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夢想的歌劇院(八)
幾分鐘後。
橙紅色的火焰「茲」地熄滅。
澤田綱吉腳一軟, 一頭砸在了面前的冰塊上。
「……啊啊啊好痛啊qaq」
「……」
真是熟悉的反應呢。
澤田彌無奈的把治愈性陰陽術扔到哥哥身上,一邊把抱頭蹲到地上哭唧唧的親哥抱了抱。
「好啦好啦,哥哥, 不痛了。」
「彌醬qaq」
小蘿莉把變回了毛線手套的武器從哥哥手上摘下來, 又把他泛紅的指關節握著手裡小心揉了揉,順便又補了一個陰陽術上去。
雖然大空火焰一燃就開掛是很厲害沒錯啦, 但是開完掛就全身疼也不行呀。她看著自家親哥眼淚汪汪的臉十分操心, 決定還是回去多學點治愈性的術,或者問問大哥夢境世界的櫻姬姐姐?
澤田蘿莉正陷入沉思, 身後忽然傳來一個戰戰兢兢的聲音。
「大小姐……」
江守晃半個身子縮在了褚星身後, 只小心地探出了個腦袋, 「我們可以過去了嗎?」
澤田彌「……可以呀。」
又沒有人不讓你過來……她用迷茫的小眼神傳達出了以上困惑。
被當做擋箭牌懟在前面的褚星秀樹無奈地揉了揉額角, 「怎麼說呢,剛剛綱吉哥的氣場讓人有種完全不敢輕舉妄動的感覺呢。」
江守晃在後面瘋狂點頭。
這就是意大利最大黑手黨家族少主的氣勢嗎?他終於懂了!
澤田彌「……」
她低頭看看自家親哥,棕發少年一臉茫然,「啊?彌醬他們在說什麼?」
小蘿莉憐愛地揉了揉親哥的頭發, 「沒什麼,在誇哥哥厲害。」
澤田綱吉「……謝, 謝謝?」
隨即他忽然想起了什麼, 扶著冰川站起來朝門口張望一邊急忙道,「對了, 格雷先生他們……額……」
幾乎是踩著他的話音, 那對滿面風霜的夫妻互相攙扶著走了進來。
站在門口的褚星秀樹和江守晃下意識給他們讓開了路, 眾人沉默地看著仿佛一夜之間老了十多歲的格雷夫婦行動遲緩地穿過廢墟, 慢慢走到那塊巨大的冰川前。
月光下,陰森恐怖的骸骨管風琴被清澈的冰層層層包裹,美麗的冰晶消減了骸骨帶來的森然戾氣,像一座天然的棺槨,收斂了無法入土為安的屍骸和亡靈。
澤田綱吉有點無措地拉著妹妹讓開,將最前面的位置讓給了這對夫妻。
縈繞周圍的寂靜裡好像多了一絲肅穆的味道,格雷夫婦站在冰川鑄成的棺槨前,和自己的女兒對視良久。
「……謝謝你們。」格雷先生嗓音沙啞地說,然後這個嚴肅古板的英國男人緩緩摘下帽子向他們鞠了一躬。
不等重新直起身,他捂著胸口劇烈咳嗽起來,像是要將身為父親的那顆被撕成碎片的心含著一口心頭血一並咳出來。
澤田綱吉正手忙腳亂地想要去扶他,旁邊已經伸過一只布滿粗糙皺紋的手將男人扶住了。
「謝謝你,孩子。」格雷太太溫和地看著他說。
這個從和他們見面以來就一直在哭,臉上似乎只剩下了悲痛一個表情的女人這會兒神色居然意外地平和了下來。
「我早就知道瑪麗回不來了,但是,至少我希望能夠找到她,把她帶回家鄉去。」
她緩緩地抬起頭,她的女兒安詳閉合著雙目躺在冰層中,像睡著了一樣。
「她是在那裡長大的,失蹤前幾天還跟我說過想回去看看,晚上做夢夢到了老家屋子後的野百合花……」
窸窸窣窣的冰層碎裂聲在安靜的大廳中響起,眾人回過頭,只見到明澈的冰川層層裂開,從天際灑落的月光中血色淡去,月華逐漸明亮,像一條通往天國的階梯。慘白的骸骨管風琴在月光下風化,如星光般閃爍的金色光點朝著天空中飛去,像載著少女們純潔的靈魂回歸了天國。
「結束了啊……」
一片寂靜中,不知道是誰輕聲喃喃道。
剛才誰說結束了的出來挨打!
澤田綱吉抓著頭發崩潰地看著面前滿地的廢墟,腿差點一軟當場跪了,「這怎麼可能結束得了啊!」
戰鬥結束後的歌劇院形像呈現了什麼叫做「一地狼藉」。
無論是開頭的開膛手傑克和歌劇魅影,還是接棒的開掛後的澤田綱吉少年,打架時都沒有幫劇院老板維護一下他的資產的意識。歌劇院裡混亂得像野豬肆虐過的油菜田,琉璃燈盞碎了一地,浮雕精致的牆壁找不出一面完整的,就連離戰場中心最遠的走廊玻璃窗也不知道遭了哪道攻擊,倒霉得屍骨無存。
歌劇院的那個老板要是看到了這個畫面,大概會當場拽下窗子旁那幅唯一完好的窗簾,吊死在僅剩的橫梁上。
如果這個風水寶地沒有被澤田綱吉少年先占了的話。
「這得賠多少錢啊?!」棕發少年欲哭無淚,這個損壞程度,是要直接重建吧?!
江戶川柯南看了一眼門外,淡定地說,「所以趁著警察還沒進來,我們快走吧。」
澤田綱吉「???」
這個即將繼承意大利最大黑手黨家族的少年道德觀念端正得簡直讓人想哭泣,聞言第一反應居然猶豫了一下,「……不太好吧?」
褚星秀樹嘆了口氣,「綱吉哥你是不是又忘了這是在游戲裡了?」
澤田綱吉「那個,就算是這樣,也算是波及了無辜……」
「並不是無辜哦。」柯南回頭看他,「歌劇魅影做的事,你覺得劇院的老板真的不知道嗎?不要忘了,他可是劇院老板特地請回來的。」
其他人微微一怔。
柯南「而且我沒猜錯的話,他應該是被歌劇院的老板用某種方式召喚出來的。只不過作為召喚者的劇院老板只是個普通人,沒辦法後續力量,所以他才去殺人,說不定這也是劇院老板默許的。」
江守晃瞠目結舌,「等等,召喚是怎麼回事?」
「這樣說的話,歌劇魅影的確不是正常人類,把他理解成妖怪或者惡靈也是完全可以的……」相較於他的驚慌失措,旁邊的褚星秀樹被一提醒後反而進入了思考狀態,「而且先不說原先的劇本裡沒有這個角色,歌劇魅影本身會出現在這裡也很奇怪。」
覺得自己智商已經跟不上的江守晃「哪裡奇怪了?歌劇魅影出現在歌劇院不是很正常?」
「可這裡是英國的歌劇院。」褚星秀樹嘆了口氣,無奈地看向他道,「歌劇魅影的原著舞台在法國,巴黎歌劇院。」
江守晃「……對不起哦,我沒看過原著。」
抱頭蹲在地上的澤田綱吉左右看看,雖然剛剛這段對話中好像透露了一個非常重要的信息,但澤田少年目前的關注點都在一件事上。
「所以我不用賠償了?」他試探著問。
江戶川柯南「算是這個劇院的老板自作自受吧……當然你要實在想賠我也不攔你。」
「不不不……」棕發少年飛快地從地上彈起來,「我們快走吧!」
游戲裡的小孩子們經歷了一場驚險刺激的boss戰,雖然事情並沒有完全得到解決,反而冒出了更多的新問題,但無論如何至少今天晚上能夠回去休息了。
但游戲外守在監控室的大人們還遠不到可以安心的時候。
柯南在劇院外提出的那個「表裡世界」的理論給了程序員們靈感,他們將此前看上去一團亂麻的代碼拆開來分析,終於發現為什麼這個系統給他們的感覺這麼奇怪了——因為它內部涵蓋了兩套完全不同的控制體系。
其中一套領先了當前科技幾十年,應該來自於諾亞方舟;另一套就完全看不懂了,甚至給人感覺這都不是人類的技術。
目前他們搶救回來的部分都是諾亞方舟的權限,比起開頭的束手無策,程序員們的工作已經順暢了很多,甚至隱隱有種諾亞在主動幫他們的錯覺。
主控室的氣氛也因此輕松了很多,苦逼的程序員們好像終於看到了活著走出這裡的希望,一個個干勁十足地緊盯著屏幕,手指在鍵盤上幾乎要揮舞出殘影。
這個時候,沉默旁觀的半宿的某位王權者忽然說了一句話。
「伏見呢?」
氣氛陡然凝滯。
除去不知情的還在和代碼奮戰的程序員,在場其他對赤青兩大氏族之間的糾葛有所了解的人背後忽然一涼。
不知為何赤王閣下這句話明明語氣平平,但他們就是聽出了一絲危機來臨的征兆。
幸而,不等他們失禮地集體扭頭去觀察青王閣下的反應,周防尊又淡淡加了一句,「還有彭格列家的那個小鬼,去哪兒了?」
「……」
哦,原來不是忽然想要追究伏見君從吠舞羅跳槽到sceter4的事啊。
這是被驚嚇到的眾人的第一反應。
然後這才有余力把驚魂未定的心思拽回來,重新理解了一遍赤王閣下的話,最後下意識轉過頭去看彭格列。
比起吵吵鬧鬧的獄寺隼人、經常性熱血上頭的笹川了平,經常性地充當著攔著兩人不要太過火的剎車器角色的山本武少年相較之下大部分時間存在感都比較薄弱。
於是直到此時眾人才發現今天晚上沒來的不止sceter4的那位三把手,某個經常笑嘻嘻的黑發少年也沒有到場。
「……難怪感覺今天晚上吵多了。」一個警察不知道是不是還沒回神,呆滯地道,「原來不是錯覺啊。」
幸好這句話並沒有被被嫌吵的獄寺隼人同學聽到,該少年正陷入「十代目的大哥問我話了!」的緊張激動中(雖然確切來說並不是真的在問他),當場恭敬地一個鞠躬。
「大哥,棒球笨……山本被reborn先生派去執行任務了。」
帶著些許「居然沒有選身為十代目左右手的我,而是交給那個棒球笨蛋」的不甘,獄寺咬牙道,「具體去做什麼我也不知道。」
莫名其妙又多了個弟弟的周防尊「……」
嘛,算了。
他懶洋洋點了點頭,然後看向了reborn,磁性的嗓音低沉,像漫不經心又像早有預料。
「找到了?」
reborn「嗯?周防閣下說誰?」
周防尊輕輕「呵」了一聲,沒在意他明知故問的試探。
「幻術師,那個叫做六道骸的小鬼。」
第97章 間奏(三)
東京郊外的某間廢棄工廠。
伏見懶洋洋地靠在椅子上, 視線盯著手機上的直播, 聲音沒精打采消極怠工。
「情況你已經清楚了, 有什麼要求盡管提。」
對面坐著的是一個看起來只有十多歲的少年,面容清秀神色有些唯唯諾諾, 被他外放的冷冽氣場一刺, 有點不安地向後縮了縮。
他還沒來得及說話,旁邊某個黃色短發的少年已經暴躁地搶過話頭,一巴掌拍在面前的課桌上,「我們為什麼要幫惡心的黑手黨做事啊?!」
那張不知從哪兒搬來的舊課桌被拍得一陣搖晃, 不堪重負地發出「咯吱咯吱」的聲響,好像下一刻就要就地解散成一堆原始材料。
伏見猿比古放下手機,抬眸掠了一眼,臉上幾乎明晃晃寫上了「你的腦子是不是有問題」。
「我什麼時候說過我是黑手黨了?」
黃發少年「啊?」
「啪嗒。」
一個黑皮封面的精美證件被半點不心疼地扔到了髒兮兮的桌面上,被余力衝著一個滑行正好停在對面幾人面前。
「sceter4,東京法務科第四分室, 隨便怎麼叫吧。嘖, 這話說出來真惡心……我是國家公務員。」
黃發少年「???」
他懵逼地拿起證件左右翻看, 看表情甚至好像還想亮出牙齒咬一咬, 好在旁邊的同伴及時阻止了他。
「……犬, 他說的是真的。」
島城犬繼續懵逼地抬頭,「啊?」
「東京法務科第四分室, 簡稱sceter4, 的確是日本政府部門旗下的官方組織——也是第四王權者王權者宗像禮司的私軍。」
「……」島城犬沒搞清楚第四王權者是什麼, 但他好歹聽懂了面前這個一臉嘲諷比他還像混黑的家伙居然還真是官方勢力的……現在的官方組織這麼不挑人嗎?那他們以後有需要混進去的時候是不是連變裝都不用了?
他甩了甩頭把這些亂七八糟的念頭搖出去, 然後伸手氣勢洶洶地一指站在伏見旁邊的另外一個人,「那這家伙呢?這是彭格列十代目的家族成員吧?他為什麼會和你一起過來?!」
「誒?」山本武順著他的指尖指了指自己,「哈哈哈犬你說什麼呢,我不是個普通國中生嗎?」
「哈?休想騙我,你明明是彭格列……等等,不要叫我犬!我跟你不熟!!」
山本武從善如流「哦,好的,那你叫什麼?」
很少被人問到姓名的黃發少年怒火一滯,下意識回答道,「額……我叫島城犬。」
「好的,犬,我叫山本武。」
「說了不要叫我『犬』,我跟你這個黑手黨不熟!不熟!你聽到了嗎?」
「哈哈哈,你說什麼呢,我不是也說了我只是個普通國中生啊,順便一提學校在並盛。」
「沒有人問你在念什麼學校!」
「……」
「……」
坐在椅子上的藍發少年茫然地左右看看,聽著這段出色的漫才表演,不知道自己該不該捧場地鼓鼓掌。
柿本千種「犬,停下。」
伏見猿比古仿佛不忍直視一般扭過頭,「……真是夠了。」
山本武也不知道是不是故意的,聞言真的停下了,笑得十分爽朗地摸了摸腦袋,「啊,抱歉抱歉。」
伏見「還有你,看夠了吧?」
他懶懨地抬起頭,視線直直投向對面的人,明明是在和他說話,語氣卻仿佛微妙地指向了另外某個人。其他人微微一怔,也跟著看過去。
忽然沐浴在所有人意味不明的目光下的藍發少年睜大了眼睛,有點畏縮地往後退了退,「什麼?那個,公務員先生,你在說什麼?」
伏見「嘖,我說過這個稱呼很惡心的吧……六道骸。」
「誒?可,可是,那個,我覺得……我覺得很有意思啊kufufufu」
喑啞的低笑和紫色的霧氣一道騰起,像一只羽毛筆有意無意地在人心頭撩過。藍發少年的身體被紫色的霧整個包裹起來,又輕又細的聲線隨之一變,被剔透的流泉洗去雜質又放到磁粉裡滾了一圈,優雅中帶著一點天生的輕慢,如果現場有女孩子的話大概會被蘇得當場尖叫起來。
可惜現在並沒女孩子,旁邊戳了一圈的全是神經比鋼鐵還直的少年,沒人欣賞他這番表演。
霧氣消散,眉目精致優雅到透著股莫名邪氣的少年出現在原地。
伏見猿比古神色淡淡地看過去,言簡意賅,「你的條件。」
「kufufufu……我為什麼要幫惡心的黑手黨?」六道骸反問,語氣用詞和幾分鐘前的島城犬一模一樣。
山本武「咦?可是我們不是黑手黨啊。」
伏見「……」
所以你們還要來一輪是嗎?
「彭格列十代家族的成員還想繼續繼續否認嗎?雖然在和平環境下長大,你依舊流著黑手黨那肮髒的血液呢,山本武。」
「誒?骸你知道我的名字啊。」
「kufufu……我跟你不熟,不要叫我骸。」
「哦,好的,那你叫什麼?」
「……」
「……」
島城犬茫然地扭頭問旁邊的柿本,「千種,我怎麼感覺這段對話有點耳熟?」
柿本千種「……」
當然耳熟啊,你幾分之前就說過。
六道骸方的幾人齊齊以微妙的目光看向山本武,面前的少年笑得陽光爽朗,語氣都透著一副澄澈清爽的真誠,完全看不出他是不是故意的。
「我真的只是個普通國中生啦,學校在並盛哦,骸你要是不相信可以去看看。」
「……」
你以為我不知道並盛是你們彭格列的地盤?
去了還能跑得了嗎??
六道骸一手支著下顎,姿態優雅而散漫,被從窗外灑進來的月光勾勒成一副大理石雕般緘默的剪影。
似乎是半晌沒聽到動靜,給手下發完消息的伏見終於抬起頭,目光百無聊賴地掃過去,還順手從耳邊摘下了耳機。
「你們說完了?」
他對面的人嘴角一抽,「……伏見君你在干什麼?」
「看你們漫才說得高興,留出空間給你們發揮。」
「kufufu……伏見君,有人說過你這個人很嘲諷嗎?」
「多的是,你問哪一個?」
「……所以你們sceter4認真的嗎?派你來談判?」
伏見猿比古的指尖在手機上飛快點了幾下,終於不耐煩地結束了這場談判前的互相試探(傷害),干脆利落地說,「島城犬和柿本千種的資料從現在起由sceter4接管,其他境外組織無權再限制他們的行動,作為交換,你現在跟我去一趟醫院。」
狹長的眼睛略微眯了眯,用不明的神色打量了面前人一會兒,意外的,六道骸沒有對他剛剛近乎命令的語氣發表什麼言論,反而慢悠悠地笑了。
「kufufufu……雖然大概知道你們想做什麼,但你們真的放心讓我去嗎?現在醫院被困在游戲的那批人裡面,可是有彭格列的十代目哦。」
他修長的手臂優雅地支在扶手上,線條優美的唇線挑起了一點譏諷的弧度,好整以暇地望向面前人,「這可是大好機會,可以不費吹灰之力奪取到彭格列十代目身體,你們真的放心嗎?」
「關於這個……」伏見猿比古終於抬起頭看他,表情甚至可以說得上平靜,好像面前這個黑手黨世界惡名昭彰的幻術師提出的只是工作完後請他吃頓飯這樣的簡單要求一樣。
「關於這個,你可以隨意。」
從舊倉庫出來時,時間已經接近夜裡十一點。
漫天星子垂墜在夜幕中,彙聚成星河在前方遼遠的曠野上流瀉而下。不同於游戲裡慘淡不祥的紅月,現實世界的這天夜晚是個星星月亮都能看的的好天氣。
山本武禮貌地帶上了倉庫的大門,拍了拍掌心沾到的灰,直愣愣戳在夜風裡伸了個懶腰,雙手往腦後一抄,這才慢悠悠跟在伏見身後往大路方向走去。
「這就是阿綱的霧守啊,感覺是個不太好相處的性格呢。」
前面的伏見沒理他,黑發少年正插著耳機在和下屬交代著什麼,看起來業務十分繁忙。
山本武也沒介意,悠閑地仰頭望著天空中閃爍的星子,自顧自回想起剛才在伏見手機上看到的發生在歌劇院的戰鬥。
「……阿綱好像越來越厲害了啊。」少年的聲音輕若游絲,難得地沒有帶上一貫的爽朗笑意,被風一吹就消散在夜色裡。
前方的路口,一輛黑色的suv靜靜停在夜色中,是sceter4之前派來接送他們的車輛。
汽車的司機是情報組的人,並不清楚他們要去做什麼事,只知道兩人要去見的是一個極端危險分子。目送兩人離開後,司機提心吊膽地在車上等了許久,見他們完好無損地回來了,才終於松了口氣急急忙忙跑出來替自家上司拉開車門。
早就領教過伏見猿比古同學不喜歡跟人靠得太近的狗脾氣,山本武自覺去了副駕駛,將後座的位置留給了伏見。
直到車門闔上,司機發動引擎,車身平滑地駛上了大路,山本武趴在窗邊看著窗外飛快退去的景色發起呆,身後終於傳來一句音色冷淡、似乎是從百忙之中抽出來的簡潔詢問。
「送你回米花大廈?」
事件爆發之後,sceter4直接跳過流程將原本是市政大樓的米花大廈接管了。因為要通過主控室的監控盯著游戲內眾人的進度,趕來東京的彭格列一行干脆在大廈內住了下來。
呆呆地盯著車窗外被急速行駛的汽車不斷拋在身後的櫸樹林,山本武反常地沒有說話,好一會兒才突兀問道,「伏見,我聽說sceter4的駐地內部有道場是嗎?」
「嗯?」
伏見猿比古終於抬頭。
聽出他這句話的言下之意,就連旁邊正認真開車的司機都不由得側頭看了一眼。
黑色短發的少年正用額頭抵在玻璃上,只給了他們一個後腦勺,無法從神色來判斷他的心情,唯有說話的語氣一如既往地平靜。
「總覺得,再不努力就要被阿綱甩下去了呢。如果他以後遇到的敵人都是這個層次的,現在的我一點忙都幫不上吧。還要他反過來保護我的話,我這個守護者也做得太失敗了……」
「現在依舊找不到能夠和游戲內部聯系的方法,繼續守在那裡也只是浪費時間干著急。所以,伏見,你們sceter4內部的道場能夠借用一下嗎?刀就不用了,我把時雨金時帶過來了。」
半晌的沉默之後,車後面傳來了伏見猿比古冷懨的聲音。
「你還真是自說自話。」
「啊,謝謝。」山本武笑著摸了摸後腦勺,回過頭道謝道,「因為擔心會發生戰鬥我把時雨金時放在後備箱了,不用再回米花大廈,我們直接去sceter4吧。」
司機「???」
司機茫然了好一會兒,身後半天沒有聲音,不知道按照自家三把手閣下那個七拐十八繞的心思這到底算同意了還是沒同意。眼看旁邊人笑嘻嘻地看過來,爽朗道「麻煩你了」,司機心一橫,一打方向盤切換了路線,直到確認了身後半天沒有傳來抗議聲,他終於松了口氣。
於此同時,司機不自覺地用瞻仰的目光偷偷看了一眼身邊的少年。
伏見君那句話怎麼聽都像是嘲諷,為什麼你能讀懂他是同意了的意思啊?
少年你有興趣開個培訓班嗎?這個技能我和我的同僚非常想要擁有啊!
他心裡剛跑了一會兒神,安靜的車廂內忽然蹦出一聲大喊「停車!」,司機手一抖,下意識踩了剎車。
急速往前行駛的汽車一個急停,車內的人被慣性帶著不約而同地猛地往前傾了一下。幸好三人都遵守規則地系上了安全帶,否則當即就要有一場交通慘劇新鮮出爐。
伏見猿比古一把扯下耳機,冷冷抬頭瞪向發出那聲鬼喊的人,「怎麼了?」
副駕駛座上的黑發少年「哢噠」拽下了安全帶,趴在旁邊的玻璃窗上往外看了好一會兒,這才困惑地回過頭。
「我剛剛,好像看到了一輛牛車。」
另外兩人聞言一怔,下意識跟著看向窗外。
山本武「現在已經消失了,我是剛剛看到的,從那邊慢吞吞駛過去。」
司機跟著他手指的方向努力往外探了探腦袋,但除了空蕩蕩的夜景什麼也沒看到。
司機「那個,是我開過去了嗎?」
山本武「不是,那輛牛車往前走著走著就自己消失在了空氣裡。」
他宛如在講鬼故事,這句話一出口,旁邊的司機當即打了個哆嗦。
「哈哈哈,也許是我看錯了吧。」
後座上。
伏見盯著前面摸著頭爽朗大笑的少年看了一會兒,忽然轉頭對司機說,「先去醫院。」
「啊?」
「你剛剛看到的東西,」他重新看向有點迷茫的山本武,「重新回憶一下,在腦子裡記清楚,不要忘了。」
第98章 泰晤士河的幽靈(一)
澤田彌一行人被困在游戲中的第三天。
這天依舊是個陽光晴好的好天氣。
東方天際迸射出第一縷喚醒大地的晨曦, 清晨的倫敦依舊籠罩在終年不散的霧氣中,橫亙過城區的泰晤士河蒸騰起薄薄水霧, 在陽光下折射出氤氳的光芒。
白教堂區電纜街上的面包店, 店長老貝克一如既往地早早就支開了販售的窗口, 窗外的行人來來往往,和往常沒有差別。
雖然昨天夜裡白教堂區的歌劇院發生了一起駭人聽聞的慘案, 事後警察們在坍塌的劇院地下室找到了累累白骨, 歌劇院的老板被控告謀殺了十二名少女, 這件事相關的新聞大概能夠承包泰晤士報半年的頭條。
但悲劇再慘淡也是別人的, 倫敦的大部分市民並沒有受到影響,特別是對於上流社會來說, 這件事唯一留下的余震大概就是少了一個聽歌劇的地方, 以及給當晚成功從歌劇院逃出來的紳士淑女們增添了一筆關於「冒險」的談資。
想著這些有的沒的, 老貝克撐起一條粗壯的胳膊靠在窗子前打著盹, 一邊等著生意上門。
早晨買面包的人總是會多一些的,比如現在。
「請給我三個面包。」
嗯?
聽到這個有的熟悉的聲音,他睜開眼睛, 低頭看去。來者有一張清秀稚嫩的東方人面孔, 原本就年紀不大, 跟旁邊路過的五大三粗的行人相比更加顯得如同瓷娃娃一樣,手裡還牽著他漂亮得像教堂壁畫上的小天使的妹妹。兄妹兩個都有著和這個奢華又混亂的倫敦截然相反的, 純淨又明亮的氣質。
老貝克看到他們就笑了。
「Boy, 你又來了啊……還有你, 小天使, 早上好啊。」
「早上好,貝克先生。」
兄妹倆乖乖和面包店老板打了招呼,看著他手腳麻利地裝起三個面包,遞過來。
買完哈德森太太要求的早餐,澤田綱吉站在售賣窗口前遲疑了一會兒,「那個,貝克先生,格雷先生他們……」
「嗯?你說老格雷?哦,小瑪麗的事他們已經知道了……真沒想到,奧爾科特.布朗看起來儀表堂堂,平日裡還會給福利院捐款,背地居然是個無可救藥的殺人魔……」
人類的政府機構是不會承認歌劇魅影的存在的,所以這一切的罪行只能被推到發現了骸骨的劇院主人頭上,不過作為召喚了歌劇魅影的主謀,奧爾科特.布朗本人也算罪有應得。
「……聽說老格雷他們准備搬回鄉下去了,等奧爾科特的判決下來了就走。這麼多年的老鄰居了,我們這片街區的人准備過段時間給他們開個告別會。」
面包店的老板還在絮絮叨叨地說話,澤田綱吉也沒有打斷他,只安靜地站在一旁聽著。
太陽每一天都會照常升起,人們的生活也在繼續。
雖然野阪昭如在《螢火蟲之墓》裡說,「誰知道明天和意外,哪一個先來」是在告訴人們要珍惜現在,但從另外一個角度解讀,就算「現在」對正在遭受苦難的人們來說再痛苦、再煎熬,也要努力地、用盡一切力氣地活下去。
因為拖著疲憊的身體踽踽獨行在人生的長路上的時候,你同樣不知道明天和所期待的救贖,哪一個會先到來。
……
這天早晨,澤田彌和哥哥出門得比平常要早。
在面包店門口耽擱了一會兒後,意外撞上了某些特殊人群下班的時間點。
小蘿莉的視線正好奇地跟著一匹白色的短腿馬一路往前,忽然聽到一聲刺耳的叫罵從街道盡頭傳來,「我說了不是你媽媽,別跟著我!」
澤田彌一怔,下意識將目光轉了過去,恰好看到路邊上一個粉色頭發的小女孩往後踉蹌了兩步,躲開了面前女人一巴掌揮來的手。
她看起來比她大不了多少,身上披著一件破爛的黑色鬥篷,身形非常瘦弱,似乎是常年居住在貧民區裡。她面前罵罵咧咧的女人衣著和她完全相反,穿著長至腳踝色彩艷麗的長裙,胸口處卻頗為暴露地擠出了半邊□□,臉上妝容濃艷,只不過過了一整晚,眼角唇邊的顏色都有些暈開。
突然爆發的叫罵將澤田綱吉和面包店老板的注意力也吸引了過去。
妝容艷麗的女人將粉發女孩推開後狠狠拍了拍衣角,像是生怕沾到了什麼髒東西一樣,用厭惡的眼神看了她一眼,扔下幾句痛罵就毫不留情地轉身離開了。
小女孩伸出的手怔怔僵在原地,在倫敦空曠的大街上,她單薄的背影顯得瘦弱又可憐。
「那個小姑娘確實認錯人了,那女人應該的確不是她媽媽。」面包店老板忽然說。
澤田兄妹倆同時回頭看他。
「那個女人,」老板手臂橫在窗口前,揚了揚下巴點點已經走遠的人,「她是□□,不可能讓自己懷孕的。」
「誒?!」澤田綱吉一愣,這個純潔的少年此前人生純白無瑕,連類似的詞彙都很少在他耳邊出現過,聞言頓時像個不解風情的木頭一樣呆住了。
「哈哈哈,」面包店的老板看著他的反應大笑道,「我就知道你不知道……這沒有什麼好驚訝的,倫敦有好幾萬的娼婦。在大街上走過去的年輕女人,每五個就有一個做過這個活兒。」
「□□們是不會讓自己懷孕的,會耽誤工作,就算懷了也會想辦法打下來。東端城區的那條河,河水最渾濁的那個,打胎下來的孩子全都扔到那兒了。這小姑娘看著就像是被扔到貧民窟長大的,她的媽媽可能真的是□□吧,但是跟那些連出生都被拒絕的嬰兒們相比,她已經很幸運了。」
倫敦的街道平坦干淨,乍一看好像路上走過的人都生活在同樣明媚的陽光下,不揭開那層盛世太平的虛假面紗,誰也不知道底下到底孕育出了多少黑暗。
澤田綱吉聽得怔住,「有那麼多……」
他的本意是震驚被拋棄的孩子,面包店老板誤以為他是在意外選擇出賣身體的女人們的數量,見怪不怪地說,「有的是生活所迫,為了養活自己沒有其他辦法;有的是圖輕省,相比較而言這個職業最輕松賺錢也多;還有因為家裡窮被父母賣了的……」
說著說著,面包店老板的聲音低沉了下來,看著街道的眼睛多了抹滄桑和沉郁。復雜感情掩蓋在爽朗熱情的表面下,被澤田綱吉驚鴻一瞥窺出一點端倪。
他忽然有種錯覺,自己面前站著的是一個活生生的人,他真的生活在十九世紀末的倫敦,在白教堂區的大街開著一家面包店,熱情又八卦,喜歡跟路過的行人聊天……而不是單純由數據和設定堆砌起來的游戲NPC。
這個虛幻又合理的世界,待久了以後,太容易讓人產生「我真的是在游戲裡嗎?」的懷疑。
澤田綱吉下意識低頭去看自己的妹妹,卻發現她微微側著頭,依然看著街角的方向。
他順著她的視線看過去,發現剛剛那個粉色頭發的小女孩還站在原地沒有走。
她微微垂著頭,也不知道在想些什麼,或者單純只是盯著腳底下的影子發呆。
澤田彌想了想,走了過去。
.
「在太陽底下待久了對你不太好哦。」
她聽到了這樣一個聲音,緩緩抬起頭,然後,視野裡映入了一道光。
她茫然地眨了一下眼睛,這才發現對方並沒有發光,只是披在肩上的銀色長發太亮了,於是顯得好像整個人站在光裡一樣。
「……媽媽?」
「?」
澤田彌歪了歪頭,看著對面的小女孩愣愣地看著自己,幽綠的眼瞳圓滾滾的,像剛睜開眼的貓咪。
然後,像是學習她的動作一樣,她有些遲疑地也跟著歪了歪頭腦袋,雖然方向反了。
她的皮膚非常白,似乎常年不見日光。寬大的鬥篷將她整個身體都遮了起來,撐起鬥篷的骨架纖細又嬌小,讓人忍不住懷疑這樣一個孩子是怎麼在貧民窟長這麼大的。
澤田彌望著她蒼白小巧的臉,想了想,「伸手。」
小女孩很乖地把手伸了出來。
寬大的鬥篷微微晃過,露出底下少得可以忽略的衣料。
澤田彌當做了沒看到,她將手伸過去和小女孩的掌心交疊在了一起,指尖恰好碰到對面人的手腕,像一方暖玉搭在了冰冷空白的雪地上,溫暖的溫度從她的指尖傳遞了過去。
她緩緩將手移開,對面的小女孩驚訝地睜大了一下眼睛,發現自己掌心裡多了一顆漂亮的星星。
「這是糖哦。」面前的人說。
粉發女孩遲疑地看看糖,又看看她。
「可以吃的。」澤田彌又說。
這句話她好像聽懂了,於是拿起糖果直接湊到了嘴邊。
澤田彌:「!等一下!」
粉色短發的小女孩停下動作,疑惑地看向她。
「……」澤田蘿莉在她有點委屈的眼神下默默把糖果拿過來,拆開包裝紙,這才再次遞過去,「裡面的才可以吃。」
粉發女孩有點茫然地看著她的手,低頭湊過來,像只貓兒一樣低頭在她掌心把糖叼走了。
澤田彌蘿莉剛欣慰地點了下頭,就見她喉頭一滾,咕嘟一下咽了下去。
澤田彌:「!」
你把什麼咽下去了?那是塊硬糖呀!
她迅速地回過頭朝她哥求援,「尼醬,給我水。」
「啊?對對,水,老板能給我杯水嗎?」旁觀的澤田綱吉也呆了,被妹妹一喊才反應過來,接棒又向一旁的面包店老板求助。
面包店老板看得哈哈大笑,爽快地從店裡接了一杯水遞給了他。
澤田綱吉飛快地捧著杯子送了過去。
澤田彌速度更快地把水杯湊到小女孩嘴邊,「來,快喝下去。沒事吧?疼不疼?」
小女孩依舊一副不知道她們在慌什麼的懵懂神色,但聽話地把水喝了下去。
澤田兄妹倆一起緊張地觀察著她的表情,發現她咽水的動作流暢,也沒有露出疼痛的表情,齊齊松了口氣。
還好還好,看起來這孩子就這樣把糖咽下去,喉嚨居然沒有受傷。
「……好吃。」她的眼睛似乎亮了一下,睜得圓滾滾地朝他們看來。
你這樣都嘗出味道來了啊?
澤田彌小蘿莉有點無奈地看著她,「原來你喜歡吃甜的呀。」
「甜?」
「那塊糖的味道,就是甜的哦。」
澤田彌說完後順手在兜裡找了找,發現口袋已經空了。
糖果是早上出門是哈裡森太太塞給她的,她路上一路走一路吃剛剛是最後一個了。
她想了想,覺得明天出門哈裡森太太應該還會給她。
「你明天還在這裡嗎?」
粉發小女孩疑惑地歪了歪頭。
「糖,明天我繼續給你帶呀,不過下一次不要一次性咽下去哦。」
粉發女孩好像聽懂了,乖巧地點了點頭。
「好的,明天,糖……」
第99章 泰晤士河的幽靈(二)
倫敦東端城區外。
河邊的風有些大, 吹得人的頭發都不由自主地順著風的方向倒, 河面附近的空氣裡彌漫著不知從哪兒來的臭味, 不算濃, 卻意外讓人無法忍受,連城外的野狗都不喜歡在這一片駐足。
褚星秀樹捂著鼻子,艱難地踩過凌亂的碎石,終於在河岸邊上找到了江戶川柯南。
黑發少年雙手插在口袋裡,碎發被河邊的風撕扯得凌亂,遠處的晨光貼合著他瘦削的皮骨將站在高處的人勾勒成一幅干淨利落的線稿。
「查到什麼線索了嗎?」褚星秀樹走過去。
對方對他的到來似乎毫不意外, 連頭都沒抬, 只專注望著腳下奔騰而過的河流不知道在想什麼, 惹得褚星也好奇地低頭朝河面看去。
入眼只能看到河水翻滾, 東端城區這條河像個出身貧民窟的老太太,河面渾濁得看不清水底,脾氣還不好,時不時拍打出浪花將一些不知被誰扔進去的雜物重新扔回岸上。
「這裡應該是變異最開始發生的地方。」柯南忽然說。
他的視線並沒有移開,而是望著河面繼續,「開膛手傑克犯下的第一樁命案是在八月初,歌劇魅影的第一個案子是八月中旬, 而愛麗絲說她被喚醒是在半個月之前,所以從時間上來看, 最先出現的是開膛手傑克。」
褚星秀樹有點茫然地聽著, 有點不明白這些和眼前這條河有什麼關系, 「所以, 是因為這裡是傑克犯下的第一個案子的現場嗎?」
「不僅僅是因為這個……」柯南頓了頓,卻沒有繼續說下去。
昨天晚上回去之後,雖然成功打敗了歌劇魅影這一點值得慶祝,但局面也重新變成了一團迷霧。
一個游戲恆定的設定:游戲設定的難度再大,只要達成特定條件也是能夠成功通關的,而大部分情況下的「通關條件」都是打倒最終BOSS。
歌劇魅影的出現讓他們目前的困局從「如何打到boss」,變成了「這個游戲的BOSS到底有幾個?」,難度變相翻了不知道多少番,成功從地獄模式下墜到深淵——這是何等讓人想要棄游的發現。
一片愁雲慘淡中,最後還是吉祥物江守晃同學靈活運用他豐富的游戲知識,抓耳撓腮地提出了一個頗具建設性的意見。
「我們還是去找開膛手傑克吧,最開始諾亞方舟給我們的提示就只有傑克啊……你們看,就算是游戲也有主線任務和支線任務的吧,歌劇魅影什麼的只是支線,真正的主線還是傑克,往好處想說不定完成了主線任務我們就能夠通關了呢?」
這番話雖然過於樂觀了一些,好像也不無道理。所以,在暫時也沒有別的辦法的情況下,眾人討論一番最終還是回到了和開膛手傑克死磕的道路上來。
褚星秀樹站在河邊上回想著這些有的沒的東西發了會兒呆,被摻雜著腐臭味的風一吹,又被迫重新清醒,「話說回來柯南,開膛手傑克有兩個,你為什麼會認定發生在這裡的第一起案件是裡世界那個傑克犯下的?」
這一次江戶川倒是輕聲回答了他,「我在福爾摩斯先生的筆記中找到了記載,第一場命案發生時,有附近的居民聽到了受害人的叫罵聲,似乎在說類似『我不是你的媽媽』這樣的話,等他們聽到慘叫趕過去時,見到的就是受害人的腹腔被剖開死亡的畫面……所以這個案子的犯案人,應該是那個身為惡靈的傑克,而不是莫裡亞蒂教授手下的殺手。」
褚星秀樹恍然,「因為莫裡亞蒂教授手下的殺手是知道自己的媽媽是誰的。」
江戶川柯南無聲點了點頭,視線依舊落在翻湧的河面上。
他像是在思考某些非常重要的東西,這些東西應當相當沉重,以致於他俊秀的眉宇間都蒙上了一層郁色的陰影,不符一貫明朗純粹的少年意氣。
褚星秀樹回頭看向他,好一會兒,忽然說道,「雖然這樣說有點不太合適,其實,如果這裡真的是只個游戲的話,我玩得很開心……不,應該是最開心的幾天了。」
「喂喂,你這樣說綱吉哥可不會開心的哦。」柯南臉上露出了一個無奈的笑,「對我們來說只是旁觀了一場精彩的大戰,但他可是親身上陣和歌劇魅影打了一架的哦,昨天到家的時候都沒緩過來。」
「噗……是啊,這樣說的話確實對不起他。」
「……不過他最介意的應該不是這個吧。」柯南話音忽然一轉,「身邊人的安全,對他來說才是最重要的,對吧?」
褚星秀樹略微怔了怔,不禁多看了他兩眼。
但對方神色淡然,從這個角度看過去只能窺見一點一如既往沉靜的眸光。
褚星秀樹看不出他在想什麼,不過……
嘛,也沒關系了。
他輕輕笑了笑,用輕松的語氣接上了剛剛的話題。
「畢竟綱吉哥他就是這樣的人啊,不過,可以的話,這一切還是快點結束比較好吧。」
「這樣說也對。」
兩人又在河岸邊站了一會兒,褚星秀樹實在被風中若有似無的臭味熏得受不了了。
「那個,我准備去教堂看看,柯南君你呢?」
「去吧,我想一個人待一會兒。」
「額,好的,那我走了。這邊風很大,柯南君你也不要待太長時間啊。」
……
目送著少年的背影略微顛簸地穿過河岸,江戶川柯南視線落在他離開的方向,神色間的晦澀幾乎要和身後的天光連成一線,他從口袋裡拿出一枚紙鶴。
「彌。」
.
察覺到紙鶴的反應時澤田彌正坐在客廳的沙發上窩成一小團,繼續看那本只看了二分之一的小說。
她回頭看了一眼廚房的方向,哈德森太太正在帶著她哥哥烤制為下午茶准備的小餅干,其他人都出門了,客廳裡只有她一個人。
她把紙鶴拿出來攤在了手心上,「柯南?」
潔白的紙鶴扇了扇翅膀漂浮起來,發出了柯南清朗中帶著一絲壓抑的聲音,「抱歉,嘗試失敗了,今天晚上得按原計劃來了。」
澤田彌點點頭,她原先就覺得不太可能成功。
然後她意識到自己這邊點頭柯南也看不見,又小聲出聲道,「我知道啦,我會轉告愛麗絲的,柯南你現在要回來睡覺嗎?」
「晚上吧,我在外面還有點事,對了,你的手套……」
「沒有摘哦。」
「那就好,另外,有時間就提前去和哈德森太太告個別吧,這段時間承蒙她照顧了。」
「好噠。」
白色的光芒黯淡下去,紙鶴重新落回小蘿莉手心。
澤田彌把它收了起來,拿起旁邊那本名為《弗蘭肯斯坦》的小說,繼續往下翻開下一頁。
「彌醬。」她身後廚房的方向,澤田綱吉疑惑地從門口探出腦袋,「我剛剛好像聽到了柯南的聲音?」
「沒有哦。」澤田彌扭過頭,給了哥哥一個可愛的笑,「哥哥聽錯了吧?」
.
主監控室。
在諸位大佬的高壓下,程序員們奮發向上,突破極限,以自己都不敢相信的效率將權限從諾亞方舟手裡搶回了大半——過程之順利讓人不禁懷疑這個超級AI是不是看在他們已經這麼可憐的份上,懷著惻隱之心給他們放水了。
此時主控室的監控鏡頭已經能夠被控制,由後台選擇範圍,多線監控也不是問題。
因此,雖然游戲中的其他人暫時還不知道發生了什麼,但澤田彌和江戶川柯南這段對話游戲外的眾人是全都聽到了的。
並且聽得一頭霧水,有種少看了十多集的錯覺。
「彌醬和柯南君私下裡商量過什麼嗎?」一個不知道為什麼也跟著叫「彌醬」的警察茫然地問。
「不知道啊……」監控組的成員下意識調出了之前的視頻,「雖然這邊隨時可以查看孩子們的情況,但因為這個設定的初衷只是為了確認玩家的安全,有**設置,並不是真的全天候都跟著他們。比如在孩子們進入衛生間,或者准備換衣服時鏡頭會自動離開。所以如果說彌醬和柯南君在我們不知道的時候有討論過什麼,也是有可能的……可是為什麼要瞞著其他人呢?」
不知道為什麼明明在玩游戲的只是幾個小孩子,但旁觀的大人們再次有了自己智商已經跟不上的錯覺……不,從現有狀況來看,似乎並不是錯覺。
懷著對自己智商的沉痛哀悼,監控組的成員在旁邊切了個畫面開始播放之前的視頻,許多並不服輸的大人們下意識湊了過去想找找看有什麼蛛絲馬跡。
當然,也有想不明白就不想的。
例如獄寺隼人,這位彭格列的下一任嵐守盯著自家十代目手忙腳亂地烤小餅干的畫面看得非常入迷,並且發表了腦殘粉的發言。
「果然不愧是十代目!就算是烤餅干也能夠做得如此優秀!」
往常時候這裡接下來會跟兩個理智粉贊同的聲音。
「沒錯!極限地去做吧澤田!雖然砂糖好像放得極限地有點多……」
「你懂什麼?那是因為十代目他喜歡吃甜的!」
獄寺隼人迅速地側身,一手握拳橫在胸前,條件反射地反駁完,忽然感覺好像少了什麼,「喂,笹川,棒球笨蛋人呢?他怎麼還沒來?」
笹川了平:「哦,那個啊,山本好像說他不過來了。」
「什麼?!」
在獄寺隼人爆炸之前,笹川已經繼續道,「他去scepter4的道場了,最近好像會一直住在那裡,時雨金時都帶走了,說是如果這邊出了什麼事再通知他。」
「……」銀發少年微驀地一怔,露出了意外和怔愣交錯的表情。
旁邊的某位熱血白痴還在絮絮叨叨,「不過山本這家伙還真是極限地努力啊!不過沒關系,我今天早上起來也極限地鍛煉了,一定不會輸給他的……」
「……」
不遠處,reborn的目光掃過微微垂下頭不知道在想什麼的獄寺,唇角輕輕挑了挑。
「真是讓人羨慕呢,reborn先生。」旁邊一個清冽華麗的聲線帶著些微的笑意說道。
「呵,阿綱的這些成員還差得遠……還要謝謝你了,宗像,答應讓山本武在scepter4訓練這件事。」
宗像禮司輕輕笑了笑,「這只是出於我本人對這位少年的欣賞,reborn先生並不用在意。」
在這個沒辦法和游戲內的人聯系上的情況下,守在監控室裡的人除了干著急一點用處都沒有——的確,這個道理誰都能想到,但這種時候想要時刻確認自己重要人的安危也同樣是人在緊張擔心情況下的迫切需求。
誰都無法對這樣的心情作出譴責。
但,意識到自己在做無用功的現狀,從無用的焦慮中清醒過來,認識到差距然後冷靜地去做自己現在能夠做的事——這樣的行動也不是普通人可以做出的。
那個名為山本武的少年不但清醒得比所有人都早,而且一醒過來就立即去做了。這份在危機關頭的冷靜和沉穩,才是常人身上難以出現,也是真正讓他欣賞的品質。
第100章 泰晤士河的幽靈(三)
當天晚上, 游戲內。
處於深秋時節的倫敦天黑的格外早, 晚飯之後沒過多久, 玻璃窗外的天色就暗了下來。
從下午就開始聚集的陰雲陰沉沉地壓在天幕上, 仿佛在預示著一場即將到來的暴雨。
褚星秀樹一拉開大門就被迫不及待灌進來的寒風吹了個趔趄。
「哦呼,誰把窗子打開了……哦,孩子你要出門嗎?」
哈德森太太詫異的聲音在身後響起,褚星秀樹回過頭,俊秀的臉上露出了一個和平日裡小少爺式的驕矜完全不同的,溫和的笑意。
「嗯, 有點事出去一下, 很快就回來。」
「這個鬼天氣,很快就會下雨了, 」房東太太聞言風風火火地扭頭鑽進雜物室, 「你等等, 我給你拿一把傘。」
「不用了哈德森太太, 」褚星秀樹在門口叫住了她,「在下雨之前一切就會結束了。」
「嗯?」
哈德森太太扶著雜物室的門框回過頭, 一陣風吹來將房子的大門重新帶上, 門口空蕩蕩地一個人都沒有了。
她的臉上忽然閃過一絲突兀的茫然, 直愣愣地呆在原地。
好一會兒, 哈德森太太回過神。
「奇怪, 我怎麼站在這裡?」
她低頭看看自己握著的門把手, 詫異地自言自語了一句, 重新關上雜物室的門, 哼著歌扭頭回了廚房。
.
二樓的書房。
白天在外面跑了一天,卻並沒有多少收獲的孩子們再次聚集到了這裡。
江守晃張開四肢把自己攤在椅子上,雙眼發直地望著天花板發呆。
旁邊是反省了自己今天做了什麼後,比他更呆的澤田綱吉。
兩個白天一天沒干什麼正事的少年組成了自暴自棄小組,愁雲慘淡地無語凝噎。
靠近壁爐的長沙發上,澤田彌小蘿莉沒注意到親哥正處於生無可戀的狀態十分鐘了,還在抱著白天沒看完的小說繼續。
她看完了面前的一頁,准備往下翻時抬頭看了一眼時間。
八點整了。
「柯南。」小蘿莉推了推靠在她肩上睡著的人,「快點起來啦,八點鐘了。」
「嗯……」
旁邊的人似乎處於深眠狀態,被喊了好幾聲才從鼻腔深處震出一聲又輕又低的音節。他閉著眼睛抹了一把臉,坐直了身體,眼睫重新抬起時,湛藍色的眼瞳已經恢復了一貫的冷靜清醒。
「我有事要說。」
環視一周後,柯南開口道。
其他人下意識將視線投過去,然後半天沒等到他下一句話。
黑發少年皺著眉看著他們,「在此之前,褚星呢?」
眾人:「???」
大家面面相覷半晌,這才發現他們中間好像少了一個人。
「他剛剛還坐在這裡跟我說話……」澤田綱吉從沙發上坐起來,茫然地左右找了找。
大概是白天累到了,晚飯後褚星秀樹在他旁邊坐了好一會兒,還跟他聊了點他家裡的事。不知道是不是因為自己是獨生子的原因,他對澤田綱吉兄妹小時候的生活很感興趣,聽得很入迷。
但是總感覺他好像有話要說,可是到最後也沒說出口……
澤田綱吉抓了抓頭發,有點遲疑地把這句話按捺了下去。
「我想起來了……褚星他剛剛好像說要去找哈德森太太問點事情,然後就下樓了。」一旁的江守晃回憶了片刻,似乎終於從記憶中撈出了這麼個細節,舉手解釋道。
江戶川柯南:「那就先把他找回來再說吧。」
眾人紛紛「哦」了一聲,江守晃自覺站起來下樓去找人。
正對沙發的壁爐中火焰跳躍,燃燒的木材發出「嗶啵」的聲響,配合著室內明暗合適的燈光,適宜的溫度,有種格外催眠的效果。
目送江守晃出門後,澤田綱吉重新攤回椅子上正昏昏欲睡,忽然聽到柯南問,「對了綱吉哥,你的父親那邊除了透哥還有其他親戚嗎?姓澤田的。」
「聽reborn說好像還有個遠房堂妹,」澤田綱吉下意識睜開眼看過去,說完覺得這樣好像有點令人誤解,「我父親的遠房堂妹,不過我沒見過。」
江戶川柯南:「是嗎,那澤田叔叔那個遠房堂妹叫什麼名字?」
澤田綱吉:「……不知道。」
柯南:「……」
棕發少年羞愧地捂住了臉,「對不起,不過我也是幾天前才知道我還有個堂姑的。」
柯南:「……」
這句話好像有些耳熟,某只蘿莉提到那個黑衣組織的家伙的時候好像也用類似的語序造過句。
剛剛從他腦海中路過的蘿莉本人回過頭,投過來一個無奈的目光。
沒辦法,我家的親戚都是這樣一個一個突然蹦出來噠。
她明亮的大眼睛仿佛在這樣說。
江戶川柯南:「……」
「我說啊,」他終於忍無可忍的說,帶著真誠的疑問,「許多年不聯系,之前完全不知道存在,卻在多事之秋忽然蹦出來——這樣的親戚你們都不覺得有問題嗎?」
澤田綱吉、澤田彌:「……」
兩兄妹好像完全沒有想過這個問題,聞言臉上齊刷刷出現了茫然的表情,相互對視了一眼。
「啊,你這樣一說,」棕發少年有點呆地道,「確實好像很可疑呢……咦?!!!!」
他好像終於反應了過來,雙腿一縮,抱頭蹲在了沙發上,表情空白地懵逼道,「等、等等,但是我覺得透哥是好人啊,還有遠的堂姑也是……雖然我好像沒見過她……」
柯南:「……」
用「好人」來形容那個黑衣組織的家伙,你認真的嗎?
「而,而且……」澤田綱吉在混亂的思緒中暈頭轉向地亂竄一遭,忽然靈光一閃,找到了關鍵節點,「其實這都是爸爸的問題吧?!他從來都沒跟我們提過自己還有什麼親人啊,連祖父祖母我和彌醬都沒見過,小時候還騙我說他跟中國神話裡的那只猴子一樣是從石頭縫裡蹦出來的!」
相比之下,他旁邊的澤田彌小蘿莉就十分淡定了,還端起桌上的杯子喝了口茶,「而且我連爸爸都沒見過呢。」
澤田綱吉:「沒錯!彌醬出生之後那個男人就沒有回來過了!」
他說著說著好像越發堅定了信念,「總而言之,一切都是爸爸的錯!別說彌醬,連大哥都沒見過爸爸!白蘭就算了!果然我想勸媽媽改嫁的想法是正確的,畢竟我和彌醬都不是不通情理的人!大哥也不是!白蘭就算了!」
江戶川柯南:「……」
不,你是不是真的忘了?赤王周防尊他真的不是你們親哥啊?白蘭就算了……雖然他也不知道白蘭是誰。
…………
主控室內,旁觀的眾人聽著這段彭格列家的家族秘辛默默無語。
不,用「辛密」來形容感覺太小題大做了啊,完全沒有神秘可怕的黑手黨的逼格啊!
話說回來綱吉君和彌醬的爸爸居然從小就扔下他們不管嗎?這麼可愛的兒女也能說扔就扔,不愧是冷酷無情的黑手黨啊!
與此同時,有諸多隱蔽的視線若有似無地悄悄投向了正抱臂靠在牆邊上,雖然一句話不說但依舊散發著巨大存在感的赤王閣下。
旁邊的八田美咲欲言又止。
「尊先生,該不會……」
看著他一臉「居然是這樣!」「那個男人實在是太過分了!」想問什麼又怕冒犯到他們王的糾結表情,十束多多良捂著臉側過頭去幾乎要笑出聲來。
「八田,你是不是忘了,KING雖然是彌醬和澤田弟弟的大哥,但是,也屬於半途冒出來的哦,完~全沒有血緣關系呢。」
八田美咲:「?」
八田美咲:「!」
哦,好像是哦。他終於恍恍惚惚地想起,澤田兄妹跟他們家大哥的相處方式越來越像一家人,而遠在並盛的奈奈夫人也從來沒忘記過自己在東京還有個大兒子,於是他們差點都忘了澤田兄妹的爸爸並不等同於王的爸爸啊!
例行加上一句……白蘭就算了。
.
游戲內,柯南長嘆了口氣。
他一手扶著額頭,想不通話題是怎麼偏到這裡的。
「不,仔細想想,好像先跑偏的是我……算了,我其實只是想問,你對你那位從未見過面的堂姑有什麼了解嗎?比如她是不是有個兒子之類的?」
澤田綱吉一愣,終於從一提到那個不靠譜的爹就自動進入的過激狀態下冷靜下來。雖然不知道柯南為什麼突然問到這個他還是努力回憶了一下,「我想想,我不知道堂姑有沒有兒子,不過reborn倒是跟我提過她好像離過婚,她的前夫就是『繭』這個游戲的負責人,堅村……堅村?」
「堅村忠彬。」
「哦,對,就是堅村忠彬……誒?」
澤田綱吉詫異地抬頭,對面的小少年表情平靜,語氣沒有半點停頓好像早就預料到了一樣,「我知道了,果然是這樣。」
澤田綱吉:「?」
帶著滿臉不明白對方知道了什麼的茫然表情,他聽到自己的妹妹在旁邊輕聲嘟噥了一句,「原來是這樣啊。」
澤田綱吉:「???」
不是,原來是怎麼樣?什麼意思?只有我沒有加入聊天群嗎?
這熟悉的感覺……果然沒有了江守晃最懵的就只有他了嗎QAQ
說曹操曹操到。
他剛想到某個總是好心地給他墊底的小胖子,書房地門就猛地被推開。樓梯拐角的風從門口灌入,他剛剛想到的人喘著粗氣,大汗淋漓地出現在門口。
並且一進門就大吼道,「……大小姐不好了!」
「……」忽然就被「不好」的澤田彌默默放下茶杯,困惑地看向他,不知道這又是出了什麼問題,「我很好呀?」
「不,不是,那個,是褚星!褚星消失了!」
江守晃喘了兩口氣,似乎這才從一團亂麻的思緒中重新找回了重點,急忙改口道。
他臉色蒼白,說話幾乎語無倫次,讓室內的眾人也不由得慎重了幾分。
「發生了什麼?你慢慢說。」
江守晃扶著門框結結巴巴地說,「我,我在樓下沒有找到褚星的人,就去問了哈德森太太。可是哈德森太太聽完後非常驚訝地問我……」
他的瞳孔微微睜大,好像再次回憶起了什麼極為可怕的事,「她問我『褚星是誰?』」
「!」
江守晃用努力憋住的哭音繼續道,「而且,而且因為我們這段時間在這裡借住,哈德森太太不是還特意准備了我們的餐具嗎?我帶著她去廚房找,屬於褚星的那套餐具也消失了,隔壁房間裡他的衣服也不見了……怎,怎麼辦大小姐……」
.
褚星秀樹雙手插在大衣口袋裡,略微蜷縮著身體走在倫敦的街道上。九月末的夜風摻雜著深秋的寒意,被倫敦常年濕冷的天氣渲染,吹在人臉上像被兜頭潑了一盆涼水。
「嘶,好冷……算了,還是就這樣吧。」
腦海中調節一下周圍溫度的念頭剛剛升起,又被重新按下去,少年走在路上輕聲嘟噥,「還是這樣比較有真實感,最後一點時間了,任性一點也沒關系吧,任性一點……」
不知道想起了什麼,他腳步頓了頓,最後回頭看了一眼亮著燈光的貝克街。
「希望他們晚點發現吧……」
話雖如此,他其實不太抱多大希望。
白天在河岸邊的時候,他就感覺柯南好像已經察覺到什麼了。
江戶川柯南,不,應該說工藤新一這個人,在他見過的所有人類中聰明程度能夠排到前五。他似乎天生就具備著偵探特有的敏銳到極點的觸覺,能夠一眼看穿被掩埋在最底下的「真實」。
同樣是高智商,對方擅長的領域正好是他最不擅長的地方。
或許,如果當初是他處在「澤田弘樹」的境況,會有跟他完全不一樣的結局吧。
「到頭來,我還是只會用最笨的方法啊。」
望著那點距離不遠,對他而言卻已經遙不可及的燈火,他輕聲喃喃,「我出門了,哥哥,小妹。」
身後呼嘯而過的夜風卷起幾片蕭索的落葉,褚星秀樹回過頭,繼續朝東端城區的河灘走去。
入夜的倫敦街上沒有多少行人,不知道是不是氣溫突變的原因,這天晚上的霧氣格外濃。他剛來到河灘附近,就發現前路已經被白茫茫一片的濃霧籠罩了。
一個嬌小的身影從霧氣中緩緩走了出來。
在看到對方的臉的瞬間,褚星秀樹忽然怔住。
「你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