。

  程序員回過頭, 「堅村組長。」

  男人手肘撐著控制台, 將臉埋進了掌心裡,沁出的汗水將鬢發都打濕了寸許,手掌下露出的臉還透著一絲驚魂甫定的蒼白。用了好一會兒, 他才從亂麻般的思緒中找到了喊自己的聲音, 帶著一絲疲憊和恍惚抬起頭,「……什麼?」

  「額, 不, 那個……」

  程序員就是忽然想起來澤田弘樹的父親好像就是組長本人, 看到他宛如劫後余生的神情下意識喊了一聲。

  「那個,我們接下來該怎麼做?」

  「堅村君。」

  這個時候,一個磁性清朗的聲音以不容置疑的姿態插入了談話,「我記得最開始我們和游戲內的通訊是被諾亞方舟截斷的,既然現在諾亞方舟本人已經被說服,站到了我們這邊,那麼和游戲內部的通訊是否能夠恢復了?」

  在一片混亂中再次精准地抓住了關鍵點的,毫無疑問正是在場指揮的青王閣下。

  程序員們被提醒之後恍然大悟,連忙切入後台。

  如雨點敲打芭蕉葉一般的急促聲響密集地在大廳中響起,意識到青王提出的可能性,大部分人都難掩興奮。畢竟,只能無所作為地站在一邊,旁觀游戲裡的孩子們遇到危險這種事,大家都受夠了。

  從明顯激動起來的程序員身上收回目光,宗像禮司的視線在室內掃了一圈,「土御門閣下今晚沒有過來嗎?」

  秋山冰社:「是,土御門閣下說要回一趟京都……好像是有關之前山本君提到的牛車的事,在那之後又被人意外撞到了。」

  「嗯,土御門閣下有多說什麼嗎?」

  「暫時沒有。」

  宗像禮司若有所思地頷首,「既然如此,那這件事就交給陰陽師們處理吧,稍微關注一下不用過多介入。」

  「是,另外,醫院那邊剛剛傳來了消息,」秋山冰社拿著平板電腦彙報道,「御芍神紫已經被趕到現場的無色之王控制住,按照伏見君的計劃,只等六道君傳來消息我們就准備反攻了。」

  「嗯……赤王那裡呢?」

  「額,赤王閣下,還在和灰之王交戰中……」提到這個,秋山有些汗顏,「目前雙方的威茲曼偏差值……」

  他報告還沒說完,就聽到室長輕笑了一聲,「不必太過緊張,那個人自有分寸。」

  「啊?」

  秋山冰社聞言發出了茫然的聲音,不知道自家室長說的「有分寸」指的是誰?

  總不會是赤之王周防尊吧?那位閣下哪裡看起來有一點分寸了?!

  「連弒王的『劍』都不帶著就去找灰之王打架了,說明他有把握在威茲曼偏差值突破臨界點之前回來,所以安心監控就好,不用太過擔心。」

  「是!」

  既然您都這樣說了……

  秋山冰社微微松了口氣,只是這句話中同時透漏出來的某些信息實在讓人有些擔心,遲疑片刻後他忍不住問道,「赤之王閣下的情況已經差成這樣了嗎?」

  「……」

  好一會兒沒得到回答,他意識到了自己的問題的不妥,王權者的狀況不是他們能夠關心的,能夠和王權者對等對話的只有王權者。他小心地抬眸看向他們的室長,宗像禮司的側臉籠罩在電子屏折射的冷光中,有些模糊,又有種莫名的遙遠。

  「秋山君,」好一會兒他終於開口,「不用擔心,一切都還處於控制之中。」

  「是!」

  秋山冰社條件反射地回應,恰好在此時情報部門那邊傳來了新的指令,他於是重新將注意力轉移到手頭上的工作上。

  只是埋頭工作好一會兒之後,他忽然反應過來,室長似乎沒有對他的問題給出確切的回答……就好像他本人並不喜歡那個答案一樣。

  .

  游戲內。

  這場英靈大戰的結果,最終以敵人的敗走為落幕。

  老實說這真的一點都不讓人驚訝。

  游戲外的眾人看著勝利歸來的亞瑟王殿下,全都是一副喜氣洋洋的表情,仿佛手中握住了世界。

  這可是亞瑟王啊!不列顛領土上的亞瑟王啊!

  什麼叫單抽出奇跡,什麼叫天選之子,什麼叫命運的寵兒?

  這!就!是!

  當然,以上形容說的都是一發入魂的澤田彌小蘿莉。

  其他人雖然不是親自抽的,但依舊過足了眼癮,並且紛紛激動不已……這種感覺就像非裔們旁觀歐皇抽卡,雖然自己還是非的,但是並不妨礙看到大佬出手就是張五星時的酸爽啊!

  此時原本作為臨時休息地點的教堂已經一片狼藉,而己方人員有弱有殘,於是不得不放下這個乘勝追擊的機會,暫時先找一處據點稍作休整。

  然後由歸來的弘樹提出,他們可以暫時先回到表世界去,因為……

  「在那邊的話我可以幫忙修改數據,這個時代還是很不方便吧,我可以直接把現代的設施搬過來哦。」

  「……」

  行,可以,不愧是BOSS模板,超級AI在電子世界真的是無所不能。

  於是眾人通過愛麗絲打開的通道重新回到了表世界,因為不想連累到收留了他們好幾天的哈德森太太,最後還是選擇了白教堂作為據點。表世界的白教堂自然還是完好無損的……有損也沒關系,弘樹表示他可以一秒修好。

  隨後弘樹修改了教堂中的NPC們的設定,讓他們全都搬離了這條街區。澤田彌一行人進入白教堂時,這棟維多利亞時期的建築已經被重組完畢,表面上還是跟原來一樣,實際內裡已經多出了各種各樣的現代電子科技設施,連手機都一人發了一個——GM自己給自己開掛,就是這麼爽。

  直到此時,一路兵荒馬亂的眾人終於能夠躺在柔軟的床鋪上長長舒一口氣,享受遲來許久的安寧。

  雖然前路依舊布滿迷霧,但重要的同伴一個沒丟,新到來的強援也給人注入了足夠的信心,總算是於迷霧和荊棘中握住了一線勝利的曙光。

  所以幾個小孩子們一進房間倒頭就睡著了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剛被召喚出來的亞瑟王的殿下看著自家小小的master一頭往下栽在了地毯上,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腰把小蘿莉抱起來,垂眸去看時她果然已經閉上眼睛睡著了。

  「今天這麼累嗎?果然我應該早點來的啊。」青年無奈地笑笑,動作溫柔地把小master抱到了床上。

  他回過頭,房間外的其他孩子們也是一副要蒙睡神召喚的表情。

  「今天就到這裡,先休息吧。」柯南最後打著哈欠宣布。

  等等!你們睡覺之前先讓諾亞方舟把對游戲內的屏蔽解除,一句話的事,先不要睡啊啊啊啊by游戲外還在通宵攻堅的程序員們。

  然而並沒有用,因為孩子們聽不到他們的心聲,已經睡著了。

  .

  第二天早晨,澤田彌在一片氤氳晨光中睜開了眼睛。

  昨天晚上後半夜下了場瓢潑大雨,雷聲滾滾,幾乎要傳進人夢裡。然而不知道是不是後來弘樹調整過了天氣系統,早上孩子們都醒來的時候,天空已經放晴了。

  小蘿莉懵懵懂懂地爬下床,自覺地進衛生間洗漱,等她頂著根呆毛揉著眼睛走進客廳時,發現自己似乎是最後一個,其他人一大早就已經起來了。

  不,這樣說也不太對,因為坐在窗子旁邊的柯南正埋頭在筆記本電腦(弘樹弄出來的)上敲敲打打,手邊放著杯咖啡,鏡片後的眼睛底下多了一圈深深的黑眼圈,明顯是一宿沒睡的樣子。

  而她親哥澤田綱吉和堂哥澤田弘樹兩人分別坐在他兩邊,神色宛如夢游,只有正在喝紅茶的愛麗絲察覺到動靜,回過頭開心地朝她揚了揚手,「彌,早安。」

  「早安,愛麗絲。」

  澤田彌慢吞吞地走過去,坐上愛麗絲幫她拉開的椅子,視線在眾人臉上轉了一圈,茫然地問,「大家怎麼啦?」

  「我們跟外界聯系上了,」坐在她對面的柯南端起咖啡喝了一口,言簡意賅地說,「剛剛綱吉哥的家庭教師和弘樹的父親分別和他們通了一下話。」

  他的聲音有些許沙啞,眉宇間還掛著一宿未睡的疲憊,顯然跟外面聯系上之後他就在忙著和外面的人交換情報,一直到現在。

  澤田彌接過愛麗絲遞過來的紅茶,似懂非懂地點頭,「所以哥哥們就變成這樣了?」

  是被家長教訓了嗎?

  小蘿莉臉上寫著這樣非常好懂的疑惑。

  柯南抬眸看過來,端著咖啡杯的手忽然頓了頓,「那倒不是。」

  「?」

  「……咳咳,你往後看就知道了。」

  澤田彌聽話地回頭,身後的廚房裡,金發青年正好端著一碟煎好的培根走出來。

  「master?」

  剛召喚出來的騎士裝束已經應景地換成了現代裝,站在恰好落在廚房門口的陽光中,英靈被晨光勾勒的臉部線條比晨曦還要柔和。看到坐在客廳的小女孩,他略微詫異地挑了一下眉,隨即露出一個溫柔得(讓屏幕前的所有女性)怦然心動的笑容。

  「早上好master,已經睡醒了嗎?」

  澤田彌:「……沒有哦。」

  否則她怎麼會看到不列顛的亞瑟王殿下在親自下廚給他們做早飯???


第115章 聖杯戰爭(八)

  澤田彌是一只見過大世面的蘿莉。

  她和荒川的主人一起喝過酒(雖然酒被晴明換成了茶), 和平安京的雅樂之神一起奏過曲(雖然博雅強烈表示笛子自己吹就可以了放過,不,放下那把琵琶!), 連傳說中的第六天魔王織田信長都被她當民男強搶成功過(不建議除她之外的其他人學習,因為肯定會被三郎打成小餅餅)…………所以沒問題,可以噠,我一點都不方!

  銀發小蘿莉乖乖地朝略顯詫異的英靈露出一個非常萌的笑, 萌混過關之後,她看向自家哥哥,小小聲道, 「尼醬,你讓亞瑟去做飯的嗎?」

  好厲害哦, 不愧是意大利最大的黑手黨家族強大、冷酷、說一不二的繼承人, 傳說中的少主大人!PS:僅限言綱狀態。

  「……」她家現在「並不強大、並不冷酷、並不說一不二」的親哥扯了扯嘴角,露出一個艱難的笑容,「……你看我敢嗎?」

  澤田彌:「……」

  我看你好像並不敢哦。

  隔著還在埋頭工作的柯南,另一邊的弘樹傳來了語氣飄忽的解釋。

  「其實我一開始是打算直接編寫一組食物數據的, 但亞瑟王殿下說那樣不太健康, 然後就走進了廚房,我……沒敢攔他。」

  雖然他也不明白,都是數據為什麼煎、炸、炒之後就比較健康了呢?難得是因為被高溫消過毒嗎?

  「總而言之, 」少年干笑了兩聲,「那個,既然殿下有興趣就讓他去做吧。」

  澤田綱吉語氣更加飄忽地問, 「可是歷史書上有說亞瑟王殿下會做飯嗎?」(游戲外聽到這個問題的監控組成員開始瘋狂查資料)「誰家歷史書會記載那種東西啊?!」

  「我提醒一句,」柯南冷靜地抬起頭,「亞瑟王殿下出自凱爾特神話,古代不列顛國王,也就是說從地域上劃分,他是英國人。」

  「……」

  「……」

  一陣突如其來的沉默中,澤田綱吉第一個驚恐地張大了嘴,「仰,仰望星空派?」

  「……無限土豆泥?」

  「蘑菇面包……」

  澤田彌默默舉手,「我記得三哥哥給我看過一張英國料理的照片,原料是巧克力和果凍,據說名字叫做『泥土中的蚯蚓』。」

  「那是什麼奇怪的東西?!白蘭都給你看了些什麼啊?!!!」

  「不愧是黑暗料理界的大本營。」柯南鎮定地點頭,放在鍵盤上的手有一絲顫抖。

  澤田弘樹:「沒,沒關系的大家,我這裡有胃藥的數據資料,我這就……」

  「太充分了吧?你准備得太充分了吧弘樹!」

  和昨晚完全不同意義的兵荒馬亂之中,澤田彌小蘿莉默了默,隨後萌萌地扭過頭,朝廚房一個乖巧的笑。

  「亞瑟,什麼時候開飯呀。」

  「誒?master餓了嗎,馬上就好。」廚房裡傳來了英靈輕松的聲音。

  其他人震驚地看向她。

  你就這樣坦然接受了啊?你都不掙扎個三分鐘嗎?!

  「明智的選擇,」柯南端起咖啡喝了一口,帶著通宵加班的麻木口吻,「既然已經躲不過了,就躺平放棄掙扎吧。」

  「咦,柯南你現在說話語氣好像福爾摩斯哦。」

  「是嗎?大概咖啡(加班)喝(加)多了。」

  .

  十分鐘之後。

  非常讓人意外(劃掉)……驚喜的是,早餐端上來的時候色香俱全,好看得可以上美食雜志。

  (游戲外的監控組成員已經開始飛快截圖,一邊截一邊不停碎碎念「這是亞瑟王做的飯這是亞瑟王做的飯這是亞瑟王做的飯……」「這張照片我要拿回去供起來!」)「我不太熟悉日式料理,所以做的西餐。」

  俊美得讓人暈眩的英靈淺笑著把一碟煎蛋放在澤田彌面前,「master,嘗嘗看嗎?」

  「嗯……」澤田彌表面乖巧,內心糾結地拿起叉子。

  不是不相信自己的servant啦,只不過英國黑暗料理界威名遠揚,亞瑟王生活的年代還是古代的不列顛,所以她……見過大世面的她現在依舊有點方。

  「另外,那邊的柯南君,早上不要喝咖啡哦。」

  「……」

  被點名的柯南君收回摸向咖啡杯的手,抬起頭,天真燦爛地笑著乖乖回答,「好的。」

  「……不知道為什麼現在看到柯南笑成這樣手上的雞皮疙瘩不自覺就冒出來了。」他旁邊的澤田綱吉小聲嘀咕。

  「……我沒有雞皮疙瘩,但是總感覺剛才大腦部分數據出現了一瞬間的紊亂。」另一邊的澤田弘樹更小聲地贊同。

  柯南:「我謝謝你們壓低了聲音,但是你們是不是忘了我坐在你們中間?」

  沒理會那邊男孩子們的「戰爭」,澤田彌在自家英靈笑意盈盈的目光下切開了煎蛋。

  用沉痛的目光注視了手裡的餐叉三秒鐘,小蘿莉在心裡給自己做好了心理建設。

  我能怎麼辦呢?自己召喚出來的英靈,閉著眼睛也要寵著呀。

  「我開動啦,啊嗚。」

  嚼嚼嚼……

  ……咦?

  ……咦咦咦?

  澤田蘿莉小心翼翼地睜開了眼睛,睜得圓滾滾的眼瞳形像傳達出了她的懵逼,「……好吃?」

  「???」

  那邊殘忍地借由插科打諢讓某只蘿莉率先「試毒」的沒良心三人組同時抬起頭。

  「好吃嗎,彌醬?」弘樹比廚師本人還關心地問道。

  小蘿莉這個時候已經拿著刀叉在切第二塊煎蛋了,「好吃呀。」

  江戶川柯南看著她的動作,手指若有所思地摩挲了一下下巴,以偵探的思維向澤田綱吉問出了犀利的問題,「綱吉哥,根據你的經驗你覺得彌這個表現是真的好吃還是在黑我們?」

  澤田綱吉:「雖然我妹妹是個天然黑但是應該這次好像是真的。」

  什麼叫這次?

  小蘿莉從餐盤上抬起頭,鼓起了臉頰,「我聽到了哦!」

  「嗯,其實我也聽到了。」

  忽然插入談話的某位騎士王若無其事地說,「不要太小看英靈的聽力啊,就算是幾百米外的聲音我也能聽到的。」

  「嗖嘎……誒,等等,幾百米外?」

  弘樹點著頭先是一副「有用的知識增加了.JPG」的表情,然後忽然一懵。

  「幾百米外都能聽到的話也就是說我們剛剛在客廳說的話……」

  「也聽到了哦。」

  亞瑟王大人笑容燦爛,他一手支著下顎,姿態優雅地坐在桌旁的靠椅上,修長的手指在桌面上徐徐一敲,沉穩又有氣度。

  「仰望星空派、蘑菇面包、泥土中的蚯蚓,啊,無限土豆泥這個我倒是知道……原來如此,現在的孩子們對這樣的菜感興趣嗎?」

  「絕對沒有!亞瑟王大人我們錯了!我們不該黑你的英國國籍,跪求留我們一命!!!」

  「嗯,」金發青年看著面前忽然慌張的幾個少年,笑容依舊溫柔,加個相框就能拿去教堂當聖騎士畫像,「所以,好孩子現在該乖乖吃早飯了哦。」

  「是!」

  「……」

  黑暗料理加不列顛國王的雙重威懾下,男孩子們立刻變得乖巧無比,連柯南都乖覺地把電腦放到了一遍,用餐姿態標准地拿起了餐叉。

  望著這一幕,澤田彌小蘿莉沉默了兩秒,忽然陷入沉思。

  她召喚出來的英靈,好像又是一個天然黑呢。

  所以到底是怎麼回事呢?

  周圍人都是天然黑和天然黑和天然黑,還有傲嬌和傲嬌和傲嬌。

  是她真的和這兩類人相性比較好的原因嗎?

  「master?」

  「咦?我知道噠,愛麗絲把那個遞給我。」

  等吵吵鬧鬧的小孩子們終於乖乖地坐在椅子上吃飯了,金發青年這才輕輕笑了笑,看似無意地將目光移向餐桌旁的玻璃窗。

  他溫柔的笑容中浮起些許靜謐,望向窗子外的倫敦的目光中多出了一絲復雜的神色。

  「……英國國籍嗎?」

  「?」

  正端起一杯牛奶的小蘿莉聽到了這句輕若鴻羽的呢喃,眨了眨眼睛。

  .

  不列顛並沒有「食不言寢不語」的傳統,雖然和古代的不列顛國王同桌吃飯這件事對眾人而言壓力巨大,但由於國王殿下本人有意識地收斂了氣勢,再加上飯前那段意外的插科打諢模糊了雙方之間的界限,沒過多久,餐桌前的眾人終於逐漸適應了氣氛。

  「弘樹,昨天的敵方兩個master,你追蹤到他們的行蹤了嗎?」

  柯南卷起一塊培根,一邊重新說起正事。

  「抱歉,不知道他們用什麼辦法進行了隱藏,至少在表世界的範圍我沒有發現什麼蹤跡,他們很有可能是躲到陰界去了。那邊的話,因為是受另外的規則控制,我有些鞭長莫及……」

  「沒關系,這個我們可以稍後再討論。而且昨天情況緊急,沒有多少時間解釋,大家到現在肯定有很多不明白的地方吧?」

  這句話一出不但桌旁的幾人,連游戲外圍觀的眾人也默默點頭。

  ……其實他們更想知道的柯南君你是怎麼知道那麼多的?你為什麼又知道了那麼多?柯南君你是提前看過劇本嗎???

  確實提前看過劇本的江戶川同學對眾人的默默凝視視而不見,而是轉向了坐在澤田彌身旁,正一手支頤帶著溫和的笑意看著他們吃飯的英靈。

  「還有亞瑟王殿下,非常抱歉剛把您召喚出來就面臨了這樣混亂的局面,而且我們現在正在進行的聖杯戰爭和您所知道的有一定區別,這些事我稍後就會向您詳細說明。」

  國王陛下聞言只是笑了笑,他似乎非常適應一邊吃飯一邊討論正事的氛圍,語氣平和地說,「沒關系,聖杯戰爭的事我在降臨到這個世界時就有所察覺了。諸位也不必如此拘謹,servant和master的地位是對等的,你們都是master的朋友,所以不用稱呼我為殿下,直接稱呼我的名字就可以了,saber也行。」

  「……」正在吃早餐的幾人動作同時一頓。

  啊,殿下不愧是騎士王,真的是非常謙和的人呢。

  ……但就算您這樣說了,我們也做不到啊!直接喊亞瑟王的姓名什麼的,感覺大不敬啊!by除了彌之外的其他幾人內心OS。

  面面相覷片刻,最後還是澤田綱吉戰戰兢兢地開口選了個折中的稱呼,「……好,好的,saber閣下。」

  「咳咳,」柯南清了清嗓子,把忽然安靜的氣氛重新拉回來,「總而言之,因為昨天晚上發生的事情太多了,大家目前的思緒肯定很混亂,吃完飯之後我們就去會議室召開作戰會議吧。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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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6章 聖杯戰爭(九)

  早飯過後。

  澤田彌:「啪啪啪……首先, 大家先歡迎亞瑟的到來,以及遲來的歡迎弘樹回來, 撒花~」

  愛麗絲非常配合地小手一揮, 一捧花團在半空中如煙花般炸開,窸窸窣窣往下下了一場花雨。

  他們在教堂二樓找了一個空房間當做了臨時的會議室,整座教堂都被內部改造過, 也不知道弘樹用了哪個在資料庫中的設計, 頗具德國古典復興和浪漫主義風格, 背面的牆壁是成排的直抵天花板的書架, 滿滿的厚脊精裝書籍給會議室添上了些文藝的氣息。

  此時幾個孩子正圍坐在圓桌旁邊,整理接下來的情況。當然, 教堂裡原本並沒有圓桌, 這是弘樹特地加上去的, 至於為什麼要加這個……

  好不容易來了英國,而且亞瑟王也在,當然要體驗一把不列顛名勝「圓桌會議」的感覺呀——by在書架上找到了一本《不列顛諸王史》的某只蘿莉。

  誒?我沒意見啊——by微笑的亞瑟王閣下。

  會議開始,由澤田彌小蘿莉最先發言, 大家配合地開始鼓掌, 被歡迎的亞瑟王本人微笑頷首, 而弘樹則是不好意思地低下頭,「抱歉, 讓大家擔心了。」

  澤田綱吉急忙擺手道, 「那個, 抱歉的應該是我們才對, 居然沒有察覺到弘樹你的心情……」

  說到這裡他微微一頓,目光掃過圓桌旁的另外兩人,忽然虛弱地趴了回去,整個人都喪氣起來,「不,應該抱歉的只有我,從頭到尾只有我沒發現吧……」

  「不是,那個,綱吉哥,原本就是我……」

  「咳咳……」

  再這樣讓他們互相道歉下去就沒完沒了了,這個時候就需要一個時刻專注、目標明確,在任何環境下都能直取重點的人把氣氛重新帶回正劇的軌道上來——例如江戶川柯南現在正在做的。

  黑發少年把厚厚的一摞資料沉甸甸壓在桌面,厚重的羊皮紙摔在桌上被慣性帶著往下劃成一道陡坡,連帶著紙張積年陳腐的味道也在空氣中逸散開來。

  愛麗絲眼疾手快地在柯南身邊補了一場局部花瓣降雨,迅速用鮮花自帶的香氣把那股奇怪味道壓了下去。

  江戶川柯南:「……」

  他無奈地將一片粉白的花瓣從頭頂上摘下來,「謝謝了,愛麗絲。」

  被表揚的小女孩十分開心地點頭,「嗯!」

  「好了,綱吉哥你先起來現在不是喪氣的時候;弘樹你也坐下,不用覺得抱歉,事情發生了就開始著手解決吧;彌你……你哪裡找來的點心?」

  會議時偷吃零食被捉到的澤田蘿莉接過旁邊愛麗絲遞過來的紅茶,將嘴裡的小餅干咽下去,才抬起頭乖乖道,「愛麗絲給我的呀,柯南要嗎?」

  會議主持人江戶川柯南同學鎮定地點頭,迅速選擇了同流合污,「給我一杯紅茶,謝謝。」

  兩只蘿莉開始把茶點一一分給在座的幾人,柯南拿起桌上從教堂密室搬過來的資料繼續。

  「先從聖杯戰爭說起吧,弘樹應該已經從愛麗絲那裡聽過了,但還是給綱吉哥以及其他人解釋一下。」

  游戲外旁聽的「其他人」默默拿出了筆記本。

  「所謂聖杯戰爭,簡單來說就是由七名魔術師帶領各自召喚的英靈,為了爭奪聖杯的所屬權而爆發的戰鬥。魔術師可以理解成類似陰陽師的有特殊能力的人類;英靈則是人類史上存在過的英雄,在歷史上留下過豐功偉業,被後人寄托幻想成為信仰對像的存在……當然,如果文藝作品中的人物名氣足夠大,形像經典到百年甚至肉眼可見地會在人類史長久流程下去,於是也成為了可召喚的英靈;以及因為惡名流傳到了後世,在人類歷史上留下了足夠深刻的痕跡,於是也被登記成了英靈——這樣的例外也是有的。」

  說到這裡,柯南無奈地頓了一下。

  倒不如說他們這一次遇到的基本全都是「例外」才對——開膛手傑克、歌劇魅影,還有站在他們這邊的愛麗絲是前者;而對面的敵人召喚出的兩位英靈則是後者,到頭來貨真價實的真身為人類史上英雄的英靈居然只有亞瑟王殿下一個。

  難得有和傳說中的英雄們見面的機會,為什麼會發展成這樣?這屆聖杯戰爭哪裡都有問題吧?!

  「……被召喚的英靈一般會以七個職階現世:劍士(Saber)、槍兵(Lancer)、弓兵(Archer)、騎兵(Rider)、魔術師(Caster)、暗匿者(Assassin)和狂戰士(Berserker)。職階不允許重復,當然我在教堂神父的筆記中看到除了這七個以外,似乎還有某些特殊的職階,但是因為非常少見,相應的被留下來的記載也很少,他只提了這一句。」

  說完有關英靈的這一串長長的解釋,見在座幾人基本上都能夠理解,柯南端起紅茶喝了一口,繼續道,「最後是聖杯。」

  「被七位魔術師所爭奪的聖杯,別稱為『萬能許願機』,據說可以實現人的任何願望……沒錯,這就是我要說的關鍵點,這才是這場游戲的主線,參加聖杯戰爭,奪取聖杯,向聖杯許願之後我們才能從這個世界出去。」

  「!」

  在座幾人同時抬頭看向他,不只是游戲內的孩子們,游戲外正在旁聽的眾人聞言也頓時屏息凝神,連表情都嚴肅起來。

  不容易啊,這個游戲進行到現在,他們總算是挖掘到主線了——哦,不對,不包括柯南,人家進游戲第二天就發現了,如果不是要試探褚星秀樹和江守晃的身份演戲穩住他們,他第二天才找到機會出門,說不定進游戲的當天他就把主線任務翻出來了= =

  「所以,大家明白了嗎?」

  柯南雙手支在桌面上,以平靜卻篤定的視線朝在座眾人掃過去,澄澈的藍眸中像是盛著一泓如冰川般堅定又冷銳的眸光。

  「我們必須參加這場聖杯戰爭,這是我們從游戲出去的唯一方法。」

  澤田彌、弘樹還有澤田綱吉三人對視一眼。

  「沒問題呀。」

  「如果有需要我做的事,我一定會幫忙的。」

  「能找到辦法真是太好了,雖然之前也信誓旦旦地說要帶大家出去,果然現在才安心多了。」

  沒有猶豫,沒有退縮,像是並不知道這場即將爆發的聖杯戰爭有多艱難,在面臨即將作為他們的敵人登場的歷史上的英雄時又將遭遇怎樣的困境。雖然坐在這裡的就年齡來說都還只是孩子,但他們的身份、經歷、處境,有了這些特殊的加載項已經都不能單純以「孩子」來稱呼了。

  勇氣和信念什麼的早就有了,要做的只剩下以最坦然的姿態面對未知的危局,然後擊潰它。

  小女孩模樣的英靈一手撐著臉側,看著身邊的幾人。

  想要犧牲自己把同伴送出游戲的御主,拒絕同伴犧牲毅然選擇了更加艱難的道路其他人。

  雖然不是第一次被召喚出來,但果然她還是讀不懂人類。

  但是她好像稍微理解了一點,書本上說過的,人類這種生物與生俱來的光輝。

  是有這樣的人存在的,發出的光能夠照徹她見過的所有黑暗,連人性的深淵之地都能開出美麗的花來。

  她的目光轉向最上首的柯南,這個人也是,從一開始就看穿了所有迷霧,聰明到能讓敵方都無意識地按照他的劇本走,卻從未想過那個最簡單的,只要犧牲一個人大家都能出去的方法。

  就是因為人類歷史中永遠都有這樣的人存在,所以,她果然還是喜歡人類,並且會一直喜歡下去。

  「嘛,既然大家都做好准備了,那我接下來解釋一下這個游戲的設定。」

  沒有注意到英靈看過來的目光,柯南看著底下的幾個小孩勾了勾唇,湛藍如湖水的眸光中似乎有溫暖的陽光灑落。

  「大家應該也發現了,雖說是以聖杯戰爭為背景,被聖杯選中的魔術師有七個,但實際上目前已知的開膛手傑克的master和歌劇魅影的master都只是普通人,換句話說是游戲內的NPC。也就是說,這個游戲並不是七個御主混戰,真正參加對抗的玩家其實只有我們和對面兩方,其他的英靈和御主都只是游戲本身附帶的障礙。」

  黑發少年站起身,挪開椅子,屈指在身後的空氣上敲了敲,「弘樹,給我一塊黑板。」

  話音剛落,一塊由木架支起來長方形黑板就憑空出現在了柯南身後,還體貼附贈了粉筆和板擦。

  「謝謝,」柯南拿起粉筆,站上椅子,流暢地開始在黑板上羅列信息,「現在我們已知的被召喚出來的英靈:

  Assassin——真身為開膛手傑克,御主是第一個被她殺死的女人,已退場。

  Berserker——真身為歌劇魅影,御主是歌劇院老板,已退場。

  Saber——亞瑟王殿下,御主是彌,立場在我們這邊。

  然後是愛麗絲?」

  「我是caster。」

  「好的……Caster——愛麗絲,御主是弘樹,立場也在我們這邊。」

  「剩下的,頂替江守進入游戲的那個人,按照他的自稱暫時稱呼他為座敷童子,他的英靈職階應該是archer,至於身份,我有一個猜測。」

  他在黑板上寫下了一個名字,「伊麗莎白.巴托裡,歷史上那位匈牙利女伯爵,有著拿少女的血液泡澡來維持青春的傳說,許多文學作品中的吸血鬼原型——根據她出場時說的話,這個猜測我有八成把握。」

  游戲外的眾人拼命地做筆記,旁邊新成立的攻略組成員已經把伊麗莎白.巴托裡的資料在屏幕上打了出來。

  「真實的歷史上這位女伯爵在年輕時有過很多善舉,但到了晚年卻由於某種未知的原因謀殺了八十多名少女。」

  「有關她的傳說非常多,且大部分都帶著詭秘的色彩:天生生性殘酷喜歡折磨貌美少女而且本人為女同性戀;歷史上有名的Blood Countess,生前就是真實的吸血鬼;以及最有傳奇性的一個——

  伊麗莎白.巴托裡年輕時遇到過一位偶然路過她的古堡的俊美紳士,她對那位紳士一見鐘情,在對方住在古堡的五天內想盡辦法取悅他,那位紳士離開之前告訴她或許有一天他還會回來找她,希望她那時候還能像現在一樣美麗動人。之後為了這個約定,伊麗莎白就開始大肆殺害少女用她們的血液泡澡來維持美貌,直到她晚年在大革命爆發後被燒死在自己的浴室裡……後人有傳言說,路過伊麗莎白的古堡並且誘導她走上這條血腥之路的俊美紳士其實是撒旦的化身。」


第117章 聖杯戰爭(十)

  「關於昨天來教堂襲擊我們的那位英靈, 我同樣有一個猜測。」

  干淨利落地掀完了敵方archer的馬甲, 柯南也沒有放過另外一個。他用粉筆在黑板排列下來的第六個英靈的職階位置劃了一條橫線,旁邊打上一個問號。

  「她的職階我有些疑問, 剩下的只有Rider和Lancer, 但昨晚那位英靈似乎哪一個都不太符合。」

  「關於這個,」這時候, 一直處於旁觀狀態的金發英靈優雅地抬了抬手, 插言道, 「我倒是知道, 根據我在降臨時被賦予的知識,那位女王陛下是Avenger,一種比較少見的職階, 而且極少在聖杯戰爭中出現。」

  「Avenger……復仇者?」

  復仇者?

  澤田彌捧著茶杯認真回想了一下昨天晚上那位英靈。

  周圍永遠縈繞著熊熊燃燒的火海, 身著厚重的黑色禮服,手握權杖,在亡靈和骸骨的拱衛下,宛如從地獄歸來。

  盡管只是驚鴻一瞥, 但對方那宛若凝成了實質的怒火和怨恨,實在叫人印像深刻,復仇者的職階實至名歸。

  「說起來不知道為什麼, 那位女王陛下似乎對我存在著很深的怨憤,」似乎是同樣回想起昨天那場戰鬥, 坐在她身邊的亞瑟王殿下略顯困擾道, 「我應該並未得罪過這位女士, 正確來說在我的記憶中這還是我們第一次見面,我實在不明白她的怨恨和憤怒從何而來……」

  嗯,是的呢,昨天那個英靈明明在哥哥他們面前的時候還很冷靜很有威嚴的樣子,但亞瑟出現之後,好像忽然就激動起來了。

  ——簡直像被始亂終棄的女人見到了自己那狠心的情人一般,憤怒又頹然,愛戀又憎恨。

  以前陪著媽媽看過的狗血言情劇的劇情忽然從小蘿莉腦海中路過了一下,她微微側過頭看著自家從者溫柔俊美的臉,默了默。

  這樣想亞瑟王殿下很失禮呢。

  可是腦洞一打開就再也沒有辦法關上了呀。

  話說回來亞瑟好像有皇後的吧?

  只不過感情線好像有點虐的樣子?用三哥哥的話說好像叫做不列顛白色相簿??

  思路微妙地拐到了這個頻道的顯然不止她一個,因為她聽到了對面兩個哥哥如在夢中地低聲呢喃。

  「……該不會就是因為您看起來不記得她了所以她才那麼憤怒吧?」

  「難道那位英靈並不是女王而是王後?比如……咳咳……」

  比如桂妮薇兒、桂妮薇兒、桂妮薇兒……什麼的→_→

  並沒有聽懂潛台詞的亞瑟王殿下微笑著,「?」

  「原因的話,我倒是知道。」

  一片詭異得讓亞瑟王殿下有些迷茫的沉默中,柯南冷靜、沉穩,宛如夜色中的燈塔的聲音響起。

  在同伴們的思路已經跑偏到了一千五百多年前的不列顛相簿的時候,唯一還在做正事的名偵探平靜地在黑板上的Avenger職階後畫了個破折號,寫了一個名字。

  隨後他回過頭,以平淡鎮定的表情看向身後一桌子等待他carry的同伴,像游戲王者看著自己的青銅隊友已經習慣到麻木了一樣。

  「那位avenger,沒猜錯的話真實身份應該是都鐸王朝的第五位英格蘭國王及第四位愛爾蘭國王,瑪麗一世。」

  游戲外的攻略組迅速開始找瑪麗一世的資料。

  「瑪麗一世女王是一位虔誠的天主教徒,反對父親亨利八世提倡的新教,在位期間曾經下令燒死過300多名反對她政策的異教徒,所以被後世稱為血腥瑪麗。」

  「血腥瑪麗」這個名詞在游戲開始之前的宴會上,柯南就和澤田彌提到過,那是一杯酒的名字,同樣也是流程在歐洲大陸的恐怖傳說。

  而對方曾經燒死過異教徒的舉措,很容易就能和avenger腳底下那片遍布屍骸和亡靈的火海聯系到一起。

  在座的澤田家三兄妹總算把思路從亞瑟王殿下的花邊緋聞中□□,正經地順著學霸給出的思路思考。

  「那位英靈昨天的確說過『異教徒』,『去地獄像吾主懺悔』這樣的話呢。」

  「沒錯,事實上瑪麗一世對於新教徒的處理方式非常激進,采取了高壓政策,甚至連那個敢於宣布她的父母婚姻無效的克蘭默大主教都被她綁上了火刑柱。以後人的目光來看,她是一位標准的暴君,和在她之後繼位的妹妹一代明君伊麗莎白一世成鮮明反比。她生前十分不得民心,據說在她病死時,整個倫敦都響起了歡慶的鐘聲。」

  被臣民抵制厭惡的國王,死亡被自己的民眾所慶祝的國王,死後的名聲被扭曲重塑被後人當成可怖的怪物看待的國王……

  對比生前死後都被人歌頌,輝煌耀眼的英雄之名流傳千年,被尊稱為永恆之王,重新踏上這片土地時連不列顛的自然之靈都為他歡呼祝福的亞瑟王,瑪麗一世的確是太有理由妒忌到發瘋了。

  是的,太有理由了。

  不但作為這段恩仇的旁觀者的眾人啞口無言,連被針對的亞瑟王本人也說不出話來。

  「如果是這個原因的話……」外表被時間永遠停留在巔峰狀態的王者沉吟片刻,忽然輕輕笑了笑,「她其實沒必要羨慕我的啊。」

  他碧色的眼瞳像一泓清透明亮的湖,湖水中央似有若無地掠過一抹旁人看不懂的晦澀悠遠。

  澤田彌歪歪頭看向自家溫柔帥氣的從者,小手托住臉,小大人似的無奈嘆了口氣。

  有點愁……不過呆膠布!

  .

  「最後再說一下最後那位英靈。」

  柯南拿著粉筆在黑板上寫下「Lancer/Rider」,破折號後面打了個問號。

  「這位英靈應該並不屬於我們任何一方,和之前的開膛手傑克和歌劇魅影一樣都是被NPC召喚的,游離在外的英靈。」

  「昨天晚上座敷童子的盟友派英靈襲擊我們時,愛麗絲的結界中途就被攻破了,按理說座敷童子本人和他的從者應該會立刻趕赴到現場,但實際上直到saber閣下被召喚出來,座敷童子和archer依舊沒有出現,我懷疑他們就是遇到了他/她。」

  「從表世界沒有發生其他異常情況看,那位英靈常年活動的範圍應該是在陰界,他/她昨天阻撓座敷童子的行為無論出於什麼目的都是幫了我們一個大忙,可以的話最好還是能找到他/她和平談一下。」

  「不過這些都是之後的事了。」柯南語氣一轉,「昨天晚上avenger和她的master逃走之後,我和弘樹一直在尋找他們的位置。在受到弘樹完全監控的表世界的倫敦沒有找到任何線索,可以判斷他們是躲去了陰界。昨晚休息之前,我也拜托了saber閣下派出生活在陰界的wild hunt搜尋,到目前為止依然沒有結果。」

  大家順著他的話頭看向亞瑟王,金發英靈微微頷首確認了柯南的話。

  「所以我懷疑,對方的英靈可能有相應的寶具,或者敵方master有遮蔽自己行蹤的術。繼續這樣找下去效率太低了,一直等著對方上門又太過被動。」

  澤田彌歪歪頭看向他,「柯南是有什麼想法嗎?」

  「的確有一個。」柯南果斷地說,「我認為,雖然avenger和archer的行動看起來是站在一個陣營,但她們的master參加聖杯戰爭的目的應該並不一樣。」

  他轉過身,用粉筆在archer後面劃出個箭頭,「座敷童子參加聖杯戰爭很顯然是受他背後的組織指使,他的目的就是聖杯,可能還要加上彌。」

  「但avenger的master並不是他們組織的人,他們只是合作關系。進入游戲的目的也不同,也就是說,這個聯盟並不是完全牢靠的,存在將兩方分化的可能。」

  底下的澤田綱吉插了句嘴,「avenger的master是誰?柯南你已經知道了?」

  「昨天晚上綠之王的氏族高級干部御芍神紫襲擊醫院被抓了,scepter4的人從他口裡問出了一些東西。和座敷童子合作用黑客的手法侵入游戲的人就是綠王氏族的干部五條須久那,而他進入游戲的目的……很有可能是來復仇的。」

  這些事涉及到了現實世界的情況,兩位英靈都不了解只是安靜地坐在一旁聽著,倒是作為當事人的澤田兄妹迅速反應了過來。

  澤田綱吉:「是因為半年前大哥他……」

  「柯南的意思是我們可以做誘餌把他引出來咩?」澤田彌眨了眨眼睛,「沒問題哦。」

  「不,我不是那個意思。」

  沒等澤田綱吉也跟著爭一句可以讓他來,柯南已經迅速否定了這個猜測,「雖然這算是方法之一,但這裡還用不上。我要說的是另外一個問題——雖然據外界的說法,綠之王比水流是在和赤王決鬥時死在了他的手上,但我問過伏見君,綠王的死還涉及到了一個秘密對吧?」

  澤田綱吉:「?」

  等等,你怎麼跟伏見搭上線的?

  澤田彌倒是迷茫了兩秒後忽然想起來自己的確給過柯南伏見的電話。

  可是我以為你們只是交流了一下柯南追查的那個黑衣組織的情報,沒想到你們把jungle也一起搞了?你們智商高的人做事效率也這麼高的嗎??

  「作為綠之王的盟臣,五條須久那不可能不關心這個他還不知道的秘密。」柯南表情淡定地繼續,並沒有要解釋的意思,「早飯之前弘樹說他發現了一個和外界聯系的暗中渠道,應該是對面的人留下的後門。我們可以用這個消息把五條吊出來,唯一的問題是……彌,這件事可以說嗎?」

  主監控室裡,旁聽到這裡的宗像禮司平靜地說,「保留最低限度的運行維護人員,權限不夠的人請立即離開。」

  監控室內的眾人一怔,隨即意識到接下來的話可能涉及到了不該普通人知道的秘密。

  與此同時,游戲中的銀發小蘿莉正露出恍然的表情,回答了柯南的問題,「我是沒什麼啦,大哥那裡也不會有什麼問題,不過國常路跟我說過這件事最好暫時不要透露出來。」

  她想了想,詢問道,「禮司?」

  宗像禮司修長的手指在耳麥上敲了敲,溫和回應,「彌小姐請稍等片刻。」

  坐在主控電腦前的堅村忠彬揉了揉眉心,「我留下來就可以了,其他人出去吧。」

  程序員們見狀乖覺地陸續站起身,搜查一科的警官們面面相覷片刻,也跟著走了出去。

  宗像禮司看向唯一留下的那個人,挑了挑眉,「風間先生?」

  兩天前就來到了這裡但從未發表過什麼言論因此非常沒有存在感的風見裕也收起手機,「我剛剛被上級授權旁聽了,稍後會回去簽保密協議。」

  游戲裡聽到了這段對話的柯南揉了揉太陽穴,虛著眼道,「提醒我了,我回去也要簽。」

  宗像禮司:「柯南君加入某些特殊部門就不需要這些麻煩的手續了,我個人對柯南君的才華十分欣賞哦。」

  江戶川柯南:「……謝謝,請容我鄭重考慮一段時間。」

  就考慮到他變回工藤新一吧。


第118章 聖杯戰爭(十一)

  「雖然和五條須久那的聯系渠道已經找到了, 但以防萬一我和弘樹還有愛麗絲還要做一些准備。趁這個機會,彌你和saber閣下可以先去街上轉轉,順便考察一下我們選定的和五條君約見的位置, 如果在此期間找到了那位游離的英靈的話就和對方接觸試試。綱吉哥你也是, 最近戰鬥這麼密集一晚上時間肯定不夠恢復過來,趁著還有時間, 在戰鬥前盡量養精蓄銳吧。」

  以上, 來自江戶川柯南同學的發言。

  被重點點名的澤田兄妹倆乖乖地被安排了, 連續奮戰了兩個晚上的澤田綱吉被趕回去繼續休息, 而澤田彌小蘿莉則是帶著她的從者回了房間。

  .

  二樓的臥室。

  從會議室離開時弘樹像是想起了什麼對她提過一句讓她回去看看衣櫃, 所以澤田彌回到房間後就率先站到了衣櫃面前。

  想也知道大概是她弘樹哥哥看到她的裙子在昨天的戰亂中劃破了所以給她准備了點衣服吧。

  在亞瑟幫她打開衣櫃門前,小蘿莉是這樣想的。

  ……打開門之後,她默默把「點」劃掉, 並且想了半天沒找到量詞。

  衣櫃門後是一條長長的走道, 各種款式的衣服、飾品分門別類占滿了走道兩側的空間。也不知道弘樹撈了多少服裝設計圖的卡池,超級AI在電子世界真是可以為所欲為,那一瞬間她差點以為亞瑟打開的不是衣櫃,而是什麼異空間大門。

  「唔,准備得真充分呢。」

  她身邊的金發青年饒有興致地走了進去, 視線在這個超進化的「衣櫃」裡轉了一圈。

  這點陣仗當然不會讓當過國王的英靈有多驚訝,他明顯只是對融彙了其他國家傳統的服飾有些好奇, 最後停在了一個洛可可風格的房間面前, 修長好看的手伸出去挑了一件色調柔和的小禮裙。

  「master, 這件怎麼樣?」

  還站在門口的澤田彌, 「……」

  ……你們開心就好。

  .

  不知道是不是從自己小小的master身上找到了養女兒的樂趣,亞瑟把禮裙抽出來後,順帶幫她把鞋子和配飾也挑好了。

  「稍微有點懷念呢,上次給人提供服裝上的建議好像還是幫桂妮薇兒……」

  咦?

  坐在床上的小蘿莉眨了眨眼睛,銀色的長發打著旋兒從她肩上滑下,在窗沿上鋪開的柔軟裙擺像一朵盛開得生機勃勃的鮮花。

  英靈的品味非常好,讓人忍不住想要懷疑是不是騎士的訓練中還包含了類似的科目。

  「……總感覺亞瑟很厲害呢。」

  「嗯,是嗎?」

  正在幫她系上鞋面上緞帶的青年抬起頭,紳士地單膝跪下的姿勢讓人想起夢幻的求婚現場,或者莊嚴的騎士宣誓。無論哪一種在他身上都恰如其分,這種明明沒有那個意思,但無形中就是讓人感覺自己被撩了的功力無論換誰來都會嘆為觀止吧。

  「雖然不知道master為什麼這麼說,但是這個誇獎我就收下了。」

  對,就是這樣,還有這份無論何種情況都不會改變的自信和從容。

  各種意義上的利害呢,亞瑟王殿下。

  當然,澤田彌小蘿莉還沒到能夠領會自家英靈這種無差別掃射的魅力的年紀,所以她唯一能感覺到的只有……

  亞瑟好好看呀~

  而且是以陰陽師的角度綜合了外表和靈魂下的雙重判斷,可以說很具有權威性了。

  「說起來,雖然昨天晚上就被召喚出來了,但我對master依然算不上了解。」

  幫她穿完了鞋子,金發騎士一手撐著床側站起身,翡翠般清透的眼眸略微垂下由上至下看向她,「能跟我聊聊嗎?master的事。」

  「誒?可以啊。」小蘿莉懵懂地點頭,看向英靈的目光卻有一點疑惑。

  「怎麼了?」

  「唔,怎麼說呢,感覺開會之前亞瑟好像還沒有這個好奇吧?」

  英靈略微詫異地睜大了一下眼睛,隨即笑了,「抱歉,給你這種感覺了嗎?我不是對master漠不關心的人哦。」

  「咦?是嗎,那對不……」

  「不過master說的可能也沒錯……但無論如何就算我心裡是這樣想的,居然讓master看出來了,這也是我的錯呢。」

  「……」

  「亞瑟,」小蘿莉默默地看著他,「亞瑟剛剛毫無自覺地說了很過分的話哦。」

  「誒,是嗎?」

  「是的呀。」

  金發的騎士王非常天然地看向她,「抱歉?」

  「陪我出去逛街就原諒你。」

  拿起最後的水晶發卡扣在小蘿莉的左鬢,金發騎士笑著朝她伸出手,「Yes,my lord。」

  .

  這一天的陽光非常好,不知道是不是昨天晚上下了場雨的原因,連空氣都比往日清新,泡在霧氣中的倫敦與往常的每一天一樣隨著太陽的升起拉開一天的序幕。

  據弘樹所說,雖然這個世界是以「繭」這個游戲為基底構建的,但因為另一股力量的插手產生了意料之外的變化。簡單一點解釋就是對方似乎把一段維多利亞時期的倫敦的片段從歷史中裁剪復制了下來,和游戲融合到了一起。

  所以周圍的景像都異常真實,大街上路過的行人也各有各的鮮活,雖然說起來還是數據構建的NPC,但百年前的歷史上也許真的有這個人也說不定。

  帶著這種奇妙的,好像穿越了時空,置身於百年前的倫敦的新奇感,澤田彌和她的從者出了教堂的門就隨便找了個方向,宛如觀光客一般走上大街。

  一邊看著街邊的風景,澤田彌一邊和英靈聊起了自己進入游戲,然後被坑了的始末。

  「……就是這樣,明明我只是來玩個游戲而已。」小蘿莉鼓起臉,覺得自己真是太倒霉了。

  「原來如此,我還在疑惑,像master這樣的孩子為什麼會來參加聖杯戰爭。」

  「誒?」

  澤田彌側頭看過去,金發從者正雙手插在口袋裡以悠遠的目光看向街道,挺廓的風衣將騎士的身形勾勒得修長挺拔,走在她身邊的英靈自然而然逸散出的那種超出這個時代的高潔凜然的騎士氣場,吸引了不少路人的視線。

  「亞瑟為什麼這麼說呢?」

  「因為master和你的朋友和我所知道的魔術師完全不一樣。」

  英靈回過頭,朝她露出了一個溫柔的笑。

  澤田彌眨了眨眼睛,「魔術師?」

  她茫然地想了一下,「表演魔術的那種?」

  像柯南的宿敵(基友)怪盜基德那樣?

  「呵……不是哦,我說的魔術師可不是master想的那種可以給人帶來歡笑的職業。」

  倒不如說,如果魔術師真的都只是表世界意義上的那種表演魔術的魔術師,這個世界大概會美好不少。

  所謂魔術師,就是以人類之身投身魔道,窮盡畢生之力追求魔術的真理,自己、自己的子孫後代,將執念一代一代傳下去,直到有某一代子孫能夠抵達根源完成祖輩夙願的可悲群體。

  聽起來好像是什麼高潔的追求真理的殉道者,但實際上大部分魔術師都自認為高人一等,是不將人命放在眼裡的惡棍,甚至有些更惡劣一些的還會把普通人當做研究材料。冷酷無情,自私自利,對普通人類來說幾乎和傳說中的惡魔沒區別。

  即便是早已下定決心,為了不惜一切代價也要實現的願望而回應了聖杯的召喚的亞瑟王,對於要和這樣的人為伍,也不是真的能夠那麼心平氣和的。

  「所以該怎麼說呢?我其實還是很慶幸的,遇到的是master你這件事。」

  「咦?」

  對上小蘿莉茫然又清澈的眼睛,亞瑟笑著輕輕伸出手,幫她把一縷被風吹亂的長發重新順回肩後。

  「因為master是個好孩子啊。」

  「唔……雖然不明白亞瑟為什麼這麼說,但既然好像是在誇我,那我就大方地接受啦。」

  「我的榮幸,而且我的確就是在誇你哦。」

  如果這是個游戲,澤田彌小蘿莉大概能夠看到自家從者從被召喚出來開始就一直在上升的好感進度條。早上給她挑衣服時,忽然開始主動了解maste這一點大概也是羈絆值到了一定程度之後的表現。

  當然相應地小蘿莉自己的好感進度條也同樣漲得飛快,比如說她現在也開始關心地問自家從者,「亞瑟已經知道我的願望是帶著大家從游戲裡出去啦,那亞瑟的願望是什麼呢?」

  「嗯?我的願望嗎?」金發英靈思考了一下,倒也並沒有回避,「有關我的故事,master應該也在書上看過了吧?」

  「……沒有哦。」

  「誒?」

  「我是在電視上看到的。」

  澤田蘿莉回想起自己和二哥三哥一起看的《亞瑟王傳奇》,然後又看向自家從者柔和俊美的臉,端詳片刻後,鄭重地點點頭宣布,「那個扮演亞瑟的演員沒有亞瑟你本人好看。」

  「額,謝謝?」

  沒想到自己的故事還被拍成了電視劇的亞瑟王露出了一點意外的表情,似乎不知道該說什麼好但總而言之還是先道了聲謝。

  被聖杯召喚降臨時英靈就已經被賦予了這個時代的知識,而且因為這一次聖杯戰爭發生的地點特殊,連現代的相關常識也一並被聖杯塞到了腦子裡……但誰也不會沒事去翻後世有關自己的娛樂八卦啊,就連「電視劇」這個名詞他都是稍微回憶了一會兒才想起來。

  看著有些懵逼的金發英靈,小蘿莉狀似無奈地嘆了口氣,深沉安慰他道,「這就是歷史上的英雄都會承受的重量吧,沒有關系,名人就是這個樣子噠。」

  誰讓你出名呢,出了名後人就喜歡拿你來編排,電影、電視劇、動漫、小說……無數部文學作品,各種魔改,事業線、感情線每一部都有新的說法,創作者的腦洞能夠突破天際。

  具體例子參照安倍晴明——她已經不知道在多少動漫、電影、電視劇中看到大陰陽師的出場了,每一部作品的性格人設還不一樣,把她看得一臉懵逼,偶爾還會產生「難道我認識的晴明才是假的咩?」的錯覺。

  她想了想,又補充安慰了一句,「你看,至少電視劇上扮演你的的確是個男明星啊,也沒有性轉對吧?」

  這個慘痛的例子依舊來自於某知名不具在現代作品中出場率奇高的大陰陽師。

  天哪,女性的晴明太可怕了!

  澤田彌到現在回想到那個戀愛腦少女晴明還心有戚戚焉。

  不知道是不是被小蘿莉舉例的那個設想說愣住了,金發英靈無言了半晌,又被自家master可愛的小表情逗笑。

  「Master你誤會了,其實我並沒有介意。」

  「咦?」

  「我只是在意外,雖然知道亞瑟.潘德拉貢這個名字一定會被歷史流傳下來,但master你不是這片土地的人,還以為你會比較陌生。」英靈略微側過頭看向她,臉上是真實的,毫不介懷的清朗笑容,「原來我在後世這麼有名嗎?master你的國家距離這裡這麼遠都知道我這個一千多年前的人?」

  澤田彌認真點頭,「很有名哦,而且大家都很喜歡你噠。」

  「誒?」

  小蘿莉想了想,還是拿了自家親哥來舉例。

  當初她和親哥還有白蘭一起看的那部電視劇其實編寫得非常良心,魔改的地方很少,盡最大程度貼和了史實。裡面呈現出來的亞瑟王居然很有幾分現在站在她面前的亞瑟的影子,清廉、正直、秉持正義又堅定溫柔。

  「哥哥還說過還說過長大以後想成為亞瑟這樣的大人呢。」

  金發英靈稍稍揚了揚眉,似乎略有意外,但還是非常溫和地笑了,「是嗎?我的榮幸。」

  「還有三哥,啊,不過三哥哥說的是他想當梅林。」

  原話是「咦?原來綱吉君想當亞瑟王嗎?那我來當綱吉君的梅林也是可以的喲。」

  因為不知道為何總感覺三哥當時的語氣洋溢著一種挑事的氣息,所以就不原話復述了= =

  亞瑟王閣下沒見過白蘭傑索,當然不知道那是個怎樣的貨色,因此聞言也只是稍微驚訝了一下,對比自己這邊的梅林後後居然給出了一個意外正確的猜測,「那master你的三哥一定很聰明吧?」

  澤田彌:「……是啊,他可太聰明了。」

  聰明得原本的世界不夠他玩的,都已經浪到其他世界了。

  提起三哥她就有點微妙的頭疼,總有種一個沒看住他就能搞出腥風血雨的預感。

  這麼大人了,為什麼就不能讓人省點心呢?!

  小蘿莉鼓著臉,拒絕再去想她三哥,轉移了話題,「亞瑟還沒有說你的願望是什麼呢?」

  「我的願望啊……」亞瑟聞言也從梅林的回憶中回過神來,低頭朝她笑了笑。

  英靈碧色的眼眸在陽光下宛如清澈的湖泊,一縷穿街而過的風拂過他額前的碎發,如天空中掠過的驚鴻將一抹陰影投入湖心,但定眼看去時,又好像那只是短暫的錯覺,英靈的笑容依舊沒有任何陰霾。

  「拯救故國,這就是我的願望。」


第119章 聖杯戰爭(十二)

  晴明曾經對澤田彌說過, 執著於過去不是個好習慣。

  這個世界每天都在變,就像樹葉飄落,櫻花凋零,人要往前走,終究會將一些東西拋在身後。但這也並沒有什麼不好,就像第二年依舊會有綠葉繼續萌芽,花蕾重新綻放, 每一季都有每一季的風景,所以無需過度緬懷。人一旦太過執著於過去, 往往就會忘了腳下正在走著的路。

  晴明的話總是很有道理的,但於其他人而言, 卻不是都能有大陰陽師這般超然物外的心境。

  沒有能夠感同身受的經歷, 就沒資格對他人的想法做出評價。

  所以,覺得亞瑟王的願望也沒什麼不好的小蘿莉認真地鼓勵,「那亞瑟加油哦。」

  想了想, 她又學著自家三哥哥一樣大方地加了一句, 「我的力量亞瑟也隨便拿去用吧。」

  金發的騎士王笑了,「那就謝謝master了。」

  說著話時兩人還在繼續往前走,拐過街角, 一條讓澤田彌感覺頗為熟悉的街道出現在了眼前。

  不像經常在外面跑的柯南, 她來了這個世界幾天,實際上出門的時間比較少, 最熟悉的大概也只有每天早上和哥哥一起出門買面包的那條街。

  剛回憶到這裡, 不遠處的街邊上就忽然傳來了一聲熱情的呼喚。

  「上午好啊小天使, 今天沒有跟哥哥一起來嗎?」

  澤田彌順著那個聲音望過去,看清了面包售賣口後的那人,立刻露出一個大大的笑容,「貝克叔叔,上午好。」

  除了之前借居的哈德森太太,這位在歌劇院附近開面包店的老板大概是澤田兄妹倆在這個世界交流最多的NPC了。

  原先澤田綱吉就覺得這個八卦又善良的老板性格鮮明得不像是憑空捏造的數據,在弘樹解釋了這裡的大部分NPC的模板來源後,眾人反而有種「果然如此」的感覺。

  在維多利亞時期的白教堂區,大概是真的有這麼一個人存在的吧。

  這種跨過時間和過去曾經存在過的人交流的感覺頗為奇妙,見對方主動打了招呼,澤田彌干脆拉著自家從者走了過去。

  「貝克叔叔今天生意好嗎?」

  「不太好哦。」頂著一頭亂糟糟紅發的老板故意擺出一副愁眉苦臉的表情,「因為今天早上小天使沒有來我這裡買面包,所以一天的運氣都不好了。」

  「咦?那我現在買來的及嗎?」

  「哈哈哈,來得及啊……來,看看想吃什麼?」

  大笑著把剛剛出爐的面包擺出來,老貝克一邊提醒小姑娘小心燙,一邊用好奇的目光看向站在她身邊的男人,「小天使今天不是跟哥哥一起出門的啊,這一位是誰?」

  話雖如此,大概是金發英靈完美的風度舉止給了他「這一定是個貴族說不定還是哪國王子」的猜測,老貝克一向大大咧咧的語氣有些小心和拘謹。

  正在低頭觀察面包的小蘿莉沒注意到這點異樣,爽快地介紹道,「這是亞瑟。」

  被介紹的英靈朝面包店老板欠了欠身,微笑道,「你好。」

  老貝克趕忙回禮,隨後語氣不乏詫異地感嘆,「哦,您居然跟我們王一個名字嗎?」

  咦?

  澤田彌有點奇怪地抬起頭,「你們王?」

  「就是亞瑟王陛下啊,小天使你知道嗎?哦,你好像是個外國人……」

  「但是我知道哦。」

  「真的嗎?」面包店老板不知為何好像對此十分高興,「哈哈哈,亞瑟王陛下的名字已經傳揚到海外去了啊。」

  「唔,可是為什麼說亞瑟是你們的王呢?」小蘿莉好奇道。

  老貝克爽快地指了指自己的頭頂,「因為我是個凱爾特人啊,你看,純正的紅頭發,亞瑟王陛下就是我們凱爾特神話裡面的。」

  所以凱爾特人都是紅頭發嗎??

  澤田彌聞言關注點卻微妙地偏了偏,滿臉懵逼地回頭看向身旁金發碧眼簡直是童話中的王子標配的英靈。像是讀懂了她眼中的疑問,青年輕輕笑了笑,低聲說,「我有一部分羅馬血統。」

  哦哦,原來如此。

  「話說回來,真像啊。」

  澤田彌還在迷茫地試圖理清羅馬和凱爾特還有亞瑟王之間的關系——好像歷史上的確有羅馬帝國被亞瑟王的遠征軍擊潰的記載,所以亞瑟這算是打回自己老家去了嗎?但話又說回來亞瑟的老家應該還是不列顛?

  幸而,在她自己被自己繞暈之前,面包店老板的感慨率先把她的思緒拉了回來。

  「冒昧說一句,這位亞瑟先生可真像我們亞瑟王陛下啊,如果陛下生活在現代的話說不定就是這個樣子呢。」

  回過神的澤田彌:「……」

  那可不,這就是你們亞瑟王陛下本人呢。

  「可是貝克叔叔你怎麼知道像不像呢,你又沒有見過亞瑟王本人。」

  「雖然沒有見過,但我想像中的亞瑟王陛下就是這樣的啊。」老貝克理所當然道,「別看我這個樣子,凱爾特神話我可熟悉了,還有《不列顛諸王史》還有《亞瑟王之死》,哦,後面這個名字不吉利就不談了。」

  凱爾特人的「藝術之人」的名聲和他們盛產英勇的戰士一樣有名,澤田彌原本以為這位看起來五大三粗的面包店老板是走勇武路線,沒有想到他居然也有一顆文藝浪漫的心。

  並且是個王廚。

  不知道是不是談興上了頭,說著說著老貝克就不由自主開始贊美他家亞瑟王陛下橫掃歐洲大陸擊潰羅馬帝國的英勇身姿。

  澤田蘿莉也聽得十分開心,並且一邊聽一邊將好奇的目光轉向身旁的英靈。

  金發青年給了她一個溫柔淡定的笑。

  不愧是當過古代國王的人,亞瑟.潘德拉貢陛下聽著自己的粉絲當著master的面滔滔不絕地吹自己,依舊面不改色,從容不迫,儼然是生前就已經被人吹習慣了,故而毫不在意,有種泰山崩於前而色不變的淡定氣度。

  看得澤田彌小蘿莉都想要鼓掌了,為他,也為面前這位變著花樣吹亞瑟王吹了十五分鐘還沒有停下的打算的貝克老板。

  「其實不僅是我,當年我女兒啟蒙的時候,我也是給她講的凱爾特神話。」

  貝克老板說,「然後某一天她非常嚴肅地告訴我,從今天開始她要做個淑女,因為她長大以後想要嫁給亞瑟王陛下。」

  所以不止是你,原來你一家都是王廚?

  一家人就是要整整齊齊?

  澤田蘿莉想了想,鄭重點頭,「令嬡真是個有夢想的人。」

  「哈哈哈,說得沒錯!所以我對她說,加油,爸爸支持你!」

  亞瑟王本人:「……」

  金發英靈聽到這裡總算露出了點無奈的表情,「這個,應該不太可能吧。」

  「話不能這樣說呀,」沒想到貝克老板還沒開口,他家master第一個開口反駁了他,表情還一臉認真,「夢想還是要有的,萬一實現了呢?」

  亞瑟王:「……」

  ……不可能實現吧?

  然而此處的另一個人也大笑著同意了這個觀點,「沒錯沒錯,而且我家小貝蒂從小就野猴子一樣,好不容易她說要做個淑女,我當然要鼓勵她。」

  「哦,那個時候她還不知道亞瑟王陛下是一千五百多年前的人,等她知道之後傷心地大哭了一場,還抽泣著拉著我說她的初戀就這樣逝去了哈哈哈哈……」

  這個無良父親笑得非常開心,被初戀的亞瑟王陛下無奈地揉了揉眉心,為自己隔著一千多年讓一位淑女為他傷心落淚而道歉道,「抱歉……」

  「哈哈哈,沒事沒事,」雖然不知道為什麼面前這位年輕人要道歉,面包店老板依舊笑著安慰,「這也是成長路上一定會經歷的嘛。而且你看,我的女兒初戀是亞瑟王陛下,有他在前面做對比,以後肯定不會就輕易被混小子給騙了,這個戀失得太劃得來了!」

  亞瑟王:「……」

  澤田小蘿莉也覺得這句話非常有道理,並且贊同地點了點頭。

  她小大人一般的樣子十分可愛,被面包店老板看到後笑著打趣道,「怎麼樣小天使,你要向我女兒學習一下嗎?不然從今天開始也豎立一個夢想,長大了也嫁給我們亞瑟王陛下怎麼樣?」

  澤田彌:「?」

  你們王廚的安利姿勢還有這樣的?

  她懵逼地揣著這個份安利,像只蒙圈的奶貓,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接下去。

  直到她忽然聽到身邊的人「噗」地一下輕笑出來。

  「可以啊。」

  金發英靈用溫柔如秋日暖陽的聲音笑著說道。

  澤田彌:「???」

  她睜著圓滾滾的眼睛看著自家英靈煞有介事地單膝跪下,紳士又從容地伸出手,掌心向上做了一個吻手禮的姿勢,「怎麼樣,給我一個機會嗎master?」

  「哦哦哦!」

  面包店老板在櫃台後激動地鼓掌,同時內心詫異地嘀咕了一聲:master?現在的年輕人真會玩啊。

  是啊,您可真會玩啊,亞瑟王陛下。

  澤田彌小蘿莉無奈地看著自己面前滿臉真誠的人,以眼神默默傳遞——你認真的咩?

  金發英靈眼中的笑意像春溪般幾乎要溢出來,他朝她眨了眨眼睛,溫柔俊美的臉上表情卻一本正經,仿佛在說「我很認真啊」。

  澤田彌:「……」

  不知道為什麼總覺得作為master我不能輸呢!

  忽然在奇怪的地方較起勁來的小蘿莉鄭重地伸出手,將爪子放在了面前人的掌心,肅穆道,「那亞瑟要等我長大哦。」

  「可以哦,等master長大了不要忘了再次呼喚我啊。」

  明明是開玩笑的話,用亞瑟.潘德拉貢這張臉說出來卻好像在進行什麼莊嚴的宣誓一般,金發英靈溫柔垂下眸,唇瓣在小蘿莉的指背上輕輕碰了一下,「我會在英靈座上一直等著您的。」

  「啪啪啪……」

  旁觀了整篇劇目的面包店老板看熱鬧不嫌事大地開始熱烈鼓掌,鼓掌的間隙還疑惑地小聲嘀咕了一句「英靈座是什麼?難道我聽錯了?」

  但這並不妨礙他鼓完掌後迅速用紙袋裝起自家賣的最好的三個面包遞給站起身的金發英靈,並且爽朗地大笑道,「送給你求婚成功的禮物,恭喜恭喜哈哈哈哈……」

  「謝謝。」被調侃的亞瑟王陛下面不改色,從容不迫地接了過去。

  之後澤田彌兩人又和面包店老板聊了會兒天,大概是沒想到還能在這個時代遇到讓他有些熟悉感的人,連亞瑟陛下都感興趣地問了不少問題。

  從他的家鄉在哪兒、怎麼流落到這裡來的、其他地方還有同族嗎……到在這座城市過得怎麼樣,生活如何……

  貝克老板微妙地有種自己作為一介草民被路過的王親切關懷了的感覺,直到送走了這對相貌姣好的青年與蘿莉,他還有點不自在摸了摸後頸,不知道自己心底那股泊泊流淌的熱流從何而來。

  這時候裡面有人喊了他的名字,老貝克放下了心裡的胡思亂想,高聲應和著往裡走去。

  路過客廳時他的目光匆匆撇過放在桌子上的書,微微頓了頓輕聲嘀咕了一句,

  「不過回想起來真的很像啊,我們的亞瑟王陛下應該就是這個樣子的吧?」

  .

  從面包店離開沒多久,澤田彌就接到了柯南的電話。

  他大概是從昨天晚上開始到現在一直沒有休息,擴音器中傳出來的聲音沒有往日的清亮,摻著幾分低沉和沙啞。

  「彌,你和saber閣下現在在哪兒?」

  「在白教堂區這邊的街上,」聽著他疲憊的聲線,小蘿莉莫名感覺到了一點點心虛,不等對方問就率先乖巧道,「陰界那邊的英靈……」

  她抬眸看向身旁的亞瑟,對方朝她搖了搖頭。

  「唔,暫時還沒有找到。」

  ……所以真的不是我在偷懶哦。

  不知道那邊的柯南是不是聽出了言下之意,名偵探笑出一聲略微沙啞的氣音,聲線中的緊繃一松,順著她的語氣放緩了語調,「嗯,沒事,我不是在催這個。這件事可以先放在一邊,我和弘樹差不多准備好,聯系了五條須久那,對方已經給了我們回應,所以你和saber閣下先回來吧。」


第120章 聖杯戰爭(十三)

  和五條須久那約見的地點選在了表世界的倫敦一間咖啡廳, 為了減輕對面的防備, 位置距離他們駐扎的白教堂很遠, 在倫敦地圖上幾乎和白教堂呈對角線。

  選了一個靠窗的位置, 柯南點了一杯咖啡拿著早晨的報紙翻著, 安靜地等著他約的人過來。

  【麻煩您了, saber閣下】

  臨時加上的契約將他的話傳輸到了靈子化守在對面屋頂上的英靈處, 他聽到一聲溫和的笑聲在腦海中響起。

  【這沒什麼, 保護master本來就是從者的義務, 你是master的朋友對我來說也是需要保護的對像,其實我還挺樂意做這樣的事的。】

  這位亞瑟王殿下的脾氣可真好啊。

  喝了一口侍者端上來的咖啡, 名偵探默默感慨。

  白教堂底下的密室裡的資料上提到過, 英靈這種存在是由於生前立下過偉業或者在人類史上留下過不可磨滅的名字於是才成為了英靈。但實際上他們和歷史上的英雄並不能說是同一個人, 在成為了英靈之後, 他們同時也會被後世的認知所影響。

  所以到底原本的亞瑟王閣下就是一位性格溫和對小孩子友好的人呢, 還是因為後世認知中的騎士王殿下太過耀眼,於是他在成為英靈時也完美符合了世人的理想, 清廉、正直、秉持正義,溫柔堅定。

  這些問題在柯南腦海中轉了一圈, 因為這樣探究有些失禮所以他並沒有問出來。

  雖然他感覺就算自己問出口了,這位亞瑟殿下也並不會介意,因為他就是所有人理想中的那位王者的樣子,這點小小的逾矩只會讓他一笑而過。

  就在這走神的片刻, 柯南忽然聽到了腦海中再次響起saber的聲音。

  【他來了】

  咖啡廳的門被人推開, 腳步聲自門口蔓延過來。來人根本沒有遮掩, 大大咧咧地徑直朝他走了過來。

  柯南剛把手裡的報紙放下,他找的人已經重重地在對面坐下來。

  「居然是你過來,不怕被我直接干掉嗎?」

  剛一落座,對方拿起擺在他的座位前的紅茶喝了一口,率先甩出了一句惡意的嘲諷。

  江戶川柯南端起手邊的咖啡稍稍抬頭,黑色的碎發從眼角滑落,露出鏡片後那雙湛藍色的平靜眼眸。

  「如果是其他人坐在這裡的話,你肯定會懷疑這是吸引你上當的陷阱然後轉身就走吧?」

  「不要小看我啊,你們的人我才不放在眼裡!」幾乎是條件反射地反駁,五條須久那說完後才頓了頓,不情不願地加上一句,「除了那個英靈。」

  這個不服氣的反應近乎有些孩子氣……事實上五條須久那本人到現在也的確剛滿十二歲。

  真要追究的話,綠王的氏族雖然一直表現得像個反派,他的高層干部們卻並不真的是十惡不赦的惡人。

  所以這才是他有把握把他約出來談談的原因。

  江戶川柯南以觀察的目光打量完面前的人,在對方一個哆嗦露出「感覺被人看透了?」的狐疑表情時,終於言簡意賅地開口,「廢話我就不多說了,你會應約到這裡來,就說明你對當初綠王閣下的死也有疑慮吧?」

  「就算你一開始進游戲的原因不是這個,現在應該也開始懷疑了?」

  「……」

  五條須久那的的神色幾乎是應聲冷淡下來,他面無表情地看著對面的人,蠢蠢欲動的殺意開始在周身縈繞。

  啊,對啊,沒錯,提醒他了,他的確不是進這個世界來玩什麼游戲的。

  他是來復仇的。

  ……

  對於被留下來的人來說,人世間最大的不公大概就是為什麼自己重要的人死了,殺他的那個人卻還能好好活著?

  比水流死亡之後的很長時間,五條須久那經常徹夜不眠且無法想通一件事——

  周防尊為什麼還活著?

  背負著弒王的重負,他那殘破的達摩克裡斯之劍為什麼還沒有徹底崩毀?

  於五條須久那而言,雖然有時候會開玩笑地稱呼小流為「我的主人」,但心裡卻並沒有那樣想,他只是把他當成了朋友。可即便如此,為朋友復仇不也是天經地義的事嗎?

  那對加入吠舞羅沒多久的澤田兄妹是赤王周防尊的「鎖」……不知從哪兒聽到的這個消息。

  但理所當然地,只要「鎖」被毀掉了,赤王失控下就算沒有外人插手也絕對會走向滅亡吧。

  五條須久那是這樣想的,也是因為這個理由和別人合作入侵了游戲。

  然而進游戲之前,小流死後就和磐舟一並失蹤了的紫卻忽然出現在了他的面前。

  「如果須久那在游戲裡遇到了那個叫澤田彌的小孩子,就幫我問一個問題吧。」紫對他說,「幫我問一下,小流當初到底是怎麼死的。」

  為什麼要這麼問?小流不就是被周防尊殺死的嗎?這個明顯的事實還要再問嗎?

  帶著這個疑問,五條須久那按照原計劃入侵了游戲。在等待的進程中,他一直在疑惑這個問題,而且越思考越茫然,以前的一些懷疑也一並被翻了出來。

  就算是赤之王周防尊,他也一直不覺得小流會差對方太多,為什麼當初他那麼輕易就死了?

  為什麼磐舟帶著小流的遺體離開之前會說「我們都錯了」?

  甚至為什麼紫會被抓?如果他真的想逃就算是那個無色之王也絕對攔不住他!

  太多的為什麼,讓他原本堅如磐石的目標產生了動搖,手機上收到的那條信息是最後的□□,將他大腦中的疑問一瞬間全部引爆。

  他看似平靜的外表下已經被焦躁灼燒到生理性干渴了。

  所以他才會來到這裡,就算是陷阱也要來,這些謎團不解開,他就算最後成功地把那對兄妹干掉也不算打出了真正結局。

  「作為非王權者氏族的人,我說出的話你大概不會覺得有多少可信度,」似乎沒察覺到對方蠢蠢欲動的殺意,柯南平靜地拿出手機,輕輕一點後平放在了桌面上,「所以還是讓她來跟你談吧。」

  他的話音剛落,手機就應聲啟動,宛如一個小型的投影儀,將一副影像投影在了半空中。

  五條須久那一眼就認出了屏幕中的人,那就是他原先的目標之一,那個叫做澤田彌的小女孩。

  說起來她好像還是什麼裡世界的大人物來著,額,長得還挺可愛。

  雖然這並不影響他在見面時動手,但五條須久那神色還是緩了緩,淡淡地看著屏幕裡的人。對方也隔著遙遠的距離通過投影和他對視,半晌沒有說話。

  她的表情有一點奇怪,像疑惑又像了然,淺色的眼瞳深處甚至隱隱透著一股若有似無的憐憫。

  五條須久那被她那個復雜的眼神看得渾身發毛,不知是處於無處排解的煩躁還是某種驀然升起的不祥預感,他正准備不耐煩地出聲,對方已經停止了觀察,先一步開口道,「原來你們真的不知道啊?」

  「什麼?」少年皺了皺眉,不祥的感覺越發濃郁了。

  「綠之王比水流早在一年多以前靈魂就已經被替換掉了的事,」她說,「原來你們真的一直都是不知道的啊。」

  「……」

  「!」

  小女孩的聲音清脆,咬字十分清楚,她說的每一個字都好像在五條須久那腦海中投下了一顆炸彈,理智、認知、感情,全都炸成了漫天煙火。那些單詞每一他都聽得明明白白,但合起來他好像就忽然不懂了。

  什麼叫小流的靈魂一年多以前就被替換了?

  小流不就是小流嗎?

  靈魂那種東西難道還真的存……

  銀發少年眼瞳微縮,忽然僵在了座位上,在窗外車流不斷掠過的陰影中,僵成了一尊緘默的雕像。

  對啊,靈魂……是存在的。

  往昔的回憶翻湧起來將他淹沒了進去,那些日常生活中曾經被忽略過去的細微違和,那些看似和以往沒有區別最終卻導致了異樣結果的奇怪命令,還有磐舟臨走前說的那句話……

  「我們都錯了。」

  就是指的這個嗎?

  因為小流不是小流,所以他們都錯了?

  可如果小流不是小流,那一直以來跟他們相處的是誰?

  被赤之王殺死的又是誰?!

  「我還以為你們是知道的,所以才站在他們那邊。」小女孩困惑的聲音還在空蕩蕩的咖啡廳中繼續響起,「原來你們真的沒發現嗎?可是為什麼會沒發現呢?」

  .

  「因為小流不是突然間轉變的。」

  游戲外,城郊的教堂。

  坐在一地廢墟中,黑衣神父慢慢地點了一根煙,緩緩地說,「他的變化是一點一點開始的,起初我們誰也沒察覺。」

  除了還屹立在原地被兩位王權者特意避過的舊教堂,目之所及之處已經化為一片焦土。大火肆虐,溝壑縱橫,這片倒霉地被選為戰場地土地像是被無法想像的風暴犁了一遍。

  頭頂上scepter4的武裝直升機還盤旋著不敢下落,兩位王權者都沒有注意他們。

  「也不是真的沒有痕跡,但我們誰都不願意往那邊去想。就連我在他的行事作風發生改變的時候,也自欺欺人地安慰過自己,可能只是世界崩壞帶來的壓力太大讓他的性格變得偏激了。」

  「……這是我的錯。」

  灰之王以一種莊重肅穆仿佛在宣判自己的罪孽一般的語氣說。

  距離他不遠處,剛剛和他打完架的紅發青年坐在一塊體積龐大地碎石上,指間同樣懶洋洋夾著一支香煙,沒有開口。

  赤王閣下懶得說話的性格在這個時候反而顯得非常會讀空氣了,宛如一個體貼的傾聽者,讓磐舟天雞陷入了回憶般繼續道,「其實山田盛一郎那件事發生時我就應該有所懷疑,如果那時候我察覺到了……不,那個時候就算察覺到也晚了。」

  黑衣神父低低垂著眸,慢慢吐出一圈煙氣。

  「山田盛一郎?」

  這時候他聽到了對面男人低沉的聲音,仿佛漫不經心一般地問,「誰?」

  「……喂喂,你還真不關心這些事啊,山田就是你們追查安娜小姑娘那件事時查到的那個小子啊。」

  周防尊挑了挑眉,似乎略微思考了一下,懶洋洋地把指間的煙叼在唇邊,這才露出了「好像有這麼個印像」的懶散表情。

  「山田只不過是jungle的外圍成員,他在那件事中的參與度並不高,也壓根不知道什麼秘密,其實當時就算被你們抓到了也沒什麼,注銷他的賬號就可以了……如果是真正的流,就會選擇這樣的做法。」

  然而那個時候占據了比水流的身體的那個「東西」卻毫不猶豫地下了命令讓他們制造一個意外把山田干掉,連帶著和這件事毫無關聯的山田的母親也死在了那場車禍裡。

  他們當時被「比水流」描繪出來的美好藍圖蒙蔽,像被洗腦一般相信了他「這是必要的犧牲」這樣的話。

  現在再回想起那個假的比水流的行事,磐舟天雞只感覺到遍體生寒。

  對方沒有將人的生命放在眼裡,他看待這個世界的視角宛如高高在上的神明,芸芸眾生不過匍匐在他腳下的灰塵。

  「那到底是什麼東西?」

  直直注視著對面的青年,曾經的灰之王如今的無名神父凝聲問。

  .

  「去年年初的時候,我和哥哥他們去了一趟八原,在那裡遇到了一群自稱死神的家伙。」

  游戲內,被五條須久那問了同樣的問題的澤田彌開始認真回憶,「不是我們這個世界的死神哦,他們來自異世界。來我們這裡……」

  她想了想自家三哥說的話,嚴肅道,「應該是來搞侵略的。」

  「侵略?!」對面的五條還沒說話,主控室裡同樣在旁聽這場對話的人率先被嚇住了,一時忍不住叫出了聲。

  「是噠,因為他們的世界出了問題,所以才跑來我們這裡想要撬,撬……撬牆腳?對,三哥是這麼說噠。」

  其他人:「???」

  那個,「撬牆角」好像不是這麼用的?

  然而視頻中的蘿莉一臉「我好厲害,居然還記得!」的開心表情,眾人憋了憋,又默默地把糾正的話咽了下去。

  總,總而言之她的哥哥們之後一定會記得糾正的吧?

  「當時他們好像是想把我和哥哥還有大哥全都帶走,唔,然後就被大哥揍了一頓。」

  事實上當時莫名被襲擊的澤田蘿莉還有她的親哥都處於蒙圈狀態(甚至有一絲習慣),這些人的目的是她後來才知道的——簡直想讓人問一句這些死神們是有多想不開,澤田蘿莉和她親哥也就算了,居然膽大包天地敢連赤之王閣下也一起盯上。

  那件事的後續發展非常符合正確劇情,一眾死神全都被赤王閣下揍了,然後狼狽退走。但走之前有一個任務他們其實是完成了,就是放出了某個不知名的惡靈,那個惡靈後來附在綠王身上最終頂替了比水流。

  這才是導致了京都大亂的開始。

  歷時九個月,兩百七十多天,這個名為真相的傷口終於被血淋淋撕開在了綠王氏族眾人面前。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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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1章 聖杯戰爭(十四)

  陰界, 威斯敏斯特教堂。

  威斯敏斯特教堂位於倫敦西部, 泰晤士河北岸, 原本是天主教本篤會隱修院,始建於公元960 年。在1540年英王創建聖公會之前,它一直是天主教本篤會教堂——劃重點,「天主教」。

  但在1540年之後, 它成為了聖公會的教堂——即英國國教。

  雖然不像聖保羅大教堂那樣位列世界五大教堂之一,威斯敏斯特教堂地位同樣特殊,它是人們周知的王室專屬教堂,除了愛德華五世和愛德華八世以外, 英國歷朝歷代的君王都是在這座教堂內舉行的加冕儀式。

  最終決戰的地點居然在這種地方, 怎麼說呢,也算相當有儀式感了?

  在拋出了綠王之死的真相這個驚天大雷之後, 澤田彌就把剩下的場面交給了柯南。也不知道他後來是怎麼和五條須久那談的,總之最後結果就是這位綠王氏族的高級干部臨戰之前干脆利落地跳反了。

  「感覺柯南真的很厲害呢。」

  看著大搖大擺在前面帶路的人,澤田綱吉小聲和自家妹妹嘀咕。

  一覺醒來天都變了, 這位少年至今還處於糊裡糊塗的夢幻狀態。我方剛剛爆出一個叛徒之後,柯南同學立刻反手就把敵方也策反了一個。這是什麼情況?雙方陣營的叛徒需要保持守恆嗎?

  澤田彌小蘿莉同情地摸了摸她哥,安慰道,「玩戰術的人都(xin)這(dou)樣(zang),你要習慣呀哥哥。」

  畢竟你很快就要繼承彭格列然後愉快地和他們一起玩耍了。

  澤田綱吉:「QAQ」他覺得他愉快不了。

  ……

  這一次跟著帶路黨五條須久那突襲他們駐地的只有澤田兄妹和亞瑟, 雖然在智商領域是大佬但打架依舊戰五渣的柯南和弘樹都留在了白教堂, 通過無線電給他們當遠程參謀, 愛麗絲則是留了下來保護他們。

  畢竟現在還有一個游離在外的英靈敵我不明, 如果他們這邊打得熱鬧,那邊卻被英靈找上門偷家,那豈不是非常人間慘劇?

  而對面目前已知的敵人除了實力不明的座敷童子,就是archer和avenger。按照五條須久那的說法avenger是他的英靈,他可以拉著avenger和他一起跳反,到時候無論英靈還是master方面都是二打一(沒有算上澤田彌),對方不可能有翻盤機會。

  然而面對信心滿滿的銀發少年,臨時和他組隊的隊友們卻齊齊遲疑了一瞬。

  澤田綱吉:「話雖如此……」

  澤田彌:「總感覺……」

  亞瑟:「不會這麼順利呢。」

  五條須久那:「……你們是在懷疑我嗎?就是在懷疑我吧?而且你這個英靈為什麼和這兩個人這麼同步啊,你們又不是親兄妹!」

  沒理會他的跳腳,通過弘樹的監控旁聽著他們對話的柯南若有所思道,「三個人都是這樣認為的嗎?冒昧問一下,你們做出這個判斷的依據是什麼呢?」

  澤田彌、澤田彌、亞瑟王:「直覺。」

  其他人:「……」

  一片安靜中,眾人耳麥裡響起一聲宗像禮司的輕笑,青王閣下同樣在游戲外旁觀他們的進程,並在這個時候適時出聲道,

  「據說彭格列的初代目有一種奇特的能夠提前預知危險的能力,被稱為『超直感』,作為他的直系血脈,澤田閣下和彌小姐也繼承了這種能力吧reborn先生?」

  reborn:「沒錯。」

  「那亞瑟王殿下又是怎麼回事呢?」

  「我嗎?」同樣帶著聯絡用的耳麥的saber似乎並不介意別人談論起自己,爽快道,「算是戰鬥直覺之類的,提前預感到危險這個說法也沒錯。」

  「?」澤田蘿莉懵逼地問,「所以我是用『超直感』當聖遺物召喚出亞瑟的嗎?」

  宗像禮司:「嗯……我覺得彌小姐你可以再想遠一點。比如,我記得弘樹君有一個十分便捷的可以追本溯源的發明叫做『DNA追索系統』,我認為彌小姐和澤田閣下你們出來之後可以在自己身上用著試試?」

  澤田彌、澤田綱吉、亞瑟:「?」

  「咳咳……」

  眼見著話題越扯越遠,柯南干咳了兩聲,無語地把眾人注意力重新吸引回來,「總而言之,既然彌你們都有這種感覺的話,大家還是盡量慎重一些吧。對方可能已經有了准備,五條君你也是。」

  「切……」

  五條須久那低低哼了一聲,看著身邊人都點了點頭回應,也不情不願地說道,「我知道了。」

  而這個時候,威斯敏斯特教堂的尖頂已經近在眼前了。

  .

  「敵方早有准備」這個猜測在眾人來到威斯敏斯特教堂大門面前時就得到了證實。

  陰界的光線常年晦暗而蒼白,一個纖細高挑的身影披著濃霧靜立在教堂高高的屋頂上,比陰界天光更為慘白的長發在風中翻飛,顯然是已經等了他們很久了。

  「Archer。」

  澤田綱吉眉心微微皺了皺,旁邊的亞瑟表情倒是十分平靜。

  「直接動手嗎master?就算昨天那個英靈半途冒出來,或者旁邊這位五條君中途再次跳反也沒關系。」

  雖然亞瑟王殿下從來不自誇自己很強,但一到即將動手的時候,那種強大的自信和壓迫力也著實讓人感覺如山岳般可靠。既然他自己都表示可以一挑二了,那說明目前戰局是真的穩,穩到好像可以無腦平推了。

  無視了五條須久那「喂喂,你什麼意思啊?!」的抗議,澤田彌想了想,倒沒有真的准備無腦爽一把,而是以詢問的語氣問向他們的軍師同學,「柯南?」

  「對方沒道理在這裡就把戰力分散,archer出現在外面更像是來拖延時間的。彌,別管她,先進教堂。」

  「柯南君的思維方式總讓我想起一個人呢。」金發英靈聞言笑了笑,「不過謹慎一點也沒什麼不好。」

  澤田彌也點了點頭,然後看向自家哥哥,「尼醬,外面交給你啦。」

  澤田綱吉:「啊?哦,沒問題!」

  .

  一行人就此分成兩撥。

  看著金發英靈帶著妹妹和五條須久那直奔教堂入口,手套一帶就切換了言綱模式的澤田綱吉微微蹙眉,回頭看向從教堂屋頂跳下飄然落在他面前的archer。

  對方饒有興致的目光落在自己身上,似乎壓根沒有攔著澤田彌一行人進入教堂的意思。

  澤田綱吉:「……為什麼不阻攔?」

  吸血女伯爵勾了勾唇,意味深長地笑道,「急著送死的人,我為什麼要攔著?」

  .

  另外一邊,通過聯絡耳麥同樣聽到了archer的話的五條須久那皺了皺眉,「她什麼意思?」

  柯南:「不管什麼意思,教堂裡面有陷阱是肯定的了,你們要小心。」

  五條須久那:「嘖,我知道了,總歸不過是機關陷阱之類的……」

  然而像是專門和他們的預想作對一般,他們一路上暢通無阻,沒有遇到任何陷阱。

  空蕩蕩的教堂內回蕩著眾人的腳步聲,兩側的壁燈亮著幽暗的燈光,那些有著幾百年歷史的雕塑靜靜立在原地,朝他們投以沉默的注目禮。

  一直到進入英格蘭國王們舉辦加冕儀式的祭壇,他們終於見到了教堂內的第一個人影。

  五條須久那:「Avenger?!」

  視線和那道人影相接的瞬間,澤田彌下意識停下了腳步,伸手拽住身邊英靈的衣角。

  「Master,怎麼了?」亞瑟顯然一直都有將部分注意力放在自己的御主身上,她剛一有動作,他立刻垂下頭關心的問。

  「那個人,好像有些不太對……」

  她沒來得及說出自己到底感覺到了什麼,他們的臨時盟友已經大大咧咧地朝著自己的英靈走去。

  「你是在這裡等我的嗎avenger?正好有事要告訴你,簡單來說就是我和座敷童子那家伙拆伙了,現在站這邊,你也過來吧。」

  教堂的穹頂後投下一縷黯淡的天光,頭戴王冠的英靈坐在歷任英格蘭國王加冕的王座上,手臂優雅地搭著扶手,身姿端莊而威嚴,一如她此時緩緩啟唇發出的聲音,「master你去了對面那邊嗎?」

  「啊,對,因為欠了那邊那個小鬼的大哥一個人情,嘖。」

  「這樣嗎?那就沒辦法了。」

  瑪麗一世平靜道,然後徐徐起身走下了王座。

  「對,就是這樣,所以趕緊過來吧,話說座敷童子那家伙跑到哪兒去了……」

  五條須久那不情不願地嘟噥著一邊轉過身往回走。

  澤田彌的目光越過他的肩膀落在他身後,黑色的英靈已經越來越近,對方表情沉靜,赤紅色的眼瞳宛如地獄中熊熊灼燒的烈火,冰冷又暴烈。

  她周圍的火海去哪兒了?

  和那雙眼瞳對上的瞬間,澤田彌倏然睜大了一下眼睛,「五條,躲開!」

  守護結界金色的光芒如雨瀑般在半空中張開,她身旁的saber也迅速讀出了那縷凝而未散的殺氣,身影化作一道疾風衝著avenger掠去。

  然而他們兩人全都晚了一步。

  電光火石之間澤田彌只看到了一捧赤紅的鮮血濺射而出,纏繞在avenger周身的不祥穢氣凝成了漆黑的刀刃從五條須久那的身體中緩緩抽出來,還帶著少年體溫的血和被刀刃砍斷的手臂一並滾落在了地上。

  時間好像就此凝滯了一秒,小蘿莉被氣流帶起的長發重新緩緩回落到肩上,結界金色的光雨這才降下,罩住慘嚎著一頭栽倒在地的五條擋在突然出手的黑色英靈面前。

  「Avenger,你做了什麼?!」

  伴隨著亞瑟隱含怒氣的低喝,銀色的長劍和avenger的權杖狠狠撞到一起。

  澤田彌往陷入交戰的兩個英靈處匆匆瞥了一眼,立刻朝著重傷倒在地上的五條奔去,一邊迅速往他身上扔了個治愈性陰陽術。

  老實說,對方的情況看起來很不妙,距離當場去世只差一點點,讓人不由得想感慨avenger反手捅刀不是一般的狠。

  帶著一頭強忍著痛楚的冷汗,銀發少年恨恨道,「咳咳,我早該想到……行了,不用治療我了,反正也活不了多久。」

  澤田彌:「出於人道主義,還是要禮貌性搶救一下的。」

  五條須久那一噎,白著臉又咳了幾口血,抬頭瞪向她,「你是故意的吧?」

  小蘿莉給了他一個無辜的眼神。

  兩人進行人道性搶救時,以武器的鏘然碰撞為背景音,兩個英靈的對話還在不斷傳來。

  「你在憤怒什麼,saber?我可是復仇者,無論誰擋在我復仇的路上,即便那個人是我的御主,我也絕對會將他鏟除。要怪就怪他自己吧,誰讓他去了你們那邊呢?」

  「即便如此,你的御主還只是個小孩子,有必要做到這一步嗎?!」

  「你是在跟我談倫理道德嗎saber?從我踏上復仇之路起就沒有那種東西了!我的信仰,我的臣民,我的國家……早就被我胸腔中的復仇之火燃燒殆盡了!」

  隨著驟然高亢的女聲,黑色的火海眨眼間包圍了整個祭壇,除了澤田彌和五條須久那所在的結界籠罩之處,視野所及已經遍地都是火海和不斷爬出地表的亡魂。

  她聽到柯南在耳麥中震驚地問,「瑪麗一世的人生雖然稱不上美滿,但最終還是以英格蘭女王的身份在床上病逝的,她哪裡來的那麼深的仇恨?她的仇人是誰?」

  「咳咳……」只剩被陰陽術吊著的半口氣的五條須久那靠在身旁人肩上,抬眸看向那個黑焰中的身影,忽然冷冷勾了勾唇,「這個我倒是知道。」


第122章 聖杯戰爭(十五)

  英格蘭女王瑪麗一世被篆刻在歷史上的人生宛如一出情節高低起伏的劇目,其中標注了「不幸」的篇章由起始貫穿到了終末。

  即便如此,不列顛歷任女王中她的經歷也並不能說是最悲慘的。在她之前有在最美好的十六歲年華被處死的「九日女皇」簡.格雷,在她之後還有被伊麗莎白一世囚禁十八年之久最後死於莫須有謀殺罪名的瑪麗.斯圖亞特。

  單就悲劇而論,這兩位死得比她早,人生比她慘,相較而言瑪麗一世都算是拿的主角劇本,以人生贏家的身份走到結尾了。

  所以她的復仇者身份從何而來?她仇恨的對像又是誰?

  雖然當前的局面並不適合插播一個《走進英格蘭女王瑪麗一世內心》的人文節目,但現場眾人或多或少都產生了類似的疑問。

  了解了英靈的經歷,就有便於在這些經歷中獲得英靈本身的信息,然後從中分析出她的弱點。

  所以此時,當五條須久那忽然說這個問題他知道時,眾人的注意力就不由自主地集中到這位avenger前御主身上來,靜待他的回答……這是出於戰略性的考慮,絕對不是因為他們想吃瓜。

  五條須久那:「avenger信奉天主教。」

  「這個我們知道。」柯南冷靜的聲音從耳麥中傳來,「雖然瑪麗一世的父親亨利八世、弟弟愛德華六世、妹妹伊麗莎白一世全都信奉的新教,她自己卻跟隨的母親是一名虔誠的天主教徒。」

  老實說作為一群新教徒包圍下的唯一例外,瑪麗一世對天主教也是信仰虔誠到奇葩了。她在宗教上和其他人的分歧貫穿了她執政始終,她的父親亨利八世倡導新教,瑪麗一世繼位後又大力復辟天主教,期間采取了非常多的激進手段,甚至將信奉新教的「異端」打成叛國罪,「血腥瑪麗」之名就來源於此。但最終這個高壓統治並沒有長久延續,在她死亡,妹妹伊麗莎白一世繼位之後,她的宗教政策大部分都被顛倒了回去。

  柯南:「難道她是因為這個才成為了復仇者?」

  這也太執著了吧?

  五條須久那:「不是這個,她真正仇恨的是……avenger她雖然是天主教徒,但是她根本進不了教堂。」

  其他人齊齊一怔。

  用不知是嘲諷還是憐憫的語氣,五條須久那咳了幾口血後望著黑焰中的那個身影緩緩說道,「因為在後世的傳說裡,瑪麗一世還有一個名字,叫做『血腥瑪麗』啊。」

  就在這個時候,環繞在大廳中的火海宛如長鯨吸水朝著一個方向湧去,剛和亞瑟結束了一輪交鋒的瑪麗一世被凌厲的攻擊逼回了祭壇中央。

  站在英格蘭歷任國王加冕的王座上,她冷冷地垂眸看著面前的saber,對方身處地獄一般的火海之中身姿依然高潔凜然,仿佛世間一切神聖和美好的具現,像是被那光輝刺痛了一般,avenger狠狠別過了目光。

  「……我原本並不想在您面前呈現出此種姿態。」

  這句話輕若蚊蚋,並沒有被她的對手所聽到。蒼銀的騎士略微皺起眉,只感覺自己面前的敵人周身的壓迫感陡升,像是之前壓在自身的封印被徹底衝開,惡念和戾氣以對方為中心潮水般爆發開來,宛如深淵張開了眼睛。

  「avenger你……」

  下一秒,他的聲音湮滅在了喉管深處,在場眾人齊齊震驚地睜大了眼睛,眼睜睜地看到站在王座上的英靈,瑪麗一世的背後張開了一雙惡魔的翅膀。

  卷曲的尖角頂破她的頭頂生長出來,縈繞周身的火焰化成一具黑色的鎧甲包裹住身體,顯出了惡魔真身的瑪麗一世皮膚蒼白得像骸骨,唇色紅得宛如鮮血浸透。

  「為何如此震驚,我的敵人們。」她漠然的目光從王座上投下,像在看他們,又像在透過站在此處的眾人看向她曾經的臣民,「此種身姿不就是由爾等所贈嗎?認為我是怪物,是惡魔,是被主厭棄的不淨之物,現在不是如爾等所願了嗎?」

  「……」

  震驚和沉重的空氣壓得在場所有人都一時間失去了發聲能力。

  眾人的疑問和五條須久那不清不楚的暗示聯系到一起,那只剩一層紙的真相終於被一口氣扯開,露出鮮血淋漓的底色。

  作為一位虔誠的天主教徒,瑪麗一世自己死後卻因「血腥瑪麗」的傳聞成為了被她信奉的主厭棄的惡魔,她的靈魂永遠被地獄之火炙烤,永無安寧之日。

  這可以說是世界上最惡毒的詛咒了,而最悲哀的卻是這詛咒來源於本該敬愛她歌頌她的臣民。

  瑪麗一世女王站在王座上的身影強大又威嚴,然而在那個背脊挺直的身影背後,像是有整片由悲哀凝聚的深海傾覆下來,將所有人都淹沒了進去。

  站在她的敵對立場上,不該對自己的敵人心存任何憐憫,但跳出現在,只以一個歷史的旁觀者的角度來看這位女王,眾人只能將自己置身於無言的沉默中。

  不該憐憫她,因為她的□□的確制造過許多無法瞑目的亡魂;但也無法不憐憫她,因為在作為英靈漫長到無盡的時光中,她永遠被自己信奉的主拋棄了,世人給與她罪行的審判永無結束之時。

  「……可是,感覺有點過分了吧?」

  耳麥那頭的柯南似乎愣了一會,終於回過神,「彌?」

  小蘿莉小聲問那頭的人,「瑪麗一世陛下雖然是個暴君,但是也是為英國做過好事的吧?」

  「啊,對。」柯南下意識說道,「瑪麗一世在後世的名字被醜化一方面因為她在宗教上對新教徒的迫害;另一方面瑪麗一世有一半西班牙血統,她與西班牙國王菲利普的婚姻在世人看來是錯誤的,違背了整個民族的利益。但實際上瑪麗一世復辟天主教的「鬧劇」和歐陸的反宗教改革恰好處於同一時期,如果沒有她的過度由年幼的伊麗莎白一世直接繼位,當時的英格蘭很可能會卷入宗教戰爭,被歐陸天主教國家聯合進攻,損失會更加慘重。而她的某些舉措在當時被認為是值得痛恨的失誤,但在後來的歷史發展中被證明其實有利於英國的長遠利益……」

  澤田彌只問了一個問題,就得到了一頓滔滔不絕的科普,老實說小蘿莉聽得有點暈,畢竟她還沒到能夠理解政治和利益的年紀。

  這時候,不知道是不是柯南科普的聲音從耳麥中傳出來了,她感覺到站在上方的英靈似乎往自己這邊看了一眼。

  但也只是一眼,她很快就收回了目光。

  「收起你們那些無用的憐憫和震驚吧。」英靈淡淡地說,「你們強加給我的罪行,現在也已經成為了我的力量。憤怒的火焰依然在我胸腔中灼燒,迫不及待地要將這人世化為地獄,不將仇人的骨血灼燒殆盡,讓他們也體會到我在地獄中的苦痛,我的復仇之路就不會停止。如何,你依然要阻攔我嗎,亞瑟王閣下?」

  「master。」定定地望著面前的人,金發的騎士王沒有回頭地低低開口。

  澤田彌抬眸看去時只見到他手中握劍的位置,風王結界徐徐散去,那把神話傳說中的聖劍終於顯露出了它的本來面貌。

  「帶著五條君找個地方躲起來,avenger的實力和最開始已經不可同日而語,稍後打起來我可能沒有辦法繼續關照你那邊了。」

  澤田彌點點頭,又想起亞瑟背對她看不到,「好噠,那亞瑟你要小心。」

  隨即她低頭去扶半死不活的臨時盟友,卻見銀發少年往地上一躺,「我不走。」

  「……」小蘿莉語重心長地看著他,「你已經是個大人了,不要任性。」

  「咳咳咳……澤田彌你是不是故意的?!」

  五條須久那再次一噎,咳出幾口血,感覺自己就算被成功救走了也要被這個女孩子噎死。

  「呼……聽好了,反正在這裡死了也不是真死。」捂著胸虛弱地咳嗽了片刻,銀發少年重整旗鼓,「我的令咒在被砍下來的那只手上,現在已經沒辦法命令avenger了,所以你自己趕緊跑吧。之前欠你大哥的人情還沒還,休想我現在再欠一個你的!」

  銀發小蘿莉聞言默了默,然後嚴肅指出,「可是如果你死在這裡還是要等我通關才能醒過來,也就是說你還是要欠我一個人情呀。」

  五條須久那:「……」

  「行了行了,你閉嘴我自己去死可以了吧?!」說完他炸毛地往前一滾,自覺朝著一道斜飛過來的攻擊撞去,不等澤田彌伸手去攔就死得干淨利落,只留下最後一句氣衝衝的話。

  「就算是我欠你一個人情了,趕緊去找座敷童子,這家伙簽了兩個從者肯定跑不遠,把他干掉這個游戲就結……」

  「……」

  最後一個「束」字燒沒在了落下的黑焰裡。澤田彌默了默,出於人道主義像征性為他默哀了一秒鐘,然後迅速地站起身。

  看了一眼戰場,saber和avenger果然打得正激勵。教堂的穹頂在衝擊下搖晃,黑色的火焰和劍光所經之處宛如台風過境,這個歷代英格蘭國王舉行加冕儀式的祭壇眼看著就要保不住了。

  她認真地給自家英靈喊了一聲加油,得到對方一聲溫柔的回應之後,轉身飛快地朝著側廊跑去。

  從剛剛開始就有一只靈魂火焰暗戳戳停在那裡,給她的感覺可太熟悉了,就是五條須久那臨死還念念不忘的那個.

  兩個英靈在祭壇打得驚天動地,澤田彌則是奔跑在教堂不斷震顫的曲折回廊中和座敷童子玩了一場捉迷藏。

  最後因為她開的掛比較大,成功在一處長廊死角堵到了人。

  「你跑什麼呀?」澤田彌不解地問。

  和人玩了一場三千米的追蹤戰,銀發小蘿莉除了臉頰有點紅,依舊氣定神閑,對比之下她對面那個胖子劇烈喘著氣快累趴下了。

  「因,因為大小姐一直在追我啊。」「江守晃」欲哭無淚道。

  「你不跑我就不會追啊。」

  「對不起,下意識就……我下次絕對不跑了。」

  原本這裡肯定會陷入「你不追我也不會跑」、「就是看你跑我才追」的死循環,然而「江守晃」對面前小蘿莉退讓的慣性無比巨大,對方帶著點指責的語氣一出口,他第一反應就先道歉並保證一條龍了。

  澤田彌:「……」

  「江守晃」:「……」

  話音一落,長廊上的兩人面面相覷陷入了無言的沉默中。

  劇本不是這樣寫的……「江守晃」在腦海中天崩地裂的慘叫途中忽然精分一樣冷靜下來,說好的他要作為冷血、無情、殘酷但帥氣的幕後boss出場,和大小姐在此決裂,賺一波粉絲的眼淚(當然,粉絲都是大小姐的他非常有自知之明地知道自己什麼也沒有→_→),最後帶著堅定冷酷的身影消失在黑暗裡的呢呢呢呢?

  演砸了啊!!!!

  「堅定冷酷」的幕後boss表面鎮定,眼神已經開始恍惚起來。


第123章 聖杯戰爭(十六)

  面面相覷了大概有三分鐘吧,最後由困惑的小蘿莉率先開口,「你到底在干什麼呀?」

  「對不起我也不知道我在干什麼……啊不對,我好像是演砸了,能重來一次嗎?」

  「江守晃」抱頭痛哭,蹲在地上縮成了弱小可憐又無助的一團。

  「……」澤田彌默默地看了他幾秒,寬容地一點頭,「可以,重來吧。」

  「……真的嗎?qaq」

  「真的,事後我會讓弘樹把這一段剪掉的。」

  旁聽了這段對話的江戶川柯南同學虛著眼,感覺吐槽之力洶湧澎湃。

  你們真以為自己在拍電影啊?還有為什麼是讓弘樹剪掉?弘樹君是總導演嗎?!

  然而他的遠程吐槽影響不了現場,蹲在牆角下的小胖子似乎迅速接受了這個設定,期期艾艾地抬起頭,「那,那我重新開始了?」

  澤田彌:「……嗯,開始吧。」

  「咳咳……」「江守晃」翻身從地上蹦起來,微垂著眸,擺出了一個深沉的表情,「大小姐你不該來的。」

  「?」澤田彌試探地和他對台詞,「但我還是來了?」

  「我已經決心走入黑暗,大小姐你回去吧,不要再來找我了。」

  澤田彌慢慢把握住了自己的人設,努力地給自己加了一個苦口婆心的buff,「何必呢?苦海無邊回頭是岸……咦,我這個成語是不是用得特別帥氣?」

  「……」江戶川柯南在耳麥裡沒有靈魂地給她點了個贊,干巴巴表揚道,「對,非常帥氣,請繼續。」

  「江守晃」沉痛地扭過頭,「我手上已經有了無數條人命,連大小姐的同伴都死在了我手中,已經不可能回頭了。」

  澤田彌更沉痛地接道,「可是弘樹和愛麗絲都沒死啊。」

  「啊?」「江守晃」愣住了,木呆呆地把腦袋扭了回來,「沒死?」

  「沒死。」

  「那,那還有五條,就算是臨時盟友也是死在……」

  「死在了avenger手裡,」澤田彌同情地看著他,「而且五條臨死前還在強調自己並沒有死透,游戲通關還是能夠回來的。」

  「江守晃」:「……」

  要完……搞了半天我一個人都沒殺?

  冷酷凶殘的幕後boss的人設立不起來了,怎麼辦?!

  半張著嘴雙目無神地懵逼了數秒,「江守晃」忽然神色一變,疲憊冷淡的表情宛如面具般爬了上來,「沒用的……憤怒的火焰依然在我胸腔中灼燒,迫不及待地要將這人世化為地獄,我的復仇之路是不會停止的。如何,你依然要阻攔我嗎,亞……不是,澤田閣下?」

  澤田彌:「……」

  你為什麼又把avenger的台詞搶走了?

  她無奈地看著面前的人,體貼地沒有提醒他喊錯了名字,「你要向誰復仇?」

  「土御門家。」

  「江守晃」忽然斬釘截鐵地說,然後目光灼灼地抬起頭,「如何,大小姐你要阻止我嗎?」

  「……」

  銀發小蘿莉沉默了幾秒,「哦。」

  「哦……哦???」

  「江守晃」嚴肅的表情再次龜裂,滿臉懵逼地看過來,「不,不是,大小姐你就說個『哦』???」

  「不然我要說什麼?」小蘿莉理直氣壯道,「你要復仇的對像不是土御門家嗎?我又不姓土御門呀。」

  「江守晃」:「……」

  對哦,您姓澤田呢。

  「總,總而言之……」小胖子莫名慌亂起來,「我,我的復仇是不會停止的,我要用聖杯的力量將這人世化為地獄,大小姐你還是趕快離開吧,就,就是這樣!」

  不等澤田彌納悶地問一句「你都要把人世化為地獄了我還能離開到哪兒去?」,用慌張的語氣甩完帥氣的反派台詞的「江守晃」忽然用力在身後的浮雕上一按。

  「哢噠」一聲,機铦轉動的聲音響起,他背後的牆面迅速往後一退讓出一條黑漆漆暗道。靠在牆上的「江守晃」像顆球一樣飛快滾進了暗道裡,暗道的門緊接著「嘭」然閉合。

  等澤田彌反應過來,飛快地扔出一個縛道時,面前只剩下了平整的牆面,方才還站在面前的人已經不知所蹤,只剩下匆忙遺落的最後一句話透過牆壁傳出來。

  「avenger快要放寶具了,我真的是認真的,放棄這場聖杯戰爭吧,大小姐你贏不了……」

  「……」

  縛道的光芒穿過牆面卻撈了個空,對面的人肯定也用了什麼術,離開得飛快。

  澤田彌站在原地沉默了幾秒,扭過頭正准備換條路繼續追,一股粘稠惡意的魔力以祭壇為中心像朵爆炸的蘑菇雲,威壓穿透牆壁橫掃過來。

  她驀地一怔,飛快地回頭看去,「亞瑟?」.

  祭壇中央,展開了寶具的瑪麗一世張開翅膀懸浮在了半空中。

  除了最後面的聖像,祭壇中此時已經一片狼藉。那尊英格蘭國王加冕時的王座不知何時被劍光一分為二,黑色火焰錯落燃燒,瑪麗一世的第一寶具「審問異端的火刑柱(burningstake)」斜斜插滿地面,將古樸的祭壇裝點得宛如刑場。

  她的第一寶具看似是物理攻擊,實際上通過精神判定的詛咒。

  沒有堅定信仰的人、迷茫徘徊的人,都逃不過被綁上火刑柱被地獄的黑焰灼燒的命運。

  這樣的攻擊可想而知對亞瑟王基本無效。

  導致現在avenger看著底下的光輝璀璨的英靈,眼瞳中幾乎填滿了憤怒。

  「為什麼要擋在我面前,saber?你難道認為遭受了這樣待遇的我,被民眾醜化成惡魔的我不該報復嗎?!」

  「抱歉,作為從者我要遵從master的意願,」

  搖晃的晦暗火光中,金發的英靈仿佛畫面裡唯一的亮色,他握著聖劍微微抬眸,平靜敘述道,「並且我並不贊成你的復仇方式……就像後人對你的誹謗太過一樣,你想要借用聖杯讓地獄降臨的想法也遠遠超出了復仇的程度,所以就算沒有master的命令,我依舊會阻止你。」

  「哈,哈哈哈……我太過分?你有什麼資格評判我,亞瑟王!難道你認為自己還是英雄嗎?」

  不知道被他的那句話刺激,伴隨著憤怒的吶喊,瑪麗一世握緊了權杖爆發出一陣悲痛的狂笑。

  「所謂的英靈,名為英雄實際上只不過是永遠被囚禁在過去的可悲之人。」

  「亞瑟王殿下,如果你真的像傳說中那位王者一樣光輝無垢,為什麼會出現在這裡?為什麼會回應聖杯的召喚?」

  「無法與過去和解,無法承認自己的失敗,執著於早已逝去的事物,沒有辦法靠自己達成祈願於是寄希望於聖杯這種虛妄之物的可憐蟲。」

  「亞瑟王,回答我,這也能被稱為英雄嗎?!」

  「你不過只是為了重復犯下的過錯想要重現歷史的亡靈,憑什麼高高在上地評判我的復仇?!」

  穿過長長的走廊,澤田彌剛剛跑到祭壇附近,就聽到了這樣一段宛若從靈魂深處迸發的質問。

  她扶著牆壁往祭壇中心看去,就見到銀色的騎士靜立在黑色火海中央的筆直身影。在宛如刑場的祭壇中,他像被聖靈親自祝福過的聖騎士,那一連串質問似乎並沒有讓他的意志有分毫的動搖,金發英靈用幾乎是溫和的語氣平靜地說,「嗯,你說得沒錯,我從未覺得我自己是英雄。」

  澤田彌微微怔了怔,下意識抬起頭,發現懸在半空中的瑪麗一世憤怒的神色好像也怔住了。

  「認為亞瑟.潘德拉貢是英雄,認為亞瑟王是光輝耀眼的王者,這些都是後人的期待,我很抱歉沒有辦法滿足他們。」

  「我的確是有私心的,這一點我承認。所以,這場聖杯戰爭我不會輸給任何人。avenger,拿出你的真正實力來吧,在不列顛的領土想要打敗我,這點力量是遠遠不夠的!」

  話音落地,強大的魔力以金發英靈為中心猛然爆發,強橫的壓迫感橫掃一切。澤田彌看到金色的光芒環繞著英靈手中的長劍亮起,像徐徐轉動的星辰碎屑。

  那把傳說中的聖劍仿佛化成了光,面對著懸在半空中的敵人,亞瑟王緩緩舉起了手中的聖劍。

  「以此來對你的人生和仇恨作最後的告別吧,avenger……勝利與誓約之劍!(excalibur)」

  金色的光芒化作洪流橫掃而出,半空中的英靈來不及阻擋就被淹沒在了劍光的洪流裡,身體都被光芒融化般發出劇烈的慘叫。

  就在這個時候,一個冷靜的聲音忽然在瑪麗一世背後響起。

  「展開第二寶具,avenger。」

  江守?

  認出了來人聲音的澤田彌微怔,緊接著就聽到半空中哀嚎的女聲夾雜著憤恨和怒火吶喊道。

  「啊啊啊啊這是你們逼我的!開始吧……此為吾主遺棄之時(godabandoned)!」

  黑色的穢氣以她為中心猛然爆發開來。

  尖嚎著的瑪麗一世背後出現了一扇巨大的門。邪異、森冷,宛如深淵降臨的氣息從那扇布滿浮雕的黝黑大門上逸散開,粗壯堅實的鎖鏈纏繞著封住門扉,門板上猙獰可怖的惡魔雕像在女聲的尖嚎裡,緩緩睜開了眼睛。

  站在端牆旁邊的小蘿莉猝不及防之下,恰好和那雙血紅色的眼瞳對上。

  她還沒來得及有其他反應,周身的靈力卻好像被觸發了警戒機制一樣瞬間暴動,一層一層的符文以她為中心飄絮一樣游散開。在她身後,一個身著死霸裝披著羽織的虛幻身影被靈光飛快地勾勒出來,淺色的碎發擋住了眼睛,那個人微微抬眸,搭在刀柄上的右手拇指抵住刀鍔,輕輕往上一抬。

  「鏘!」

  一道流轉著血色的刀光雷霆般電射而出,一刀劈在了那雙赤紅的眼瞳上。

  冥冥之中,眾人似乎同時聽到了一聲慘叫,下一秒大門上的眼睛收回了到處亂瞟的視線重新閉合了回去。

  這一連串的變故電光火石,澤田彌反應過來的時候對方似乎已經吃了個暗虧縮回去了,她只來得及刷出一個「發生了什麼」的問號就眼睜睜看到無數雙慘白的手臂從門縫後伸出來,大部分襲向亞瑟,少部分則是拖著奄奄一息的avenger往門口拽去。

  「master,你沒事吧?!」

  伴隨著一聲清叱,另一頭的亞瑟一劍劈碎從門口頂著鎖鏈朝他伸出來的手臂,迅速穿過刑場飛奔過來。

  澤田彌站在原地完好無損,望著騎士緊張的神色,甚至露出點迷惑的表情,「亞瑟?怎麼了,我沒事呀。」

  英靈慎重地上下打量了她幾眼,似乎確定了什麼,這才微微松了口氣,「master你剛剛受到了攻擊,您沒有察覺到嗎……無論如何,您無事就好。」

  「誒?受到了攻擊??」

  澤田彌真心實意地懵逼,她是真的沒有感覺。

  「……就是門上那雙眼睛投來的目光。」

  直到此時耳麥裡終於傳來了柯南帶的聲音,他仿佛才被從窒息狀態撈出來,一邊重重喘著氣,一邊用沙啞的嗓音關心道,「彌你真的沒事嗎?我們這裡隔著一個陰界都被影響了,要不是剛剛愛麗絲出手,我和弘樹都中招了。」

  澤田彌:「沒有呢……除了感覺那雙眼睛有點醜?」

  柯南:「你剛剛背後出現了一個……」

  就在這個時候,弘樹的聲音忽然接入線路。

  「柯南,倫敦的情況不對!」


第124章 地獄之門(一)

  如果有人擁有上帝視角比如弘樹, 就能看到一個緩緩啟動的陣法將表世界的倫敦整個籠罩了起來。偌大的倫敦城宛如被人上了個血紅的濾鏡,連天上的太陽都黯然失色。

  察覺到倫敦異動的弘樹立刻將航拍視角拉到柯南面前, 同時發了一份到澤田彌帶去陰界的手機上。

  柯南和澤田彌幾乎異口同聲, 「血祭陣法?」

  唯一不同的是柯南的語氣是震驚下的詢問,而澤田蘿莉就是完完全全地確認了。

  ……還真是反派組織的標配呢。

  「這個垃圾陣法轉化率這麼低還污染嚴重,為什麼還在用啊!」

  「……」

  其他人無言以對,來不及研究怎麼阻止這個陣法的啟動, 弘樹有些慌亂的聲音再次在線路中響起,「等等, archer那邊也……」

  手機上畫面再次一轉, 弘樹似乎把對面的聲音也轉接了過來,澤田彌率先就聽到一陣尖銳的狂笑直衝耳膜。

  「哈哈哈……終於要開始了啊master, 我早就已經等不及了!」

  這是教堂外的畫面, 但此時此刻陰界一成不變的天空被一層不祥的紅光所籠罩, 終年不散的霧氣被未知的力量驅散,陰沉沉的天幕中亮起了一顆顆血紅的「星星」。

  那些顏色詭異的星子並不像自然界的星辰一樣停在原位一動不動,它們大部分都是在緩緩流動的,沿著某些特定的軌道, 部分還會分流出去, 簡直像有自我生命一般。

  「……那個軌跡好像有些熟悉。」

  聽著柯南若有所思的聲音,澤田彌掃了一眼屏幕, 迅速找了個玻璃窗推開往外看。外頭陰沉沉的紅光像籠罩倫敦的薄霧,那些流動的星子的光芒落在了她的眼中,小蘿莉眼瞳微微一縮, 聲音脫口而出和柯南撞在了一起。

  「人類的靈魂……」

  「那是倫敦的街道……」

  弘樹迅速將兩人話裡的信息綜合了起來,得出了一個近乎匪夷所思的答案,「所以,現在陰界天空上映照出來的是表世界的倫敦?不,應該說是現在正生活在倫敦的市民?」

  就在這個時候,幾人同時聽到了那頭澤田綱吉倏然緊繃的聲線和高亢狂熱的女聲一並從線路中衝出來。

  「你在干什麼archer?!」

  「哈哈哈……開始了,開始了!來吧,把你們的鮮血和生命全都奉獻給我吧……幻想鐵處女(phantom maiden)!」

  陰界天空中,如山川一般的明亮光路在天幕上亮起,宛如被啟動的魔術回路,和血紅色的光芒遙相呼應。無數流動的星子倏然墜落,像一場突如其來的大型流星雨。

  那些仿佛還帶著生命躍動的紅色血線全都被收束到了一個方向,用腳指頭猜都知道那是發動了寶具的archer所在的地方。

  與此同時教堂外血腥邪惡的氣息瘋狂攀升,archer猖狂得意的笑聲幾乎要穿透教堂牆壁傳進來。

  「用整個倫敦的人類作為祭品……結束了,螻蟻們!」

  「……」澤田彌纖長的眼睫往下一壓,異常冷靜地開口道,「saber,以令咒……」

  「就是現在,弘樹,引爆炸彈!」

  沙啞緊繃到近乎破音的大喊橫插一道,在澤田彌發動令咒之前,震天撼地的巨響率先爆發。

  那仿佛將整個倫敦引爆的動靜隔著一個陰界都讓空間為之震顫起來,澤田彌被震得身體一晃,令咒的發動中斷,有些怔愣地看到外頭的天幕微微一滯,下一秒耀眼的白光如奔騰的流瀑般炸裂開。

  籠著紅光的天幕像是炸開了成片的煙花,不,應該說更像是引發了一場宇宙大爆炸。如靈術回路般奔騰的光脈一個接一個被引爆,晦暗的陰界頭一次迎接到如此耀眼的光芒,整個空間都被照徹得宛如白晝。

  這動靜簡直比剛剛血祭陣法和archer的寶具聯合發動時還要大,站在窗邊的澤田彌小蘿莉都看呆了。

  混亂的爆炸聲將archer猖狂的大笑全都懟了回去,呆滯片刻後,那個尖銳的女聲語氣憤怒地大喊著仿佛想要吃人,「你們做了什麼啊啊啊啊!!!!!」

  澤田彌:「……」

  不瞞你說,這個問題我也想知道。

  「……柯南?」

  「沒事,別擔心。」耳麥那頭那個略微沙啞的少年音緩緩吐出口氣,雲淡風輕地安慰道,「我們只是把倫敦的靈脈炸了。」

  澤田彌:「???」

  再說一遍你炸了什麼?

  「我之前就猜過對手會不會用上『血祭陣法』這一招,如果要用的話會在哪兒做手腳。」

  不知道是不是為了拯救他們的耳朵,弘樹做過了隔音處理,耳麥那頭的背景音小了不少,於是柯南解釋的聲音也顯得越發清楚冷靜起來,「結合隱蔽性和功能性我懷疑對方最有可能的是利用靈脈,所以我和弘樹事先做了點准備,現在剛好用上了。」

  澤田彌:「……」

  連那邊言綱狀態下的親哥都靜默了。

  以接連不斷的轟鳴和archer憤怒的尖叫為背景,澤田蘿莉默默望著外面漫天的煙花,對自家小伙伴的破壞力有了新的認知。

  柯南君和弘樹哥哥真是敢想又敢做的少年呢……

  游戲內外旁觀了這一幕的眾人一片「膜拜大佬」的肅穆氣氛,而另一邊的archer似乎要氣瘋了。

  「你們這群該被送上絞刑架的豬玀!居然,居然敢破壞我和他的重逢,這是你們逼我的啊啊啊!!!」

  等等,「他」是誰?

  刺耳的尖叫震人鼓膜,小蘿莉疑惑地捂著耳朵很想回一句,事情發展成這樣我也不想的呀。

  「……哈。」

  劇烈的喘息聲在尖叫之後響起,澤田彌下意識看了一眼手機屏幕,恰好對上了卡米拉血紅色的眼睛。那有別於人類的眼瞳宛如深不見底的深淵,瘋狂和怒火席卷成旋渦,像是要將一切吞噬進去。

  她飽滿的紅唇勾起了一絲冷笑,陰森又幽冷,「沒有關系,還沒有結束……」

  帶著這種狂熱到幾乎要將理智燃燒殆盡的表情,眾人眼睜睜看到她忽然並起尖銳的指尖猛地捅進自己胸口,拉出一道似乎由精血凝結的赤紅色的光。

  「archer?!」

  「哈,哈哈哈……」面色瞬間慘白的吸血鬼回頭看向教堂,慘白的長發被夜風撕扯得紛亂,那雙狂亂的血瞳中似乎有一瞬間的清醒,浮出一縷人類少女的溫柔,「我的愛人啊,讓我再見你一面吧……」

  血色的箭矢破空而去。

  箭矢的落點正是教堂的方向,澤田綱吉眼瞳猛地緊縮,「彌、saber先生,快點躲開!!!」

  幾乎壓著他的尾音,教堂的穹頂「嘭」地一聲炸裂,碎裂的磚石如飛濺的雨瀑,煙塵彌漫中一道赤紅的光芒如流星墜落。

  那道血光映入眼簾的一剎那,澤田彌腦海中仿佛也有一道靈光亮起,柯南說過的話忽然在腦海中飛快掠過。

  【……後人有傳言說,路過伊麗莎白的古堡並且誘導她走上這條血腥之路的俊美紳士其實是撒旦的化身。】

  avenger召喚出的那扇門、archer想要再見面的愛人……

  「彌!快阻止她!!」

  「saber,打碎那扇門!」

  柯南大吼的聲音和澤田彌的命令同時響起,而幾乎在他們開口的同一時間,同樣察覺到危險的亞瑟王已經毫不猶豫地解放寶具朝著那扇虛幻的地獄之門衝去。

  然而,他們還是全都慢了一步。

  教堂外射入的箭芒帶著一往無前的氣勢撕裂空間直直撞在了大門的鎖鏈上。早已被地獄氣息侵蝕大半的鎖鏈只堅持了剎那就發出一聲臨終的哀鳴,頹然碎裂。

  封住門扉的鎖鏈脫落的瞬間,那扇半虛半實的大門迅速朝著實體轉化,一只漆黑的爪子伸出門縫,鋪天蓋地的穢氣一並爆發像卷起滔天巨浪的海嘯。

  亞瑟寶具的光芒狠狠撞在了那只宛如惡魔的黑爪上,爆發出的金色洪流像燃至盡頭炸開灼灼火光的流星。澤田彌只來得及看到這一眼,隨後海浪般坍塌下來的穢氣就將整個大廳淹沒了進去,連視野都為之遮蔽,金發英靈的身影一並被遮擋在了無窮無盡的穢氣之後。

  「亞瑟?」

  【我沒事,這些穢氣有問題,master你先走。】

  saber冷靜的聲音通過契約傳遞過來,與此同時,十幾米外的祭壇中心的穢氣如同攪動的沸水,有刀劍相接的動靜不斷傳來,顯然saber正在和那個門後面冒出來的東西激烈交戰。

  澤田彌剛要回應,忽然察覺到了什麼,抬起頭,一個縛道就扔了出去。

  「縛道之九——擊。」

  亮紅色的光芒一閃而過,長蛇般彈出綁住那個來不及逃跑的東西飛了回來。

  看清楚那個被縛道困得牢牢的「小玩意兒」,銀發小蘿莉默了默,幾乎要氣笑了,「你可真有出息呀。」

  「大大大大小姐……qaq」

  不敢親自過來只派了個紙人替身在一旁窺伺,結果果不其然被抓住了的「江守晃」汪地一聲哭了出來。

  澤田彌伸出兩根手指指尖捏住紙人的頭,氣呼呼地把他甩了三下,「你到底干了些什麼?說!」

  紙人「江守晃」被甩得暈頭轉向,慘兮兮地伸出兩只小短手抱住自己的腦袋,「大,大小姐你不是已經猜到了嗎?」

  「咳咳……」耳麥裡的柯南出聲提醒,「彌,這裡不是說話的地方,這些黑霧看起來有些奇怪,你先躲開再說。」

  澤田彌動作一頓,回頭看了一眼被結界擋住的已經蔓延到近前的穢氣,點了點頭。然後她捏著紙人轉過身,手掌往窗子旁一搭就跳上了窗台。推開窗往下看了一眼,小蘿莉一手按住裙擺一手捏著「江守晃」動作干淨利落地跳了下去。

  「?!」江守晃紙人條件反射地大喊,「等等啊,大小姐!這樣跳窗子很危險的!!!」

  「閉嘴,才沒有你做的事危險。」

  一個漂亮的落地,澤田蘿莉鼓著臉懟了一句鬼喊鬼叫的紙人,回頭看了一眼還在往外冒黑氣的教堂,往外又跑了一段距離給自己罩上了一個結界,這才低頭盯著「江守晃」不開心道,「那個地獄之門是怎麼回事?」

  覷了覷她的表情,紙人乖乖回答,「那是avenger的第二寶具,因為瑪麗一世生前是虔誠的天主教徒,死後卻因為『血腥瑪麗』的傳說成為了惡魔。所以她擁有了打開地獄大門的能力,可以將自己的敵人放逐去地獄。」

  這個寶具應該是有限制的,地獄和人世的隔閡沒那麼容易跨越,之前捆住大門讓它無法完全打開的鎖鏈應該就是這種限制的具現化。然而剛剛這條鎖鏈被archer用獻祭了半個倫敦的力量一箭射破,地獄之門也正式和這個空間接軌了。

  澤田彌微微蹙眉,不解地問,「你到底想干什麼呀?」

  紙人坐在她掌心垂著腦袋默不作聲,雖然平板一片的臉上連五官都沒化,但不知為何澤田彌仿佛能夠從它身上看到小胖子抱著膝蓋縮在牆角的樣子。

  「avenger已經墜入了地獄之門,雖然你們阻止了我布置在倫敦的陣法導致她積累到的蛻變力量不足,但也只是時間問題而已。等avenger的蛻變結束,她就不再只是普通惡魔,而是會作為地獄七君主之一的『暴怒』薩麥爾歸來。這場聖杯戰爭大小姐你已經輸了,放棄吧。」

  「……」澤田彌沉默了片刻,意外冷靜地問,「所以我在問,你到底在干什麼?」

  「瑪麗一世的願望是復仇,將人世化為地獄,這是我和她達成的契約。」紙人繼續垂著腦袋答非所問,「她的仇人都在現實世界,拿到聖杯之後,我會借助聖杯的力量和她一起去到現實最大程度將地獄之門開放,真正完成復仇。到時候這個虛擬世界就是唯一安全的地方,大小姐不要出去了,留在這裡吧。」


第125章 地獄之門(二)

  澤田彌拎著紙人把「江守晃」打了一頓。

  紙人替身被她打得鬼哭狼嚎, 但是居然還強撐著繼續留在了這個身體裡沒把意識收走。

  最後小蘿莉都無奈了,盯著那只慫唧唧的紙人道, 「趕緊停下來, 放我們出去。」

  「不可以!」

  「江守晃」慫歸慫,意志依舊異常堅定。

  他掛著一臉淚水抱住小蘿莉指尖,宛如咬定青山不放松的烈士,「大小姐你還是留在這裡吧, 外面的世界太危險了qaq」

  澤田彌差點被他氣笑了,「外面的危險不都是你搞出來的嗎?!」

  「我, 我也沒辦法啊嚶嚶嚶……」

  他居然連「嚶嚶嚶」都會了!

  澤田彌:「……」心累。

  「江守, 為什麼要這樣做。」

  紙人「嚶嚶」的哭聲驀地一停。

  它垂著腦袋蹲在她掌心裡坐了一會兒,然後慢吞吞摸了一把眼淚, 抬起頭。

  「這是我唯一的價值。」

  「江守晃」小聲說, 聲音一點也不堅定, 透過它澤田彌好像看到了那個白著臉的小胖子。

  「江守晃」真正的模樣也是胖乎乎的,看起來有點憨又有點慫,跟真正的江守晃外表相差不大,不知道這是不是他選擇這個身份的原因。

  他的性格也跟外表差不多, 跟他們在一起那幾天其實並沒有掩飾, 像個軟乎乎的包子,沒什麼主見, 大家怎麼說就跟著怎麼做。

  澤田彌都沒有想到他唯一一次這麼有主見會用在這種地方。

  土御門家到底對他做過什麼?他到底有什麼樣的深仇大恨要用這種玉石俱焚的方式報復。

  「大小姐……」她手裡的紙人仰頭望過來,小聲說,「你不是土御門家的人, 不要管他們了好不好?」

  紙人替身沒有點眼睛,但「江守晃」那雙漆黑的豆豆眼好像就在眼前,黑亮的眼瞳裡填著對她的期待和祈求。

  「……」小蘿莉默了片刻,「就算沒有土御門,外面還有其他人,我不可能不管他們的。」

  「……那,那就沒辦法了。」

  紙人在她掌心僵了僵,然後摸了一把臉努力挺直肩背站了起來。

  「地獄七君主之一的歸來已經注定了,勸你們還是放棄吧,再拖延下去也不過是給地獄君主腳下多添幾具枯屍而已。地獄之門即將敞開,沒有人能夠躲過審判。我們再次見面的時候,我不會手下留情,盡全力殺掉我吧,大小姐。」

  紙人說完就無風自燃,化作了一團灰燼被風卷走。

  澤田彌:「……」

  老實說這幾句狠話是放得很有逼格的,宣完戰就走也很有幕後boss的氣場——如果如果紙人替身之前沒有把自己哭的皺了吧唧宛如腌菜,說完讓她殺掉自己的話也沒有憋不出「汪」地哭出來的話。

  「……這家伙真的是來宣戰的嗎?比起宣戰更像搞笑啊。」

  她的耳麥中傳來了柯南無奈的聲音,局面明明這麼危急,不知道為什麼這個boss卻莫名讓人提不起氣來。少年在那頭長長吐出一口氣,把差點被「江守晃」帶偏的思緒拉了回來,「彌,能感覺到江守在哪兒嗎?」

  「感覺不到。」

  澤田彌抬起頭,面前昔日華麗神聖的教堂此刻像個封閉的焚屍爐,死亡和灼燒的氣息源源不絕從裡面傳出來。以氣息的邊緣為分界線,裡外已經是兩個世界,而這源源不斷的仿佛在侵蝕地盤的穢氣還在不斷往外蔓延。

  她的確已經感覺不到「江守晃」躲在哪兒了,她連還留在裡面的亞瑟的位置都感應不清楚,只能通過契約判斷他現在的狀態並不算危急。

  她望著那個方向看了一會兒。

  柯南:「能夠在薩麥爾歸來之前破壞掉地獄之門嗎?」

  「恐怕不行。」

  小蘿莉拍了拍裙子上沾上的灰,抬起爪子扒拉自己跑亂的長發時發現自己的發卡不見了,也並沒有在意地順手把散亂的碎發挽至耳後,「地獄之門其實不是實體,只是一股連接地獄和人世的力量。就算在這裡把它打散了,如果沒有封印它的辦法的話,它也會從這個世界逸散出去,到時候現實世界就麻煩了。」

  那邊的柯南沉默了片刻,忽然嘆了口氣,「果然發展成這樣了嗎……現在留在那裡也做不了什麼了,你們先回來吧。」

  小蘿莉鼓著臉小聲嘀咕了句什麼,然後同意了柯南暫時撤退的提議。親哥澤田綱吉似乎是追著放完寶具後陷入虛弱的archer衝進了教堂裡面。她在外面暫時感覺不到兩人的位置,幸而聯絡設備還是能夠使用,柯南那邊剛把澤田綱吉接入線路,少年緊繃的聲線幾乎立刻衝了出來。

  「彌,小心,這些穢氣裡有東——」

  他最後一個「西」字還未說完,澤田彌就率先聽到了異響,那是宛如巨大的昆蟲在地上爬行的,只有在末日氛圍的恐怖片中才聽到過的音效。她應聲回頭,就見到一支長長的節肢動物的螯足踩出穢氣,龐大的幾乎有半層樓高的影子在黑霧後隱隱約約探出來。

  ……蟲子?.

  「s級警報!以表世界威斯敏斯特教堂為中心,異常能量範圍正在不斷擴大!」監控一組渡邊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面前電腦屏幕上的紅色警戒範圍宛如泛濫的赤潮。

  表世界的監控畫面中,黑色的霧氣在教堂中爆發,正在教堂中禱告的信徒和牧師不知所措地被卷入其中。不少人從教堂中逃了出來,但還有部分市民看著那些往外冒的黑霧以為只是教堂著火了,看熱鬧般聚集到了教堂外的議會廣場。

  「有異常生物正在從地獄之門湧出來,數量正在迅速增值,教堂所在的威斯敏斯特區最多再過半個小時就要全面淪陷。」

  「等等,怎麼回事?地獄之門不是在陰界嗎?它和表世界也連在一起了?!」

  「嘖。」同樣看到了這個畫面的柯南狠狠皺起眉,「因為血祭陣法被破壞掉了,所以打算用這種辦法來吞噬倫敦嗎?弘樹,有辦法把地獄之門的影響從表世界排除出去嗎?」

  弘樹:「……不行,我嘗試過了,抱歉,那股力量也在不斷吞噬我的控制權。」

  這時候,通過表世界的監控,眾人已經看到了同樣巨大而猙獰的毒蟲鑽出黑霧的畫面。

  「這群蟲子又是怎麼回事?」

  「我記得基督教的普遍說法好像的確有『地獄是黑暗的無底坑,有不死的蟲和不滅的火焚燒,使人晝夜永遠受痛苦』這樣的形容。」

  「所以說這些蟲子全都是從地獄爬出來的?!」

  「我對宗教知識不太熟悉,這種蟲子有什麼弱點嗎?」

  「沒有弱點啊!記載中注明它就是不死的啊!」

  「不,那是在地獄裡,他現在跑到了現實世界也許就……」.

  游戲內,澤田彌也聽到了眾人的對話,但沒時間加入討論了,因為她眼前那只巨大的蟲子已經脫離黑霧察覺到活物的氣息,像座推土機一般轟隆隆朝她衝過來。

  小蘿莉飛快地抬起手,「縛。」

  金色的符文鎖鏈拔地而起,長蛇般纏繞上那只蟲子的身體。趁著它被阻礙的短短幾秒,澤田彌掌心平舉迅速地吟誦咒文,「君臨者,血肉的面……咦?」

  金色的咒文虛影游絮般飄起,她剛讀條到一半,一抹雪亮的劍光閃電般破開視野。

  那只半層樓高的巨大蟲子來不及有半點掙扎就被一分為二,巨大的身體轟隆倒地,污濁的血液潑灑而出,一落地就化為漆黑的火焰。

  一個修長的身影從容穿過黑焰,來到近前,「master,沒事吧?」

  「……亞瑟?」小蘿莉看看宛如一束明亮的天光般照亮視野的亞瑟王殿下,又看看地下那只毫無還手之力的毒蟲。

  說好的不死呢?

  她有點懵地搖了搖頭,「我沒事噠。」

  「抱歉,剛剛和門後面出來的那個東西戰鬥耗費了一點時間。avenger躲到了地獄之門後面,我嘗試過了,暫時沒有辦法進去。」

  金發英靈一副並不覺得自己一劍劈死了什麼了不起的東西的平靜表情彙報著戰況,不知道是不是剛剛結束一場激戰的原因,他周身縈繞著銳利的殺意和血氣,像終於出鞘的聖劍,對比平日裡溫柔的鄰家哥哥的樣子多出了幾分陌生。

  陰界晦暗的天空下,青年隨手抹去臉側沾上的血痕,以警戒的姿勢略微側過身體看向身後的教堂,碧色的眼瞳宛如極地冰川明銳又冰寒。但很快他似乎又想起了什麼,回過頭,眼眸中的神色一緩,關心道,「抱歉,嚇到你了嗎?」

  澤田彌搖了搖頭,視線落在他臉側一點遺留的紅痕上一掃而過,「柯南,外面情況現在怎麼樣?」

  「非常糟。」

  白教堂的指揮室裡,黑發少年神色凝重地望著面前的監控。

  隨著以教堂為中心的黑霧的爆發,無數挑戰人想像力極限的奇怪生物密密麻麻的從霧氣中鑽了出來。它們大大咧咧走上大街,見人就殺,教堂外的議會廣場淌滿鮮血,到處都是死狀猙獰的屍體,還活著的人尖叫著逃不出多遠,馬上又會被抓回去。

  黑發少年用力閉了一下眼睛,「愛麗絲已經過去了,可以的話,希望你們迅速上來支援。」

  「我知道了。」.

  幾分鐘後,和同樣收到了消息地澤田綱吉會和,幾個人一回到地表,映入眼簾的就是一片宛若地獄降臨的場景。

  濃稠的血液順著長階淌下,到處都是正在追殺人類的怪物,爆發的黑氣將日光都遮蓋了過去。

  澤田綱吉和saber見到這個狀況迅速加入了戰局,澤田彌則是張開結界將殘存的人聚集過來保護起來,耳邊的聯絡器裡後方的眾人正在激烈討論。

  「這些蟲子也太多了,真的都是從地獄之門裡跑出來的嗎?」

  「不,准確地說他們是從那些蔓延的黑霧裡出現的。」弘樹的聲音也帶了一絲焦急,作為控制表世界的ai他是最能夠感受到現在的糟糕狀況的,「那些黑霧不單單只是霧氣,它具有侵蝕能力,甚至在跟我搶奪這個世界的控制權。類似於對面的地獄對我們世界的入侵,如果讓它們徹底拿到控制權的話就會……」

  「就會怎麼樣?」有人語氣急促地追問道。

  耳麥裡弘樹似乎深吸了一口氣,「我打個比方,這個游戲世界像是擋在地獄之門和現實世界之間的一道屏障,如果它被侵蝕到一定程度,屏障破裂,地獄之門會從游戲世界掉到現實,到時候我們現在面前的這一幕就會真正在現實世界上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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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26章 地獄之門(三)

  弘樹的話音落地,仿佛在眾人心底投下一塊沉甸甸的巨石,緊迫殘酷的局面頓時將線路中壓得一片寂靜。

  「以防萬一,我先去做一些安排。」

  時間都仿佛停滯的幾秒鐘後,青之王的聲音響起。他依舊是率先鎮定下來的那個人,一邊轉身往門外走一邊飛快道,「外面的人暫時由秋山指揮,通知淡島立刻趕過來,柯南君,游戲裡就交給你了。」

  「我知道了……」同樣被弘樹帶來的消息震懾了片刻的江戶川柯南緩緩吐出口氣,不比宗像禮司慢多少的,他飛快冷靜下來,「絕對不能讓他們毀滅倫敦,彌,綱吉哥和saber閣下那邊撐得住嗎?」

  「沒問題,但是蟲太多了,而且重點不是這些蟲子呀。」

  身陷戰鬥中的澤田綱吉和saber無法分心,澤田彌代替他們回答,一邊仰頭望著被不斷侵蝕的天空微微蹙起了眉。

  她在認真思考有什麼辦法能夠將這些穢氣控制住,如果是在京都只要啟動平安京大陣就好了。但這個世界可沒有平安京大陣這座屏障,而且現在要布置也完全來不及了。

  她正思考得入神,忽然聽到一個熟悉的稚嫩聲音在耳邊響起。

  「彌。」

  「嗯?愛麗絲,怎麼啦?」

  「情況,很嚴重嗎?」

  她很顯然也聽到了剛剛眾人的對話,語氣中有著清晰可見的擔憂。

  「確實很嚴重啊。」澤田彌嘆了口氣。

  「彌有辦法嗎?」

  「我在想要怎麼布置結界把倫敦和地獄之門隔離起來,」小蘿莉煩惱地嘟噥,「可是現在時間不夠也沒有條件來……」

  「結界……好的,我知道了。」

  「?」

  你知道什麼了?

  她疑惑地正准備問,眼前忽然閃回過一個畫面。

  銀發小女孩驀地一怔。

  下一秒,強大的魔力如浪潮般爆發開來。清淨的結界徐徐張開籠罩了整個倫敦,像一步一步向前推進的浪花,它緩慢而堅定地自西向東延展過來,把即將覆蓋滿天空的黑色穢氣向威斯敏斯特區的方向排開,宛如堅韌的士兵重新奪回陣地。

  「愛麗絲……」

  澤田彌抬起頭低聲呢喃地看著這個畫面,弘樹驚慌的聲音驟然在耳麥中心響起。

  「等等,愛麗絲怎麼了?為什麼我忽然感覺不到她的意識了?!」

  「……」

  望著頭頂上重新清澈的天空,銀發小女孩怔怔地伸出手。

  她好像看到了一個虛幻的影子從天空中落下來,羞澀又溫柔地朝她笑了一下,然後輕輕握住她的指尖。

  然後那個影子消散了.

  回到白教堂時,柯南和弘樹已經在會議室等他們了。

  「歡迎回來,辛苦了。」

  眾人魚貫而入,各自找了位子坐下。雖然剛剛把蟲群打退,但大家的士氣卻半點沒有高昂的跡像,反而一片低落。

  「威斯敏斯特區的蟲群已經暫時退去了。」

  黑發少年的目光在眾人臉上掃過,「需要稍微休息一下嗎?」

  他得到了一片安靜的回應,剛回來的人沒有力氣說話,游戲外遠程參與的攻略組只好頂著壓力接棒開口。

  「那個,倫敦現在是什麼情況?」

  「愛麗絲變成了固有結界。」

  片刻的沉默後,一個聲音回答到。

  眾人下意識將目光移了過去,意外和怔愣交錯的視線中,銀發小女孩垂著眼眸繼續說,「愛麗絲的本體就是固有結界,她將倫敦保護起來了,地獄之門的侵蝕能力減弱,暫時維持了原狀。」

  游戲外的眾人松了口氣,但隨即想起剛剛弘樹說的那句話,又見圓桌旁的人臉色並不好,下意識問道,「那愛麗絲她……」

  弘樹:「……愛麗絲為了變回固有結界,放棄了知性。」

  身為英靈的愛麗絲的本體其實就是固有結界本身,因為擁有了知性她才能變成小女孩的樣子,想要重新變回去只能將已有的東西放棄……也就是說,在固有結界展開的那一刻,他們認識的那個名為愛麗絲的孩子消散了。

  游戲內外同時安靜下來,青王此時並不在,外面的人都有些找不到主心骨,有人試探性地問,「那現在怎麼辦?」

  「主動權不在我們手上,」望著電腦上的虛擬建模,弘樹輕聲說,「saber閣下嘗試過進入地獄之門但失敗了,我試探過,它現在處於世界的夾縫中,薛定諤狀態,無論想要對它采取什麼手段都只能等它和這個世界徹底接軌以後,而那個時候avenger的蛻變肯定已經完成了。」

  也就是說,他們只能被動等待敵方強化,以及祈禱在這期間化為固有結界的愛麗絲能夠撐住,可以說是最糟糕的局面了。

  一片死寂的空氣中,澤田綱吉沉默片刻,垂在身側的手緊了緊,低聲說,「抱歉,如果當時我攔住了archer……」

  「綱吉哥這不是你的錯!」

  「綱吉哥,不用這麼沮喪。」柯南平靜地接道,「按照我原本的預計,最差的情況是這個時候倫敦已經全境都覆滅了,現在這樣大家已經做得很好了。」

  澤田綱吉驀地抬頭,不只是他,此時旁觀的游戲外監控組差點從座位上跳起來,迅速湊近了話筒震驚道,「等等,倫敦全境?!柯南君你的意思是你早就知道地獄之門的事了?」

  柯南:「嗯,早就知道了。」

  其他人:「?!」

  你什麼時候又提前看劇本了?有劇本大家一起分享一下不好嗎?!

  「這個由彌來說吧……彌?」

  「master?」

  澤田彌正在想事情,被自家英靈提醒後延遲了兩秒才回過神,「……地獄之門?」

  她回想起是有這麼回事,心不在焉地說,「對,幾天前就發現啦,這裡有地獄的裂縫。」

  其他人:「???」

  「那個……」代替一頭霧水的眾人,弘樹誠懇發問道,「小彌,地獄之門不是被avenger召喚出來的嗎?」

  「不是哦,只能說avenger是在有裂縫的基礎上把地獄之門召喚出來的。」

  見兩個哥哥都滿臉問號地看向自己,小蘿莉組織了一下語言,從頭說起,「事實上,我們這個世界是沒有地獄的。」

  游戲外的眾人再次拿起了筆記本,連宗像禮司都將注意力轉了過來。

  世界正在更新重組這件事這個世界最頂尖的那一部分人眼中並不是秘密,在座的基本都有所了解。

  靈氣重新復蘇,神明還在沉睡。

  這個世界像個缺水缺電正在努力往大城市轉型的小破農村,在轉型過程中部分設施還沒有配套到位,這其中就包括了地獄。

  「因為沒有,所以反而更容易吸引其他世界的地獄的靠近。地獄和地獄也是不同的哦,唔,用三哥哥的話說就是有s級的地獄,也有r級的地獄……」澤田彌回憶她三哥弄出來的劃分,「不同的地獄屬性也不同,秩序.善、秩序.惡、混沌.善、混沌.惡……」

  弘樹這個時候已經跟上了思路,想了想舉例道,「就像各個宗教裡面的地獄都不相同一樣?」

  「對,還有適配度的問題。也不是每個地獄都和我們的世界合適噠。」

  眾人:「……」

  雖然被這麼一形容仿佛一對陌生男女相親,但大家好歹算是明白了一些。

  「那麼現在這個地獄之門連通的地獄就屬於不合適的?」

  小蘿莉點了點頭,「因為它太不友好了!」

  「……」眾人想了想那群大片湧出吃人的蟲子,感覺無法反駁。

  這群人說著說著就跑偏了,唯一的明燈柯南習慣到麻木地提醒,「彌,跑題了。」

  「哦,對,說回到地獄裂縫。因為我們這個世界很容易吸引其他世界地獄的靠近,當超過一定限度時兩個世界的屏障就會重合,然後就會有地獄裂縫的出現。對世界來說這就好像一個意外的擦傷,正常情況下就算不去處理,世界自身的愈合能力也會慢慢將這個擦傷修復。」

  所以這就是最開始她沒去管的原因……事實上想管也沒辦法。

  「而『江守』做的就是用avenger的寶具召喚出地獄之門,又讓archer破壞門上的限制,相當於人為地將這個傷口撕開到了沒辦法輕易修復的地步。」柯南接過話頭,「在彌告訴我這個世界有地獄的裂縫時我就預想過這個最壞的情況。」

  「所以說……」看著怔怔地抬頭望向自己的澤田綱吉,黑發少年勾了勾唇,「倫敦全境淪陷,地獄之門當場開啟,我們全都要掉到地獄去面對處在主場的薩麥爾——這樣的情況我都預想過了,所以不用擔心,綱吉哥,你們已經做得很好了。」

  他的聲音有種和開戰前如出一轍的鎮定,卻給眾人注入了一股莫名的力量。

  就好像只要他還一如既往地冷靜著,就永遠還有翻盤的希望。

  「如果只要打開地獄之門就能一勞永逸,江守肯定一開始就這麼做了,不需要和我們周旋這麼久。他前期之所以還在維持著這場聖杯戰爭的表面秩序,說明他依舊需要聖杯,也就是說聖杯的力量是可以和地獄之門抗衡的。它可以幫助江守把地獄之門固定下來,同樣也可以用於將地獄之門關閉。」

  少年斬釘截鐵,聲音仿若擲地有聲,「不要被地獄之門帶來的現狀蒙蔽了,到目前為止,這場戰爭的中心依舊是聖杯。只要奪取了聖杯,我們依舊有勝利的希望。」

  「怎麼樣,彌?」他明亮的目光投過來。

  「我們本來就沒有輸啊,才只過了上半場而已。」

  而且,愛麗絲都那樣努力地幫忙了。

  澤田小蘿莉皺起了臉,不開心道,「……絕對不會輸的,對吧哥哥?」

  目光她身上落了一會兒,澤田綱吉緩慢卻用力地朝著自己的妹妹點了一下頭,「嗯,說得沒錯。」

  「那麼,結合手上現有的信息。」江戶川柯南平靜地笑了笑,指尖輕巧卻穩定地敲上了面前電腦的回車鍵,「我們重新開始。」


第127章 地獄之門(四)

  「江守晃手底下的戰力還有archer和avenger, archer先不論,目前對我們來說最大的威脅是即將作為地獄七君主歸來的avenger。」

  虛擬電子屏幕依次在會議桌上方排列出來, 清晰投影出了關於avenger的資料。

  「天主教教義中曾經對人類惡進行分類, 被稱為七大原罪,由重到輕依次為傲慢、嫉妒、暴怒、懶惰、貪婪、暴食和□□。1589年的惡魔學學者將這七宗罪行與惡魔聯系在了一起,其中『暴怒』代表的惡魔就是薩麥爾。」

  「後世對瑪麗一世的傳言中就有『她是時刻暴怒的魔鬼』這樣的說法,這應該就是她在成為英靈後和薩麥爾產生聯系的原因, 人們認為她是惡魔的轉世,代表『暴怒』的七君主在凡世的人間體。」

  生前是英格蘭第一位女王, 死後成了地獄七君主級別的惡魔, 瑪麗一世可以說是從生前到死後都牢牢握住了主角劇本,就是這個劇本是個虐主流, 作為虔誠天主教徒的瑪麗一世本人可能也並不想擁有這種死後的強大。

  澤田綱吉:「……所以我們接下來的敵人就是一位七君主級別的惡魔?」

  電子屏的熒光映照著游戲外的攻略組發青的臉, 眾人的臉色茫然得格外統一。

  「作為一介凡人我開始研究惡魔要怎麼打了, 我是不是膨脹得太快了?」

  「你想得美,你只是一個做攻略的,你不是主角,醒一醒!」

  「我上次研究薩麥爾還是在任天堂發售的《黑暗血統》的游戲裡, 不但沒干掉他還被他耍得團團轉。」

  「現在給你一個在現實中復仇的機會, 圓夢今宵,開心嗎?」

  所有正常人類都表示一點也不開心, 活著不好嗎?

  攻略組的老大頭疼地捂住了臉,「年會的時候我會記得幫你們報一個漫才節目,給你們充分的發揮空間, 現在都給我差不多一點!這是個正經的作戰會議,柯南君他們還在前線戰鬥啊,作為正在被小孩子保護的糟糕的大人全都給我有點自知之明啊!」

  游戲裡的柯南此時正在讓弘樹把攻略組總結的有關薩麥爾的資料貼出來。

  「薩麥爾所屬的神話體系是聖經,最有名的墮天使之一。他在墮天之前的位階非常高,是七大創造天使之一,熾天使位格,統領著兩百萬天使的天使長。」

  「傳說在最初命創造天使群造人時,只有薩麥爾成功,因為這個知識和功績,神從此命他掌管人的生命,因此薩麥爾又被稱為『死亡天使』。而薩麥爾名字中的sam在希伯來文中有『毒』的意思,也被譯為『有毒的光輝使者』,所以他很有可能有『毒』屬性。」

  攻略組迅速給薩麥爾列更新了屬性表。

  「在《希腊語巴錄啟示錄》中,薩麥爾還曾作為引誘亞當吃下發酵的葡萄的墮天使登場。因為酒代表了神的血,亞當吃下發酵的葡萄等於是喝下了葡萄酒,因而被神放逐。這本書晚了《摩西五經·創世紀》千年,這個部分也是抄襲創世紀中撒旦引誘亞當墮落的情節,被正統神學稱為偽典,但因為流傳太廣了,後世大部分人也並不在乎真偽,所以我認為它同樣可以當做薩麥爾的經歷被考慮進去……也就是說,薩麥爾的寶具有很大可能具備引誘人墮落的能力。」

  攻略組再次飛快地把這條猜測紀錄下來。

  「那個,柯南君,打斷一下……」

  一片對獄七君主那爆表的數據值的仰望中,澤田綱吉戰戰兢兢舉起手,「大家現在說的好像全都是薩麥爾的強大的方面,那個,他沒有弱點嗎?」

  你這樣說下去我們很有可能會失去戰鬥意志,發起投降投票啊!

  「正常來說,」柯南平靜地說,「因為薩麥爾本身就是掌管生命的天使,所以除非神降,否則的確是沒有弱點的。」

  眾人:「!」

  「不過……」

  似乎深諳「打一巴掌給個甜棗」的手段,名偵探一句話說完緊跟著就接了個轉折,「我上面分析的都是薩麥爾本體,而瑪麗一世雖然被人說是薩麥爾的人間體、代行人,但她畢竟還不是薩麥爾。根據我和彌的猜測,即便她從地獄之門歸來,應該也只是借用了地獄君主的力量,以他的投影的形勢降臨。相較於本體,她雖然力量和屬性相近,也只是一個削弱版本。」

  剛剛受到了驚嚇的其他人聽完之後,「……」

  「……不知道為什麼我忽然感覺好多了。」

  「如果覺得avenger也沒什麼呢,好歹不是薩麥爾本尊是吧?哈,哈哈……」

  差點發起投降投票的眾人忽然就充滿了鬥志。

  「啪啪啪……」澤田彌小蘿莉認真地鼓掌,「柯南,大家好像都打起精神來啦,真厲害,加油!」

  江戶川柯南:「不,這其實並不是我的本意,不過算了,有用就好……」

  這個時候,旁邊一直分出部分注意力監控倫敦全城的澤田弘樹忽然一怔。

  「柯南,大家……」

  被點名的眾人疑惑地看過去,就見少年望著面前的屏幕露出了意外的表情。

  「……有陌生靈基反應接近了白教堂區,好像是衝著我們這裡來的,快到門口了。」

  .

  幾分鐘後。

  「這是ncer吧?」

  「應該是ncer。」

  「ncer沒錯了……」

  弘樹在將那個意外報告出來後,立刻就將大門外的監控畫面切到面前,游戲外的眾人也同時在外面的大屏幕上圍觀到了教堂外的場景。

  鋪滿長街的霧氣後,一個高大壯碩的人影,提著一柄一看就極具殺傷力的戰錘,緩緩從街道盡頭走過來。

  隨著他的靠近,視野愈發清晰後,監控後頭的眾人終於看清楚了那個英靈的臉。

  耳麥裡頓時響起一片倒抽涼氣的聲音,澤田小蘿莉睜大了眼睛,第一時間想起自己最近在看的那本,「《弗蘭肯斯坦》?」

  「確切來說,應該是弗蘭肯斯坦的怪物,弗蘭肯斯坦是創造出他的科學家的名字,而他本人沒有被命名……」

  望著屏幕裡那張布滿了長長的縫合痕的臉,江戶川柯南長長吐出一口氣,頭疼地按了按眉心,「又是一個文學作品裡的人物,果然這一屆聖杯戰爭就是哪裡有問題吧?」

  想趁此機會瞻仰一下傳說中的英雄有這麼難嗎?或者就算不是歷史上的英雄……

  「柯南,」澤田彌默默回望自己身邊的小伙伴,「你是不是在遺憾為什麼不是福爾摩斯?」

  江戶川.被說中.嘴硬.柯南,「……沒有。」

  「或者莫裡亞蒂?」

  「……真的沒有。」

  弘樹:「那個,這個游戲副本原本是有福爾摩斯的,不過被我改了,柯南如果你想看的話……」

  「這個就不用了!」

  柯南飛快拒絕,他想見的是真正的作為英靈的福爾摩斯,誰想看長著他家老爸那張臉的家伙啊!

  為了將小伙伴們的注意力移開,名偵探看了一眼屏幕中快要走到門口的人,轉移話題道,「這應該就是之前一直沒有露面的那位從者了,看起來是來找我們的,先下去見見他吧。」

  眨了眨眼睛,澤田彌看著話題轉得十分生硬的小伙伴,靠近自家哥哥小聲說,「看來柯南真的很遺憾呢。」

  澤田綱吉:「的確很遺憾呢。」

  澤田弘樹:「非常遺憾了。」

  江戶川柯南:「……謝謝你們,你們的悄悄話聲音大到我都已經聽到了。」

  .

  雖然但是,客人還是要迎接的。

  這場聖杯戰爭開始到現在,有一位英靈一直游離在戰團之外。不主動制造麻煩,也不參與爭鬥,佛系得簡直像個重在參與的旁觀者。

  之前亞瑟王派出黑犬們在陰界沒有找到人時,大家就猜測這個英靈可能是故意在躲著他們。那時候他們的注意力都在avenger和archer身上,准備搞定了對面再去找他,沒想到現在對方卻主動找上了門。

  「我的職階是ncer,沒有真名,你們想怎麼稱呼都可以。」

  找到教堂門口的男人以平靜低沉的語氣,是這樣自我介紹的。

  弗蘭肯斯坦的怪物,瑪麗雪萊的長篇的主角,故事中描寫他身長八英尺,身體由死者的肢體拼湊而成,面目醜陋而猙獰,剛蘇醒時將創造他的科學家本人嚇得魂飛魄散。

  裡寫得一點不誇張。

  以彌漫著霧氣的長街為背景,對方高大的身影站在陰郁詭秘的巴洛克建築下,隨便一截就是一張恐怖的插圖。

  「……我忽然理解弗蘭肯斯坦了。」

  「相當理解了,是我大概也會跑……」

  耳麥裡傳來游戲外眾人竊竊私語的討論聲,不知道是不是傳到了外界,澤田彌感覺到對面那個高大的英靈好像往自己這邊看了一眼,她扶了扶耳麥小聲說,「很失禮哦。」

  「啊,對不起澤田小姐!」

  「抱歉抱歉……」

  英靈的目光收回去了,澤田彌反而抬頭朝他看過去,前方柯南斟酌了片刻,正以禮貌的語氣交涉道,「ncer先生,既然您主動來訪並且告知了名字,我可以認為您是來加入我們的嗎?」

  似乎對於成為其他人的焦點有些不適應,高大的男人微微扭過了頭。

  「……你們要這樣認為也可以。」

  和外表成反比的是,他的聲音帶著一點紳士的英倫腔,居然十分好聽。

  柯南:「冒昧問一句,您之前並不想和我們接觸吧。為什麼會突然改變想法?」

  「我的確不想跟你們接觸,因為我沒打算參加這場聖杯戰爭。」

  在眾人訝然的目光中,ncer平靜地說,「我沒有要實現的願望,不知道為什麼會被聖杯召喚出來。而且我的master是個沉迷黑魔法的普通人,在意外把我召喚出來之後,他就嚇跑了。」

  眾人:「……」

  這真是和裡一模一樣的開局呢。

  區別大概只有這一次看著自己御主奪路而逃的背影,ncer沒有再試圖跟上去找他。

  他曾經痛苦而孤獨,希望自己的創造者弗蘭肯斯坦為自己創造一個同伴,但科學家直到死都不願意相信怪物有善意。而他在偏執的追尋中殺死了許多無辜的人,又在得知了自己造物主的死訊後重新清醒,為了贖罪**而亡。

  唯有死亡能夠給與他安寧。

  所以他是真的不明白只期待死亡的自己為什麼會被聖杯召喚,他沒有戰鬥的意志,正好master被嚇跑了也不會強迫他去奪取聖杯。而御主雖然人跑掉了,但契約並沒有解除,所以他依然可以以旁觀者的姿態游離在這場聖杯戰爭之外……如果沒有出現意外的話。

  「是ruler說服我來找你們的。」

  其他人:「誰???」

  澤田彌:「……這個職階聽起來有點厲害?」

  「……」預感到自己要開始頭疼的柯南疲憊地揉了揉眉心,「是啊,太厲害了……聖杯戰爭的七名從者全都已經出現了,那位ruler是怎麼冒出來的?」

  這一屆聖杯戰爭果然有很大的問題吧?!


第128章 地獄之門(五)

  「ruler和avenger一樣也是特殊職階,但降臨的概率比avenger更小。因為ruler基本上不可能在正常聖杯戰爭中被召喚,它的降臨只有兩種情況,一種是聖杯戰爭形式特殊,結果為未知數,所以聖杯判斷需要ruler來進行裁決;另一種則是聖杯戰爭的影響可能造成世界歪曲,所以聖杯主動召喚ruler來解決這種影響。」

  一片混亂過後,因為找上門的ncer先生態度似乎是友方,眾人還是先將他請進了會議室,然後由被聖杯灌輸過相應知識的英靈亞瑟王殿下站了出來解說道,「這一次avenger的master召喚出了地獄之門想要讓它在現實世界降臨,理論上來說的確會造成世界歪曲,所以聖杯破例將ruler召喚出來也是有可能的。」

  柯南:「所以那位ruler的目的應該是和我們一致?」

  「是這樣沒錯,而且只有死前並無願望的英雄才能具備成為ruler的條件,所以那位ruler應該是可以信賴的。」

  看對方的舉動,剛一出現就幫他們招攬了一個幫手,似乎也的確是帶著善意的?

  意識到這一點的眾人微微松了口氣。

  弘樹:「ncer先生,請問ruler先生現在在哪裡呢?」

  lancer表情平靜,再次放出一枚大雷,「他在地獄之門裡面。」

  眾人:「?!」

  

  「因為聖杯原本會出現的地點就是威斯敏斯特教堂,」在大家懵逼的視線中,ncer繼續說,「所以ruler剛一出現就掉到地獄之門後了。找到我的是他派出去的替身之類的東西,和我說完話就消散了。」

  眾人:「……」

  這個ruler聽起來有點倒霉啊!他的職階真的是ruler不是ncer嗎?!

  「除了說服我來找你們,他還讓我給你們帶幾個消息。」

  ncer似乎是個嚴肅沉穩的英國男人的性格,澤田蘿莉和小伙伴們腦海中的吐槽已經開始微妙地偏離氣氛了,他還坐在原位一絲不苟,「最多還有一天時間,地獄之門就能夠吞噬足夠的力量完全打開……你們找到封印地獄之門的辦法了嗎?」

  柯南:「找到了啊。」

  ncer略有詫異,隨即信服地微微頷首,「難怪ruler一定要我過來找你們,你們果然非常可靠。」

  其他人:「……呵,呵呵呵。」

  抱歉,可靠是柯南的,我們什麼也沒有……

  話雖如此,羞愧的同時大家還是七嘴八舌地將柯南的計劃給新來的英靈解釋了一遍。

  ncer聽完後點了點頭,「原來如此,這樣的話的確可行。」

  但隨即他像又起了些什麼一般,微微蹙眉,「用聖杯關閉地獄之門聽起來是沒問題,只不過……ruler離開之前,給我留下過一句話,現在想來有些奇怪。」

  提到那個神秘的ruler,大家下意識看

  了過去,好奇問,

  「ruler說了什麼?」

  ncer:「他告訴我說要提醒你們小心聖杯。」

  眾人:「???」

  小心什麼玩意兒?

  什麼意思?什麼情況?聖杯又出問題了???

  等等,為什麼我們下意識加上了「又」?

  澤田彌:「……」

  她抬起頭,和柯南對視了一眼。兩人的目光在半空中無聲交錯,確認對方和自己想到了同樣的東西。

  

  「我就知道不會這麼簡單。」

  小蘿莉嘀咕著,低頭扒拉了一下手腕上晴明給她的水晶手鏈。

  .

  「行了,可以,解散吧。」

  江戶川柯南揉了揉眉心,從椅子上跳了下來干脆利落地宣布散會。

  「柯,柯南?」

  「不是,那個,ncer剛剛說聖杯……」

  「我知道,所以解散吧。」

  眾人:「???」

  「我沒有打算放棄,」看著所有人忐忑的表情,名偵探嘆了口氣,「對我們來說,現在想那麼多是沒用的,無論聖杯出了什麼問題我們現在能做的只有做好自己的事。」

  老實說這句話一點都不符合江戶川柯南的風格,他本人就是一個大寫的「想太多」的標准代表,但此時此刻的少年表情平靜仿佛在說他就是這樣想的,也正打算這樣做。

  「從現在到開始到晨曦亮起之前,是這個世界最後一段安寧時間了。大家已經忙碌一天了,在明天的決戰之前養精蓄銳也是很重要的吧?」

  別說今天激戰了一天的其他人,連柯南本人也已經兩天沒睡覺全靠咖啡強撐了。眾人終於回過神來,意識到再這樣下去他們的名偵探可能在打倒薩麥爾搶回來聖杯之前就率先過勞死掉,多余的疑問也沒再問出口了,紛紛開口趕他回去休息。

  不知道為什麼這種擔心十分有必要而且有種強烈的既視感,就好像有前輩在大戰前干過這樣的事一樣……

  .

  散會之後,澤田彌拉著saber回了房間。

  坐在床上,望著自家溫柔俊美的英靈,小蘿莉十分自然地說,「亞瑟,脫衣服吧。」

  亞瑟王:「???」

  兩人對視半晌,金發青年唇瓣微挑,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被發現了啊……」

  金色的光點浮起,英靈身上的鎧甲換成了現代著裝。他隨手脫下風衣搭在臂彎,另一手解開襯衣的紐扣,走到床邊,一邊無奈道,

  「不過master,就算你還小,也不可以和男性說這麼惹人誤會的話哦。」

  小蘿莉歪了歪頭,看著青年在面前坐下,一邊不開心地指出,「明明是亞瑟不聽話還要我主動說出來。」

  「是是,這一次是我的錯。」

  青年十分好脾氣地抱歉,修長干淨的手指解開了最後一顆紐扣。暗紅色的襯衫朝兩邊敞開,騎士漂亮的肌理線條在房間有些晦

  暗光線下一覽無余,與此同時,他腰間到胸口的那一片灼傷也同樣暴露在了對面小女孩的視線中。

  小蘿莉微微一默,望著那片猙獰的傷口抿了一下唇。她的氣場好像瞬間低落下來,像只奶貓般往前蹭了蹭,小手伸過去放在了傷口前。

  治愈性陰陽術的光芒在她掌心亮起來。

  她微微垂著頭,銀色的長發打著卷順著肩側散下把精致的小臉遮了一半,從英靈的角度只能看到小女孩流暢單薄的肩胛線條,她像只受了委屈的小動物,把自己團成了一團,很認真地在不高興。

  

  因為受傷了還瞞著她所以master生氣了,這個難題在此之前可從來沒出現在他的備案中過。

  雖然小小的master生氣的樣子也非常可愛,但是小孩子還是開開心心的比較好吧。

  果然還是先解釋一下?

  「不是故意瞞著你,只不過master你的魔力質量非常高,這點傷過不了多久就能愈合,所以我才認為沒有必要刻意提出來。」

  小蘿莉依舊沒有說話,只是換了個陰陽術。

  「master你一會兒想吃什麼?或者我稍後陪你去街上轉轉?」

  master治好了腰腹那一片的傷,然後換了一個地方。

  「……」亞瑟王殿下覺得問題好像有點嚴重。

  他認真地開始回憶以前桂妮薇兒生氣了(參照物錯),自己是怎麼哄回來的時候,團在他身前的銀發小蘿莉終於抬起頭。

  「才沒有生亞瑟的氣。」

  金發英靈眨了眨眼睛,他思考了一下自家小master小天使一樣甜的性格,不確定道,「難道master在生自己的氣嗎?因為一開始沒發現我受傷了?」

  「不是這個原因。」

  「嗯,那是什麼原因呢?」亞瑟王殿下十分有耐心,一邊在心裡確定,果然是在生自己的氣呢,master真可愛。

  這一次澤田蘿莉並沒有心有靈犀地發現自家從者在心裡誇自己可愛,她似乎是糾結了一下,隨後抬起頭,翹起的呆毛不小心在英靈臉頰邊蹭過,像只毛茸茸的小動物。

  然後她睜大了眼睛,十分認真地鋪墊,「亞瑟,我是個小孩子哦。小孩子有時候心直口快是可以理解的,你不可以生我氣哦。」

  「是。」英靈笑著伸手理了理她搭在肩上的長發,雖然覺得自己不可能會跟她生氣還是溫和地答應道,「所以master想說什麼?」

  銀發小蘿莉輕輕伸出手,放在了他腰腹上那片傷口的邊緣,「這個傷是avenger的寶具留下的?」

  亞瑟王搭在她肩上的手指一頓。

  「avenger的寶具是精神判定的詛咒吧,會將沒有信仰的人,徘徊迷茫的人綁上火刑柱進行審判。按理說這個寶具應該不會對亞瑟有影響才對,可是為什麼會受傷了呢?」

  她抬起頭,清澈得如無雲的晴空的眼眸安靜看過

  來,「亞瑟你在迷茫嗎?」

  英靈沒有說話。

  

  房間的窗簾被屋子外掠過的風吹動,教堂外嘈雜的人聲透過玻璃窗滲透進來,將屋子裡片刻的沉默襯得更加寂靜。

  好半晌,似乎終於組織好了語言,英靈無奈地笑了,「我的確並不希望master你發現這件事。」

  然而既然已經發現了,他覺得似乎也沒什麼不能說。

  「我對master你說過的吧,我被聖杯召喚出來的願望,就是挽救我的國家……哪怕背離我的本性和正義,哪怕用上曾經的我不齒的方法,不擇手段也要拯救因為我的過失而滅亡的故國。」

  他的小master坐在原地乖乖地聽著,並沒有因為他吐露的這些陰暗面而有所瑟縮,甚至把自己往他的方向蹭了蹭。

  亞瑟順手把她攬在了懷裡抱住,修長的手指挑起一縷銀色的長發,低低垂下眸,「master我沒有告訴過你的是,其實我對現在建立在不列顛島上的這個國家並沒有多少感情,master你們覺得我是英國人吧,但我並不這樣想哦。」

  澤田彌想了想,「因為亞瑟的國家是卡美洛?」

  「對,我的故國只有卡美洛……之前,我是這樣認為的。」

  之前?

  小蘿莉愣了愣,有點茫然地抬頭,就見金發英靈略微側過頭,將目光投向了一旁的玻璃窗。透過那扇玻璃,他好像在俯視居住在倫敦這座城市的人類。

  望著自家英靈溫柔俊美的側臉,澤田彌眨了眨眼睛,忽然開口,「亞瑟。」

  「嗯?」英靈仿佛從恍惚中驚醒,回過頭。

  「亞瑟現在累嗎?」

  今天一天還沒過完,但從avenger到地獄之門源源不斷的毒蟲,他們已經經歷了兩場艱難的戰鬥,就算是意志堅如磐石的戰士也會感到疲憊。

  然而從戰場和廝殺中誕生的英靈不能和正常人類相比較。

  saber認真感受了一下自己的身體狀態,「並不累,master想做什麼?」

  澤田彌:「趁著還有時間,亞瑟陪我去街上轉轉吧。」


第129章 地獄之門(六)

  時間是下午四點多,厚厚的陰雲如同迫近的陰影壓在倫敦城頭頂上。

  威斯敏斯特地區爆發的災難早已像病毒般擴散開,導致大街上人影寥落,好像整座城市都蕭條下來。

  來來往往運貨的馬車不見蹤影,經常在街上亂竄的報童也不知所蹤,寂寥的風卷著一張報紙在街面上掃過。牽著亞瑟的手走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澤田彌甚至有種錯覺,自己好像來到了生化危機中那個即將被核平的浣熊市。

  就他們即將遭遇的災難而言好像也並沒有什麼區別。

  小蘿莉低聲嘟噥著,黑色的小皮鞋踩在街面上,不小心碾碎了一片泛黃的枯葉。

  地獄之門的降臨似乎對這片空間的氣候都造成了影響,澤田彌出門時就感覺室外的溫度比往常低許多,在街上沒走一會兒,竟然意外地飄起了雪花。

  「亞瑟你看,下雪了!」

  小蘿莉伸手接了一片雪白的冰晶在手心,仰起頭驚奇地道。

  英靈垂下眸,看著她被冷風吹紅的臉頰,略微蹙了一下眉,修長的手指伸過來在她的脖頸旁碰了碰,指尖傳遞過來的溫度讓青年神色微凝。

  銀發小女孩並沒有注意到自家從者的表情,柳絮般晶瑩細碎的雪花從天而落,街邊的路燈、路旁建築的瓦片還有空無一人的街面很快積蓄起薄薄的銀色月光一般的新雪。小蘿莉站在紛飛的雪花中仰頭望著天空,滿臉驚喜和好奇,像伴著這場雪一同降臨人世的精靈。

  現在要勸她回去的話大概是不可能的。

  英靈嘆了口氣,將風衣脫下來給自家master罩上,然後捧著她的臉讓掌心的溫度稍微暖了暖小女孩的臉頰,「master,我去給你找件衣服來,你在這裡不要動。」

  澤田彌:「?」

  地獄之門打開,世界末日的消息傳得滿城飛。應倫敦政府(弘樹)的要求,倫敦的市民們全都躲在了家裡,沿街的店鋪也都關門了。

  然而大概是亞瑟的外貌實在太占優勢,在他敲開一家服裝店的門說明了自己要買的衣服時,那位帶著眼鏡的夫人上下打量了他半晌,遞出來了一件小女孩穿的大衣和一件厚實的男裝,並且附贈了他們一人一條圍巾。

  作為英靈並不感覺冷的亞瑟,「……」

  「謝謝,請問多少錢?」

  「不要錢了。」老夫人擺了擺手,「都快要世界末日了,就當是做點好事吧。臨到頭了還能遇到像你這樣英俊的年輕人來敲門,我心情好,送給你們的。」

  「……」不知道自己這算不上被撩了的亞瑟王殿下哭笑不得地接受了這份好意。

  被套上厚實的大衣,又被亞瑟像包粽子一樣在脖子上繞了一圈又一圈圍巾,小蘿莉努力從毛茸茸的布料中鑽出頭,感覺自己不太冷了,又恢復了活力。

  不知道是不是飄落的雪花把空氣中的塵埃都壓了下去,常年籠罩倫敦的霧氣散了不少,連街邊巴洛克風格的尖頂建築都在大雪中清晰起來,像是換

  了個高清版的鏡頭一樣。

  澤田彌拉著英靈的手在大街上逛了一會兒後左右看了看,指了一個穹頂高聳的建築,「亞瑟,我們去那邊看看。」.

  被澤田彌隨手一指的建築是一間圖書館。

  坐落在街道轉角,規模並不大。saber原本已經做好了如果它沒開門就用點不太禮貌的手段的准備,畢竟外面真的太冷了,他實在不希望他的master再繼續在冷風和大雪中晃悠,好不容易她想找個地方歇一下,作為她的騎士他覺得自己也可以適當靈活的。

  然而讓人意外的是,這間圖書館居然是開著的。沉重的木門被推開時撞響了門後頭的門鈴,一個帶著眼鏡頭發斑白的老人從櫃台後面探出頭。他看起來年齡已過半百,精神卻很好,帶著一股英國上層知識分子的冷淡,看到這個時候還有客人過來也沒有多驚訝,只淡淡說了一句,「歡迎光臨,這裡的書可以隨意翻看,請不要弄髒書籍。」

  亞瑟略有詫異,但還是禮貌地點了點頭,紳士地扶著門讓身後的master進來。

  銀發小蘿莉鑽進門後抖了抖肩上的雪,又努力扒拉了一下快把她埋進去的圍巾,歡快地和櫃台後的管理員打了聲招呼,得到了一個平和的回應,然後蹦跶著鑽進了滿屋子圖書裡。

  英靈的目光一路跟隨著小女孩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了書架後,這才回過頭,他剛准備問管理員有沒有熱水,目光在桌面上一掃,忽然發現對方正在看的是一本非常眼熟的書。

  《亞瑟王之死》。

  嗯……

  他果然是站在千年後的不列顛的土地上呢,忽然發現自己好像無處不在的亞瑟王殿下哭笑不得地揉了揉眉心.

  澤田彌在高高的書架間轉來轉去,摸出一副眼鏡架在鼻梁上,從上到下努力辨認著架子上的書籍。

  眼鏡是弘樹給她的,因為這裡是英國,擔心不懂英語的小妹在外面玩得不盡興,弘樹特意弄出來了一個即時翻譯黑科技。只要帶著眼鏡往書本上一掃,那一串陌生的英文字母就會立刻變成她熟悉的日本。

  重復吹一遍,超級ai在網絡世界就是這樣無所不能。

  小蘿莉帶著眼鏡像只自己跟自己捉迷藏的貓咪,在高高的書架間穿梭了幾個來回,終於找到了想找的那本書。

  她踮起腳尖,指尖努力地蹭著那本書的書脊,在終於快要把那本書夠下來時,厚厚的書本一晃從她纖細的手指間劃了下去。

  澤田彌:「!」

  在那本書即將和小蘿莉的腦袋親密接觸的零點幾秒前,一只筋骨分明的手從旁邊伸過來,接住了那本掉落的「磚頭?」。

  「呼……」

  澤田蘿莉扶了扶眼睛,長長吐出口氣,回過頭乖乖喊道,「亞瑟。」

  「要小心點啊,master。」

  靠著書架的英靈輕笑著說,他握著書背的修長手指將書本翻轉過來,視線掃過書面上的燙金書名時略微挑了一下眉。

  「master。」

  「?」

  小蘿莉疑惑地仰起頭,不明白為什麼自家從者忽然遺憾地嘆了口氣。

  「《行跡與豐碑》?我還以為master冒著大雪來圖書館是來找《不列顛諸王史》或者《亞瑟王之死》的,沒有想到你居然是為了了解avenger過來的嗎?」

  咦?

  

  咦咦咦?

  不是,等等,為什麼?

  雖然但是,這樣一看放著自己的從者不管,先去了解別人家英靈的資料,作為master好像的確好渣哦。

  小蘿莉懵逼了,圓滾滾的大眼睛透出了一絲無措和自我羞愧。

  ……直到她聽到了一聲沒忍住的輕笑。

  「噗……」

  「……」

  澤田蘿莉回過神了。

  澤田蘿莉鼓起了小臉。

  「亞瑟!」

  「抱歉,因為master太可愛了,忍不住逗了一下,我也沒想到master會當真……」金發騎士帶著溫柔的笑容在她面前半跪下來,陳懇地認錯道,「是我的錯,能夠原諒我嗎master?」

  澤田彌木著臉看著他。

  我覺得不行。

  「嗯……」英靈思考了一下,把自己剛剛的經歷拎了出來,無師自通地學會了賣慘,「看在我剛剛被罵了一頓的份上?」

  咦?

  小蘿莉愣了愣,果然被轉移了注意力,看著自家從者完美的臉,真心實意詫異,「有人舍得罵你?」

  「有啊。」亞瑟伸過手幫她理了理從圍巾中翹出來的一縷銀發,雲淡風輕道,「不是我,是『亞瑟王』。」

  澤田彌:「☉﹏☉!」

  她下意識扭頭去看櫃台後的那位老先生,剛剛進門時她就注意到了這位末日之前還不忘站好最後一班崗的有個性的老人正在看和亞瑟有關的書。

  都世界末日了還不忘記嗑亞瑟王,她還以為這又是一位王廚呢,難道不是?

  「也不能這樣說,我覺得那位老先生還是挺喜歡亞瑟王的。」亞瑟似乎看出了自家御主的疑惑,輕松道,「但是這樣並不妨礙他罵我啊。」

  澤田彌:「……」

  難道這就是傳說中的愛之深責之切?

  學到了!她覺得她家三哥哥就非常需要!

  小蘿莉小心地拽了拽英靈的衣角,像是背著人說悄悄話一樣小聲問,「那位先生說亞瑟什麼啦?」

  英靈也十分配合地湊過來,壓低了聲音,「他說亞瑟王是個昏君呢。」

  澤田彌:「!!」

  認真的嗎?現在明君的標准已經這麼高了嗎?亞瑟都是昏君的話那瑪麗一世不是更應該躺得安詳?

  「不過好像我也確實無法反駁,」面前的青年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我人生的最後幾場戰爭,起因的確是因為私欲而非為了國家。」

  小蘿莉努力回憶了一下,「索爾茲伯裡平原之戰?」

  就是這場戰爭導

  致了亞瑟王朝的毀滅。

  金發英靈一手支著下顎,輕笑著說,「啊,master原來還是關心我的啊。」

  「我本來就很關心你!」

  笑著把氣呼呼得蹦起來的小蘿莉按下去,亞瑟輕輕揉了揉她的頭發,眉眼溫柔,眸光悠遠了幾分,那些關於王朝的回憶似乎再次從記憶之海中浮了上來。

  「我和蘭斯洛特開戰之前,伊翁王其實勸過我。」

  【陛下,我是您的臣子,我必須提出符合我們和您榮耀的建議。您的榮譽,當然會通過復仇達成。但是我不認為任何一個想要維持這個王國的人會對班王的家族開戰……】

  「加赫裡斯的死蒙蔽了我的眼睛,我沒有意識到他死在蘭斯洛特劍下不是因為仇恨而是蘭斯當時根本沒有認出他。我固執己見地想要復仇,占據我腦海的仇恨讓我將自己當成了游俠騎士,而忘了我還是卡美洛的國王。」

  「所以也許那位老先生說的沒有錯。」修長的手指順著master銀緞般的長發輕輕滑下,依舊是年輕人外表的王者微垂著眸,「在我將私欲放在集體的利益之上時,等待我的永遠只有敗亡這一個結局。」

  

  英靈修長的手指在她的臉頰邊擦過,作為英靈歸來的亞瑟王外表是人類理想中的完美狀態,指腹間的繭痕卻並未因此而消失。那是騎士握劍的手,同時那也是國王執掌王印的手,這兩個身份之間的矛盾一直停留在眼前的人身上,無法拆分,也無法和解。

  名為亞瑟.潘德拉貢的英靈,至今仍在名為「過去」的錯誤中徘徊。


第130章 地獄之門(七)

  澤田彌偏過頭,小貓一樣蹭了蹭亞瑟的指尖。

  英靈被自家小master蹭醒了,從回憶中抽回神思,青年看著抱著書眨巴著大眼睛望著自己的小女孩啞然失笑,「這些事太沉重了,master當沒聽到好了,還是說點輕松的話題吧……master今天怎麼突然想帶我出來了?」

  小蘿莉乖巧地歪歪頭,「嗯?」

  「雖然說是你想出來玩,其實不是這樣吧。」英靈並沒有被她的賣萌所迷惑,溫柔地笑著著看過來,「master是想讓我看看現在的不列顛,所以才總是拉著我出門的嗎?」

  「……」澤田彌認真思考自己是要承認還是繼續裝傻。

  「謝謝你,master。」

  在她思考出所以然之前,亞瑟搭在她肩上的手微微用力,英靈身體前傾,帶著室外的冰雪和陽光的矛盾氣息輕輕靠了過來,將小女孩整個包裹起來。

  「無論如何,」她聽到亞瑟輕聲說,「這份希望我能夠往前的期盼和溫柔,我非常感激。」

  英靈的聲音溫柔純澈宛若柔和的日光,她聽到靠在耳邊的亞瑟的胸膛下沉穩的心跳,也能感覺從英靈身上傳遞過來的像灑滿陽光的溪流一般溫柔感激的感情。

  但與此同時,她同樣感覺到了泊泊流動的溪水下頑固不化的堅冰,那是名為亞瑟.潘德拉貢的男人千年不化的固執。

  她聽到了那句並未出口的「但是」。

  【你說得沒錯,我從未覺得我自己是英雄。】

  澤田彌忽然往前一撲,小手環著英靈的脖頸把他抱住了。

  「可是亞瑟不是這樣想的,對嗎?」她悶悶的說。

  她的耳邊落下了一聲長長的嘆息,英靈的手落在她的肩背上安撫一般拍了拍,「嗯,我不是這樣想的。」

  「master,那位瑪麗一世其實有一句話說得沒錯,我知道你也聽到了。」

  「英靈的時間已經停止了。我們是沒有辦法往前走的,就算生前被奉為英雄,被遺留在了過去時光中這一點是不會改變的。」

  他的話音落下,得到了一段漫長的沉默。

  果然他今天還是會惹master生氣啊。

  亞瑟心中非常無奈,並且開始認真思考這一次要怎樣才能哄好……這可比馬上到來的決戰還難。

  「……才不是這樣。」小貓嗚咽一樣的聲音慢吞吞在耳邊響起。

  英靈略微一怔,「master?」

  「我說,才不是這個樣子。」

  小蘿莉忽然往後退了一步,在他懷裡抬起頭。

  「**的死亡又不是一切的終結,亞瑟的精神依舊還在時光中延續,最好的證據,不是現在的亞瑟的存在嗎?」

  「救了我和大家的,回應了我的希望的,許下諾言說願意幫助我結束這個游戲的,都是現在的亞瑟啊。」

  「如果像亞瑟說的一樣你們都被遺留在了過去的時光裡,那

  生活在現在的我和亞瑟是怎麼遇到的呢?」

  「幫助了我的是現在的亞瑟,對於我來說,亞瑟是我的英雄,不是因為過去的傳說,是因為你現在出現在了這裡,並且向我伸出了手。」

  「晴明說過人總是會受限於所見之物,亞瑟覺得自己永遠在過去的時光中徘徊是因為你從未將視線放在現在吧。」

  她伸手握住英靈的指尖,近乎固執地望向他的眼瞳,「我就站在這裡,你看看我呀。

  書架後傳來了腳步聲。

  無論是英靈還是他小小的御主,同時從那種奇異的靜謐氛圍中回過神,扭頭看過去時發現書店的那位老先生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從櫃台後頭踱了過來。

  他手裡拿著一本剛看完准備放回原位的書,犀利的目光從鏡片後探過來。

  「咳咳……就算仗著自己長得好看,也不能隨便傷女孩的心啊。」低頭看了看身高還不到書架第三層的小蘿莉,老先生一本正經,「小女孩也不行。」

  亞瑟王哭笑不得,誠實地認錯,「是,您說得沒錯。」

  這位剛剛把亞瑟王噴了一頓的有個性的老頭見他態陳懇,終於滿意地點頭,帶著「孺子可教」的表情拿著剛抽出來的書又踱回櫃台後頭去了。

  澤田蘿莉和自家從者面面相覷,在對方低頭朝自己看過來時,露出了一個又乖又無辜的笑。

  剛剛的話題被打斷,小蘿莉也沒有繼續下去。她抱著那本《行跡與豐碑》牽起亞瑟的手,英靈會意地帶著她往書桌的方向走去。

  瑪麗一世的「血腥瑪麗」的形像最早就來自於這本書的塑造,在教堂時弘樹就給她看過後世有關瑪麗一世的資料了,她現在忽然來找這本書其實也只是心血來潮。

  正好遇到了一個書店,類似於「來都來了」?

  才不是因為關心其他英靈更甚於亞瑟呢!

  「是是,是我的錯,所以master你能放過這個問題了嗎?」

  金發青年地拉開座椅,牽著小蘿莉在桌旁坐下,自己在她對面落座,一雙碧色湖泊般的眼眸溫柔又無奈地看過來。

  「唔……看在亞瑟這麼好看的份上,可以吧。」

  這樣啊。

  手指輕輕摩挲了一下自己的臉頰,英靈看著爽快答應的小蘿莉,若有所思。

  也就是說其實還是可以多逗幾次的?

  並不知道自家英靈又黑了的澤田彌打開書一邊翻到了瑪麗一世有關的部分,開始認真。

  老實說其實如果想了解瑪麗一世的生平看這本書並不恰當,因為這本書的作者約翰.福克斯本人是個新教徒,是瑪麗一世時代新教逃亡者。可想而知他在這本書裡會怎樣不遺余力地來黑那個導致他被迫逃亡的暴君,「血腥瑪麗」的形像最早就是由他塑造出來的。

  鑒於作者本人是瑪麗一世對新教徒高壓政策的苦主,他這樣的行為旁人似乎也無話可說——只不過再一次讓人感慨,作家真是一種可怕的職業呢,難怪死後能成為英靈。

  「master為什麼突然想了解瑪麗一世呢?」英靈倒了一杯熱茶遞過來。

  澤田彌接過茶杯捧在手心裡,想了想,「因為上次在威斯敏斯特教堂遇到那一次,avenger變成了惡魔。」

  巨大的惡魔翅膀在她身後張開,代表力量的氣勢節節攀升,而女王本人身處黑焰的拱衛中,看起來強大無匹。

  「……可是我總感覺她要哭了。」

  那如山崩海嘯一般的悲哀朝她坍塌下來,雖然隨著後續戰端的開啟而褪去,但撲上海岸的潮水到底流下了一絲痕跡。

  「作為敵人,我不會憐憫她,但作為在她的英格蘭路過過的路人,我至少可以正視她。」

  正視歷史中的那個瑪麗一世,那個身陷君權和神權的鬥爭中,雖然做錯過很多事但同樣也為英格蘭的未來帶來過好的改變的女王陛下。

  

  小蘿莉想了想,「啪」地闔上了手裡那本書把它扔到了一邊,「所以果然還是不該看這個吧。」

  她開始思考要不要還是回去求助弘樹,後世關於瑪麗一世的論文都比這本專門寫來黑她的書公正。

  「master。」

  「嗯?」

  「關於地獄之門,master你是不是已經有辦法了?」

  「??」

  澤田彌腦子轉到一半中途卡殼,懵逼地抬頭,一臉「話題是怎麼跳躍到這裡?」的茫然。

  「如果不是對這些問題已經有了把握,master你是不會在大戰前還有心情拉我出來閑逛,並且分出注意來了解對方從者的事跡的。」

  金發英靈平靜地垂眸看向她,以不知何時就洞察了一切的語氣問,「除了聖杯,你還有備選計劃,對嗎?」

  莫名感覺到自家從者周身的壓迫力大了起來的小蘿莉思考了一秒否認的後果,乖乖點頭。

  「代價是什麼?」

  澤田彌:「?!」

  「如果不是有代價,在地獄之門出現時您肯定當場就用了。」

  深深凝望著對面,英靈的目光落在自己的小master身上。窗外的新雪返進來的天光明亮而澄淨,照亮了她臨窗的側臉。她半邊小臉埋在了柔軟的圍巾裡,淺色的眼瞳映著屋內的火光,像晚霞漫天的天空。她從大衣袖口探出的一點指尖搭在那本《行跡與豐碑》上,底下被花瓣一樣的蕾絲包裹起來的手腕還沒那本書脊厚。

  他的小master看起來嬌小柔弱,如果把她放在外面漫天地冰雪裡,可能過不了多久她就會被這個寒冷的世界吞噬,像死在街角的那個賣火柴的小女孩一樣。

  但是在他身體中洶湧奔騰如海一樣的魔力在告訴他不是這樣的,他的master非常強,支撐他連放兩次寶具依然臉不紅氣不喘,魔力池簡直深不見底。然而這份宛若神明的強大卻被硬塞在了她還未長成的軀殼中,導致現在的她又非常脆弱。

  他沒辦法不為這孩子擔心,無論是出於從者保護御主的責任,還是出於現在沉甸甸壓在他心上的感情。

  「master,告訴我,代價是什麼?」英靈輕聲說,像是輕輕托起一片花瓣上的露珠的輕柔語氣,仿佛生怕嚇到她。

  代價是什麼啊……

  小蘿莉默默想了想,小小嘆了口氣。

  她用「真是什麼都瞞不過你呀」的目光看了一眼自家從者,小聲說,「的確有辦法,沒有亞瑟你想的那麼嚴重的。」

  然而英靈沒那麼容易被繞過去,依然溫和地笑著追問,「所以是什麼呢?」

  澤田彌:「……」

  繞不過去的澤田彌乖乖地給出答案,「是鬼道。」

  縛道之九十九,終曲——卍禁太封。

  以使用者的生命為代價,連神明都能封印的禁術。

  英靈搭在桌上的指尖猛地顫了一下。

  「這是對於其他人來說的代價,如果是我來用的話不會有這麼嚴重啦。」似乎也知道自己說出來的話有點嚇人,小蘿莉認真解釋,隨即露出了一個很萌的笑,「而且不是還有聖杯嗎?這只是以防萬一,不一定就會用到噠。」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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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1章 地獄之門(八)

  且不說澤田蘿莉立下了一個標准到經典的fg,在她解釋完之後她的從者垂眸望著她看了好一會兒,隨即抬起手像安撫小動物一樣揉了揉她的頭。

  澤田彌:「?」

  雖然不明所以,但眼見著亞瑟似乎並沒有要就這件事繼續追究下去,小蘿莉還是微微松了口氣。

  在圖書館盤桓了沒多久,當外面的雪小了一些時,澤田彌就和亞瑟一起回教堂了。

  這位晚上的晚飯依舊是由亞瑟王殿下下廚。

  老實說最開始誰都沒想到這位歷史上赫赫有名的王者,居然有著堪比五星大廚的廚藝,家政能力幾乎和他作為英靈的星級一樣高……並且本人對此十分適應,導致眾人在看到他進廚房時從一開始的瑟瑟發抖如坐針氈到習以為常坐等投喂。

  發展到決戰之前的現在甚至都生出了一些舍不得的情緒,畢竟這可是亞瑟王殿下親手做的飯啊!吃一頓少一頓,聖杯戰爭打完他回英靈座就吃不到的飯啊!

  澤田弘樹從如海一般的數據中抽出身,揉著太陽穴走進客廳時就見到他家小妹坐在沙發上捧著一本書等開飯。

  銀發小蘿莉乖乖看書的樣子散發出又萌又治愈的氣息,弘樹不自覺露出一個笑。偌大的客廳裡只有她們兩人,他一邊走過去一邊隨口問道,「彌,其他人呢?」

  「亞瑟在廚房裡,哥哥在樓上,柯南去找他了,還有ncer先生……」小蘿莉閉目感受了一下,「嗯,在屋頂上。」

  澤田弘樹:「……」

  無論多少次他都覺得自家小妹妹這種把自己當搜索雷達用的能力十分神奇。

  「剛剛亞瑟說可以准備吃飯啦,但是ncer先生一直沒動,不知道他下不下來。」小蘿莉有些困擾地繼續說。

  說起來英靈也的確不用吃飯,saber閣下每次和他們一起坐上餐桌只是習慣外加master的要求而已。

  在ncer來到他們這邊後,自然和原來的御主斷開了契約,新跟他契約的人就是弘樹。

  少年若有所思地想了想,覺得自己身為一個master還是要關心一下自家英靈,「嗯,我上去喊喊他吧。」

  .

  到晚上的時候那場突如其來的大雪已經停了。

  天空依舊是霧蒙蒙的,沒有月亮也沒有星子,厚厚的雲層像個蓋子一樣把整個天空罩住。但外面的光線卻並不算晦暗,鋪在地上和瓦礫上的雪層潔白明亮,返出的光足以照亮視野,所以弘樹沒多費工夫就找到了找那個坐在屋檐上的高大身影。

  「ncer先生,」他深一腳淺一腳地踩著瓦片上的積雪走過去,被高空的寒風吹了個哆嗦。

  「saber閣下已經做好飯了,ncer先生快跟我一起下去吧。」

  那個高大的身影坐在原地沒動,直到他踩著滑不溜秋的雪層走到他身邊,才聽到對方低沉的嗓音。

  「英靈不需要吃東西。」

  「話是這樣說,不

  過吃飯的意義也不單單是補充能量,吃這個過程也挺重要的?」

  弘樹想了想,勸說道。畢竟如果這樣說的話,不僅僅是英靈,作為ai的他也不需要吃東西。

  吃飯對於他來說過程的意義更重於目的,真正重要的是大家聚在一起這件事,他覺得那位亞瑟王殿下說不定也是這樣想的,否則也不會被妹妹一提就爽快坐下了。

  「如果是這樣,你更不該讓我下去打擾。」

  他似乎是無意識地將自己的想法說出了口,然後就聽到身旁的英靈低沉的聲音,「你想讓自己的家人和一個怪物坐在一張桌子上吃飯嗎?」

  弘樹聞言愣住了,「ncer先生,您……」

  ……會這麼想?

  他想這麼問,但話未出口,他比世界上任何超級計算機都要優越的大腦已經快速調取出了有關於「弗蘭肯斯坦的怪物」的全部資料,然後迅速明白了他會這樣說的原因。

  面前的這位英靈對於人類的接近有條件反射的排斥,那是一種近乎自我保護的戒備,但這的確不能怪他。

  這位連名字都沒有的怪物,在被創造出來之初是有過敞開心胸想要友善地接納這個世界的,然而世界回報了他冷漠和敵視。他的創造者遺棄他,旁人將他當做怪物,他學習人類的語言和知識,嘗試著去幫助和救助別人,卻被自己所救的人厭惡傷害,被人類社會所排斥敵視。

  他是永遠無法融入人群的異類,被孤獨和痛苦籠罩,沒有同伴,也沒有歸處。

  澤田弘樹抓了抓頭發,看著面前的身影沉默得宛如絕壁上屹立萬年的岩石。

  他想了想,覺得自己的確應該尊重本人的意願,於是抓了抓頭發說,「那好吧。」

  .

  背後的腳步聲緩緩離開,緊接著是下樓的動靜,沒多久就重新和底下客廳的人聲彙合到了一起。

  屬於英靈的優越聽覺甚至能讓他聽到底下那個小女孩疑惑的詢問。

  「lancer不下來嗎?」

  壁爐裡火焰燃燒的「嗶啵」,廚房中傳來的煙火氣,還有男孩子們走下樓聚到一起挪動桌椅的動靜和交談,雖然只是一個臨時的據點,但在這個末日的倫敦城中卻有種家的溫暖。

  那種溫暖像某個幸福的人家的窗戶縫裡漏出的一線暖橙色燈光,落在外面打冰雪覆蓋的大街上經過的旅人身上,給予了他這個漫長的寒夜裡一絲難得的慰藉。

  【他們還是孩子呢,lancer先生,孩子的接受能力是最強的。】

  【就算您已經放棄了嘗試,但遠遠看一看也是可以的吧。況且,既然被聖杯選中了,您真的認為自己是沒有願望的嗎?】

  lancer的思緒飄遠,沒有再注意底下的孩子們說了什麼。

  他的視線落在腳底下的倫敦城中,他不是在這裡出生,卻對這裡非常熟悉。他真正意義上的「造物主」瑪麗雪萊就是個英國人,甚至她創作《弗蘭肯斯坦》這本的時間對這個世界來說也就是幾十年前。

  從文學作品中誕生的英靈都會有同一個疑問,如果自己曾經生活的世界只是一本,自己的人生只是某人筆下供世人消遣的故事,那麼那份鐫刻於腦海中構成了自己人格的記憶,乃至於自己這個人難道是虛假的存在嗎?

  「我是誰?」這個哲學上的亙古難題對於他們來說不是虛無縹緲的思考,而是切切實實有關自身存在的疑問。

  

  只不過能夠成為英靈的存在大多數性情堅韌,即便知道了自己的世界只是一本,也不會被真實虛妄的難題困擾多久,最多因為己身的坎坷經歷對創造出自己的作者產生些許微詞,但大多數都能坦坦蕩蕩地說出「既然我存在,那就是真實」這樣的話語。

  對lancer來說也是如此,即便世界為虛妄,但他記憶中的經歷對他來說依舊是真實的。

  無論是他受到過的傷害,還是給予過別人的傷害,全都是真的。

  「lancer。」

  英靈驀地從深海般的回憶中回過神,反應過來時終於聽到已經來到自己身後的腳步聲。然後那個人自然地走過來,把一個沉重的食盒放到兩人中間,順手打開。

  一股熱氣在冰冷的空氣中杳杳升起。

  「你喜歡吃日本料理嗎?saber今天還做了飯團,他說是第一次做不過我覺得完全不用擔心,他的廚藝絕對有保障。還有壽喜鍋,不過那個沒辦法端上來所以我單獨盛了一點牛肉和蘿蔔什麼的……」

  「……」

  lancer看著他的master一邊介紹一遍將帶上來的食物一一擺上一張支開的小桌,還認真催促道,「要快點吃,不然一會兒就冷了。」

  小孩子的目光非常明亮,在看到他的臉時也沒有躲閃,自然得好像面前坐著的只是一個普通的同伴一樣。

  【他們都是好孩子哦,lancer先生。】

  ruler曾經說過的話再次在腦海中響起。

  弗蘭肯斯坦的怪物平靜地說,「你不用……」

  「沒關系的,」不等他的拒絕說完,少年御主已經在他旁邊坐下,順手拿起一個飯團,「其實我也不是人類啊,真要算的話也是怪物的一種吧,畢竟我也是被人『創造』出來的。」

  「而且上面的風景挺好的,我偶爾覺得換個地方吃飯也不錯。我知道英靈不用吃東西,lancer先生就當是陪我吃一點吧。」

  他說完後果然不再看他,而是將視線轉向了底下的倫敦。

  他修長的手指拉下遮了半張臉的圍巾,另一手捧起飯團咬了一口,少年的臉在雪光裡顯得更白了,神色間坦蕩又平靜。

  食物的香氣在冰雪的氣息中蔓延開,像是將樓底下的溫度也帶了上來,lancer沉默了片刻,終於伸手在食盒裡拿出一枚飯團。

  .

  就好像越是重要的考試之前就越是需要放松休息一般,這天晚上游戲裡的孩子們過得十分平靜,沒有人提起倫敦城另一端的那扇地獄之門,連柯南都早早上床睡覺了。

  當然,「早早上床睡覺」只是需要養精蓄銳的人類的步調,英靈是沒有那個需求的。

  所以澤田彌半夜醒來,迷迷糊糊地下樓去找水喝的時候,看到客廳窗子前的人影也並沒有嚇一跳,反而十分自然地打招呼道,「lancer,晚上好呀。」

  「……晚上好。」

  窗子前的英靈看著小女孩說完話就閉上眼睛夢游般繼續往桌子方向走,動作慢吞吞地,一路完美閃避了路上的障礙,就好像她看得到一樣,拿起杯子倒水的動作也十分流暢,lancer一時間居然無法判斷她是對外界感知太過敏銳所以閉著眼睛偷懶還是真的沒睡醒在夢游。

  這要是個大人他估計就不管了,但毛茸茸的幼崽還是能激起人一些關愛之心的,就算是人造人一樣。

  「你半夜醒了嗎?」

  「嗯,」小女孩點頭,出於禮貌終於睜開了眼睛看向他,嘟噥道,「做了個噩夢……唔,不對,好像也不算?」

  

  她拿著杯子在原地發起呆來,思維似乎重新沉浸到了那個冗長無序的夢境中。

  lancer確認她是醒著的有自我保護能力就夠了,也沒問她夢到了什麼。而且這個時候他感覺到了空氣中傳來一絲靈力波動,了然不需要他操心教堂裡的另一個英靈一直靈子化跟在自家master身邊。

  他於是沒再多說什麼,小女孩發了一會兒呆之後也回過神,把杯子放回桌上,乖乖招呼道,「我回去睡覺啦,lancer晚安。」

  「晚安。」

  他目送著小孩轉身朝樓梯走去,在路過樓梯口的玻璃窗時她忽然停下了腳步,似乎想起了什麼般,銀發小女孩站在那片光亮中回過頭。

  「lancer,不用擔心哦,你的願望會實現的。」

  她眨了眨眼睛,軟乎乎地說,「我看到啦。」


第132章 地獄之門(九)

  第二天,游戲世界內的太陽沒有照常升起。

  某個邪惡暴躁的氣息回歸的瞬間,在據點中休息的眾人全都有了感應,抬頭朝威斯敏斯特教堂的方向看去。

  決戰的時間到了。

  地獄之門從夾縫中歸來,和這個世界的連接徹底穩固。侵蝕的力量頃刻間擴大了數十倍,像一滴濃墨落進澄澈的水裡,黑色的穢氣急速擴散,代替了沉沉累積的陰雲,鋪天蓋地地覆蓋了整片天空。

  「威斯敏斯特教堂的異常能量反應正在急速升高,最多半天就會侵蝕倫敦全境!」

  「教堂附近發現大量蟲群,數量在飛快增值……」

  潮水一般的蟲群從穢氣中湧出來,密密麻麻仿佛看不到盡頭。澤田彌一眾人剛來到教堂附近,還沒靠近地獄之門就先被蟲子包圍了。

  「數量太多了!這是地獄裡的蟲子集體搬遷嗎?!」

  眼看著ncer和saber已經率先衝上前去,澤田綱吉手忙腳亂地往手上帶上手套。橙色光芒一閃,他的氣場瞬間沉靜下來,大空火焰宛如流星般突入蟲群。

  這一次進攻人員是澤田兄妹,saber和ncer,柯南和弘樹留在了後方指揮。

  「彌,綱吉哥,沒有太多時間跟他們周旋了,這些蟲子幾乎是無窮無盡的,不要在這裡消耗過多體力,直接向著教堂前進。」

  「知道啦,亞瑟——」

  「了解。」

  盡管如此,圍過來的蟲子實在太多了。它們像是得到了什麼命令一樣,悍不畏死地一波一波往上湧,用這種無賴的戰術也要將他們拖在這裡。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澤田彌的眉心微簇,搭在右手背的手指摸了摸上面血紅色的令咒。

  她抿了一下唇,有點糾結地想著,用寶具清雜兵好像有些不劃算哦。

  雖然她的魔力沒問題,但是總感覺這樣就順著對面的套路走了?

  但也只遲疑了幾秒,小蘿莉眼眸中的神色堅定下來,沒關系,反正她的魔力多,寶具可以扔一個做攻擊,放一個當特效!

  「亞瑟,解放寶……」

  她的命令剛出口,急促的風聲從天空砸落,巨大的猛獸落地的動靜幾乎讓地面都一陣搖晃。

  抖開的翅膀如覆蓋天空的陰影,橫掃而出眨眼間就將一大片蟲子攔腰截斷,掃開一大片空地。

  那只眼熟的龍形生物扭過頭,衝著底下的眾人一聲低吼,與此同時一列玩具兵不知從那個地方鑽了出來,握著槍迅速地地和殘留的蟲子們展開了戰鬥。

  「炸脖龍……」

  澤田彌的聲音驀地一滯,怔怔的抬頭看向天空中被侵蝕了大半的結界。

  「……似乎是愛麗絲派它們來幫忙掃清道路的,彌——」

  「我知道。」

  閉了一下眼睛,她抬起頭……不能辜負愛麗絲的努力。

  「亞瑟、ncer還有哥哥,趁這個機會立刻進入教堂。」

  「是,master。」.

  不知道是不是教堂中遍布著來自高等惡魔的威壓的原因,裡面的蟲子反而比外界少多了。

  銀發小蘿莉剛跨進教堂大門,一道紅芒打招呼一般直直朝著她電射而來。

  她抬起頭,目光穿過那道紅光看向擋在前方的人。

  「archer?」

  紅光未至近前就被一劍劈飛,守在她身邊的saber同樣看向箭矢飛來的方向,略微蹙眉,「archer你……」

  「怎麼了?哇,這是怎麼回事?!」

  游戲外攻略組的眾人跟著弘樹放在他們身邊的鏡頭,慢了一步地終於看到了大殿中央的場景。

  站在那裡一手持弓傲慢地對他們笑的人無疑就是archer,只不過比起初登場時的樣子,她的外表可以說大變樣。她慘白得宛如終年不見天日的發絲下,那雪一樣白的肌膚已經被沁染成了黑棕色,不祥的血紅紋路像突出表皮的血管從她的臉側蛛網般蔓延到眼角。金碧輝煌的教堂裡,聖像的無聲注視中,披著血色長裙的女人宛如從深淵爬出來的魔鬼,猩紅的眼瞳中滿是對生者的憎惡與輕蔑。

 

  用二次元術語來形容,這毫無疑問就是「黑化」。

  「我有種不祥的預感,俗話說『黑化強三倍』……」

  「閉嘴,別立fg!」

  眾人驚疑的目光並未給英靈帶來半點影響,她長身玉立於大殿中心,像撥動琴弦一樣閑閑撥弄了一下手中武器的弓弦,然後微微抬眸,「我真意外你們居然真的來了。」

  用一種漫不經心的語氣,archer慢悠悠啟唇道,「果然低等生物就是沒有智商嗎?像擠在豬圈裡待宰的豬玀一樣瑟瑟發抖地迎接我賜予你們的死亡不好嗎?像我這樣的美人親自給與的死亡,這樣的榮幸居然不懂得珍稀,實在太令人遺憾了」

  她的居高臨下的目光像悠悠飄落的新雪,在掠過底下警惕的眾人時微微一頓,停在某個持劍的修長身影上。

  「……嗯,除了你,saber。」

  保持著戒備狀態忽然被敵人點名的亞瑟王,「?」

  眾人:「??」

  「就算是羊群偶爾也會出現一只眉清目秀的特例啊……你讓我想起了我曾經的愛人。他也有種像你這樣英俊到無可挑剔的容貌。」猩紅的指尖點了點飽滿的唇,archer曖昧又誘惑地看向蒼銀騎士,即便在這種情況下對方依然披著柔和的光輝仿佛被聖光所眷顧,如閃耀的星辰般引人注目。archer的目光流轉,神色宛如陷入愛戀的少女,又像高高在上的女王,輕柔地吐露愛意,「不過沒關系,如果你願意過來跪下親吻我的腳背,發誓從此成為我的僕人,我也不是不能放你們一馬。」

  眾人:「???!」

  一片(因為archer的表白)突如其來的寂靜中,他們聽到柯南冷靜的聲音,「原來如此,所以說這個關卡其實是存在使用美男計通關的可能嗎?」

  眾人:「!!!

  」你是魔鬼嗎?!

  澤田彌:「……」

  澤田蘿莉腦袋上冒出了問號。

  澤田蘿莉想起了什麼。

  咦,不對,亞瑟好像是我的呀,對面這個人在當面ntr我???

  沉默了數秒,忽然醒悟的銀發小蘿莉開始憤憤地挽袖子,「亞瑟,我要把她揍一頓,你不要攔我。」

  俗話說得好,少女的戀情(不是)要靠自己來守護!

  莫名其妙成為爭奪中心的亞瑟王:「……」

  無奈地揉了揉眉心,金發英靈先堅定地先回應了柯南的話,「江戶川君,不可能。」

  (居然有點遺憾的江戶川柯南:「好吧。」)

  然後他抬眸看向面前的人,雖然面對著的是敵人,金發英靈依舊以鄭重平和的語氣拒絕道,「承蒙您的抬愛,請恕我不能接受。」

  archer的臉瞬間拉了下來,將不高興寫在了臉上。

  最後他看向自家master,用柔和得如冬日暖陽的語氣建議道,「雖然不知道archer是哪裡惹怒您了,不過master想要動手的話還是讓我來吧,作為你手中的劍,給我留出點發揮的余地啊。」

  他溫柔的目光下,澤田彌挽袖子的動作停了下來。她看看對面成熟美艷的archer,又看看面前眸光溫和的騎士。

  澤田小蘿莉認真確認,「亞瑟不喜歡她吧?」

  「你為什麼會有這個疑問,master?」亞瑟王殿下特別淡定,「我只喜歡你。」

  「咳咳咳……」游戲外旁觀的攻略組們沒喝水都差點把自己嗆到,「那個,亞瑟王閣下,雖然我們都知道您不是那個意思,但是您說話的方式能不能稍微含蓄一點?」

  以及您是不是太懂(會)人(撩)心(妹)了啊?!請善待一下他們的心髒(和單身狗的尊嚴),謝謝!

  「抱歉?」

  這邊master和從者其樂融融,亞瑟王殿下實力證明了他不愧為圓桌騎(撩)士(妹)團的首領,另外一側,某個英靈的表情越來越冷。

  澤田彌感覺到一束森寒的目光釘在自己身上,她抬頭看去時正好迎上了一雙陰戾的紅瞳。

  「太惡心了……」

  「?」

  「居然在我面前上演這樣的劇目,你們是做好了死的准備了嗎?」

  話音方落,一束紅芒如流星般電射過來。

  「master小心!」

  抬劍將星雨般的箭矢劈飛,saber迎著箭芒迅速衝了上去,澤田綱吉和ncer也快速跟上,決戰的開場戰役正式打響。

  ……雖然開幕的原因好像有哪裡不對.

  俗話說「黑化強三倍」,並不是玩笑。

  acg圈的通用常識放到現實也同樣通用,黑化後的archer實力的確經過了大幅強化。如果說黑化之前她最多和ncer打得旗鼓相當的話,現在她一對三,居然真的勉強把三個人全都拖在了這裡。

  教堂外代表地獄的紅色能量場像一場爆發的赤潮,不斷侵蝕著代表安全的藍色。隨著時間的流逝,愛麗絲化身的固有結界搖搖欲墜。

  弘樹:「時間不夠了,大家!不能繼續在這裡跟她糾纏下去。」

  為了不讓正在戰鬥的眾人分心,澤田彌自覺找了一個安全的地方,用結界把自己罩起來。此時她聽著弘樹略微焦急的聲音,看向戰團中心。

  老實說如果說archer能夠單身對付saber、ncer再加上她哥哥澤田綱吉三個人,那完全是笑話。雖然她的速度和能力有些麻煩,但他們拿下她只是時間問題。

  但他們現在缺的就是時間。

  輕輕抿了抿唇,銀發小女孩望著那個方向沒有說話。

  

  「分兵吧,」低沉的男聲在線路中說道,「我和這個少年留下來,saber你們去找avenger。」

  「ncer?」

  「不可以。」

  前一句話出自正准備提出這個策略但被人搶先的柯南,後一句果斷的否定,出乎意料地……來自澤田彌。

  眾人意外地怔了怔。

  大部分人摸不著頭腦,但少部分英靈側的知道某個能力的存在因為她這個突兀的反應忽然想起了什麼。

  「原來如此……」

  短暫的沉默過後,ncer平靜地問,「小姑娘,你有千裡眼是嗎?」

  小蘿莉默認一般沒有說話。

  「……沒有關系。」

  好一會兒,英靈再次開口,「雖然我也不明白為什麼會被聖杯召喚,既然已經被召喚出來了,我總要做點什麼。」

  似乎是並不擅長安撫人,他有點生硬地補上一句,「不用擔心,就這樣吧。」


第133章 地獄之門(十)

  由於ncer的堅持,分兵策略就這樣定下了。

  飛奔在教堂長長的走廊中,saber一邊持劍警惕突然冒出來的毒蟲,一邊分出一部分注意力看向身邊沉默的小女孩。

  她銀色的長發在走廊晦暗的光線中像流動的光,從臉側滑落的碎發遮住眼睛看不清神情,她少有這樣安靜的時候。

  「master……」

  「嗯?怎麼啦?」

  聽到英靈的聲音,小女孩應聲抬頭,大大的眼睛帶了一點疑惑地看向他,仿佛一切正常。

  saber在心中輕輕嘆了口氣,准備出口的話一轉,「沒事,我們快靠近avenger了,master小心。」

  「嗯!」

  擁有上百年歷史的教堂內一片靜謐,空氣中彌漫的黑霧似乎還有隔絕聲音和魔力波動的作用,他們在離開那個大廳之後很快就察覺不到那邊的動靜了。

  將感知放出去警惕著所有靠近的生物,亞瑟王作為身經百戰的戰士,很快就平息了心中那細微的波動,將注意力放到目前的戰局上來。

  「柯南君,ncer他們那邊現在的情況怎麼樣?」

  「有點糟,archer正在發狂……」

  說到這裡,那邊正在監控的柯南嘴角抽了抽。

  幾分鐘以前,分兵策略定下後,saber就從戰團中抽身出來,帶著自家master准備離開大廳。

  然而他剛剛轉身,剛剛還和ncer打得熱鬧的archer視線掠過他離開的背影,瞬間就瘋了。

  「你要離開嗎?連你也要離開我嗎?!」

  「為什麼我永遠要被迫和我愛的人分離?為什麼只有我被留在原地?!」

  尖銳的女聲驟然高亢,刺耳的聲線仿佛被嫉恨的毒液沁染,怨憤中甚至恍然摻雜了一絲隱藏得極深的哀戚。

  「我難道不美嗎?我難道不夠年輕嗎?我努力做到了一切,為什麼最後卻得到了那樣的對待?!」

  「為什麼連你也要走?!」

  剛剛亞瑟王拒絕她時,archer的精神看起來就有些不穩定,但凡boss都自帶狂化屬性這個規律大家也都習慣了,但是她居然狂化得這麼快卻是出乎眾人預料的。

  這還沒把她打到紅血呢?開場就狂化是不是不符合游戲規律啊?!

  「狗糧的作用這麼大嗎?這個boss是他媽資深fff團成員吧?!或者究極亞瑟王廚?超毒唯那種!」

  望著archer驟然飆升到一片紅的面板,後台的攻略組成員手忙腳亂快跟著瘋了。

  已經離開的saber和澤田彌通過線路聽了個現場,齊齊默了默。

  saber頭疼地問,「她上一次也見到我了,不是這個表現啊?」

  「她被地獄地氣息侵蝕了,七宗罪放大了她的**。」弘樹一邊關注著那邊的戰況,一邊抽空飛快回答了亞瑟王殿下的問題。

  簡單來說就是其實上次見面她就想撩你了,但是因為矜持沒有表現出來,現在她放飛自我了,心一動立刻就行動了。

  然而沒想到你居然拒絕她選擇了蘿莉,還在她面前上演了一波當眾表白,所以她瘋了。

  亞瑟:「……」

  那邊的柯南似乎對這個情況也很意外,難得地加入了討論,「可是archer的表現好像也太激烈了一點?完全超過了被人拒絕然後生氣嫉恨這個限度了?」

  澤田彌加入群聊,「她是不是把亞瑟和那個拋棄她的愛人搞混啦?」

  「拋棄她的愛人?撒旦嗎?地獄氣息的侵蝕影響了她的神智,讓她把saber閣下的背影和記憶中撒旦離開的場景重疊了……這個說法倒的確可以解釋,可是為什麼會把saber閣下和撒旦錯認呢?撒旦可是地獄魔王啊。」

  而亞瑟王殿下,不誇張地說把他的畫像往教堂裡一擺,就是教科書一般的聖騎士模板,還是常年受到聖光偏愛時時刻刻不忘給他打光的那種,簡直和魔王撒旦是兩個極端。

  弘樹:「但是撒旦在墮天之前也是最受神明寵愛的天使吧,如果他路過伊麗莎白.巴托裡的古堡時是用的這個姿態,那麼她把saber閣下錯認也的確說得過去。」

  柯南:「……所以archer其實只是單純的看臉吧,這都能認錯的話她真的有像傳說裡那麼愛那個路過的神秘男人嗎?」

  其他人:「……誰知道呢?」

  「……」亞瑟王殿下也不知道他為什麼要在這個時候還要聽大家討論他的八卦,雖然他已經習慣了,而且至少柯南肯定是出於分析敵方的考慮,但現在這個時候好像也偏題太多了吧?

  好在話題剛剛到這裡,前方的出口處已經有強大邪惡的氣息透過黑霧溢了出來,敵人近在眼前,騎士王閣下居然隱隱有種松了口氣的感覺,隨即他神色一整。

  「master,找到了,avenger就在前面。」.

  不知道是不是出於對英格蘭的執念,瑪麗一世等待他們的地方依舊是上一次戰鬥的祭壇。

  在陰界的同一個位置,這個英格蘭歷代國王加冕的聖地被他們一戰毀得渣都不剩,表世界的這個威斯敏斯特教堂倒還是完好無損。他們闖進祭壇時就看到那個纖細高挑的身影坐在加冕的王座上,手臂優雅地搭著扶手,另一只手輕抵著下顎,像女王在等待臣民覲見前稍稍小憩。祭壇後的天光將她的側影剪得凌厲,一切仿佛昨日重現。

  聽到動靜,王座上的人微微抬眸,血紅色的眼瞳映照出那個光輝明亮的身影。

  「你果然來了。」

  將自家master擋在身後,saber凝望著王座上的人影溫和禮貌道,「我覺得女王閣下應該早有預料?」

  「呵……」

  嗤笑一聲,瑪麗一世緩緩站起身,手指輕輕一勾,靠在一旁的權杖飛起,輕巧落入她手中。

  「的確早有預料,但我不明白的是你是以什麼立場來阻止我的,s

  aber。你又比我高尚到哪裡去呢?現在看來我似乎是作惡的一方,你是拯救的一方,但我沒記錯的話,你被聖杯召喚的心願是想要復國吧?」

  六對翅膀完全張開,瑪麗一世居高臨下看過來,投下的陰影像漆黑的海,仿佛將底下的人完全籠罩其中。

  「如果你的願望達成,現有的世界線將產生變動,一樣會有無數人的命運發生更改,該死去的活下來,該活著的過早死去,你的願望造成的傷害難道會比我小嗎?」

  「承認吧,你和我其實是一樣的人。為達目的不擇手段,永遠凌駕於人民之上,這原本就是王的共性。」

  

  「所以你憑什麼?為什麼可以站在光明的一方指責我,亞瑟王殿下?!」

  瑪麗一世的質問回蕩在空曠的祭壇中,她姣好威嚴的面孔上被光線所扭曲,她的神色表面上平靜無波,那雙血色的眼瞳中卻有從靈魂深處迸發的怒火在灼灼跳躍,亟不可待地想要將一切都燒灼殆盡。

  澤田彌的目光從她身上劃過,又低頭看向持著劍沉默的英靈。

  搖曳的燭火在古老的雕塑和壁畫中交織成復雜的光影,他燦爛的金發被交錯的火光帶上一頂虛幻的王冠。面前的畫面宛如聖經中的場景重現,披著神話光輝的年輕王者像獨立於時空之外,站在古老教堂中心,在聖像的注視下,面對來自地獄的惡魔的叩問。

  他不知為何沒有反駁,也沒有承認,安靜片刻後忽然輕輕笑了笑,問了一個與戰局無關的問題。

  「為了眼中的復仇徹底墜入地獄,您認為值得嗎,瑪麗一世閣下?」

  「為什麼不值得?」

  這位英格蘭第五任國王冷冷地說,「既然我已經身處地獄,那麼作為我的子民,我的臣下,當然也要下來陪我!作為英格蘭的國王,這個國家的未來是繁榮還是毀滅,難道我沒有資格做這個決定嗎?」

  得到了意料之中的答案,金發英靈輕輕嘆了口氣,「我果然是無法和您達成共識的……既然如此,結果還是交付於手中的劍來決定吧。」

  握緊了聖劍的劍柄,亞瑟王抬起眸,碧色的眼瞳中燃燒起灼灼戰意。

  「master,請退後,戰鬥要開始了。」.

  亞瑟回避了那個問題。

  熟練地找了個牆角開了守護結界把自己保護好,小蘿莉一手支著臉,望著祭壇中心飛沙走石劍光縱橫的戰場,小小嘆了口氣。

  「彌,怎麼了?」

  耳麥裡傳出柯南的聲音,他一邊關注前面的戰局一面似乎也分了一部分注意力過來。

  「柯南,你覺得你推測的那個薩麥爾有可能擁有的寶具,有多大把握?」

  「八成可能性,」柯南微微一頓,敏銳道,「你在擔心?」

  「不可能不擔心吧……」小蘿莉無意識扒拉著右手的水晶手串小聲嘀咕,「不過……嗯,雖然擔心我還是覺得沒有問題。」

  「是嗎,那就好。」

  不知道是不是出於信任,柯南沒有多問,他

  話音一轉提及到另外一個問題,「我們已經跟archer和avenger對上了,地獄之門也徹底和這個空間聯系起來,但直到現在那位ruler都沒有出現,他到底在干什麼?」

  小蘿莉默了默,「你覺得呢?」

  「我大概跟你想的是一樣的。」

  停頓了幾秒,兩人同時開口,兩道不同的聲線事先約好了一般准確重疊到了一起。

  「聖杯。」

  「聖杯。」.

  同一時間,地獄之門之後。

  目之所及是一片荒蕪,漆黑的烈焰在焦土上燃燒,天幕低垂又陰暗,像是摻進了血。所有代表生命的色彩全都被侵蝕和污染,籠罩這片空間的只剩下代表鮮血的紅和代表死亡的黑,連一點亮色都不允許留下。

  荒蕪的土地中央,一個漆黑的尚未得到形體的影子冷眼看著面前緩緩站起來的人,從他手腕上留下的血順著指尖垂落在這片干涸的土地上,剛一落地就被地下那個龐大的陣法迫不及待吞噬進去。

  那些從他腳下蔓延開的復雜如蛛網的陣紋漸次亮起,紅光徐徐轉動,將黑影牢牢束縛在了原地。

  「你不必這樣做……」

  「閉嘴,不用你來教我。」

  黑影的話剛一開口就被「江守晃」狠狠打斷,他在原地站了一會兒緩和了片刻因為失血過多引起的暈眩,指尖扶著手臂伸下去,有些顫抖地在手腕上一抹,那條用來放血的長長刀傷開始飛快愈合。

  他閉著眼睛就完成了這個動作,熟練得好像做過無數次一樣。

  「我不明白你的想法。」沉默了片刻後,那個無機質的聲音繼續道,「這樣做對你沒有任何好處。」

  「我說了閉嘴!」

  像是並不習慣用這種激烈的語氣罵人,一句話脫口而出後那個圓乎乎的身影反而頓住了。隔了幾秒,他這才小聲自言自語,「你說什麼我都不會聽的……」

  這是第一次,他憑借自己的意志做出的決定。

  他知道自己已經背離了希望,從此將被人世拋棄。沒有人會同情他,沒有人會來挽救他。

  但就算前方是不見天日的深淵,為了那個一定要達成的願望,他也會毫不猶豫地跳下去。

  垂在身側的手緩緩收緊,手中那個冰涼的小東西尖銳的棱角扎疼了掌心。但「江守晃」卻好像從掌心的疼痛中汲取到了一絲力量一般,因恐懼而瑟縮的背影重新挺直起來。

  他深吸了一口氣,喃喃地默念著「沒關系的」、「我能做到的」,循環反復仿佛自我洗腦的默念中,他咬緊了牙關顫抖地抬腳往前走了第一步。

  血紅的法陣光芒大盛,在這樣宛如冥河邊緣的彼岸花盛放的光華中,他一步一步地走進了陣法中心,一頭扎進那個漆黑的陰影裡。

  遠遠看著這一幕的人微微挑眉,修長干淨的手指若有所思地在扇柄上輕輕敲了一下。

  他安安靜靜地斜倚在教堂的廊柱上,潮水般的穢氣自動繞過了他所在的區域,在已經被地獄吞噬的空間中留出一片突兀的空白。

  但周圍的地獄生物全都忽視了這一幕,雙眼和感知仿佛都被蒙蔽了,即便在這片空白旁邊走過都沒有回頭看上一眼。

  直到現在,這片空間裡還沒有任何生物發現他。他全程旁觀了「江守晃」的所有作為,也沒有一絲要出手的意思。

  目送著「江守晃」走進那片漆黑的陰影,他感覺到自己等的人已經來了,輕輕勾了勾唇,轉身離開了地獄之門,摻雜著焦灼氣息的地獄的風吹過,掀起那人一片白色的衣角。


第134章 地獄之門(十一)

  兵器交錯的嘶鳴響徹大廳,包裹著漆黑火焰的權杖與明亮流轉的劍光激烈交戰,空間都在碰撞中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

  英靈的戰鬥打起來就是毀天滅地,對普通人類來說連「旁觀」這一行為都要做好賭上性命的覺悟。

  透過屏幕看著這一幕的支援人員們隔著一個世界都感覺到了那種幾乎要將空間撕裂的震撼,並且十分有自知之明要不是弘樹給他們開掛,作為一介凡人把他們扔進那個場景中大概活不過三秒。

  「事實上我也快撐不下去了。」弘樹在聯絡線路中苦笑道,「那邊的靈子爆發太密集了,現在avenger和saber還處於互相試探,也就是俗話說的『熱身狀態』,等戰鬥真正激烈起來我可能就沒辦法再繼續監控那邊的情況了。」

  「這種程度都還只是熱身?威斯敏斯特教堂都快被毀一半了!」有人到抽了一口涼氣,「英靈這種存在實在太可怕了。」

  大家紛紛開始擔心此時身在現場的蘿莉的安全,「彌小姐你沒事吧?」

  澤田彌非常淡定,「沒事呀。」

  蕩漾著金色波紋的結界,將戰鬥的余波阻擋在外,外頭雖然天崩地裂,她所處的位置居然尚算平靜。

  游戲外關注著她的眾人見狀松了口氣,但緊接著就疑惑起來,「彌小姐你在干什麼?」

  銀色長發的小蘿莉跪坐在地上低下頭頭,一手按在地面上,另一只手的大拇指輕觸地面,飛快地畫了個圓,又在圓圈中心劃了個十字。

  「試著找找『江守』的位置。」

  在被十字分隔的四個區域內添上咒文,她低低垂著眸,順著肩側垂落的長發發梢劃過最後一個字符。

  「南之心髒、北之瞳、西之指尖、東之腳趾,隨風而聚集,驅雨而散去——縛道之五十八摑趾追雀。」

  掌心貼合上地面的瞬間,圓形的法陣宛如顯示屏一般亮了起來,屏幕中央的數字飛速跳躍,一一清晰映照在了小女孩淺色的眼瞳中。

  許久,她微微蹙了一下沒,「……找不到?」

  柯南:「什麼?」

  「找不到『江守』的位置,他好像不在這個世界上了一樣。」

  弘樹:「會不會他還在地獄之門後面,所以才沒辦法找到?」

  「我們現在就已經身處地獄的範圍啦,」小蘿莉困惑地說,「只不過算是地獄表層,但理論上已經和地獄之門後同處一個世界了,而且我連聖杯的位置都找到了,為什麼會找不到『江守』呢?」

  她的話音剛落,身下的大地驀地一震,周圍空間發出一聲不堪重負的「吱呀」,頭頂頓時下了一場碎石雨。

  她微微一怔,抬頭看去,恰好見到saber手中的聖劍和avenge的權杖猛地撞到一起,帶起的衝擊波連周圍的黑霧和煙塵都一杯一並掀飛。

  「我實在不明白您為何要阻攔我。」

  她聽到avenger冷淡威嚴的聲音,「這個倫敦並不是你的卡洛美,你的國家早就湮滅在了歷史的塵埃中,這個後世也同你沒有關系,你戰鬥的理由是什麼?」

  「我不指望你能理解,avenger。」

  「我不能理解?哦,我忘了,還是說你只是單純想要聖杯?為了自己復國的執念就將你的小master帶到如此危險的戰場上來?明明我的master都已經決定放過她了。」

  「……」

  戰場上那個修長筆挺的身影微微頓了一下,明銳的劍光落在他的頰邊,長長的光痕像一道被這句話劃開的傷口。金色碎發滑落下來,擋住了他的眼睛。

  「……唯獨這一點,我沒有辦法否認。」

  澤田彌從地上爬起來,有些擔心地朝那邊看過去。

  「亞瑟……」

  「呵,果然成為惡魔後我也墮落了嗎?身為地獄七君主的一面甚至想看看你為了這個執念到底能做到什麼地步。但到此為止了,我還有更重要的事要做……從此時開始,迷失吧,動搖吧,深陷於執念中的人,我將給與你永遠的安寧——lostofeden(迷失的伊甸園)!」

  澤田彌:「!」

  六對墮天使之翼在瑪麗一世身後徐徐展開,宛如迎風招展的旗幟,以她為中心點,另一個空間緩緩張開。干淨的泥土和草地,金色的麥浪,遠處無邊無際的森林與從原野上奔騰而過的河流,在他們身後,枝干虯髯的葡萄樹拔地而起。舞動的藤蔓像水生生物的爪牙,飛快地攀援而上捆縛住了金發英靈的四肢,濃郁的葡萄酒香逸散開,香味馥郁醉人。

  英靈身體猛地晃了晃,單膝砸在地上,聖劍倒插在了地面上強撐住身體,他側頸邊緣暴起突兀的青筋,痛苦地閉上了眼睛,似乎正在被什麼強制入侵意識。

  「亞瑟!」

  澤田彌呼吸一滯,毫不猶豫地離開結界,提起裙擺就跑到了自家從者身邊。那些葡萄藤像是有意識的活物,根莖直直扎入了英靈的血脈,像是外置血管一樣不斷將馥郁的酒液往他的身體中輸送。

  「酒是神的血液。」

  正努力的想要把亞瑟手腕處的根莖□□的小蘿莉動作一頓,警惕地回過頭將自家從者擋在身後。

  「酒代表了能夠引人墮落的一切罪惡。」

  執著權杖的墮天使踩在伊甸園松軟的土地上,緩緩走過來,她的目光居高臨下地投下來看向她身邊的人,「小姑娘,你知道最能引誘人墮落的是什麼嗎?」

  澤田彌抿著唇看向她沒有說話,墮天使也沒有在意,自顧自繼續道,「金錢?權利?美色?不不不,這些散發著誘人光芒的果實只能引誘一些放縱**的三流貨色。而人類中真正優秀的那一小部分,如你現在身後的那名人類,他們意志堅定品行高尚擁有聖人的潛質,這些光輝耀眼得連神靈都為之側目的人是絕不會輕易被這些無趣的東西所動搖的。」

  「所以,屬於他們的深淵是什麼呢?小姑娘你知道嗎?」

  銀發小女孩的眸光忽然安寧下來,像一泓驟然從動蕩轉向靜默的湖水。她背在身後的手握緊了亞瑟的手指,抬眸看向面前的人,在湖水中央倒映出她的影子,然後鎮定又冷靜地開口。

  「是夢想……我說得對嗎,薩麥爾?」

  墮天使側過眸,漏出了一點意外的神色。像是原本沒太關注的一件小玩具,卻在她自問自答時忽然說話了,而且還是搶先說出了她即將給出的答案。她的目光從英靈身上移開,在前面的小女孩身上落了一會兒,忽然笑了。

  「你說的沒錯,遙不可及的永遠無法達成的夢想,這才是引誘英雄墮落的深淵,是等待埋葬他們的墳墓。這非常公平,最好的和最壞的總是在一起出現的,不是嗎……好了,讓開吧小姑娘,閑聊時間結束,你身後那個人類的靈魂歸我了。」

  澤田彌深吸了一口氣,抬起手在空氣中輕輕一劃。

  虛擬的卡牌在她面前圓環狀排開,然後依次激發。一目連、青女房、醜時之女、姑獲鳥、清姬等等曾經和她結下過緣分的妖怪的虛影漸次出現,守衛般護衛在她面前。

  墮天使看著這個陣仗,挑了一下眉。

  「我不會讓你在我面前傷害亞瑟,」澤田彌看著這個不知是一時興起還是有意為之而降臨的惡魔,「不過在此之前,我有句話想說。」

  .

  另外一邊。

  「找不到彌和saber的位置了?」

  澤田綱吉打飛了一支飛來的箭矢,左手手指按了按耳麥,蹙眉道。

  「沒錯,」柯南的聲音依舊冷靜,但不可避免地多了一絲緊繃,「avenger展開了寶具,是固有結界,將saber和彌一起囊括了進去,弘樹也沒辦法觀測到裡面的情況。」

  「寶具?」

  「對,你還記得我對薩麥爾的分析猜測嗎?寶具沒有徹底展開之前,弘樹匆匆往那邊看了一眼,至少他看到的部分結合傳說中的資料,很有可能那就是聖經中的伊甸園。」

  也就是說saber正面挨了一發avenger的寶具。

  「saber他沒事吧?」

  「……我不知道。」

  柯南的聲音有一絲苦澀,話語中的不確定讓正在交戰中的澤田綱吉和ncer都怔了一下。

  「saber閣下的數據和力量都是頂尖的,如果是一般的寶具就算傷到他,也不會造成太嚴重的後果。」情緒的波動中只有一瞬間,柯南很快就恢復了冷靜,「但薩麥爾不一樣。而且你們可能不了解亞瑟王殿下的情況,彌跟我簡單提過,薩麥爾的寶具對現在的亞瑟王殿下來說,可能是最糟糕的那種了。」

  簡直像是命運的特意安排一樣,偏偏在這個時候,遇到了這樣的寶具。

  「總而言之,做好saber閣下沒有辦法從內部打破那個結界的准備。」

  「明白了。」澤田綱吉抬眸看向大廳高處的那抹血紅的人影,「也就是說彌那邊需要支援。」

  可是他們這邊的情況也非常棘手。

  伊麗莎白.巴托裡是個吸血鬼——可能她生前並不是,但在死後諸多傳聞加身,變成英靈後就真的是了。

  而吸血鬼的種族固有特性是速度快、攻擊犀利,以及通過吸血獲得的強大愈合能力。

  那些被召喚過來的毒蟲簡直是archer的移動血庫,受了傷也能飛快愈合,不知道是不是因為以及被地獄氣息污染了,她汲取蟲子們的生命力沒有半點排異反應,像是她已經變成了和血脈相同的物種一樣,借由這個能力她似乎可以將戰線無限拉長下去。

  「除非用強大的傷害一擊干掉她,否則繼續耗在這裡也只是被她拖延時間。」柯南問,「綱吉哥,ncer先生,你們有辦法嗎?」

  澤田綱吉微微蹙起了眉。

  零地點突破的初代版最大作用是冰封,他剛剛已經試過了,archer付出了一條手臂的代價躲過了這個攻擊,並且大肆補充血液後又將手臂重新長了回來。而他自己改良過後的零地點突破.改……對方又不是用火焰跟他打的,完全沒有用啊!

  「小鬼。」

  他正在凝眸沉思,旁邊一個低沉的男音忽然開口,「你那個把那女人冰封的技能還能用嗎?」

  「ncer?可以。」

  「那就待會兒打准一點,盡量限制她的行動,成功了就立刻離開。」ncer語氣平靜地說,「接下來的交給我。」


第135章 地獄之門(十二)

  赤紅的箭光如燃燒的星雨,在女人猖狂的大笑中封鎖了所有前進路線。

  澤田綱吉借助火焰的衝擊力在半空中猛地折向,剛接近archer周圍就立刻被一道赤紅色流星逼了回去。很顯然,雖然他們定下了進攻計劃,但對面的敵人並不打算配合。

  「之前的攻擊讓她有了防備,不會再輕易讓我接近了。」

  懸在半空中的澤田綱吉望著對面滴水不漏的防守微微蹙眉,底下的大廳被archer召來的大片毒蟲擠占,雖然沒法對ncer造成多少傷害,但卻頗具騷擾效果。再加上ncer雖然戰鬥力傑出,但並不具備飛行技能,沒辦法和他一起對跳到高處機動性極強的archer達成配合。

  時間一分一秒過去,饒是處於言綱狀態下的澤田綱吉大腦依舊冷靜,聲音中也不可避免地帶上了一抹壓抑與寒氣,「不能繼續這樣下去……彌那邊怎麼樣了?」

  「依然不能觀測。」

  甚至應該說情況更加糟糕了,因為就在剛才弘樹感覺到了一股強烈的威脅,好像有什麼破格的存在突然降臨到了這個世界。

  最壞的猜測就是,薩麥爾的真身借助固有結界降臨了。

  「原本不想用這個方法……」望著監控中的畫面,柯南長長吐出口氣,揉了揉眉心,略垂下眸。少年架在鼻梁上的鏡片折射出一道冷光,將他的表情都模糊了起來,「綱吉哥,現在開始,按照我說的做。」

  .

  「吶,archer,後世有關於你的傳言中說,在你十八歲那年遇到了一位俊美的紳士。那人是魔王撒旦的化身,因為你與他約定好再見面時要像初見一般美麗動人,所以你才開始執著於自己的年輕與美貌。」

  清淡中帶了一絲冷感的少年聲線穿過箭矢破空的低嘯,像忽然飄落的新雪般落在人耳畔。archer攻擊的動作一頓,挑眉看過去。

  「這個傳說是真的嗎?」

  「當然是真的。」吸血鬼唇邊浮起誘惑曖昧的笑,仿佛只要提起那個人就會讓她的心情如熱烈綻放的玫瑰般高昂起來,因此難得一見得回應了她眼中的豬玀的話題,「撒旦先生是那麼俊美,那麼溫柔,為了和他的約定,我能做到任何事。」

  「所以說你愛他?」

  「我當然愛他,這個世界上沒有人比我更愛他了,從見到他的那一刻起我就一直愛著他……」

  「吸血女伯爵」那漆黑驚悚的暗影都從女人身上褪去,她沉浸於愛情中的動人神色像純情的人類少女,那用鮮血灌溉出的美麗嬌艷至極。

  「這就是你當初不惜殺了那麼多人也要保持青春的理由?」

  「當然!我和那位大人的愛情高於一切,能夠為我的愛做出一點微不足道的貢獻,這難道不是那些愚蠢低等的豬玀們唯一的價值嗎?我給與了她們的生命榮光,可她們是怎麼回報我的!」

  澤田綱吉平靜地打斷了她的再次發瘋,「既然如此,你那麼愛撒旦,剛剛為什麼還會

  將saber和他認錯?」

  「……」archer微妙地移開了目光,細長的手指下意識撩了一下胸前的長發,「那只是一個意外,畢竟我和他也這麼多年沒見了。」

  「你十五歲時與費倫茨二世結婚,但丈夫因為對外作戰常年不在家中,然後十八歲遇到了魔王撒旦的化身,而在撒旦離開之後直到1604年費倫茨二世因病逝世,你們的婚姻持續了29年,甚至從有限的書信來看你和丈夫的感情非常好……這樣說的話,你也愛他嗎?」

  吸血鬼的神色略微怔了一下,「費倫茨……」

  她的丈夫……太久沒有聽到的名字忽然冒出來,讓本以為早就將那些無聊的記憶拋到腦後的吸血鬼眸光略微恍惚了一下。

  而對面的聲音還在繼續。

  「你存在於歷史有限的記載中親戚似乎都是瘋子。你的叔叔加布雷爾是邪教徒,披掛武裝與無形的敵人戰鬥;姑姑克勞拉是同性戀,熱愛刑訊拷問;哥哥斯特凡是色情狂……而你,伊麗莎白.巴托裡,可以說將這些人的瘋狂全都集於一身,你真的知道『愛』是什麼嗎?」

  「……你說什麼?」

  「雖然對正常人來說『愛』是一種本能,但對你來說不是吧?」

  棕發少年的目光居高臨下地投下,不帶一絲感情,像能夠照進人心最深處。

  「你沒有被人愛過,也不知道怎麼去愛人。你真的愛撒旦嗎?那只是你自欺欺人的借口吧……?」

  「住嘴!」

  澤田綱吉話音剛落,一支利箭攜著蓬勃殺氣像是想要將他當場絞殺一般迎面射來。棕發少年身體一轉,迅速閃避開,口中的話卻並沒有停下。

  「因為你沒有辦法解釋自己的瘋狂,沒有辦法直面自己內心的怪物,所以才把這一切都歸功於你對那個神秘人的愛嗎?」

  「因為這樣才是正常的?為愛而瘋狂的女人和毫無人性血腥殘暴的怪物,你只有在前者的假像中才能活下去?」

  「閉嘴閉嘴閉嘴!」

  archer死死盯著那個身影猛地一扣弓弦,血色的箭芒倏然密集如驟起的風暴,「不是假像,我的愛是真實的!我是深愛著他的……」

  「那就是假像,你連saber和撒旦都能認錯,你真的愛他?你需要的只是一個借口而已,或者說就算你真的有愛,你唯一愛著的人也只有自己。」

  「閉嘴!你有什麼證據來做這樣的判斷!」

  澤田綱吉迅速地在半空中翻身,避過又一輪疾風暴雨的箭矢。在高空飛掠的間隙,他的視線掠過那個滿面猙獰地瘋狂否認,連優雅氣度都拋下的女人。

  透過他的視線,幕後遙控指揮的那個人十指交錯抵在唇邊,微微垂眸,以冷靜到近乎殘酷地態度將敵人深埋在心底的那口不見天日的棺材粗暴地拽了出來,然後撬開了第一枚棺釘。

  「你在殺害那些少女的時候,在她們的仇恨與詛咒中毫不在意地用她們的鮮血沐浴的時候,你在想什麼?你想的真的是那個離開

  的愛人嗎?不,你想到的只有你自己吧?」

  腐朽的棺木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吱呀」,彈起一條縫的棺蓋溢出赤紅的鮮血,伴隨著被時間留下來的女人滿足的輕笑。

  「你是如此的愛你自己,因為除了自己再沒有別人會愛你了。」

  「人越是標榜什麼,就越是缺乏什麼。你揮灑自己的美麗,認為所有人都該拜倒在你裙下為你獻上愛意。你想要別人的愛吧?所以你對於自己的美麗如此執著,而你美麗的外表也的確吸引來了周圍人瘋狂的愛慕。但他們的愛也只建立於你的美麗之上,一旦有一天你年老色衰了,那些愛你的人就會毫不猶豫地離你而去。」

  被掀開的棺蓋掉在地面,砸出一聲震懾人心的巨響,棺材裡被人千方百計藏起來的東西被毫不留情地拉到了太陽下,被照出凄慘的嚎叫。

  「你假裝自己無所謂,假裝自己不在乎,並且將自己的愛情與關注瘋狂投注在一個虛幻的影子上,因為你知道只有撒旦是理所當然不會愛任何人的。只有將愛意傾注到他身上,你才會感覺到是安全的,才不會被迫意識到……」

  「閉嘴閉嘴閉嘴啊啊啊啊啊啊……」

  吸血鬼瘋狂拒絕的尖叫中,少年的聲音平穩、冷漠地從半空中飄落而下,像一支沒有任何感情的由寒冰鑄成的長劍直直穿破那些自欺欺人的假像,捅進吸血鬼的心底。

  「……你才不會意識到,沒有人會愛一個怪物這個事實——而你就是那個怪物。」

  「啊啊啊啊啊!!!!」

  「綱吉哥,」尖銳得幾乎要刺破人耳膜的女聲中,柯南冷靜地說,「機會。」

  「了解。」

  橙色的火光破空而去。

  「……零地點突破!」

  在棕發少年靠近的瞬間,剔透的冰晶沿著吸血鬼的手臂蔓延而上。刺骨的寒氣似乎終於將對方從被擾亂的思緒中驚醒了一瞬,白色長發散亂的女人扭過頭,朝他投來一絲恍惚的目光。

  「小鬼,讓開!」

  沒來得及讀懂那絲目光中的感情,ncer的聲音倏然從身後響起,澤田綱吉動作迅速地應聲往旁邊退讓。

  青亮刺眼的電光幾乎和他擦肩而過,狠狠撞在了被冰封限制了行動的archer身上。

  「那是……ncer的寶具?」

  綠色的光芒像迎風就長的枝蔓,眨眼間抽枝發芽,強大的毀滅性的氣息伴隨著張牙舞爪的電光橫掃而出。

  「80、90、100……澤田君,立刻離開那間大廳,ncer的寶具的能量極在急劇上升,就快要控制不住了!」

  澤田綱吉瞳孔猛地一縮,「控制不住是什麼意思?ncer還在這裡……」

  「master,」他話音還未落,ncer平穩的聲音緊跟著在線路中響起,「用令咒,三枚都用上。」

  被點名的弘樹驀地一怔,從這句話中讀出了一絲不祥的氣息,「ncer……為什麼?」

  「動作快點吧小鬼,

  不必舍不得,現在不用之後也用不上了。」

  「!」

  從ncer的語氣中聽出離別之意的弘樹猛然僵硬,他聽到英靈的聲音在耳麥中繼續,平穩又鎮定地仿佛早就做好准備的。

  「這是已經注定好的事情,不用猶豫。」

  「……」

  已經注定?

  

  弘樹驀地想起了之前那段讓旁人聽得雲裡霧裡的對話。

  【「原來如此……小姑娘,你有千裡眼是嗎?」

  「沒有關系,雖然我也不明白為什麼會被聖杯召喚,但既然已經被召喚出來了,我總要做點什麼。」】

  「ncer……」少年狠狠閉了一下眼睛,「我知道了。以澤田弘樹之名……」

  「第一枚令咒,ncer,回復所有魔力……」

  綠色的電芒激昂跳躍,白亮的光將整片空間照徹成白晝。

  四肢被堅硬的寒冰冰封,周圍是一望無際的電海,被冰封於電海中央的的archer不可置信道,「你要自爆?!」

  重錘上的機關全部開啟的ncer沒有理她,少年御主的聲音透過電波清晰地傳了出來。

  「第二枚令咒,解除全部拘束,發動寶具『磔刑之雷樹(bstedtree)』……」

  綠色的電芒爆發,雷光組成地巨樹拔地而起。

  「為什麼要做到這種程度呢,ncer。」不知道是不是眼看避無可避,死亡已成定局。archer瘋狂掙扎卻發現無濟於事後表情反而安靜下來,天花板的電光落下照亮了她血色的眼瞳,「那些人不是你的召喚者吧?你為什麼從一開始就在幫他們?」

  電光閃爍跳躍,雷樹的枝蔓無限伸展,遮天蔽日,明亮的光芒像要連黑暗一起徹底掃除。

  「ncer,」看著面前英靈被電光照亮的布滿縫合線的可怖面孔,吸血鬼輕聲問,「你也是怪物吧,有人愛你嗎?」

  沒有名字的怪物終於低頭看了她一眼。

  他嘴唇動了動,像是正准備說話。

  「第三條令咒,ncer,打倒對面的敵人,給我們的同伴們帶來勝利……」

  少年御主的聲音沒有應有的高亢,不知道是不是錯覺,在那個沙啞的尾音中他聽到了一絲濃重的鼻音,像一聲不甘的低泣。

  「……」弗蘭肯斯坦的怪物終於低聲回答了archer的話,「誰知道呢?」

  綠色的電海沸騰,生長到極致的雷樹帶來了一場轟轟烈烈的爆炸,像落幕之前的煙花。

  爆炸的動靜聲震九霄,空間都為之震動,連被命令退出大廳的澤田綱吉都被爆炸的余波掀飛了出去。

  那一瞬間的巨響震得他仿佛短暫失聰,眼前只有鋪天蓋地的白光。

  不知道過了多久,那動靜終於平息下來。

  「ncer?」

  聲和光回歸的瞬間,澤田綱吉立刻翻身從地上爬起來,穿過滾滾煙塵衝著廢墟中央跑去。

  美輪

  美奐的教堂大廳徹底成了廢墟,爆炸的坑洞中只剩下兩個殘破的身影。

  澤田綱吉衝過去撲到那個壯碩的身影身邊時,ncer的身體已經快要消失了,只剩下些許意識彌留。

  「人類做錯了事是會得到懲罰,然後努力去彌補的……對嗎?」

  棕發少年猛地一怔,這是他的妹妹對傑克說的話。

  「……原來那個時候你也在嗎?」

  面容可怖的男人躺在地上,似乎是輕輕笑了一下,「像她那樣的殺人鬼都能改正的話,我……」

  「你當然也可以!」澤田綱吉心髒驀地一抽,用力握住了他的手,「你當然也可以,ncer。你不是怪物,你是我們的同伴!」

  啊啊,沒錯,就是因為這個原因吧,這就是他一直想聽到的話吧。

  聖杯是對的,他的確是有願望的。

  而此時此刻,他的願望已經達成了……

  留下一個釋然的微笑,金色的靈子的光芒從英靈身上緩緩浮起,明亮的輝光模糊了那張可怖的臉,讓他宛如一個正常的人類一般漸漸消失在了空氣中。

  「……」

  澤田綱吉慢慢收回空掉的手,站起身,回過頭。

  身體同樣在消失的archer正半躺在廢墟中安靜地看過來,她的白發焦黑,衣衫破爛了大半,漂亮的臉沾滿了灰塵。

  滿身狼狽,但居然還是很美。

  「吶,小家伙,」美艷的吸血鬼輕聲問,「我做的那些事,錯了嗎?」

  澤田綱吉用力抹了一把眼角,直視著她的眼睛堅定回答,「當然錯了!」

  「是嗎……原來如此,可最開始,誰都沒有提醒過我那是錯的啊……」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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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36章 地獄之門(十三)

  金色的陽光頭天而落,毫不吝嗇地揮灑著溫暖和光輝。

  高空吹來的風帶著一絲燥熱和血的氣息,帶起一縷璀璨的金發,翻攪起空氣中如海一般的魔力。

  被永固成巔峰狀態的王者站在城牆上看向遠處,他腳下的城門前鮮血未干,底下的肅正騎士們正在認真地執行王的命令,將聖罰留下的殘骸搬走。

  他的前方是一望無際的沙漠,干涸貧瘠,沒有任何生命跡像,如同這個即將走到盡頭的世界;而他的身後是聖都卡美洛,和平、富裕、壯麗,永遠被陽光所祝福的理想鄉,是他思念了千年的故國。

  平穩規律的腳步聲在身後接近,有種特意讓人察覺才留出動靜的禮貌謙和。

  是高文。

  「王,王後殿下好像在找您。」

  「……」

  「雖然不想打擾您,但王後殿下好像已經找到演武場方向了,這個時候好像正好是蘭斯洛特卿的練武時間……非常抱歉,我認為從各種意義上來說都應該讓王後殿下離那個男人遠一點……」

  「……」

  「……我知道了,請她到這裡來吧。」

  「是。」

  他在沙漠吹來的風裡安靜地站了一會兒,在高文離開之後過了大約十多分鐘,輕巧的腳步聲在身後響起。

  和高文完全不同的,活潑又輕靈,讓人聯想起純潔靈敏的小鹿從林木間探出頭的細碎動靜,像吹進這座莊嚴聖都的一縷清風。

  「……你其實知道我在這裡的吧?」

  「我知道呀,但是王不是在躲著我嗎?我偶爾也是會善解人意的。」

  所以你就假裝去找蘭斯洛特讓我不得不讓高文卿把你帶過來?

  聖都的王常年如冰封之湖的心底非常難得地掠過一絲漣漪,那是在他身上已經近乎絕跡的,類似於無可奈何的情緒。

  揉了揉眉心,金發的王者輕輕嘆了口氣,終於轉過身。

  「你不必稱呼我為『王』的,西爾維婭。」

  在他身後,像是怕曬到太陽而特意站在了城牆的陰影中的,是一名如月光般皎潔無暇的銀發少女。她的面孔端麗至極,氣質清華如讓人眷戀的月色,一眼看去幾乎會讓人將她和愛與美的女神阿芙洛狄忒錯認,或者說如果阿芙洛狄忒有具體的形態,在人類能夠想像的極限中也就是這個樣子了。

  銀發少女雙手背在身後,歪了歪頭,流瀑般的銀色長發順著她的肩頭滑落,帶著一絲依依不舍的繾慻。

  然而她的言辭卻有種柔美的外表完全相反的鋒利。

  「亞瑟你又在轉移話題了。」

  「……」

  「所以為什麼要躲著我呢?你不想見到我嗎?」

  「……」

  金發王者在陽光下沉默了,沙漠的風在他身後呼嘯,卷起他垂至地面的白色披風。他眼睫半闔,遮掩下的眼眸在聖都永晝的光輝下露出一線幽暗的眸光。

  「因為你的存在會時刻提醒我……一些我不願意想起的事。」

  「我不太明白,」銀發少女困惑地問,「所以亞瑟討厭我嗎?」

  「不,我喜歡你。」

  唯獨這一點是可以毫不猶豫說出口的。

  金發王者終於抬起頭,俊美的臉上露出一絲苦笑,「如果不是喜歡你的話,我就不會在這裡還能看到您了,master。」

  城牆外的風停息了,世界好像在這一刻安靜下來。

  「我還以為這個世界的王後依舊會是桂妮薇兒,沒有想到會是您出現在我面前,因為我曾經向您求過婚的原因嗎?」

  銀發少女看著他沒有說話,但亞瑟王似乎也並不奢望她的回答似的,微微轉過身,將視線投向了腳下的大地。

  「我曾經設想過很多次如果我的願望實現會怎麼樣,唯獨沒料到會是這幅場景。」

  「我不明白,亞瑟。」

  

  他身後的人似乎是聽出了那絲落寞,緩緩走上前,來到他身邊。

  「這個卡美洛不是你喜歡的嗎?」

  「高文、崔斯坦、阿格規文全都在我身邊,蘭斯洛特沒有離開,莫德雷德也沒有背叛,而卡美洛被稱為聖都,居住在裡面的人們靈魂高潔無垢,生活富足安寧……這的確是我理想中的卡美洛。」

  「那為什麼你會不高興呢?」銀發少女抬手動作優美地將被風吹亂的一一縷發絲挽至耳後,困惑且關心地看向身邊的人。不知道想起了什麼,她忽然警惕,「難道因為你比較希望身邊的王後是桂妮薇兒?」

  「……不,別這樣說話master,我真的會有罪惡感的。」

  銀發少女眨了眨眼睛,果真不再說話了。

  亞瑟王和她並肩立於城牆上,永晝的陽光從青空灑落,籠罩在他周身,有種相得益彰的明亮柔和。英靈燦爛的金發被陽光帶上一頂光芒組成的王冠,站在天空下的年輕王者垂眸巡視著自己國家的領土,然後回過頭,最後看了一眼那座理想中的聖都。

  「master。」

  「?」銀發少女回過頭。

  燦爛的金發滑下來遮住了身邊人的眼睛,他微微仰起頭面向聖都頂上飄搖的旗幟,明明和她站在同一片天空下,卻仿佛有種立身於歷史長河中的遙遠。

  「或許archer對我的指責和後人對我的評論全都是正確的,我的行為並沒有比她高尚多少,作為國王在我人生的後半段也的確是一個失敗的例證……但同樣的錯誤我不會再犯第二遍。」

  「我差不多,有一點理解了,你希望我往前走的心情……」

  「所以master,我要離開了。」

  銀發少女疑惑的表情漸漸淡去,像是終於從既定的角色中抽身。她的神色寧和下來,目光溫柔地落在面前人身上,像照進幽暗叢林的月光。

  以他們的腳下為起點,一望無際的沙漠,陽光下的聖城,如水波般漸漸淡去。整片空間蛻化成了茫茫空白,而他們就立在這片空白的最中心。

  「所以,你已經沒有留戀了嗎亞瑟?」

  「我在這裡耽擱得夠久了。」金發騎士望著面前的少女,眸光溫柔,「作為你的騎士,居然還要您來現身提醒我,實在太失職了。」

  似乎是察覺到離別的時刻已經到來

  ,銀發少女抬起頭仰視他,精致漂亮的臉上露出了一個笑。

  「這個短暫的夢,亞瑟開心嗎?」

  「我想要的東西都在這裡,只是作為夢的話,我很高興。」

  對,只是作為夢,但夢一定要有醒來的時候。

  亞瑟王垂眸看著面前的少女,輕輕笑了。不知道是為了活躍離別的氣氛還是出自真心,他忽然說了句題外話,「話說回來,master,原來你長大之後是這個樣子的嗎?雖然之前的那次求婚是出於玩笑,但我現在覺得果然應該鄭重考慮一下了。」

  「誒?」銀發少女睜大眼睛露出了懵逼的表情,和她蘿莉時代一模一樣。

  沒等她回過神,金發英靈已經伸出手親昵又溫和地揉了揉她的發心,聲音含笑,如流過冬季彙入初春的陽光的溪水,帶著解封後的溫柔暖意。

  「時候不早了,master,我該回到你身邊了。」

  

  伊甸園結界內。

  黑焰與火光漫天飛舞,劍光交錯,風暴翻攪,妖力與魔力一道不斷爆發。

  遠處的密林被暴風掀飛,金色的稻田也一片狼藉,澤田彌召喚的妖怪們和墮天使從地上打到了天上,聲光效果驚人,特效讓人目不暇接,放到動畫裡簡直是經費爆炸的一集。

  但當事人之一澤田小蘿莉並不高興,因為到目前為止,薩麥爾最多出了三分力,畫面再精彩也改變不了她是被壓著打的事實。

  我看你就是在趁我的掛不在欺負我!

  銀發小蘿莉氣呼呼地一個響指,身旁的黑瑩草應聲一揮蒲公英,「唰唰唰」地灑落一片綠色光點,千鈞一發地把殘血的同僚們從死線上拉回來。

  「master,」被賦予了後排治療重任的瑩草無聊地打了個哈欠,第不知道多少次申請,「還是讓我上吧。」

  小蘿莉為難地回過頭,「可是我們沒有別的奶了呀,瑩草你去打架了誰給大家治療?」

  「反正都已經死得差不多了,有沒有奶沒區別了吧?」

  「……」

  澤田蘿莉默默地看著她,瑩草,這句話很嘲諷的哦。

  明明初見的時候還是一只軟萌的團子的呀,她困惑地想,現在這仿佛要一統平安京的大佬氣場是怎麼回事,為什麼會變異成這個樣子的?

  她有種自家乖乖牌的小妹妹忽然到了叛逆期性格大變的茫然。

  「話說回來,瑩草你為什麼要叫我master啊?而且為什麼只有你能說話?」

  「我也不知道,想說就說了,而且master這個稱呼好像很帥你不覺得嗎?」

  「……」

  果然連喜好都變了,從陰陽師跳到型月世界也毫無違和感了呢……咦,型月世界是什麼?

  小蘿莉的思維微妙地破了一下次元壁,但當前不是讓她細究的時候,目前場上的形勢已經相當惡劣。

  伴隨著一聲尖嘯,支撐到最後的醜時之女的分靈也倒在了墮天使的羽翼下。黑瑩草「嘖」了一聲盯著那個似乎沒有半點戰損的人影,壓低了身體躍躍欲試地做了一個俯衝的動作,「master,我上

  了。」

  話音剛落,她身影已經如離弦之箭一般朝著薩麥爾衝去,然後舉著蒲公英宛如揮舞著一柄重錘,一錘子就砸在了薩麥爾臉上。

  澤田彌:「……」

  這樣下去不是辦法,小蘿莉嘆了口氣。

  

  地獄七君主級別的惡魔果然不是她現在能對付的,如果妖怪們的本體在此或許還能有一戰之力,但只是分靈的話來多少都沒有用。

  望著對面那個幾乎是以玩耍的態度應對瑩草的攻擊的身影,澤田彌眸光冷靜下來,指尖撥動了一下右手手腕上的水晶珠串,開始飛快斟酌自己的身上的封印還能撐多久。

  我可以的,沒問題!

  她深吸了一口氣,觸在水晶珠串上的手指微微一動,指腹下的那枚符篆被徐徐激發,明亮的輝光跟著指尖的動作拉出一道金色光弧。

  她飛快地在身前書寫了幾個符咒。

  「雷帝招來。」

  最後的尾音曳著長長的光弧落地,一聲悠遠的龍吟平地而起。那聲音仿佛穿越了千年的時光,衝破時空的封印盤桓升騰。厚厚的雲層轉瞬聚集,幾乎要從天空上壓下來,蒼龍的虛影扶搖而上沒入雲層,巨大的龍尾輕輕一甩,連綿不斷的電光和雷鳴在天地間驟然爆發。

  如海一般的電光將場中央戰鬥的兩人也暫時分開,墮天使遙遙往這邊看了一眼,臉上露出饒有興致的表情。

  澤田彌已經來不及顧及她了,她周身的封印一層一層解除,金色的咒文游絮般以她為中心飄散開,與此同時天地間的壓力猛然增大,像倒卷的洪流朝她傾斜下來。

  嗚……

  小蘿莉咬了咬牙,緩緩抬起手,努力念出咒文。

  「君臨者,血肉的面具,萬像振翅……」

  「master……」

  澤田彌驀地一怔。

  無形的靈力場以她身後為中心橫掃空間,霸道又溫柔地將她所在之處包裹了進去,傾瀉在她上空的壓力被人舉重若輕地接走。一只修長好看的手從背後伸過來,指尖擦過她的臉頰,握住她抬起的手,緩慢又不容置疑地將亟待爆發的靈力平復了下去。

  英靈清朗溫柔的聲音落在肩畔,「抱歉,我回來了。」


第137章 地獄之門(十四)

  漆黑的火焰潮水般蔓延,所到之處皆有亡魂從地面爬出,安寧美好的伊甸園幾乎一秒翻轉,變成了陰森可怖燃燒著烈焰的地獄。

  亡魂被烈焰灼燒的慘嚎在空間中回蕩,那凄厲刻骨的哀鳴想要連帶著人的精神一起污染一般,朝著空間中僅剩的個體席卷而來。

  「怎麼回事啊那家伙,強得像怪物一樣啊!難道西方的妖怪就比較厲害嗎?」

  踩在廢墟上幾個起跳,瑩草蹦回了自家master身邊。不知道是不是受到憑依的身體的影響,薩麥爾一見到歸來的亞瑟王就宛如被扔了個嘲諷,立刻戰力全開動了真格。而戰場被saber接過去之後就沒有瑩草插手的余地了,索性她的任務已經完成,便干淨利落地讓出了前排位置,回去老老實實當奶了。

  話雖如此,她的語氣依舊有一絲不甘和驚嘆,大概是那顆蠢蠢欲動的dps之心受到了打擊。

  澤田彌安慰她,「那是墮天使啦,跟普通妖怪不能比的。」

  瑩草:「也就是說由神明墮落成的妖怪?我們也有啊,也沒有強成這樣的,這不還是輸了嗎?!」

  就像人類會強調集體一樣,妖怪中也是有地域榮譽感的。雖然由神明墮落的妖怪在妖怪群體中也並沒有多受歡迎,但這種「別人家有我家也有,我家的卻輸了」的感覺還是十分傷自尊的。

  澤田彌現在也沒時間給她科普聖經和薩麥爾「死亡天使」的設定,她想了想言簡意賅道,「你想像一下天照大神某一天墮天了,然後在她的神國真身降臨,手握草薙劍成了你的敵人……」

  她話未說完,瑩草已經跟著產生了豐富的聯想,下意識身體一抖,氣場瞬間怏了下去,雙目無神地喃喃,「……太可怕了。」

  是呀,太可怕了。

  但這麼可怕的薩麥爾,此時呈現在澤田彌面前的,確實一副自家從者和對面打得旗鼓相當的場面。

  亞瑟王殿下,不列顛領土上的亞瑟王殿下,真的就是個bug一樣的存在。

  對於自己的從者到底有多強這一點其實澤田彌自己也不是很清楚,因為這場變了味的聖杯戰爭打到現在,他們對面的所有敵人,全都沒逼出過他的真正實力。

  現在看來如果不是「江守晃」搞事,這場聖杯戰爭對他來說就是個碾壓局,澤田蘿莉什麼都不用做,可以靠臉躺贏。

  她抬起頭看向那個修長的身影,即便在地獄中也宛如身披聖光般光華耀眼。

  「你居然真的能夠從伊甸園中回來。」

  墮天使的聲音穿透亡魂的嚎叫,宛如剔透的冰泉般趟過燒灼的烈焰傳過來,音色稍顯意外又有種居高臨下的惡劣。

  武器碰撞之聲被烈焰一撩,愈顯兵戈血氣。

  「我的master承蒙你照顧了,薩麥爾閣下。」

  亞瑟王的聲音風平浪靜,卻含著蓄勢待發的壓力,宛如翻滾沸騰的火山,距離爆發只差一線。

  「呵呵呵……我送你的夢境不美好嗎?」

  「還不錯,謝謝。」

  「既然如此你為什麼要醒過來呢?」惡魔好

  整以暇,語氣中多了一絲若有似無的誘惑,「真實和虛妄有那麼重要嗎?只要你願意,那裡同樣可以是一個真實的世界,你的夢想已經在那個世界實現了,為什麼還要回來?」

  「誠然如你所說,夢中的確什麼都有,但那已經不是我想要的了。」亞瑟王淡淡地說,「即便是惡魔也不能永遠掌握人心,不必再用言辭動搖我了薩麥爾閣下,我既然已經從永劫中歸來,此身便再無迷茫。」

  「這樣嗎,真可惜,原本還覺得這個靈魂品相不錯,想要多欣賞一會兒。」

  墮天使的話音驀地多了一分殺意,搖晃的火光中,她懶洋洋地勾起紅唇,仿佛十分遺憾地揚起羽翼。惡魔纖長的眼睫緩緩抬起,刻意模擬出的虛假人性被落入眼眸中的火光燃燒殆盡,那雙赤紅眼瞳中頃刻間只剩下刀刃般的冰冷殘酷。以神明俯瞰人世的姿態,薩麥爾冷冷地說,「不識好歹,區區英靈真以為能夠反抗神嗎?」

  【薩麥爾作為七大天使長之一,創造生命的『死亡天使』,在凡世間很有可能根本沒有『死』這個概念。】

  之前柯南的分析飛快地在腦海中劃過,澤田彌微微蹙了一下眉。

  像是應和她腦海中閃過的話,墮天使的十二只羽翼全部張開,投下的陰影如奔湧而來地黑海,似乎要將他們全都包裹進去。

  「作為我親手創造的生命,你難道還妄想能夠打敗我嗎?不過是被遺棄在過去時光的亡魂,居然真的膽敢挑戰神?!」

  漆黑的烈焰宛如吞噬人心的怪獸,伴隨著一再躥升的威壓,危險又邪惡的存在感將整片空間擠占得令人窒息,龐大的壓力宛如山洪倒傾,連固有結界似乎都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哀鳴。

  這就是創世天使的力量,強大到令人絕望。

  亞瑟王碧色的眼眸清晰倒映出半空中那道可怕身影,年輕的王者神色淺淡地一笑,緩緩舉起了聖劍。

  「也許你說得沒錯,所謂英靈不過是被時光遺棄的亡魂。」

  「但有些事也只有成為英靈之後才能做到。成就生前絕對不可能之事,給與憧憬著自己的人們正確的回應,這才是英靈。」

  「只要後世還有亞瑟王的傳說流傳,只要這片土地沒有忘記我的名字,我就永遠不會只停留於過去。我是不列顛的王,此地為我守護的國土,此處人民為受我庇佑之民,我為亞瑟.潘德拉貢,不列顛的永恆之王。」

  「seal·thirteendecision·start(十三封印解放——圓桌會議開始)」

  像回應王者的召喚,金色光點像夏日的螢火徐徐從空氣中浮現。生活在這片土地的靈體再次被喚醒,歡呼雀躍著貢獻出了自己的力量。

  空間震蕩,大氣湧動,冥冥之中有沉眠在時光中的聲音復蘇,於天際和戰火之間重疊回蕩。

  「此戰,即為生存而戰。」——承認,凱。

  「此戰,非背離人道之戰。」——承認,加赫裡斯。

  「此戰,即為追求真實之戰。」——承認,阿格規文。

  「此戰,非抗爭精靈之戰。」——承認,蘭斯洛特。

  「此戰,非為私欲之戰。」——承認,加拉哈德。

  「此戰,即為對抗邪惡之戰。」——承認,莫德雷德。

  「此戰,即為拯救世界之戰!」——承認,亞瑟。

  「excalibur!(誓約勝利之劍)」

  彙聚一堂的金色洪流像掠過天穹的蒼翼,吞噬了一切光芒,撕裂了一切黑暗,將墮天使躲閃不及的身體也毫不留情一並淹沒。

  那光明組成的洪流,連漫漫長夜也能燒灼殆盡。

  那是無數人類弱小的意志彙聚到一起,對高高在上的神明揮下的裁決之刃。

  身披羽翼的身影在光流中湮滅,伴隨著地獄君主不可置信的失態大喊。

 

  「不可能!區區凡人……」

  「即便是神明也是因人類的信仰而產生的。」

  年輕的王者平靜開口,立於神前的筆挺身姿宛若手中的聖劍,歷經時光衝刷,一如昔年,「英國國教的最高首領是國家的國王,只要這片土地還承認我是不列顛的王,我當然能夠以王權將你放逐。」

  「滾出我的領土,薩麥爾!」

  .

  擠滿亡魂的地獄一寸一寸崩滅,天空中雲層散開,蒼青色的神龍一甩長尾,一場金色的光雨從天空降下,治愈著這片飽經坎坷的土地。

  澤田彌站在原地伸出手接了一滴虛幻的雨滴,有些迷茫地眨了眨眼睛。

  結束了?

  「master。」

  澤田彌應聲抬頭。

  亞瑟王提著聖劍朝她走過來,剛經歷了一場激戰,他的外表卻窺不出絲毫狼狽之色,神色從容,像只是下廚幫自家御主做個早餐一樣舉重若輕的姿態。

  伊甸園的陽光下,他璀璨的金發、銀白的鎧甲仿佛比陽光本身還要耀眼。

  因為亞瑟十分淡定,澤田彌也迷迷糊糊地也跟著鎮定下來。

  好像的確沒什麼大不了嘛,不就是地獄君主嗎?小意思!

  小蘿莉膨脹起來,「亞瑟你把avenger干掉了嗎?」

  「這倒沒有,雖然薩麥爾被我放逐回了地獄,但avenger本人跑了。因為剛剛有人忽然聯系我,讓我暫時放她一馬。」

  亞瑟王伸出手,一只白色的蝴蝶扇了扇翅膀,飛出他的掌心,靈動地繞著兩人轉了一圈。

  澤田彌的目光跟著那只惟妙惟肖的紙蝴蝶,最後落在自己的發梢上,小蘿莉微微睜大了一下眼睛。

  「這是ruler送過來的。還存活的英靈沒剩幾個,如果avenger在這裡被我送回英靈座,聖杯就要出世了,ruler認為現在還不是讓聖杯出世的時機。基於他的立場和之前的舉動判斷,我認為他是可以信賴的,master你覺得呢,要先去見見他嗎?」

  「哦……」

  澤田蘿莉有點呆地繼續望著那只眼熟的蝴蝶,它親昵地在她的發梢上蹭了一下就翩躚而起,扇著翅膀朝一個方向飛去,像是要給他們引路一般。

  澤田彌:「……亞瑟,我好像知道ruler是誰了。」

  亞瑟:「誒?」

  就在這時,兩人的耳麥裡響起一陣電流的雜音,像是收音機調頻,聲音雜亂片刻很快清晰,弘樹帶了一絲急促的聲音從耳麥裡衝出來。

  「彌,saber閣下,聽得到嗎?」

  「弘樹?」

  澤田彌按了按耳麥,抬頭看了一眼。伊甸園的天空漸漸消散,頭頂上的畫面重新變成了威斯敏斯特教堂將近淪為廢墟的天花板。

  「太好了,終於聯系上你們了。」那邊的澤田弘樹長長松了一口氣。


第138章 地獄之門(十五)

  幾分鐘後——

  在跟著引路的蝴蝶往ruler所在之處趕的路上,澤田彌一邊聽著弘樹講解了他們被困在結界內時外面發生的事。

  

  首先是另一個戰場的情況,為了打敗archer,ncer啟動了寶具和敵方同歸於盡。

  「……」

  在決戰的前一天晚上,在自己那個冗長無序的夢境中,她就看到過那個場景。枝葉繁茂的雷樹朝著天空生長,在最後一刻化為一場照徹黑暗的燦爛煙火。

  ncer的退場於她而言算是早有預料。英靈的人生不同於人類,他們的生命漫長到和人類史等同,ncer雖然只是暫時回到英靈座,但在人類短暫的生命中卻不一定還有和英靈再相遇的機會,所以對於作為人類的他們來說雖然並沒有和他死別,但此種光景也近乎是訣別了。

  「那ncer離開的時候,心願有達成嗎?」澤田彌問。

  「綱吉哥說ncer最後是笑著消失的,大概,是達成了吧。」線路中弘樹的聲音帶了一絲沙啞。

  所以他們的心意應該有好好傳達吧?這可能是他們作為平凡普通的人類唯一能夠做到的事,為那位生前沒有被世人接受的英靈,也為他們短暫邂逅但卻深受其恩惠的同伴。

  「然後是倫敦現在的情況,」只任由低落的情緒蔓延了一會兒,少年很快就打起精神,重回重點,「事實上,在archer那邊解決之後,綱吉哥原本是准備立刻來支援你們的。」

  但就在那個時候,他們收到了ruler的消息。地獄的侵蝕能力太過強大,外面的愛麗絲已經快撐不住了,而且與此同時從黑霧裡湧出來的毒蟲在倫敦城中肆虐,大肆捕殺生活在城市中的人類。

  地獄之門已經開始朝著現實世界傾斜,而倫敦的人類也是世界構成的一部分,如果他們全都死光了只剩下一個空城,地獄之門就會立刻墜入現實。

  「ruler說你們這邊不會有事,所以權衡之下,綱吉哥就先去外面救人了。」

  事實證明那位至今沒有露臉的ruler果然和他的職階說明一樣可靠,澤田彌這一組成功打破固有結界出來了,弘樹幾人也終於放下心。

  .

  「既然如此反正我留在這裡也沒用了,接下來的大戰也輪不到我這種小羅咯摻和,我就去那邊了。那邊那個saber,保護好我的master啊,再會~」

  就是這樣。

  弘樹講解完當前情況後,澤田彌唯一剩下的召喚物瑩草極具主觀能動性地見縫插針就把自己安排了,語氣中甚至帶著一絲躍躍欲試。

  顯而易見,她興奮地衝上前線肯定不是去給澤田綱吉當奶的,dps之心永遠不死。

  澤田彌:「偶爾還是要關注一下我哥哥的血量啊瑩草……」

  已經迫不及待往外跑出八百米的瑩草頭也不回地扔下一句,「放心,交給我吧!」

  澤田彌:「……」

  可是看你的樣子並不能讓人放心呢==

  ……

  話雖如此,現在這個情況作為maste

  r的澤田彌□□無力也只能任由瑩草自由發揮了。目送她攜著一身迫不及待搶人頭的氣勢飛一般離開後,她默默給自家哥哥加了個祈禱buff,就帶著saber繼續跟著蝴蝶去找ruler了。

  關於ruler的身份,柯南曾經有過很多分析和猜測。因為「生前沒有願望」這個設定太過空泛,而人類史上有可能成為英靈的存在如海一般浩渺,想從其中攥取一枚特殊的貝殼,就算是無所不能的名偵探也太難為他了。

  

  但唯有一點可以確認,這位ruler生前就是心思縝密之人,且對他們懷有善意。

  澤田彌才不會說破她的小伙伴還暗搓搓期待過會不會是福爾摩斯來著。

  這一切的疑問在她看到那只給他們引路的蝴蝶時終於有了答案,因為那個術她也會,還是蝴蝶的主人親自教她的。

  繞過一段走廊,眼前終於豁然開朗。

  一束天光從天井灑落,白色狩衣的修長人影悠閑地站在在天光邊緣,只余一片衣角被光照亮。

  無邊無際的穢氣在經過他身旁時自動繞開道路,留出一片清淨空地。

  他似乎若有所思地仰頭看著什麼,壓在烏帽下的墨色長發沿著背脊鋪落,只一個背影似乎就仿佛帶人重回了那個千年前兼具黑暗和風雅的平安京。

  澤田彌的腳步慢慢停了下來,而空地中央的人卻似乎有所察覺,微微抬手。那只白色的蝴蝶乖巧地落在他掌心變成了一枚小巧的紙人,隨即,那人側身回頭,溫雅俊美的臉上徐徐漾開了一個熟悉的笑容。

  「姬君。」

  「晴明……」

  銀發小蘿莉只頓了半秒就提起裙擺,飛快地朝著他跑去。在距離半步遠時原地起跳往前一撲,被熟練接住,如願撲進了那個帶著淡淡桔梗香氣的懷抱裡。

  然後,她終於可以縱容自己小小地松一口氣了。

  自游戲進行到這裡,他們揭開的陰謀越來越大,黑幕越挖越深。她內心堅定,一往無前,從未懷疑過自己能夠帶著身邊同伴抵達勝利的重點。

  但一路走來到底還是深一腳淺一腳如同行在雲端,直到此刻,她往前落下的那只腳仿佛終於踩到了實處,給了她真切腳踏實地的安心。

  我還是個小孩子呢……

  小蘿莉默默地雙手環著面前人的脖頸,在他懷著蹭了蹭。

  偶爾,就只是偶爾,放松一下也沒關系吧?

  畢竟,面前的人是晴明呀。

  .

  「你你你快掐我一下,我好像看到了安倍晴……嗷!」

  「是做夢?這是在做夢嗎?果然是這幾天連續加班的後遺症吧,媽媽我看到神仙了!」

  「這真的是安倍晴明?那個傳說中的安倍晴明?我我我我現在就地拜一個能求轉運嗎?我回去就補晴明神社的門票,補十張!」

  「來個還能喘氣的人幫幫忙啊!土御門家的暈倒過去三個了……」

  以上。

  監控室一片兵荒馬亂,全軍覆沒,難當大任。

  雖然最開始亞瑟王被抽出來的時候他們已經激動過一次了,但凱爾特神話畢竟是別國的

  ,而安倍晴明的傳說卻是在本國遍地流傳。現代人可能壓根不知道平安京時期的天皇是哪幾位,但卻絕對不會沒聽過安倍晴明這個名字。

  後台組群情激動,澤田彌倒是在晴明懷裡賴了一會兒就乖乖爬了出來。

  給晴明和亞瑟互相做了個介紹後,現場最負責的小蘿莉十分認真地開始關注正事。

  晴明就是ruler這已經是顯而易見的事了,可是對於他居然真的會被聖杯召喚這件事她還是感到有些不可思議。

  畢竟晴明有辣~麼懶,日常不上朝,物忌避半年。活著的時候就各種嫌麻煩,怎麼可能變成英靈給別人打工嘛。

  「因為我夜觀星像,發現姬君最近有麻煩,正好閑來無事所以就過來看看了。」安倍晴明輕描淡寫地如此說。

  澤田彌:「???」

  小蘿莉糾結片刻,認真提醒,「晴明,你跟我隔著一千多年哦。」

  「嗯?」

  「所以你是怎麼從千年前的星像看到另一個世界的我有麻煩的啊……」

  你清醒一點,我都跟你不在同一個世界好嗎?

  「嗯……」

  執著蝙蝠扇在另一手指節上輕輕敲了敲,大陰陽師若有所思地點頭,好像覺得這個質疑確實有點道理。隨即他若無其事移開目光,「話說回來,那位女王陛下現在情況如何?姬君你們沒有真的送她回英靈座吧?」

  澤田彌:「……」

  太生硬了!晴明你這個話題轉移得太生硬了!

  銀發小蘿莉默默盯著他,小臉鼓了起來。

  看著小臉變了包子的master,亞瑟王輕笑出聲,代替她回答到,「收到你的消息之後我就暫時放了她一馬,現在她應該躲在這棟教堂的某個地方,需要的話我隨時都可以將她送回該回去之處。」

  以平靜的語氣宣告了avenger的末路後,金發英靈的語氣一轉,抬眸鄭重看向面前的人,「還有那個時候,承蒙您照顧了。」

  「嗯?」安倍晴明稍顯意外地頓了一下,隨即他了然地抬手,白色的狩衣沿著手腕滑落,露出了他夾在修長手指間的紙人。紙人的腰間纏了一根銀色的長發,隨著他的動作閃過一道流光。

  「亞瑟陛下說的是這個?」

  「我從avenger的寶具中醒來之後就聽到了你留給我的話,如果不是您提醒,我可能還在那個錯誤的夢境中徘徊……」亞瑟王的臉上露出一抹苦笑,「居然還要master來保護我,作為騎士我實在太失職了。」

  澤田彌抬頭看向他,有點擔心地握住他的手,「亞瑟?」

  「別擔心,我沒事,我已經徹底走出來,avenger的寶具已經對我沒用了。」握緊小蘿莉的指尖,英靈淺笑著寬慰她,「同樣的錯誤我絕對不會犯第二次。」

  一旁的安倍晴明端詳了他片刻,若有所思地問,「亞瑟陛下認識的人中有跟我很像的嗎?」

  「叫我亞瑟就好……抱歉,是因為我的態度太過熟稔了嗎?」

  「這倒不是,只是您好像理所當然認為我能夠做到呢,潛入女王陛下的寶具影響別人

  的夢境這種事。」

  安倍晴明笑著晃了晃指間的紙人,「雖然我是個陰陽師,簡單一點的操作的確可以做到,但是那位女王陛下的寶具並不是單純的夢境那麼簡單。這個紙人上系了一根姬君的頭發,但只能當做前往您的夢境的通行證,比起天生的夢魔,我在這方面的修行還是有些不足的。」

  亞瑟微微一怔,「您的意思是……」

  「也就是說,那個夢境中出現的一切,全都是你的心的選擇。除了在你醒來時留下信息,我並未做任何事。亞瑟陛下,如果您想要感謝誰,唯一應該得到這份謝意的人,只有您自己。」

  大陰陽師的聲音如蒼空中悠悠飄落的新雪,悠閑恬淡,仿佛別有深意,讓英靈一時也陷入怔忪之中。

  唯一沒有被劇透的蘿莉左右看看,有點不明白為什麼這兩人之間忽然就彌漫起自己讀不懂的氣息,「亞瑟,晴明,你們在說什麼啊?」

  被點名的亞瑟王回過神,下意識垂眸,只見到面前的小蘿莉正仰著小腦袋看向自己,銀色長發散落在肩上像於星空中鞠了一把月光,精致的輪廓依舊依稀可以窺見成年後那份驚心動魄的美麗。

  英靈沉默片刻,忽然笑了。他蹲下身,抬手揉了揉小女孩的發心淺笑著道,「這個就要等master你長大之後再給你解釋了。」

  安倍晴明煞有介事地點頭應和,「沒錯,這個問題就留給姬君你長大之後再煩惱吧。」

  澤田彌:「???」

  為什麼呀?這是什麼嚴肅到只有我長大才能參與的議題嗎?!

  「好了,閑話就到這裡了。」

  不等小蘿莉繼續抗議,安倍晴明手中蝙蝠扇一收,從容收回主線。

  「姬君,事到如今你應該已經察覺到了吧,你們真正的敵人到底是誰。」

  「……」

  澤田彌被一句話堵了回去,作為一只識大體的蘿莉,她深吸一口氣,在心裡默默地撓了一會兒牆,終於放過了上面那個話題,重新把自己的表情調成嚴肅正經。

  「嗯,我知道呀。」她嚴肅地說,「就是聖杯嘛。」


第139章 地獄之門(十六)

  這個世界是沒有聖杯戰爭的。

  聖杯戰爭這個魔術儀式真正發生的場地是一個和本世界沒有交集的,完全不同的世界線,它原本不該在這個世界出現。

  現在游戲中爆發的這場聖杯戰爭完全是人為促成,幕後之人不知從哪裡得到了其他世界有關聖杯戰爭的資料,復制構建出了這個儀式。

  其背後真正的目的,就是掌控那股幾乎和「萬能許願機」同質,可以將幻想固化成現實的力量。

  「姬君應該也猜到那股力量的名字了,自古以來,它被人們稱之為——魍魎之匣。」

  就像游戲玩到最後關鍵npc終於出場揭露故事背後的殘酷真相一樣,大陰陽師安倍晴明完美客串了這個經典角色。在他不疾不徐的聲線中,隱藏在幕後的黑手們的謀劃和目的被條分縷析地公布在眾人面前。

  「就算是我,也不得不對能夠想到這個辦法來利用魍魎之匣力量的人稱贊一句『天才的構想』呢。」

  話雖如此,大陰陽師的語氣清淡而散漫,似乎實際上對這個構想並沒有興趣,更談不上欣賞。果然很快他就話音一轉,「但這個設想有一個致命的疏漏。姬君,還記得你在學習陰陽術之初,我告訴你的第一句話嗎?」

  澤田彌想了想,「萬物有靈,需常持敬畏?」

  「沒錯。」輕輕用扇柄敲著掌心,安倍晴明煞有介事地困擾道,「現在的陰陽師已經沒落到如此地步了嗎?連陰陽學說中的基礎都忽視了。」

  兩人身邊不是陰陽師的亞瑟王殿沒聽懂這段對話,好在他有著豐富的和魔術師打交道的經驗,直截了當地問道,

  「所以安倍閣下,您指的疏漏是什麼?」

  「就是聖杯本身的差別啊。」安倍晴明果然照顧了他們這些不懂陰陽術的外行人,清晰明了地解釋道,「在聖杯戰爭起源的那個世界,所謂的聖杯是魔術師們通往根源的嘗試,它本身是一個魔術現像,不具備任何意識。而魍魎之匣構成的聖杯,是擁有『自我』這個概念的。」

  「!」

  「說起來,據我所知聖杯起源的那個世界曾經發生過一次嚴重的事故,」蝙蝠扇輕輕抵住下顎,大陰陽師回憶起什麼一般,徐徐講述道,「在某一次聖杯戰爭中,因為混入了『此世之惡』導致聖杯被污染產生了自我意識,大概就跟現在的情況一樣吧。」

  「向它許下的任何願望都會以最扭曲的形勢實現,而在願望實現後,聖杯,不,應該是魍魎之匣就能夠真正降臨到這個世界,那將是一場徹底的災難。」

  任何力量一旦被冠以名字,被流轉傳頌,被人類崇拜祭祀,就會生出意識,更強大的會被奉為神明,例如掌管生死的泰山府君。然而既然有正位的維護世間秩序的神明,那麼也同樣有肆意妄為的對世間生靈懷抱惡意的邪神。

  此刻亟待出生的魍魎之匣毫無疑問就是後一種。

  力量本身是沒有偏向的,但當它在以這場聖杯戰爭作為通往成神的祭祀時,原本無色的意識就已經被鮮血和廝殺污染了,最後當然也只能以邪神的位格降臨。

  幕後策劃了這場聖杯戰爭的人可能並不知道這一點,也可能知曉詳情甚至對此有意推動,他或許有所依仗,認為即便邪神降世也有控制它的方法,所以對其中的危險不屑一顧。

  但對已經了解了內情的人而言,他們是絕對不會容許這樣一個邪神降臨到這個尚且脆弱的世界上的。

  「所以向聖杯許願這一條已經行不通了?」

  受了一波真相的衝擊,難得弘樹還能以ai的冷靜飛快抓住重點。

  「這樣的話那地獄之門……」

  

  如果不向聖杯許願,地獄之門就會掉到現實引發世界崩滅,而如果許願關閉地獄之門,聖杯中的邪神就會降臨,世界一樣要迎來一場災難。

  一個幾乎無解的死局。

  不僅僅是陷入邏輯死循環的弘樹,游戲外所有聽到這裡的人表情瞬間凝固,宛如寒冬腊月被人兜頭澆下一盆涼水,寒氣從體外一路滲到了心底。

  「所以說,」

  在這如同永劫的寂靜中,安倍晴明帶了一絲嘆息的聲音落在空蕩蕩的空間裡,「就是因為提前預見到了這種情況,所以那孩子才這麼拼命啊。」

  ……那孩子是指?

  這個疑問眾人沒來得及問出口,因為在以上那段對話中一直保持沉默的銀發小女孩忽然輕聲開口,「我明白了。」

  .

  ……我明白了。

  澤田彌低頭看向自己的掌心。

  為什麼明明害怕得發抖依然要堅持讓她放棄聖杯戰爭。

  為什麼說這是他唯一的價值。

  「……晴明,江守准備做什麼?」

  「姬君已經察覺到了嗎?」

  以近乎肯定的態度,晴明側過身,手中的蝙蝠扇往身後的方向平穩一抬。大陰陽師看過去的目光仿佛帶了一絲悲憫,又好像看穿一切後的通透淡然。

  「他已經進入了聖杯的內部。借用陣法將聖杯封印在自己身上,然後把聖杯帶到地獄之門後,向聖杯許願將地獄連同自己身上的聖杯一並放逐出這個世界——這就是他想到的,唯一破解這個死局的方法。」

  「——!」

  「……」

  突然反轉的消息引發了一片死一般的寂靜,眾人意料之外的震驚中澤田彌卻有種「原來如此」的感覺。

  就是這個原因啊……

  她一向能夠敏銳分別別人對自己的感情,那個以「江守晃」的身份待在她身邊的人,面對她的時候明明是純然的善意的。

  無論什麼時候看向她的目光都像家中從小養大的狗狗,恨不得下一秒就跑過來圍著她搖尾巴,卻非要強撐著把自己擺在敵人的立場上,要他們以為他是幕後的反派boss。

  明明完全不適合這個角色,卻非要堅持塑造出自己殘忍無情的假像。

  因為只有這樣,在他孤身一人步入黑暗的時候,他們才能問心無愧地,不必背負著犧牲了同伴生命的重負,重回光明之中。

  「……騙子,笨蛋。」

  「我的後代中還有傻成這樣的孩子啊。」安倍晴明淺淺嘆息一聲,隨即合上蝙蝠扇若有所思,「野心家、異想

  天開的惡徒、距離深淵一線之隔的瘋子……這樣的人群裡面居然誕生了一個異類,人類的靈魂真是多種多樣。」

  「您對您的後代的認知還真是各種各樣的深刻啊……深刻到主控室裡土御門家的人都哭了。」

  弘樹無奈地嘆了口氣,不知道是不是因為曾經和「江守晃」有過同樣想法的原因,他倒是其他人中最先接受這個設定然後回過神的。

  「那個,我還是有些不明白,既然那位江守君是一開始就站在彌這邊的,那麼他為什麼還要將地獄之門喚醒呢?如果只有聖杯的話,局面應該也會好收拾一些吧?」

  「這個問題很簡單,」安倍晴明說,「因為『地獄之門降臨』這個事件是必然會發生的。」

  「——??」

  「不明白什麼意思嗎?嗯,對於對陰陽學說不太了解的人來說的確比較難懂呢。」

  面對眾人的茫然,大陰陽師倒是很有耐性,親切得讓眾人受寵若驚,「一句話來說——『這就是命運』。做個比喻的話,就像通往前方的道路中間有一個坑,你經過那裡時可以設法繞過這個坑,卻沒辦法改變它一定會存在的事實。」

  「所以地獄之門是必然會降臨的,如果刻意去回避只會造成無法掌控的局面,還不如提前將它納入計劃中,甚至可以利用它將聖杯的問題一並解決?」

  弘樹聞言恍然大悟,安倍晴明贊許地頷首,宛如循循善誘的師長般,「說得沒錯,這就是那個孩子的全部計劃。」

  就目前來說,「江守晃」真的已經盡力做到最好了,如果他能成功,這兩樁災禍將互相抵消,世界面臨的危機也會就此解除。這個堪稱完美計劃只有唯一一個犧牲品,就是「江守晃」本人。

  「知道他想做什麼就好辦啦,」澤田彌面無表情地說,「可以啦,我去把這個笨蛋拉出來打一頓,果然在archer出現的那個河灘的時候就該動手的。」

  「額,彌醬……」

  「嗯,所以姬君是打算自己去封印聖杯和地獄之門嗎?」

  「反正這兩個東西已經重疊到一起了,一個也是封印兩個也是封印,就當是順便了。」

  這順的哪門子便啊?

  弘樹嘴角一抽,皺了皺眉擔心道,「彌醬,真的可以嗎?雖然我不知道你准備用什麼方法來封印地獄之門和聖杯,但想也知道沒這麼簡單吧。單以這兩者的位階來說就不是那麼容易做到……」

  「master。」

  澤田彌正准備開口解釋,忽然聽到亞瑟王清淡的聲音,「我能單獨和安倍閣下說幾句話嗎?」

  眾人一怔,小蘿莉動作一頓,有點茫然地抬頭看看他,又看看晴明。

  被點名的大陰陽師看向面色沉靜的金發王者,露出了了然的神情。

  「當然可以,亞瑟王殿下,請這邊來吧。」

  .

  既然說了是單獨,弘樹那邊自覺關閉了線路,澤田彌也乖乖待在原地看著晴明和亞瑟走到了一面牆壁後。

  可是亞瑟和晴明有什麼事是非要單獨說的呢?他們不是才剛認識嗎?

  不明白為什麼自己的

  從者和飼主在奇怪的地方有了默契的小蘿莉滿臉迷茫。在她頭頂上的問號刷出第三排的時候,似乎是終於談完了,亞瑟率先從牆壁後走了回來。

  小蘿莉以困惑的目光看向自家從者。

  「亞瑟你和晴明說什麼啦?」

  「一點簡單的情報交換。」英靈的表情若無其事,面上看不出絲毫端倪。

  他走到近前後單膝跪下,伸手輕輕搭住了她的肩,沉吟了片刻。

  「master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澤田彌毫不猶豫,「好的呀。」

  「……」這爽快的回答讓還斟酌了片刻語言才待出口的英靈一時啞然,失笑道,「我還沒有說是什麼,master你就答應得這麼快嗎?」

  澤田彌眨了眨眼睛看向他。

  英靈近在咫尺的碧色眼眸澄澈如水,輪廓柔和俊美如教堂中聖騎士的畫像,靈魂中透出來的光輝如外表一樣閃耀。

  你都這麼好看了,當然說什麼都可以答應啊。

  「嗯,我就當master是在誇我了。」

  將她沒留神說出來的話收入耳中,的確非常好看亞瑟王煞有介事地點頭,碧色眼眸中一點笑意稍縱即逝。隨即他的表情多了幾分沉靜,像是終於要進入正題般,他輕輕閉了一下眼睛,語調也隨之低沉下來,「master,您之前告訴過我,要封印地獄之門常人需要付出生命為代價對嗎?」

  自己立下的fg自己都忘了的澤田彌:「……」

  ……糟糕,早知道就不說實話了。

  小蘿莉的目光飄了起來,底氣十分不足地說道,「那只是其他人啦,我可是很厲害的哦,不會有事的。」

  「嗯,我相信你。」

  意外的是,亞瑟聽完這句裡裡外外都透著心虛的話居然一口同意了。他神色真誠地看向自家御主,在暗沉的天色下那張好看的臉仿佛籠著淡淡的柔光,「我明白您的想法,也並不准備阻攔您做您想做的事情。只是master您可以答應我一件事嗎?」

  「誒?」

  「請您答應我平安從那扇門後回來,可以嗎?」

  「……」澤田彌和他對視了片刻,終於乖乖點頭,「哦,好吧。」

  那,那我就再多努力一下吧。

  隨即她很快反應過來,舉一反三道,

  「那作為交換,亞瑟也能答應我一件事嗎?」

  「可以。」

  「……」

  你也答應得這麼快真的好嗎?

  銀發小女孩抬頭無言地看了他兩眼,對自家從者答應得如此迅速透出一絲糾結,然而金發英靈只是平靜微笑地看著她,仿佛在雲淡風輕地說「沒有什麼事是我不能答應你的」。

  小蘿莉遲疑片刻,終於放棄了這絲糾結,坦率道,「如果我平安從門後面回來了的話,亞瑟也稍微,嗯,我是說稍微,往前看一看,好不好?」

  「……」

  似乎沒有料到會得到這樣一個回答,亞瑟王略微意外地啞然。他微微垂下眼睫,掩下了眸中的神色,唇角卻勾起一抹非常淺的笑,然後毫不猶豫地說,「好。」

  澤田彌認真地伸出手,「約好了?」

  「是,約定好了。」


第140章 地獄之門(十七)

  「江守晃」,或者座敷童子,其實他沒有真正屬於自己的名字。

  有著那樣輝煌尊貴的姓氏,名字這種東西似乎就無關緊要了。

  按照他從小就被灌輸的理念,重要的是家族,而不是個人。作為傳說中那位大陰陽師安倍晴明的後人,他們絕對不能辱沒「土御門」這個姓氏的榮光。

  

  但「江守晃」非常不幸的,是那些不但沒能給「土御門」增添半分光輝,反而拖了後腿的廢物中的一員。

  陰陽師的世界是殘酷的,沒有天賦的人沒有存在的價值。而剛一出生就被否定了價值的「江守晃」連名字都沒有被用心賦予,只隨便被冠了個編號就扔到了角落,然後就那樣被隨意地,像是從地裡隨手點出幾枚土豆一樣,被漫不經心地扔進了土御門家的那個所謂「人才培養計劃」裡。

  對「江守晃」來說,那是噩夢一樣的開始。

  他們被關在宅院中集中管理,每隔一段時間身邊就有人失控發瘋,然後被冠以「失敗品」的名義扔出去。

  與其說是「培養計劃」,他們所經歷的一切更像是一場尚未成熟的實驗。而他們這些沒有天賦才能,早早被放棄的孩子們都是可消耗的試驗品。

  院子中的每一天天空都是灰色的,長夜綿延看不到盡頭。

  「江守晃」從來不是出挑的人,他全身上下唯一的優點大概只有忍耐。因為長年被人忽視,因為需求從未得到滿足,所以他反而比其他人更擅長忍受,忍受外界加諸於他身上的一切。

  所以意外地他忍過了一場又一場失控,在那些歇斯底裡的黑夜中慢吞吞把自己重新拾掇回人樣,然後艱難地從深淵中重新爬上來。

  偶爾他自己也會疑惑,像他這樣的人,沒有人在乎也沒有在乎的人,為什麼一直堅持著不肯死呢?

  直到某一次,他竭盡全力地熬過又一次失控,精疲力盡地推開房門抬頭看到天際初生的朝陽時,他忽然有些明白了,自己死撐著以狼狽到可笑的姿態也要死賴在這個世界的原因。

  他沒有被人關心過,沒有被人承認過,沒有感受過陽光灑在身上的溫度。

  【很辛苦嗎?】

  【放心啦,就算你沒有用也不會放棄你的。】

  他也希望有人能夠跟他說這樣的話,希望自己對於他人來說,是有價值的。

  人的靈魂有它不可理解的寄托。

  他希望有這樣一個人出現,就算付出生命為代價也無所謂。

  「江守晃」十三歲那年,土御門家爆發了一場最嚴重的叛亂,反叛者只有一人,卻強到可怕。可以說是積年業力的反噬,某個和「江守晃」一樣出自那個「人才培養計劃」的孩子能力覺醒,殺光了負責這個計劃的所有人,屠盡了土御門那個支脈。

  然後那人提著刀走到縮在角落的「江守晃」身邊,踹了他一腳說,「喂,跟我混嗎?」

  「江守晃」聽話地跟著他走了。

  他跟著那個人叛逃到了一個土御門夠不著的組織,不同於那人在什麼地方都光輝耀眼的才能,他即便挪了位置,也依舊是沒人關

  注的小透明。

  但「江守晃」卻感謝自己無足輕重的地位,和那個被後天開發的沒多大用卻足夠特殊的能力,所以這個近乎送死的任務才會落到他頭上,他才會進入游戲,然後遇到他一直在等的人。

  ……

  這些想法是澤田彌成功把某個笨蛋撈出來之後才知道的。

  除了「你是傻子嗎?」、「土御門家果然該修理了!」還有「既然有人關心了就給我珍惜自己的生命一點啊!都說了就算你沒用也不會扔掉你,哪一個字聽不明白給我回去抄十遍!」

  但當前她還飛奔在阻止對方走錯支線的路上,穿過有如迷宮一般的教堂,朝著地獄之門前進。

  且在此之前已經非常不開心地發表了一通嘮叨。

  「所以說,你們這些以為犧牲自己就能打出he的家伙們全都是笨蛋嗎?既然有人犧牲了怎麼能算是he啊,不要小看我啊,就打游戲而言連三哥哥都不是我的對手哦,連那個喪心病狂的三哥哥都不是哦!」

  為了強調重點還重復了兩遍地,銀發小蘿莉一邊往前趕路一邊氣鼓鼓地發出了強者的發言,「大家一起回家才是正確的、受歡迎的圓滿結局啊,就這一點而言連世界的意志都會肯定我噠。除此之外的結果我才不接受,沒錯,絕~對不接受!」

  「嗯,的確是master的風格呢。」→對自家御主的霸權發言非但不勸諫反而報以能夠寵出個熊孩子的縱容的微笑的亞瑟王。

  「姬君想做什麼就去做吧,剩下的交給我和亞瑟殿下就可以了。」→同樣從來不會認為自家孩子有任何問題的熊家長安倍晴明。

  澤田.上一個笨蛋.弘樹:「我說你們好歹也稍微勸一下……算了,以我的立場來說完全沒辦法反駁這段話……」

  話雖如此,他的唇邊卻下意識勾起一抹淺笑,然後他干咳了兩聲,將話題收回正題。

  「那麼,重復一遍作戰計劃。彌和安倍閣下去封印聖杯和地獄之門,還剩下的avenger就交給saber閣下……」

  「還有一件事需要亞瑟王殿下來做,」安倍晴明適時插言道,「地獄對這個世界的侵蝕已經達到一定程度,即便將地獄之門封印也無非徹底解決問題。所以,到時候需要您用剛剛將avenger放逐的那個寶具把被侵蝕的部分連同地獄和聖杯一起驅逐出去。」

  「我明白了,交給我吧。」

  .

  十分鐘後,地獄之門面前——

  目之所及一片恍惚,漆黑的烈焰席卷焦土,那扇猙獰可怖散發著邪惡氣息的大門立在昏暗的天幕下。已經和此處接軌的暗紅色土地像個寄生在世界身體上的惡性腫瘤,不斷蠶食著這片空間。

  「到這裡就該分開了。」安倍晴明伸出手,一枚紙蝶從他掌心飛出,翩躚著翅膀自覺飛往某個方向,「亞瑟陛下,它會帶著您找到avenger,請您將她送回英靈座,我們這邊也會同步開始封印地獄之門和聖杯。」

  亞瑟王點點頭,神情平靜地表示了解,然後垂眸看向身邊的人。

  小蘿莉察覺到他的目光,有些迷惑地抬頭看過

  來。

  銀色的長發從肩上滑落,在暗沉的天幕下仿佛散發著光輝。

  「這可能是我經歷的最特殊的一場聖杯戰爭了master。」

  英靈碧色的眼眸浮起一點溫和的笑意,神色中夾雜了幾分喟嘆,「無論是身邊的同伴還是面前的對手,每一個人都是站在守護的角度,竭盡全力地,寧願犧牲自己也要保護重要的人和這個有她存在的世界。」

  「謝謝您讓我有了這樣一段寶貴的經歷,您和您的朋友證明了我的決定是對的,人類靈魂能夠綻放出怎樣的光輝,這個世界是值得放棄一切去守護的。」

  「所以,下令吧master。」金發騎士在自己小小的御主面前單膝跪下來,以宛若宣誓忠誠的姿態,淺笑著說道,「請給與我指令,作為您的騎士,我將會掃清所有擋在面前的敵人,將勝利帶回來獻於您的座前。」

  澤田彌鄭重點頭,「avenger就交給你啦,亞瑟。」

  「是!」

  小蘿莉歪頭想了想,又加了一句,「這裡已經屬於地獄的地界了,那個惡魔可能會再次找上來,務必小心哦。現在已經不用管他了,實在不行可以繞開他所在的位置。」

  亞瑟王揚了揚眉。

  「嗯,您這種說法讓我稍微有點困擾啊master」

  「誒?」

  「雖然很感激您對我的關心,但是……」英靈眼眸中亮起一道銳利的光,像撕裂黑暗的晨曦,帶起如劍刃的鋒芒,「不要把之前那場戰鬥當成了我的真正實力啊,現在站在你面前的,想要保護這個世界和你,想要實現你的願望的亞瑟.潘德拉貢,是最強的!」

  澤田彌略微睜大了一下眼睛,隨即煞有介事地點頭,嚴肅糾正了自己的話,霸氣道,「好的,那麼——亞瑟,將avenger送回英靈座,無論是誰擋路都全部干掉!」

  亞瑟王含笑回應,「是,master。」

  .

  「亞瑟殿下的確相當可靠啊,姬君你的運氣總是這麼好。」

  望著那道仿佛身披晨曦光輝的修長身影走入地獄無邊無際的黑暗中,安倍晴明淺淺一笑,信手撥開蝙蝠扇,回首道,「准備好了嗎master,我們這邊也要開始了。」

  澤田小蘿莉正准備點頭,然後忽然一頓,「咦,晴明,為什麼你也這麼叫啊?」

  「嗯,因為我現在不是英靈嗎?偶爾覺得這個稱呼也不錯呢。」

  以近乎在月色下漫步的悠閑姿態,大陰陽師從容跨過了那扇地獄之門。

  腳下的土地蔓延出無邊的暗紅血色,遠處的復雜陣紋如同大地突出地面的血管。

  金色小巧的聖杯懸浮「血管」中央,於暗沉低垂的天幕下散發出淡淡的金色光芒。

  「看,」

  安倍晴明蝙蝠扇輕抬,以逛旅游景點的導游的語氣,淡然自若地介紹道,「那就是借由聖杯的形態出現在這裡的,本體為即將降臨到這個世界的邪神——魍魎之匣。」

  「啊順便一提master,因為我目前其實算是他召喚出來的,所以沒辦法和他動手哦。」

  「……」正准備挽袖子的澤田彌一頓,無言地抬眸看了他一眼,「我早就知道了。」

  「嗯?」

  「所以晴明你給我加油就好啦,我要自己動手!」
【連載文請勿回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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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41章 地獄之門(十八)

  頭頂是雲翳低垂的天空,無邊無際的雲團間透出一點清透的藍。游絮一般的細雪悠悠飄落,一支探出路旁的青松被壓得往下一彎,撲簌滾落幾團雪團。

  細小的雪籽濺在臉頰上,化成冰冷的冷意,澤田彌猛地回過神,伸出小手抹開眼角的水滴,茫然四顧。

  這裡……是哪兒?

  這片空間的季節應該是冬季,地面上壓著厚厚的積雪,她身處於一條長而寬廣的景觀道中間,兩側簇擁著蒼翠雪松。抬頭一眼望去,遠方的建築安靜陳列在雪景中,看規格此處似乎是一座學校。

  可是她是怎麼到這兒來的?

  澤田彌茫然地把自己的記憶往前撥,她記得自己和晴明到達了地獄之門面前,直面了門後面的聖杯,然後……

  然後聖杯炸了。

  澤田彌:「!」

  她想起來了。在她們跨過地獄之門的瞬間,聖杯底下的血紅色法陣忽然啟動。黑色的水源源不斷地湧出聖杯,彙聚起海嘯一般的黑潮,浪頭迎面朝他們坍塌下來。

  她雖然條件反射地張開了結界,但還是被淹了進去,眼前一黑就失去了意識。

  等她醒過來,就到這兒了。

  所以她在這裡,晴明又在哪兒?

  澤田彌終於理順了邏輯,抬頭四顧准備找人,一個熟悉的聲音忽然響起,就在她身後,讓小蘿莉下意識回過頭。

  「大小姐,你果然來了。」

  「?」

  「江守晃」的聲音、「江守晃」的外形、「江守晃」的臉,三者加在一起。

  「這裡是可以實現一切願望的,聖杯的內部。只要向它許願,任何願望都能夠實現。來,大小姐,說出你的願望吧。賦予聖杯形體,讓聖杯出世,它已經等了很久了。」

  「……」澤田彌,「……在此之前,你是誰?」

  「我是『江守晃』。」對方說,「雖然以前沒有名字,但現在已經准備繼續用『江守晃』這個稱呼作為名字了,所以請繼續叫我『江守晃』。」

  「……」

  澤田彌默默看著這個自稱「江守晃」的東西。

  沒錯,就是「東西」。雖然空長了一張人類的臉,但他非人類的異質感簡直猶如雪地上的一滴濃墨一般凸出,只要長了眼睛的人都沒辦法忽略過去。

  於是澤田彌認真問,「你覺得我瞎嗎?」

  好好的聖杯,裝什麼活人?

  「?」

  然而以「江守晃」的形態出現的聖杯似乎並沒有聽懂她的潛台詞,反而露出了疑惑的表情,顯得有些蠢不拉幾的。

  這種蠢呼呼的神情經常出現在真正的江守晃臉上,在此時反而給了澤田蘿莉一種微妙的親切感,於是她寬容地略過了這一茬,扭頭在四周找了找。

  「你在這裡,真正的江守在哪兒?」

  聖杯雖然蠢,但有問必答,「人類『江守晃』已經死亡。」

  「……」

  澤田彌看向周圍的目光頓住了,緩緩回過頭。

  「『江守晃』是由土御門制造,又被其他人類人為改造的小聖杯。他的作用是保管servant的靈魂,是用於在最終開啟聖杯的【器皿】。他的死亡是聖杯戰爭開始之前就注定的,現在他的任務已經完成,作為聖杯出世的養料提前退場。」

  聖杯頓了頓,繼續說,「我紀錄了他的人格,以他的人格作為外殼,繼承了他的思想和願望。所以,你可以將我繼續視為江守晃。」

  「……不用了。」

  澤田彌輕聲說,她的視線劃過聖杯的臉,輕飄飄掠過他身後壓著皚皚白雪的雪松林。

  寒風拂過,蒼翠的林木間,一支雪松被身上的積雪壓彎了腰,撲簌抖落一地雪花後自然地彈起時,一不小心反彈過頭把自己抽了一下,整株雪松都被抽得一抖。

  澤田彌的目光一頓,停在那顆樹上。

  ……錯覺嗎?她怎麼感覺這顆松樹有點蠢?

  「大小姐,」一旁的聖杯見她半天沒有動靜,跟個復讀機似的開始催了,「請您開始許願吧。」

  小蘿莉心不在焉地點頭,隨口問,「你先告訴我你怎麼把我拉進來的,還有這裡為什麼只有我一個人,晴明呢?」

  「ruler還在聖杯外部,我能夠把你拉進來當然是受到了他的幫助。」

  「……」澤田彌的注意力終於從雪松上移開,看向他。

  「我知道你和ruler生前就認識,」聖杯說,他說話的語氣很正常,眼神中卻透著股高等生物居高臨下的蔑視,不知道是還不熟悉人類的表裡不一還是根本不屑於去遮掩,於是平板無波的語調卻能讓人讀出得意的味道。

  「但英靈和還活著的人類是不一樣的。而且現在他是我召喚出來的從者,當然會聽我的命令。」

  「……」

  這傻子聖杯的表情實在有些傷眼睛,澤田彌面無表情地又把目光移走了。

  復讀機又開始催,「大小姐,你快許願吧。」

  「我沒有需要你實現的願望。」

  「嗯?不可能吧。」聖杯話音一頓,平板的語調中忽然多了一絲詭異,「大小姐你沒有好好看過自己的內心嗎?只有有願望的人才會被選中,只有有願望的人才能走到這裡,好好看一看前方,你是真的沒有願望嗎?」

  他的話音剛落,前方一聲悠長的劍鳴穿破雲霧,兵戈交接的動靜響徹行雲。天空中的雲層被無形的力量翻攪成旋渦,兩柄華麗耀眼的長劍緩緩於天際浮現,以劍尖倒懸的姿態君臨於天幕之上。

  青與紅的光輝分別渲染了半邊天際,一靜一動兩種矛盾的力量迸發,寸步不讓地碰撞在一起,連周圍的空間似乎都發出了不堪重負的哀鳴。

  ……達摩克利斯之劍。

  澤田彌驀地一怔,迅速抬頭,淺色的眼瞳中倒映出那抹耀眼的赤色光芒,與此同時她身上那枚印記火燒火燎一般刺痛起來,讓她呼吸一滯,下意識伸手按在了鎖骨下。

  像是生怕她看得不夠清楚一般,站在她旁邊的聖杯手一揮,帶著她漂浮起來朝著那個源源不斷爆發著威壓的地點飛去。

  前方的鏡頭不斷拉近,她終於看清楚了處於戰團中心的兩個人。

  是青王宗像禮司和她的大哥周防尊。

  「你應該也預料過吧,這樣的場景。」

  天空中赤色的達摩克利斯之劍搖搖欲墜,底下的戰鬥爆發出的無形氣浪將她肩上的長發帶得飄拂而起,綴著蕾絲的裙擺在風中獵獵飛揚,像一朵在天空中盛放的花。

  「你的大哥,赤之王周防尊,快要死了。你現在看到的是無數條世界線中,發生的概率最大的畫面。」

  白銀之王從天而降,插入了赤青兩位王權者的戰鬥中。他在颯然風聲中回過頭,對赤發王者說了幾句話。

  她看到青年唇角挑起,露出了一絲滿意的笑容,指尖赤色火焰驟然暴漲。

  「等等,大哥!」

  「周防!」

  銀發小女孩的身體迅速往下墜落,她咬牙睜大了眼睛,在烈烈火光中努力地朝那個身影伸出手。

  宛如核彈爆炸的衝擊波橫掃空間,明亮耀眼的火光上接天際。

  她的長發被風吹散,散亂的發絲掠過眼前,將那個煙塵彌散中的筆直身影分割到了愈發遙遠的空間。

  達摩克利斯之劍殘破的虛影穿過她的指尖無情墜下,她感覺到那個人好像抬頭往這邊看了一眼。

  下一秒,銀色的劍光閃過,一捧赤紅的鮮血隨著刀光一並散落在空茫的雪地裡,將她的視野也隨之染得通紅。

  「……大,哥?」

  殘破的達摩克裡斯之劍停在了距離周防尊頭頂只剩下半米的位置,隨即從劍尖開始緩緩消散。

  澤田彌和風一起落地,怔怔地看著那個人以放松到散漫的姿態倒在了禮司的肩上。在散落的紅色光點中,他墨色的眼睫緩緩垂落,掩住了那雙淡金色像燃燒的荒野一樣曠遠的眼睛。

  「……」

  滾燙的鮮血如雨線一般順著他的指尖垂落,漫過雪地,蔓延到了她腳下。

  「怎麼樣?」聖杯在她身後說,「你不想救他嗎?」

  澤田彌伸出的手緩緩垂下,袖擺下的指尖慢慢抵入掌心,鴉羽般的眼睫低垂收攏,掩下了一場疾風驟雨.

  地獄之門。

  安倍晴明眼疾手快地伸出手,接住了銀發小女孩失去意識倒下的身體。

  「怎麼回事?!」

  弘樹在線路那頭驚慌道,「我這裡已經看不到你們那邊的情況了,發生了什麼?為什麼彌的生命數值在飛快下降?」

  大陰陽師垂首不言,空著的另一只手懸空在小女孩身上行雲流水地寫下一串金色的咒文。咒文成形的瞬間立刻光芒大放,形成一個復雜的結界將小女孩籠罩其中。

  「停,停住了……恰好停在了危險值前,呼……嚇死我了,晴明大人,你們那邊到底出了什麼事啊?」

  「雖然我也不想這麼說,但現在還不是放松的時候哦弘樹君,剛剛是聖杯出手了。」

  「誒?!」

  「好歹也有神明位格,在這個即將出世的關鍵時刻,魍魎之匣果然也不願意任人宰割,最終選擇了奮力一搏呢。」

  「啊?啊……奮力一搏是指?」

  「嗯,這個也算早有預料只不過……」

  安倍晴明的聲音倏然一停。

  「只不過?怎麼了,晴明閣下,又發生什麼了嗎?!」

  因為看不到這邊的情況,弘樹的緊張被放大了十倍,聲音聽起來快急瘋了。

  朝著某個方向眺望了幾秒,大陰陽師終於收回視線,徐徐開口,「這個倒是有些出乎意料,」

  他的聲音終於打破了不疾不徐的淡然,多了一絲意外的感情。

  「魍魎之匣的大部分力量居然放在了那邊嗎?他和地獄聯手了?」

  「什麼???」.

  另外一邊戰場。

  avenger的寶具展開的瞬間,亞瑟就知道自己即將落入幻境。

  他握緊了聖劍,正准備一擊斬破結界從裡面衝出去時,周圍飛快倒退的景像終於固定下來。黃昏的夕陽落在他的臉上,風中傳來了一絲他熟悉的戰火與血的氣息。

  和上一次截然相反地,他的意識完全清醒,周圍的事物也真實得讓人難以置信。

  他略微怔忪地抬頭四顧,目之所及是籠罩四野的火光與血色。戰士的屍骸堆積成山,從人類身體中流出的血液彙集成淺淺的窪涔。殘破的旗幟被隨意插在山丘上,斷裂的兵戈凌亂散落。

  其實不需要繼續確認,這個場景在他的記憶中篆刻得太深了,只一眼他就已經認出了這裡是什麼地方。

  卡姆蘭之丘,他的王朝終結之處。

  不遠處的山丘上緩緩走上來一個人影,夕陽的余光從他的鎧甲上淌過,邊緣的紅紋像泊泊流淌的鮮血。

  他似乎是經歷了一場大戰,身上鎧甲破損嚴重,遮住面容的頭盔也碎裂了大半,但手中那把劍卻依舊如剛開刃般璀璨光寒。

  「……魔劍克拉倫特。」

  與此同時那個以魔劍支撐著著身體艱難走到近前的人也終於看清了他的面容。

  「……父,王?」

  「……不對,您明明已經……為什麼?」

  「難道是假……不,您就是父王,可是您為什麼會完好無損地……我說啊!你為什麼一直在看克拉倫特,你看看我啊!!!」

  「哦,是莫德雷德啊。」

  「就是這個語氣!你絕對是父王沒錯了!可惡,你果然是只有永遠看不到我這一點是不會變的!雖然我也早就習慣了就是了……誰?!」

  帶著面具的騎士語氣倏然一變,抬手拔劍,那一瞬間他渾身的氣勢比手中的魔劍的劍鋒還要鋒銳,爆發的殺氣像是連空間都能夠割裂。

  凌冽的劍光斬裂了亞瑟王身後的虛影,將大地撕開一條長長的溝壑。

  墮天使的影子被劍氣衝散,又很快換了一個方位重新出現。

  「日安,亞瑟王殿下。」

  依舊以瑪麗一世的形像出現的惡魔單手放在胸前,紳士地俯身一禮,輕笑道,「我們又見面了,只是希望這一次將是個愉快的會面。」

  亞瑟冷冷地看向他,以顯而易見並不愉快的語氣淡淡道,「日安,恕我直言,我不知道你現在出現還有什麼意義,薩麥爾。」

  「不不不,當然是有意義的。」惡魔勾起一抹神秘的笑,「這不也是您沒有一見面就向我攻擊的原因嗎?亞瑟王殿下,您已經察覺到這裡是何處了吧?」

  「不是夢境,也不是幻覺,這裡是卡姆蘭之丘,真正地回溯了時間後到達的千年之前的不列顛!」

  惡魔高亢的聲音回蕩在山丘上,帶著一股不易察覺的煽動,「這是只有聖杯才能創造的奇跡,不是嗎?」

  惡魔說的話莫德雷德壓根沒有聽懂,但本能地察覺到了惡意,他皺起眉朝對面人看去,「父王?」

  那個手持著聖劍的,仿佛從他的記憶中走出來的年輕王者在夕陽下沉思,似乎在分辨惡魔的話的真實性。

  片刻之後,他微微抬眸,若有所思地頷首道,「的確,如果是夢境或者幻覺的話,我現在看到的應該是master吧,怎麼想都不該是莫德雷德才對。」

  「父王!雖然現在的立場是敵人但你這句話也太傷人了吧?還有那個master指的是誰啊?我莫名其妙地非常在意啊!」


第142章 地獄之門(十九)

  「你不想救他嗎?」

  「我想啊。」澤田彌說。

  聖杯緩緩勾起嘴角,露出了一個果然如此的笑容。

  和他計算的一模一樣,沒有人類在面對至親離開的場景時還無動於衷,無論多頑固的人都會在這樣慘烈的場景下放下無畏的堅持,強烈地渴求聖杯的眷……

  「破道之四,白雷。」

  雷光奔騰化為利刃

  

  ,一箭洞穿了他的胸口。

  「——!」

  聖杯的身體瞬間坍塌成融化的黑泥,緊接著又在十多米外重組成人形,不可置信地質問,「你在做什麼?」

  「看不出來嗎?」銀發小女孩淡淡地說,並且抬手一把扯下了脖頸間的指環,套上右手手指。

  「我在干掉你呀。」

  狂風平地而起,橙色的火焰以她為圓心,眨眼間燎原成滔天的旋渦。

  銀色的長發在火光中獵獵飛揚,金色的咒文游絮般在空氣中浮現,一層一層向外飄落。

  冥冥之中不知是誰的聲音縹緲空靈地響起。

  【拘束解放,第一階段限定解除。】

  金色的鎖鏈緩緩浮出空氣,宛若被長風拂動的柳葉,自銀發小女孩身上飄散開,被鎖鏈約束的力量伴隨著光芒的散落節節攀升。

  一把金色劍柄通體漆黑的長刀曳著流星般的光尾被澤田彌從空氣中拖出,她帶著瑪雷指環的右手按上刀柄。

  「卍解——萬像歸刃,今劍!」

  橙黃色的大空之炎倒卷而來,流水般覆蓋了整把刀面,宛如將長刀也點燃了一般,火焰連成光柱,直衝天際。

  在她話音落下的瞬間,一抹凌冽的刀光一閃,攜著颯然風聲衝破火焰朝著聖杯一劍斬去,白色的狩衣衣擺撩過烈火,如翩躚的羽翼。

  「什麼!這是……」

  聖杯被一刀劈成兩半,眨眼間又在另外一個地方重生,無機質的聲線中仿佛帶了一抹震驚,「為什麼?你不想實現願望嗎?你不想救你的哥哥嗎?!」

  「我想啊,」澤田彌冷淡地說,「但我又沒說要你來救。」

  「啊啊啊啊……」

  再次被今劍斬殺的聖杯爆發出一陣刺耳的尖叫,天空中的太陽驀地暗了下去,變成了一個不知通往何處的幽深黑洞。大量的黑泥從黑洞中湧出來,宛若順著無形的內壁滑落,腳下的積雪、遠處的建築,整個空間都被墜落的黑泥覆蓋進去,被污染變質。

  「啊啊啊……不可以,不可以!你必須許願,聖杯要降生就必須要許願!」

  伴隨著聖杯的怒喝,幾個黑漆漆的,一眼看去異常眼熟的影子從黑泥裡站了起來。

  archer、lancer、assassin、berserker,已經退場的四位英靈化為的影從者齊齊出現在聖杯身後。

  「去給我抓住她!就算是強迫也要她許下願望!」

  黑漆漆的影子應聲而動。

  澤田彌的目

  光掃過去,確認這些影子只是根據四位從者的資料復制而成,不但不具備靈魂

  

  ,連基本的神智都沒有。

  她果斷下令道,「干掉他們,今劍。」

  長刀化作的付喪神立即放棄了追趕聖杯,轉身就和影從者們戰到了一起,並且抬手就先把頭一個衝上來的berserker秒了。

  「……」

  雖然影從者們都不具備自我意識,但在berserker被宛如被刀切開的橡皮泥一般一刀劈成兩半的瞬間,剩下的三個影從者的動作好像集體卡帶一樣頓了一下。

  這凶殘的實力讓聖杯的運轉都僵了一下。

  「不可能……影從者是以英靈為模板制造,就算降了格,也不是普通戰力可比,區區一把刀……」

  「我也沒說今劍是普通的刀啊。」澤田彌說。

  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今劍現在的實力可凶殘可凶殘了,一整個本丸的刀一起上都不是他的對手。除非那幾把天下五劍的本靈從時間長河裡蘇醒,否則沒有刀是他的對手,死神們的斬魄刀都不行。

  幾句對話的時間,今劍化作的銀發青年已經頂著assassin、lancer的圍攻把archer也拉出來干掉了。他的身體被敵人撕開傷口又超速再生,全程沒有分去青年半點注意,頂著一張面無表情的俊美面容宛如最頂級的殺戮機器,幾乎凝成實質的殺意讓人只是遠遠旁觀都條件反射地全身顫栗。

  ……他好像越來越凶殘了呢。

  澤田彌有點呆地想到,是因為睡太久了在不爽嗎?可是這個樣子平時也不敢把他放出來啊……

  召喚出來的影從者們被今劍砍瓜切菜一樣剁了,眼看著最後一個ncer也即將倒在今劍劍下,聖杯終於忍不住朝天空大喊道,「ruler?你就在那裡干看著嗎?還不快點進來幫我!」

  大喊的聲音在空氣中折返了好幾道,返出陣陣回聲。而直到回音落地,被他呼喊的從者都沒有半點動靜。

  「ruler?!」

  「……」

  澤田彌站在原地以一種奇怪的目光看向大喊大叫的聖杯,「你在喊晴明?」

  「……怎麼可能?」聖杯像是看著絕對不該出錯的程序中突然跳出了bug,驚愕地低聲喃喃,「他是我召喚出來的從者,怎麼可能拒絕我的命令?」

  「……這個問題我也想問,你為什麼會覺得召喚出了晴明他就會老老實實聽話呢?」

  難道晴明自由散漫、想不干活就不干活的性格還有人不知道的嗎?

  我都不敢說這樣的話,是什麼給了你這樣的自信?

  「你清醒一點,你只是一個假聖杯,你又不是抑制力……而且就算是抑制力,我相信如果晴明想偷懶,他一樣能找到辦法逃避干活的。」

  「所以他之前聽話的態度是騙我的?他是故意把你送來這裡面的?!」

  聖杯的臉一陣扭曲,幾乎是從牙縫中擠出幾個字音。

  澤田彌同情地看向他,「

  你才知道呀?」

  「——!」

  「我感覺你好像有點蠢呢?難道是受了江守的人格的影響?」小蘿莉納悶道,「可是不對呀,江守一點也不蠢啊。他只是看起來笨笨的,實際上可聰明了。」

  畢竟「江守晃」實際上可是個可以和柯南下棋的大佬,雖然是建立在他擁有信息領先這一優勢上的,但是光是差點下贏了這一點就足夠吊打地球上百分之八十的人了

  

  ,簡直是教科書級別的扮豬吃老虎。

  所以如果不是因為江守的人格……小蘿莉的目光下意識移向了地上的黑泥。

  ……難道是因為腦子被黑泥腌過所以不好使了?

  看出了她在疑惑什麼的聖杯:「……」

  「江守晃」的臉扭曲得更厲害了,不知為何在這樣強烈的情緒衝擊下,他非人類的異質感反而削弱了幾分。他剛准備說話,一道劍光閃過,聖杯的腦袋「啪嗒」一聲掉到了地上,變回了黑泥——今劍已經砍完了影從者,勤奮地回來砍他了。

  又換了一個地方冒出來,力求挽回尊嚴的聖杯大吼道。

  「就算是……」

  「啪嗒。」

  「就算是這……」

  「啪嗒。」

  「就算是這樣……」

  「啪嗒。」

  「……」

  一開口頭就掉了的聖杯抓狂了,一顆腦袋在地上滾來滾去在黑泥裡發出了憤怒的吼聲,「你以為你在打地鼠嗎?你就不能等我說完了再砍?!」

  「……」

  澤田彌憐憫地看著他,叫住了懶洋洋地提著刀好像准備把這顆會說話的頭也砍成兩半的今劍。

  「嗯,你說吧。」

  地上的黑泥再次聚攏,聖杯終於完完整整地從方才周防尊和宗像禮司戰鬥的空地中央冒了出來。

  他理了理衣領,冷哼了一聲,端著一副標准的反派表情得意道,「就算是這樣,你以為你能夠殺得了我嗎?」

  「只要我的腳還踩在這些黑泥上,就像站在大地上的安泰俄斯一樣是不死的!不,應該說我的性能比安泰俄斯更加優越,因為我沒有離開大地這個弱點,只要還在這個空間內,我就是不死的哈哈哈……」

  「……我能代表安泰俄斯表示抗議嗎?英雄真是辛苦呢,只要有傳說流傳就會被各種各樣奇奇怪怪的東西拿來比較。」

  今劍在旁邊漫不經心地提了一下刀,表示他並不關心這些,他能夠繼續砍了嗎?

  「哦,到這裡就不用啦。」

  澤田彌淡定地說,「反正已經捉到了。」

  「……哈哈哈哈哈嘎哈?」

  聖杯的笑聲半途中劈了個叉,驚疑不定地朝他們看過來。

  「我說啊,你真的沒有考慮過一件事嗎?」

  小蘿莉認真地抬眸,用一種「你的腦子是腌了幾成」的目光禮貌打量了一下他的頭部,「我剛剛的出場那麼帥氣,難道只把今劍放出來就結束了嗎?我又不是來賣萌的。」

  如果前面□□掉的從者們還能說話,一定會表情復雜地把這句話懟回去。

  你不是一直都在賣萌嗎?你現在再說其實你也是主戰力?你這麼厲害你不早說?!

  連聖杯聽完這句話都梗住了,而澤田彌的話音剛落,他周身的空間就浮起虛幻的光。光芒散去後,以小蘿莉腳下為起點,橙紅色的鬼道縱橫交錯,宛如一張巨大的蜘蛛網

  

  ,將整片空間籠罩了起來,而他自己正好被粘在了網中央,如同地闖進蜘蛛的獵場的傻兮兮的獵物。

  聖杯試探地動了一下身體,然後發現自己果然如同被黏住的蟲孑般動彈不得,他冷哼一聲,不屑道,

  「這種程度最多再死一次而已。」

  「是啊,不過這種程度。」

  澤田彌眸色沉靜下來,緩緩抬起手,「這樣是沒辦法殺掉你的,在這個身體被破壞的一瞬間,你的意識就能轉移到其他黑泥裡面去。所以你才是不死的,因為對你來說這個身體只是可以無限重生的容器而已。」

  白色的光芒在她指尖亮起,感受著那個隱隱透出威壓的光,聖杯腦海中忽然躥過一絲危險的警兆。

  「你在干什麼?」

  「簡單來說,」銀發小蘿莉仰起頭,衝他一笑,「強行把你的意識和容器捆到一起,只要封印夠強,破壞力夠大,你一樣也是會受傷甚至死亡的,對吧?」

  聖杯猛地睜大了一下眼睛,「不可……」

  「縛道之六十一——六杖光牢。」

  亮白色的光片倏然從空氣中彈出,以聖杯為中心,穿插成一片六瓣的雪花,將他牢牢所在原地,構成了第一重枷鎖。

  「!」

  「縛道之六十二——百步欄杆」

  瑩白的光柱如離弦之箭落下,洞穿了聖杯的身體,將他的意識與軀殼牢牢釘在一起連成了第二道枷鎖。

  「縛道之六十三——鎖條鎖縛。」

  金色的鎖鏈像張牙舞爪的水生生物般彈出,沿著聖杯攀援而上,死死纏繞在他腰間落下第三道枷鎖。

  「縛道之七十九——九曜縛。」

  澤田彌橫過右手手腕,平舉在自己面前,看著九道漆黑的靈壓宛如花朵般在聖杯身體的八個方位以及正中心綻放。而這個時候聖杯的臉色也已大變,強大的威脅和逼近的死亡預兆讓他迄今為止胸有成竹的鎮定全都崩塌,那雙無機質的屬於異類的眼眸中終於露出了一絲最貼合人類外表的感情,那是所有生物共有的,對於死亡的恐懼。

  「……不,等等!」

  澤田彌抬起手。

  「千手之涯,無法觸及闃暗的尊手,無法映照的蒼天射手……」

  帶著毀滅氣息的火光一團一團在銀發小女孩身後亮起,猶如蓄勢待發的箭矢,出現的瞬間就宛如一個個小型黑洞般將空間內所有的光都吸附了過去。

  「等等,不要,停下來!」

  「光輝灑落之路,煽點火種之風,相聚而集無須迷惘,謹遵吾之所指……」

  空間發出不堪重負的哀鳴,黑暗中灼灼跳躍的火光像越來越明亮的星辰。

  「不要……停下來啊!大小姐,求你……」

  望著那張熟悉的臉,澤田彌輕輕垂下了眸,但口中的咒文卻毫不猶豫地繼續。

  「……光彈·八身·九條·天經·疾寶·大輪,灰色的炮塔,引弓向遠方,皎潔地消散而去……破道之九十一——千手皎天汰炮!」

  「……我不想死、我不想死!我只是想要出生而已啊啊啊啊啊!」

  「——。」

  赤色星鬥搖落,宛若一場毀滅大地的盛大流星雨。


第143章 地獄之門(二十)

  另外一片戰場,卡姆蘭之丘。

  「您應該已經能夠確認了吧,亞瑟王陛下,」身披十二只羽翼的墮天使說,用於教堂中宣告主的神跡的莊嚴姿態,「我們現在所處的時代就是千年前,亞瑟王朝的余暉即將燃盡之時,我們腳下的土地屬於古不列顛,這是由聖杯重置時光後展現在您面前的獨一無二的奇跡。」

  「……」

  金發的王者立於戰場的殘陽中,緩緩舉目望去。被火光染紅半面的天空下,殘破的王旗在山丘上被風撕扯著獵獵作響,堆滿人類殘骸的戰場只余下蕭索和死亡的氣息,懸掛在山丘盡頭的落日無可奈何地墜向大地,像一個王朝的最後落幕。

  圓桌的分崩離析,卡美洛的消亡,他無盡噩夢的開始。

  「您難道不想改變這一切嗎?」墮天使張開手臂,向他展示這片被戰火肆虐得一片狼藉的土地,「沒能救濟的故國,不該開始的內戰,直到終末都沒能和解挽救的幼子……您是被這片土地所眷顧的王,這個您曾經犯下的錯誤,您難道不想親手糾正它嗎?」

  「如果覺得現在太晚了,聖杯甚至可以將時間繼續往前推,回到蘭斯洛特叛逃之前,回到圓桌騎士團仍在巔峰之時,那些美好的記憶,您不打算取回來嗎?」

  年輕的王者在夕陽中沉默,穿過戰場的風徐徐撥動他金色的發絲,天空中湧動的雲層投下大片的影子,聖劍的光芒好像都被掩蓋在了陰影下。

  望著亞瑟王仿佛陷入沉思的表情,墮天使緩緩笑了,她放柔了聲音,輕得恍若呢喃,「看看這片被災難籠罩的土地,這是您的故國,您出生的家園。亞瑟王殿下,它現在需要您……向聖杯許願吧,只要您開口,您的一切願望它都可以為您達……」

  「我說啊,從剛才開始就一直嘰嘰歪歪地插在我和父王中間,說些亂七八糟聽不懂的話,你這家伙就沒有一點自己很礙眼的自覺嗎?!」

  劍光飛起,墮天使的影子被劈山裂石一般劈成兩半,連帶著她未說完的話也被一劍劈散。

  薩麥爾刻意營造的氛圍被打斷,眼看著亞瑟王似乎也被這個動靜干擾驚醒,沒能達成目的的墮天使惱怒地向出劍之人投以了冰冷得宛若在看死人的目光。

  「莫德雷德……」

  「喲,終於看到我了啊。」提著魔劍的騎士冷冷挑唇,「我還以為你的眼睛裡只看得到父王呢。」

  任務□□擾的地獄君主憤怒地立刻就想干掉他。

  然而不行,因為正確來說他們還並不屬於同一時空。

  雖然的的確確站在了千年前的不列顛土地上,但他們和生活在這個時代的人還隔了一層,只有亞瑟王許下願望之後他們在這個世界的存在才能真正固定下來。

  現在對這個世界來說,暫時只是將形像投影過來的他和亞瑟王就如同沒有實體的幽靈,就算她現在出手,她的力量也沒辦法穿梭回千年之前打在莫德雷德身上,把這只煩人的蟲孑按死。

  雖然說莫德雷德的攻擊也無

  法到達她的本體,但他手中持有的武器是魔劍克拉倫特,雖然打不到她但能干擾她在這個世界的存在。

  發現自己居然拿面前的莫德雷德沒辦法的惡魔深吸一口氣,決定暫時忍氣吞聲,連著莫德雷德一起忽悠。

  「你難道不希望挽救這個國家嗎?」墮天使看起來神色莊嚴地說,「這裡也是你出生的地方,你難道希望這個國家就此沒落走向滅亡嗎?」

  「你在說笑話嗎?」莫德雷德看傻子似的看向她,「我要是這麼有大局觀我還會在這個時候叛亂嗎?」

  薩麥爾:「……」

  你對自己的認知還真是意外的深刻啊,亞瑟王都教出了個什麼玩意兒?!

  墮天使深吸一口氣,「那你父王呢?你難道不希望他回來嗎?」

  「哈?」

  「不要以為有什麼能瞞過惡魔的眼睛,我看得出來,其實你一直深深敬愛他吧?因為自己不被崇敬的人承認所以才如此憤怒吧?難道你不想要重來的機會,不想改變……」

  一道凜冽劍光如潑灑而出的水銀,攜著無邊煞氣將墮天使的影子絞得粉碎。

  「閉嘴!」莫德雷德冰冷地說,周身蓬勃的殺氣宛如沸騰的汪洋大海,「我和父王之間的事不需要其他人插嘴。」

  暴跳如雷的薩麥爾重新出現時,抬頭就對上了騎士冷得攝人帶著刺骨殺意的眼神。

  「不要以為我看不出來你是個什麼東西,你之前說的那些亂七八糟的話只是在迷惑父王而已吧,我可沒有父王那麼好糊弄……說什麼能重來一遍,人生這種東西要是能夠這麼簡單就反悔的話我也不會走到這一步了!既然都走到這裡了,誰要走回頭路啊?!」

  「……莫德雷德。」

  一聲悠長的嘆息落在遼遠的曠野中,手持魔劍的騎士身體一僵,不甘又憤懣,但身體卻仿佛有自我意識一般垂下了手中的長劍。

  「……父王。」

  亞瑟王只淡淡出了一聲之後就不再看他,視線轉向旁邊的惡魔。

  「這裡真的是千年前的不列顛?」

  「沒錯。」惡魔迅速收斂怒火,臉上再次擺出了真誠的表情,肯定頷首道,「受到不列顛祝福的您應該可以自行判斷,即便您不相信我,這片土地的靈也絕不會向您說謊,您應該已經向它們確認過了吧?」

  「是,這裡是卡姆蘭之丘,幾天前從羅馬帝國歸來的我和率領反叛勢力的莫德雷德在此開戰,它們是這樣告訴我的。」

  亞瑟王的目光逡巡過這片被血染紅的土地,最後落向聖城卡美洛的方向,「所以,這裡是真的……是聖杯把我們帶來這裡的嗎?」

  「聖杯回應了您的願望。」薩麥爾恭敬地俯首,「不列顛的王啊,您是這場聖杯戰爭最後的獲勝者,聖杯已經帶您重回這個時代,您可以在這裡重新拿回您的一切。」

  「是嗎?這樣我就放心了。」

  得到這近乎肯定一般的暗示,惡魔俯下的臉龐上,飽滿的紅唇倏然勾起,明麗的眼眸微眯,

  閃過一抹看到獵物即將落入網中後志得意滿的紅芒。

  (沒錯,就是這樣,許願吧。)

  (只要向聖杯許下願望,他們的契約就算達成,眼前這個光輝明亮的靈魂就是她的……了?)

  「父王?!」

  莫德雷德愕然的喊聲中,一抹比陽光耀眼百倍的劍光在夕陽中綻放

  

  ,鮮血飛濺給這美麗的畫面增添了幾分艷麗的底色。

  薩麥爾眼前的視野天旋地轉,晃過長滿雜草的土地,曳至地面的華麗衣擺,飛濺在空氣中的血珠,最後看到了一個身披羽翼的沒有頭的身體在原地晃了兩晃,轟然倒地。

  那是……她?

  「既然真的把我送回了千年之前,說明聖杯的大部分力量都用在我身上了吧,這樣我就放心了,master那邊一定能夠輕松多了。」

  「……為……什麼?」

  頭顱滾落地上的惡魔沿著寒光凜冽的劍鋒,視線不甘地往上攀援,看向那個毫不猶豫斬落聖劍的王者。

  「……為什麼……要……拒絕聖杯……為什麼?!」

  亞瑟王在夕陽中逆光而立,修長的身影在地上落下一道長長的影子,手中的聖劍滾落最後一滴血珠,滴在了他腳下草葉葉尖上。

  他表情淡然地開口。

  「因為我已經不需要聖杯了。」

  「……為什麼……你沒有願望了嗎?!你沒有執念了嗎?!你放棄挽救你的國家了嗎?!!」

  「不列顛不需要我挽救,我終於明白了。」

  年輕的王手持聖劍站在惡魔的屍骸前,被風撥動的金發像燃燒的金輝。

  「我對梅林說過的話沒有錯,不列顛不會滅亡。在這場戰爭中倒下的只有亞瑟.潘德拉貢,這場戰爭唯一結束的只有亞瑟王的統治,而不是不列顛,不是這裡的人民。」

  「卡美洛消亡了,但生活在這片土地的人類會建立起新的秩序。」

  「在千年後,我看到了卡美洛的血脈依舊在新的國家中延續。」

  「以逝去的卡美洛為養分,這片土地上的人們會發展出更加輝煌璀璨的文明。如果注定我和卡美洛都會成為人類繁榮昌盛的基石,如果人類的歷史需要用卡美洛燃燒的光輝來照亮,那麼作為卡美洛的王,我接受這個結局。」

  「國王更替,國家更換,王朝更迭,但不列顛是永存的。」.

  地獄之門。

  不知從何處而來的風卷起地面的焦土,一成不變的昏暗天色下,暗紅的法陣徐徐轉動,金色的聖杯在陣法中心流轉過瑰麗的光。

  大陰陽師漫不經心地聽著契約那頭越來越急迫的催促,手中卻不緊不慢持著筆,在地上新添的陣法上寫上最後一行符咒。

  筆尖拖出最後一道長長墨痕的瞬間,他腦海中的催促驟然中斷,隨即一聲響徹雲霄的凄厲慘叫以聖杯為中心爆發,那無形的聲浪仿佛具有攻擊力一般,附近空間的毒蟲被一掃而空,平地激起一圈擴散的煙塵。

  「嗯……」

  安倍晴明淡定地解除了早有預料設下的隔音結界,周圍聲音恢復的瞬間,聽到耳畔落下「哢嚓」一聲輕響。

  大陰陽師抬起頭,看到幾步之外的聖杯光滑的表面上裂開一條長長的裂紋。

  「比預料的還有早一點啊,姬君動作真快。」大陰陽師隨手扔了筆,從袖中摸出幾張符咒,輕笑道,「幸好我這邊也提前完成了。」

  他將手中的符咒信手往前一拋,重紫色的符咒具有自我意識般自覺地飛往以聖杯為中心東南西北四個方位,將自己貼在半空。

  地面上的陣紋亮起淡淡的光輝,和懸在空中的符咒遙相呼應。

  下一秒,「哢嚓」一聲更加清晰的脆響在空氣中響起,地獄黑紅的天空下,聖杯猛地炸成了碎片。

  周圍的光線好像剎那間黯淡下來,最開始供應聖杯運轉的血色法則驀地熄滅,只剩下安倍晴明設下的陣法還在散發著淺淺的光輝。

  大陰陽師抬頭往天空中看去,只見原先地上的聖杯對應的位置,一個黑漆漆的黑洞正在逐漸成型。

  「來了啊。」

  「什麼?」那邊的弘樹看不到現場的情況,聞言更加緊張道,「我發現你們那邊的靈子密度在快速上升,晴明大人,發生了什麼?彌他們怎麼樣了?」

  「沒什麼,」含著淺淺的笑意,大陰陽師雲淡風輕地說,「只不過是姬君把聖杯砸了而已。」

  弘樹:「!???」

  (你管這叫沒什麼?)

  晴明話音方落,天空中忽然雨點般落下幾滴黑泥,緊接著,黑洞周圍的紅光倏然一凝,更多的黑泥宛如洪水傾瀉一般砸落下來。

  「簡直是,宛如世界毀滅一般的光景呢。」

  一襲白衣的大陰陽師站在法陣的邊緣,遙遙望著不斷傾吐黑泥的黑洞。黑漆漆的洞口邊緣,一抹金色的光芒忽然一閃而過。兩道頂著結界的身影從黑泥裡衝了出來,眨眼間穿過陣法在他身旁落地。

  安倍晴明早有預料般回首淺笑,「歡迎回來,姬君。」

  從結界中走出來的澤田彌眨了眨眼睛,她旁邊的今劍懶洋洋地把從聖杯裡扛出來的那株松樹隨手扔到了地上。

  「我回來啦,晴明。」


第144章 地獄之門(二十一)

  江守晃喚醒聖杯進入聖杯內部之後就沒想過自己還能醒過來。

  他竭盡全力地將局面推演到現在,只差最後一步,讓他和聖杯的意識融合,然後就可以在所有人之前許下願望,將聖杯連帶地獄之門一起從這個世界放逐出去。

  這樣就算聖杯之中的魍魎之匣降臨也會在地獄之門後,這個世界安全了,會付出的代價只有某個連名字都沒有的人類的徹底消失。

  但江守晃認為這是值得的,他一個人的性命可以挽回那麼多損傷,為什麼不值得?應該說太劃算了。

  「原來如此,你是這樣想的嗎?」

  

  蜷縮在聖杯裡任由黑泥侵蝕的過程中,他迷迷糊糊中好像聽到了一個聲音,如雲間青嵐徐徐吹拂而過,柔和悠遠,在人心間落下一道讓人向往的影子,讓人不自覺想要回應。

  「你想要拯救這個世界嗎?」

  江守晃懵懵懂懂地點頭,「想的吧。」

  「為什麼呢,我看看,嗯……這個世界好像對你並不好吧?」

  「可是,大小姐喜歡它啊……」江守晃慢吞吞地說,「大小姐喜歡就很好了。」

  大小姐喜歡的都是很好的東西,它對我不好一定是因為我還沒遇到……啊不對,我遇到大小姐就已經很好了,雖然晚了一點,但沒有關系,不是它的錯,一定是我走得太慢了……

  「嗯,你這樣說的話,連我也不能反駁了呢。」

  那個聲音中多了一抹柔和的笑意,非常溫暖,像三月的陽光淺淺灑落在泊泊的流水上。

  「不過你現在選擇的這個結局就不是姬君喜歡的了哦。」

  ……啊?

  「所以你還是暫時睡一會兒吧,姬君喜歡的結局當然要她自己握筆來書寫啊。」

  那個聲音輕飄飄落下之後,江守晃就感覺到一股濃濃的睡意降臨,如雨霧般將他包裹起來,就連身體被黑泥侵蝕的痛楚都被這睡意隔開。

  迷迷糊糊地,他真的就這樣睡了過去。

  他做了一個夢。夢中他好像變成了一株雪松樹,和許許多多的同伴一起栽種在一個校園裡,組成了一片連綿的松林。

  紛紛揚揚的雪花從天而落,壓在他們的松枝上。因為是棵樹,他倒並不覺得冷,只呆呆站在原地不知道該干什麼。

  不對,作為一棵樹他好像也並不需要干什麼。

  當樹倒是比當人類簡單多了,栽種他們的人對他們也只有一個要求,活著就好。

  於是江守晃牌松樹乖乖待在原地,任由思緒越飄越遠。他總覺得現在不太對,他還有非常重要的事沒做,但又想不起來那件重要的事是什麼。

  天空中雪越下越大,將不少松枝都壓彎了腰,松林裡不時響起雪球滾落的撲簌聲。

  等江守晃察覺自己身上的雪也多得過分時,也學著周圍的樹彎下樹枝再抬起來抖一抖把身上的雪拍掉。只不過第一次當樹,他業務不熟練,第一下就被自己的枝條反手把自己給抽

  了。

  江守晃:「……」

  還好他是棵樹不怕疼。

  「那顆雪松好像有點蠢。」

  遠遠的,一個聲音忽然響起。

  江守晃:「……」

  他有點委屈,但因為這個聲音對他來說有種熟悉的親切感,讓他不敢反駁。

  「好了,就是它了,帶走吧。」

  江守晃:「?」

  

  等等,什麼意思?這是要把他砍走當木頭嗎?

  雖然樹都是會被砍的,但是他覺得他其實還可以再生長一段時間?

  但是已經有人提著刀走上來了,那人周身鋒銳的刀芒讓他作為一棵樹好像都被刺到了,再加上他對那個聲音沒來由的順從,最終江守晃乖乖的沒有反抗,只是心底還是有些遺憾。

  作為一棵樹的人生這麼短就要宣告終結了。

  真可惜,他還沒有遇到大小姐呢,如果能再見一面的話……

  ……

  …………

  ………………等等!

  江守晃震驚地睜大了眼睛,盯著那個背對自己站立的嬌小人影,不敢置信地聲音都結巴了一下,「大,大小姐?!」

  他是不是還在做夢???

  銀色長發的嬌小人影應聲回頭,掃了他一眼,「一邊待著,現在沒空管你。」

  「哦。」

  大小姐在他夢裡也是這麼霸氣。

  江守晃聽話地縮到了一邊。

  空氣沉寂了兩秒,面前那個人似乎無奈地嘆了口氣,又回頭朝他看過來。

  江守晃:「?」

  他茫然地看著對方朝她招了下手,立刻乖巧地走上前。

  「大小……姐?」

  清淡的香氣迎面而來,他被輕輕抱了一下。

  小女孩輕柔的聲音落在耳畔。

  「好啦,你要的抱抱,不要哭了。」

  「!」

  「誒?不是說了不要哭了嗎?」

  .

  江守晃也不知道自己哭了多久。

  回過神的時候因為感覺嚎啕大哭的自己太過丟人已經自覺重新蜷縮回角落裡去了……到目前為止,他依舊覺得自己在做夢。

  只是做夢也很好了。

  小胖子默默地想著,這樣就夠了,他已經很高興了。

  他重新把自己團在牆角,呆呆地望著眼前的場景,等著最後的時刻降臨。

  只不過看著看著,他終於感覺到了有些不對勁——就算是夢境,他的想像力是不是過於豐富了點?

  「大小姐這是什麼啊?」

  呈現在他面前的是宛若末日的景像,黑紅色的天幕破了一個大洞,從洞口不斷傾瀉下瀑布一般的黑泥。黑色的潮水掀起巨浪,一波一波地往四周圍翻湧,如果不是地上散發著淺淺光輝的法陣還在運轉,他們所處的這片空間早就被黑泥淹沒了。

  江守晃看著這天傾地陷的景像,居然也不是很害怕,

  只是有些納悶。他家大小姐看著這個景像時心情不太好,但還是親切地回答了他,「這是聖杯。」

  江守晃:「???」

  看著不斷咆哮的黑泥,江守晃陷入呆滯——它是聖杯,那我是什麼?

  等等,聖杯裡面好像的確都是這樣的黑泥……

  難道他真的從聖杯內部出來了?!

  「沒錯哦。」有人笑著說,「當一棵樹的感覺怎麼樣?」

  那個聲線宛若夜色中徐徐撥動的琴弦,清朗動聽,還有種莫名的親切感。感覺好像在哪兒聽到過的江守晃茫然抬頭,終於發現在場的除了大小姐外還有兩個陌生人。方才開口的聲音的主人一襲白色狩衣,手中執著一把烏木蝙蝠扇,氣質皎潔清雅如月華,自帶一段公卿貴族特有的典雅氣場,宛如古畫中走下來的月下尋梅的貴公子,讓人見之忘俗。

  江守晃呆呆地看了他好一會兒才回過神來,乖乖回答道,「感覺還行,就是有點不熟練。」

  不知道這句話是哪裡把那人逗笑了,他手中的蝙蝠扇一抬覆在唇邊,狹長的眉眼微彎,自然地流露出一種狐狸般的狡黠。

  「我的後代裡面還要這麼有意思的孩子啊,居然讓我有點想起博雅了……」

  江守晃:「?」

  站在最前面的銀發小女孩回過頭,無奈地嘆了口氣,「晴明,他已經夠傻了,不要再逗他了。」

  江守晃:「?!」

  ……等等?!

  陰陽師,他的後代,博雅,晴明……

  這些加在一起——

  ……那踏馬還能是誰啊?!

  祖宗啊啊啊啊!!!!!

  他果然其實還是在做夢吧???!!!

  「嗯嗯,不用這麼激動。」

  一襲白衣的大陰陽師笑眯眯地收起蝙蝠扇,寬慰自己的後代道,「畢竟我也不是專門來看你的。」

  「……」江守晃乖巧.jpg狀點頭,「……哦,好的。」

  .

  游戲外。

  「所以,有人能夠講解一下劇情進展到哪裡了嗎?」有人卑微地問。

  不能不卑微,畢竟現在裡面正忙的一個一個全是大佬。柯南去處理其他事情了,沒時間給他們講解。而因為戰線深入地獄之門後,弘樹也沒辦法再將畫面傳遞過來,導致現在游戲外的眾人只能零星聽到一點聲音卻不知道具體發生了什麼,一個個急的抓耳撓腮。

  「姬君已經帶著江守從聖杯內部回來了哦。」

  淡雅含笑的聲音從游戲類傳來,沒想到安倍晴明大佬會親自搭理他們的眾人頓時受寵若驚。

  「魍魎之匣畢竟不是真的聖杯,不可能被真正毀掉。剛剛姬君已經在聖杯內部給了它重創,只要等它本體真正出現就可以開始著手封印了。」

  說話間,游戲內掉出的黑泥的洞口已經停了下來,紅光的範圍也開始漸漸縮小。

  被地上的陣法圈在一定範圍內的黑泥像是海水蒸發一樣越來

  越少,黑泥的範圍慢慢回縮,最後凝聚成了一個通體漆黑看不清面孔的影子。

  「為什麼……」

  「嗯

 

  ,看起來這就是魍魎之匣的本體了。」

  打量著那個黑影,安倍晴明以一種研究的態度淺笑道,「看起來還留有自我意識呢。」

  「為什麼……」

  「為什麼……」

  像是無限循環的復讀機,那個黑影不斷地重復,如同不斷跳出報錯信息的程序,無論檢測多少遍結果都有問題卻怎麼樣都找不到解決的辦法。

  「為什麼會這樣,我收集了大量人類的資料作為樣本,沒有人能夠在那個時候拒絕聖杯,失敗的概率是零。為什麼會得到這樣的結果……」

  「所以你是把一群多沒出息的人拿去當成了人類群體的範本?」

  銀色長發的小女孩淡淡地說,然後抬起了手。

  「你一點都不了解人類,這個世界也不歡迎你的降臨……」

  驟風平地而起,將眾人的衣擺吹得獵獵飛揚,白色的浪花衝天。

  「……回歸虛空去吧,我自己的願望自己實現!縛道之九十九——二番卍禁。」

  「——初曲止繃。」

  白色的浪潮坍塌,從四面八方將黑影團團包裹,在黑影的尖嘯掙扎中強勢地一層一層落下。

  「——貳曲百連閂。」

  漆黑的光刃從天而降,如密密麻麻的流星雨,毫不留情地刺入白色的巨繭,激起一聲慘烈的尖叫。

  空間都被影響般的不斷震顫中,澤田彌雙手合十,微微垂下了眼眸。

  「——終曲卍禁太封!」

  印著卍字的山巒般的巨石從天而降。

  像是星辰從天空墜落,承接了這份衝擊的大地裂開了蛛網般的裂痕,沙瀑般的煙塵被衝擊波掀得四散紛飛。

  尖叫聲戛然而止。

  ……

  「結,結束了?」

  被剛才一波衝擊掀飛的江守晃從地上爬起來茫然道,話音剛落,大地忽然猛地一顫,一道不斷攀升的影子落下,路過他所在之處迅速往前蔓延。

  江守晃愕然地回頭,只見到他們身後的地獄之門外,一層一層高到宛若城牆的白色的門扉拔地而起。

  他還沒反應過來那是什麼,就見穩穩立於土地上的地獄之門忽然抖了抖。像是要將自己的根脈從泥土中□□的巨樹般,這扇仿佛有了自我意識的大門剛剛從地上「站」起來,一道清光灑落,地獄之門身體僵硬在了原地。

  「這個時候才知道要跑是不是太晚了點?」

  安倍晴明輕笑的聲音在身旁響起,江守晃剛准備回頭看就見自己身後不知什麼時候多了一個人。

  江守晃:「!」

  是你!那個在聖杯裡面拿刀把我砍了的家伙!

  腦海中作為樹的殘留記憶讓他下意識身體一僵,他身後的人已經抬起手一手搭上了他的肩。

  下一秒,他只感覺耳邊一道風聲掠過,

  短暫的暈眩感一晃而過,再抬頭時發現自己已經換了個位置。

  不只是他,他身後的人,還有他家大小姐以及他家祖宗眨眼間全都來到了地獄之門外,那扇拔地而起的城牆背後。

  澤田彌的吟唱聲這才響起。

  「軍相八寸,斷無退卻之理,青之閂,白之閂,黑之閂,紅之閂……」

  深藍的瓦檐飛快在白色城門上蔓延,直接天際的城門眨眼間成型。

  懸在半空中的銀發小女孩輕哼了一聲,雙手的食指和中指並攏在胸前一靠,「才不會讓你逃走呢。」

  藍色的光圈和綠色的光點紛紛在地獄之門左右兩側亮起,兩面不同的城門徐徐在空氣中浮現。

  「龍尾的城門,虎咬的城門,龜鎧的城門,鳳翼的城門……」

  天空中完全黑了下來,明亮的火焰從黑暗中跳躍而出,一路向兩側烈烈燃燒。朱紅色的靈力在火焰下蔓延,宛若伸出的傘翼,似慢實快地隨著火光一起咬合成一面遮天蔽日的巨傘。

  江守晃已經看呆了,不遠處的大陰陽師衣袂在半空中翻飛,遙遙眺望著這個景像悠然淺笑道,「真是大場面呢……」

  澤田彌最後並在面前一劃,給這片空間上了最後一道枷鎖,城門所及之處徹底封閉。

  「……四獸塞門。就是現在,亞瑟,解放寶具!」

  像是回應她的呼喚,話音方落,遠方天際亮起灼灼光芒。

  金色的洪流奔湧而來,宛如長夜盡頭初生的朝陽於天際浮現,迸發出的耀眼光輝足以撕裂一切黑暗。

  「——此為,拯救世界之戰!」

  英靈的聲音宛若點亮萬物的晨曦,連萬古長夜都能燒蝕殆盡,「……ex——calibur!」


第145章 地獄之門(二十二)

  金色的洪流宛若一場傾天覆地的星河倒轉,從天地的盡頭奔湧而來,迸發著足以平息一切的光輝。

  和陽光一樣溫柔的光芒灑落在大地上,驅散了籠罩在城市中的黑暗。

  一個哆哆嗦嗦地躲在屋子裡緊閉雙眼等死的少女感覺到了一縷落在自己身上的溫暖,下意識睜開眼睛,看到了穿過緊閉的窗縫照進來的光。

  那些不斷在外面街道上嘶吼的蟲聲似乎也漸漸平息,她愣了愣,慢慢從床上爬下來,小心地走到窗邊試探著推開窗朝外面看去。

  金色洪流在天空中奔湧而過,落下一縷余暉在她清透的藍眼睛裡。

  她下意識睜大了眼眸,看著這一期一會的奇跡劃過天空,朝著黑暗的盡頭飛翔而去。

  太陽升起來了。

  外面街道上的怪物在陽光下漸漸消散

  

  ,越來越多活下來的人小心地推開了窗子往外看,還有不少被蟲群堵在外面的人發現危險消失後試探性地跑上了街道准備回去和家人團聚。

  霧氣還沒有重新起來,但倫敦這座城市好像開始漸漸活過來了。

  少女趴在窗邊新奇地看著這一切,直到身後的房門發出一聲巨響,有人撞開門跌跌撞撞跑了進來,「緹娜!太好了,你也沒事……」

  「爸爸!」

  少女驚喜地回過頭,隨即興奮地拉著他分享自己剛剛看到的奇跡。

  「我看到了龍!」

  她雙眼發亮地說,視線掠過自己父親為之自豪的代表血統的紅發,她想到了自己孩童時聽過的故事。

  「是亞瑟王殿下,對嗎?是王保護了我們!我看到的龍是不是他?」

  老貝克愣了愣,看著女兒興奮的臉不期然想起了幾天之前,被一個可愛的小天使帶來店裡買面包的那個金發俊美的男人。

  緩緩走上前摸了摸女兒和他一樣的紅色長發,老貝克緩慢卻堅定地點了點頭,頭一次附和了女兒天馬行空的臆想。

  「沒錯,一定是王。是王保護了我們,不列顛的永恆之王會永遠守護著不列顛,守護他的子民。」

  .

  卡姆蘭之丘。

  亞瑟王站在夕陽中看著墮天使的羽翼漸漸消散。

  「為什麼……」

  一道微弱的聲音在腳下響起,「我是英格蘭的王……」

  「……我教導我的子民正確的信仰,我約束他們做對的事……」

  亞瑟王垂下眸,底下那個正在消散的頭顱眼神已經不再屬於地獄君主薩麥爾,而是英格蘭女王瑪麗一世。

  她的視線緩緩上移落在金發王者身上,像疑惑,又像不甘地質詢。

  「……我竭盡全力地保護他們,教導他們……為什麼是這樣的結局,我做錯了嗎?」

  亞瑟王沉默了片刻,在那雙執著看向他的紅瞳中,他緩緩開口,「你的功績如何是只有活在這個世界上的人才有資格評說的,同為這片土地的王,我認為自己並沒有妄議你的統治的資

  格。」

  「但如果你只是想要一個答案,我可以公正地告訴你,在你擔任英格蘭女王期間,你的確曾經保護了這個國家,這一點是任何人都無法否認的。」

  「……是這樣嗎……我是可以被肯定的嗎?」

  金色的光點如微弱的螢火在瑪麗一世的長發間浮起,擔負著死後污名的女王緩緩閉上了眼睛,從眼角滑落一滴晶瑩的淚水。

  「人類是不斷變化且多種多樣的,」亞瑟王輕聲說,「願意正視你的人一直存在,向歷史中的污蔑之論提出反駁的人也從未放棄。」

  「你的功績被篆刻在歷史中,已經發生的事無可改變,所以向前看看吧,瑪麗一世。已經成為英靈的你,要如何繼續書寫你的人生。」

  「……謝謝您的教誨……亞瑟……吾王。」

  瑪麗一世的身體漸漸消散,聲音中卻多了一絲釋然,「我也是蘇格蘭的女王……曾經也是聽著您的傳說長大的啊……永恆之王……殿下……」

  金發王者略微一怔,一陣風從眼前吹過,從者的身軀化為了灰燼。

  血色的殘陽灑落大地,西邊的落日灑下最後一抹余暉,墜入了山丘盡頭。

  「……你要走了吧父王。」

  一片靜謐中,手持魔劍的騎士忽然開口,他略略側過頭去,薄唇抿得筆直,「然後呢,有什麼話對我說的嗎?」

  「對現在的你我沒什麼好說的,莫德雷德。」

  垂在身側的手猛地收緊,騎士頭盔下的眼眸一暗,口中卻裝得不在意地嘀咕,「切……我就知道……」

  他那個連敵人都能夠理解溫柔以待的父王,唯獨不會給他一絲半點的光輝,這一點他早就……

  「但如果以後還有見面的機會的話,也許能夠有其他改變吧……」

  「!」

  莫德雷德猛地抬頭,「……父王?」

  金發王者卻已經轉過身,周身的景像飛速後退,那個修長的身影已經從容邁入時間的洪流中。

  「到此為止吧莫德雷德……對了,雖然不太可能,但既然你以後也會成為英靈的話,如果遇到了我的master就幫我代為照顧一下吧。」

  「???難得的告別為什麼你還在說你的master啊父王?!而且你的master長什麼樣子你好歹給我形容一下啊?!」

  .

  游戲世界。

  烏雲已經被徹底驅散,淺色的陽光灑遍大地,整個世界都沐浴在了劫後余生的歡欣與溫暖中。

  澤田綱吉一手護著身後的幾個孩子,注視著面前巨大的毒蟲在陽光下緩緩消散,終於松了口氣。

  「……彌他們成功了。」

  他頭上的死氣之炎熄滅,瞬間堆積的戰鬥的疲憊讓他身體猛地晃了晃,然後被身後的孩子們擔心地一把扶住。

  「好了,危機已經過去了。」棕發少年低頭站穩,朝孩子們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快回家吧。」

  孩子們睜著大大的眼睛看

  向他,又互相對視幾眼,看著街上的怪物一個接一個消失,似乎是終於意識到自己是真的得救了。

  安靜片刻後,孩子們集體撲到了救了他們的大哥哥身上「哇」地大哭起來。

  澤田綱吉:「誒?誒!」

  ……

  手忙腳亂地將幾個孩子哄好送回後,澤田綱吉立刻往威斯敏斯特教堂的方向趕。

  遠遠地他就看到教堂高高的塔尖佇立在蔚藍的天空下,穿過幾條街道跑到近前,他這才發現偌大的教堂還完好的部分只剩下這一座塔樓了,其余部分全成了焦黑的廢墟。

  這棟有數百年歷史的著名建築此時品相之凄慘,讓澤田綱吉心中陡然升起了一股心虛感。

  好在「會不會有人找他們索賠啊啊啊」的糾結剛冒出來他就想起來這裡是游戲世界,這種程度的破壞他的外掛弟弟一秒就能夠修好。心中松了口氣的少年抬頭朝教堂方向張望,終於看到他妹妹正慢吞吞的從一地廢墟殘骸間走了出來。

  「彌醬!」

  澤田綱吉立刻衝過去,拉著她上下打量了一圈,發現自家妹妹基本完好無損,這才略略松了口氣。

  這時候他才發現她是一個人出來的。

  「額,彌醬,其他人呢?」

  「江守通過其他渠道先走啦,他說把那邊的事處理好就會和我聯系。」

  銀色長發的小女孩微微垂下眼睫,「至於晴明……」

  .

  十幾分鐘前,地獄和表世界的交界處。

  金色的星河倒卷將地獄之門和其後的聖杯全部淹沒了進去,入侵世界的污穢也被衝刷干淨。

  感覺到地獄之門和聖杯的靈光徹底消失,澤田彌終於松了口氣,回過頭,「晴——晴明?!」

  「咳咳咳……」

  一襲白色狩衣的大陰陽脫力般往後一傾,抬手扶住了身旁一根斷裂的廊柱支撐起身體。他隨手拭過唇邊溢出的血跡,面上卻依舊帶著抹漫不經心的笑,「終於結束了呢,姬君。嗯?怎麼了,我沒事哦。」

  你這個樣子哪裡像沒事啊?!

  澤田彌急急忙忙撲到他身邊,伸手想扶他又不敢動。自認識以來,第一次見到他虛弱的樣子,小蘿莉眼睛都急紅了。

  「怎麼回事啊晴明,怎麼會……」

  她想到了什麼,忽然怔住,淺色的眼眸驀地睜大。望著面前人俊美蒼白的面容,她聽到了自己茫然的聲音。

  「……晴明,你是不是把我的代價轉移到自己身上了?」

  一次性解封了這麼多力量,按理說她早該感覺到身體不適了,然而直到現在她都沒有感覺到任何預兆。原本以為它是堆積到一起准備給自己一個狠的,沒想到……

  靠在廊柱上的大陰陽勾唇輕輕笑了笑,朝那個無措的孩子徐徐伸出手。

  他烏墨一般的長發順著臉側滑下來,襯著蒼白的臉色,像白雪上灑落一點墨痕,但他周身強大的氣場卻並未因此有半點損傷,墨色的眼瞳明亮如夜空中的

  星辰。

  「我之前說的話並不是在敷衍姬君哦。」

  大陰陽師溫暖的手掌落在了她的發心上,輕輕揉了揉,「我的確是夜觀星像時發現了一點端倪,蔔卦發現我最近最好死一次。」

  「除了姬君遇到了麻煩,我實在想不出這個卦像能有其他解釋了,所以我就過來了,現在看來我來得正好。」

  小蘿莉眼角一澀,抓住了順著眼前垂落的長長袖擺,把臉埋在了他的腰間。

  

  輕柔如山間嵐風的聲音柔和地落下。

  「不用擔心,姬君,只是靈基破損回到英靈座而已。聖杯離開之後,我本來就要走了,這是早已譜好的告別,不用為此感到悲傷。真正的安倍晴明還在平安京,晚上入夢你就能再次看到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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