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6章
打工的第九十六天
伏黑甚爾單手推開窗戶,踩著空調架翻身進屋。
竹泉知雀聽見空調架咯吱一聲呻。吟,把抽空去建材市場買些材料加固架子提上日程。
這年頭不愛走門的人實在太多了,空調架承受了太多它本不該承受的重量。
她被輕輕放在床上,竹泉知雀側身蜷縮著咳嗽,後背被男人粗糙的手掌一下下拍撫。
女孩子的呼吸漸漸平歇,不再虛弱得像一只瀕死的幼貓。
因為【祝福】反噬力道太強,竹泉知雀能不用就不用,突然使用、且是高強度的釋放,太勉強她的身體了。
竹泉知雀掙扎著從口袋裡摸出手機,當著伏黑甚爾的面登錄詛咒師內網,檢索:咒言師用命推薦的十大好物。
同行們紛紛在回答裡貢獻了自己的常用好物,包括但不限於金嗓子喉寶、獵豹急支糖漿、皇室響聲丸、烏梅枸杞養生茶、菜市場大喇叭、酷哥黑口罩……
「不聽同行言,吃虧在眼前,我悟了。」竹泉知雀把十大好物加入購物車,「我這就下單,與米娜桑一起火熱養生。」
她不該仗著自己唱rap不咬舌頭的本事忽視養生學,她回頭就往可樂瓶裡丟枸杞。
竹泉知雀:好悔恨!
伏黑甚爾不是沒見過咒言師,一個個惜字如金,要麼是把口罩焊死在臉上的三無啞巴,要麼用意味不明的飯團語和人有障礙交流,像竹泉知雀這樣整天一張嘴叭叭個不停的人,哪裡猜得到她是咒言師?
竹泉知雀:怎麼了怎麼了?話癆被你們開除咒言師籍了嗎?
人長了嘴正是為了說話,她誓死扞衛自己發聲的權力!
「你騙了多少人?」伏黑甚爾在床沿邊坐下,姿態放松地問,「說實話,某位特級詛咒師的賞金高額到令人心動。」
竹泉知雀警惕地看了他一眼,幽幽開口:「甚爾君,恩將仇報不可取。」
「可不要忘記我幫你騙盤星教公款的恩情。」提起這樁功勞,她翹了翹唇,頗有些得意,「到賬的數額不小吧?明明沒有完成任務卻拿到了加倍報酬,這樣的好事哪裡找。」
因著咳血過多,黑發少女臉上的妝容在狼狽掙扎中化了不少,屬於竹泉知雀的面容與酒井泉子交織在一起,割裂的身份恰如其分地相融。
「你的真名是什麼?」伏黑甚爾突然問。
「是你知道的那個名字。」
竹泉知雀從床頭櫃裡拿出棉球和酒精,用鑷子夾起棉球,蘸著冰冷的酒精擦在脖頸的抓痕上。
她看不見傷口,擦得很費力,時不時因為破皮的位置染上酒精小聲嘶氣。
「我是很喜歡騙人沒錯,但甚爾君了解到的我都是實話——竹泉知雀,十八歲,帝丹高中二年級生,正和社會人男友絕贊交往中。」
她努努嘴:「書房裡有我的學生證和江山一片紅的數學試卷,親自幫我給班主任留言請假的不是你嗎?」
沒有鏡子,酒精染得傷口刺痛,竹泉知雀漸漸不耐煩了,她端起小瓶酒精,准備直接潑到脖頸上。
伏黑甚爾攔住她,從女孩子手裡拿走鑷子。
他極少做精細活,因自身肉。體力量的特殊性也不怎麼為自己包扎,鑷子在男人手裡猶如玩具,按在竹泉知雀傷口上的力道卻十分溫柔。
黑發少女白皙的脖頸上一道道鮮紅抓痕外露,是竹泉知雀在咳血的難受中自己抓撓的傷口。
「爪子像貓一樣。」伏黑甚爾哼笑,「要我幫你修修指甲嗎?」
「有那麼尖?」竹泉知雀舉起手看了看修剪圓潤的指甲,「我回頭拿銼刀磨一磨。」
如果抓在伏黑甚爾身上,只是小貓咪撓人的力道,但她的皮膚太嫩了,太容易留痕。
他沒有作聲,細致地塗抹。
塗完酒精後竹泉知雀的臉色從蒼白變為淺淺的粉色,除了伏黑甚爾胸口殘留的大片血跡,幾乎看不出她之前的慘狀。
「衣服上都是血。」竹泉知雀嗅了嗅空氣中濃郁的血腥味,「我去洗澡換個衣服,再去問問夢野老師能不能借一件衣服給你——甚爾君?!」
你在做什麼?她眼裡寫著幾個大字。
隨手把上衣脫下來丟在地上的伏黑甚爾一臉坦蕩:「衣服被你咳出來的血打濕透了。」
他裸。露的身軀上布滿野性的疤痕,天花板等級的體脂數令人屏住呼吸。
「你很介意?」他挑眉。
竹泉知雀哽了一下,她抓起換洗衣服走向浴室,逃避了這個問題:「我洗個澡,冰箱裡有吃的,你隨意。」
黑發少女像只靈活的兔子蹦跶到浴室門後,淅淅瀝瀝的水聲與蒸騰的霧氣彌散在空氣中。
領口被血打濕的衣服丟在浴室的地上,竹泉知雀一邊淋浴一邊卸妝,她余光瞥見放在防水袋裡的手機屢屢亮屏。
竹泉知雀抹了把臉上的水珠,發現是詛咒師內網的私信,以0.1秒的頻率狂閃。
竹泉·私信不看不回·知雀:誰啊?
懷抱微妙的好奇心,她點開私信掃了一眼。
竹泉知雀:「!!!」
怎麼回事?她盯著白色貓貓頭的陌生聯系人,是他吧?是他吧?
五條悟——你堂堂御三家嫡子,跑到他們詛咒師的地盤砸什麼場子?!
竹泉知雀咬了咬指甲,盯著五條悟一條條發來的騷擾消息。
首先是威脅,威脅他大爺要把你這個行走的錢袋子提現。
其次是質問,質問你把那麼大個伏黑甚爾帶到哪兒去?他才錯開眼一秒人就沒了,很驚悚你知道嗎?
順帶問了下伏黑甚爾活著還是死了,他勉勉強強可以發個紅包給伏黑甚爾買束白菊花。
最後是天內理子搶了五條悟的手機,發來很長一段話:雖然酒井小姐你立場不明十分可疑,像個攪屎棍哪哪都有你,但你救了她的命是不爭的事實,她再次表達感謝。
「但是啊!」天內理子的控訴幾乎從文字裡噴灑出來,「酒井小姐突然召喚出那麼大那麼壯一只黑蛇把我絞進蛇軀,好可怕啊!」
要做惡夢了,這輩子不敢踏進動物園爬行館一步。
竹泉知雀:私密馬賽。
蛇蛇那麼可愛怎麼可以怕蛇蛇?她回頭幫天內理子做個脫敏治療好了,不謝。
下一條信息,五條悟重新把手機搶了回來:「盤星教不是個非術士集團嗎?又是有特級詛咒師加盟,又雇佣伏黑甚爾,你們是哪門子非術士集團?」
竹泉知雀:好問題,我也想問。
要不是森先生要她臥底進盤星教,她肯定首選詛咒師集團【Q】,入職即登基,美滋滋。
「非術士集團這個標簽,我遲早給盤星教撕了。」竹泉知雀下定決心,「等我的新教祖上位就撕,大撕特撕。」
傑哥,你什麼時候跳槽過來?
傑哥你說句話啊!
竹泉知雀沒有回復五條悟和天內理子,她私信不看不回這麼多年,輕易在他們面前破戒豈不是很沒面子?
「只要我不承認,一切猜測都只能是猜測。」她握拳給自己鼓勁,「大膽猜測吧,凡人們,謎一樣的打工人不會輸!」
順著「酒井泉子」這個名字是查不到任何東西的,竹泉知雀為即將被五條大少爺騷擾的咒術界情報來源【窗】默哀一秒。
同是打工人,她懂被不合理甲方摧殘的苦。
竹泉知雀關上淋浴,她抹開鏡子上的水霧,發愁地看向脖子上的抓痕。
OK繃必然遮不住,難道要學太宰君纏繃帶嗎?
「帝丹高中校園十大不可思議事件之一,混跡在學生中的斷頭少女。」
「傳言許久許久之前,廢棄的校舍中,一位少女被人砍斷了頭顱。她的腦袋和脖子只剩一層淺淺的血皮黏合,動作稍大,腦袋便向垃圾桶蓋子一樣向後翻去。」
「為了繼續校園生活,少女戴上了圍巾,遮住脖頸上的縫合線。然而大夏天戴圍巾太過反人類,一位惡作劇的少年故意扯掉少女的圍巾,她脖子上的縫合線暴露在同學眼前。」
「殺死了所有同學的斷頭少女年復一年藏匿在帝丹高中,她時而戴圍巾,時而穿高領衫,時而用繃帶裹住脖子。」
「久而久之,帝丹高中有這樣一個傳統——進教室前請摘下你的圍巾,我的同學,你真的是我的同學嗎?」
以上,是竹泉知雀在班級百物語的晚自習之夜講的怪談。
由於她講述得過於身臨其境,以全身發寒的效果達成了同學們夏日納涼的目的,這樁全是瞎話的怪談被怪談社成員正式記錄在文件,流傳甚廣。
竹泉知雀當時講鬼故事有多開心,現在就有多想一拳打醒曾經的自己。
人不該、至少不應該以自己的摯友為靈感編造怪談,遭報應了吧?
「只能祈禱過一夜傷痕能消。」竹泉知雀虔誠祈禱,「實在不行就說我請假去貓德學院做志願者,和流浪貓大戰五十個回合,傷疤是我勝利的勛章。」
她披著濕漉漉的長發走出浴室,站在客廳深深吸了口氣。
是肉料理的味道!好香!
客廳的電視被調到賭馬頻道,茶幾上擺著粗糙但香味濃郁的肉料理,上半身赤。裸的男人盯著賽馬結果,不爽地嘖聲。
又菜又愛賭,說的正是伏黑甚爾。
「你洗完了?」黑發綠眸的男人抬頭,「正好,下一場買幾號?」
「六號看著不錯。」竹泉知雀披著濕毛巾在沙發上坐下,她沒有看見外賣袋,驚訝道,「你做的?」
「只有這個手藝,將就著吃。」伏黑甚爾給六號下賭注,他以為有錢大小姐吃不慣粗糙料理。
男人下完賭注回頭,正好看見竹泉知雀咽下最後一口肉,盤子光潔如新。
竹泉知雀腮幫鼓鼓,比了個大拇指:好味,贊!
茶幾上的肉被旋風掃淨,生動形像地彰顯了一個「餓」字。
「我不該餓嗎?」迎上伏黑甚爾微妙的眼神,竹泉知雀縮在沙發裡大聲為自己辯解,「你不知道我這幾天有多忙,像個陀螺一樣在衝繩和東京兩頭轉。」
「我不知道。」伏黑甚爾抓住她的腳踝,把人往自己身邊拖,「我好奇得很,你詳細說說?」
女孩子蹬了蹬腳,在巨大的力量差中敗北。
現在是暴君的審問時間。
伏黑甚爾:「你第一次見到我,是不是就知道我是誰?」
「那天是意外。」竹泉知雀豎起雙指發誓,「我參加聯誼會不小心導航找錯了地方,不然誰會穿學生制服來牛郎店?」
「遇見甚爾君是意外。」她斟酌措辭,「我不知道你上不上網,詛咒師論壇上有個吹水板塊,熱貼流量密碼是禪院笑話。」
就像竹泉知雀是雙黑笑話的最大貢獻者一樣,她同樣是禪院笑話的最大編排人。
「咒術界芝麻大點兒地方,全部的笑話都集中在禪院家,我沒克制住自己創作的靈感和諷刺家的靈魂,稍微產出了那麼億點點。」
竹泉知雀用拇指和食指比了個咪咪小的距離:「嗯,億點點。」
伏黑甚爾有沒有看過竹泉知雀寫的禪院笑話呢?
他看過。
很愛看。
咒術界除了姓禪院的,沒人不愛看。
竹泉知雀產出的禪院笑話被稱為咒術界第一廁所讀物,不少詛咒師少了她的笑話連上廁所都上不出來。
伏黑甚爾:「竟然是你寫的啊……」
傳說中賞金極高為人神秘私信不看不回的特級詛咒師實際卻在論壇匿名產出廁所讀物,萬一她馬甲敗落,竹泉知雀的賞金將在禪院家惱羞成怒的大力贊助中再創新高。
屆時兩面宿儺的賞金都不如她。
「我當時怕甚爾君把我提現,怎麼敢暴露身份?」竹泉知雀挺胸,「對於自己(的賞金)有多受歡迎這點,我可清楚得很。」
個子小小,心眼多多,伏黑甚爾不置可否,他拿起竹泉知雀披在肩上的毛巾,蓋住她濕漉漉的腦袋,一頓揉搓。
竹泉知雀:#¥%……@*%!
腦袋!腦袋要被搓掉了!
甚爾君真的是干小白臉這一行的嗎?他的業務能力是否太粗暴了點?
被裹在毛巾的女孩子像剛洗完澡的炸毛小貓,暈頭轉向地茫然,伏黑甚爾乘勝追擊:「盤星教和你又是什麼關系?」
竹泉知雀高中生的身份是真的,特級詛咒師的身份也是真的,兩者不衝突。
像高專兩個小鬼,不也是一邊上學一邊拿命執行任務嗎?
竹泉知雀和五條悟相比,她的學歷甚至還高一些呢。
伏黑甚爾:「你得罪了上層那些老東西,所以沒去咒術高專上學?」
「請把得罪改成我單方面碾壓他們。」竹泉知雀順了順半濕半干的長發,「不然,我和五條君本該是同屆生來著。」
「五條君。」伏黑甚爾重復道,「看來你和他有私交。」
「憑稱呼判斷?」竹泉知雀好笑道,「計較起來,我對甚爾君的稱呼不是私交更密嗎?」
「這不是理所當然嗎?」他說,翠綠的眼眸望向她,「你是我的金主嘛。」
倒也沒錯?竹泉知雀消費過的,開了三座香檳塔呢。
「我和五條君、夏油君的私交也是意外。」竹泉知雀沉痛道,「我的生命中有太多意外了。」
她沒有一天的人生是按部就班度過的。
得虧竹泉知雀沒有計劃強迫症,她若是那種把時間分配精確到秒寫在手賬本上並嚴格執行的嚴於律己人,早就在生活接連不斷的打擊中崩潰了。
「至於我和盤星教的關系,有一點點復雜。」竹泉知雀組織語言,「我對他們不是真心的。」
她的語氣帶著三分歉疚三分不以為然三分虛情假意,仿佛頭一天向人表白第二天一臉吊兒郎當說:情話都是騙你的,扣落渣男噠!
「甚爾君知道這些就夠了。」竹泉知雀做出結束語,「不必深究我的立場——我和你總歸不會是敵人。」
她一拍大腿准備起身,卻被摟在腰間的手向後攬進男人滾燙的懷裡。
「我和你自然不會是敵人。」伏黑甚爾指腹摩挲女孩子的喉嚨,感受每一寸皮膚的顫抖,「不是說過嗎?以後你說殺誰就殺誰。」
「你覺得我是什麼意思?」
「……免單?」竹泉知雀遲疑。
「不對。」黑發綠眸的男人否決,「那句話怎麼說來著?救命之恩,以身相報?」
「我也沒有什麼別的東西。」他的聲音漸漸低下去,「你將就著收吧。」
燙人的呼吸越來越近,爆棚的雄性荷爾蒙令人呼吸困難。
英俊的男色,完美的肉。體,不必負責的愉快關系宛如潮水衝刷人的理智。
竹泉知雀手肘抵住伏黑甚爾的胸膛,在快把人燒著了的沸水似的氣氛中快速說:【把衣服穿好!】
她被逼得連咒言都用出來了!
伏黑甚爾動作一頓,他攤了攤手,意思明確。
衣服拿去洗了,竹泉知雀家沒有他可以穿的衣服。
「我去隔壁夢野老師家給你借一件。」竹泉知雀一路倒退,從沙發背上翻下來,「你坐在此處等我,不要走動。」
炸毛小貓慌不擇路地逃跑了,濕透的毛巾搭在沙發上,白桃味的洗發香波氤氳飄飄。
伏黑甚爾笑出了聲。
竹泉知雀來去如風,大門一開一合,她拎著一件特大碼的男裝丟到沙發上,監工叉腰:【穿】。
咒言師怪作弊的,伏黑甚爾套上上衣,自在地舒展手臂。
「哦?結果出來了。」他看向電視,「六號奪冠。」
竹泉知雀看馬的眼光不會有錯。她仔細地審視沙發,思索自己該不該坐上去。
她的沙發,她憑什麼不能坐?
甚爾君已經穿好了衣服,威脅大幅度降低,safe。
女孩子大大方方地盤腿坐下,竹泉知雀在家裡穿得放松,一件松松垮垮的衣服配上熱褲,鞋也不穿,赤腳盤坐在沙發上。
伏黑甚爾看著她,一時不知該怎麼評價。
說她對男人沒有警惕心吧,反應還挺快。
要說有,又實在看不出來。
「你的男朋友恐怕蠻辛苦的。」男人點評道。
「安室先生工作是很辛苦。」竹泉知雀沒和伏黑甚爾對到同個頻道,她雙手環臂,「甚爾君,公寓並非法外之地。」
「你情我願的事,哪裡違法?」伏黑甚爾狡猾道。
竹泉知雀:「『我願』在哪裡?」
「唯有這件事我對自己很有自信。」伏黑甚爾直白道,「試試?」
竹泉知雀決定不叫他男菩薩了,他分明是男妖怪,男狐狸精。
「我和安室先生感情很好的。」她試圖打消小白臉錯誤的報恩念頭,「交往這麼久以來,我們一架都沒有吵過哦。」
「不吵架就代表感情好?」在情感領域,伏黑甚爾見識過太多痴男怨女,嗤之以鼻,「難道不是你瞞著他太多事,想吵架都沒有理由?」
竹泉知雀:呃!
她的膝蓋中了一箭。
「至少你是特級詛咒師的事情,他不知道。」伏黑甚爾在竹泉知雀耳邊低聲說,微啞的嗓音勾人。
「他畢竟是個普通人,許多事沒辦法解釋,很不方便吧?」
「我可以理解,畢竟我也看不到咒靈。向一無所知的人證明他們看不見的東西確實存在,容易被當成瘋子。」
「……詛咒師的事,不說也沒關系。」竹泉知雀慢吞吞道,「我和咒術界斷聯好久了。」
「斷聯已久,一出面插手的就是星漿體級別的事。」伏黑甚爾不急不徐地說,「嗯,你不關心咒術界。」
「我只是消息靈通,日行一善而已。」竹泉知雀清了清嗓子,緩解自己的心虛,「又不是沒有咒術師和普通人戀愛的例子,大家都是人類,沒有生殖隔離。」
她已經有點口不擇言了。
「這麼說,你沒有其他瞞著他的事。」伏黑甚爾故意道,「不錯,坦誠是戀愛的第一步。」
竹泉知雀:呃啊!
膝蓋二度中箭。
女孩子心虛地眼神亂飄,伏黑甚爾早早猜到了結果。
謊話連篇的小騙子。
她易容成酒井泉子和他交涉的時候,可是半點本來的性格都看不出來,超一流的演技派。
竹泉知雀是個謎團,謊言織就了她,坦白?不存在的。
伏黑甚爾:「詛咒師的事不能說,其他身份也不能說,你和他交往的不會只有高中生的一面吧?」
最淺薄的、浮於表像的一面。
「可以,沒事,你就用高中生的身份和那位安室先生交往。」他欺身而來,蠱惑人心的話語如毒。藥注入皮膚。
「和我在一起的是懸賞榜上的特級詛咒師,關女高中生什麼事?」
「不必想太多。」伏黑甚爾勸誘,「只需要為自己著想,享樂就好。」
爹咪,頂級小白臉的上位話術
第97章
打工的第九十七天
純黑壞女人是威雀威士忌,關她竹泉知雀什麼事?
類似的逃罪說辭,竹泉知雀常用。
但第一次有人反向利用到她身上。
這就是常在河邊走哪能不濕鞋的道理嗎?竹泉知雀悟了。
天道好輪回,擲出去的回旋鏢狠狠扎在她後背,痛徹心扉。
「我現在可沒什麼享樂的心情。」竹泉知雀指出,「甚爾君,別把你過往積累的話術經驗用在我身上。」
他言語間的挑撥離間蠱惑人心,但依然掩蓋不了不道德的用心險惡。
可怕,實在是太可怕了,甚爾君怎麼那麼熟練啊,到底干過多少小白臉上位的活計?
伏黑甚爾是有些綠茶在身上的。
竹泉知雀並非沒有見識過綠茶男的厲害,相反,她深有體會。
原因無他,她的摯友太宰治是綠茶中的綠茶,橫濱茶藝大師,一開口茶香四溢,帶著「我好柔弱啊」的表情包大殺四方,所到之處人人避之如虎。
太宰治經典語錄包括但不限於:
中也好凶啊,我不像中也天天矮子跳腳暴力傲嬌,我只會心疼知雀。
這只帝王蟹是單單給我一個人的,還是大家都有?
任務?都是別人挑剩下來的東西,我不要。
貓貓委屈,貓貓飛機耳,小貓咪又有什麼壞心思呢?
不過是拆家蹦迪攪得你精神衰弱無能狂怒而已,小貓咪是不會有錯的。
太宰治的綠茶功力不分敵我,竹泉知雀每每遇見被太宰治忽悠著專攻中原中也,把最可怕的危險分子隨便捆在旁邊的敵人,都為隱隱發痛的良心掬一把淚。
她也是受害人之一。
竹泉知雀對待工作一向認真,只要不被黑心資本家不講理的任務壓榨,她一定能在打卡下班的時間點之前完成工作,飛奔回家撲進柔軟的沙發上看少女漫畫。
太宰治是竹泉知雀的相反面,港口Mafia摸魚第一人,整天磨磨蹭蹭尋覓翹班良機,臨近下班點蹲守在打卡機前對每個按時下班的人投以幽幽的目光。
港口Mafia員工:嗚嗚嗚好可怕,太宰先生為什麼這樣看我們?我們是不是明天就得去審訊室報道了?
其他人姑且可以在太宰治幽怨的目光中四處逃竄,竹泉知雀卻是他的定點抓捕對像,插翅難逃。
「知雀~留在辦公室陪我嘛。」黑發貓貓掛在她身上磨蹭,「加班沒有知雀補充能量我會死的——啊,對了,雖然中也也在加班,但是知雀完全不需要顧忌他的死活哦,你只要管我就好。」
竹泉知雀垂死掙扎,被太宰治捉住雙手軟磨硬泡拖回他的辦公室。
黑發鳶眸的少年高高興興把自己辦公桌上的文件分出一半推給她:「這些就交給知雀了!你最棒了,一定可以批完!」
竹泉知雀:沒有加班費的無償加班,這種事不要啊!
放她回家,她想回家看夢野老師的新連載。
太宰治關門落鎖,推著竹泉知雀在他的椅子上坐下,貼心地給鋼筆拔出筆帽,塞進她手裡。
「知雀最好了,你一定會幫我的對不對?」綁著繃帶的病弱少年故意露出胳膊上滲血的傷口,「傷口裂開了,寫字好痛。」
柔弱貓貓都受傷了,你好意思不幫忙嗎?
「害知雀沒看成漫畫的罪魁禍首毫無疑問是中也。」太宰治茶香四溢發言,給中原中也上眼藥,「他打得我很疼呢。」
竹泉知雀一邊模仿太宰治的筆跡在文件上簽名,一邊反問道:「太宰君為什麼會被打?」
太宰治:那當然是因為我盜刷中也的銀行卡,還企圖把自己部門的工作移花接木丟到他頭上。
「我不知道。」黑心貓貓無辜臉,「中也只是看我不爽而已。」
竹泉知雀:有沒有一種可能,是你欠打?
她抬頭對上太宰治漂亮的淺鳶色眸子,黑發少年歪了歪腦袋,笑眯眯地抽出一支pocky遞到她嘴邊。
竹泉知雀咬住pocky的一端,哢哢吃掉。
「只有這一次。」她強調,「明天說什麼我也不來。」
太宰治乖巧點頭:「嗯嗯。」
然而竹泉知雀第二天還是被拐來了:)
綠茶貓貓有他的新花招。
多年來,竹泉知雀深受其害,從一開始被綠茶狠狠拿捏到後面拿捏綠茶,她成長了,她進化了。
縱使伏黑甚爾手段高超,話術了得,竹泉知雀也硬是在曖昧得令人頭腦暈暈的氛圍裡嗅出了不道德的氣味,推翻喂到她嘴邊的迷魂湯。
「不上當啊。」伏黑甚爾退開了一點,「真遺憾。」
他說著遺憾,語氣中卻沒有多遺憾的意思,似乎比起竹泉知雀的回答,更以她的反應為樂。
「要不要我為你的戀情出出主意?」伏黑甚爾一改攻擊性極強的模樣,像竹泉知雀自家人一樣說道,「男人了解男人,你顧慮著不能告訴他的事情,對我也不能說嗎?」
竹泉知雀猶豫了一會兒。
甚爾君是個沒有立場的人,除了超級討厭禪院家之外,他只看錢辦事。
他現在欠竹泉知雀很大一個人情,倒也不至於突然反水——起碼不可能反水到黑衣組織頭上。
酒廠給經費扣扣索索的,那位先生和甚爾君對上,八成會因為結賬不利索被天與暴君當街毆打致死。
多麼熱鬧的場面,竹泉知雀私心很想看看。
「我可以信任甚爾君嗎?」竹泉知雀認真道,「接下來我要說的事,你千萬不要怕。」
伏黑甚爾受過專業的訓練,他不會笑。
「噗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哈哈哈哈!」
公寓中充滿了快活的空氣,盤腿坐在沙發上的少女叱責她身側笑得仰倒在沙發上的高大男人:「不要笑了,有這麼好笑嗎?」
伏黑甚爾:是真的好笑,好笑到讓他不笑等於強人所難。
他笑得肚子都疼了,綠眸映出黑發少女郁悶的臉色,又是一陣大笑。
「你的人生是我見過最精彩的人生。」伏黑甚爾真心實意地贊嘆,「有考慮出書嗎?拍電影呢?」
竹泉知雀:「我有演過電影……非常扭曲刺激狗血的動作推理戲。」
伏黑甚爾:「再狗血能狗血過你的人生?」
竹泉知雀不想說話,她撈起抱枕,砸到男人健實的胸肌上。
不痛不癢,伏黑甚爾大大方方讓她泄憤。
「我,鐵血女人,從不為自己的選擇後悔。」竹泉知雀大拇指朝向自己,「壞女人怎麼了?誰也不許否認威雀威士忌和酒井泉子的存在,她們是我的一部分。」
惡劣的,說謊的,演技的,偽裝的,都是她。
「想起來了。」伏黑甚爾撈起茶幾上的黑啤喝了一口,「你第一次請我喝酒,喝的就是威雀威士忌。」
「沒辦法,酒水單上的烈酒都是我的同事。」竹泉知雀沉痛道,「點酒就像點他們本人,我過不去心裡的坎。」
「所以把你自己請我喝了?」伏黑甚爾摸摸嘴角,「味道不錯。」
竹泉知雀:「……」
她當時沒想到這一層!
「我遲早要把代號改成奶啤或者黃油啤酒。」竹泉知雀嘀嘀咕咕。
「總之,」她努力把氣氛從搞笑片場挽回,「如我所說,因為各種各樣的原因,我接受了前輩找個男朋友的建議,並在機緣巧合下偶遇安室先生。」
「在我和安室先生交往後,我才被前輩告知,他是和我同一個組織工作的同事,且是我的小弟。」竹泉知雀語氣沉重,「還是我親自點名選出來的,另一瓶威士忌。」
威士忌三選一盲狙到男朋友,真有她的。
「雖然你隱瞞了自己的身份,但既然是同個立場的人,暴露也沒關系吧?」伏黑甚爾不負責任地說。
竹泉知雀:問題就在於,不是一個立場。
她絞盡腦汁地組織語言:「安室先生是個特別熱愛工作的人,在心裡工作大於遠大於約會的類型,四瓶威士忌中最忠心為黑衣組織的就是他了。」
竹泉知雀和蘇格蘭是假酒臥底,萊伊是騙女人心的渣男,唯有波本,只有波本,又忠心又不亂搞男女關系,假如琴酒退位讓賢,後繼有人的對像一定是波本。
「至於我,正如甚爾君知道的,我在盤星教找了份新工作。」
竹泉知雀對手指,「沒辦法,黑衣組織給的工資太少了,再不兼職我連牛郎店都消費不起了,腳踏兩條船並非我本願。」
伏黑甚爾試圖引誘她腳踏兩條船·男人無果,但竹泉知雀腳踏兩條船·工作卻異常積極,不改她打工人本色。
竹泉知雀試圖用迂回的方式說明,伏黑甚爾一眼看出,她沒有說全部的真話。
這姑娘上輩子八成是洋蔥成精,馬甲一層又一層披在身上,扒了一個又一個。
像冬天怕冷於是一件秋衣一件保暖內衣一件毛衣一件羽絨服外面還裹了一條圍巾的過冬小熊。
這個比喻是不是太可愛了點?明明是那麼愛說謊的家伙。
「我對現狀很滿意。」竹泉知雀強調,「只是想和甚爾君傾訴一下而已,挑撥離間是沒有結果的。」
她不會為男色動搖!收起你的小白臉氣場!
「甚爾君現在身體情況怎麼樣?」竹泉知雀轉而道,「好轉了嗎?好轉了就趕快回家。」
有手有腳的大男人賴在她家算什麼事,【祝福】的效果一級棒,新傷舊傷陳年頑疾一視同仁的療愈,除了苦了竹泉知雀,半點副作用也無。
伏黑甚爾拿起遙控器換台,沒有半點挪窩的意思:「沒地方可回。」
竹泉知雀:「???」
「我一直住金主家。」他倒是很坦誠,「有什麼問題?」
竹泉知雀:問題很大!
首先,不要用一副沒有收留就會流落街頭活活餓死的語氣說話,你的賬戶裡才進帳了一大筆錢,還是她親自從盤星教公賬裡幫你拐騙來的。
其次,實在沒錢可以賣咒具,不想賣咒具還可以黑吃黑攔路打劫,只要放低你的道德下限,人間一片坦途。
最後,橋洞是可以睡的:)
「事先說明,我不會包養甚爾君。」竹泉知雀豎起食指,認真道,「雖然我小有資產,養一個兩個三個野男人不在話下,但我不接受在我辛苦工作的時候有人在我家裡白吃白喝白嫖——躺平是打工人的究極理想,別讓我太嫉妒了!」
伏黑甚爾打了個呵欠,他中意起沙發的位置,撿了個抱枕擱在腦後,一臉昏昏欲睡:「為什麼要出去工作?」
「一單。」他晃晃手,「我接一單的報酬夠我們在屋裡躺到明年。」
「我養你也可以。」伏黑甚爾笑,「只要你告訴我賭馬的號碼。」
【男色頂級的小白臉向您發來一起頹廢躺平的邀約,請問是否接受?】
竹泉知雀可恥地發現自己心動了一秒。
天天枕在胸肌上睡覺玩游戲的生活誰不向往!直接快進到退休。
「不要誘惑我。」竹泉知雀敲打自己,「我對工作很有責任心的,從來不會半途而廢。」
「以及,甚爾君不是沒家可回。」她說,「比起孤寡如我,至少有與你共享姓氏的人。」
「我不是說禪院。」竹泉知雀及時補充。
伏黑甚爾的思緒飄遠了些,記憶中的疼痛歷歷在目。
如耀日般的力量貫穿他的軀體,藍瞳白發的神子看向他,平靜地問:「有什麼遺言嗎?」
下一秒咒言詛咒交織的結界引走了五條悟的注意力,伏黑甚爾因而沒有說出遺言。
在生命的最後,他的確有件事准備交代給五條悟。
『再過個兩三年,我的兒子就會被賣給禪院家了,隨你處置吧。』
明明是他自己賣出去的,想著繼承了祖傳術式的伏黑惠或許會在禪院家得到不錯的照顧。
即使那個地方令伏黑甚爾厭惡至極,但反過來說,唯術式論對伏黑惠不是壞事。
……之後卻反悔了,竟然把兒子托付給殺死他的人。
他當時到底是怎麼想的?讓高專的小鬼養孩子?
「五條君養,起碼比甚爾君的放養或者我來養要好。」竹泉知雀心有戚戚,「我養小孩的技能這輩子都是灰的,死鎖,沒有這條分支。」
她回話,伏黑甚爾才發覺自己把疑問說出了口。
「甚爾君原來打算把小惠托付給東京咒術高專嗎?」竹泉知雀唔了一聲,「倒是個好主意,但問題是……」
問題是她當著五條悟的面把伏黑甚爾救走了,最強闖進詛咒師內網狂發私信騷擾竹泉知雀,一副要把「酒井泉子」揪出來算賬的凶惡架勢。
「甚爾君最近少露面為妙。」竹泉知雀嚴肅叮囑道,「萬一被五條君抓到了,不要供出我。」
伏黑甚爾看了眼大門:「是嗎?可你剛剛還忙著趕我走。」
竹泉知雀:牙白。
「怎麼辦怎麼辦?」她焦慮啃指甲,「你留在我家,被安室先生撞見,我死;你出門,被五條君抓到,我死。」
思來想去都是她死!
竹泉知雀:我只是想做點好人好事而已,為什麼受傷的總是我?
她一個扭頭看向伏黑甚爾,目光希翼:「甚爾君,你考不考慮和夢野老師同居?」
夢野老師可好了,上得廳堂下得廚房,女子力甩竹泉知雀幾十條街。
只要伏黑甚爾願意貢獻自己以往游走在女人堆裡的故事給野崎梅太郎取材,他住到天荒地老都沒問題。
伏黑甚爾一口否決:「我不和男人同居。」
竹泉知雀:「夢野咲子老師是美少女漫畫家!他又名野崎梅梅子。」
伏黑甚爾:不還是男的嗎?
且是一米八的壯漢男高。
「行了,看你糾結的。」
男人抬手,大手揉亂竹泉知雀的腦袋揉得她暈頭轉向,「我走了,明天見。」
黑發少女眼睛變成蚊香眼,她不明所以地嗯嗯哦哦答應了兩聲。
「……明天見?」
竹泉知雀摸不著頭腦,她聽見窗戶打開的聲音,伏黑甚爾人已經不見了。
「一個兩個都愛走窗戶。」女孩子吐槽,「我今天就去五金店買建材。」
時間在竹泉知雀吊在窗戶外吭吭哧哧加固空調架中過去。
她一身疲憊地翻窗進來,倒在床上呼呼大睡,又在次日的鬧鐘聲裡驚醒。
竹泉知雀抹了把臉從床上爬起來,換上帝丹高中制服,拎起書包。
普通學生不用上班,普通社畜不必上學,上班又上學的她到底是什麼品種的勞碌命?
「綾子,早上好。」竹泉知雀撲到她最親最愛的朋友懷裡,「我回來了,有沒有想我?」
「我可擔心了。」鈴木綾子擔憂道,「班主任說知雀你這兩天沒來上學是家裡出了事,出什麼事了?」
竹泉知雀:讓我想想,這回又是哪個虛擬親戚斷腿住院被發病危通知書來著?
「其實我消失的幾天是跑去做志願者宣傳防詐騙意識。」她一本正經地說,「比如教育人們,看似死了的人不一定是真死,熟記有煙無傷定律,小心調虎離山之計,警惕心懷不軌的軟飯男。」
鈴木綾子:好厲害!
鈴木綾子:但為什麼聽著不像正經志願活動?
鈴木綾子並不知道,她的朋友能活著回來上課屬實不容易。
竹泉知雀有點想去讀咒術高專了,即使高中變高專學歷驟降,起碼人家上課不打架,打架不上課,不會要求學生前一天塔塔開打生打死,第二天准點從病床上爬起來月考。
今天明明是上學日,竹泉知雀在聽課,五條悟卻放了假!
證據是詛咒師內網99+的私信,六眼神子對「酒井泉子」擺了他一通之事斤斤計較,竹泉知雀的私信箱快被他的騷擾短信塞爆了。
竹泉知雀:恨啊,好狠啊,憑什麼他做完星漿體的任務後可以放假,我不可以?
五條悟和夏油傑喜提假期,除了和咒術界上層掰頭、安置天內理子之外,放假的男高無事可做,莽足勁約竹泉知雀出來單挑。
她:謝邀,不約,補碼學小測中。
郁悶咬筆的竹泉知雀一邊痛苦演算,一邊好想把閑得發慌的五條悟抓過來代考:無下限術式的持有者喲,和她簽訂契約,助力她成為一代高數宗師罷!
身為咒言師的竹泉知雀不是文科生也是藝術生,帝丹高中作甚非用理科折磨她不可呢?
她不理解,她無法與數學和解。
竹泉知雀艱難地熬過了一天,放學鈴打響,她風一樣地衝出校門,踩著自己的心腹愛車一路疾行,一個急剎車停在公寓樓下。
「今天有五張卷子要寫。」竹泉知雀碎碎念,「回家啃個飯團就開工……嗚嗚,好想回家有口熱乎飯吃。」
想念橫濱,想念港口Mafia二十四小時營業的食堂。
她走到樓下,正巧在電梯裡遇見了放學回家趕稿的野崎梅太郎。
「竹泉桑。」野崎梅太郎打招呼,「你有新鄰居了。」
竹泉知雀:「欸?」
「聽管理員說,和你一牆之隔的隔壁公寓今天被人租下了,當天就搬了過來。」
野崎梅太郎分享自己聽來的消息,「是一家三口,但有拐賣小孩的嫌疑。」
「拐賣小孩的嫌疑?」竹泉知雀驚訝,「報警了嗎?」
「沒有。」野崎梅太郎搖頭,「管理員說父子倆長得像一個模子刻出來的,不可能是拐賣,八成是小孩叛逆期。」
「真是有活力的一家人。」竹泉知雀不明所以地感嘆,「希望作為鄰居能好好相處。」
電梯停下,竹泉知雀和野崎梅太郎走出電梯門,竹泉知雀隔壁的門敞開著,電視聲音開得很大,濃郁的飯菜香味飄到走廊,煙火氣十足。
竹泉知雀嗅了嗅飯香,頓時覺得冰箱裡的冷飯團滋味寡淡起來。
「還是點個外賣吧。」她嘀咕一句,掏出鑰匙開門。
野崎梅太郎聽見了竹泉知雀的自言自語,他本著渴望取材的心想發出邀請,請竹泉知雀來他家吃。
隔壁敞開的門裡突然探出一顆海膽頭。
不情不願的男孩被人推了一把,他臭著臉回瞪了一眼,又礙於某種威懾力邁出步子向竹泉知雀走來。
「姐姐。」伏黑惠仰頭看向黑發少女,左眼寫著『你這個騙子』,右眼寫著『說好和人渣沒關系的呢』。
「有人。」他咬重音,「邀你來家裡吃飯。」
竹泉知雀的視角看不見隔壁門內,野崎梅太郎卻看得一清二楚。
胸肌幾乎快把上衣撐破的男人斜倚在門框邊,笑意懶散。
這個人身上的衣服,不會有錯,野崎梅太郎露出看穿一切的眼神:是竹泉桑昨天敲門找他借的那件!
繼金發黑皮的青年和橘發藍眼的少年之後,竹泉桑身邊又多了個黑發綠眸的男人。
野崎梅太郎:妙啊!
不愧是他取之不盡用之不竭的靈感來源,摩多摩多!
夢野老師:竹泉桑的品味,值得信賴
第98章
打工的第九十八天
「那個,知雀姐和伏黑先生之間是什麼關系呢?」
飯桌上,伏黑津美紀小心但好奇地問。
剛搬進來的公寓還處在衛生狀況凌亂狀態,托家中大人力氣不要錢的福,伏黑津美紀和伏黑惠家裡原來的家具基本都被搬了過來,勉強可以接待客人。
餐桌上的料理一大半出自伏黑津美紀之手,大火烹飪的肉料理由伏黑甚爾來做,以及伏黑惠被指使著跑腿買回來的下酒小菜和飲料。
為了慶祝喬遷之喜,無良大人是這麼說的。
伏黑惠不信他的鬼話。
伏黑惠倒不懷疑多年不見連臉都不記得的伏黑甚爾拐賣小孩,畢竟他們的確長相相似到警察看了都不出警的地步,他所繼承的名為術式的能力也出於父輩的遺傳。
但可疑,太可疑了。
他和姐姐津美紀剛出院沒幾個小時,從未在家裡露過面的生父大大咧咧推開門進來,在伏黑惠看強盜的眼神中宣布:我們要搬家了。
「誰和你是『我們』?」海膽炸毛,伏黑惠敵意極大地說,「別隨便插手別人的生活!」
伏黑甚爾掏了掏耳朵,看都不看伏黑惠,對伏黑津美紀說:「收拾東西,我一次性搬走。」
「發生什麼事了嗎?」溫柔的姐姐擔憂地問。
她知道伏黑甚爾一向放養,把他們姐弟忘在腦後是常態,突然找過來一定是出了什麼事。
「最近可能有人來找你們。」伏黑甚爾抱臂倚靠在門框上,「如果不想摻合到掉腦袋的亂子裡去,最好跟我走。」
男人語氣平淡,伏黑惠看著牆壁上自己的影子,攥緊拳頭。
一定是所謂的咒術界的事情……被牽連到的應該只有他,津美紀是被連累的那個。
討厭這個男人是一回事,津美紀的安全是另一回事,伏黑惠松開拳頭,和姐姐一起收拾行李。
靠譜小孩對大人的不靠譜高度警惕,伏黑惠做好了搬家後流落街頭的心裡預期。
他沒想到伏黑甚爾竟然已經看好了搬家的地點,從褲子口袋裡掏出兩把公寓鑰匙扔給姐弟倆。
「這個地方有什麼特殊嗎?」伏黑惠問。
他怎麼看都覺得只是一間普通的環境不錯的公寓而已。
「我想住這裡。」伏黑甚爾不負責任地說,「你有什麼不滿?這可是學區房。」
帝丹小學,帝丹中學,帝丹高中,一條龍解決小孩上學問題。
伏黑惠不信伏黑甚爾是出於為小孩上學方便考慮而選的公寓,絕不可能,這人的良知還沒充沛到這種程度。
雖然不知道伏黑甚爾選擇搬家地點的理由,但伏黑津美紀很快喜歡上環境干淨雅致的公寓,拉著伏黑惠四處張望。
公寓管理員見伏黑甚爾是單身父親帶兩個孩子,一時間腦補了很多狗血劇情。
他頗有關照之意地說:「這一層的住戶人都很好,你們隔壁和斜對門兩家是獨居的高中生,雖然天天熬夜,熄燈很晚,但從不吵鬧。」
熬夜一號種子選手野崎梅太郎奮筆疾書:畫不完了,真的畫不完了。jpg
熬夜二號種子選手竹泉知雀奮筆疾書:寫不完了,真的寫不完了。jpg
趕稿人與趕作業人的靈魂隔著過道惺惺相惜,為每一個不眠夜干杯。
伏黑惠順著管理員的視線看向一牆之隔的鄰居。
鄰居家門口擺著一棵水澆多了幾乎快要淹死的發財樹,鯊魚形狀的毛絨地毯上書兩個潑墨大字:鯊掉!
統統鯊掉——論當代打工人的精神狀態。
伏黑惠:鄰居一看就不像正經高中生。
不正經的高中生,伏黑惠前幾天剛見過一位。
「你是被那個姐姐逼到醫院來的嗎?」小男孩仰頭問他的父親。
「躲在簾子後面,像個做賊心虛的犯人一樣不肯露面。」伏黑惠接著說,「那麼不情願,干脆別來,不是更好?」
「醫藥費也是人家幫忙結的吧。」男孩頓了頓,「……她真的買下了一整座水族館?」
「確實是個花錢大手大腳的家伙。」伏黑甚爾沒有否認,「我被迫承了她的情,早知道就不去了。」
沒否認自己的不情願呢……所以為什麼要來?他要是真心不願意,旁人真的能逼迫他嗎?
「事到如今倒不用擔心虧欠她人情的問題。」伏黑甚爾隨口說。
伏黑惠:「你還清了?」
「不啊。」高大的男人攤開手,「又欠了一筆更大的,老實說,直到我死大概都還不清。」
伏黑惠:所以你干脆不還了是嗎?
小孩眼睛裡寫滿人渣兩個大字。
每當他以為伏黑甚爾的下限已經到了極致,對方都再度證明,他根本沒有下限。
「伏黑先生。」伏黑津美紀從廚房探出頭,「我在冰箱裡看見了腌好的肉,請問是今天晚餐要吃的嗎?」
太大塊了,她料理起來很苦手。
「肉我來做。」伏黑甚爾粗暴地揉了下伏黑惠的頭發,被海膽刺了一手,「去,買三人份的飲料和下酒菜回來。」
三人份?是把酒也算成飲料了吧。伏黑惠護住頭發,下樓跑腿。
上小學的男孩有些吃力地拎著袋子上樓,他一聲不吭地維持呼吸。
饒是很不情願承認和伏黑甚爾的血緣關系,作為男孩子,伏黑惠心裡多少有些羨慕男人的肌肉和力量。
按照基因遺傳理論,他未來會成長為一位壯漢嗎?
單純小惠許下心願。
流星聽見了他的願望,驚慌失措地原路返回,倒退著飛離大氣層。
某不知名的天文學家記錄下這場奇觀。具知情人士的證詞,上一次流星倒飛是幾年前,橫濱某中原姓少年對著流星許願再長高十釐米。
伏黑惠拎著袋子走出樓梯,飯菜翻炒的煙火氣從敞開的門中傳來,隱隱聽見伏黑津美紀的說話聲和伏黑甚爾懶懶的應答。
小孩撇了下嘴,走向被他暗自定義成家的地方。
「我回來了。」伏黑惠兩手被占滿,沒有手關門,「為什麼一直把門敞開著?」
「伏黑先生說是通風。」伏黑津美紀端著菜放到桌上,溫柔地說,「鄰居似乎都不在家呢,不會打擾到的。」
「因為還沒到高中生放學的時間吧。」伏黑惠吐槽,「我們今天本來也該去上學的。」
又是搬家又是轉學,一天之內塵埃落定,伏黑甚爾看著懶懶散散的,行動力令人吃驚。
說高中生,高中生到。
電梯門又一次打開,穿著不同制服的兩個高中生一前一後走出電梯。
「……不是拐賣小孩就好,叛逆期可是很有活力的,希望作為鄰居能好好相處。」個頭不高的女生說。
伏黑惠在屋裡聽了一耳朵,敏銳地意識到叛逆期是在說自己。
伏黑惠:可惡!哪裡不是拐賣小孩?他們明明是被迫強行搬的家!
女孩子的聲音有些耳熟,她的腳步聲停在隔壁,伏黑惠對那棵快被水淹死的發財樹印像深刻。
「隔壁好香的氣味……餓了,饞了,冰箱裡的飯團頓時不香了,我還是點個外賣吧。」
鄰居一邊碎碎念,一邊掏出鑰匙開門。
伏黑惠身後落下一片陰影。
他高大的不負責任的父親朝小孩抬抬下頜,指向門口。
「為你買下整座水族館的好心姐姐就在外面。」伏黑甚爾說,「不邀請她進來坐坐?」
一瞬間,伏黑惠醍醐灌頂。
年輕漂亮又出手大方的黑發少女半蹲在病床邊平視男孩,耐心溫柔地說話。
她的聲音又軟又輕,令人生不起拒絕的念頭,只覺得一切美好都凝聚在她身上,如神明親吻她的臉頰。
伏黑惠當時就想,喜歡她的人一定很多。
這一刻,伏黑惠理解了一切——他就知道!
搬家地方果然不是這家伙隨便選的,這人狼子野心,分明是衝著隔壁的姐姐來的!
把他們姐弟帶上是想干嘛?打親情牌嗎?
放棄吧,你這種人在相親市場上沒有優勢!
伏黑惠像釘子一樣站在原地不動。
伏黑甚爾挑眉,用百分之一不到的力氣推了小孩一把:「快去。」
伏黑惠踉蹌著跨過門坎,狠狠回頭瞪了男人一眼。
可惡,力氣大了不起嗎?你這個怪力男!
他知道伏黑甚爾是個怎樣不講理的人,無味的抗爭起不到丁點兒作用,只好不情不願地邁出腳步。
隔壁的鄰居果然是有一面之緣的黑發少女。
她穿著帝丹高中的校服,單手拎著書包,正握著鑰匙和門鎖較勁。
可惡的伏黑甚爾,伏黑惠心想,竟然對高中生下手,這個人渣!
鄰居姐姐也是個不聽勸的,他明明告誡過她離人渣遠一點,現在好了,人渣登堂入室,已經是趕不走的鄰居了。
「姐姐。」伏黑惠一字一頓地說,「有人邀你來家裡吃飯。」
你可以拒絕,趕緊拒絕,粉碎那家伙肮髒的念頭!
小孩在心裡盼望。
伏黑惠余光看見竹泉知雀對門的野崎梅太郎,一米八的壯漢男高眼睛發光地看向他們。
伏黑惠:他怎麼了?變異了嗎?
即使言語不通,漫畫大師夢野老師取材的熊熊熱切之心突破了心與心的牆壁,他的眼睛宛如巨瓦燈泡皮卡皮卡,無人能在夢野咲子老師期盼的目光下堅持三秒。
伏黑惠狼狽敗退。
竹泉知雀站在家門口,頭腦風暴。
『我先走了,明天見。』甚爾君的話回蕩在她腦海中,昨日的疑問今天解答,是她小看了「明天見」的含金量。
身為咒言師的她竟沒有重視言語的力量,是竹泉知雀疏忽大意。
雖然但是,他的行動力是不是太強了些?這才一天啊,舉家搬遷是認真的嗎?
「甚爾君是出於謹慎之心選擇搬到我隔壁的嗎?」竹泉知雀思索,「說的也是,同為被咒術界通緝的犯人,我身邊是最安全的地方。」
她插手星漿體一事、糊弄最強後像沒事人一樣回來重新過高中生活,她的余裕向伏黑甚爾證實了安全區的存在,大樹底下好乘涼,人家自然麻溜地搬了過來。
竹泉知雀昨天是怎麼說來著:「甚爾君留在我家,被安室先生撞見,我死;甚爾君出門,被五條君抓到,我死。
橫豎都是她死,她萬念俱灰。
伏黑甚爾完美地解決了難題。
他搬到了竹泉知雀隔壁。
同居,又沒有完全同居,道德倫理妥妥貼貼,誰看了不贊一句:妙啊。
「甚爾君真貼心。」竹泉知雀感嘆。
伏黑惠:「哈?」
他拍了拍腦袋,企圖把腦子裡的水倒出來再聽竹泉知雀說話。
貼心——這是能用來形容伏黑甚爾的詞彙?
伏黑惠:她一定是被騙了,好可憐。
「晚飯有我的份嗎?太好了,我差點回家啃冷飯團。」女孩子高高興興地說。
她一幅容易被拐走的飯桶模樣,伏黑惠更加憂心忡忡。
世界究竟怎麼了?為什麼小學生是這群成年人中最靠譜的人?
伏黑惠:世界沒救了。(確信)
「打擾了。」竹泉知雀拎著書包走進隔壁,她左顧右盼,「和我家的布局一模一樣。」
她獨居,三室一廳分成主臥、客臥和書房,伏黑家則是一人一間房。
「甚爾君。」竹泉知雀悄聲說,「你可千萬別在臥室裡進行一些類似於一拳錘碎牆面的健身活動,我不想半夜睡覺睡得香噴噴的時候被牆壁裡冒出的拳頭砸到地上。」
她和伏黑甚爾的房間只有一牆之隔,以男人的身手,足以輕松從未安裝防盜網的窗戶翻進來。
竹泉知雀不是沒想過安裝防盜網,但她思來想去,無論是她、中原中也還是伏黑甚爾都是一手擰斷鋼筋的武鬥派,安裝一網廢鐵意義何在?
防賊嗎?她本人是最大的賊。
竹泉知雀:惡役ソ自覺。jpg
伏黑甚爾和伏黑惠竹泉知雀都認識,她單方面見過伏黑津美紀,對方昏睡在床,沒見過她。
「津美紀的傷痊愈了嗎?」竹泉知雀一點不生疏地問,「有沒有讀我給你買的書?經典名作,不容錯過。」
「托您的福,傷口已經不痛了。」伏黑津美紀開心地說,「是那本《鋼鐵是怎樣煉成的》吧?我很喜歡!」
有品位,竹泉知雀豎起大拇指,轉而問伏黑惠:「小惠呢?有好好看書嗎?」
伏黑惠面無表情看過去。
你指的是哪本?
《小學教材內容詳解》?《雛鷹起飛之教育從娃娃抓起》?《做個對社會有用的人·稚子篇》?
還是那本《夢幻小公主換裝貼紙書》?
「當然全部都是。」竹泉知雀理直氣壯,「小孩子要多讀書,等你以後工作了就知道學生時代有多幸福。」
伏黑惠:「你也是學生,你很幸福嗎?」
竹泉知雀:扎心了老鐵。(心絞痛。jpg)
比社畜更慘的是一邊讀書一邊打工的社畜,她不幸福,她姓竹泉。
好冷的笑話。(凍到發抖。jpg)
想到書包裡沒寫完的五張卷子,竹泉知雀萎靡了,她摸了摸咕咕叫的肚子。
「吃飯。」伏黑甚爾招呼道,他順便打開電視,熟門熟路調到賭馬頻道。
「十一號。」伏黑甚爾自信滿滿。
「一號。」竹泉知雀在他對面落座,「賭嗎?贏了送你一座水族館。」
「輸了呢?」
「輸了你洗碗。」
伏黑甚爾琢磨片刻,覺得可以賭。
風水輪流轉,好運氣總該從竹泉知雀身上轉到他這邊。
「行。」他一口應下。
伏黑甚爾單手叩開一瓶黑啤灌了一口,又從購物袋裡挑出一瓶葡萄汁,擰開遞給竹泉知雀。
女孩子接過來,她側頭看見伏黑惠盯著她,不由地問:「怎麼了?小惠想要我手裡這瓶嗎?給你。」
「不是。」伏黑惠搖頭,他夾了一顆伏黑津美紀做的菜丸子吃掉,看見餓壞了的女孩子頻頻下筷,精准在一大桌子餐盤裡夾中伏黑甚爾做的菜。
味道粗狂的肉料理似乎是她的心頭好,邊喝酒邊看賭馬的男人早有預料,把手邊切塊碼好的炸肉條往對面推了推。
「再跑快點啊,十一號。」伏黑甚爾碎碎念。
「他已經不行了。」竹泉知雀晃悠筷子,「我預言一號將在十秒後勝利。」
請稱呼她預言家,謝謝。
「洗碗的勞工定了。」黑發少女輕快地打了個響指。
男人罵罵咧咧地從電視上收回注意力,女孩子一邊夾菜一邊點評:「今天的甚爾君依然沒有擺脫又菜又愛賭的頭銜,明天戰績如何呢?讓我們拭目以待。」
竹泉知雀自己吃飯,不忘關心同桌的兩個小孩。
她端起伏黑津美紀夠不到的盤子遞過去,女孩害羞地抿抿嘴:「謝謝你,竹泉小姐。」
「津美紀怎麼用這麼生疏的稱呼叫我?」竹泉知雀說,「和小惠一樣叫姐姐嘛。」
姐姐好,她愛聽。
伏黑津美紀:「……知雀姐?」
「我在呢。」竹泉知雀應了一聲,「說起來,既然小惠和津美紀搬到這裡,也得一並轉學過來吧?」
「帝丹小學?」她問,「學期過了大半,突然轉學手續很難辦的,需要我幫忙嗎?」
伏黑姐弟不約而同看向家裡的大人。
昨天下午找到他們的伏黑甚爾突兀提出了搬家的要求,姐弟倆收拾行李忙了通宵,連假都沒有向學校請,第二天一早被連人帶行李拎到了米花。
「你不說我都快忘了。」伏黑甚爾坦坦蕩蕩地說,「麻煩了。」
伏黑津美紀&伏黑惠:你這個——完全不負責的家伙!
對你抱有希望是他們太天真。
伏黑津美紀頓時坐立難安起來。
她是為他人著想的、不喜歡麻煩別人的性格,光是竹泉知雀結清了姐弟倆的醫藥費一事便讓她十分不好意思。
非親非故的,知雀姐不過是伏黑先生的朋友而已,哪能一而再再而三麻煩她呢?
「沒問題,包在我身上。」
竹泉知雀一口答應下來。
幫伏黑姐弟轉學一事對她毫無難度——丟給下屬去做就好了,一切消耗由橫濱的森先生買單。
竹泉知雀並非一個人在東京打拼,她是港口Mafia的實權高層,她的下屬隱藏在東京各處,隨時准備協助上級行動。
竹泉知雀的下屬名單包括但不限於帝丹高中門口買章魚小丸子的夫妻、帝丹高中圖書室管理員、和帝丹高中董事會成員深夜撩騷的賣茶葉女子……等等等等。
以竹泉知雀為核心,她的下屬呈放射性分布,在地圖上畫出來是自信放光芒的太陽圖案。
轉學這事交給辛苦賣茶葉的部下就好,區區帝丹高中董事會成員還不是隨意拿捏。
「放心吧。」竹泉知雀寬慰道,「最遲後天,一定讓你們有書讀。」
「我尚未從學習的苦海中掙扎出來,怎麼能眼睜睜看著你們上岸?」她露出惡人臉,「淋雨,撕傘,和我一起迎接知識的暴風雨吧,少年少女!」
伏黑惠:「……」
從收到《夢幻小公主換裝貼紙書》開始他就該知道,這個家裡哪有什麼正常人。
他對竹泉知雀被人渣纏上的憐憫似乎有一絲絲多余,她可不像是被男人拿捏的樣子。
反過來才對。
讓一向走腎不走心,翻臉不認人的男人積極主動拖家帶口和她當鄰居……假如是一場戰爭,女孩子才是贏麻了的那一方。
轉學的事被輕飄飄解決了,兩個成年人都不當一回事。
他們經歷的大風大浪太多,昨天一個重傷瀕死一個咳血不止,今天該上學上學該搬家搬家,主打一種松弛感。
「那個,知雀姐和伏黑先生之間是什麼關系呢?」
伏黑津美紀幾番猶豫,還是問出了聲。
又是搬家到她隔壁,又是知雀姐幫他們轉學,和伏黑先生之間有種外人融不進去的默契。
難、難道是他們的新母親嗎?
可是她這麼年輕!伏黑先生是在犯罪吧?是在犯罪吧!
必須勇敢地問出來才行,報警電話已經准備好了!
「關系?」竹泉知雀眨眨眼,「我和甚爾君?」
這就有點復雜了,不乏一些難以啟齒的內容。
咒術界、詛咒師、酒廠、馬甲之類的都不是小孩子可以聽的內容,但騙小孩很沒品,竹泉知雀想盡可能在說真話的情況下作出說明。
……好難,她可不是三言兩語能說清的存在,竹泉知雀是個有深度的人,她復雜得像洋蔥成精。
竹泉知雀思考,她放棄思考,她把解釋權讓渡給另一位當事人。
三雙眼睛看向伏黑甚爾,他仰頭回憶伏黑津美紀的問題,簡單而精辟地作了回答。
「我在等她和男朋友分手,意圖在分手期趁虛而入成功上位。」他說,「我們之間是這種關系。」
津美紀:手中的報警電話掉下來
第99章
打工的第九十九天
伏黑津美紀大受震撼。
伏黑惠大受震撼。
竹泉知雀大受震撼。
「不,等等,你為什麼震撼?」小孩深埋藏在內心的吐槽欲被迫挖掘,「你不是當事人嗎?」
竹泉知雀:當事人沒有權利震撼嗎?
當事人可太震撼了!
飯可以亂吃話不可以亂講,現場有兩個未成年,早早讓他們接觸大人的醜惡世界真的好嗎?小孩子稚嫩的心靈不該好好保護嗎?這樣下去還有人相信純愛嗎?
「小惠和津美紀可還處在相信王子和公主永遠幸福快樂生活在一起的年紀。」竹泉知雀大驚,「這麼早教導他們厚黑學不好吧?」
伏黑惠:重點是這個?
你沒有別的槽可以吐嗎?求你吐槽!
伏黑惠感到了難受,吐槽役的重任如一座大山牢牢壓在他瘦弱的肩頭,他被迫扛起了這個年齡不該肩負的重任。
伏黑惠不該在東京,他命中注定的知己阪口安吾在橫濱等他。
在這個吐槽役稀少的時代,每一個後輩的誕生都令前輩熱淚盈眶,迫不及待把接力棒塞進後來者手心。
阪口安吾:我理解你!我懂,真的懂!
竹泉知雀是令一切吐槽役聞風喪膽的可怕女人,她離開橫濱後,深深的解脫感籠罩了阪口安吾,一時間連太宰治沒有那麼貓嫌狗憎了。
阪口安吾吃不到的苦,伏黑惠幫他吃了。
「知雀姐正在和人交往嗎?」伏黑津美紀是女孩子,天然對戀愛話題抱有興趣,「是個怎樣的人?」
「非常優秀,責任感強,成績好,工作賣力,作為家教老師和勤奮下屬無可挑剔的男人。」竹泉知雀認真回答道,「有點好騙。」
她形容男朋友的用詞——有點好騙。
伏黑津美紀:「……」
繼弟弟過後,姐姐的吐槽本能也被迫激起,伏黑惠不是一個人在戰鬥。
伏黑津美紀終於和伏黑惠達成了思想上的統一:這個家裡的大人,果然一個靠譜的都沒有。
他們姐弟倆相依為命算了。
伏黑甚爾的發言,竹泉知雀沒有往心裡去。
當一個人原本以小白臉和牛郎為職業,那麼他話語中百分之七十是哄騙人的好聽廢話,百分之二十九是不負責任的無良發言,剩下百分之一是語氣助詞。
竹泉知雀:綜上所述,一個字也不必聽。
「我吃飽了,多謝款待。」她雙手合十,心滿意足地在椅子上癱成餅餅。
回家有口熱飯吃也太幸福了,竹泉知雀決定做些什麼報答他們。
伏黑惠和伏黑津美紀即將就讀帝丹小學,身為同校前輩,她覺得自己有必要讓兩人提前適應帝丹的學習氛圍。
竹泉知雀掏出書包裡五張卷子。
「來。」黑發少女笑容爽朗,不容置喙地說,「和我一起寫作業吧。」
高中生的卷子,伏黑惠必然不會寫。
但他不必自卑,因為他的小學作業,竹泉知雀也不會寫。
「我又沒有讀過小學,不會寫多麼正常。」竹泉知雀在男孩懷疑的目光裡為自己叫屈。
小學奧數和高中幾何一樣是她的痛點,她不偏科。
伏黑津美紀:「知雀姐沒有讀過小學嗎?」
「幼兒園、小學、初中和高一都沒有讀過。」竹泉知雀掰著手指一個個算過去,「我是直接從高二讀起的。」
伏黑津美紀:「從學齡前兒童跳級到高二?!知雀姐好厲害。」
竹泉知雀:非也,是輟學兒童再上學。
「不要看我這樣,我可是老家學歷數一數二的人才。」她挺了挺胸,驕傲道,「在小惠的老家那邊也一樣。」
咒術界學歷最高只到高專:)
入學高中,竹泉知雀贏麻了。
「身為帝丹高中的前輩,我強烈建議小惠來帝丹升學。再過兩年,炙手可熱的初中生偵探工藤新一也將進入帝丹就讀。因他的存在,學生平均智商拔高一個層次,升學率驚人,考入東大不是夢。」
竹泉知雀:「當然,如果小惠上學上著上著突然覺醒了運動神經,一些籃球、排球名校也值得考慮——網球就算了,他們根本不是打球,除非你想研習忍術,否則不要靠近網球,會變得不幸。」
她沒有運動歧視,但你們打網球的真的有點過分,傷殘度直逼龍頭戰爭。
「最次最次的選擇是東京咒術高專。」
竹泉知雀挽了個筆花,「我算算,等小惠入學高專的時候,五條君28歲,知道是什麼概念嗎?」
伏黑惠:「為老不尊的概念?」
「五條君是童顏帥哥,就算88歲也依然帥氣逼人的類型。」竹泉知雀客觀評價,「但為老不尊是對的,請把這個概念焊死在他腦門上。」
「28歲的他,毫無疑問,是足以考取教師資格證的他。」她沉重道,「白毛,教師,遮住一半的臉,伏黑惠小朋友,你想到了什麼?」
伏黑·不看火影忍者·惠:什麼?
「不是我吹噓。」竹泉知雀篤定道,「我對咒術界未來的預測甩了天元大人幾十條街,五條悟此人與教師一職適配度極高,高到如果你入學高專,他十有八九是你的班主任。」
竹泉知雀:「你知道這是一件多麼恐怖的事情嗎?」
世界第一問題學生變成世界第一問題教師,占著大義和教導者名頭的五條悟,無敵。
「我不知道。」伏黑惠無表情地吐槽,「說到底五條悟是誰啊?」
「你不知道?」竹泉知雀看伏黑惠的眼神仿佛在看不可名狀的外星海膽,「你不認識五條悟?」
她扭頭去看伏黑甚爾:甚爾君,你的家庭教育就是這麼教的?
伏黑甚爾狡猾地打著輸家洗碗的名義溜了。
「用一句話來形容五條君:他一出生,懸賞就掛在了詛咒師抹殺名單的第一位。」竹泉知雀莊嚴道。
「論壇為他開辟一個新的版塊,名為『五條悟』的百科詞條瀏覽量一度超越禪院笑話占據頭名很多年。」
竹泉知雀:「一直到由我主筆,禪院笑話的熱度才慢慢上漲超過五條君的百科詞條,他正是如此恐怖的男人。」
她說得心有戚戚,伏黑惠的眼神像在看一群飛天豬頭。
伏黑惠:咒術界究竟是個什麼地方?奇葩俱樂部還是後媽茶話會?
以及「禪院笑話」裡的禪院,是他知道的那個和他有血緣關系的禪院家嗎?
伏黑甚爾離家出走實在是太好了,入贅改姓實在是太好了。
年幼小惠為自己不必出現在咒術界熱度第一的笑話中感到由衷喜悅。
「知雀姐是咒術師卻不在咒術高專就讀的理由我已經完全理解了。」伏黑惠點頭,「你是不是把五條悟得罪的不輕?」
不,按照她的殺傷力,她應該是得罪了整個咒術界。
這張地圖炮的嘴,著實驚人。
「我不是我沒有別瞎說。」竹泉知雀一口否定,「我和五條君的同人還掛在熱搜榜上呢,在吃布雷斯×塞西莉亞CP的同人女筆下我們可是熱戀期。」
她本想找出幾個電影片段向伏黑惠證明,又覺得由好萊塢狗血虐戀大戲愛好者導演拍出來的電影不是18+勝似18+,不適合小孩子觀影。
竹泉知雀:「下次帶你去水族館看海底兩萬裡。」
小惠一看便是能看小醜魚看哭的類型,真可愛。
竹泉知雀點開手機相冊,翻出一張照片懟到伏黑惠眼前:「喏,他就是五條悟,記住這張臉。」
照片裡擠在鏡頭下合影的少年少女頭頂柔軟的貓耳濾鏡,一個眉眼張揚,一個唇角彎彎。
伏黑惠沉思:「……你男朋友?」
「不是!你怎麼會這麼想?」竹泉知雀懵了。
她翻過手機看了一眼,「這是五條君超級難得的黑歷史,我還有他喵喵叫的錄音,留著生死存亡之際保命用的。」
伏黑惠:你們咒術師對黑歷史的理解我不懂。
這個職業越想越奇葩,越琢磨越沒前途,伏黑惠認真考慮:術式什麼的當作不存在吧,老老實實讀書畢業去大企業打工不比咒術師評級有前途?
「我記下了。」伏黑惠點頭,「可疑的白毛貓耳男的臉。」
他對五條悟的評價滿滿全是偏見,但仔細一琢磨,還蠻客觀的。
「記下就好。」竹泉知雀收起手機,拿起筆埋頭寫卷子,「他差點殺了你父親。」
輕飄飄的一句話,用漫不經心的口吻說了出來。
突然出現的多年不見的生父,一夜之間的搬家,全部有了理由。
咬著筆杆對算式愁眉苦臉的黑發少女,嘩嘩的流水聲中像擺弄玩具一樣擺弄餐盤的高大男人,他們站在小小的公寓裡、站在人間煙火氣之中,不過是短暫的停留。
真正屬於他們的戰場遠比人間殘酷。
不是所有人都擁有進場的門票,伏黑惠看向沙發上安靜看書的伏黑津美紀。
想保護重要之人,就不可以丟棄手裡的門票。
東京都立咒術高等學校,待他入學時將接受差點殺死伏黑甚爾的五條悟的教導。
「能干掉那家伙,他的實力應該很不錯。」伏黑惠心想。
擇校,主打選擇師資力量。
年幼小惠在心裡下定決心,規劃好了自己的升學路線——與竹泉知雀替他規劃的不說一模一樣,起碼毫不相干。
竹泉知雀:五條悟差點殺了甚爾君!(恐嚇。jpg)
伏黑惠:那豈不是更好?
竹泉知雀:我真的……毫無養孩子的天分呢……
萎靡。jpg
她化悲痛為力量,刷刷刷在草稿紙上演算,一鼓作氣寫完了五張卷子。
「做完了做完了。」腦細胞耗盡的竹泉知雀解脫似的推開紙筆,揉了揉長時間久坐酸痛的腰。
她左顧,看見趴在沙發上睡得海膽垂下的伏黑惠,右看,看靜音電視的伏黑甚爾隨口問:「寫完了?」
竹泉知雀抬頭看客廳的掛鐘,時間:凌晨兩點。
「這麼晚了?」她急急忙忙站起身,「怎麼不提醒我一聲。」
「你回家不也寫到這個點?」伏黑甚爾不在意地說,「廚房裡有夜宵。」
凌晨兩點吃東西好罪惡。
竹泉知雀一邊懺悔,一邊搓搓手蹲在微波爐邊,盯著轉動的暖光。
房間裡唯一乖乖回房間睡覺的只有伏黑津美紀,伏黑甚爾看見兒子姿勢別扭地睡在沙發上,連給小孩披件薄毯的意識都沒有。
伏黑惠是被肉香和芝士香喚醒的。
夜已經沉了,客廳的燈只開了照亮茶幾的一盞,電視機的影畫倒映在茶幾的玻璃上。
盤腿坐在地毯上的黑發少女舉著筷子,切片的烤肉上裹著融化的芝士,粘稠的香味順著呼吸鑽進鼻孔。
「咕咕咕。」
小男孩捂了下肚子,耳根微微發紅。
「啊——」竹泉知雀見伏黑惠醒了,探身舉著筷子遙遙遞過來,「吹一吹,小心燙。」
伏黑惠鼓起腮邊吹了兩下,在飄飛的熱氣中咬住烤肉。
他被燙得嘶嘶抽氣,在嘴裡含了好一會兒才咀嚼咽下。
「剛從微波爐裡端出來,所以很燙。」竹泉知雀教他,「像我這樣,用咒力把口腔內膜裹住試試。」
她啊嗚一口,吞下滾燙的芝士烤肉。
用法奇特且微操很難,伏黑惠人生第一次咒力指導就這樣開始了。
「咒力又不是只能用來打架和祓除咒靈。」竹泉知雀說,「咒術界那幫人太沒想像力了,咒術師再就業的途徑可是很多的,比如水上魔術師:你把查克拉,不對是咒力,凝聚在腳下,慢慢維持平衡。」
「水上魔術師不行,去當專職的火影coser也是極好的。」她一臉向往,「我的夢想便是有一天組一個全是咒術師的coser團隊,在漫展大跳宅舞。」
五條悟cos的旗木卡卡西和夏油傑cos的宇智波帶土站C位,夜蛾正道頭戴三代火影帷帽和家入硝子cos的綱手舉扇子給兩位DK應援。
「小惠只要多抹點發油,cos宇智波佐助不在話下。」竹泉知雀沉浸式幻想,「我是幕後導演,也是幕後大BOSS,大筒木輝夜姬的角色就交給我吧!」
天元大人若是想來漫展玩,她可以把六道仙人分配給他。
如果說多年後五條悟講述咒力與咒術運用的能力是10,竹泉知雀的水平便是1.0.
她的講解與家入硝子向五條悟講述反轉術式的運用一模一樣:先咻咻咻,再啪啪啪,等咕嚕嚕咕嚕之後再撕拉撕拉……聽不懂?是你太沒想像力了。
伏黑甚爾聽了一耳朵,怎麼說呢,是零咒力的他來指導都比竹泉知雀強的地步。
他沒有幫忙的意思,撐著頭饒有興致地看小鬼一臉懷疑人生地學習。
伏黑惠累得額頭出汗,他看向崇尚鼓勵式教育但教學水平極爛的竹泉知雀和把事不關己幾個字掛在臉上看戲看得十分愉快的伏黑甚爾。
這兩個大人,真是的!
小孩鼓起臉,又被竹泉知雀塞了一口烤肉。
他嚼著嚼著,目光落在一格格走動的時鐘上。
快到凌晨兩點半了,平時他在做什麼?
只有津美紀和他兩個人的家,道了晚安後各自回到自己的房間,昏暗的客廳安靜得連空調嗡嗡的聲音都聽不見。
伏黑惠半夜口渴走到客廳喝水,他順著窗戶看向冷色調的城市夜晚,陰冷的影子纏住他的小腿,瘦弱的男孩一言不發地站立。
燈會輝煌的小格子裡是一個又一個不同的家庭,電視裡放著兒童節目,織毛衣的母親和剝松子的父親,以及在地毯上打滾,困得睡著了被溫柔抱起來的孩子。
伏黑惠回過神,因為竹泉知雀寫完了卷子,伏黑甚爾打開電視的聲音,賽馬的動靜一片嘈雜。
兒童節目?不存在的,只有賭狗喜歡的賽馬。
織毛衣的母親和剝松子的父親也不存在,只有盤腿坐在地上吃夜宵的鄰居姐姐和喝酒賭馬的無良親爹。
睡著的小孩也不會被抱回房間,只會被夜宵硬生生饞醒。
「……超級低配版。」伏黑惠小小聲地說。
但是算了,勉強湊合。
對他而言足夠了。
太幸福會遭天譴,勉勉強強的日子才好過。
伏黑惠抬起手,回憶著兒童節目看來的手影技巧,生疏地借茶幾上的燈光比出犬型。
「玉犬。」他脫口而出。
「砰!」
一黑一白兩只小狗從伏黑惠的影子中鑽出,歡快地搖著尾巴蹲坐在主人面前。
圓滾滾的小狗,俏生生的毛發,竹泉知雀被擊中了心髒。
她:貓派犬派什麼的,我是全都要派!
伏黑惠還沒來得及詫異突然出現的小狗,小狗已經被竹泉知雀單手撈起,躺在她膝蓋上嗷嗷打滾了。
伏黑惠:「……喂!」
那是他的狗,不對,是來歷不明的小狗,你能不能有點警惕心!
玉犬感受到主人起伏的心情,掙扎著想從竹泉知雀膝蓋上跳下來。
「修狗還想逃出人類的手掌心嗎?」她輕輕松松制住玉犬,故作凶惡,「像你們這麼可愛的小狗生來就是要被邪惡的詛咒師吃掉的!早點放棄反抗,乖乖躺平吧。」
竹泉知雀特級咒術師的水平不摻一滴水分,新生的玉犬可憐兮兮扒在她膝蓋上,朝伏黑惠哼哼唧唧。
女孩子搓了搓黑色這只,把它柔順的毛發搓成伏黑惠同款海膽頭。
白色的玉犬則被伏黑甚爾單手拎起,抓在手上來回地看。
「十億。」他哼笑。
什麼意思?伏黑惠意識到兩個大人都知道突然出現的玉犬代表什麼,唯有召喚出玉犬的他本人不知情。
「誰來給我解釋一下。」伏黑惠忍無可忍,「別搓了,毛都要搓掉了。」
「長毛狗確實容易掉毛。」竹泉知雀點了點黑玉犬的鼻子,「但我們小狗不擔心衛生問題,是環保小狗,對不對呀?」
人類有對小貓小狗說話聲音會變嗲的本能,伏黑惠領教了。
他看見玉犬飄下的毛發落到地上,融入他的影子裡。
玉犬……手影……
「它們是我的術式?」
「滿分!」竹泉知雀豎起大拇指,「很聰明哦小惠。」
「術式是咒術師與生俱來的天賦。」她解釋說,「比如我的【詛咒】與【祝福】,是其他咒言師不具備的能力。」
「像五條君,他繼承的便是五條家祖傳的無下限術式。咒術界御三家之所被成為御三家,全是因為獨特的強大的祖傳術式。」
竹泉知雀:「比如五條家的無下限術式,加茂家的赤血操術,以及禪院家的——」
「十種影法術。」伏黑甚爾說。
「姓禪院的,這一代沒有人繼承十種影法術。」男人扯了扯嘴角,「猜猜看,小鬼,他們願意出價多少買你?」
「十個億。」伏黑甚爾豎起手指,「慷概到令人贊嘆,是不是?」
伏黑惠冷靜地問:「你把我賣了?」
「是啊。」伏黑甚爾不在意地說,「再過個兩三年,禪院家就會把你接回去。」
「一直到前天,我都是這樣打算的。」
高大的男人無賴地癱在沙發上,說出來的話非常不是個東西:「但不巧,我欠旁邊這位一份很大的人情。為了抵債,只好把你再賣一次。」
他拎著白玉犬放到竹泉知雀膝蓋上:「你的了,隨便處置。」
「真的嗎?那我就不客氣的收下了。」竹泉知雀雙掌合十,清脆擊掌,「隨我處置的小惠,我決定判你每日召喚玉犬陪我玩之刑,有何異議?」
伏黑惠冷著臉站起身,狠狠踩了伏黑甚爾一腳。
「人渣!」他罵道,又憋著一口氣看向被竹泉知雀摸得翻肚皮的黑白玉犬。
「十億,你不准備還給禪院家?」
「不還。」伏黑甚爾十分囂張,「他們能把我怎樣?」
「小惠是我的人吧?」竹泉知雀跟著說,「和特級詛咒師搶人,禪院家很有膽嘛。」
她寫了那麼多禪院笑話,怎麼不見禪院家敢找上門抗議半句?
「小惠現在最重要的事是好好上學。」竹泉知雀試探性揉了揉海膽,被刺到,堅持不懈繼續揉,「上課、考試、寫作業,和我一樣在數理化的地獄中掙扎——禪院家?你和笑話計較什麼?」
她突然一個激靈:「御三家是不是有繼承家傳術式者為家主的傳統?小惠,等你成年後別忘了繼承禪院家,拿走庫房裡的咒具和存款,把禪家大院拆掉賣地皮建森林保護公園。」
伏黑甚爾陷入回憶:「禪院家地皮好像還挺大的,值多少?」
竹泉知雀:「他們能出得起十個億買小惠,家族資產怎麼說也有百來個億。」
伏黑甚爾瞬間心動,叮囑兒子:「等一成年你就回去,我把咒具庫和倉庫的地圖畫給你——」
「閉嘴吧!」伏黑惠忍無可忍,「你們兩個強盜!」
知雀:十種影法術,十個億,豈不是一種影法術一億?兩只玉犬價值一億,一只價值五千萬
知雀:rua到了五千萬一只的小狗,賺!
第100章
打工的第一百天
搶禪院家產的事怎麼能算強盜呢?
竹泉知雀露出不贊成的眼神。
小惠太天真了,但凡他多看幾個禪院笑話,必能明白竹泉知雀和伏黑甚爾的強盜發言多麼正義,多麼劫富濟貧,值得五條悟親自訂制錦旗雙手奉上。
竹泉知雀:小孩子還是應該多讀書。
多讀書就不會被封建迷信欺騙,多讀書就不會被倫理道德綁架。
多讀書就會知道在現代社會搞正妻側室那一套的御三家統統是犯下重婚罪的犯人,很值得人掏出法律武器一記重拳打得他們腦袋梆梆作響。
身為惡役,竹泉知雀鄙視他們,他們帶低了壞蛋的格調。
她:吾恥與汝等為伍!
割席,拿鋸子割席。jpg
「讀書要趁早。小惠和津美紀轉學的事交給你,拜托了。」
回到自己家,竹泉知雀敲擊屏幕編輯短信,點擊發送。
在網上沉迷賣茶葉好多年的下屬立刻回復一句收到,體貼道:大人放心,屬下必定在期末考試前幫他們轉校成功。
絕不讓小孩錯過考試!
竹泉知雀:撕傘令人快樂。
她快樂地趴在枕頭上打了個滾,翻滾到床沿邊時,竹泉知雀余光瞥到日歷上畫出的紅圈。
「差點忘了。」她拿起日歷,「快到這一天了啊。」
快到一個有點特殊的日子了。
日歷一格格爬過,爬到紅圈圈出的日期。
這天下了毛毛細雨,竹泉知雀放學後在便利店買了件透明雨衣披在身上。
她站在便利店外,對著玻璃反光戴上兜帽,仔細把書包收攏在手臂下面遮好,又去隔壁花店選了一束花。
細雨朦朧,竹泉知雀坐上電車,一個人捧著花。
列車到站,她披著透明雨衣下車,走上一條人煙稀少的小道。
越走越偏,山林漸漸取代城市,竹泉知雀抬手拔開一棵翠綠的松樹邊刺刺的松針,腳下跨過樹根。
她放眼看去,入目是看不見盡頭的墓碑。
竹泉知雀數著步子:「前行三百米,向右轉彎,上十二層台階,左走。」
竹泉知雀在一座雙人合墓前站定,把手裡的花放在墓碑前。
康乃馨的花瓣在細雨中潤濕,微微搖曳著。
她掏出手帕伸到雨衣外面,等手帕被細雨打濕,才俯身擦了擦墓碑表面。
抹去灰塵後的墓碑顯出「成落」二字。
「不知道你們喜歡什麼花,就按我的品味來選了。」竹泉知雀說,「將就一下,總不能指望你們的同事來掃墓。」
墓碑下長眠的成落夫婦,他們原本和竹泉知雀八竿子打不著一塊。
「誰叫我現在是你們的『女兒』呢。」黑發少女撓了撓臉頰,「送一束花的心意,我姑且還是有的。」
成落夫婦,黑衣組織前員工,酒廠真酒,在一次意外中夫妻倆連帶十六歲的女兒一起喪生。
每年因意外身亡的事故不計其數,酒廠更是員工折損率高頻的組織。成落夫婦不像隔壁宮野夫婦身份特殊研究保密,他們的死亡如一張被水打濕的紙,輕飄飄揉成粉碎。
無人在意,無人掃墓。
本該如此——但他們恰恰好有個十六歲的女兒,與竹泉知雀同歲。
女兒隨父母一起在意外中喪生的消息,並未被不關心員工死活的黑衣組織所知。
倒是被耳目眾多的港口Mafia知道了。
竹泉知雀不知道森鷗外是不是從那時起便有了派她進黑衣組織臥底的念頭,亦或者他未雨綢繆先下手為強的本能貫徹始終。
老狐狸命情報部門掩蓋了成落女兒的死亡,令人經營她的身份,維持基本的社會關系。
待到今年,森鷗外下令,由太宰治親自負責偽造竹泉知雀的檔案。
一位父母皆是酒廠真酒的酒二代騰空出世,成落夫婦從此成為竹泉知雀的「父母」。
太宰治是竹泉知雀的摯友,偽造出的檔案很為她著想,這份為黑衣組織量身定做的檔案天。衣無縫,連竹泉知雀為什麼不與「父母」同姓的理由都幫她編好了。
竹泉知雀對此的評價是:轉行成為作家吧太宰君,相信自己,你定能成為當代文豪。
當Mafia太屈才了,他天生該是在文壇發光發熱的人才。
竹泉知雀勸森鷗外不要再誤人子弟,早日送太宰治去文壇闖蕩。
她:提高港口Mafia平均學歷的任務不可以只交給我一個人!我的摯友,來啊,一起學習啊。
竹泉知雀攜帶摯友親自編造的檔案踏入東京,開始她腥風血雨的臥底生涯。
做戲做全套,竹泉知雀是注重細節的打工人,她特意記下了成落夫婦的忌日,帶花來掃墓。
「今天是期末考試日。」竹泉知雀半蹲在墓碑前說,「等暑假過後我就高三了,時間過得真快。」
「小惠和津美紀順利在期末前轉到了帝丹小學,他們和我同一天考試,但早上出門時心如死灰的居然只有我。」
「小小年紀練成面癱臉可不是什麼好事,聽說同學們都尊稱小惠一句伏黑哥,酷。」
「多虧考試前一周安室先生密集地幫我輔導,我和數理化的關系終於不是它認識我而我不認識它了。」
「安室先生學生時代成績一定很好,他每次露出『這你都不會』的眼神時簡直傷透了我的心。」竹泉知雀捂住心口。
「但看在他給我做飯吃的份上,原諒了。」
「對了對了。」竹泉知雀喜滋滋地說,「我現在每天放學回家都有熱飯吃,要麼是男朋友做飯,要麼去隔壁蹭飯,津美紀的手藝真的很不錯!我個人特別喜歡甚爾君的肉料理,豪爽大氣,狂放粗糙,微微的焦糊感令人欲罷不能。」
「等到暑假,不用上學是很開心啦,但我有種會被琴酒狠狠壓榨的窒息預感。」
竹泉知雀朝墓碑嘆氣,「你們認識琴酒吧?無論你們生前死後,大哥總是你大哥,難搞。」
她絮絮叨叨地碎碎念了半天,毛毛細雨織成的雨霧連綿不斷,山林間只有鳥雀清脆的鳴叫聲。
「多謝你們聽我說話,今年打擾了。」竹泉知雀雙手合十,拍了拍掌,「雖然和我扯上關系並非你們本意,但事已至此,多多包涵吧。」
「明年同一天我還會來的。」她揮了揮手,「若是不喜歡康乃馨,可以托夢告訴我,打工人的怨氣通靈很准的,我聽得見。」
「仔細想想,認一對死人做父母是什麼騷操作?」竹泉知雀摸摸下巴,「森先生提出計劃的時候真不怕我生氣……嘛,我也不可能生氣就是了。」
「畢竟我本來就是克死父母的小孩。」她說,「承認事實是一種美德。」
雨水在透明雨衣上滑出一道道水痕,竹泉知雀抖了抖衣擺,穿過雨幕走回街道。
夏天的暴雨來得又急又快,細雨轉暴雨,竹泉知雀身上一次性的透明雨衣堪堪在她衝進公寓樓前報廢。
黑發少女甩了甩發間的水珠,一邊坐上電梯一邊小小打了個噴嚏。
「夏天只有笨蛋才會感冒。」竹泉知雀碎碎念,「我不是笨蛋,我不會感冒。」
繼言語勝利法之後,她火速回家熱水泡澡配姜茶,把自己洗得皮膚發燙熱氣氤氳。
竹泉知雀頂著濕毛巾一臉滿足地癱在沙發上,人生中最愜意的時光莫過於考完試還沒出成績的時候。
「偶爾也會有這種時候吧。」她發出鹹魚的聲音,「所有的工作都告一段落,在家裡一邊聽雨一邊無所事事地消磨時間,手機開勿擾模式丟到旁邊誰都不愛。」
對了,勿擾模式,她忘記開了。
竹泉知雀快樂地拿出手機,快樂地解鎖屏幕,快樂地……
不快樂地看見一條未讀短訊。
竹泉知雀:你看我臉色平和根本沒有生氣啊。(面容扭曲。jpg)
「我現在假裝自己是個瞎子還得及嗎?」她立刻搜索五條悟同款墨鏡,點擊下單。
要是別人的短信,忽視了也就忽視了。
「然而。」竹泉知雀深深嘆氣,「是大哥的短信。」
大哥的短信,你敢無視嗎?
她敢,但她是個做臥底的,她不能。
「琴酒真會卡時間。」竹泉知雀罵罵咧咧,「他是不是知道我今天考完試放假。」
全勤員工琴酒,酒廠有你了不起。
竹泉知雀磨磨蹭蹭地點開了短信,眯著眼看琴酒又整了些什麼折騰人的么蛾子。
她杏眼睜大,從沙發上爬起來。
「不是吧不是吧不是吧?」竹泉知雀緊急掏出手機,一個電話打到港口Mafia首領辦公室。
「森先生!」黑發少女指責,「我就知道你不靠譜!」
森鷗外人在家中坐,鍋中天上來。
他:「???」
「竹泉君,可不興污蔑人。」森鷗外十分不解,「我不比你靠譜?」
全橫濱最不靠譜的人打電話來說什麼呢。
竹泉知雀沒有污蔑森鷗外,起碼在今天的事上沒有。
她動動手指,把琴酒的短信轉發給森鷗外:「怎麼辦?」
森鷗外收到消息,沉默了。
琴酒的短信大意是這樣的:
你,威雀威士忌,身為一瓶根正苗紅的酒廠真酒,你的父母為酒廠貢獻了自己的一生。
雖然組織從沒給他們掃過墓,也沒祭奠過他們,直到今天才想起他們,但生是酒廠人死是酒廠鬼,成落夫婦的遺產屬於黑衣組織。
我們得到消息,有一份關於組織的情報遺落在成落夫婦手上,被放置在他們位於美國的舊宅中一個不可拆卸的保險櫃裡,保險櫃解鎖條件是掃你的虹膜。
帶回這份數據,或者銷毀它。
因此事與你的父母有關,為了防止你因為愚蠢的親情做些小動作,波本和XYZ隨你同去。
從速。
簡單直白的威脅,不容置喙的命令,大哥的意志必須被堅決地貫徹。
竹泉知雀人都麻了。
「虹膜解鎖——可不是我的虹膜!」她說,「我該怎麼辦?把人家的骨灰挖出來拼一雙眼睛給自己換上嗎?」
森鷗外:你以為我們是火影的世界嗎?眼睛說挖就挖,說換就換?
他發愁地摸了摸後退的發際線。
單論琴酒的短信,其實沒什麼問題。
竹泉知雀在檔案上是成落夫婦的女兒,夫妻倆留下的保險櫃自然能掃女兒的虹膜。
波本和威雀威士忌是老搭檔了,為了防止包庇,他額外派來此前與竹泉知雀從無交集的XYZ。
沒有問題,挑不出一絲毛病,唯一有問題的只有時間:琴酒刻意在竹泉知雀剛考完試就發布任務,很難說不是惡意報復她之前請的帶薪假。
「冒名頂替人家身份果然是要遭天譴的。」竹泉知雀說,「臥底果然是個不祥的職業,森先生,感受到謊言的痛苦了嗎?」
琴酒的命令沒有問題,竹泉知雀本人全是問題。
她的虹膜不可能掃開保險櫃,但問題是——沒有人會覺得她掃不開。
「冷靜一點,竹泉君。」森鷗外安撫道,「你的檔案絕無漏洞,太宰君親自偽造的檔案你還信不過嗎?」
他老奸巨猾地搬出了竹泉知雀的摯友。
竹泉知雀雖然時常diss森鷗外,但她是溺愛朋友的類型,不會遷怒到太宰治身上。
「正因為沒人懷疑我的檔案,掃不開虹膜才是可能暴露臥底身份的大問題。」
竹泉知雀:「只能銷毀資料了。」
銷毀數據,但不能用威雀威士忌虹膜解鎖失敗保險櫃自毀的方式銷毀。
「還有一個問題。」她仰倒在沙發上,「成落夫婦的女兒竹泉知雀和我威雀威士忌有什麼關系?」
大哥!你不能因為自己知道她的身份就不顧及她馬甲的死活啊大哥!
「兩個問題合在一起倒是有漏洞可鑽。」竹泉知雀自言自語,她從森鷗外手上敲詐到一筆精神損失費才掛斷電話。
【都收到任務了?聚集見一面。(此條為群發)——威雀威士忌】
東京另外兩處,兩道屏幕光亮起,照亮兩張神色各異的面孔。
「成落夫婦……那不是——」
一天後,燈光昏暗的酒吧卡座。
大門被人推開,風鈴搖晃,坐在卡座上的黑裙女人舉起酒杯示意。
波本坐到威雀威士忌對面,桌上擺著一杯波本威士忌一杯XYZ,倒是點酒的人只要了一杯薄荷水。
「天氣熱,薄荷清火。」威雀威士忌貼心地問,「嘗一口?」
波本:「不了。」
嘗一口是就著她的杯子喝,金發男人婉拒。
「別那麼生疏嘛。」黑裙女人端起酒杯,意味不明地說,「我們兩個可是關系好到讓琴酒特意多派一個人來監視的程度。」
她言語中有對XYZ淡淡的不喜。
波本無從判斷這份不喜從何而來,威雀威士忌大部分時間是效率至上主義者,多個勞動力她該開心才是。
還是說,她只是單純不喜歡有人插足他和她之間?
「你們來得好早。」
遠遠的,年輕男人的聲音傳來,伴著腳步聲走到卡座邊,一屁股坐到座位上。
「還特意給我點了酒?」XYZ端起XYZ,「威雀威士忌待人真好,咦,波本你也有?」
「也許你才是順帶的那個。」波本回答。
他瞬間判斷形勢,正如威雀威士忌所說,XYZ是琴酒以監督他們的名義派來的,表現出不悅才是正常態度。
黑裙女人笑了笑,沒有否認。
她是三人中地位最高的一位,即使XYZ占著「琴酒派我來監督你們」的大義,依然要老老實實聽話。
「任務文件都看到了?」威雀威士忌抿了口薄荷水,「雖說帶回文件和銷毀文件都可以,但去都去了,不帶點成果回顯得我們很無能。」
她的意思是帶回文件,十分符合酒廠主流的觀點,波本和XYZ都沒有出言反對。
「任務目標已經死亡,我們要找的是一份遺產。」
黑裙女人放下酒杯,目光直勾勾看向波本:「打開保險櫃需要任務目標女兒的虹膜,這位年輕的小姐如今在哪裡呢?」
「波本,你知道嗎?」
XYZ看看她,又看向波本。
在黑衣組織裡,打探他人身份視為叛徒的前兆。
以代號稱呼彼此的本質原因是禁止探究真名,無論是活著的組織成員還是死去的。
無論成落夫婦的身份還是威雀威士忌的身份,都不是波本和XYZ有權知曉的情報。
他們只知道自己要帶回一份遺產,至於組織有沒有遺產繼承權——笑死,黑衣組織殺人勒索的時候還跟你講人權?
但比起真·一無所知的XYZ,波本知道的要多得多。
成落夫婦,他不陌生。
事情要追溯到許久之前,他用公安權限查了一個人的檔案。
父母雙亡,繼承遺產後在東京獨居的女高中生,孤孤零零的,與父輩母輩的親戚都不來往。
知雀的父母死因登記結果是意外。
……牽連黑衣組織的意外嗎?
意外中只有十六歲的女兒存活,她不與父母同姓,或許是在避諱什麼,躲避什麼。
總歸安安穩穩活到了成年,沒有被黑衣組織打擾。
原本,該是這樣的。
威雀威士忌淺灰色的眼眸在酒吧昏暗的燈光下泛著無機質的冷感。
她用詢問的口吻問安室透:你知道竹泉知雀的下落嗎?
威雀威士忌明明什麼都知道。
換做從前,安室透會覺得黑裙女人是在威脅他,以女朋友的性命作為要挾,逼他困於兩難的境地。
現在他卻隱隱意識到,威雀威士忌是在給他機會。
組織要的不是知雀的命,只是想拿到她的虹膜罷了。
若他操作得當,牽連不了知雀。
真奇怪,安室透忍不住想。
威雀威士忌是個可怕的人,組織地位極高,實力深不可測,殺人不眨眼,從不在意腳下踩過的屍體。
以善意揣測她十分可笑,但那份給予高田莓的善良、耐心、溫柔和守護卻真切存在著,是她千面中的一面。
「波本,威雀威士忌問你話呢。」
XYZ不耐煩地說:「既然她這樣問,你肯定知道那個小丫頭的下落,快點說出來。」
「什麼時候輪到你用命令的語氣對我說話?」波本挑眉,「既然在做監視人這種工作,不如老實點閉嘴站在旁邊。」
XYZ:「你說什麼——」
「夠了。」黑裙女人打斷道,「我不想看見兩個成年男性幼兒園鬥嘴。還是說,我要給你們一個人塞一個安撫奶嘴才能獲得一點兒清淨?」
「既然波本知道目標動向,虹膜由你去取。」
威雀威士忌獨斷專行地下命令,「手段不論,生死不論,波本拿不到就由XYZ去。」
「對付一個讀高中的小女孩,總不需要我親自動手吧?」她嘲弄道,「給人省點事,男士們。」
她尾音的「男士們」極盡嘲諷,令人懷疑但凡回嘴一句,她下一次的稱呼就會改成「男孩們」。
XYZ摸不清威雀威士忌的底細,但聽過很多有關於她的恐怖傳聞,敢怒不敢言。
波本面色如常地道了聲明白,他余光瞥見警惕的XYZ,有種看從前自己的既視感。
威雀威士忌只差把純黑壞女人幾個字寫在臉上,靠近她是一件令人期待又本能抗拒的事情。
無法否認的是,面對她覺得危險才屬常態,感到親近和信任反而難以想像。
誰能想到這不過是她偽裝的一面?
「我會盡快拿到成果。」波本承諾道,他率先提出告辭。
「時限截止到延誤飛機前。」威雀威士忌點頭。
波本離開了,留下的XYZ受不了和黑裙女人獨處的壓抑空氣,跟著告辭。
門口風鈴搖晃又停止,竹泉知雀舉起薄荷水,大喝一口。
清涼感順著喉嚨流淌而下,倍感舒爽。
竹泉知雀:口嗨,爽死。
按年齡看,她才是三人中的小女孩。
「那又如何?」女孩子輕輕哼歌,「我才是BOSS。」
「XYZ不足為懼。」竹泉知雀單手托腮,「但凡他敢來,即使我不出手,隔壁的甚爾君也叫他有來無回。」
竟敢瞧不起毀滅世界又拯救世界的高中生,是XYZ飄了還是她拿不動刀了?
「接下來就看安室先生的了。」竹泉知雀思索,「他要用什麼辦法拓印我的虹膜?」
無辜的女朋友意外被恐怖的黑衣組織牽連,為了在不近人情的女上司和心思險惡的男同事手下保護可憐的女朋友,身為男人的他不得不充當惡人角色——
惡人·安室先生要怎麼做?
在咖喱飯裡放迷藥?假扮成入室搶劫的綁匪?把她打暈後拖上車?
「無論什麼方法,能配合的我都盡量配合。」
竹泉知雀在心裡替安室透加油:「上吧波本,是時候拿出你犯罪分子的真本事了。」
知雀:不必憐惜我這朵嬌花(bushi)