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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轉貼] 《(紅樓)林家夫人》作者:顏瑋【完結】

  第二十八章、嬤嬤

  從京城出發趕往蘇州,因為帶著林崢的棺木,一路走陸路,用時一個半月,從蘇州返回京城,走的是水路,只用一個月零兩天就趕了回去,魏紫雖然沒有暈船,也有的是打發時間的消遣,也覺得憋悶的慌,而一路上被她用各種故事蹂躪的三兄妹,在回京之後,都輕輕吐了口氣。
  魏紫一行人從京中出發是三月底,回到京里時已經是七月初,前後用了四個月時間,京中的林府和他們離京前沒有什麼不同,魏紫雖然是半路來的,在這座宅子里統共也沒住滿半個月,卻仍有一種歸屬感,踏入林府的大門,才覺得是回到了家。
  魏紫早在出京前就曾吩咐過,要給林沁單獨收拾個院子出來,但當時一來家裡事情多,二來林沁有逆反心理,只是把林沁從陳姨娘院子里移了出來,暫時和林溪住在一起,不過這個事情不用魏紫操心,甘嬤嬤真是一個很能幹的人,雖然魏紫不在家,她也沒忘了,仍是命人把緊挨著林溪院子的小院收拾佈置出來,那院子小小巧巧,只有七八間房,住林溪主僕幾個綽綽有餘,林沁一回來就被安排進去,她也沒說什麼。
  林府是當年順治當年賞賜給林氏先祖的宅邸,經過歷代主人的改建修葺,如今府里一片綠意盎然,正中的正房正院富貴大氣,院子里除了一叢竹子外別無他物,是當家人的住所,也是魏紫現在住的地方,更是林家權利的核心。
  但說實話,魏紫並不喜歡這個院子,嫌它有些刻板單調,她喜歡的是正院左後方的杏院,院子里種了兩棵銀杏,一棵雌樹一棵雄樹,據說還是林家先祖剛搬進來時種的,到現在已有五十多年,兩棵樹早長的高高大大,遮住了大半個院子,樹下擺著石桌石椅,魏紫第一眼就看上這個院子,準備等年後就搬過來住。
  林海的院子在正院左側,也是最靠近二門的一個院子,院裡栽了一叢竹子,所以叫竹院,而林溪的院子則在杏院後面,和林沁的院子緊挨著,本是一個院子隔出來的,因此都是小巧雅致型的,姑娘家住著很合適,而每個院子里都種的有不同的花草,魏紫在回來後在府里轉了轉,對林府的佈置很是欣賞,因此更加喜歡林氏先人們了。
  回來後的第二天,魏紫就解除了陳姨娘的禁足令,並准許她和林沁見面,不知道她又說了什麼,林沁第一次和她生母頂了嘴,把陳姨娘氣得夠嗆,魏紫第一時間得到這個情報,只是微微一笑,並不理論。
  可惜陳姨娘仍不肯安生,在給魏紫請安時,哭哭啼啼的訴委屈:「二姑娘跟太太出去幾個月,回來連生母都不肯認了,我去找她說話,她也愛理不理的,也不知道太太的人對她說了什麼,讓她遠著我,太太,我知道錯了,以前是我太太不夠尊重,我給太太賠罪,只求太太發發慈悲,不要跟我搶二姑娘,我們母女以後一定安安分分的待在角落里,不敢惹太太不高興,二姑娘也不會搶了大姑娘的風頭,還求太太不要拆散我們母女……」
  魏紫氣結,看她哭得梨花帶雨的樣子就來氣,恨不得把手上的茶杯扔她臉上,只是想想不符合自己的大婦風範,把火氣壓了又壓,冷笑道:「陳姨娘好生糊塗!我是這個家的當家太太,少爺小姐們不管是從誰的肚子里出來的,都只有我這一個母親!你又是什麼身份?讓二姑娘跟著我,也是為二姑娘好,前幾年她年紀小,我也不計較,往後一年大過一年,難道還讓她跟著你這個姨娘混?你也不怕她不好說親事?你若真為她好,就該安分守己的待在自己院子里,不要給她丟臉,你這樣隔三差五鬧一出,二姑娘面子上很好看嗎?」
  陳姨娘只是抽抽噎噎的不說話,也不肯離開,魏紫心中暗惱,這等拎不清的人真是討厭,使個眼色給白姨娘,白姨娘一向以魏紫馬首是瞻,忙上前勸陳姨娘,耿姨娘也跟著勸,兩人擁著就往外走,剛到門口,就看到林沁臉色蒼白的站著,陳姨娘還要拉著林沁哭訴,林沁輕輕後退一步,衝她們行了個禮,邁步走進屋,徑自去找魏紫說話。
  林沁白著臉向魏紫道歉,陳姨娘和魏紫的話她在門外聽了滿耳,魏紫不由慶幸自己控制了脾氣,沒說出什麼不該說的話來,不然讓她聽去又是一場事故,看林沁一個粉團子露出不符合她年齡的愁苦之色,魏紫微微有些心疼,忙表示自己並不在意,又勸林沁:「你也不要往心裡去,陳姨娘也是太重視你,有些事就看不大清楚了,你多去陪她說說話,別讓她多想,時間久了她自己就想明白了,她說的話雖然不合規矩,確實實情,不管怎樣,她也是你生母,你和我太親近,她心裡不自在也是有的,你去勸勸她吧。」
  林沁搖頭:「姨娘現在總是鑽牛角尖,看誰都是要害她,又把我當成小孩子,我說的她也不肯聽,不是哭,就是說我好壞不分,我不想去找罵,等她好了我再去看她。」
  「唉,你越是不親近她,她豈不是越難過?」魏紫嘆口氣,「你這倔強性子也不知隨了誰,小小年紀主意倒是正的很,輕易不聽人勸,我是拿你沒辦法了。對了,你那院子住的合不合心意?缺什麼東西只管去找甘嬤嬤要,下人們有不老實的也去找她,可別讓自己受了委屈。」
  林沁被魏紫勾著換了話題,說起她的新住所滿心歡喜:「我就是來向母親道謝的,院子我很喜歡,屋裡的東西也都是齊全的,我聽紫雲姐姐說,好些擺設玩器都是太太親自吩咐拿過來的,有新奇又好看,我喜歡的不行,沁兒又讓母親費心了。」
  「呵呵,你喜歡就好。還有一件事,你的奶娘關氏,前幾天提出來想要贖身,當時咱們都不在家,甘嬤嬤不好自作主張,因此沒同意,現在你回來了,她是你的人,是留是放你自己拿主意,你若是用慣了不想換人,她當初簽的是死契,留著她也不妨事;你要是想給她個恩典,咱們家也不差那幾兩身價銀子,放她出去也便是了,我再另挑好的給你使。」
  林沁想了想,歪著頭說:「她心都不在咱們家了,我留她有什麼用?太太做主放她出去吧,也不用再挑什麼人,太太先前已經把宋婆子給我了,我的人已經夠用了,不用再添了。」
  魏紫笑道:「你不懂,大家子的小姐們,哪個不是一腳出八腳邁的,人少了看著不像,再則,奶娘和丫環不一樣,丫環們都是服侍你的,奶娘還有教導你的責任,關氏走了,很該給你找兩個教養嬤嬤才是,宋婆子只能做些粗活,大家姑娘的規矩她也教不了你。嗯,不單是你,就連你姐姐身邊也缺兩個頂事的,不過這教養嬤嬤對姑娘們很重要,不能草率,要慢慢尋找,你且放心,過兩天你外祖母或是你舅母們過來,我就托她們幫忙留意,總要尋兩個脾氣好有本事的回來,等你們再大兩歲,出門做客時也體面!」
  魏紫越說越興致勃勃,甚至馬上派人到娘家送信,請她母親或是大嫂明天就過來一趟,看的林沁目瞪口呆,剛過來的林溪不明就里,還以為家裡有什麼事要和外祖母商議,忙關切的詢問,林沁在一旁小聲告訴她緣由,結果林溪也倒了,拿自己雷厲風行的母親沒辦法。
  林溪和林沁不同,她已經接觸過名門淑女的教程,只是沒有系統的學過,對母親想要給還不滿六週歲的妹妹找教養嬤嬤,林溪表示鴨梨山大,她都快十歲了,也只是由奶娘教一些針線活,若是妹妹這麼小就開始學這些,她以後豈不是要被妹妹比下去?不由看向魏紫。
  魏紫卻沒注意到她的目光,還在興衝衝的盤算著:以往只從書上見過千金小姐培訓課程,卻從來沒見過真正的貴族名媛是何等風範,如今現有兩個絕佳人選放在面前,她若不把她們兩個培養成最有淑女風範的千金小姐,豈不是白瞎了穿來一趟!
  想的入神的魏紫感覺一道視線,抬頭看到林溪正滿眼希冀的看著自己,忙問道:「溪丫頭有什麼想法?難道是擔心教養嬤嬤太過嚴厲?很是不必,我可捨不得我的寶貝女兒受委屈,你們放心,我肯定會請兩個脾氣好有耐心的,決不讓她們磨搓你們。」
  林溪有些無奈的說:「母親!女兒雖然沒見過,卻也聽小姐妹們說過,嬤嬤是教規矩的,嚴厲些也應當,女兒又豈是怕吃苦的!女兒是想著,以往和那些小姐妹們說起來,她們家裡都請的有夫子,教女孩兒們些才藝,或是畫畫,或是彈琴,也有下棋的,我也想學一樣才藝,也省的以後和她們沒話說,還有,女兒的女紅也不大好,也想能有人專門請教,不知母親能不能請個女紅師傅回來?」

  第二十九章、友誼

  魏紫一聽大喜,難得林溪這麼自覺主動,她本來還怕安排的功課太多,小姑娘們產生逆反心理,沒想到她還沒提,人家已經主動要求增加任務了,這麼貼心的女兒到哪找去!
  「你有這個心就好,等明兒你外祖母家來人,我一並托了她去尋,只是有一點要說在前面,等師傅請回來,你們可不許叫苦,不准丟了咱們林家的臉,知道嗎?」
  林溪和林沁齊聲答應,見甘嬤嬤進來有事稟報,兩姐妹忙向魏紫告退,等她們出去,甘嬤嬤才上前問道:「太太,少爺的師傅孟先生要如何安排?」
  孟林一路跟著林海,時不時找魏紫說幾句話,也不知道為什麼,孟林對魏紫很感興趣,而魏紫本質上並不是恪守男女授受不親守則的人,也不會刻意避著他,因此兩人的接觸也不少,經過一路的了熟悉試探,魏紫對孟林也有了一定程度的瞭解,知道他是個不喜歡拘泥的人,更不願受條條框框的約束,且因為林海對他的崇拜,特意拜他為師,專門學習武功,因此,在林府,人們只知道孟先生是大爺的師父,對他都是尊敬有加。
  魏紫想了想,說:「孟先生不是咱們家的人,住在內院也不像話,正好外書房旁邊有一個院子,本來是給海哥兒老師準備的,讓孟先生住進去正合適,再給他安排兩個小廝,兩個丫頭服侍,小廝要機靈的,丫鬟則要忠心本分,別生了不該有的心思,其他的你看著安排吧。」
  甘嬤嬤應了,忙下去安排不提。
  歇了一夜,第二天用過早飯沒多久,魏紫的娘張氏就帶著二兒媳顧氏過來,張氏就魏紫一個女兒,昨天接到信,知道魏紫有事找她,今天自然是一早就趕過來,其實以她對魏紫的關心,即便魏紫不派人請她,這一兩天內她也會來一趟,幾個月不見女兒,她可是想得很。
  見了面,張氏先拉著魏紫上下打量,心疼的說:「瘦了,走這麼遠的路,我的兒累壞了吧?不過平安回來就好,我新得了一個廚子,最會做滋補菜餚,明兒我就把他送來給你,讓他給你做些好的,好生補補身子,瞧瞧你這幾個月瘦得,我看著真是心疼。」
  魏紫忙笑道:「讓母親擔心,是女兒的不是,女兒會好生保養身子,那廚子還是留給父親母親吧,原本該女兒孝敬父母的,哪有搶父母的人的道理?」
  「你別管,我們好廚子多著呢,也不差他一個。」張氏強勢的說,「你身子骨弱,現在家裡又守著孝,一年不能見葷腥,再不從別的方面補補,怎麼受得了?你也不用惦念我和你父親,只要你好好地,比孝敬我們什麼都強,就是你最大的孝順!」
  顧氏也在一旁勸魏紫,魏紫只能順著張氏,表示手下那個廚子,並讓他做飯做菜,把身體養的棒棒的,才讓張氏滿意。「你昨天剛到家,不說好生休息,就給家裡送信,可是有什麼難處?還是說有什麼人欺負了你?有什麼事只管說,有我在,不會讓你白白受氣。」
  「母親想到哪去了?」魏紫笑道,「難道不能只是想見您?還是說,幾個月不見,您一點兒也不想女兒?」
  顧氏忙接道:「小姑這可是冤枉了母親,你不在京里,母親哪天不要念叨三四遍,連飯都吃不香,我和大嫂略勸幾句,她就不受用,說我們不關心小姑,我們也是一肚子委屈沒人說,想著等小姑回來,還能給我們說兩句公道話,沒成想,我們還沒吭聲,小姑先冤枉母親不想你,母親這樣還是不想你的話,怎麼樣才算?你是非要我喝大嫂喝一大缸醋才滿意,是吧?」
  魏紫和張氏都笑,張氏指著顧氏說:「你這張嘴呀,什麼時候能正經說話?」
  顧氏故作委屈的說:「母親嫌棄我嘴笨,我閉上嘴好了,往後沒有您的吩咐,我一定一句話也不說。」說著做出一副不言不語的樣子來,又把眾人逗的笑了一回。
  說笑過後,魏紫提起請她們過來的目的,張氏一聽,立馬打起包票:「這事好辦,四月時宮里才小選一批宮女,馬上就要放出一批到年齡,憑著咱們家和你嫂子們娘家的門路,乾清宮和承乾宮出來的咱們搶不到,別的宮里出來的倒沒什麼難度,挑幾個好的容易的很,我本來也在操心這個事,準備給家裡的女孩子請兩個,正好給你一起辦了,也省得你再多操一份心。至於你想請個先生回來教外孫女才藝,這個倒不怎麼緊要,女子總是以貞靜為要,會女紅管家就可以了,那些琴棋書畫都是小道,咱們這樣人家的女兒,也不求才女的名頭,趕明兒隨便找一個夫子便是,還是先把規矩學起來的是。」
  魏紫囧然,她都忘了張氏是個怎樣傳統的女性,她可是把女四書刻在骨子裡的人,最是推崇女子無才便是德,魏紫求到她頭上,不是上趕著找不自在嘛!魏紫雖不贊同張氏的理念,但因張氏是一心為她好,又是長輩,也不好和她爭辯,她那些話魏紫總沒往心裡去,左耳朵進右耳多出,面上都答應了,心裡卻頗不以為然,只等張氏走了,另找人幫忙。
  張氏不知道魏紫的內心活動,對魏紫表現出來的順從很是滿意,端起茶杯喝口茶潤潤喉,又問了魏紫的近況,魏紫都是撿好的說,張氏在林家用過了午飯,方帶著顧氏回家去。
  林府里因為主人回歸,稍稍忙亂了兩天,隨後又恢復平靜,魏紫帶著兒女們安靜的守孝,平時也不出門應酬,林海在回來的第二天到孫先生家去了一趟,以後就是在家讀書習字,每十天把功課交給孫先生評改一回,另外每天都會抽出一個時辰跟著孟林習武,大部分時間是在外書房前的空地上,有時會在正院裡面,而當他們在正院聯繫時,魏紫也會遠遠的觀看。
  就為了練武的事,魏紫還鬧了笑話,有一次他二人收功休息時,魏紫問林海在學什麼,孟林說正在教他輕身術,魏紫大喜,一連串追問:「輕身術?是不是練成之後就能飛檐走壁?孟先生,你會不會內功?內功大成的人是不是力大無比?」
  魏紫這麼興奮的表現,讓林海的表情有一瞬間的呆滯,孟林則用看神經病的目光斜了魏紫一眼,魏紫看他們這種表現,也意識到有問題,知道孟林不會給她解答,就把目光投向林海,林海硬著頭皮解釋道:「母親誤會了,輕身術只能讓身體比一般人靈便些,稍微高一些的牆頭也是攀不上的,而所謂的內功,也只是讓身體更健壯,內功練得好的,是比普通人力氣大些,但也不是力大無比,武功並沒有那麼神奇的。」
  孟林斜睨魏紫一眼,俊美的臉上滿是嘲諷,嗤道:「飛檐走壁?力大無比?你是聽誰說的?」
  「武俠小說上不都這麼寫嘛!」魏紫不服氣的脫口而出。
  孟林笑的更好看了:「武俠小說?封神演義里的人還能呼風喚雨撒豆成兵,西遊記里的猴子都能修煉成佛,你是不是還要去找修仙的法子?我還第一次見到把小說當成真的的人。」
  魏紫語結,她真想告訴眼前這個嘲笑她的小屁孩,沒見過高級輕功和高級內功是他孤陋寡聞,不代表這些東西就真的不存在,她更想告訴他,修仙法訣她還真有,只是可惜,因為她的貢獻值不夠,這些東西兌換不出來,只是她也只能想想罷了,當著林海面子上有些過不去,魏紫哼了一聲,轉身進屋,不再理那兩個敢質疑她智商的人。
  孟林進了林府的這些日子,養成一個毛病,就喜歡看惹魏紫生氣,而魏紫真的生氣了,他又會攛掇林海替他到魏紫跟前討好賣萌,林海穩重慣了,本做不來那些幼稚的事,奈何孟林用師父的身份壓他,只好在魏紫和孟林之間來回奔波。
  魏紫這個人,只要不觸犯到她的底線,一般都不記仇,就算當時再生氣,過後從不往心裡去,但是在她氣頭上時,誰要敢惹她,她要麼噴火把惹她的人燒死,要麼挖空心思想些損招把人整死,孟林為此已經吃過好幾次虧,卻仍死性不改,有空兒就想撩撥撩撥魏紫,然後把林海推出來頂缸,但魏紫捨不得整林海,最後受苦的仍是孟林。
  但人與人之間的緣分就是如此奇怪,孟林在魏紫面前從來沒有佔過便宜,卻偏偏喜歡和魏紫接近,而魏紫對他的感覺也很奇怪,總覺得孟林像是閨蜜一樣,所以才會不管男女之別,和孟林成了忘年之交——孟林比魏紫小了十一歲,兩人發展出一種超越了年齡和性別的友誼。
  魏紫和孟林的友誼,林海看在眼裡,因為兩人從來都是落落大方,所以他從來沒有覺得有什麼不對,因此魏紫更放心的和孟林鬥嘴。

  第三十章、半年

  要說一開始時,魏紫對孟林其實是不信任的,首先他說自己的遇難經過,就讓魏紫有很多疑問,但是,孟林不說,魏紫也不能逼問,而隨著接觸的多了,魏紫漸漸發現,孟林這個人並不是心機深沈之人,倒有些天真爛漫的感覺,他自己說他是在山上時間長了,所以不知道怎麼和人接觸,每當他說到「山上」時,眼中都有深深的悲傷,魏紫既然已經把他當做朋友,就不忍心多問,雖然有滿心疑問,卻也都壓在心底了。
  守孝的日子很是平靜,並沒什麼人來打擾魏紫的生活,她每天就是看看書,教育兒女,和孟林鬥嘴,管家有甘嬤嬤和崔嬤嬤兩個得力幫手,府里的管家也是能幹的,唯一要考慮的是他們的忠誠問題,這個需要長時間的觀察,魏紫現在還沒有定論。
  魏紫一家雖然不怎麼出門,卻並非與外界隔絕了,張氏每個月會派人看魏紫幾次,自己也最好會親自過來一次,魏紫的便宜老爹舜良大多時候也會跟著來,但是他要擺老爺子架子,每次都是看魏紫一眼,把收羅的玩意給魏紫留下,就去教訓林海,和魏紫倒沒什麼交流。魏老爺子雖然不大和魏紫說話,但魏紫卻知道,他是個極疼女兒的人,每個月送到林府的禮物,都能炫花一堆人的眼,也難得魏紫的嫂子們不介意。
  魏紫也勸過張氏,多顧忌一下兒媳婦們的感受,張氏卻難得強勢的說:「我就你一個女兒,即便偏疼幾分,誰還能說什麼?!咱們家的情況你也知道,雖然現在一家子是住在一起的,實際上早已經分了家,只是怕面子上不好看,才沒有分府住,該給你哥哥們的家產田莊,我和你父親早分給他們了,如今我們手裡的,都是我們的私房,我想給哪一個就給哪一個,誰敢說個不字?再則說,你哥哥們也是一樣疼你,他們巴不得多給你塞些私房呢,你嫂子們也不是那等眼皮子淺的,為這一點子東西生氣,你且把心放肚子里吧!」
  魏紫勸不動張氏,也知道兄嫂們對她想來疼愛有加,因此也不再多說,父母對兒女的愛,什麼時候都是最深厚無私的,她即頂了這個身份,以後好好孝敬他們也便是了。
  張氏對女兒的疼愛,真是讓魏紫感動,那天魏紫說讓她幫忙請教養嬤嬤和夫子的事,當時她雖然說了一堆「女子無才便是德」的話,過後仍是盡心盡力幫魏紫找人,而魏紫的三個兄長都是科舉出身,認識的有學問的人很多,不到半個月,就找了兩個合適的人選,給魏紫送了過來,魏紫僅僅是動動嘴,別的都不用管,張氏連先生的束脩都給結了。
  兩位先生一個姓杜名同訊,字宜可,另一個姓孟名簡,字子逸,其中杜先生是個嚴肅的老者,已經有六十三歲,舉人出身,品格最是端方,魏紫安排他教林溪和林沁讀書寫字;孟先生卻是個灑脫之極的人,是魏銘中偶然間認識的人,琴棋書畫無一不精,對功名也沒有追求,明明一肚子學問,卻不肯參加科考,僅有一個秀才名頭,如今已經年逾不惑,卻仍未成家,最喜歡遊山玩水,性情豁達平和,魏紫覺得,有這樣的先生教導,林溪她們就算變不成才女,也能感染些先生們的高潔品性,她對這兩個先生滿意極了。
  林溪和林沁現在的時間安排的滿滿當當的,每天上午跟著杜先生讀書習字一個時辰,再跟著孟先生陶冶情操一個時辰,中午休息過後,下午另有功課,或是做針線,或是學廚藝,或是學管家,因為年齡原因,林溪的任務要比林沁重,但是她從來不曾叫過苦,學什麼都是刻苦用功,連帶著也影響了活潑好動的林沁,姐妹兩個在共同學習中感情越發好了。
  古代的夏天沒有溫室效應,林府里又是綠樹成蔭,魏紫感覺比未來鋼鐵城市裡要涼爽得多,但是,古代沒有空調,六七月的天,白天仍是熱的很,好在林家也算有錢,還有一個地窖,裡面儲藏的有冬天時取的冰,把房間里擺上幾個冰盆,溫度一下子降了好幾度,再有侍女們不停的打扇,倒也不覺難過了。
  不過現在用的水讓魏紫很不放心,都是用的井水,但魏紫總是會聯想到寄生蟲、細菌之類的東西,總覺得吃的水不乾淨,又怕僕人們偷懶,不把水燒開就給主人用,這時她想起空間里兩個池子里的水來,就偷偷把廚房裡的水換成空間出品,弄得像是天天到廚房檢查一樣,雖然有人奇怪,卻沒人敢說什麼,這就是最高領導的好處,你做什麼,下面人都只能聽從。
  一直等到夏天結束時,張氏才把四個教養嬤嬤送到林府,這四個都是從宮里出來的宮女。
  今年因為年齡到了而出宮的宮女們一共只有七十多個,而這七十多個人也並非都要做嬤嬤的,其中有一半是有父母家人,或是自己積攢夠了私房,即便不嫁人,也可以養活自己,這些都不會再出來做事,而願意被人聘請的,又有一半或是性格不合適,或是沒有出眾的能力,說實話,魏紫本以為張氏能給她兩個人就可以了,沒想到一次送來四個。
  四個嬤嬤年齡差不多大,分別姓唐、韓、袁、王,四人各有所長,魏紫把唐、韓二位安排給林溪,而袁、王二位則給了林沁,但她們會的東西則都要交給兩位姑娘,這四人又都是家裡沒人的,魏紫允諾,只要她們忠於姑娘,就給她們找個孩子做嗣子,以後給她們養老送終,魏紫提供的待遇又好,她們也就安心跟著林溪兩個了。
  魏紫還有幾個談得來的閨中密友,一個叫阮嫻玉,夫家姓齊,是工部主事,一個叫兆佳季蘭,夫家是富察家旁支,二等侍衛,還有一個現在卻不在京中,名叫楊慧,夫家姓陳,現任濟南知府,舉家都在任上,這三人是魏紫最好的朋友,即便現在不方便相互走動,她們也沒斷了和魏紫的聯繫,或是書信來往,或是送些小點心小禮物。
  魏紫本來還擔心她現在性情大變,密友們來往的多了會看出不妥,好在她們和張氏等人是一樣心思,都認為是受了林崢去世的影響,加上魏紫也小心注意,並未一下子表現出太大的不同,而是一點一點的把自己的本性展現出來,竟成功的把眾人瞞哄過去。
  等時間久了,魏紫自己也醒悟過來,雖然古人多相信鬼神,但這種換個靈魂的事情,他們一般都想象不到,只要她自己不表現的太出格,就沒人會往這個方向上想,不過,等魏紫想明白這個問題時,她的親人朋友們,已經對她的新形象新性格習以為常了。
  時間平靜划過,轉眼到了冬天。現在的冬天真的很冷,數九寒冬,可不是說說那麼輕鬆,從進了十月沒多久,就下了一場雪,往後一天冷過一天,等到十一月時,更是冷的出門站站就能把人皮給凍破,魏紫再一次感嘆自己還好是主子,感嘆林家有錢,她能在天剛變冷時就燒起了炭,出門還有毛皮大衣穿,若是她穿到一個貧苦人家,估計早被凍死了。
  從十一月下旬起,林家的莊頭、掌櫃們紛紛把一年的賬冊送上來,魏紫看著那一本本厚厚的冊子頭疼,她又不是學財會出身,本身對這些就不瞭解,現在的記賬方法,又是很古老的那種,數字都是中文大寫,又沒有分門別類,那些出出進進的金額,沒一會兒就讓魏紫暈菜了,彼時她無比懷念現代的電腦,沒有電腦,哪怕有個計算器也行啊!
  魏紫不會打算盤。這是廢話,現代人除了專門學珠心算的,恐怕沒幾個人會打,在計算機普及的年代,一般人的計算能力比起計算機來,差的實在是太遠,而當人們越來越多的依賴於機器時,自身的能力無可避免的有所下降。魏紫是一個地道的宅女,她用鍵盤打起字來飛快,但是打算盤,那真是要她的老命了。
  當然,魏紫繼承了原版的所有記憶,腦子里自然有關於打算盤的所有方式方法以及訣竅,但是,知道不代表能做到,腦子里的東西是理論,而讓理論轉換為實際,這中間的難度在魏紫看來,不比她親手製作出炸彈來的簡單,這還真不是魏紫自大,她曾有一段時間很迷某部偵探類動畫片,對裡面出現的形形色色的炸彈無比好奇,曾親自查過N多的資料,可以說,在有黑火藥的現在,做出威力不小的炸彈,魏紫還是有兩分把握的,前提是,她能在成功之前的每一次失敗中保住小命。
  不過,不管魏紫怎麼吐槽,怎麼哀嘆,她都要一點點把賬冊核對出來,最後還是把林海也拉過來幫忙,才在臘月十五之前把全部賬冊看完,但是她卻沒發現任何問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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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一章、年節

  魏紫沒能發現問題,林海同樣如此,兩個人不同之處在於,林海很高興林家的掌櫃、莊頭們都是忠心可靠的,而魏紫卻認為沒發現問題不代表沒問題,可能是因為她和林海本事不夠看不出來,也可能是因為那些人做手腳的手段太高明,反正魏紫不相信所有人都是沒一點問題的,能讓所有人都摒棄私心,魏紫自認她沒這個魅力。
  林家的產業究竟有多少,原本魏紫是沒有具體概念的,府里的吃穿用度,平時都是甘、崔二位在管著,外院的事有林管家和周管家,她就是一米蟲,有時候也會想知道家裡有多少財富,但是又不好平白無故的去查,作為嫁到林家十幾年的林夫人,怎麼可能不清楚林家家底?所以,魏紫一直都只是到林家不缺錢,但是到底有多少錢,魏紫真不清楚。
  過年時的對賬是一個契機,魏紫也就借機把林家的幾本賬冊理了一遍,發現林家是挺富裕的,但也沒富裕到可以坐吃山空的地步。賬面上的現銀有十幾萬兩,還有十來個個莊子和三家店鋪,這些產業每年能給林家帶來近兩萬兩的純利潤,而林府上下,一年最多只要支出不到五千兩,也就是說,每年最少能夠賺五千兩銀子,這個數目在普通人家看來是天文數字,但和家世差不多的人家一比,也只是小康水平罷了。
  林家有十來處田莊,其中只有兩處比較大的,一年出息有兩千兩左右,另幾處則平均才五百兩,五家店鋪,一家賣文房四寶,一年不過盈利三四百兩,一家綢緞莊,一年也才七八百兩出息,最好的是一家酒樓,一年大約盈利近三千兩,這就是林家公中全部的產業。
  魏紫本人也有私產,是她陪嫁的一處田莊和兩家鋪子,這些一年能給魏紫帶來超過五千兩的盈利,魏紫因此對林家只有那一點產業持以懷疑態度,還猜測林崢是不是也有自己的私產,只是她不知道,後來問過林管家之後,才漸漸相信這是真的。
  魏紫因此百思不得其解,後來還是林海無意間一句話給魏紫解了惑:父親是朝廷官員,有俸祿,又有皇上賞賜,哪裡用得著再去費心經營什麼產業。魏紫這才想起,現在的讀書人,大都瞧不起商人,所以對從商不感興趣,林崢也是此中一員,恐怕他是想著,只要家裡過得去,就沒必要再去增加經濟來源了吧,看林海說話時的神色,恐怕他自己也是這麼想的。
  魏紫深深的憂慮了。她真怕林海變成一個只知道清高的人,忙拉著他講了一大通持家之道:「我的兒,你父親一心忠君愛國,對這些經濟小道看不上眼,這一點你可千萬不許學他,要知道人活著都要穿衣吃飯,咱們現在能穿好的吃好的,還不都靠那些黃白之物,俗話說,錢不是萬能的,但沒有錢卻是萬萬不能的,要知道高人雅士多貧困,我也不求你能賺多少錢,最起碼不能讓家裡人跟著你吃苦受累……」
  林海鬱悶的不行,忙止住魏紫的滔滔不絕:「母親過慮了,我並非不通庶務的人,也知道先惠及自身而後方能惠及天下的道理,雖不敢誇口給家人多少享受,也絕不會讓家人吃苦,您只管把心放進肚裡,不必煩惱這些俗事,一切都有兒子呢!」
  魏紫意猶未盡的砸吧砸吧嘴,孟林見她還有話說的樣子,忙插口道:「林海說的對,他是男人,這些問題讓他解決就好了,你只管等著享福便是。我認識幾個做生意的好手,現在正閒著,我這就去給他們寫信,夫人你和林海慢慢聊……」話音未落,人已經走不見了。
  「母親真厲害,我這還是第一次見到師父落荒而逃呢。」林海喃喃道。
  魏紫氣也不是,笑也不是,賭氣道:「我有那麼可怕嗎?他孟林有本事以後就別出現在我面前,不然看我怎麼收拾他!」
  林海被魏紫三五不時的無釐頭搞得苦笑不迭,刻在骨子裡對母親的敬重又讓他什麼也不能說,只能搖搖頭當沒聽到,在魏紫與孟林的戰爭中,林海堅定不移的做著小透明,兩方他哪一個也得罪不起,只能兩不相幫。
  處理完賬冊,沒多久就是過年,這是魏紫在古代過的第一個年,總是有很多新鮮感,原本還想體驗體驗傳統的年俗,結果,魏紫再次失望了,因為,他們家在守孝。
  到現在為止,林崢去世還不滿一年,林家人仍在重孝之中,過年這麼大的節日,一家子連肉都不能吃,現在反季節蔬菜還不流行,人們信奉「不時不食」,那些冬天不該有的作物,在人們看來,都屬於不時之物,傳說吃了會有很不好的後果,所以,整個冬天,林府的菜餚都以白菜豆腐為主,吃的魏紫直想吐。
  魏紫鬱悶的要死,她空間里明明各色蔬菜水果俱全,偏偏不能拿出來,水果還好說,沒人時進入空間,想怎麼吃就怎麼吃,每天換著花樣換著口味的吃,但是蔬菜就沒辦法了,空間里不能做飯炒菜,她只能望著各色青菜流口水,最後索性不再種植蔬菜。
  也是魏紫不走運,她一來,就趕上林崢去世,從到這兒來的第一天開始,就在守孝,說來她已經八九個月沒吃過肉,連肉什麼味都快忘了。林家的餐桌總是單調的,別人家可不這樣,人家冬天雖然也沒有蔬菜,但各種肉類也是豐富多樣的,就魏紫這個悲劇,連想吃頓葷腥,都是個奢侈的想法。
  對吃貨們來說,沒有好吃的,那是世界上最大的災難。魏紫雖然不承認,總以美食家自居,但她本質上就是一個吃貨,菜餚上不能滿足她的口腹之欲,只能那點心糕點來彌補她那顆受傷的心,林府的白案師傅手藝過硬,這幾個月魏紫基本上把現在有的各種面點小吃嘗了個遍,什麼棗泥糕、馬蹄糕、豆沙糕、豌豆黃、芸豆卷、燒賣、桃酥,府里的廚師換著花樣的做,總算稍稍彌補了魏紫的玻璃心。另一點讓魏紫滿意的是,作為統治階級中的一員,林家又不缺錢,她想吃些零嘴是很便利的,各種乾果蜜餞像不要錢一樣,只有魏紫不想吃的,沒有吃不到的。魏紫最喜歡吃腰果和核桃仁,好吃又有營養。
  魏紫常拉著林溪和林沁兩人一起陪她吃,但林溪年齡漸長,已經是知道追求美的時候,知道吃得多了容易發胖,因此只是陪著魏紫嘗個鮮,魏紫嫌她不好玩,把目光投向了林沁,林沁才六歲,還沒有這個概念,又正式貪嘴的年紀,天天和魏紫一起吃的肚子溜圓,不到兩個月中了十幾斤,臉也變圓了。
  一年中最熱鬧的過年,林府也是平靜度過,和林家交好的幾家都有年禮相送,府里自然要回禮,魏紫不大懂這個,又怕人笑,一邊按著記憶力的例子,一邊找出往年送禮的禮單,兩廂對照,忙活了好幾天,才把給各家的禮物備好,現在仍和林府來往多的,除了魏紫娘家和閨蜜,也就林崢生前幾位好友,老太太的娘家十多年前舉家搬回揚州老家,即便想來往也不方便,因此漸漸也就疏遠了。
  讓魏紫意外的是,康熙百忙之中也沒忘了林家,過年時的各項賞賜都有林家一份,大年初一還得了一碗素菜,在別人眼裡簡直是皇恩浩蕩,魏紫帶著一家大小叩謝了皇恩,本來還要進宮謝恩的,只是不好衝了人家過年的喜氣,因此推到出了正月再說。
  那一碗菜被恭敬的敬獻在林家的祠堂里,趁人不注意,魏紫撇了撇嘴,幸虧這種御賜的東西要供起來,看著那一碗涼透了的沒有賣相的菜,魏紫真沒胃口吃它,有它對比著,家裡那些寡淡的白菜蘿蔔豆腐都顯得可口無比,果然是有對比才有上下啊。
  出了正月,這個年已經徹底過完,到二月中時,就是林崢一週年的日子,魏紫要在這之前進宮謝恩。說實話,魏紫真不想去,但這是規矩,她若是不去,宮里的人肯定會不高興,二來,能進宮也是一種榮耀,三則,那天來賞菜的太監得了魏紫給的一個大紅包之後透露,康熙也有讓她進一次宮的意思,因此,魏紫只是一個人生了會兒悶氣,還是老老實實的讓人準備進宮事宜,先是遞了牌子進去,宮里的貴人們同意了,才能確定日期,在魏紫看來,就是需要先申請,通過之後才能安排行程的意思。
  後來的事證明那太監透露的消息是正確的,魏紫的申請剛遞交上去就得到批准,而且康熙還特意傳了句話,又是讓她帶上林海,說他數月不見林海甚是掛念,魏紫抽抽嘴角,這封建帝王就是不一樣,想見誰誰就得乖乖給他見,不但不能心生不滿,反而要滿懷感恩之心,真是虧大了。

  第三十二章、相認

  這是魏紫第二次進宮,相比第一次的期待興奮緊張等等情緒,這次魏紫淡定多了,她也想明白了,她的身份是忠臣遺孀,在宮里只要不惹事,一般也不會有事惹她,那些妃子們宮鬥的再厲害,也不會把手伸到她頭上,畢竟是沒有利益衝突的人,她只是進宮謝個恩,又不是與她們爭男人,只要腦子沒病的都不會跟她過不去。
  至於說康熙,他是明君、仁君,林崢救駕而死,他只會對林崢後人恩寵有加,來向世人昭顯他的仁君風範,且魏紫又不用見他,他再有威嚴也不乾魏紫的事。
  把這些理順之後,魏紫覺得她的進宮之行也沒那麼讓人難以接受了。
  又是跟著兩個太監領路,林海仍是被帶到乾清宮,魏紫去承乾宮,仍是去見皇貴妃,這次魏紫膽子大了些,和皇貴妃說了幾句不咸不淡的客套話,趁機瞄了她幾眼,上次都沒敢細看。皇貴妃臉上畫著精緻的淡妝,果真是個美麗溫婉的美人,仔細看去,魏紫更覺得她眉眼間有一種熟悉感,認真想想,竟是和她在現代的密友簡澄碧有三分相似,這個發現讓魏紫一下子對皇貴妃有了好感,連說話都隨意幾分,皇貴妃顯然也有所發現,已經用奇怪的眼神看了她好幾眼,她才恍然驚覺,忙端正態度,恢復最初的尊重疏遠。
  皇貴妃剛和魏紫說了幾句話,就有個管事姑姑模樣的人進來,在她耳邊輕聲說了什麼,皇貴妃臉色一變,似是想要發怒,又看到魏紫在場,把怒氣壓了下去,對魏紫說:「勞煩夫人在此稍候,本宮有件事要處理,先失陪片刻,夫人先喝杯茶,本宮稍後就回來。」
  魏紫忙起身相送,皇貴妃歉然的笑了笑,又讓屋裡的兩個宮女好生伺候魏紫,才扶著那姑姑的手出去了,魏紫直到她看不見了,才端起茶杯喝了口茶,開始打量屋裡的佈置。
  這間屋子里的裝飾並不十分華麗,處處透著一種低調的奢華,以魏紫半吊子的鑒賞能力,看不出那些擺設的來歷價值,但是魏紫敢肯定,滿屋子沒有一樣是便宜貨,魏紫一邊打量,一邊想著這些東西如果能帶到現代,隨便出手一件,就足夠她一輩子吃喝不愁了。
  整個屋子里只掛著一幅畫,魏紫好奇,走近前去細看,一個宮女在一邊說:「這幅畫是娘娘最喜歡的,聽說是娘娘親自起了稿子,讓畫師照著畫出來的,特特掛在這裡好天天看著。」
  魏紫聽了笑笑,她也想知道能讓皇貴妃喜歡的畫又什麼妙處,卻在看清楚畫中景象是呆立當場,連那宮女又跟她說了幾句話,魏紫都沒有聽見。
  能讓魏紫這麼失態的畫,說白了也沒什麼奇特之處,不過是三個面目模糊的少女在星空下品茗,三個少女一人著紅,一人穿紫,一人一襲碧衣,圍坐在一張石桌旁,背景是漫天星空,還有一顆流星拖著長長的光芒划過,在畫的一角,題著一句詞——但願人長久,千里共嬋娟,還有一行小字,寫著:阿紫、阿朱、阿碧與十月初六。
  赫然是魏紫和好友簡澄碧與朱玉共賞流星雨的那一天!
  魏紫心亂了。
  她不知道是真如自己所想,還是自己的一廂情願。
  呆呆的盯著畫看了半晌,魏紫深吸口氣,不論是哪一種,她都要試一試,哪怕結果會失望,也不想留一點遺憾。
  有了決定之後,魏紫緊張的心情平靜下來,專心等著皇貴妃回來,而皇貴妃也沒讓她久等,盞茶過後,就重新出現在魏紫面前,因為心裡有了想法,再看皇貴妃時,魏紫覺得她無比親切,最初的敬畏不翼而飛。
  「勞夫人久等,本宮招待不周,還望夫人莫要放在心上。」皇貴妃一派雍容的說,「夫人為何站在此處?難道是有人怠慢夫人?」
  魏紫又組織一遍語言,小心試探道:「娘娘言重了,並不曾有人怠慢臣婦,臣婦還要像娘娘請罪,因看這幅畫很是眼熟,不覺就看呆了,連娘娘回來都不知道,請娘娘勿怪。」
  皇貴妃原本漫不經心的臉上多了幾分性味:「是嗎?不知夫人在何處見過類似的畫?」
  魏紫嘴角微翹,笑道:「臣婦並不曾見過類似的畫作,只是想起以前的幾個朋友,有一此,臣婦也是和兩位好友在夜色中賞夜景,誰知以後卻陰差陽錯,再也沒有見過面,臣婦如今還時時想起那兩位姐妹,只是不知今生能否有機緣再見,因此才會看著畫看呆了去。」
  皇貴妃神色微變,眼中滿是不可置信的光芒,力持鎮定的問:「不知夫人能否告知兩位好友的姓名?」
  魏紫輕聲說:「簡澄碧、朱玉。」
  這五個字一出,皇貴妃渾身一震,直直的看著魏紫的眼睛,說:「阿紫?」
  魏紫微微點頭,皇貴妃狂喜,就要伸手拉魏紫的手,魏紫心裡的喜悅並不比皇貴妃少,但她比皇貴妃沈得住氣,衝皇貴妃使個眼色,皇貴妃的動作生生頓住,順著魏紫的目光看向屋裡眾人,清咳一聲,對魏紫說:「本宮這裡另有一幅畫,也許夫人有興趣一觀?」
  魏紫低頭說:「能欣賞娘娘這裡的畫作,是臣婦的榮幸。」
  皇貴妃於是起身帶著魏紫往內室走,讓所有人都在門外守著,轉過一道碧紗廚,她就滿臉激動的拉著魏紫說:「你是阿紫對不對?我是阿碧啊!你是什麼時候來的?你知不知道我有多想你們?阿朱有沒有消息?你的日子過的好不好?」
  她的聲音越來越大,魏紫忙輕聲走到門邊,看外面的人沒有異樣,才轉頭說道:「你這死丫頭,我快被你害慘了,都怪你要許什麼願,結果把咱們弄到這鬼地方,叫天天不應叫地地不靈,你知不知道我都快被這無聊的生活逼瘋了?!你倒好,皇貴妃做的挺開心啊,是不是有些樂不思蜀?是不是夢里不知身是客,直把杭州作汴州了?」
  魏紫的聲音並不大,聽在阿碧版皇貴妃耳朵里,卻不啻與來自地獄的魔音,她對阿紫瞭解甚深,知道阿紫噴火並不可怕,可怕的是她不噴火。「那個,‘直把杭州作汴州’的上一句好像不是‘夢里不知身是客’,阿紫的語文水平又倒退了……」阿碧版皇貴妃訕笑著說。
  魏紫又深吸口氣,告訴自己不生氣,不能跟這個滿腦子浪漫主義思想的女人一般見識,不然能把自己氣死!……見鬼的不生氣!她要是不發洩兩句,不被氣死也被悶死了!惡狠狠的把阿碧版皇貴妃罵了個狗血淋頭,看著剛才還高高在上的娘娘被批的體無完膚還不敢反抗,魏紫才感覺滿腹怨氣消散了些,她和阿碧才能正常對話。
  「阿紫,你就不要罵了,我又不是故意的,從小到大我許過多少願望,從來都沒有實現過,哪知道這次會被流星砸到頭,你都不知道剛來這裡時我有多恐慌,舉目無親的,還在這個會吃人的宮裡面,又要面對一個完全不熟悉的男人,好不容易見了你這個熟人,你不但不安慰我,還上來就把我罵一頓,人家也很委屈好不好!」阿碧版皇貴妃可憐兮兮的說,愣是用她明媚的容顏做出一副泫然若泣的樣子來,怎麼看怎麼不搭調。
  魏紫又瞪了阿碧版皇貴妃一眼,口不對心的嘟囔:「你還好意思委屈,那是你自作自受!」魏紫不可能真的不擔心阿碧,她只是嘴硬心軟,緊接著就問:「你來多久了?」
  阿碧版皇貴妃說:「我是康熙二十二年來的,當時佟佳氏正在生孩子,剛把她女兒生出來,就大出血暈倒,一暈就是兩天,醒過來就變成了我,算起來到今年我已經來了六年了。阿紫你呢?你是什麼時候來的?」
  魏紫皺眉想了想,說:「奇怪,我才來不到一年,為什麼咱們是同一天出發的,到這裡的時間卻差了這麼久?」
  阿碧版皇貴妃大大咧咧的擺擺手,笑道:「管那麼多做什麼,這也不是咱們能想得出來的。我從來沒想到還能和你見面,能見到你真是太好了,這幾年我都快悶死了,整天要扮一個和自己不一樣的人,一點都不敢大意,你也知道這宮里的水深,若不是身邊有幾個聰明能幹的,好些事幫我看著,我都不知道被人害了幾次了!」
  魏紫護短屬性發作,問:「怎麼回事?都有誰想要害你?你有沒有吃虧?」
  阿紫版皇貴妃笑的更開心了:「哎呀,我也不是好惹的,我就是再沒心眼,也繼承了佟佳氏的記憶,身邊的人都是阿瑪特意幫我訓練的,要是還能吃了別人的虧,那我才真是沒用!阿紫放心吧,阿碧雖然不是宮鬥的料,佟佳氏可不是善茬,想要害我的那幾個,非但沒有害成,反而自己吃了虧,有一個嬪還因此被廢了封號,這宮里的生活除了累些,也沒別的不好。」

  第三十三章、敘舊

  魏紫仔細觀察阿碧版皇貴妃的神色,見她不像說謊的樣子,心裡也有些好奇,阿碧是個純真率直的性子,很少對人有防備之心,如果她沒有在這內宮中吃虧,大概可能就是佟佳氏的記憶幫了她,魏紫對正版佟佳氏很感興趣,忙問阿碧知不知道她是個什麼樣的人。
  阿碧想了想,說:「佟佳氏是個很聰明的女人,她是康熙的表妹,和康熙有著青梅竹馬的情分,但她在宮里從來不爭不搶,康熙對她不錯,她也從來不會持寵而嬌,對別人的敵意和嘲諷也不在意,怎麼說呢,我總覺得她有些林妹妹的感覺,活在自己的世界里,別人的好與壞好像都與她沒有關係,只顧著自己傷春悲秋……」
  「不好意思,只顧自己傷春悲秋的林妹妹是我孫女。」魏紫冷冷的插上一句。
  阿碧這才意識到魏紫的身份,眼睛一亮,一疊聲追問林家的事,特別是林海的情況,魏紫無奈的把自己知道的簡要說了一遍,阿碧聽說魏紫不打算讓林海娶賈敏為妻,惋惜的說:「賈敏有什麼不好,你為什麼不讓她做你兒媳婦?而且,林如海不娶賈敏,林妹妹怎麼辦?紅樓的世界不是不完整了嗎?多可惜啊,大觀園少了林妹妹還有什麼意思!」
  魏紫冷淡的說:「賈敏好不好與我有什麼關係?我只是不想要賈家這樣的親家,有賈母那樣的母親,賈赫、賈政那樣的兄長,哪怕賈敏是天仙,我們家也不稀罕!至於林黛玉,若她該是我們林家的孩子,不管林海娶誰,她都是林妹妹,若她是賈敏的女兒,天下姓林的多了去了,賈敏隨便嫁一個,還怕生不出林妹妹?你少為古人擔憂了。」
  「可是我總覺得只有林如海和賈敏兩個人的女兒才是真正的林妹妹,你把人父母改了,那不是破壞經典嗎?你就不怕被紅迷們拍死?」
  「嗤,現在曹雪芹他老爹生沒生出來還不一定呢,哪裡來的經典?再說了,他們就是想拍死我,也要有本事穿過來,想咬我也要看夠不夠的到!」
  阿碧默了默,覺得阿紫還是這麼強悍,一般人的攻擊肯定連她的幾本防禦都突不破,她也不是超人,和她爭論,那是腦子進水的人才做的事,阿碧自認自己非常正常,所以不敢和阿紫作對,堅持阿紫都是正確的這一觀點不改變,哪怕現在自己的身份比她高出一大截子。
  「不要總是說那些沒影的事,還是說說你吧,你在這裡我也幫不上什麼忙,一切都要靠你自己小心,別和以前一樣沒心沒肺的,凡事多想想;吃的用的一定要仔細檢查,手上的人都要把底細查清楚,別讓別人的釘子混進來了;說話前先過過腦子,別想到什麼說什麼;御花園什麼的少去為好,那裡是事故多發地段;貓貓狗狗的也別養,容易出事,萬一被人拿來利用,你也不好推卸責任,就是被人害死了,心疼的也是你自己……」魏紫在某些時候也是口水女。
  阿碧版皇貴妃聽著魏紫的嘮叨,非但不覺得煩,反而有種很親切很感動的感覺,魏紫平時並不多話,只在表達對朋友的關心時才會喋喋不休,她好幾年沒聽過魏紫的嘮叨了,以前也許會嫌煩,現在卻只有感動。
  魏紫一個人說了半天,見阿碧只是笑著看她,自己不好意思起來,她忘了,在見到她之前,阿碧已經一個人在宮里生活了五六年,現在也是活蹦亂跳的,恐怕她的宮鬥指數比自己高上好幾個檔次,自己說的她沒理由不懂,還真是班門弄斧呢!
  羞惱的魏紫冷哼一聲:「我知道你現在有能耐了,我也是瞎操心,你自己看著辦吧!」
  阿碧嬉皮笑臉的湊近魏紫:「好阿紫,我知道你是關心我,怎麼能是瞎操心呢,我巴不得你能天天在我耳朵邊嘮叨,阿碧就是再有能耐,也還是那個跟著阿紫到處跑的阿碧呀!」
  魏紫緩了緩臉色,其實她也不是真生氣,只不過是習慣性諷刺阿碧兩句而已,她們以往的相處模式都是這樣,恐怕是改不過來了。
  阿碧為了讓魏紫高興,顯擺起她的兒子來:「阿紫你不知道,我家四四小時候有多可愛,小小軟軟的身子,說話脆生生的,腦子特好使,抱著他我都捨不得放手……」
  「是嗎?你這也算得償所願了吧?看樣子你和他關係挺好,他的生母那邊怎麼樣?」
  「別提那個女人,提起她我就一肚子火!」皇貴妃立馬變臉,「你是不知道,德妃那個女人太可惡了,就算四四是養在我身邊,那也是她親生兒子啊,她對四四一點也不關心,其實她不關心四四我也不是很生氣,最讓人看不慣的,就是她慣會演戲,對著任何人都是溫婉不爭的樣子,其實小肚雞腸,還是個偏執狂,她身份低微,生四四時只是個宮女子,在這皇宮里本來就沒有養兒子的資格,可是四四被抱到我這裡,她心裡就不平衡,覺得是我搶了她兒子,心裡指不定怎麼恨我呢,表面上還裝出一副對我毫無芥蒂的樣子。她的胤祚活著的時候,她心裡眼裡只有一個胤祚,從來沒想過來看四四一眼,等胤祚死了,她又傷心地不行,偷偷看著四四掉眼淚,等到去年胤禵出生,她又不理四四了,你說這個女人是不是該死?」
  魏紫也覺得奇怪,德妃從一個宮女子,做到四妃之一,怎麼想也不該是個沒腦子的人啊,偏偏她在面對她大兒子的事上,總是做一些讓人想不通的事,好像四四不是她兒子,而是她的仇人。「阿碧,你說會不會是德妃把對佟佳氏的仇恨都轉移到四四身上了?」
  阿碧想了想,點頭道:「也許吧,反正這麼偏心的娘我從來沒見過。想起她那句著名的‘欽命吾子繼承大統,實非吾夢想可期’,我就恨不得現在就把她乾掉,省得以後給我家四四添堵!再想想四四後院的女人,對比十四的女人,就知道這人的心已經偏的無可救藥了,四四家都是些小家小戶出來的,十四家都是滿洲大姓,一想到這個,我就愁得不行。」
  「這有什麼好愁的,現在有你在,四四是養在你名下的,她還能越過你去?」
  阿碧的臉一下子垮下來:「可是我快要走了啊!等我走了以後,四四不還要仰人鼻息,她以後什麼樣我不知道,但是看現在的樣子,肯定和咱們知道的一樣,偏著十四欺負四四,我就算能在走之前求皇上多照顧四四一二,但是皇上最看重的皇子是太子,別的兒子都要靠後站,他哪有精力總關注四四的事?!而且德妃是四四生母,有我在一天,德妃不會對四四怎麼樣,頂多是不親近,但是我不在了,就為‘孝’這一個字,四四隻有被她欺壓的份!」
  「等等!你說你要走了是什麼意思?」魏紫關注的重點和阿碧截然不同。
  阿碧擺擺手,有些不耐煩的說:「我沒說過嗎?在我來的第二天,我就做了個夢,夢見一個冷漠的帥哥說,他是送我來這裡的流星,還說給我六年時間,讓我在這六年里盡力去改變四四的命運,等到歷史上孝懿仁皇后去世的那天,他就會送我回去,現在已經是康熙二十八年二月,佟佳氏死於康熙二十八年七月,也就是說,我只剩下半年時間了啊!」
  魏紫大驚:「你還能回去?這是怎麼回事?」
  阿碧疑惑的看著魏紫說:「什麼怎麼回事?那個冷冷的男人說了啊,我不屬於這裡的人,只是來玩角色扮演遊戲而已,時間到了自然要回去的呀,難道你不是嗎?」
  魏紫牙根又癢了:「當然不是!送我來的那顆混蛋流星說,我這輩子都要在這裡度過了,等到這具身體壽終正寢,我會重新投胎,咱們來的地方再也回不去了!」
  阿碧同情的瞄了眼魏紫,也急了:「那原來的魏紫怎麼辦?是不是等我回去,也見不到你了?」
  「我也不知道,他說的語焉不詳,反正那裡還有一個魏紫,她也是我,但又不是我,我也說不好你回去見到的是不是我……哎呀,反正亂七八糟的,我也解釋不清楚!」魏紫煩躁的抓抓頭,摸到頭上的發髻,才想起不是披肩發,頭髮抓亂了她還不會收拾,怏怏的放下手。
  阿碧眼睛里出現兩個問號:「你說的我也混亂了,怎麼咱們兩個的情形差這麼多?也不知道阿朱那裡是什麼樣,難道等我回去,也見不到阿朱了嗎?」
  「這能怪誰?還不是你惹出來的!」魏紫恨恨的說。
  阿碧無辜的叫道:「我都說了我不是故意的嘛!阿紫你能不能不要總是提起來?」
  「我哪有總是提,總共說過兩次而已。」魏紫斜了阿碧一眼,涼涼的說,「也許這是咱們最後一次見面了,往後就是想說,你也聽不到,還不讓我一次說個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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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四章、無力

  這次換成阿碧大驚:「這話從何說起?咱們好不容易相認,我還要在這裡五個月,怎麼可能是最後一次見面?難道你真怨我拖累你到這裡來?」
  魏紫擺擺手:「咱們什麼關係,我怎麼會怪你,不過是發兩句牢騷。說咱們以後不一定能再見,是因為我現在的身份,你又忘了,我現在是寡婦,三年內不能隨便出門溜達,這一次進宮,還是因為康熙特意提起讓我帶著林海進宮謝恩,不然我也進不來。哎,你這幾年沒白來啊,說話都文鄒鄒的,不像我,來的時間短,說話還是不問不白的,每次說句話,還要先打個腹稿,就怕露餡了,萬一被人當妖怪給燒了,那才真是哭都沒地兒哭去。」
  「等你多待幾年,說話保准比我還順溜,這宮里的女人有幾個簡單的?一句話說不對,人家就抓著你的小辮子,不小心點死都不知怎麼死的,我也是怕露餡,好長時間都不敢說多了,生怕有人發現不對勁兒,過一兩年才敢慢慢露出些本性,真是快憋死了。」
  「我一點也不同情你,這是你自作自受,活該!」魏紫說著風涼話。
  阿碧嬌嗔道:「我就知道你狗嘴裡吐不出象牙,指望你說兩句好聽話,太陽都能從西邊出來了。別打岔了,說正經的,你說我要是傳你進宮,會不會有什麼不良後果?」
  魏紫聳聳肩,攤手道:「我上哪兒知道去,你來的比我久,按說比我要瞭解這裡的習俗,我也想多見你幾回,只要你能找到合適的理由宣我進宮,我當然樂意來見你,這個鬼地方只有咱們兩個是一起的,阿朱也不知道來了沒有,能不能見到她也是未知數,等你走了,才真是就剩我一個人了,到時候我連個能說兩句知心話的人都沒有,你多好啊,來玩幾年,回去該怎麼過照樣怎麼過,哪像我,只能在這兒終老了。」
  阿碧小心的看了魏紫一眼,問:「阿紫,你說實話,你真的不怨我嗎?」
  魏紫一愣,笑著敲了敲阿碧的頭:「笨蛋!只要你回去之後,對我家魏瑄好一點,我就不怨你!我是什麼脾氣你還能不知道?不管到哪兒都照樣能把日子過順心,現代的日子過膩了,換換古風也挺好,再說,能到這兒來,也不是你簡澄碧的功勞,你少往自己臉上貼金了!」
  阿碧釋然一笑,魏紫也看著她笑,兩人笑著笑著眼睛都紅了,魏紫一邊拿手帕擦眼淚,一邊指著阿碧說:「看你這沒出息的樣兒,好好的又哭什麼?多大的人了,也不嫌丟人。」
  阿碧又哭又笑,不甘示弱道:「你也別說我,你以為你哭的多好看呢!比我還丟人!」
  魏紫破涕為笑,忙把眼淚擦乾淨,和阿碧相互幫對方收拾一下,平靜心情之後,看時間也差不多了,魏紫就要走,阿碧只是捨不得,魏紫少不得勸道:「咱們兩個以前並沒有太深的交情,今天在你內室里說這麼久的話,別人知道了指不定怎麼猜呢,反正你又不是明天就走,還有幾個月時間,你想個好一點的理由,咱們再見一次,到時候接著說。」
  阿碧其實比魏紫還瞭解這裡的規則,只是她孤單這幾年,好不容易見了魏紫,一時不忍心分別,魏紫也不想走,但是天色已晚,她又沒資格在宮中留宿,林海又在等她,她也沒辦法,不但要裝出一副開朗的樣子,還要安慰阿碧,平心而論,她的處境未必比魏紫容易,宮里人精多,她更要謹言慎行,以防被人看出端倪。
  好容易把阿碧安撫好,她親自把魏紫送出承乾宮,魏紫明知這行為不合適,也不忍心說什麼,在宮女們帶領下走出好遠,回頭還能看到阿碧在宮門處站著,魏紫不敢再回頭,忙加快腳步往宮外走去。
  阿碧一直等到魏紫的身影不見,才扶著嬤嬤的手回到屋裡,嬤嬤是她的心腹,扶著她進屋坐下後,試探的問道:「娘娘,這魏夫人可是有奇特之處?娘娘怎麼忽然對她另眼相看起來?」
  阿碧穩穩心神,說:「她倒是個妙人,以前沒有接觸過,今日談了談,忽然覺得和她一見如故,她的言談舉止很是不俗,倒是個只得結交的。」
  嬤嬤笑道:「娘娘能有個談得來的朋友,奴婢也替娘娘高興,再一點,魏夫人是林大人遺孀,聖上對他們孤兒寡母的總是多幾分照拂,娘娘和魏夫人交好,聖上看到也高興……」
  阿碧心裡不喜,但這個嬤嬤是她多年心腹,一貫對她忠心耿耿,她也不好發脾氣,只是淡淡的應了聲,說:「找個人到阿哥所跟四阿哥說一聲,就說我想他了,讓他晚上過來用膳。」
  阿碧後來和四四怎麼聯絡母子感情,魏紫不知道,她懷著複雜的心情回了家,也無心和眾人寒暄,直接說身子不舒服回了房,自己一個人坐在屋裡,一會兒笑一會兒哭的,幸虧她還記得清場,不然被人看到她這幅德行,只怕還以為她瘋了呢。
  能夠和阿碧相見並相認,這是出乎魏紫意料的事,見到阿碧,她無疑是高興的,但短暫的相見之後,又是一場分離,由不得魏紫不傷心,只是她由來好強,不喜歡讓人看到自己脆弱的一面,在阿碧面前控制不住情緒哭了一場,那是因為阿碧是她二十幾年的朋友,在阿碧面前,魏紫可以恣意展露真性情,不用掩飾,但在別人面前,魏紫還是那個堅強樂觀的魏紫。
  一個人躲著發洩一通情緒之後,魏紫的眼睛又紅又腫,這個形象當然不能見人,魏紫乾脆連晚飯也沒吃,直接說累了要睡覺,讓人把來探望她的林海等人拒之門外,丫環們也不許進屋,她自己把頭上的發髻拆了,又進空間里吃了幾根香蕉果腹,在水池子里洗了洗臉,又看了一會兒書,等到情緒完全平靜下來之後,才回到床上和周公約會。
  第二天早上起來,魏紫先照鏡子看自己的眼睛,發現紅腫已經消退的差不多了,基本上看不出哭過的痕跡,才肯出去見人,見了林海三兄妹,三人都是關切焦急的表情,見魏紫無恙,三人才放下心來。
  魏紫繼續她的守孝生涯,匆匆兩個月時間已過,這天,她又接到宮里的旨意,說讓她進宮一趟,魏紫第一反應就是阿碧找她,等進了宮,證明她的猜想正確,她和阿碧又說了一晌話,上次時間緊,兩人都沒說到什麼知心話,這次才真正說了些在這裡的生活,魏紫的日子過的很無趣,並沒有什麼好說的,但阿碧的生活卻真是多姿多彩。
  阿碧是一個天真爛漫的人,心裡藏不住話,又是浪漫主義者,結婚好幾年,女兒都會打醬油了,還總是幻想自己是公主;原版佟佳氏九曲心腸的,阿碧扮演這樣一個形象,難度系數相當大,好幾次都差點穿幫,好在她還有些急智,都給圓了回來,才沒出大紕漏。
  但是阿碧這幾年也吃了好幾次虧,最嚴重的一次,損失了兩個心腹宮女,當然,她也不是總是坐以待斃,在她適應過來之後,屬於阿碧潑辣的一面也就顯露出來,宮里原來有一個敬嬪,因為在四四跟前嚼舌根,被她雷厲風行的抓住報到康熙那裡,因而被廢。
  魏紫不由感嘆宮里的生活磨人,愣是把一個心軟的人磨成心狠的,又替阿碧心疼,只是她終究幫不了她什麼,能做的不過是說幾句空洞的話安慰阿碧,阿碧倒不怎麼在意,這些事她看得多了,最開始只是不忍心,後來所有的不忍統統磨不見了,她不是救世主,救不了別人,能做的不過是盡力保護她宮里的人。
  魏紫默然,這就是現實,阿碧無能為力,換成她處在同一位置,也是無能為力,她們都是普通人,沒有力輓狂瀾或是改天換地的能力。
  這次進宮之後,沒多久就傳來皇貴妃生病的消息,因為她病重思念魏紫這個「一見如故」的朋友,而且魏紫重孝期也已經過去,進宮也沒那麼多忌諱,因此魏紫又進宮見了她兩次,第一次見到阿碧時,她還只是臉色有些蒼白,行動並沒有什麼影響,第二次再見時,已經有些病入膏肓的樣子,魏紫明知她只是借機回到她們原來的世界,並不是真正死亡,但是看著阿碧憔悴虛弱的樣子,心裡沈甸甸的難受,見到阿碧也是說不出話來,倒是阿碧看得開,反過來安慰魏紫,說她並不是死了,而是回她們的世界和老公女兒團圓去了,讓魏紫不要傷心。
  等到進了七月,已經有傳言說皇貴妃命不久矣,魏紫再一次接到宮里的旨意,忙收拾收拾進了宮,在前往宮里的路上,魏紫已經隱隱有了一個預感,這恐怕是她最後一次見阿碧,不知怎麼地,單是這樣想想,魏紫就覺得鼻子發酸,卻沒有任何辦法,魏紫再一次感覺到自己的渺小。

  第三十五章、死別

  魏紫只覺得無力,她再一次認識到,自己不過是一個平凡普通的小女人,沒有改天換地的能力,縱是再不願意,也阻止不了與家人朋友的分離。
  忽然變成另外一個人,與原來的父母兒子分離,從此再也不能相見,魏紫反抗不了,只能勸自己接受現實,好好的生活下去,唯一值得安慰的是家人不用體會這種分別的痛苦,在他們的世界里,魏紫一直都在,所以魏紫傷心過後,仍是樂觀開朗的悠然度日。
  在沒有想到能遇到摯友的時候,魏紫與阿碧相認,卻偏偏僅有幾個月時間,阿碧就要回到她們原來的世界。魏紫對阿碧沒有嫉妒,有的只是羨慕,羨慕她可以回到家人愛人身邊,也替她高興,但是也很難過,難過她失去了和原來世界唯一的聯繫。
  魏紫過來的這幾個月,從來不敢想起她原來的父母家人,不敢想起她親生的兒子魏瑄,因為她知道,想也是白想,沒有用的,隔著時間和空間,她注定是再也見不到他們的,那麼,盡可能讓自己過得好些,對魏紫來說似乎是唯一的選擇。
  要說魏紫對阿碧沒有一點埋怨,那也是不可能的,就因為她玩笑般的許願,害的魏紫再也不能見到父母兒子,魏紫不是聖人,做不到超然物外,但是,讓她真的去怪阿碧,她也做不到,畢竟是二十幾年的朋友,畢竟阿碧也不是故意要害她,因此,魏紫深深的鬱悶了。
  魏紫一時間五味俱陳,等到見了阿碧版皇貴妃,她又只能把一切想法壓在心底,不能讓阿碧看出來,因為她知道,若是她露出一點怨恨怪罪阿碧的意思,她以後都不會心安,魏紫不想讓自己的摯友背負著罪惡感過完她的下半生,那對她太殘忍。
  阿碧版皇貴妃此時已經很虛弱了,說不了三五句話,就喘的不像樣子,看到魏紫進來,不等魏紫行禮,忙讓人把她拉到床前,阿碧照例把宮人們打發到外面守著,單獨和魏紫說話。
  看著病若游絲的阿碧,魏紫心裡湧起一股巨大的悲哀,忙轉過頭把眼淚抹掉,故作輕鬆的笑道:「以往你總是跟我對著乾,每次見面都要跟我吵一架,現在不行了吧?」
  阿碧虛弱的笑著:「是啊,現在我可沒力氣跟你吵,你罵我我也只能聽著,真是便宜你了。」
  就這幾句話功夫,阿碧又喘作一團,還要堅持著起身,魏紫忙上前扶她坐起來,把靠枕放到她背後讓她靠著,勉強笑道:「你個死丫頭沒力氣就老實躺著,又起來做什麼?還要姐姐我服侍你,也不知道你是幾輩子修來的福氣。」
  阿碧也笑:「可不是嘛,能讓你這個懶到骨頭裡的人伺候我一回,我是有福,就是立馬死了都甘願,阿朱要是知道,指不定怎麼羨慕我呢。」
  魏紫鼻子一酸,眼中就滾下淚來,啪嗒一聲掉在手上,忍不住嗔怪道:「你又說這些扎我的心,是不是看我哭很有成就感?」
  阿碧艱難的伸出手替魏紫把眼淚擦掉,以一種從來沒有的溫柔語氣說:「能讓阿紫為我哭一場,我是很有成就感啊,不過,我寧可不看你哭,你這樣,不是讓我死不瞑目嗎?」
  「死丫頭!」魏紫狠狠的奪過阿碧手裡的帕子,胡亂在臉上擦兩把,瞪著她說:「我巴不得你死不瞑目,你回去一家團聚去了,我還要一個人在這兒奮鬥,你還指望我真心祝賀你嗎?」
  「呵呵,我就是運氣比你好,你眼紅也沒有用。」阿碧得意洋洋的說。
  魏紫也不說話,只是瞪著她,阿碧柔柔的笑著,兩人互相看了會兒,魏紫說:「你笑什麼笑,裝溫柔也沒用,骨子裡就是個野蠻人,再裝也裝不像,人家阿朱才是從骨子裡能柔出水來的,你這道行還差得遠,就別露出來丟人現眼了!」
  「你看出來也不用揭穿我吧?好歹我還是個病人,你就不能說幾句順耳的?」
  魏紫嘴硬道:「不好意思,我這人生就不會說好聽話,你想聽去找別人。」
  阿碧忽然嘆口氣:「這才是我認識二三十年的阿紫啊,刀子嘴豆腐心,心裡再心疼一個人,嘴上也不肯服軟。阿紫,按照預定時間,我還有八天,這次見過之後,咱們就真的天隔兩地了,你從小就聰明又有主見,也用不著我給你講什麼道理,相信你能把自己的日子過好。你雖然不怨我,我卻不能不怪自己,要不是我多事,你也不會被留在這裡回不去……」
  「說這個乾嘛!」魏紫忙打斷她,「你也不是存心,誰也沒長前後眼,我都不怨你,你自己自怨自嘆個什麼勁兒?」
  阿碧抓著魏紫的手,笑著說:「你就讓我說吧,這些話若不說出來,我下輩子都不會心安。」魏紫動了動嘴,終究沒說什麼,阿碧接著道:「我知道你不怨我,就是因為你不怨我,我才更難受,咱們二十幾年感情,有些話說出來就假了,我也不敢做什麼保證,只能盡心照顧魏瑄,照顧叔叔阿姨,讓你不用掛心那邊的事,這是我唯一能為你做的。阿紫,我不跟你說對不起,因為對不起三個字不能表達我對你的歉意,我只想告訴你,能認識你做朋友,是我一生最大的幸運……」
  阿碧勉強說完這幾句話,又開始劇烈喘息,魏紫不敢刺激她,又怕不讓她說出來心裡難受,又怕說得多了身子受不住,手足無措的看著她,阿碧歇了一陣,看魏紫擔心的表情,笑道:「別這個樣子,一時半會兒我還死不了。再過幾天我就走了,你就沒有什麼話想對我說的?」
  魏紫強笑道:「你能在皇宮里生存下來,其他地方都是小意思,哪還用得著我多管閒事?其實你也不用覺得對不住我,等你回去之後,還有一個魏紫繼續跟你做朋友,你就當我是在體驗生活,好好過你的日子去,你要是過不好,那才真是對不起我。」
  「好,我知道了。」阿碧笑著說,「你也一樣,要好好過日子。要是有人欺負你,你就進宮找我妹妹,她現在雖然沒什麼名分,但過幾年就是貴妃,就算沒有實權,位份在這兒擺著,差不多的人都會顧忌一二,還有禛兒,現在年紀小,幫不上你們什麼忙,等他長大,也是你的靠山,我對他們兩個說過,要他們替我照顧你。」
  魏紫笑道:「從小都是我護著你,現在好了,你也能護著我了,好,我就等著他們保護我。」
  阿碧說了這麼久的話,累的手都不想抬一下,該說的也都說的差不多了,最後深深看了魏紫一眼,叫人把魏紫好生送回去,魏紫知道,這是她和阿碧的永別了,強忍著回頭的慾望,拿著帕子捂著嘴防止哭出聲來,頭也不回的往宮外走去。
  回到家,魏紫又大哭一場,林海等人都很擔心,也知道她和皇貴妃認識時間不長卻感情深厚,皇貴妃病重滿京城皆知,魏紫的傷心他們也能理解,又不知道該怎麼勸,只能跟著難受。
  好在魏紫心性堅強,當初與親人生離的痛都能忍過,現在要和阿碧死別,難過幾天之後,也漸漸恢復正常,她也不會放任自己消沈下去,即使只剩下她一個,日子該過還是要照過。
  沒幾天,就傳來皇上要冊封皇貴妃為皇后的消息,眾人都知道這就是個安慰獎,看著人快不行了,把位份提一提,別人都是什麼想法魏紫不知道,但是她只覺得好笑,人都死了,就是封的再高,她難道真能享受的到?護短的魏紫已經在心裡把康熙罵了個狗血淋頭,把阿碧的死遷怒到康熙身上,雖然是阿碧時間到了,跟康熙沒有多大關係。
  康熙二十八年七月初八,康熙喻禮部立皇貴妃佟佳氏為皇后;初九,冊立皇后,遣官告祭天地、太廟;初十,皇后崩,康熙輟朝五日,諸王以下、文武官員、及公主、王妃以下、二品命婦以上、俱齊集舉哀。持服二十七日。
  十三日,奉移大行皇后梓宮、至朝陽門外享殿。上親臨送。諸王以下、文武官員、及公主、王妃以下、二品命婦以上、俱齊集舉哀。魏紫身為一品夫人,也在此列。
  看著康熙親臨舉哀,看著眾人哀戚難忍,魏紫如同在看一場鬧劇,一個個表現的這麼悲痛,心中真正為皇后傷心的又有幾人?恐怕,只有胤禛有幾分真心吧!
  送走皇后之後,魏紫又病了一場,她不得不感嘆如今這個身體的虛弱,更不敢勞神勞力,請醫服藥調理半個多月,才康復起來,往後更加註重養生,雖然這裡並不是她想待的地方,但她也不想早逝,她還想活得長長久久,享受怡兒弄孫的樂趣。

  第三十六章、院試

  天剛亮,林府里就開始忙碌起來,林管家站在院子中間,把十幾個小廝指揮的團團轉,他自己也忙的像陀螺一樣,不但親自監督小廝們把一箱箱行禮物品裝車,那些貴重之物還特特親自檢查,力求把事情做得沒有一點遺漏。
  現在是康熙三十年,林家終於過完三年的守孝,除服時大宴賓客,把所有和林家有往來的人家都請了來,代表著林家要重新踏入社交圈。
  不過今年對魏紫最重要的事並不是除服,而是林海的童生試,童生試包括縣試、府試、院試三個階段,縣試每年二月舉行,府試則在四月,這兩項考試都是一年一次,林海在十一歲稚齡之時已經考過,現在要參加的,是三年兩次的院試。
  康熙三十年是辛未年,院試成為「歲試,時間是在五月,連考三場,每場一天,日期為五月十六、十七、十八三天。林管家如此著忙,就是為林海回蘇州考試做準備。
  此次林海回蘇州,魏紫並不同行,只派了十餘名僕役跟隨,其中帶隊的就是林管家,而同行的女性,只有林海的奶娘余嬤嬤和兩個小丫頭大丫和二丫。
  林海身邊原先那兩個美貌俏丫鬟紅袖和綠綺,早就成了過去式,紅袖老實些,由魏紫做主嫁給自己陪房梁福的大兒子梁有為,梁有為年紀不大,人卻精明能幹,現在已經是小管事,紅袖也是管事娘子了。
  至於綠綺,人長的頂尖,心就有些大,她又只比林海大三四歲,滿心想籠絡了林海,她好做姨娘,但魏紫最厭惡這種人,而且,林海還是十二三歲的青澀小豆芽,魏紫真心不願意他這麼早就有女人,怕他壞了身子,嚴令余嬤嬤盯緊綠綺,以防她爬上林海的床。
  綠綺不甘人下,也有幾分聰明,人又謹慎,察覺到魏紫不喜歡她,她也不往魏紫跟前湊,只一心討林海的好,在林海跟前噓寒問暖。魏紫本來打算捏個錯把她攆出去,誰知道那丫頭溜滑的很,竟一點錯都不讓人抓,魏紫一時也有些無奈,最後也不想跟她玩了,拿出當家主母的氣派,直接告訴她年紀到了,主子開恩放她出去自行婚配。
  魏紫一招釜底抽薪,綠綺慌了手腳,她知道,魏紫真要想攆她出去,她是一點辦法也沒有的,她服侍林海七八年,早就享受慣了,出去什麼也不會,她又怎麼會願意,當下狠了心要搏一把,在林海的茶里下了藥,趁著林海昏睡想造成既定事實,但魏紫早防著她狗急跳牆,她剛把林海弄到床上,魏紫就帶著四五個身強體壯的嬤嬤趕來,不由分說把她綁了起來。
  魏紫想要殺雞儆猴,讓人拖著綠綺在府里轉了一圈,把她的惡行宣揚一遍,並宣佈再有人敢這樣做,家生子全家攆出去,單個在府里的賣到貧苦之地,然後才把綠綺賣了出去。不過魏紫也不是那種狠絕之人,念在綠綺這幾年伺候林海的情分,只是把她攆了出去,倒不曾真的賣她,而且她自己的衣服首飾等也悉數讓她帶走,只要她肯吃苦,日子也不會過不下去。
  不過綠綺到底是辜負了魏紫的好心,她富貴日子過慣了,出去後稍微貧苦些就受不了,最後自賣自身,給一個年逾五旬的老頭子做妾,魏紫聽說這個消息時,也不過是一笑置之,往後再也沒打聽過她的事。
  但是林海卻為此不大不小的受了個刺激。這幾年魏紫一直對兒女們進行宅鬥教育,林海一個男孩子,也要跟著妹妹們聽課,任課老師就是從宮里出來的四位嬤嬤,對於女人間的爭鬥,那四人可是見得多了,雖然宮里的事不能宣揚,但改頭換面一下,假借前朝某官某人,說出來照樣繪聲繪色,兩個小姑娘從中學到不少,林海也是深有感觸。
  林海雖然因為故事聽得多,對女人本能有一種排斥和懷疑,但是他是個男人,而且是一個青春年少的美少年,要說他沒一點虛榮心,那也是不可能的。事實上,他對綠綺一直的殷勤小意還是很受用的,倒不是說他好色,只是青春慕艾,一個正值萌動時節的少男,身邊一個俏麗多情的丫鬟盡心盡力的服侍著,總是會心馳蕩漾。
  魏紫把綠綺趕出去,林海知道魏紫是正確的,也不曾因此怪魏紫,但是心裡總是有些遺憾,又有對綠綺的擔憂,擔心她一個單身女子在外面不好生活,擔心這個喜歡她的女子離了他會傷心絕望,林海甚至想好了,若是綠綺的日子難過的話,他不介意幫補她些銀子,總不能讓喜歡他的人過不下去,結果,殘酷的事實卻狠狠甩了林海一記耳光。
  林海是真沒想到,綠綺會在一個月內給自己找了下家,還是一個無官無職,只是家裡有些銀子的商人,一個足矣做她祖父的男人!什麼殷勤小意,什麼盡心盡力,什麼喜歡,在這一刻都成了笑話,林海第一次認識到女人的醜陋。
  林海覺得委屈,又找不到人訴說,最後孟林被他拉著當了情緒垃圾桶,極不耐煩的聽完林海的心事,孟林冷笑道:「你才知道嗎?自古最毒婦人心,別看女人們一個個柔柔弱弱的,狠起心來,十個男人也比不上,你以為她們是看重你這個人,其實是看中你的地位財富,你以為她們溫柔善良,其實背著你一個比一個狠毒。小子,告訴你一句話,千萬別相信女人!」
  這麼極端的觀點,也不知道孟林是怎麼得來的,但是對林海這個剛受了「傷害」的小青年來說,這些話簡直就是真理,不覺間他的認知又偏了些。
  魏紫對這些統不知道,她讓林海跟著聽宅鬥的課,只是怕他以後會被女人蒙蔽,也有讓他知道女人多了的壞處,好把他教育成一夫一妻的忠實擁護者,魏紫覺得自己好歹是從開放的二十一世紀來的,不能影響別人,連兒子都教不好,那簡直是丟穿越人士的臉。可惜,魏紫一心想把林海教育成十佳好男人,卻因為種種原因,讓林海對女人的認知產生偏差,在後來還給魏紫帶來一個不大不小的麻煩,那時魏紫簡直是哭笑不得。
  以後的事現在誰也不知道,魏紫更不會為這些發愁,她只是滿心不捨的拉著林海的手,殷殷叮囑著種種注意事項,孟林被魏紫絮叨的不耐煩,冷道:「你能不能少說幾句?林海只是出門幾個月,又不是一去不回來了,去的又是江南富庶之地,一路順風順水,你有什麼好擔心的?果真女人上了年紀就是嘮叨!」
  魏紫現在已經學會對孟林不中聽的言語聽而不聞,照舊只和林海說話,又是叮囑他路上多休息,看書不要看太久,又是要他回去多到大房和三房走動走動,和他們家小一輩打好關係,又是讓他繼續到兩家老太爺跟前做做工作,爭取讓他們同意讓家裡下一代出仕,林海面對魏紫一貫好耐心,魏紫說什麼他都應著,一點不耐煩的樣子都沒有。
  孟林看人家母子其樂融融,一起把他當做不存在,氣結道:「你們兩個別太過分啊!好歹我自願跟林海一起走一趟,護他一路安全,魏氏你都沒有要對我說的話嗎?」
  魏紫從鼻子里哼了一聲:「我關心的對象只包括我的兒子,您孟大爺我可不敢多管,說兩句就是上了年紀的長舌婦,我才不討那個沒趣!」
  孟林氣結,轉身就往外走,魏紫還想再交代林海幾句,孟林猛然回頭吼道:「林海!快點過來!別磨磨蹭蹭跟個娘們似的,也不看看什麼時辰了,再不走乾脆就別走了!」
  林海衝著魏紫攤攤手,母子兩個擠眉弄眼一番,林海才鄭重衝魏紫行一禮,轉身大踏步追著孟林走了出去,魏紫望著遠方出了會兒神,才回房休息。
  林溪和林沁一直陪在魏紫身邊,姐妹兩個見魏紫無精打采的,對視一眼,林溪勸道:「母親,哥哥此去有林管家和余嬤嬤跟隨,自然萬事妥帖,又有孟先生護送,安全無憂,且哥哥這幾年學問越發好了,院試定然會手到擒來,您不必替哥哥擔心。」
  林沁卻是撒嬌道:「母親真是偏心,我和姐姐兩個在您跟前,您卻只記掛哥哥,難道就哥哥是您的孩子,我和姐姐都是外人不成?母親這樣,沁兒可是會傷心的。」
  魏紫感受到兩個女兒的貼心,也笑道:「沁兒慣是個會吃醋的,你哥哥出遠門,我就是多想著些也是應當,小丫頭就看不過,你的心眼什麼時候能大一點?」
  「我就是個小心眼,難道母親還會因此不疼我了?」林沁嬌俏的皺皺鼻子,「母親常教導我們說‘會哭的孩子有糖吃’,我這也是遵從母親的教導,母親難道會嫌棄我?」
  魏紫笑罵道:「我教的東西多了,有用的你一樣也沒記住,就記些沒緊要的話,還拿出來說嘴,也不知你這性子是隨了誰了,我真怕外人知道你的本性,沒人敢娶你過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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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三十七章、田莊

  林沁小女孩兒家,聽到關於嫁人的話,饒是她年紀小,也羞紅了臉,不依的抱著魏紫的胳膊亂搖,林溪卻在一邊抿著嘴笑,林沁看到,嬌嗔道:「姐姐也和母親一起笑話沁兒……」
  林溪柔聲說道:「你也會害羞?往日說起來多大方,今兒怎麼扭捏起來?」
  林沁就放開魏紫,跑過去呵林溪的癢癢,嘴裡說道:「那時候人家年紀小不懂事,說的玩笑話姐姐也記在心上,姐姐不說教導我,反倒在一旁看笑話,看我饒不饒你……」
  林溪大幾歲,雖和妹妹玩笑,到底知道讓著妹妹,因此反倒落了下風,兩姐妹笑鬧一陣,魏紫看著心裡的煩悶也消散不少。
  母女三人正玩笑著,兩個俏麗的丫鬟端著茶盤過來,給三人倒上茶,又安靜的退到一邊,林沁喝一口茶,笑贊道:「白羅姐姐的手藝越發好了,這茶香味馥郁,聞著就讓人心曠神怡,姐姐有空兒多往我屋裡走走,也教教芍藥她們,她們幾個笨,總泡不來這麼香的茶。」
  林溪說:「要說這泡茶好的,當屬哥哥身邊的大丫姐姐,大丫姐姐和你房裡的忍冬最是投契,你怎麼不讓忍冬找她學去?」
  林沁一聽到大丫的名字,就笑的直不起腰,說:「大丫姐姐手藝自然是好的,只是她事情多,我也不好總去煩她。大丫和二丫姐姐兩個也委屈著呢,私底下抱怨,說咱們身邊的人個個都有個好名字,偏她們的名字這麼土,每次她們到一起說話,都覺得低人一頭呢。」
  丫頭們的名字大多是魏紫定的,她懶得為此費心,也不願兒女們在這上面花心思,只說隨便選個花的名字叫著便是,所以林溪和林沁身邊的人都是以花為名,像林溪現在的四個大丫頭分別叫:杜鵑、百合、茉莉和海棠,林沁的大丫頭叫芍藥、巧菊、忍冬、文竹,但是,這一規則不適用於林海的丫環,魏紫特意給她們改個賤名,所以林海現在身邊兩個大丫環,一個叫大丫,一個叫二丫,四個小丫鬟則從大妞排到四妞。
  大丫原本有個挺好聽的名字,叫夏歌,可魏紫要給她改名,她又能有什麼辦法,只能被人「大丫」「大丫」的叫著,魏紫就是要從方方面面打壓林海身邊的丫環們,好讓她們絕了爬床的念想,只是忠心服侍主子,別想些有的沒有的。
  「沁兒,你聽誰說大丫她們抱怨來著?」魏紫問。
  林沁說:「大丫姐姐和忍冬好,有時候會在忍冬面前說一兩句,倒也不能說是抱怨,只是跟別人比起來,她的名字土,心裡不自在,發兩句牢騷罷了。」
  魏紫笑笑:「在少爺面前伺候的人,只要細心就夠了,要好名字做什麼?起個賤名也是提醒她們記住自己的身份,別生出不該有的心思,只要她們安分守己,等到了年紀,我自然不會虧待她們,或是配人,或是放出去自聘,總是有個好前程。」
  林溪點頭受教,林沁有些似懂非懂,開口想問些什麼,林溪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袖,林沁也就閉了嘴,不多時有人來找魏紫回事,兩姐妹遂相攜退下。
  「姐姐,剛才你為什麼不讓我說話?」剛出了門,林沁就迫不及待的問林溪。
  「你個傻丫頭想說什麼?哥哥房裡的事,咱們不好插嘴的,你若是說了什麼不合適的話,豈不是白惹母親生氣?」
  林沁嘟著嘴說:「我又不是小孩子,哪能不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姐姐也太小看我了。」
  林溪笑著刮了一下林沁的鼻子:「好,我們的沁兒是大姑娘了,姐姐不該小瞧你,以後再不敢攔你的話,往後你想做什麼我都不管,你說可好?」
  林沁抱著林溪的胳膊撒嬌:「姐姐好壞,妹妹年紀小,好些事都要姐姐教導,姐姐又取笑人家,人家不依啦……」聲音甜的能擰出水來。
  林溪故作受不了狀,姐妹大戰再一次觸發,兩人邊鬧邊往各自房裡去了,路上看到的丫頭婆子們都會心一笑,主子們和睦,做下人的也好做事不是。
  魏紫在屋裡聽著韋信家的報告莊子上的事,韋信家的也就是原來在魏紫跟前的暗香,去年嫁給魏紫的陪房韋大柱的兒子韋信,韋大柱夫婦一直管著魏紫的陪嫁莊子,韋信是個老實頭,對魏紫忠心,嘴又嚴,魏紫選了兩年,才選出他來做事,但韋信這個人不夠精明,因此才把暗香許配給他,有暗香在一旁照看著,魏紫才能放心。
  魏紫用自己的私房銀子在京城西北的昌平附近買了幾十頃地,還包括一個小山包,買的時候這裡還是比較荒涼的地方,地價並不算高,幾十頃地一共花了進六千兩銀子,光禿禿的小山包半賣半送,據說小山包很貧瘠,基本上種不活什麼作物,魏紫也沒有親自出面,而是讓她二哥幫忙買的,全程都順利的很。
  這個莊子是魏紫給自己添置的私房,地裡種一季冬小麥一季夏水稻,種子都是魏紫暗地裡調換的空間優質良種,小麥畝產可達到六百斤以上,將近六石,此時的小麥價格是一石一兩二錢五,單是一季小麥,就可以給魏紫帶來近四千兩的收益,而夏季種水稻,也有近五千兩進益,單這一個莊子,每年就能給魏紫帶來八九千兩銀子。
  小山包上土質不行,魏紫本來沒什麼辦法,後來發現空間里水池子里的水有改善土質的功能,她就找了藉口到山上亂轉,終於把大部分地方用空間水澆了一遍,然後全部種上她這兩年在空間里攢下的紫檀樹苗和黃花梨樹苗,不過它們暫時是不能帶來效益的,魏紫根本不會放過任何可利用資源,在樹的間隙,種了些藏紅花、人參和靈芝,她也沒指望這幾樣能長多好,畢竟這些東西都是出了名的難養活,只是本著不浪費原則,卻沒想到無心插柳柳成蔭,空間出品第一次向魏紫證明瞭它們的實力,在這種條件下竟然勇敢的成活了,而且長勢喜人!得知這個消息時,魏紫詫異的差點沒噴出一口茶去。
  這下可把魏紫喜翻了心,她當初決定種這三種藥材,就是看中它們的價值高價格更高,而且,人參靈芝這些東西,都是年數越長越值錢,而藏紅花也突顯出它的不同之處,一般的藏紅花由種子發芽長出來的,要三到四年才能開花,但空間出品質量保證,兩年就能開花不說,而且是春秋開兩季,魏紫知道之後,笑的最都合不攏了。
  韋信家的今天過來,就是因為他們前幾天剛賣了一批藏紅花,山上種的那些基本已經採摘完畢,韋信家的就是來交賬的,順便再討要些種子。
  魏紫接了賬冊,把準備好的種子拿給韋信家的,韋信家的默不作聲收好東西,想了想,說:「太太,山上的靈芝長的很好,我家那位找了個懂藥材的看了,說是已經可以割了去賣,他讓我來問問太太,是現在就賣,還是等它們再長兩年?」
  魏紫說:「把最好的那些先拿去賣掉吧,其它的再等兩年也無妨。人參現在怎麼樣了?」
  韋信家的皺眉道:「人參長得慢,我家那位拔了好幾個看,個頭都不大,恐怕賣不上價,藥店收這東西,從來都是按‘七兩參八兩寶’算的,太太若是不急著用錢,不妨等一等。」
  「我有什麼急著用錢的去處?」魏紫笑道,「家裡莊子上的出息不算,單我的私房都夠我花的,哪裡會急這個,不過是隨口問問,就依你的話吧。」
  韋信家的點了點頭,魏紫也沒什麼別的話交代,她就衝魏紫行個禮退下。韋信和暗香兩個人都是不愛說話的,他們從不問為什麼,只要是魏紫吩咐的,他們就認真去做,比如說魏紫提供的各種種子,和別處的差異如此之大,他們卻從來沒有提過一句,只管去執行,而且,還會替魏紫掩人耳目,重要的事除了他們兩個,沒有第三人知道。這是魏紫最欣賞他們的地方,也是魏紫決定用他們做莊子管事的原因。
  而另一對少言寡語的夫婦,魏紫同樣給他們安排的有重要任務,他們兩個管著魏紫另一處田莊,不過這個田莊要小很多,只有韋信夫婦管的莊子的一半大小,種的也不是傳統的糧食作物,而是各種果樹,魏紫還鼓搗出來幾個蔬菜大棚,專門種植反季節蔬菜,這些蔬菜一般是不對外出售的,僅供林家自家人食用,魏紫可是受夠了白菜蘿蔔的生活。
  管著這處莊子的,是魏紫另一個大丫鬟凌寒,以及她的夫婿陳建,陳建是孟林向魏紫推薦的,魏紫考察過後覺得可信,讓他和凌寒完婚後去了莊子上,這個莊子的主要作用,是給魏紫生產她所有想要得到的東西,裡面不但種的有各種反季節蔬菜水果,還有一個釀酒作坊,一個玻璃作坊,反正只要是魏紫想到的,她都想在莊子上弄出來。

  第三十八章、賺錢

  紅樓里有一個很大的謎團,林海究竟有沒有給林黛玉留下財產?作為忠實的擁黛派,魏紫認為是有的。
  紅樓原著里,林黛玉是林海獨女,且林海死時,林黛玉是在室女,不管是唐宋還是明清,在室女對父母的財產都有一定的繼承權,不管林海死後,林氏宗族是否做主給他立嗣子,林黛玉都可以繼承一部分財產。
  那麼,林家究竟是有錢還是沒錢?
  答案當然是有!不過是錢多錢少的區別罷了。也許沒有三二百萬之巨,三二萬總是有的。
  有人分析說,林海字如海,就是影射他是個像海瑞一樣的清官。好吧,就算林海是個一點不貪的清官,林家四世列侯,家裡人口簡單,總不會家徒四壁,若林家真的很窮,賈家也不會把賈敏這個唯一嫡女嫁給林海,按照現在婚配的原則「娶妻娶低,嫁女嫁高」,林家的家世即便不比賈家高,也不會低多少。
  且,賈敏出嫁時,賈家也處於鼎盛時期,書中借王夫人之口說了:「只說你林妹妹的母親,未出閣時,是何等的嬌生慣養,是何等的金尊玉貴,那才像個千金小姐的體統。如今這幾個姊妹,不過比人家的丫頭略強些罷了。」那麼,只是「比人家的丫頭略強些」的迎探惜三春是個什麼待遇?書中寫的也很明白:除沒人自幼乳母外,另有四個教養嬤嬤,除貼身掌管釵釧盥沐兩個丫頭外,另有四五個灑掃房屋來往使役的小丫頭。
  在賈家已經開始沒落,開始入不敷出的時候,家裡每個小姐跟前也最少有十一二個人服侍,而賈敏既是賈母的嫡女,又是賈家強盛時期的小姐,她的派頭也就可想而知了吧?
  賈敏是賈母的親生女兒,她出嫁時,嫁妝肯定也不會少,那麼,在她死後,這些嫁妝該歸誰所有?毫無疑問是林黛玉!因為,在賈敏死後,林海仍然健在,他膝下又只有林黛玉這麼一個女兒,不給林黛玉給誰?賈家對此也不會有任何意見,林氏族人也管不著。
  以上全部都算下來,林海死後,即便林氏宗族給他過繼了一個嗣子,不管於情於理,他們都會且該給林黛玉留下一部分財產,作為她的嫁妝,即便林氏族人都是貪財之輩,別忘了賈璉可是跟著林黛玉一起料理的林海的後事,賈家的影響力也不容小覷,不可能連嫁妝都給林黛玉爭不到手。
  而若是林氏族人式微,或是林海另有安排,那麼,林黛玉作為林海唯一的子女,可以繼承最少三分之二林家的財產。不要忘了,還有賈敏的嫁妝,也就是說,林黛玉無論如何都不可能是個打秋風的窮親戚,更不是一無所有,那麼,林黛玉和薛寶釵說的:「我是一無所有,吃穿用度,一草一紙,皆是和他們家姑娘一樣,那起小人豈有不多嫌的」,深思起來就很微妙了,與其說是用了賈家的錢財,不如說是林黛玉自唉自嘆自己「無依無靠」靠譜些。
  好吧,以上所有的猜測分析全都不管它,,單看林家現在的家底,別說一個林黛玉,養活十個八個都不成問題。何況,魏紫還在努力給家裡增添財富。
  魏紫在來的頭一年,年前對賬時已經知道,林家固定資產有十幾個田莊,三家店鋪,每年能給林家帶來近兩萬兩的進賬,而且,家裡已經有十幾萬兩存款,想要任意揮霍是不可能了,但衣食無憂卻是不愁的。
  但是魏紫對這份家業卻不是很滿意,她心目中林家就該有「三二百萬」家產的,為了達成這個目標,她這兩年就沒停過動腦筋。
  咳,其實魏紫本人真沒什麼商業天賦,讓她自己想賺錢的點子,只怕想破頭她也想不出來,但是,架不住她看過的小說多,尤其是穿越小說,隨便扒拉幾位「前輩」的光輝事跡,想要從中找幾個能賺錢的方法,簡直是小菜一碟。
  比如說,某朝穿越記里的主角,和她父母一起弄了個現代紡紗車的製作圖紙,賣了銀子之後在昌平小湯山附近大肆買地皮,等到康熙在那裡建了皇家行宮之後,周圍地皮價格翻了幾倍,他們就狠賺一筆。魏紫不知道什麼紡紗車圖紙,小湯山行宮建在康熙五十四年,她也等不了那麼久,不過受這個創意的啓發,她開始了在清朝的炒地皮生涯。
  比如說另一本小說里,某配角開了家專賣化妝品的店鋪,裡面的化妝品並非古老的鉛粉胭脂,而是花露水、潤膚水、面霜等等,可謂是日進鬥金。當然,魏紫同樣不知道那些花露水什麼的配方,但她有貢獻值兌換功能,在系統商店裡,化妝品配方真的很便宜,兩百貢獻值就能換來滿滿一本配方,魏紫第一次覺得空間系統大方,兌換的物超所值。
  再比如說,某本小說里,主角很有商業眼光,在康熙三十年之後的幾年里,大批皇子宗室要成親,需要的各種材料價格驟漲,她靠著低價買進高價賣出,賺差價賺的盆滿鉢滿。魏紫深受啓發,不過她沒多少資金,囤積不了多少價值高昂的貨物,狠狠想了幾天,終於給她想到一個點子,這也就是她買個小山包種樹的原因。
  要知道,不管是紫檀木還是黃花梨木,都是很非常十分昂貴的木料,那些宗室子弟和皇子們娶妻,女方家要準備嫁妝,這傢具可是一大項,魏紫記得到後來紫檀木全都在皇宮大內。紫檀木雖不到百年不能成材,但魏紫種的可不是一般的紫檀木,空間出品必屬精品,魏紫那片山坡上的紫檀樹,一年長的比野生的十年都要粗,也因此害的她不敢聲張,怕引起有心人關注,更是嚴令韋信夫婦嚴密看管,不可走漏風聲。
  穿越前輩們給魏紫帶來利益的同時,也給魏紫帶來不少阻撓,比如說,這裡的高清水銀鏡,基本上已經是官宦人家的必需品,堵了魏紫一條財路,她莊子上的玻璃作坊,生產的玻璃主要是為她的溫室大棚準備,往出賣,卻沒多少銷路;還有,另一位牛人前輩,把現代鐘錶的製作工藝給弄了來,有錢的人家裡,都有幾座座鐘或懷錶,雖然方便了魏紫掌握時間,但有一條賺錢的康莊大道沒了;還有印刷術的提升,絕了魏紫想借鑒別人開印刷作坊的路,最可氣的是,有一家連鎖機構,類似於現代的沙龍,只為女性服務,實行會員制,這讓魏紫想借鑒某朝求生記的願望落空,很是憋悶了幾天。
  這家沙龍機構名字叫「好逑閣」,出自「窈窕淑女,君子好逑」之句,據說創建者是一個驚才艷艷來歷成謎的絕色女子,可惜此女子紅顏薄命,年僅二十七歲就病故,現在好逑閣當家的是此女當年收的養女,據說,好逑閣背後靠山很硬,似乎是某位王爺,當然,這只是「據說」,事實的真相如何,沒幾個人知道,也沒幾個人關心。
  這些個前輩們,在各個領域里發光發熱,魏紫都不知道是該高興還是該擔憂,高興的是,和前輩們的光輝成就比起來,她的這點成績,簡直是螢火蟲和皓月的差距,這就讓她可以隱藏在人群中,不被人注意;擔憂的是,有些前輩現在還沒有作古,她的身份有敗露的可能,魏紫可沒有和前輩們上演「老鄉見老鄉兩眼淚汪汪」的慾望,她只想悶聲發大財,過自己的小日子,別的一概不管。
  可以說,魏紫低調賺錢的目的還是蠻成功的。除了幾項長期投資,她還拿著公中的錢,又買了三處超過一千畝的田莊,並毫不吝嗇的把育苗的任務交給韋信夫婦來辦,而韋信夫婦手中的種子,都是她從空間拿出來的,她現在才算發現空間種子最大的一個特點:生長期短。反正林家名下所有的田莊現在一年都是種兩季莊稼,而其他人都是只種一季,就這一點,就足以讓林家每年的收入翻番。
  還有林家的三家鋪子,營業額很不入魏紫的眼,在她第一次抱怨之時,聽不下去的孟林說要介紹幾個有經驗的人過來,魏紫本來沒有在意,她見孟林時,孟林的穿戴都是極普通的,所以,她從不認為孟林會認識什麼商業大才,不然他也不會那麼落魄,但孟林給了她一個驚喜,介紹來的七八個人真是極能幹的,凌寒的夫婿陳建就是其中一個。
  這幾人中,有四個是做生意的好手,魏紫把其中一個安排到林家那個賣文房四寶的店,另三個都是給一筆啓動資金,做什麼他們自己考量,也不給他們開工資,而是分紅,賺的錢魏紫和他們五五分成,且不干涉他們的經營,而這四人也沒有辜負魏紫的信任和期望,每年最少給魏紫五千兩淨利潤,四人加起來就是兩萬兩。

  第三十九章、貴客

  俗話說「手中有糧心中不慌」,俗話又說「錢是人的膽」,魏紫現在錢糧都不缺,自然膽氣壯心不慌,小日子過得滋潤,連帶著心情好,人都顯得年輕幾歲。
  魏紫初來時,正趕上守喪,可能是難過的狠了,人也累著了,臉色很不好,蒼白中透著蠟黃,三十歲的人看著像四十歲的,經過這三年的調養,臉色漸漸紅潤起來,加上魏紫沒心沒肺的性格,整天在家窩著,又沒人給她氣受,心情好,營養好,人是漸漸養回來了,魏紫現在照鏡子也沒有先前那種慘不忍睹的感覺了。
  其實魏紫的長相挺不錯的,標準的瓜子臉大眼睛,皮膚白皙,就是原先有膚色暗淡的毛病,總要用厚厚的脂粉遮起來,反倒把人趁老了幾歲,現在,魏紫把自己養的紅紅白白的,臉上只是淡淡的塗一層粉,並不濃妝艷抹,人顯得清爽又乾淨,看著倒像是二十四五的樣子,連張氏都對女兒的變化感到驚異,何況是別人,魏紫的三個嫂子爭相向她討教美容秘方。
  林海和林溪兄妹兩個都是像魏紫多一些,林溪一個女孩子倒不顯,林海一個男孩子,卻因為肖母,而顯得有些文弱,看著是個斯文俊秀的美少年,其實他跟著孟林學了三年武功,身手還過得去,不過也因此讓魏紫對孟林的疑惑更深了,他隨便教兩三年的徒弟都有這水準,本人的功夫可想而知,但這樣一個人怎麼會被人砍翻在地差點嚥氣呢?
  魏紫明示暗示,拉著林海一塊兒示,孟林卻從不肯吐露半點,害的魏紫越來越心癢癢,不由感嘆自己是屬貓的,好奇心旺盛,可惜沒有九條命。
  林海的成就讓魏紫眼熱,她從小就對武功有種莫名的嚮往,以前是沒機會,只學了幾年跆拳道,現在眼前放著一個高手,不討教一二簡直是浪費,因此魏紫也想跟著孟林學幾招,可是她忘了這個時代男女授受不親,孟林已經夠放蕩不羈的,也不敢和她有身體上的接觸,毫不留情的拒絕了她。當然,在他那個狗屁理由說出口時,遭到了魏紫狠狠的鄙視,魏紫可沒忘記,她和孟林第一次見面時,孟林就是用手掐住她的脖子!
  在魏紫鄙視的目光下,孟林屈服了,他雖不能親自動手指點魏紫,卻可以口頭指點,這樣做雖然進步緩慢,好歹聊勝於無,魏紫又得寸進尺的拉著林溪和林沁一起學,不過她們三個完全屬於打醬油型,每天練一個時辰,進益真是有限,還拖了林海的後腿,把孟林氣的不行。
  人說每個男人都有一個大俠夢,也許每個女人還都有一個女俠夢吧,林溪和林沁兩個嬌滴滴的小姑娘,對學武功這事非但不反對,反而很是熱衷,學了一年多,自我感覺良好,可惜沒人能給她們試手,也不知道她們的程度如何,不過根據孟林的說法,等閒三五個不會功夫的大漢不是她們的對手,把兩個女孩兒高興壞了。
  當然,魏紫此舉也是頂著很大的壓力的,她請回來的教養嬤嬤可不是吃閒飯的,她們很看不慣女子不學針線管家廚藝,反而學武!不過她們勸不動魏紫,反倒被魏紫若干似是而非的道理繞暈了,對姑娘學武雖不贊同,也不再反對,後來某個人更是提出應該讓跟姑娘的丫頭們都學幾招,就算萬一有事,也能護著主子,總不能讓主子保護她們吧?
  這個提議很有趣,也和很和魏紫的心,她是巴不得在女兒身邊安排上一個營的人,所有的事都替她們做了,女兒就可以高枕無憂的享受生活,一聽到這個提議,馬上殺過去找孟林商量,孟林的臉狠狠抽搐幾下之後,答應幫她找一批練過武的女子給她,這也是孟林親自「護送」林海去蘇州的另一個目的。魏紫從來都是只管提一些異想天開的提議,別人卻要為她的一個想法跑斷腿或是操碎心,孟林很不幸,也是這個「別人」中的一員。
  韋信家的走了之後,魏紫本想回房歇著,卻又過來幾個管事娘子來回事,一個是林管家娘子,自從魏紫交給她一項重要且有意義的任務之後,她的生活過的忙碌又充實,魏紫本人懶得費心給身邊的丫頭們一一找男人許配,遂把這件事交給林管家娘子去辦,林娘子提供幾個人選,又崔嬤嬤和甘嬤嬤二人考察過後,確認合適就給他們辦婚事,當然,家裡有自己想法的可以提前申請,魏紫並不會強行拉郎配。
  林娘子今天來就是為了剪雪的婚事,剪雪雖然是林家家生子,父母親人都在林家,她今年也有十八了,手上的活兒也交給接任者白芷,剪雪是個活潑的性子,偏和二門上一個最安靜的小廝劉敬看對了眼,劉敬父母是莊子上的小管事,兩家對這門婚事都同意,魏紫對服侍過她的人一向大方,賞了不少銀兩等物,林娘子來,就是彙報他們的親事的。
  到現在為止,魏紫身邊四個大丫頭都有了歸宿,現在她又重新提了八個大丫頭上來,沒人分管不同的事務,本來她是覺得用不了這麼多人的,但是她身邊的人少了,就不好給兩個女兒身邊添人,這個父母可以光明正大打死兒女的時代,兒女的份例超過父母,那也是能被說成大不孝的,魏紫總不能因為想省幾兩銀子,就讓兒女被這個罪名。
  所以,現在魏紫本人身邊是四個嬤嬤,八個一等丫頭,十二個二等丫頭,林海身邊是兩個大丫頭,四個小丫頭,六個小廝,四個跟出門的男人,兩位姑娘身邊是四個嬤嬤,四個大丫頭,八個小丫頭,也就是說,林家四個正經主子身邊,除了灑掃院子的小丫頭之外,單是排的上名號的,就有六七十個下人。
  魏紫曾大致上算了算,田莊和鋪子里的人不算,林府內的下人最少有三百人。魏紫不知道這個數字是不是合理,但是她看著花名冊,什麼廚房上的,漿洗上的,針線上的,花房上的等等名目,也知道這是大家子規矩,能夠自己家做的,都不會用外面的東西,她也不好一下子乍然說要裁人這回事,只是把一些不是全家都在的,不肯簽死契的放了出去,現在留在林家的下人,全部都是全家簽了死契的僕役。
  三百個下人,聽起來挺嚇人的,但魏紫並不是養不起,這些人做著不同的事,拿著不同的月錢,一個月總共用不了二三百兩銀子,再加上一大家子的吃穿用度,一個月五百兩頂了天了,而林府現在名下的幾家鋪子,一個月最少有兩千兩銀子送來,魏紫且大方著呢。
  林娘子彙報完剪雪的事,又有針線上的人過來交衣服,這是除服後新作的衣裳,在孝期之內,只能穿白色或青色的衣服,但出了孝,就不能再這樣,因此魏紫大手筆的給家裡每個人都做了十幾套新衣服,林沁還小些,林溪可是芊芊少女了,該好生打扮起來的。
  送到魏紫這裡的,當然只有魏紫的衣裳,現在是春天,做的都是春裝,魏紫是寡婦,不能穿大紅大綠,所以都是些淡雅素淨的顏色,布料上也沒什麼艷麗的花紋,款式也是簡單大方的,沒有繁復的裝飾,在魏紫看來,衣服是用來襯托人的,太過華麗,反倒成了人襯衣服。
  可惜的是魏紫不能穿自己最喜歡的粉粉嫩嫩的顏色,粉紫色是她的最愛,卻因為太鮮嫩,只能留給林溪和林沁,不過也因此引發她打扮女兒的熱情,那灼灼的眼神,看的林溪和林沁兩個小心肝一顫一顫的。
  魏紫正在看衣裳,她去年才請來的高嬤嬤走進來,在她耳邊小聲說:「太太,四少爺來了,正在大爺書房裡等著太太呢。」
  魏紫一驚:「他怎麼來了?」也不等高嬤嬤回話,先讓白英把衣服都收起來,帶著高嬤嬤和梅影、蘭香兩個往書房走去。
  走進書房的門,就看到一個清俊少年坐在椅子上喝茶,他看到魏紫進門,忙起身給魏紫行禮問好,魏紫側身受了半禮,等人清場之後,才端正的給那人行了大禮,口稱:「四阿哥萬福金安。」那人也就是當今的四皇子,清穿史上最受歡迎男主角四四胤禛,對魏紫的禮也是側身只受半禮,還忙伸手虛扶,要魏紫起身。
  該有的禮數盡到,魏紫也不跟他客氣,徑自在他旁邊坐下,高嬤嬤重新上了茶水,魏紫打量四四幾眼,說:「怎麼才一個多月不見,你就清瘦許多?可是又只顧著讀書辦差,不肯好生休息?」
  此時的四四沒有一點傳說中的冷厲嚴肅,臉上帶著溫和的笑意,非常好脾氣的說:「勞姨娘記掛,都是胤禛的不是,這些天阿瑪佈置了些任務,我一心想辦好,不辜負阿瑪的期望,就有些勞神,所以清減了些,倒讓姨娘操心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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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章、結緣

  魏紫皺眉:「你這孩子,就算想在阿瑪面前表現,也要注意身體,有一個好的身體,才能更好的做事,這麼簡單的道理,你難道不知道?不怕你嫌我嘮叨,林海比你還大幾歲,哪天他要是休息不好,我還要說他幾句,你虧是沒有整天在我眼前,我可見不得你這樣不把自己當回事,再說句惹你傷心的話,你若有個好歹,豈不是讓你額娘不安心嗎?」
  胤禛神色黯淡一下,馬上恢復淡然的微笑:「姨娘教訓的是,是胤禛不懂事,以後不會了。」
  「你別拿這些好聽話糊弄我,我知道你也不是個能聽進去別人勸的。」魏紫笑著擺擺手,「你是個認真的性子,什麼事都要做到最好,我也不求你能改了,只要能把我的話放心上,想要做什麼時多想想你額娘,我也就滿足了。對了,你今天怎麼有空兒出來?」
  胤禛笑道:「我聽聞林大哥今天啓程回南應考,特意向阿瑪請了假出來送送,剛和林大哥話別,想著有兩個月沒見姨娘了,過來看看姨娘,誰知道一見面,姨娘就把我訓一頓。」
  魏紫嘆口氣:「你要是好好地,我訓你做什麼?不說這些,你現在剛開始學著辦差,好些事都不瞭解,不要太過冒進,凡事都要講一個‘穩’字,有不懂不會的,多看看那些老大臣們是怎麼做的,遇到困難也別悶著不說,給你阿瑪做事,也要讓他知道你的難處,父子之道,貴在坦誠,聖上雖是一國之君,卻也是你的父親,只要你謹守本分,他總是疼你的,別為了一些身外之物壞了父子情分……」
  魏紫還真挺嘮叨,這也沒辦法,在阿碧走之前,曾拜託過她,要她幫忙照看胤禛,雖然當時她不認為自己能有什麼地方幫到胤禛的,但阿碧說了,她就不會不答應,只是沒想到,阿碧竟然私下也對胤禛說過類似的話,要求胤禛有能力時照顧魏紫,又對他說,可以把魏紫當成姨娘看待,有什麼事都可以找魏紫,這話,魏紫沒當真,胤禛卻當真了。
  當年阿碧版佟佳氏去世,在去世前康熙加封她為皇后,隨後把胤禛交還給德妃撫養,但德妃說她身邊有十四阿哥,顧不過來,康熙也沒說別的,自己撫養胤禛一年,然後把胤禛的撫養權交給阿碧版佟佳氏的妹妹小佟佳氏,同時,為了讓小佟佳氏撫養胤禛名正言順,在去年晉升小佟佳氏為貴妃。
  這些公眾版消息眾人皆知,魏紫還知道些一般人不知道的內幕:康熙因為德妃拒絕撫養胤禛很是生氣,宣佈胤禛的一應事務以後德妃均不許插手,由佟貴妃全權處理,但佟貴妃並不是胤禛的養母,只是姨母;魏紫還知道,德妃聽說自己以後沒有插手胤禛事情的權利之後,在永和宮發了頓脾氣,後來就當做沒這回事,只是專心照顧十四阿哥。
  在這些無味的消息中,沒有人提過胤禛是什麼想法,沒有人知道胤禛被自己親生母親拒絕時是什麼心情,彷彿他的意見心情都不重要,但,胤禛是一個獨立的人,他不可能沒有自己的想法,那段時間,胤禛既傷心與養母的逝世,又難過與生母的絕情,那時的胤禛,還只是個十一歲的孩子,他傷心又迷茫。
  也就是在那個時候,胤禛第一次請旨出宮,一個人帶著兩個侍衛來到林府,直接要求見魏紫,林家人雖然不知他的身份,但他通身的氣勢,也沒人敢怠慢,由林管家引著他進了書房,林海代表魏紫去見他,他在林海面前表露身份,林海也不能再攔,這才帶他見了魏紫。
  魏紫第一次見到胤禛,一點也沒辦法把面前的少年和歷史上那個冷厲狠絕隱忍的雍正聯繫到一起,彼時胤禛還在為阿碧守孝,身上穿的是青色袍子,腰間並沒有束代表他身份的黃帶子,頭髮頭髮兩個多月沒剃,後面的長髮束成辮子,前面新長出來的卻亂糟糟的,臉色蒼白,神色間說不出的落寞,若不是衣服乾淨料子好,她還以為是哪個地方逃難來的。
  「你就是魏夫人?」胤禛迷茫的看著魏紫,「皇額娘說,你是她最好的姐妹,她所有沒有做完的事,你都會替她完成,你也會替她照顧我,我有任何問題都能找你幫忙,可是真的?」
  魏紫有些發懵,她何德何能,能照顧皇子?能幫皇子解決問題?而且,這個皇子還是以後的雍正?魏紫很想罵娘,毫無疑問,若是阿碧在她面前,她一定毫不吝嗇用口水給她洗臉。
  可是,看著眼前這個迷茫憔悴的孩子,她什麼也不能說,這是阿碧在這個世界唯一的親人,是阿碧唯一掛念的人,她即便沒有能力,也沒辦法看著他這樣。
  於是,魏紫鄭重的向十一歲的胤禛保證:「是,我是你額娘最好的姐妹,她所有的心願我都會盡我最大的能力幫她完成,你是她的兒子,我也會盡我所能照顧你,幫助你。」
  胤禛信了,盯著魏紫的眼睛問:「我不需要你幫我做什麼,我只想問你一個問題。」
  「什麼問題?」
  「為什麼德妃……我的親生額娘不願意撫養我?我知道她身邊有十四弟,我也不用她事事照顧,我是兄長,我還會幫她照顧弟弟,她為什麼不願意要我?」胤禛聲音低沈。
  魏紫無聲望天,她怎麼知道?做母親的偏心,從來是不需要理由的,就算同樣是子女,也不見得要一碗水端平,沒人規定父母就一定要對兒女好吧?人總是有遠近親疏,感情這東西從來是不靠譜的,她上哪兒給她找原因去?她還從來不知道,胤禛竟然有一顆玻璃心!
  「你應該問,德妃娘娘為什麼一定要撫養你?她又不欠你的,為什麼一定要對你好?」魏紫不是知心姐姐,不會軟言細語安慰人,但毒舌的宮里非同一般。
  「她是我生母!這個理由還不夠嗎?」胤禛倔強的瞪著魏紫,執拗道。
  魏紫搖搖頭,認真的說:「當然不夠。你要明白一個道理,這個世上沒有哪個人欠哪個人的,也沒有誰一定要對誰好,血緣是血緣,感情是感情,她雖然是你的生母,你從未在她跟前盡孝,又有什麼資格要求她?在你心中,額娘是佟佳氏,並不是她烏雅氏,那麼,你憑什麼要求她對你有慈母之心?」
  胤禛神色一下子變了,魏紫的言論顛覆了他以往的認知,他找不出話反駁,因為在他心裡,阿碧確實比德妃重要。「生恩不及養恩大,我孝敬皇額娘有什麼錯?」
  「沒錯,皇后娘娘養你十一年,你是該孝敬她,但是,在德妃看來,這就代表你沒把她放心裡,你為皇后守孝,是盡你的心,又置她與何地?她可還沒死呢!一個在別人身邊養了十一年的兒子,當然沒有從生下來就養在身邊的兒子親,這有什麼好奇怪的?生母與養母之間,你選擇了養母,你和你弟弟之間,你生母選擇了你弟弟,這很公平。」
  胤禛說不出話來,魏紫看著他小臉一片倔強迷茫傷心,又於心不忍,嘆口氣,說:「孩子,你也不小了,該知道,太陽不是繞著你轉的,每個人都有自己的想法,你不能決定別人對你的態度,只能改變自己的心態,別人對你怎樣不重要,重要的是你要對自己好,不要讓別人的看法,成為束縛你的障礙,日子是要你自己去過的。」
  在當時,魏紫並不知道胤禛有沒有把她的話聽進去,等到魏紫說完,他就走了,魏紫怎麼看他的背影都有些寂寥的感覺,還以為是自己說話太直,上了人家小孩子的心,想著他以後怕是不會再來找自己了,沒想到,胤禛卻因此喜歡上往她家跑,每隔一兩個月都要跑來一趟。
  一來二去,魏紫一家都和胤禛來往多了,胤禛在魏紫家從不擺架子,林海比他大兩歲,他就叫「林大哥」,事實上他還想向林溪和林沁兩個叫「林妹妹」,被魏紫堅決拒絕了,於是林溪成了大妹妹,林沁是二妹妹,兩個女孩兒雖然和胤禛見得少,這兩年下來,也都很熟悉。
  胤禛是真心把魏紫當長輩看,不管魏紫怎麼嘮叨,他也不嫌煩,一直淡淡笑著,表現出良好的風度,等魏紫說累了,他才笑著說:「姨娘說的,胤禛都記下了。」
  魏紫看著胤禛笑吟吟的樣子,心裡有些挫敗,不過是十三歲的少年,已經心思深得讓人看不透,從來都是用微笑的表情來掩飾真正的情緒,一天到晚戴著面具,他也不嫌累?
  「得了,你少在我面前裝樣,看到你皮笑肉不笑的樣子,我就心煩!」魏紫隨口抱怨。
  胤禛笑道:「姨娘這就是冤枉我了,看到姨娘,我只有從心裡高興的,怎麼會是皮笑肉不笑呢?姨娘這麼說,我會傷心的。」

  第四十一章、救人

  魏紫斜睨他一眼:「你會覺得委屈?真真是天大的笑話!蒙別人也就算了,還想蒙我?告訴你,早著呢!回去再練幾年吧,你的表情、語調太不到位,一看就是假的。」
  胤禛收了委屈的表情,恢復正常聲音:「姨娘說的是,若論演戲,我如何能是姨娘的對手?這京城中誰不知道,姨娘是出了名的溫柔嫻淑守規矩,真想讓那些推崇姨娘的人看看,姨娘在家是什麼樣子!只怕他們看到,會驚呼夢想破滅也說不定。」
  魏紫撇撇嘴,心想「溫柔嫻淑守規矩」的那是魏氏,跟她有什麼關係?又不是她讓別人推崇的,外人願意被假象迷惑,又不是她的責任,再說了,在家都不能自由,活著還有什麼意思,還不如找根繩子吊死算了!
  胤禛的心思魏紫看不出,但魏紫的想法胤禛卻可以窺視一二,看魏紫的表情,就知道魏紫的想法,嘆笑道:「姨娘又要說不用在意別人的看法?胤禛最佩服姨娘的淡然豁達,謹守本心,只專心過自己的日子,不在意外人的眼光,胤禛也不知什麼時候能如此灑脫?」
  「你才多大?要是什麼都看開了,後面幾十年過著還有什麼意思?年輕人就該有些衝勁,等你做了阿瑪,要開始煩兒女的親事時,再來跟我談淡然豁達灑脫什麼的,現在,你還沒這個資格!」魏紫斜了胤禛一眼,教訓道。
  胤禛詫異,笑道:「姨娘開始考慮林大哥的親事了?不知姨娘看上的是誰家姑娘?」
  「要是有中意的就好了,問題是我已經有幾年沒出門交際,誰家有適齡姑娘我也不知道,人家姑娘家的性情人品也不瞭解,正為這個發愁呢!」
  這個問題胤禛也幫不上什麼忙,想了想,建議道:「姨娘現今也除了服,也是可以遞牌子進宮的,佟姨娘這兩年也記掛著姨娘,您不如進宮一趟,佟姨娘也認識不少夫人們,讓她幫著打聽,也好過姨娘一個人著急,林大哥年紀也不大,姨娘倒也不用著急,不妨再等兩年,三十二年秀女大選,讓佟姨娘幫林大哥留意個好的,豈不比匆忙行事的強?」
  「我也知道這事急不來,也並不是很著急,且我娘家母親和嫂嫂們也有不少相熟人家,還有兩個以前的好友,現在也在京中,我雖對京里閨秀們不熟,她們也都能幫得上忙,倒不用勞煩貴妃娘娘操心,至於秀女大選,三十二年時你大妹妹也要參加,等選過之後,還要張羅你大妹妹的事,我是想在此之前先把兒媳婦娶進門,往後也有個幫手。」
  「可是現在適齡的女子,要麼是家世太低,要麼是上次選秀撂牌子的,是不是有些配不上林大哥?林大哥天資聰穎,往後成就不可限量,娶得妻子家世過低,總是不大好吧?」
  「這個倒不用發愁,你難道忘了?去年選秀時,因你額娘未滿週年,宮里沒有進人,宗室里也只有兩家娶嫡福晉的是聖上指的婚,另留了七八個人記名,其餘人等聖上開恩,允許各家自行婚配,京里如今待嫁的姑娘不少,不愁找不到好的。」
  胤禛又笑了:「還是姨娘想的周全,那我就祝姨娘早日選的佳媳了,不過,等姨娘選好人選,一定要知會我一聲,我可是要親自給林大哥道喜的。」
  魏紫吃吃笑道:「道喜是假,看笑話是真吧?你就吃定林海不敢對你無禮,才這麼欺負他,別忘了,你也有娶親那一天,把他欺負的狠了,等你娶親時當心他報復。」
  「呵,那是以後的事,林大哥不是記仇的,到時候他早就忘了。」胤禛淡笑道。
  魏紫也笑,胤禛倒是看的清楚,林海性情淳厚,還真不是記仇之人,不過,魏紫卻是個唯恐天下不亂的,林海忘了,難道她不會提醒著?總之,看別人笑話總比讓別人看笑話要愉快得多,雖然胤禛也是魏紫的「自己人」,但魏紫同樣不介意看他出糗。
  兩人說著就忘了時間,等到外面天擦黑了,胤禛的侍衛過來催,他才不捨的起身離去,魏紫也不甚留,眼看著他出了門,回身繼續試她的新衣去了。
  十餘日後,張氏派人給魏紫送信,約她一起到寺廟祈福求籤,魏紫沒有拒絕的理由,而且,她雖然是宅女,但宅在家裡幾年不出門,也想到外面散淡散淡,當即給張氏回信,越好第二天一起出去,林溪和林沁兩個也想跟著,魏紫想想沒什麼妨礙,也就同意了。
  次日一早,母女三人就梳妝打扮好,一起用過早飯,坐上車先到魏府,接了張氏和瓜爾佳氏等人,一起出了京城往西,一路向著翠微山去了。
  翠微山附近有好幾家有名的寺廟,且魏紫在這裡有處別院,依著山腳而建,只有三進三出,雖不甚大,卻景色優美,最是安靜不過,魏家也有別院在此,和魏紫的別院只有一刻鍾山路,兩家離得近,有什麼事也好相互照應。
  翠微山離京城四十多里,坐車不用兩個時辰,到了之後,所有人現在魏家別院一起用了午飯,越好第二天一起上山的時辰,魏紫才帶著兩個女兒回自己家。
  山居空氣清新,環境安靜,林溪和林沁也不休息,先在別院裡轉了一圈,魏紫也不去拘束她們,姑娘們本身的活動場所都很少,難得出來一趟,隨她們高興便是。
  魏紫也好久沒有這麼接近過大自然,這幾年她愣是沒想起來能到別院莊子上住些時日,一開始是怕壞了規矩,後來忙著賺錢,一來二去就給忘了,還要等到現在張氏提了才頭一次出來,真是有些虛度光陰了。
  制止了嬤嬤丫頭們的隨侍,魏紫信步從後門走了出去,外面是一條小路,不知通往什麼地方,魏紫起了探險之心,沿著小路往前走了兩刻鐘,周圍景色也沒什麼變化,她也累了,不願再往前走,就地坐在一塊石頭上休息。
  剛坐穩,忽然感到一陣心悸,這是魏紫花了二十貢獻值兌換的一個功能,只要有新任務出現,她就會有感應,看看四周,一個人影也沒有,魏紫閃身進入空間,任務欄里果然出現一個新任務,魏紫一看,大吃一驚。
  隨機任務:救援不知名人士;
  任務要求:此處往北五百米處,有一受傷昏迷人士,保護其不被追殺之人發現;
  任務時間:十五分鐘之內;
  任務獎勵:兩千點貢獻值;
  失敗懲罰:所有貢獻值清零。
  魏紫想要跳腳,這什麼破任務,救一個不知名人物,就可以得到兩千點貢獻值?更誇張的是,任務失敗竟然要把她這三年做任務好不容易掙來的貢獻值全部清零?太欺負人了!
  要知道,貢獻值這玩意來的可不容易,三年魏紫也沒掙夠一千點,一個任務失敗就給清零了,這簡直是要人老命啊!
  只有十五分鐘,當下魏紫不敢耽擱,馬上站起來往北走,可是站起來之後,魏紫又呆住了,她分不清哪邊是北!看看天上的太陽,似乎是在正頭頂,那背對著太陽應該就是北了吧?
  沒有時間給魏紫猶豫,靠著直覺選了個方向走去,好在魏紫運氣不錯,走了大概十分鐘,她就看到一個人趴在地上,看身形是個男人,魏紫有些為難,她現在只有一個人,就算不管男女之別,靠自己的力量,也沒辦法挪動一個大男人啊!
  魏紫蹲在那人旁邊發愁,忽然隱約聽到有說話聲,心中一驚,怕是追殺這人的人要過來了,不容多想,魏紫自認自己跑不快,也不是武功高強的女俠,只好試試能不能把這人收進空間里躲一躲,拉著這人的手臂,默念進入空間,幸運女神還沒有捨魏紫而去,她真的帶那人進了空間,這些魏紫才算是暫時放下心來。
  就這一會兒工夫,那個說話的聲音已經變清晰了,有人說「沒錯,就是往這邊跑了」,也有人說「快點,他要是跑了,咱們都活不成」,接著就是一陣腳步聲,魏紫在空間里是看不到外面的,只能聽到聲音,那些人匆匆走過,還有人說「奇怪,他受了重傷,怎麼還能跑這麼快」,魏紫耐心的等著,過了大概十幾分鐘,再也聽不到任何聲音,魏紫才悄然閃出空間,認了認路,往別院方向走去。
  出來時魏紫心曠神怡,回去的路上卻忐忑不安,錯非這是個任務,而且是個懲罰很嚴重的任務,依著魏紫的本意,她才不會冒險救一個來歷不明的人,更不會把陌生人裝進空間里,她現在既擔心不知能不能救活這個人,又擔心他若是現在醒了,她該怎麼辦?總不能放著一個陌生人知道她最大的秘密吧?魏紫已經在考慮,拼著所有貢獻值清零,乾掉一個危險源,這筆生意究竟划不划算?
  正胡思亂想間,又聽到腳步聲,不及細想,條件反射的進入空間,接著果然有人往這邊走來。

  第四十二章、求籤

  「你小子沒弄錯吧?他真是往這個方向跑了?怎麼咱們追了這麼遠,也沒見個鬼影子?」一人怒氣沖沖的說道。
  一個清雅的聲音說:「大哥,我確定是這個方向,按說他一個受傷之人,不可能會有這麼快的腳程,咱們到現在都追不上,我估計可能是被人救走了……」
  不等這人說完,另一個人罵罵咧咧道:「格老子的,小七,你少在哥哥們面前賣弄,你說被人救走了,那我問你,是誰救的?這片林子雖然不小,也還沒大到藏個人哥哥看不見的地步,你是說有人在咱們眼皮子底下救了人,咱們都看不到?」
  清雅的嗓音不溫不火的說:「五哥先別忙著發火,聽我說完。剛才咱們走過的地方有一條小路,相信眾位哥哥都看到了,那條小路兩邊都有人家,若是他們的人出來,碰到那人,順手救走也不是不可能,咱們雖然追的緊,但是那人的手下拼死攔著咱們,也耽誤不少時間,咱們沒看到人也不稀奇……」
  又是不等他說完,再次被人打斷:「小七!你別只說這些沒用的,只說現在咱們該怎麼辦?」
  「小七」的聲音總是那麼清雅:「咱們現在人手不足,只能暗地裡行事,大哥,你和三哥四哥往西南走,我和二哥五哥六弟往東北走,咱們潛入這兩家查探一番,若有人救了那人,總會露出行跡,到時咱們再見機行事。」
  小七大概是智囊一樣的存在,他說完,並沒有人有異議,魏紫聽著他們分成兩撥,一波往另一邊而去,另一波卻是只衝著她的別莊。
  魏紫心下焦急,慢慢定了定神,又看看躺在地上的那個男子,魏紫小心的探了探他的鼻息,確定他還活著,稍稍放了些心,悄然閃出空間,放輕腳步偷偷摸摸的往自己家走,她不敢走的太快,怕遇上去家裡探查的人,也怕被人察覺她的腳步聲,因此走的很慢,來時半個小時的路,回去愣是走了快一個小時,等到看到自己家的門時,魏紫都覺得異常親切。
  做賊一樣靠著牆往里聽,可惜什麼聲音也聽不到,想了想,悄悄推門進入,又把門閂好,沿著遊廊往前面走,一路小心避著人,悄然無聲的走到她房間外面,遠遠看到兩個丫鬟往這邊走,魏紫忙進入空間,剛喘口氣,忽然發現自己的行為好傻,她在自己家,難道還怕自己的丫鬟看見?真是被那幾個人嚇著了。
  傻傻的笑了幾聲,等丫鬟的聲音聽不見之後,魏紫才重新出來,緩步走進屋裡,把身上沾了些土的衣裳換掉,又叫來白蘿,讓她把衣服拿去洗,白蘿笑問:「太太這是去哪兒了?又不要我和崔嬤嬤陪著,快一個時辰不見人,太太再不回來,崔嬤嬤都要哭了。」
  魏紫總感覺有人暗中偷聽她們說話,因此假意罵道:「你還好意思說,我在後院裡坐了會兒,早就回房來,你們一個人影不見,我好心讓你們玩去,你還念叨我,還不快去洗衣裳去!」
  白蘿吐了吐舌頭,忙拿了衣裳去洗,魏紫神經兮兮的把房間仔細檢查一遍,確認沒有人藏在角落里,也沒人窩在房梁上,這才坐在椅子上舒了口氣。
  魏紫雖有心再進空間看看那人的情況,但總是疑神疑鬼的,擔心有人窺視自己,因此不敢青天白日的玩大變活人,只能暗自祈禱那人生命力夠強,千萬別在空間里咽了氣,也千萬別醒來,魏紫不想讓秘密曝光,但是作為一個在法治社會長大的人,她又不敢謀害別人姓名,那人若是知道了她的秘密,她真不知道該怎麼辦。
  就這麼七想八想的,手裡拿著的小說也沒看幾頁,只是裝樣子給人看,好在她還有幾分演技,出入的丫鬟們都沒發現,只以為她是在專心看書,倒也沒人打擾她。
  好不容易熬到晚間,再三檢查過之後,魏紫才放下帳子躺床上,在還黑暗中靜靜躺了會兒,沒感覺到任何異常,這才閃身進了空間,空間里仍是白天,那人仍在原地躺著,魏紫這會兒又怕他死了,她可從來沒見過屍體,忙近前探查一番,所幸這人還有氣,不由感嘆他倒是命大,這樣子折騰都還不死。
  魏紫發了會兒呆,她可不會治病,對什麼醫理藥理基本不懂,只知道上火可以喝菊花茶,感冒了吃感冒通,咳嗽就喝枇杷川貝液,讓她給人治傷,不把人治死已經是托天之幸。
  想來想去,還是只能求助於她屋裡那個破系統,那系統一般不理她,只在她有足夠的貢獻值,且想要兌換一些系統中沒有的東西時,才會給她一個意見框,她可以把想要的東西寫在意見框里,系統會視情況更新,不是太出格的物品都會滿足她,出現在可選擇欄里。
  基本不報什麼希望,把所有可選擇兌換的東西查了一遍,果然沒有自己需要的,魏紫嘆了口氣,在意見框里寫了一行字,字跡消失之後,幾分鐘後,屏幕刷新,魏紫再看,裡面新出現一種物品,選中,屏幕上出現它的介紹:特效生命藥水,瞬間恢復用者生命力,治癒一切傷勢,價格:八百貢獻值一瓶,副作用:使用者需沈睡四十八小時吸收藥效。
  昂貴的價格讓魏紫心痛不已,但想到任務失敗懲罰,她還是咬咬牙兌換了一瓶,然後看著僅剩的三十點貢獻值苦笑,這簡直是一夜回到解放前。
  拿著特效生命藥水,雖然心疼失去的貢獻值,但是對它的功效卻很滿意,不但對它的治療能力滿意,就連副作用,也神合魏紫之意,她就希望那人睡下去不要醒,事實上,這種藥水就是根據魏紫提出的要求出現的,而且,也正是因為它的副作用,才使它的價格「只有」八百貢獻值,系統還能提供另一種生命藥水,完全無副作用,還能增強生命力延長生命,單瓶價格可以買這一種三瓶,這就不是魏紫現在能知道的了。
  魏紫唯一對這東西吐槽的地方是,怎麼好好的中國古代背景,系統給她的東西這麼有西方玄幻網游世界道具的特色?可惜系統不會回答她的問題,不然魏紫還真想問一問。
  快步走回那人身邊,掰著他的嘴,把生命藥水灌下去,那人雖處於昏迷狀態,基本的吞咽還能做到,不然魏紫更頭疼,眼看著他把一瓶藥水悉數喝下,看他呼吸慢慢變得平穩有力,不像剛才那般微弱,好像隨時會斷氣的樣子,魏紫放下一半的心,閃出空間睡覺。
  第二天一早,林溪和林沁就來給魏紫請安,母女三個一起用了早飯,收拾收拾相攜出門,匯合張氏婆媳三人之後,一行人坐車往靈光寺去了。
  到了靈光寺,眾人依次到大殿拜過,張氏等人又都抽了簽,張氏抽了個中籤,運勢平平,她想問魏紫三哥魏銘和今年任期滿能否調回京中,解籤的老和尚白眉白須,看著頗有幾分仙風道骨的樣子,似是而非的說了幾句話,也不說能,也不說不能,但是把張氏忽悠的眉開眼笑,大嫂瓜爾佳氏問的是子嗣,她的長子剛虛歲二十,已經成親將近一年,兒媳袁氏肚子一直沒動靜,瓜爾佳氏有些心急,她倒是抽了個上簽,籤文有心想事成的意思,老和尚說了幾句好話,她也高興的讓開了;二嫂顧氏卻是問女兒婚事,也是個中籤,那老和尚又一通忽悠,看顧氏的神色似是不太滿意,魏紫卻暗暗搖頭。
  解完簽,眾人少不得又添了不少香油錢,魏紫也不想在這裡停留太久,就催著張氏要走,那老和尚卻忽然叫住魏紫,說:「既然來了,女施主為何不求支簽呢?若有不決之事,也好讓佛祖菩薩指點一番,貧僧雖不才,也可為女施主解惑。」
  張氏等都心動,魏紫卻只是行個禮,笑說:「小女子些許煩心事,不值在佛祖菩薩面前提起,等來日有真正想不通之事,或是不能解之事,再來求佛祖菩薩指點。」說著,似笑非笑的瞄了那老和尚一眼,心中已經把他划為巧言騙財的那類人了。
  出了大殿,剛坐上自家馬車,林沁就好奇的拉著魏紫問:「母親,外祖母和舅母都抽了簽,您為什麼不抽?可是有什麼緣故?」
  魏紫見林溪也看著她,兩姐妹一副好奇寶寶的樣子,笑道:「能有什麼緣故,不過是不想罷了。這些神佛之事,心中敬畏便是,何必些許小事即去求神拜佛?人常說天助自助者,凡事要自己努力,怎可什麼也不做,只把希望寄託在神佛身上?何況世間這麼多人,神佛怎麼顧得過來?少不得咱們自強些,小事都靠自己解決,說不得神佛們看咱們勤勉,那些解決不了的大事,會伸手幫一把也未可知。」
  說的三人都笑起來,林沁卻又猶豫著問:「那外祖母她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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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三章、赴宴

  「你這傻丫頭,你外祖母只是想求個心安,我難道要潑她冷水不成?」魏紫敲敲林沁的頭,「你也注意些,你外祖母信這個,我剛說的別在她面前提,省得讓她不自在。」
  林沁在魏紫懷裡擰了擰:「母親也太小看我了,我又不是呆子,在外面從不亂說話的。」
  魏紫一把攬住林溪和林沁兩個,說:「你也別光說嘴,要真的記得才好。你們也都不小了,前幾年咱們家守孝,你們也不曾出門做客,都是兩姐妹相處,或是和你舅舅家表姐妹見面,即便一句半句說錯了,自己家姐妹也不會在意,但在別人跟前卻要多加註意的。過些天,我會帶著你們到幾家相好的人家做客,人家家裡也有和你們差不多大的姑娘,你們多和人家接觸接觸,小姑娘家總要有幾個手帕交才好。」
  兩姐妹都答應著,魏紫又說:「你們和別家小姑娘交往,我也沒別的要求,只有一點要叮囑你們:別看人家的家世和父親官職爵位,只看人品性情,只要人品好性情相合,就可以做朋友的,別學有些上不得台面的人,對官爵高的巴結獻媚,又看不起官爵低的,這樣的人決不可交;另有一點,咱們林家如今雖無人做官,卻也是書香世家鐘鼎之族,你們父親在時,爵位官職都不低,我現今身上還有一品誥命,論家世門第,都不比誰家差,你們出門時,切不可輕狂傲慢,也不許畏畏縮縮的丟林家的人,若是有人欺負你們,小事沒必要和人做口舌之爭,但牽扯到林家門風家教時,就該反擊回去,不能讓咱們家被人詬病,你們可記下了?」
  魏紫這段話說的有些嚴厲,林溪和林沁忙正色答道:「女兒必不忘母親教誨!」
  魏紫緩了臉色,笑道:「你們也不用太緊張,這些人際往來你們這兩年都在學,溪兒大些,知道的也多些,凡事多提著你妹妹,沁兒有不懂的,也不要當著人問,回家咱們關起門怎麼說都沒問題,而且,你們身邊的教養嬤嬤也不是擺設,往後你們出門,最少要帶兩個,差不多的事她們都會幫你們擋了,千金小姐也沒必要和人對嘴對舌的,沒的跌了身份。」
  母女三個一路說著話,很快就到了別院,眾人又在別院住了一夜,張氏就想帶著兒媳回城,但魏紫還有一事未了,於是張氏等人先行回去,魏紫則要多留一天。
  魏紫未了之事就是現在還在她空間里沈睡的那個男人。魏紫怕來探查消息的「小七」等人還沒有走,這兩天都不敢把人放出來,反正那人要沈睡四十八小時,魏紫不用擔心他半途醒來,而且,經過這兩天的思索,魏紫已經想了個她能想到的最好的解決辦法。
  魏紫先是寫了封信,為了不讓人認出她的筆跡,她還特意寫的歪歪扭扭,信中宣稱自己是在自己家後門口發現昏迷不醒的那個人的,然後把他弄到家裡,治好了他的傷,但因家中都是女眷,不方便見他,因此避而不見,他若是醒來,請他自行離開雲雲。
  魏紫不知道怎麼解釋她是怎麼發現這人,又是怎麼救了他的,於是乾脆什麼也不說,他愛怎麼想就怎麼想,相信只要不是喪心病狂之人,人家救了他的命,且明擺著不要求他報恩,他應該不會在意這些小問題吧?
  反正那人怎麼想的魏紫也不知道,她也不能把人扔到外面,怕那伙追他的人在外面遊蕩,萬一看到了,再來個順藤摸瓜找到救了他的自己,萬一來個殺人滅口,那自己豈不是很虧?所以,魏紫只是在走之前,一個人悄悄來到後門處,這裡靠著山,平時也沒人來,但有三間空屋子,本來是留著給下人住的,但別院下人不多,大都住在前院後罩房,這裡就白空著,可以說,放個把人在裡面,十天半個月都未必有人發現。
  把人和信都丟進空屋裡,又留了足夠七八天吃的水果糕點,魏紫看了看那個放她空間兩天她都沒給他洗把臉的男人,轉身走了出去。
  安全回到城中林府,回到自己院子,坐在銀杏樹下喝著茶,魏紫的一顆心才算徹底落了地。林府雖說不上守衛森嚴,但家丁僕役的不少,且男人們好些都學過武,雖然不能說高手,就連好手也算不上,但勝在人多,想來應該不會輕易被人摸進來吧?雖是這麼想,魏紫還是有些擔憂,這是她第一次急切的期盼孟林快些回來。
  魏紫在除服之前,就已經讓人把杏院收拾出來,等到除服之後,馬上就搬了過來,她眼饞這院裡兩棵銀杏樹不是一天兩天了,為此還特意在銀杏樹下擺了兩套石桌石椅,閒暇時就坐在樹下喝茶看書,或是和兒子女兒聊天。
  至於說林家的三個妾,現在簡直是透明人般的存在,魏紫能做的是不在物質上虧待她們,但和她們相談甚歡什麼的,魏紫可沒這個興趣,而且也不大想看到她們,她繼承了魏氏的記憶,總不自覺把那三人當成敵人,所以不想看見她們,因此也不讓她們晨昏定省,只要求她們在自己院子里待著,沒事給老爺抄經祈福,也算是功德。
  白姨娘老實怯懦,從不敢違抗魏紫的話,耿姨娘心如死灰,也沒什麼說的,魏紫讓她們閉門不出,她們就閉門不出,讓她們抄經祈福,她們就抄經祈福,陳姨娘卻是個不肯安分的主,開始時並不願意,魏紫也懶得和她糾纏,只是在她有一次鬧得狠時,讓甘嬤嬤去把她罵了一頓,甘嬤嬤也沒說什麼難聽話,只是告訴她:現在家裡是太太做主,少爺是太太的親生兒子,你有什麼依仗?太太看二姑娘面子,不與你計較,你也別蹬鼻子上臉,惹惱了太太,你一個姨娘,太太就是把你賣了,你又能怎麼樣?
  後來陳姨娘就安分了,只是不知她是想通了還是被嚇怕了,反正只要達到不來煩魏紫的目的,魏紫也就不管那麼多,不過,受各種小說影響,魏紫也怕她狗急跳牆,萬一她想來個魚死網破,找人給林海下毒,把林家獨苗給毒死了怎麼辦?故而把她身邊的人都換了,除了她用慣的兩個人之外,安排給她的都是忠心與魏紫的人,這些人服侍順帶監視她。
  所以才說魏紫的小日子過得舒心,家裡所有礙眼的人都被她弄走或是隔離了,又不用到外面應酬,過著如同世外桃源般的生活,她能不舒心嘛!
  可惜,這種生活不能一直過下去,她不能帶著林家與世隔絕,林海娶親,林溪和林沁出嫁,都需要她和京里權貴之家相互走動,魏紫即便再不喜歡應酬,也只能耐著性子去做。
  重新進入社交圈,對魏紫來說並沒有太大的難度,張氏本身就和不少人家來往密切,瓜爾佳氏出身滿洲大姓,二嫂顧氏出身書香門第,再加上魏紫的閨蜜阮嫻玉和兆佳季蘭,還有林崢的同僚好友,這京中大部分人家都能和魏紫扯上些關係。
  機會很快就有一個,林崢的好友母親過六十大壽,魏紫也收到了請帖,讓林溪看著準備了一份禮物,帶著她兩姐妹去赴宴。林崢的好友鈕祜祿明傑,和鄂倫岱、阿靈阿是同族一家,他家老太太壽宴,來的人真不少,明傑的嫡妻馬佳氏招呼女眷,看到魏紫帶著兩個女兒過來,忙拉著魏紫的手笑著寒暄,魏紫也盡力維持著笑臉和人說話。
  一時入了席,魏紫和一眾夫人太太們坐在一處,林溪和林沁則和其他小姑娘一處坐著,小姐妹兩個秉承魏紫的教誨,只是默不作聲的吃飯,等到席面撤下去換了茶點之後,才是眾人交際寒暄的時候,魏紫旁邊坐的那位夫人就笑著對魏紫說:「弟妹近日可好?前些天你家宴客,我本想和弟妹多說會兒話,看你忙著,就沒多打擾,今日咱們可要好好聊聊。」
  魏紫認得她是林崢另一好友閆敏之的妻子謝氏,林崢在時兩家來往也很頻繁,現在林崢去世三年,人家沒有人走茶涼,魏紫也不願掃人家面子,因此忙笑道:「那天家裡真是忙,我也想跟嫂子多聊會兒,可家裡人少,實在騰不出手,還請嫂子別怪罪才是。」
  謝氏笑道:「咱們什麼關係,說這些就沒意思了。你們家姑娘有幾年沒見,現在都長成大姑娘了,看她們兩個並排坐著,真真是一對姐妹花,看著就是端莊知禮的好孩子。你們大姑娘今年有十三了吧?」
  魏紫對古人都按虛歲的算法仍是不大適應,只是點點頭說:「可不是,不覺間她們都長成大姑娘,咱們都成老太婆了。」
  魏紫斜對面的一個夫人聽了說:「魏夫人這話說的,我們是老太婆還像些,您可不像,也不知有什麼保養秘方,我還正想向魏夫人討教呢,怎麼林大人去世這幾年,一點沒見老,還年輕幾歲似的,不知是什麼緣故?」

  第四十四章、口角

  魏紫微微一曬,看了那人一眼,看著只有二十出頭,倒是個好相貌的,只是不知她是哪一個,又怎麼會說出這麼沒水平的話,魏紫不想理她,徑自轉過頭問謝氏:「嫂子,今日你怎麼沒帶姪女兒過來?我還說她和我們家二丫頭年紀相當,想讓她們多親近親近呢。」
  謝氏在聽到那個女人說話時,臉色就已經變了,正想說些什麼,聽到魏紫問她的話,看魏紫毫不在意的樣子,她忙會意的說:「可不是要帶的,誰知她昨兒貪玩,夜裡著了涼,早上起來身上就不受用,又是請醫問藥一通忙活,吃了藥在家發汗呢,等下回再見吧。」
  魏紫也就抿抿嘴不再提,又和謝氏說起別的話,同桌的人也都沒理剛才開口的那人,只有挨著她坐的那個隱晦的看了她一眼,卻也是什麼也沒說,眾人只有剛開始時安靜片刻,隨後又開始和各自相熟之人聊天,魏紫一邊笑著和謝氏說話,一邊把在座諸人的神色看在眼裡,心裡微微冷笑,果然是不管什麼時候,看熱鬧的人都不嫌多。
  那婦人見魏紫對她視若無睹,臉色變了幾變,硬擠出一個笑來,放大聲音說:「魏夫人,我在跟你說話呢!」
  魏紫淡笑著看向她,柔聲問:「這位夫人剛說了什麼?」
  魏紫這人,在非熟識之人面前一貫溫柔的能滴出水來,當然,這只是表面,她這麼輕輕柔柔的一句話,更讓那人氣怒不已,似乎已經有些失去理智,說:「我問魏夫人,現在氣色這麼好,可是有什麼緣故?難道家裡有什麼喜事?」
  魏紫臉上掛著和善的笑,說:「這位夫人說笑了,我們家為老爺守孝三年,今年剛除服,能有什麼喜事,不過是在家修身養性抄經念佛,心裡沒有妄念,氣色自然就好。」
  那人冷笑道:「我倒不知道,吃齋念佛能讓人變年輕呢,只怕是別有緣故吧?聽聞你家公子身邊有位師父,常在林府出入,魏夫人,你還是注意些影響,別做那些令人誤解的事才好,不然,你一個人的名聲是小,林家百年清譽,可不能毀在你一人身上……」
  她這話聲音不小,周圍幾桌客人都能聽到,林溪和林沁臉上已經顯出怒色,林沁年紀小,就要出口反駁,魏紫丟個眼神過去,看她兩姐妹雖怒色難掩,卻沒有衝動行事,這才收了臉上的笑,正色問道:「這位夫人,可是對我有意見?或是先夫在時,曾與府上有過矛盾?」
  那人一愣,顯然是被魏紫的話問糊塗了,茫然搖了搖頭,魏紫接著說:「既然夫人對我並無意見,先夫也未曾與府上結仇,那夫人為何要毀我清譽污蔑與我呢?」
  那人急急說道:「我何時污蔑過你?不過是看你行事不謹慎,好心提醒你罷了,你不領情不說,還反過來污蔑我,真是不識好人心!」
  魏紫卻正色說道:「夫人既是好心,這等事關名節之事,就不該在大庭廣眾之下提起,何況夫人說話不詳不實,孟先生是小兒之師,進府指點小兒本是天經地義,先夫雖亡,我林家也並非沒有男丁,難道連先生都不能進門?不知夫人為何一口咬定孟先生與我有私?夫人若有證據,我魏氏情願以死謝罪,夫人若拿不出證據,就要當眾還我一個清白,不然,我林魏兩家也不是好欺負的!」
  眾人都不妨魏紫這麼拉的開臉,一時間鴉雀無聲,都看著那人,看她能說出什麼話來,那人也被魏紫鎮住,唯唯諾諾的說:「我不過是好心提醒你一句,你做什麼要發脾氣……」
  不等她說完,魏紫斷喝道:「夫人好生奇怪!我倒從未見過您這樣好心的,你即無憑無據,卻當眾說出這等辱人清白之語,到底是何居心?好歹我也是聖上親封的忠毅夫人,卻也容不得他人這般辱我,便是拼著鬧到聖上跟前,也定要討個說法!」
  那人氣勢更怯,她旁邊那人似乎此時才回過神,忙賠笑道:「魏夫人且消消氣,馬夫人向來心直口快,說話不知分寸,卻並無惡意,魏夫人莫要與她一般見識,我替她給夫人陪個不是,夫人不要跟她這個一根腸子的人計較吧。」
  不等魏紫說話,謝氏先冷笑道:「胡夫人這話差了,若馬夫人說的是別的事,也就是一般口角,但她這樣無憑無據往人身上潑臟水,豈是一句‘心直口快’就能揭過去的?魏夫人行坐得正行得端,平白遭人誣陷,你三兩句話就能平了?」
  胡夫人忙笑道:「謝夫人先別生氣,今日不過是咱們開個玩笑,這等荒謬之言自是無人相信,也不會對魏夫人清譽有什麼影響,謝夫人這般咄咄逼人,又為那般?難道非要馬夫人端茶道歉才行?得饒人處且饒人饒人吧!」
  謝氏還想說話,魏紫忽然又笑了,不由眾人都把目光看向她,她輕輕擺手,說:「馬夫人有胡夫人這等摯友相護,真是她的福氣。胡夫人說的也有道理,我不是那等不饒人的,只要馬夫人和胡夫人兩位能夠保證,京中不會傳出任何毀我清譽的話,我自然不會要馬夫人端茶道歉,就只當今天這事沒發生過。只是不知,胡夫人和馬夫人能否保證?」
  馬氏聽了,馬上叫道:「你這話好沒道理,別人要說什麼,我們哪管得著,憑什麼要我們保證?還想我給你端茶道歉,少做夢了!」
  魏紫也不說話,只是盯著胡氏,胡氏強笑道:「魏夫人這不是為難人嗎,這口舌之事,豈是我等可以管束的……呃,不過此事確實由馬夫人所起,我們定然不會坐視他人污蔑魏夫人,不會讓魏夫人清譽受損,還請魏夫人放心。」在魏紫似笑非笑的目光下,胡氏急忙改口。
  魏紫笑眯眯的說:「我就知道胡夫人是有魄力的人,這些小事交給胡夫人,那定然是萬無一失,也請胡夫人好生管束馬夫人,切莫讓她再胡言亂語,畢竟像我這般好說話的人不多,別人可沒我這好脾氣,馬夫人管不好她的嘴,害了自己家還是小事,說不得會連累朋友,胡夫人是明白人,自然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可是也不是?」
  胡氏僵硬的笑笑,還要點頭附和,心中不由暗恨馬氏成事不足敗事有餘,又後悔自己乾嘛要強出頭替她說話,就讓她吃點虧,也好長長記性,事後她還能操作一番,也不至於像現在這般被動,不但不能散播謠言,還要阻止別人散播,真是偷魚不成反沾了一身腥,真真晦氣!想著,又瞪了猶自不服氣的馬氏一眼,乾笑著和人打聲招呼,拉著馬氏出了席。
  其他人白看一場戲,看到演戲的一方走了,又開始竊竊私語起來,謝氏擔心的說:「弟妹,你也注意些,這些流言雖然不能取信於人,說的人多了,對你的影響也不好……」
  魏紫笑道:「嫂子無須擔心,胡夫人既然做了保證,就不會有什麼流言。……我倒是挺奇怪,我與那位馬夫人並不相熟,也不記得曾得罪過她,她為何要如此做?」
  謝氏看魏紫毫不在意的樣子,也放鬆下來,笑道:「弟妹難道忘了?她是御前侍衛那拉玉成的繼室,那拉玉成原本在林大人手下,因為犯了錯,被林大人狠狠發了一頓,後來他家找人疏通,把他調到兵部做事,從那時起他就處處針對林大人,卻從未討過便宜,反倒被聖上不喜,這馬氏想為夫君出氣,也是情有可原啊!」
  魏紫想了想,這樣的人應該掀不起大浪,值得注意的反倒是那位胡夫人,魏紫對她也沒什麼印象,又問謝氏,謝氏倒是個消息靈通的,想都不用想,說:「胡氏和馬氏是遠方表姐妹,她家是去年才遷入京城的,以前一直在外放,不過她家老爺官職不高,現在是五品典儀,家裡也沒什麼背景,胡夫人卻是個長袖善舞的,沒幾個月就在京里夫人圈站穩腳跟,差不多的人都喜歡這個說話溫和對人和氣的夫人,和她交好的人不在少數。弟妹今天這一招出的秒,把馬氏愣賴到她身上,往後馬氏就是她的責任,她就是再精明,有馬氏那個拖後腿的,也夠她忙的了,還要幫弟妹不讓任何流言傳出,我都替她頭疼。」
  「嫂子說的我怎麼聽不懂?什麼叫賴給她,人家原本就是一起的,跟我有什麼關係?再說,我們孤兒寡母的,又沒個幫手,胡夫人自願幫我,我對她很是感激呢!」魏紫笑意盈盈的說。
  謝氏笑著輕捶魏紫一下:「你少得了便宜還賣乖,剛才是誰威脅人威脅的熟練又順手的?不過,這馬氏如今行事,越發沒頭腦起來,若沒有胡氏常在一旁幫襯,也不知要得罪多少人去,我雖然看不上那拉大人的做派,也要替他道聲可惜,娶這麼個妻子,真是難為他了。」

  第四十五章、反應

  「母親!那位馬夫人真是欺人太甚,您就這麼放過她不成?」剛回到家,林沁就再也按捺不住脾氣,跳腳不已,林溪也是滿眼不解,等著魏紫給個答案。
  魏紫笑著搖搖頭:「沁兒,你這急性子什麼時候能改?學學你姐姐,不管什麼時候都要保持沈穩冷靜,才是大家子做派,有事只會生氣跳腳,有什麼用?」說著拉林沁坐下,遞了杯茶到她手裡,林沁一飲而盡,仍不解氣般又倒了一杯喝下去,才稍微好些。
  林溪在另一邊坐下,說:「母親別誇我,我心裡也是一團火呢,咱們家閉門這幾年,也不曾與誰結仇,馬夫人誣陷母親時,除了謝伯母,竟無一人為母親說話,那胡夫人還偏袒於她,倒說咱們咄咄逼人,這口氣我可咽不下。」
  魏紫笑笑:「你們呀,還是沈不住氣。你們父親在時,身為聖上近臣,怎麼可能不得罪人?咱們這幾年閉門守孝,有人即便有心找事,也沒機會,但是現在咱們重新出門,自然要和各式各樣的人打交道,有人與咱們家交好,自然就有人交惡,哪有萬事順心的理?何況胡夫人已經代馬夫人道歉,且保證不會有對咱們家不利的流言,咱們若還不依不饒的,讓外人看著,倒像是咱們不能容人似的,豈不是得不償失?」
  林溪似有所悟的點點頭,林沁卻還迷茫著:「那個胡夫人一看就是和馬夫人一起的,她的保證有用嗎?母親,您常說防人之心不可無,她萬一當面一套背地一套,咱們該怎麼辦?」
  魏紫看了看林溪,林溪會意,說:「母親當著眾人的面把胡夫人逼著擔下這件事,她也應了,若仍有流言傳出,眾人要麼懷疑她的能力,要麼懷疑她的人品,不管是哪一種,對胡夫人來說都不是好事,她定然不會讓這種情況發生。不知道我說的對不對?」
  魏紫點點頭,林沁低頭想了想,猶自不服氣的說:「母親的顧慮自然有道理,我只不服氣,她們平白污蔑母親,難道不用付出代價嗎?」
  魏紫笑道:「這怎麼可能?咱們家也不是好欺負的。但是你們記住,要報復一個人,不一定要自己動手,借由別人之手才是上策。」
  林溪和林沁都是眼睛一亮,灼灼的盯著魏紫,魏紫卻賣關子道:「你們只管看著便是。」兩人問不出什麼,心裡癢的跟貓抓一樣,卻也拿魏紫沒辦法。
  出去做趟客,真是又勞神又勞力,還有人給氣受,魏紫來了之後就沒遇到過這事,事實上,當時那個馬氏暗指她不安於室時,她真想拿出以前和若干大媽們吵架練出的口才,噴她一臉口水,若不是及時想到這樣做太像潑婦,有損她光輝的形象,才作罷,改為毫不留情的質問,她可不會此時貴夫人中流行的隱喻暗諷,她只會直來直去,一切都攤開來講,更不怕和誰撕破臉皮,現在看來,效果頗好,這些玩陰的玩慣了的人們,拿她真沒辦法。
  不過沒吃虧歸沒吃虧,魏紫仍是很不爽,這次出門,對她來說可是第一次,結果就冒出來個這種人,魏紫也是一肚子氣,在女兒面前還要裝成高深莫測的樣子,其實她很想爆粗口,兩個女兒一走,魏紫就摸出本小說邊看邊消氣。
  林沁卻並未回自己房間,而是跟著林溪去了她的院子,兩姐妹坐下之後,林沁就嘟著嘴朝林溪撒嬌道:「姐姐,母親說借別人之手,你說誰會幫咱們呢?」
  林溪搖搖頭:「這我哪猜得到,不過我想,外祖家若是知道,外祖父和舅舅們應該不會閒看著吧?不過外祖父已經致仕,大舅舅是護軍參領,管不到六部的事,二舅舅雖也在兵部,官職卻有些低,才五品,聽謝伯母說,馬夫人的夫君卻是正四品,比舅舅還要高兩級,三舅舅又是外任,縱使明年能夠回京,世界也拖得有些久。外祖家這些人都出不了力,別人我也想不出來,或者謝伯母家會幫些忙,別人我實在想不出來。」
  今天跟著出門的幾位嬤嬤聽見,韓嬤嬤就笑道:「大姑娘能看出這些,已經很不簡單,不過還有些局限,舅老爺家裡幾位爺雖然明面上做不了什麼事,但是,大舅奶奶娘家姓瓜爾佳氏,滿洲八大姓之一,舅奶奶娘家能人不少,二舅奶奶顧氏的父兄官職不高,卻在都察院任職,都察院主掌監察和彈劾。這些姻親雖平時不顯,關鍵時刻才能顯出作用。再有,太太是接了請帖,給鈕祜祿家老太太賀壽,在他家壽宴上,太太被人攀誣,鈕祜祿家能不管不問?他家明傑大爺可是咱們老爺的摯友,當時雖不說,過後卻不會就這麼算了的,更別說,太太還有三兩個很是要好的閨蜜,這些人知道太太受了委屈,別的事說不好,但這種事關名節之事,他們都不會乾看著的,畢竟,她們與太太交好,若太太名聲不好,對她們也不利。」
  林溪和林沁都是恍然大悟,其實韓嬤嬤對魏紫和先孝懿皇后的關係瞭解不深,沒想到先皇后會囑咐佟貴妃幫著照看魏紫,而佟貴妃從小和姐姐感情深厚,先皇后只托過她這一件事,她自然盡心盡力,現在她是不知此事,若是知道,雖說**不得乾政,佟家號稱佟半朝,卻也不是說假的,佟家能量可不小,在這麼多力量的壓制下,想來馬夫人家是別想有什麼前程了。
  林溪和林沁自認為又學了一課,對魏紫更加佩服,卻不知當時魏紫根本沒想這麼多,她本質上其實是個暴力分子,崇尚誰的拳頭大誰就能說話,事實上她更想直接找人把馬夫人一家痛揍一頓,只是回來的路上想起不太現實,才放棄了,而鈕祜祿明傑和閆敏之等人會幫她打壓馬夫人家,也是在路上想起來的,至於瓜爾佳氏她們的娘家,魏紫根本就沒想過!
  魏紫畢竟不是土生土長的古代人,對與姻親宗族的認知,沒有本地人深刻,雖然繼承了原版的記憶,用的時候卻不怎麼好用,思維模式仍是和原先一樣,她也正是因為認識到這一點,才會在說話做事前,先挖出記憶仔細想想,然後才會行動,就是怕自己用原來的習慣做事,不符合現在的社會潮流。
  此時鈕祜祿府上,明傑正在發火,為了老母親的壽宴,他是忙了好幾天了,賓客散去之後,正想好生歇歇,馬佳氏就派人來請,等聽了馬佳氏的轉述,他當時就摔了一個上好的汝瓷茶杯,怒道:「那拉玉成娶的是什麼女人!在咱們家的宴席上侮辱咱們的客人,她當咱們鈕祜祿氏沒人嗎?!還有你,明知道那拉玉成和子啓不合,為何要把弟妹與馬氏安排在同一桌?你如今做事是越來越粗糙了!」子啓是林崢的字。
  馬佳氏也是委屈:「老爺說的是,這事是妾身考慮不周,使弟妹受了委屈。妾身也是沒想到,這馬氏竟會如此口無遮攔,是妾身疏忽了。」
  明傑看馬佳氏滿面委屈之色,也不好再說,低頭冷笑道:「聽你這麼說,這馬氏大約只是口無遮攔,並非心機深沈之輩,但那胡氏卻不容小覷,她家老爺我也見過,並無出眾之處,卻能調入京城任職,且短短一年就站穩腳跟,說不得還是胡氏的功勞。夫人,你多留些神,別讓有對林家弟妹不利的流言傳出來,對那個胡氏,以後離她遠些!」
  馬佳氏忙應下來,此時天色已晚,明傑就在正房歇下不提。
  魏府里,魏父和張氏已經得到消息,魏父脾氣暴躁,當時就吵著要帶人打斷那拉玉成的腿,張氏和兒子好不容易才把他勸住,魏紫大哥說:「父親您且息怒,此事不說您生氣,我們也不會讓小妹平白受此委屈,自會給小妹出這口惡氣,您若大張旗鼓鬧上門去,只怕會有人說咱們仗勢欺人,倒不如從長計議的好。」
  魏紫二哥的性子卻隨了魏父,也是忍不住想罵人,但張氏坐鎮,他不敢,只能坐一邊生悶氣:「從長計議?我真恨不得明日到部裡,就把那拉玉成捶一頓,他女人就是沒事閒的,就該給她找點事做,省得出來丟人現眼!」
  魏紫在娘家的地位可謂無人能及,三個兒子,只有那麼一個嬌滴滴的小妹,不管是魏父還是三位兄長,都恨不得把她捧在手心裡,雖然現在魏紫嫁了人有了孩子,在他們心裡,仍是那個軟軟的喊他們父親哥哥的小妹,魏紫受了委屈,比他們自己受委屈還要令人不能忍受。
  張氏喝住魏銘信,說:「幾十歲的人了,怎麼還如此毛躁?也不想想,那拉家現在出個什麼事,明眼人都能看出是咱們狹私報復,這事若是鬧大,你妹妹才真是說不清楚。老大,你看好你弟弟,這段時間什麼都不准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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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六章、師兄

  和林崢或是魏紫交好的人們,都在想著怎麼給那拉玉成和馬氏一個教訓,馬氏也被胡氏說了一通,說也奇怪,馬氏本是個跋扈的,偏偏對胡氏言聽計從,被罵的滿臉通紅,也不敢說二話,回家之後,這事兒也不敢和那拉玉成說。
  因此當那拉玉成次日上差時,看到往日不和的幾人衝他很和氣的笑,他還悶頭霧水,不知是怎麼回事,以為自己人品魅力雙重爆發,把別人都給折服了,還偷偷得意了好些天。
  然後不知從什麼時候起,他就覺得自己萬事不順起來,部裡派給他的都是些吃力不討好的,又容易出紕漏,又不易露臉,部裡原先和他交好的幾人也不知什麼時候起開始遠離他,做事也沒人與他配合,任務更不容易完成,上峰的臉色也一天比一天黑,更納悶的是,但凡他有一丁點錯,都會被御史彈劾,哪怕是家裡妻妾爭風,也有人彈劾他家宅不寧,為此上峰斥責過他好幾次,考評也從良變成了差,眼看著升職無望,那拉玉成真是滿頭包。
  那拉玉成一開始以為是自己倒霉,但若干個事聯繫到一起,他再笨也意識到是有人搗鬼,何況他一點也不笨!只是他卻查不出是哪個人,感覺上壓力來自方方面面,後來還是無意間聽到兩位同僚談話,才知道這一切都是源自於馬氏的胡言亂語,玉成的怒火沸騰了。
  回到家和馬氏大鬧一頓,兩人一言不合大吵一架,那拉玉成鬧著要休妻,他阿瑪額娘好說歹說才勸了回來,但對馬氏這個給夫家招禍的媳婦也沒了好臉色,另給那拉玉成娶了個二房,對外宣稱馬氏病重需要臥床靜養,一般的事都讓二房料理,只有一定要嫡妻出面的時候,才會讓馬氏露個面,馬氏一個嫡妻過的還不如一個妾室體面。
  那拉玉成關了馬氏,他的霉運還沒有結束,連著兩年考評都是差,後來無奈,又花了一大筆銀子,在外省謀了個缺,合家到外地上任,這場風波才算是告一段落。
  這些事魏紫也陸陸續續聽人說了,知道那拉家過的不好,她也就放心了。但是看人笑話絕不是她生活的重心,她這段日子主要忙的是給林海說媳婦的事。
  魏紫現在才知道古代父母的不容易,尤其是一個有責任感又真心為子女好的母親,更是要為兒女操碎了心。在這個時代,講究的是父母之命媒妁之言,魏紫想給林海找一個合適的妻子,就要在京里幾百家門當戶對的人家中招適齡女子,又要在這幾百個適齡女子中挑選出性格品性合適的,這中間的工作量大到無法想象。
  好在她還有幾個得力幫手,不論是身邊幾位嬤嬤,還是娘家嫂子,都能先幫她剔除一些不合標準的,就這樣,最後出現在魏紫手裡的人選也有三四十個。當然,這是魏紫私下的行動,被考察的人家並不知曉,畢竟人家也不比林家身份低,人家的女兒也不是魏紫有資格隨意挑選的,但魏紫作為母親,卻不能不為林海選一個好性情的。
  林海是三月中旬出發去的蘇州,對他的院試,魏紫從來沒有擔心過,她對林海有信心,而林海也沒讓她失望,院試考了個案首,與六月初回了京城,但孟林並未同行,魏紫問他做什麼去了,林海也說不清楚,好像是有些私事要處理。
  林海考的案首,魏紫自然很高興,雖不好大宴賓客,但也要慶祝一下,給相熟的幾家下了帖子,眾人也熱鬧一場。
  魏紫也是這時才知道,她那位以後的名臣表弟張廷玉,也是今年參加的院試,不過祖籍安徽,自然是在安徽參加的考試,成績也很不錯,是他們那裡的案首。
  魏紫四月的時候去拜見過她的舅舅張英,張英此時官居禮部尚書,朝廷一品大員,但生活仍很簡樸,而且,張老爺子是個很傳統的老人,對林海這麼早下場不以為然,覺得林海還太稚嫩,最好在磨練兩年,他對魏紫倒是很和氣,但魏紫真心對他親近不起來。
  不過,見了張老爺子之後,魏紫才想起來,她並不是只有張廷玉這一個表弟,相反,她的表弟表妹很多,除了張廷瓚比魏紫大幾個月是表哥之外,還有五個表弟四個表妹,也就是說,張老爺子一共有十個子女,魏紫不由咂舌。
  魏母知道魏紫有心給林海選媳婦之後,曾打過親上加親的主意,但魏紫覺得和魏家血緣關係太近,婉言推卻了,但魏母又提起張老爺子長女家的女兒,也就是魏紫的表外甥女,只比林海小兩歲,也是個賢淑知禮的好姑娘,本來魏紫有些為難,魏母也是一片好意,她不好拒絕的太死,但是,知道張家的情況之後,魏紫就不想要他家的姑娘了。
  倒不是說張家的姑娘不好,相反,是好的過頭了,按照現在的標準,絕對是賢妻良母,但是,張家的教育信奉程朱理學,家裡的女孩兒們都把以夫為天貫徹的太過徹底,相夫教子、孝敬公婆,女子無才便是德,是張家女子刻在骨子裡的信條,這樣的女子不是說不好,只是不符合魏紫和林海的要求。
  魏紫也曾問過林海,想要娶一個什麼樣的媳婦,林海雖然長成一個翩翩美少年,提起這個話題也只有害羞的份,經不住魏紫再三追問,才含蓄的把自己的要求說了,他想要一個性情溫柔賢淑的女子,且要讀些詩書,能和林海談得來的。
  但是這個要求再加上魏紫的標準,就讓她選人的工作難度更上一層樓。對魏紫來說,林海是家裡唯一的男丁,林氏的族長,他的妻子,不但是一家主母,還是一族的宗婦,要承擔的責任很重,必須要一個性情堅韌的女子才行,那種只知風花雪月的弱女子,顯然擔不起這個擔子,魏紫這幾年管家已經管的煩死了,她還等著兒媳婦把她解脫出去呢。
  好在林海只是要求女方腹內有些詩書,並不一定要才高八斗,還給魏紫留了一線生機,不然,只怕娶回來的媳婦不是魏紫不滿意,就是林海不喜歡。
  不管這個任務再難,魏紫也要迎難而上,林海一輩子的大事,可不能馬虎,她看好的三四十個人裡面,只有七八個是有些交情能夠接觸的到的,所以先派林溪和林沁兩個人打頭陣,幫著考察這幾人的品性,另外那些就要多費些時間打聽,不過好在林海年紀還小,這事也不怎麼著急,她有的是時間慢慢來。
  就在這一片忙碌中,這個夏天過去了,孟林一直沒有回來,魏紫一開始還有些掛念,但又沒有找他的途徑,也只能放在心裡,直到十月底,他才回來,帶著八個十一二歲的小姑娘,跟他一起的還有一個男人。
  那個男人給魏紫的感覺很不好,他的氣勢太盛,往那一站,就像一把出鞘的劍,看向魏紫的目光也並不友善,開口第一句話就是:「我要帶孟林回去,什麼條件你們只管提!」
  林海微微往前半步擋住魏紫,說:「孟先生是我的……」魏紫卻不容他說完,把林海拉開,瞪著那人問:「你是什麼人?有什麼資格帶走孟林?」
  那人瞳孔微縮,魏紫第一次知道什麼叫目光如刀,心裡有些怯意,但骨子裡的倔強的狠絕讓她不肯示弱,直直的盯著那人,那人似是沒想到魏紫這麼有膽量,眼中微微有些訝異,說:「孟林是在下師弟,鄙派雖然清貧,卻也不會放著師弟賣身給別人做奴僕,這位夫人,不知你如何才肯同意我替師弟贖身?不管你有什麼條件,在下都絕無二話!」
  魏紫心念急轉,猜想孟林定然在這中間搞的有鬼,她雖不知孟林為何說謊,但孟林是熟人,魏紫一直拿他當親弟弟看,而這個自稱是他師兄的,又讓魏紫很不爽,魏紫自然沒有拆孟林台的道理,眼珠子轉幾轉,當下換了笑臉,說:「原來是師兄啊,阿林弟弟在我家做的很好,就和我們自家人一樣,我們家是一時也離不得他,您這麼乍然提出要帶他走,我一時間接受不了,不過,我也不是那種不通情理之人,沒有硬扣著阿林弟弟不放的道理,不如您先去客房歇息,此事咱們改日再談?您看如何?」
  孟林師兄一看就是那種很強勢的人,但對著魏紫的笑顏如花,他也強硬不起來,何況孟林還在人家手上(他認為的),雖然不高興魏紫的拖延,卻也不好再說什麼,默默的跟著小廝們去客房休息去了。
  孟林在聽到「阿林弟弟」這個肉麻稱呼時,就忍不住渾身發冷,等到他師兄離開,他就抱著肩膀說:「哎呦,我這雞皮疙瘩都落了一地,你也不嫌肉麻?」
  魏紫嗤一聲笑了:「肉不肉麻的先不說,我倒要問問,你什麼時候賣身給我們家了?」

  第四十七章、坦白

  魏紫的氣來得快去的也快,剛才對著孟林師兄,她只覺的一股氣往上頂,總想刺他兩句,但現在孟林師兄不在,她再想想孟林的表現,就覺得很值得玩味了。
  孟林被魏紫看的渾身不自在,彈彈衣襟說:「受人滴水之恩,須當湧泉相報,我們練武之人講究的是恩怨分明,你們母子救了我一命,我下半輩子合該守護你們家的安全,你別想找藉口趕我走,告訴你,我是不會走的。」
  魏紫想笑,這話聽著怎麼這麼耳熟?好像某位專長寫言情小說的奶奶書里的悲情女主角啊,‘求求你不要趕我走,我就是死也不會離開你的’,這麼文藝範兒,真是讓人忍俊不禁啊。
  「你不走就自己和你師兄說啊,我雖然武功不咋地,眼裡還是有的,看他就不像善茬,他明擺著把我們當成妨礙你人身自由的惡霸,萬一要是發起瘋來,我們家可沒人是他的對手,你要不想看林家血流成河,還是乖乖跟他回去吧!」
  「跟他回去作甚?!」孟林脫口而出,「他自有妻妾相伴,我何必回去礙人家的眼!」話一出口,他就自覺說露嘴,可惜為時已晚,說出的話潑出的水,收不回去的。
  林海一驚,他年紀雖然不大,卻是個心思靈透的,登時覺得不該再說下去,因此岔言道:「母親,先生一路奔波,想來也是累了,不如孩兒先送先生回房,歇息好了咱們明日再聊?嗯,先生帶來的人也在廂房等著,母親先見一見好做安排。」
  魏紫說不上心裡什麼滋味,只見孟林臉上紅一陣白一陣的,她連惱怒都不能,只怕孟林難堪,這幾年相處,她早把孟林當成親弟弟看待,也曾想過替他張羅婚事,但孟林油鹽不進,提到這個話題就跑,她只以為是他心未定,也不勉強,沒想到竟是別有緣由。
  魏紫有些接受不能,轉頭看見林海已經急得直冒汗,想也知道是怕他們兩個吵起來,肚子里一肚子話,想了又想,卻什麼也不能說,魏紫又是憋屈又是氣憤,最終化成一聲嘆息,自己終究不是他真正的親人,有什麼資格去管他的私事?
  朝林海點點頭,魏紫轉身就要走,卻沒注意孟林的臉色更是難看,林海扶著他要走,他卻像長在地上一樣,執拗的盯著魏紫,聲音也有些嘶啞:「連你也看不起我?」
  林海暗叫一聲「糟糕」,他這個師傅在別人面前一向雲淡風輕,但只要對上自己娘親,立馬智商降為零,任性彆扭的和小孩子有的一拼,而自己的娘親別看面上和氣,骨子裡也不是個軟和的,吃軟不吃硬,師傅這樣逼問她,只怕早就惱了。
  不等林海想出什麼主意來,魏紫就轉回身,好在此時身邊只有高嬤嬤一人,別的人離他們都有些距離,他們說話聲音又壓得低,倒也不怕他們聽到。魏紫很想發脾氣的,但她終歸是個成熟的人,知道此事不能嚷嚷,深吸一口氣,帶頭走進房裡坐下,林海死拉活拽的把孟林也拉過去,讓高嬤嬤守在門口,隔絕了別人好奇的視線。
  魏紫自家人知自家事,她有個毛病,氣頭上說話很難聽,而且專找那些戳人心窩子的話說,所以,她一直注意克制脾氣,生氣時輕易不說話,坐下之後,先灌了兩杯白開水壓壓火氣,感覺能夠平心靜氣的說話時,才恨恨的說:「我倒不知道,孟先生還有惡人先告狀這個特長。你自己的事,跟我們家有什麼關係,我們什麼都不知道,又哪裡敢看不起您?」
  「你有什麼不知道的?我就是喜歡男人又怎麼樣?我一沒偷二沒搶,也沒破壞誰的家庭,也不曾欺騙與人,你憑什麼看不起我?連句話都不肯跟我說,我就這麼讓你惡心?」孟林雙目微紅,也不知是氣的還是急的,說話聲音也大起來。
  林海坐在一邊左也不是右也不是,眼看兩邊都起了真火,他都不知道該勸誰,要不是良好的教養,他真想抓耳撓腮一番,又怕孟林的話被別人聽見,忙起身往外張望,好在高嬤嬤懂事,早把人趕的遠遠的,而她則面無表情的守在門外。
  魏紫看著孟林倔強又受傷的面孔,一些不怎麼美好的回憶一幕幕從腦海裡划過,忽然覺得洩氣,眼前的人是孟林,並不是那個欺騙和辜負了自己的人,她怎麼可以把對另一人的怨恨傾瀉在他身上?對不起她的也不是孟林,孟林沒必要承受自己的怒火。
  「我怎麼看你的重要嗎?在今天之前,你從未提過你的過往,我和林海都怕你傷心,也從不問,不是我們對你有意見,而是你從未把我們當成一家人。孟林,我是真當你是親人的,不會因為你喜歡什麼人而改變,但是,你若一直隱瞞我,又讓我怎麼對你?」
  也許是魏紫語氣中的蕭索感染了孟林,他的姿態沒有那麼防備,也低了頭不吭聲,魏紫腦中思緒紛亂,千頭萬緒理不出個所以然來,又說:「每個人都有過去,有自己的秘密,你不想說也是正常,我本來就不該追問。你放心,今天你說的話沒幾個人聽到,他們也沒機會外傳,我和林海都會當成沒聽到,往後,你要是還想繼續在咱們家,那就一切如常,你師兄那裡我會想辦法打發,你要是想走,隨時都可以走,我也不會攔著。咱們這幾年的情分,總不能為這點子事就沒了。」
  孟林還是不吭聲,魏紫真是覺得累了,心累,林海更沒有他說話的餘地,他只能幹看著,魏紫自覺沒什麼好說的了,就想起身回房,剛站起來還沒抬腳,孟林就抓住她的衣袖,魏紫一驚,孟林雖然是江湖人,不像書香世家或官宦人家那樣講究男女有別,但也只是和魏紫說笑鬥嘴,從不曾這樣過。林海更是一驚,他可是土生土長的古人,雖然這兩三年魏紫言傳身教,讓他沒有一般士人的迂腐和清高,但是骨子裡的東西是改不了的,看到他親娘被一個男子抓住衣袖,他就急了,哪怕此人是他一直很尊敬欣賞的老師也不行!
  林海立馬站起來想要把魏紫的衣袖從孟林手中解救出來,但孟林此時精神狀態不太穩定,看到林海上前,下意識就做出防衛,兩人甚至圍著魏紫過了幾招,魏紫哪受得了這個,忙伸手拉住林海,把他摁回去坐著,又用眼神示意孟林放開她,三人重新落座,孟林猶豫良久,才期期艾艾地說:「我並不是存心瞞著你們,只是不知該怎麼說……」
  林海被魏紫安撫過之後,也冷靜下來,和魏紫對視一眼,兩人都意識到孟林此時情緒有些異常,交換眼神後,都靜坐下來等他開口,結果,兩個人聽到一個狗血的悲情故事。
  其實從孟林的表現魏紫二人也能猜到幾分,孟林幼時家境挺好,他家也是附近幾十里數得著的人家,但孟林喜武,後來機緣巧合,認識一個老道士,那老道士便是孟林師傅的兄長,和孟林投緣,就把孟林介紹給弟弟做徒弟。孟林的師傅守著一個小山頭,門派也小,只有十幾個人,但武功卻是數一數二的,他們師兄弟中資質最好的,就是孟林的大師兄,葉紹易。
  葉紹易比孟林大八歲,孟林上山時只有九歲,葉紹易已經是十七歲的翩翩少年,他人長的俊俏,資質好,武功高,對孟林又極好,孟林從小對他就有一種依戀,一來二去,這種感情慢慢變了質,連孟林自己都不知道,他是什麼時候愛上葉紹易的。
  可惜,葉紹易對孟林的心思毫不知情,他有能力,有野心,想要做一番大事業。孟林師傅的武功雖好,但為人淡泊,並不在意虛名,也不想開宗立派或稱霸武林,但葉紹易不同,年少時不知道師門武功的厲害,出去遊歷時,和人交過手才認識到師門的不凡,但師傅無心爭鬥,一心偏安一隅,教導他們這十幾個師兄弟們,葉紹易也不好做什麼,但隨著時間推移,他的實力增加,越來越不甘心守著那麼一點天地。
  於是,有能力有野心的葉紹易向師傅坦誠了他的心願,老師傅一生淡然,徒弟的理想雖然和他背道而馳,但他也沒有阻止,由著葉紹易帶著幾個同樣有野心的弟子下了山,去闖出一片屬於自己的天地,孟林素來崇拜葉紹易,得知師兄下山,自然想跟著去,卻被師傅以武功低微為由扣在山上,他只能加緊練功,好早日達到師傅的要求,以便下山尋找師兄。
  後來,孟林年紀漸長,開始知道男女之事,也認識到自己對師兄感情的不正常,但他無力控制,在一個人苦惱半年之後,決定找他最信賴的姐姐坦白,希望能得到家人的支持,但結果,卻讓他悔之晚矣。

  第四十八章、緣由

  孟林的姐姐擁有現在社會主流的人生觀和道德觀,別人如何她無所謂,但唯一的寶貝弟弟喜歡的竟是一個男人,她絕對接受不了,姐弟兩個爆發一場異常激烈的爭執,當時姐姐已經是八個多月身孕,因為情緒激動造成早產,結果一屍兩命。
  孟林當時才十七歲,面對這個結果,他後悔內疚,但統統無濟於事,姐夫不知道他們姐弟為什麼爭執,但孟林造成姐姐和孩子雙雙去世,對孟林自然有怨恨,當場和他翻臉。孟林的父母去世的早,他姐姐比他大了近十歲,幾乎算是從小跟著姐姐長大,後來姐姐出嫁,他才跟著爺爺奶奶生活,在他心裡,姐姐是和母親差不多的存在,因為他的執念,害了姐姐的命,孟林的心情可想而知,簡直處於崩潰的邊緣。
  爺爺奶奶年紀老邁,已與兩年前去世,家裡只有幾個老僕支撐著,如今姐姐也去了,家裡再沒有他可以掛念之人,又因為對葉紹易的感情,最後還是掙扎著去找葉紹易,見了葉紹易才知道,原來葉紹易馬上就要成親了,孟林滿腔情意登時變成笑話。
  仍不死心的孟林約葉紹易見面,但他等到的不是自己的師兄,而是師兄將要迎娶的新娘——另一個幫派的幫主千金,她告訴孟林,葉紹易對他的感情只有一個感覺,那就是惡心,而且,絕不會容許有他這種師弟來敗壞他的名聲,所以,要她帶人來處理,當然,幫主千金的功夫不咋地,但人家有幫手,加上孟林深受刺激,姐姐的死,師兄的絕情,讓他覺得生無可戀,反抗的並不激烈,順理成章的被人砍了幾刀,然後躺在路上等死,結果遇上了魏紫一行。
  狗血的故事讓魏紫掛了滿頭黑線,這個世界果然不正常,什麼事都有可能發生,除了篩子穿的清王朝之外,現在連武俠也來湊熱鬧了嗎?再等等是不是還有修真人物出現?
  魏紫一時只顧著吐槽,沒注意孟林已經講完自己的狗血故事,正忐忑的等著魏紫的反應,魏紫一髮呆不要緊,孟林卻誤會了,眼中的微弱的光亮也暗下去,動了動嘴,頹然倒在椅子上。
  魏紫這才醒神,不解的看著林海,無聲詢問:他怎麼忽然這樣了?
  還不是因為你。林海的目光明白表示出這個意思。
  魏紫指指自己,林海默默點頭,魏紫仍沒弄明白自己做了什麼,能讓孟林擺出這麼個如喪考妣的造型,乾咳一聲清清嗓子,輕聲問:「你被人砍的事,你師兄不知道麼?」
  孟林雙目放空,聽到魏紫的問話,木然的搖搖頭,這要死不活的樣子,讓魏紫又是一陣氣悶,怒道:「你做出這副樣子給誰看呢?你要是還喜歡你師兄,就找他把話說明白,要帶你回去,可以,讓他先把他媳婦砍你的帳算了,你要是對他死心了,咱們往後再不見他,明日我就讓他趕緊滾蛋,省得浪費咱們家糧食!你要是還不解恨,料想他們不過是個小組織,咱們想個辦法鏟平他的山頭給你出氣,也不是什麼難事!就是別給我做出這個頹廢樣兒!你還真以為自己是情聖呢?丟不丟人啊!」
  魏紫這一髮飆,當即把孟林和林海兩個都給鎮住,她不但出口成臟,還氣勢凌人,孟林很想說魏紫現在的樣子,比他見過的任何一個強盜都像山大王,說到鏟平人家山頭的語氣,好像這種事她做了無數次一樣,把孟林震的一愣一愣的。
  林海滿頭冷汗,娘親大人實在是太彪悍了,以前生氣時的表現真實太柔和了,對他和妹妹們太慈祥了,要是娘親大人早把這一面拿出來,他和妹妹們肯定不敢對她說一個不字。
  孟林呆愣半晌,才用帶著幾分不可置信幾分試探和幾分小心翼翼的語氣問:「你不覺得我不正常?為什麼不罵我害死親姐?不會因為我喜歡師兄而看不起我嗎?」
  「你既沒有婚娶,又沒有強迫別人,我為什麼一定要看不起你?」魏紫反問。
  孟林說:「因為我喜歡的是男人,這是背德之情,注定不容於世;因為我為一個男人至今未曾娶親,致使孟家無後,是為不孝;我和姐姐爭吵,害的姐姐一屍兩命,是為不悌,我就是孟家的罪人,連師兄都說我惡心,任由別人要我的命,為什麼你不罵我……姐姐,你原諒我好不好,不要不理我,只要你肯理我,要我做什麼都行……」
  魏紫林海對視一眼,都對孟林的情況有些擔心,怎麼看都不太正常的樣子,魏紫要敏感些,已經意識到,孟林這樣,恐怕一是對姐姐的死太過愧疚,二是認為葉紹易默認他的妻子追殺他,因此絕望,魏紫又在心裡給葉紹易記了一筆。
  魏紫想了想,把林海也趕出門外,不管林海詫異的眼神,直接關上門,走到孟林跟前,一把抱住孟林,孟林的身子先是僵了一下,隨後反手環住魏紫的要,把頭埋進魏紫的懷裡,肩膀一聳一聳的,魏紫一下一下撫著他的頭髮,嘴裡輕聲說著自己都聽不清的話。
  這個擁抱並沒有任何香艷成分,只是親人間最無私的擁抱,若是在現代,自然沒有什麼要背著人的,但在現在這種社會背景下,別說魏紫不是孟林的親姐姐,即便是孟林的親姐姐在,他們也是不能這樣做的,所以,魏紫才會把林海趕出去不讓他看。
  良久之後,孟林才漸漸恢復平靜,也才意識到自己在做什麼,臉色一紅,忙掙開魏紫重新坐好,魏紫低頭看看衣服上的一點痕跡,很是無良的笑了,孟林順著魏紫的目光看過去,臉色更紅了,尷尬的端起桌上早涼了的茶水喝了一口,還因為喝得太急而嗆得直咳嗽。
  等到孟林真正平靜之後,魏紫才揚聲讓外面的人進來,林海眼尖,一眼看到魏紫衣服上一片濕痕,眼光微閃,錯身擋住別人的視線,讓丫環們重新上了茶之後,三人才繼續聊。
  魏紫和林海這才知道,為什麼在救孟林的過程中,明明是林海的主意,孟林卻只認魏紫一個人,不過這個原因讓魏紫很是不爽,原來她還以為是自己魅力無窮大,才會讓孟林只認准她一個,誰知卻是因為魏紫和孟林的姐姐長得有七八分像,孟林才對她另眼相看,也就是說,孟林對她只是移情作用,這個認知簡直要把魏紫給氣炸。
  魏紫咬著牙暗想,敢把姐當成替身,等著看姐怎麼收拾你!
  孟林確實像魏紫猜到的那樣,一是愧疚,二是絕望,在葉紹易妻子追殺他是,他本來已經存了死志的,只是不想死在她面前,才帶著傷逃了,後來遇到魏紫,在魏紫身上看到他姐姐的影子,魏紫和林海又救了他的命,因此,魏紫讓他教林海習武,感覺無處可去的孟林就留在了林家,漸漸的把林家當成自己家,把自己當成這個家的一份子。
  既然想要重新開始新生活,孟林就打算把師兄給忘了,這幾年都不曾和師門聯繫過,這次陪林海回蘇州,順便到師父的兄長也就是老道士那裡,讓他幫忙找幾個可靠的練過武的小姑娘,老道士人面廣,認識的人多,又一向不喜歡師兄,從不與師兄聯絡,正是最好的求助對象,孟林本來是個純良的孩子,跟著魏紫幾年耳渲目染下來,也學了幾分魏紫的風範,利用人利用的理直氣壯,找人幫忙更是沒有一點心理負擔。
  老道士對孟林倒是和氣,對孟林的要求也沒什麼為難之處,只讓孟林等些時日,左右無事,孟林就回了趟家,他家裡還有幾個莊子和幾家鋪子,家裡古董書畫等物也有不少,都放在老宅子里發霉,想著反正自己留著也沒用,魏紫又是個愛財的,不如連著十幾個忠僕一起收拾了帶到京城,一來算是給魏紫的禮物,二來也給那些忠僕們找個出路。
  孟林沒想到的是,在他回家的第三天,葉紹易就得了消息趕來,說要他和他一起回去,他現在把未婚妻老父親的門派合併了,希望孟林能去幫忙,孟林看他一副什麼都沒發生過的樣子,心裡怒不可遏,但又覺得和他無話可說,遂謊稱自己現在身不由己,已經賣身為奴,沒有主家同意,他哪裡也不能去,這才有了葉紹易跟著孟林一起進京的事。
  聽完孟林的話,魏紫立馬眼睛一亮,灼灼的盯著孟林說:「阿林弟弟你真是太好了!還記得姐姐的喜好,知道給姐姐帶禮物回來,我真是愛死你了!對了,禮物呢?我怎麼沒見?」
  孟林正感慨呢,冷不防聽到這話,登時氣結:「合著我說了這麼多,你就聽見‘禮物’這兩個字?我這麼大個人,在你心裡還沒有禮物重要?」
  「你當然比禮物重要啦,只不過,你好好的在我面前坐著,那些禮物我卻沒見著,當然要關心一下嘍。」魏紫理直氣壯的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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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四十九章、趕人

  孟林很想翻白眼:「那些東西笨重的很,我為了盡快回來,讓家裡老僕們慢慢收拾,他們要過幾天才能到。我就知道,你這個見錢眼開的女人,眼睛里只有那些身外之物,對你抱有期望,我才真是犯傻。」
  魏紫渾不在意:「少說這些廢話,小林子,你說咱們該怎麼對付你師兄?你想不想跟他走?」
  被魏紫這麼一鬧,孟林心裡的傷感無形中消散不少,其實魏紫只是和他姐姐長得相像而已,兩人的氣質完全不同,孟林姐姐是個溫婉的古典美人,做事不溫不火,說話輕言細語,骨子裡就是柔弱的,但魏紫卻很不一樣,她表面上也是這種類型,實際上卻是個暴躁性子,且極其霸道護短,孟林相信,若魏紫是個男人,絕對是一言不合拔刀相向的那種,即便身為女人,也從內到外透著一股堅強的氣息,用柔弱的肩膀為自己在意的人撐起一片天空。
  這種性格其實很治癒,似乎沒有任何事能夠打倒她,孟林有時候會想,若是姐姐能有魏紫一半的堅韌豁達,也許聽到他的事時就不會那麼生氣,也許就不會死,但是這個念頭只是一閃而逝,孟林從未深思過,但是今天,把自己的往事和不堪紅果果的攤在魏紫面前,她果然沒有厭惡,沒有憤怒,好像那些都是平常小事,這種態度,讓孟林看著就覺得放鬆。
  現在對師兄是什麼感覺?想不想和師兄回去?孟林不用問,早就有了答案,或許在他潛入魏紫臥房,看到那個臨危不懼的女子時,他就再沒想過回去。
  「這次去見師伯,他老人家送了我一句話,‘得之我幸,失之我命’,我雖仰慕師兄,但師兄對我卻只有兄弟之情,不願意接受我也是常情,但是,他默認朱姑娘殺我這一點,我不能原諒,只是,我現在不適合見他,你幫我把他打發走吧。」孟林幽然嘆口氣說。
  魏紫拍手贊道:「當斷即斷,能拿得起放的下,我喜歡!既然你已做了決定,咱們一家人,我自然會幫你,明天就送你師兄回去,不會給他再來煩你的機會,你只管安心。」
  魏紫是真的欣賞孟林這一點,感情這種事,求之不得時就該放手,否則,只會讓自己更受傷,只是,這種事說來容易做起來難,治療失戀最好的藥就是時間,兩人從此不見面,慢慢的感情就會變淡,所以,她決定明天就去找葉紹易談話,談完趕緊讓他滾蛋。
  折騰這麼半晌,不管是魏紫還是孟林,都已經累得不輕,原本魏紫還想見見孟林帶回來的八個小女孩,現在也沒心情了,讓甘嬤嬤安排她們住下,明天再見,林海受了不少衝擊,需要一個安靜的空間一個人靜一靜,孟林身心俱疲,自去回房歇息不提。
  高嬤嬤扶著魏紫往自己院子里走,魏紫想了想,說:「嬤嬤,今天的事,我不想聽到有人談論一個字,院子里那幾個人你去敲打一下,別讓他們亂嚼舌頭。」
  高嬤嬤低聲應是:「太太放心,奴婢知道該怎麼做,咱們家的人沒有那種不知高低的。」即便有,我也有法子讓他閉嘴。這句話高嬤嬤沒說出口。
  魏紫對高嬤嬤很滿意。高嬤嬤和萬嬤嬤原來是佟佳皇后身邊的大宮女,佟佳皇后死後,她宮里的勢力都跟歸了胤禛,高嬤嬤和萬嬤嬤兩人到了出宮的年紀,胤禛雖然想留她們,但她們厭倦了宮中生活,情願出宮,但是在宮外又沒有親人,胤禛就把她們送到魏紫身邊,一是給她們找個出路,二來也能給魏紫幫幫忙。
  這兩個嬤嬤能在承乾宮做大宮女,心機能力手段都不缺,只是她們十三歲進宮,至今已經有十七年,見多了勾心鬥角爾虞我詐,早就夠了這種生活,兩人手裡也有些體己,本來打算出宮後在京郊買幾畝地過活,但是胤禛卻把她們送到林家,她們是佟佳皇后的心腹,對胤禛的命令自是無所不從,所以雖心有不喜,也是盡心幫魏紫做事。
  但幾個月過後,她們就開始對林家有了真正的歸屬感,也真心把魏紫當成主子。林家主子少,紛爭自然也少,三個姨娘都是小透明,一年半載不出來一回,府里基本上沒有醃臢事,且魏紫又看重她們,交給她們的工作都是能夠彰顯她們能力的,她們在林家過的很是順心,做起事來更用心幾分,和崔嬤嬤、甘嬤嬤一起,把內院料理的井井有條,不需魏紫費一點心。
  有這麼些能幹的人幫忙,魏紫過的越來越像米蟲,每天除了活動身體之外,就是在看小說,日子頹廢的讓人牙根癢癢,又拿她無可奈何。
  魏紫一貫的信條是,能讓別人做的,絕不自己動手,她還有一個信條是,疑人不用用人不疑,所以,她放心的把家業都交給這些人料理,自己安心做甩手掌櫃。
  但別以為魏紫是傻子,她其實是個很多疑的人,手下凡是得用之人,要麼無家無室獨身一個,要麼全家上下都在林家做事,且全部簽的死契,魏紫不會信任一個掌控不了的人。
  魏紫還記得,以前看《紅樓夢》時,二木頭迎春的你奶娘偷了她的累絲金鳳,奶娘的兒媳婦還說迎春的用了奴才的錢,更可笑的是平兒來了,也只是讓她們把金鳳贖回來,還和她們辯解,原本魏紫對這些不大懂,但是,在她到這裡生活幾年之後,再想想她們那場鬧劇,真真覺得好笑。
  奴才,什麼是奴才?要知道奴才們連命都是主子的,她們會有自己的財產?笑話!
  雖然除了清朝的包衣奴才制度之外,唐宋明等朝代,家裡的僕役是不稱奴才的,男僕一般自稱小的,女僕則是奴婢,但是,凡是簽了賣身契的下人,尤其是死契簽了死契的下人,所有的一切都是主人家的,即便打死了,也不過是到衙門報備一聲,還和他們講道理?開玩笑吧!
  魏紫雖然是從小生活在號稱平等自由的社會里,但她不傻,知道不論何時,都不會有真正的平等,更不會跑到封建社會,和自己家的僕役丫鬟們講平等,在她看來,到一個地方,就該遵守一個地方的規則,在這裡,僕役們的命,就不是一條人命,她雖然不會像土著們那樣動輒或打或賣,但也不允許有人奴大欺主,拿著她的錢還欺負她的人。
  讓所有人都簽死契,這只是魏紫怕麻煩想要一勞永逸,卻讓其他人誤認為是掌控家裡一切的手段,別人不知道怎樣,反正嬤嬤們都對魏紫很佩服。
  家裡的下人都是死契,雖然如此,也不能保證每個人都沒有私心,只要不超過魏紫的底線,魏紫一般也懶得理會,同時,也是因為崔嬤嬤等人的能力也不容小覷,有她們坐鎮,也沒人翻什麼大浪,魏紫才能放心的只管吃了睡睡了吃的。
  翌日一早,魏紫還沒用完早飯,下人就來通報說,孟先生的師兄要見她,魏紫轉轉眼珠,先讓人把他請到正房,自己慢條斯理用了早餐,才晃晃悠悠的帶著高嬤嬤等人過去。
  和葉紹易見過禮,兩人分賓主坐下,高嬤嬤熟練的把人都支出去,自己在門口站著放哨,魏紫就準備和葉紹易「好好談談」,等著他先開口,誰知葉紹易倒是好耐心,徑自端著杯茶看個沒完,魏紫心裡又來氣了,也垂著眼不說話,只管天南地北想些有的沒有的,比耐性,魏紫確實沒有,但是,魏紫很擅長髮呆,你不說話,我就發呆,我就不信耗不過你。
  抱著這種惡意的想法,魏紫在腦子里回憶了半部小說的內容,到底把葉紹易耗敗了,放下早就涼透了的茶,似乎知道魏紫難產,也不拐彎抹角,直接說:「你要怎樣才肯放了我師弟?」
  魏紫嘴角噙著一抹惡意的微笑:「葉師兄,你們武林中人講究有恩報恩有仇報仇,妾身母子救了阿林弟弟一命,他為報答自願留在我家,您為什麼一定要帶他回去?」
  葉紹易臉色晦暗不明,想了半晌,說:「救命之恩確實該報,只是葉某認為並不需我師弟一直留在貴府,只要夫人願意放師弟離開,任何條件隨夫人提。」
  魏紫輕輕笑了:「葉師兄為何一定要帶阿林弟弟離開呢?你可曾問過他的意願?他這幾年在我家開心自在,為何要跟你走?葉師兄可能不知道吧,早在兩年前,我已經認阿林弟弟為義弟,我們家才是阿林的家,他跟著我們天經地義,葉師兄……你似乎沒資格帶他走吧?」
  葉紹易臉色暗了暗,不理會魏紫的暗諷,只是問:「師弟不想同我離開?」
  魏紫點頭,一臉純良表情:「是呀,阿林弟弟現在心中最重要的是我這個姐姐,他一時也不想同我們分開,可能要讓葉師兄失望了呢。」

  第五十章、傷

  葉紹易沈默半晌,猛然抬頭說:「我的意見不能代表師弟的想法,夫人同樣如此,我要和師弟當面談,哪怕是不和我走,也要他親口說了才算!」
  「呵呵,葉師兄,你這又是何必?」魏紫輕笑,「阿林弟弟若是肯和你走,你們會來京城嗎?實話告訴你,阿林根本就不想見你,所以才讓我來轉達,你又何必非要自取其辱?」
  葉紹易滯了滯,他不是蠢人,相反,不但不蠢,反而極其精明,一路和孟林進京,早就意識到孟林態度有異,只是不肯死心才跟著走這一趟,但現在魏紫話說的這麼白,他也無可奈何,縱然他身手不凡,也不能強拉著孟林離開,再者,孟林從拜師之後,就是和他一處住著,幾乎算是他一手帶大,他也做不到強迫孟林的事來,孟林不肯跟他走,他倒也不惱,但魏紫的態度卻讓他一陣陣氣悶,又無處發洩。
  彷彿是嫌葉紹易不夠鬱悶似的,魏紫也不管他適合反應,徑自起身往外走,離開之前,輕描淡寫的說:「葉師兄,替我向尊夫人問好,順便捎句話給她,她當年對阿林弟弟的所作所為,我們一家都深感大德,改日必當回報君之厚賜,還望尊夫人笑納。」
  說罷,再不理葉紹易,轉身出了房門,徒留葉紹易若有所思的坐著。
  回到自己院裡,銀杏樹下,孟林正坐著自斟自飲,林海在空地裡耍拳,一套拳法舞的虎虎生風,看起來蠻賞心悅目的,林溪和林沁坐在另一張石桌旁,看起來別提多麼和諧了,魏紫走過去坐下,桌子上放得是玫瑰花茶,女人喝了美容養顏,林溪忙給魏紫斟滿一杯,魏紫端起來喝了,林沁給魏紫剝了個桔子,把果肉送到魏紫手裡,魏紫心滿意足的享用著。
  林海一套拳打完,氣息微喘,頭上全是汗,大丫忙遞了毛巾上去,林海幾把把汗擦掉,先給魏紫行過禮,才坐到孟林旁邊喝茶。
  孟林喝的卻是酒,是專門尋來的二十年紹興黃酒,林府里總共才八壇,他今天就灌了一罈子下去,不過念在他心情不好,魏紫也不理論,只要不發酒瘋,想喝就喝吧。
  「你和他談完了?」孟林又給自己倒了杯酒,頭都不抬的問魏紫。
  魏紫說:「嗯,我告訴他你不想見他,讓他沒事趕緊滾,林家不歡迎他。」
  孟林的手一頓:「他……沒說別的?」
  「他能有什麼說的?對了,我還讓他給你師嫂問好呢,他也沒吭聲。」
  孟林也不說話了,林沁眨巴這小鹿般的大眼睛,問:「母親和先生說的是誰呀?」
  魏紫笑笑:「你們先生的故人,不用理會他,他馬上就要走了。」
  林沁滿臉好奇,但魏紫不說,她也不大敢問,轉頭看看孟林和林海臉色都不太好,乖乖的閉了嘴,只是睜大眼睛在魏紫三人臉上來回巡視。
  林海說:「先生帶回來的人還在客房呢,母親是不是要見見?」
  魏紫一想也是,人家來了,她這做主人的一直不見算怎麼回事嘛,忙讓甘嬤嬤去把人請過來,又問孟林這幾人的身份來歷,孟林說:「我師伯的一個好友在山上修行,她年輕時也曾學過些武功,倒有幾分菩薩心腸,凡是她遇見的孤兒,都帶回山上養活,只是她們修行之人日子清苦,也有心放出來些人找個生路,正好咱們想找幾個人,師伯就去了一趟,挑了八個過來。」
  林溪和林沁又問了幾句這些小姑娘的情況,但孟林也不怎麼瞭解,正好看到她們過來,就說道:「我也只是聽師伯說了兩句,具體情況也不知道,你們問她們本人吧!」
  甘嬤嬤領著八個小姑娘走來,魏紫仔細看過去,才發現她們的衣服都是粗布的,身上也沒有首飾,可能是練武的原因,臉色倒還好,但是從穿著已經能看出她們生活的困窘。
  八個小姑娘站在那裡,都有些手足無措,孟林說:「都愣著作甚?往後她就是你們的主子,是你們唯一忠心的對象,還不快給主子磕頭!」
  小姑娘們可能早得到過指示,孟林一說,馬上都跪在地上衝著魏紫磕頭,魏紫心裡彆扭,忙說:「好了好了,都起來吧。」又讓甘嬤嬤等人扶她們起來,等到八人站起之後,魏紫又說:「你們既然到咱們家了,就是咱們家的一份子,不用太過拘謹,只要守著家裡的規矩,我也不會委屈你們。先自我介紹一下吧,你們都叫什麼名字,多大了?」
  八個小姑娘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然後從左至右依次報了名字年齡,小姑娘們都是孤兒,最大的十四歲,小的才十一,名字通俗好記,是她們師傅給起的,分別叫立春、立夏、立秋、立冬、谷雨、小滿、小雪、小寒,魏紫也覺得有趣,因而並未給她們改名字。
  這八人是專門給林溪和林沁準備的,眼下也看不出什麼,但出於對孟林的信任,魏紫直接把四個立分給林溪,另四個給了林沁,領二等丫鬟的份例,讓林溪和林沁自己領回去教導。
  此事一了,孟林又開始喝酒,魏紫無聲嘆口氣,讓林海陪著他喝個痛快,自己回房接著抱著小說看,來個眼不見為淨,可惜只覺得心煩意亂,半晌也沒看進去一頁。
  魏紫的前夫,也是一個喜歡男人的,而且,他父母都知道他的性取向,卻瞞的死緊,在整個社會風氣下,光明正大出櫃的人很少,魏紫前夫倒是有這個心,但在父母的哀求鎮壓下,還走了另一條路,他主動追求魏紫,並和魏紫結婚,就這樣,魏紫在完全不知情下成了同妻。
  魏紫前夫王磊是個陽光型帥哥,人又溫柔體貼,看起來文質彬彬的,正是魏紫喜歡的那一類型,他追魏紫時,魏紫大二,他大四,追了魏紫一年多,魏紫才同意跟他在一起,那時兩人倒也愉快,魏紫畢業一年之後,兩人就結了婚,次年魏紫有孕,公婆照顧,丈夫體貼,那是魏紫最幸福的時刻,卻在幸福的頂端,一瞬跌落谷底。
  魏紫有孕之後,和王磊之間就沒有肌膚之親,她倒也沒懷疑過什麼,還以為是王磊體貼心疼自己,而且,每天晚上他都會回家住,身上也從來沒有長頭髮香水味等出軌的跡象,魏紫對他非常信任,阿朱和阿碧都羨慕魏紫嫁了個好人家。
  現在想來,世上沒有十全十美的人,事情也是一樣,也許一開始就有預兆,只是魏紫被愛情蒙了眼,所以才什麼也看不到,但真相就是真相,總有大白的那一天,紙終歸包不住火。
  那天魏紫和阿朱阿碧一起買衣服,三人正在街上走著,阿碧眼尖,看到王磊進了一家賓館,忙指給魏紫看,魏紫一時好奇,帶著阿朱阿碧跟了進去,卻沒看到王磊的影子,三人正迷茫間,魏紫看到一人,忙拉著她們兩個躲了起來,然後悄悄跟在他身後。
  事後魏紫都佩服自己的直覺,那個人她認識,常和王磊一起玩,是王磊的鐵哥們,女人的第感有時候很沒有道理,魏紫自己都不知道為什麼,反正她就是拉著阿朱阿碧跟著他到了一個房間門口,那人敲了而入,魏紫只覺得心慌意亂,明明什麼都沒看到的,她就是不安,阿朱和阿碧都勸她回去,她也不聽,強自鎮定的坐在外面等,阿碧是個脾氣上來不管不顧的,見不得魏紫這樣,拉著她就上前敲門,應門的,就是王磊。
  王磊穿的是浴衣,在他身後,那人也是半裸著站著,看到魏紫三人,王磊明顯一驚,馬上把她們拉進房間,王磊焦急的向魏紫解釋,阿碧的質問,對魏紫來說都很遙遠,魏紫只是定定的看著王磊,問他跟那人究竟是什麼關係,也許是魏紫的目光太滲人,王磊說不出謊話,承認那是他的同性戀人,他好像還說了什麼,但魏紫卻沒聽到,她只看到王磊的嘴一張一合,阿朱關切的目光,阿碧憤怒的罵著什麼,眼前的一切,都像一場鬧劇。
  等到魏紫再次醒來時,是在醫院裡,阿朱阿碧都在床前,公婆也在,王磊臉上有淤青的痕跡,看到她醒來,人人都是驚喜的表情,在她旁邊的床上,躺著一個嬰兒,是她早產生下來的孩子,公婆討好的笑容,王磊伏低做小,魏紫卻只是冷冷的看著,一句話也沒說。
  接下來是一陣兵荒馬亂的日子,魏紫出了月子就要離婚,她不是個肯委屈自己的人,當年因為愛上王磊,願意為他放棄事業做家庭主婦,現在是恨不得一眼都不要看到他,王磊自覺有愧,魏紫說什麼是什麼,公婆因為也參與了隱瞞,更是沒有發言權,就這樣,也拖了半年才把離婚手續辦了,孩子歸魏紫,王磊名下的所有財產都歸魏紫母子。財產什麼的公婆倒也不在意,卻不能容忍孩子跟魏紫姓魏,為爭孩子的撫養權,兩家鬧得很不愉快,幾乎翻臉。

  第五十一章、問

  事後,魏紫每次想起,都為自己的隱忍感嘆,原來「恨」真是一種無比可怕的感情,可以讓人完全變樣,原來的魏紫,完全可以稱得上是光風霽月,對親人朋友,從來是坦誠以待,哪怕是那些討厭的人,也不過是盡量遠離而已,可是,王磊一家的欺騙,幾乎顛覆了魏紫的人生,她才發現,自己原來也有這麼陰險的一面。
  魏紫恨王磊,這是毫無疑問的事,但是,除了她自己,沒有人知道,連阿朱和阿碧都不知道,除了執意要和王磊離婚,魏紫未曾怪過王磊一句,而且,還主動替他隱瞞,兩人在離婚後,仍保持著比較親密的朋友關係,連王磊的戀人都只覺得愧對魏紫,阿朱和阿碧兩個知情人罵魏紫包子,王磊父母感嘆魏紫大度寬容,沒有一個人懷疑過她。
  但這一切都只是表面,事實上在最初一段時間內,魏紫恨不得王磊去死,她甚至在腦海裡構思了不下二十中殺死王磊和他戀人的方法,也想了十幾種報復他們的主意,更不止一次想把他們的事捅出去,讓人都知道事情的真相,讓他們生活在眾人的鄙夷中。後來回想起時,魏紫都承認自己的想法瘋狂,好在這些她都沒有做,她選了另一條路。
  不管怎麼說,魏瑄都是王磊的兒子,魏紫不能讓他的爸爸有任何不好的名聲,這是魏紫放棄一切瘋狂想法的原因,一個肉呼呼的兒子抱在懷裡,任何母親都會心軟。
  所以,離婚之後魏紫的生活過的無比愜意,王磊明確告訴他的父母,他不會再有孩子,他的父母一開始不能原諒魏紫把魏瑄帶走的事,但在魏瑄是他們唯一的孫子的前提下,所有的好東西都像不要錢一樣送到魏紫身邊,他們名下的房產存款,都立了遺囑是魏瑄的。這一點魏紫樂見其成,她知道王磊父母對她有防備,但她只覺得好笑,她還沒落魄到要搶兒子財產的份上,只要確保一切都歸魏瑄,別的,她都不在意。
  而王磊和他的戀人,從此成了魏紫的免費勞動力,魏紫但凡有事,不論任何時間都會給他們打電話,因為魏紫的搗亂,兩個原本感情很好的人變得三天一小吵五天一大吵,最終以分手告終,雖然以後王磊又有了其他戀人,也從沒好過半年以上。
  王磊過的不開心,阿朱和阿碧都說是報應,魏紫卻知道,這裡面有一大半是自己的功勞,報復一個人,並不一定要立時見效,軟刀子割肉才是真的過癮,每每看到王磊生氣、傷心,魏紫面上不顯,心情卻是相當愉悅,知道你過得不好,我也就放心了。
  斜靠在美人榻上,手中拿著一本書有一搭沒一搭的看著,魏紫心想,自己可能真不是個好人吧,太過睚眥必報,缺少容人之量,這樣的性格很難成大器呢,好在她就是一個小女子,不用像大丈夫那樣光明磊落,真好!
  「母親心情很好?」林海進門就看到魏紫勾起的唇角。
  魏紫坐起身,說:「我這屋裡的人是越發懈怠了,你進來連個吭一聲的人都沒有。」
  以崔嬤嬤為首的幾人忙跪下認錯,林海自己搬了個圓凳在魏紫旁邊坐下:「母親不要怪她們,是我不讓她們出聲的,本想著母親在休息,不想讓她們吵了母親,這倒是我的不是,母親就給孩兒一個面子,饒她們這次吧。」
  「你倒是會做好人。」魏紫笑道,「罷了,林大爺都開口了,我也不能不給你臉面。你們且記著,這次且饒了你們,都下去吧。」
  眾人忙謝恩,又向林海道謝,然後白蘿方新上了茶來,眾人都退下,林海拿著美人槌給魏紫捶腿,魏紫笑得不行:「你這是做什麼?我還沒老的不能動呢,用不著你服侍,等我七老八十時,你再來表現也不遲,還不快住手!」
  林海想想也笑起來:「成日看母親屋裡擺著這東西,也沒見母親用過,今天也不知怎麼地,順手就拿起來了,倒讓母親笑話。母親能長命百歲,兒子就是天天伺候著也是心甘情願。」
  「嗯,我也想多活幾年,看著你子孫滿堂,我才能安心去呢。」
  「母親怎麼說這些?孩兒還小,萬事都要靠母親呢,妹妹們更是離不得您,說什麼去不去的,兒子不愛聽。您呀,最少要活個一百歲才行!」
  「呵呵,好,就聽我兒的,我爭取活上一百歲,做個百歲老壽星,一輩子看著你們。」
  林海笑道:「那兒子就和母親說定了,母親可不要半路扔下兒子不管。」
  「有這麼孝順的兒子,我哪捨得走啊!」魏紫也笑,「不過你這是怎麼了?好好的提這個乾嘛?還是誰給你氣受了?」
  林海說:「沒人給兒子氣受,不過剛看到先生那麼傷心,兒子心有所感罷了。先生和他姐姐感情很好,他姐姐卻猛然去了,他到現在都後悔呢,唉!」想到剛孟林半醉半醒間說的話,林海又是一陣唏噓,好在他父親雖亡母親尚在,子欲養而親不待的感覺,林海不想體會。
  「傻兒子,孟林想不開,你怎麼也跟著他鑽牛角尖?」魏紫說道,「人死不能復生,若一味沈浸在悲傷後悔中,才真真是讓去了的人不能安心,孟林這樣,他姐姐在天有靈,想來也不會安心,他心情不好,你有空兒多去陪陪他吧,給他找些事做,別讓他閒著,人吶,多愁善感傷春悲秋什麼的,都是閒出來的!不過,陪他歸陪他,可別跟著他學,咱們林家就你這一根獨苗,還指著你傳宗接代呢,你可別害我沒臉見林家列祖列宗!」
  林海漲紅了臉:「母親!兒子不是那樣的人!……我見母親對先生並無二樣,難道只是哄先生的?現在先生眼中只有母親這一個親人,母親怎可這樣傷先生的心?」
  「這就叫事不乾己啊!」魏紫幽幽嘆口氣,「我是把孟林當弟弟看……嗯,或許說妹妹會更合適些,不論他怎樣,我都能接受,也是因為他畢竟不是我親弟弟,這種事若發生在你身上,我怎麼可能這麼冷靜?倒也不是哄他,他喜歡誰,喜歡男人還是女人,對我來說,他都是孟林,這一點沒有任何疑問,但我也能理解他姐姐的心情,他是他們家唯一的男丁,卻為一個男人不婚絕嗣,他姐姐怎麼能接受?但是,他姐姐能罵他,我有什麼資格罵他?正因為我是旁觀者,才會理智的看待他的問題,才會覺得,他能夠堅持自己的立場,不去禍害別人家女兒,是一件很難得的事,甚至欣賞他的勇氣和決斷,但換到至親身上,那決不能接受……哎呀,說的我自己都亂了,我的兒,你能聽明白嗎?」
  林海不愧是靈透的孩子,魏紫雖然說得詞不達意,他愣是聽懂了,不但聽懂了,還從中領會許多東西,鄭重的對著魏紫說了一堆保證,倒讓魏紫有些愣愣的,不知道他是怎麼理解出這些的,不過只要林海三觀正常,魏紫也就放心了。
  高嬤嬤走進來,說:「太太,孟先生的師兄已經走了,給太太留了張紙條,您要不要看?」
  魏紫伸手接過,只見上面寫的是「小師弟既不肯和葉某離開,葉某告辭,懇請主人家照顧好小師弟,有需要幫忙之處只管開口」,下面還附著聯繫方式。
  魏紫順手把紙條遞給林海,問高嬤嬤:「他還有沒有留別的話?」
  高嬤嬤低頭垂眼:「另有一封給孟先生的書信,奴婢已經讓人給孟先生送過去了。」說完看魏紫沒有別的吩咐,才倒退幾步退下。
  林海笑道:「這人倒也有趣。母親,孟先生被人追殺的事,真是他指示的嗎?」
  「是與不是有什麼關係,只要孟林認為是就夠了。」魏紫淡淡一笑,「也好讓孟林早日死心,即便是喜歡男人,也未必要在一棵樹上吊死,忘了他也好再找新的。」
  林海說:「母親太樂觀了,先生是個一根筋,認准的人事物不會輕易改變,就是對那人死心,只怕也不會再看上別人。」
  「只能等他自己想通了。情之一字最是傷人,想不開時,眼前全是迷障,一朝頓悟,才發現一切都不過如此,天地這麼大,沒有誰離開誰不能活的。」魏紫感嘆道。
  林海飛快的看了魏紫一眼,試探道:「母親這是有感而發?」
  魏紫一愣:「也算是吧,你父親去時,我只覺得天塌地陷,若不是你們兄妹年紀還小,我放心不下,真是恨不得隨他一起去了。當時只覺得生無可戀,這幾年下來,只覺得都像一場夢,沒了他,咱們的日子不還是要照過,熬過來也就好了。」
  魏紫笑笑,說不出的灑脫,林海移了眼眸,扭捏半晌,才鼓起勇氣問:「母親尚還年輕,有沒有想過改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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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十二章、相看

  魏紫再沒想過林海會問這個問題,只見他滿臉認真,魏紫也收了笑,同樣認真的問:「海哥兒怎麼會有如此想法?」不等林海回答,接著道:「我從未有過這個念頭。我若改嫁,置你們兄妹與何地?你放心吧,當娘的不會給你們臉上抹黑,不會讓你們受一點委屈。」
  林海急道:「母親誤會孩兒的意思了!孩兒並非是怕人閒言碎語,更不怕受委屈,您是我和妹妹的母親,從小對我們疼若生命,兒子只希望母親過得好,至於外人的閒言,兒子並不放在心上,就像母親所說,只要自己過得好,別人的看法都無關緊要。」
  「好了,我知道你的心,瞧你急的滿頭是汗。」魏紫順手拿著帕子給林海擦去額頭上的汗,「咱們母子間還有什麼不能說的,其實把話說開了也好,我現在過得挺好,只想看著你娶妻生子,你妹妹嫁個好人家,也沒什麼別的追求,你也不用替我委屈,咱們家現在日子過的好,你又爭氣,我只等著享福呢!」
  林海放心的舒了口氣,魏紫看看他,笑問:「你還沒說,你是怎麼想到這上頭的?」
  「我回鄉考試時,正趕上當地一個鄉紳二嫁女兒,也是十里紅妝,嫁的還是縣令,眾人都說那位夫人命好,熬了幾年總算是熬出來了,不用守一輩子寡。兒子想到母親長日在家抄經拜佛,日子過的清苦,又不忍母親一直這樣下去,又不想和母親分開……」林海扭捏的說。
  魏紫早就瞭解到,因為順治母子都是穿越而來的,在提高女人社會地位上做了不少努力,現在的大清朝,並不像歷史上那樣摧殘婦女,婦人二嫁時有發生,雖然多是家境不太好的人家,但有權有勢的姑娘家,也有不少夫死再嫁的,雖然名聲不大好聽,卻也不會有人認真追究,且靠山越強硬的人家,底氣也越足,像魏家的背景,魏紫想再走一家,並沒有太大難度,也怪不得林海會有這樣的擔心。
  不過魏紫是真沒嫁人的心,一來是她一個現代人的內芯,不能接受沒有感情的婚姻,二來受過傷的人總是會顧慮多一些,三則是封建社會的媳婦不好當,有婆婆的都要在婆婆跟前立規矩,在丈夫跟前也矮人一等,哪像魏紫現在是一家之主來得自在?她腦子正常的很,才不會給自己找不自在呢。
  解了林海的心結,母子兩個又說起別的,魏紫就提起她這些天見的那些姑娘來:「從咱們家除服一來,我也出去做過幾次客,見了不少人家的姑娘,有幾個我挺滿意的,你別只顧著害羞,也聽聽她們的人品性格,看看哪個合心,有看中的,我也好給你安排見上一面,怎麼說也是要一輩子陪著你的人,自然要挑一個你喜歡的才行。」
  林海紅了臉,情知扭不過魏紫,加上少年慕艾,對他未來的妻子人選也有好奇之心,接了魏紫遞給他的一疊紙,上面是魏紫看中的幾人的畫像,還有她們的家世性情等介紹,林海一張張看過,紅著臉說:「能入母親眼的都是好的,兒子都聽母親安排。」
  魏紫笑道:「正是因為都是好的,我才不知選哪個好,你總要給點意見吧?」
  林海臉更紅了,從裡面捏出一張紙來,說:「我看這位姑娘挺好……」
  魏紫接過來一看,笑著說:「你眼光倒好,佟姑娘是很好,模樣性情都沒得挑,也是從小讀書識字,才情也不錯,難得的是管家也是一把好手,聽說她母親身體不好,家裡大小事宜都是她在料理,又不攬權,去年她嫂子剛進門,就把管家大權交了出去。既然我兒喜歡,少不得當娘的為你籌謀起來,你就等著娶新娘吧!」
  林海被魏紫打趣,更覺不好意思,忙找了個藉口匆忙離去,和萬嬤嬤打了個照面,萬嬤嬤迷惑的問:「大爺這是怎麼了?臉紅的跟煮熟的蝦子似的,也沒聽說他飲酒了啊……」
  魏紫說:「別理他,他這是害羞呢。」
  萬嬤嬤看到桌上的畫像,心領神會的笑道:「等大爺娶了親,太太就能歇著了。不知大爺覺得哪家姑娘合眼緣些?」
  「他倒有眼力,一眼就看中了佟家的貞瑤,那姑娘我也見過兩回,確實不錯。我想著,怎麼樣讓海哥兒遠遠見她一面,要是真中意,再找人到佟家說親。嬤嬤可有主意?」
  萬嬤嬤笑道:「太太可算是問對人了,要說別的人家,也許奴婢還不知道,但這佟家的事,奴婢和高姐姐跟在先皇后身邊十來年,那是熟的不能再熟的。佟小姐算起來還要叫先皇后一聲姑姑,兩家關係也不錯,她小時候還進過宮見過娘娘,奴婢也見過兩次,小小年紀就進退有度,長的又出挑,若是真能做成這門親事,和大爺倒是男才女貌。佟家規矩,女眷們凡初一十五都會到寺廟上香,最常去的是玉佛寺。太太想為大爺求個好姻緣,不妨也去上柱香。」
  魏紫會意一笑:「說的也是,這玉佛寺離咱們家也不遠,去上柱香也是應該。」
  打定主意就行動,這是魏紫的一貫風格,所以,在這個月十五時,魏紫就帶著兩個女兒去上香了,只有女眷出行,林海怎麼可能放心,自然是全程護送陪同。
  他們一行人到達玉佛寺時,時間還早,眾人先去正殿上了香,然後到後院的房舍里休息,中午在寺院裡用齋飯,下午還有得道高僧講經,魏紫雖然對這些東西沒興趣,但讓林溪和林沁聽聽倒也有用,她只當捨命陪君子了。
  魏紫等人休息的房間隔壁可巧就是佟佳女眷,魏紫和佟國維的夫人赫捨里氏相熟,因為先皇后的緣故,關係還算可以,因此魏紫也帶著女兒過去和她們見了個面,赫捨里氏倒也不擺架子,溫聲細語的和魏紫說話,稱贊林溪和林沁一回,又給魏紫介紹了和她一起的幾個女眷,裡面就有佟佳貞瑤,眾人相互見禮,魏紫也把對方的幾個姑娘好一頓誇,然後才讓小姑娘們自己出去逛去,她們好說話,反正能進寺廟後院的,都是女眷,也沒什麼妨礙。
  魏紫先問候了赫捨里氏之後,才說:「今日怎麼不見瓜爾佳夫人?」
  赫捨里氏皺眉道:「別提了,這些天大嫂身上不大好,正請醫服藥呢。魏姪女,你今天怎麼想起到這玉佛寺來了?可是有什麼緣故?」
  魏紫笑道:「倒也沒什麼特別的緣故,不過是想到各處寺廟里上柱香,求菩薩指點指點迷津。」
  「哦?」赫捨里氏來了興趣,「姪女有什麼為難事不成?」
  「眼前確實又一樁難事,我們家海哥兒今年也有一十五歲,我正想給他相看個合適的姑娘,才想求菩薩保佑,能給我們海哥兒一個好姻緣。」
  赫捨里眼睛一亮:「不知道姪女有沒有看上眼的?若是沒有,我們家裡倒有兩個適齡的,雖然沒什麼出色之處,倒也還算能拿得出手,我就厚著臉給你提一提?」
  魏紫笑道:「夫人也太謙了,佟家的女人哪有不好的,我們海哥兒若是有福氣娶到佟家女兒,那也是他一輩子的造化,只是孩子們的事還要問問本人的喜好,看看他是喜歡嫻靜的,還是喜歡爽利的,總要找個性情相投的,往後孩子們才能過得舒坦,夫人看我說的可是?」
  赫捨里氏一頓,笑著說:「姪女所慮甚是,倒是我心急了。」
  魏紫說:「夫人千萬別這麼說,等姪女問清了海哥兒的心思,還要求夫人給個薄面,做個中間人呢,夫人若是不管我,我可真不知該求誰才好了。」
  「你這張嘴就是會說話,讓人聽了心裡舒坦。」赫捨里氏一笑,「你都這麼說了,我若是不管,倒真成了罪過,你放心吧,只要是我能說上話的,就是破著這張老臉也也幫你說成了!」
  魏紫忙說:「有夫人這句話,姪女也就放心了,今天回去就能睡個安穩覺,姪女在此先謝過夫人!」說著站起身給赫捨里氏行了個禮。
  赫捨里氏笑罵道:「你這是硬把我往架子上架呢,行了,我說話算話,不會讓你這個禮白行的。你們家林海我也聽說過一二,知道是個用功上進的,這樣的好孩子,自然值得配個好的,你這當娘的,也好放亮眼睛好生挑挑,別委屈了孩子。」
  魏紫笑著應是,得到了赫捨里氏的保證,林海若真看上了佟佳貞瑤,有赫捨里氏在,這事大概就有八分能成,她也不用發愁冰媒人選,倒真是省了大心了。
  而外面,林海借著給妹妹送東西的空兒,倒真見了佟佳貞瑤一面,雖然離了八丈遠,也足以讓林海看清楚她的樣貌來,想到這可能是自己的妻子,林海臉上就是一紅,被林沁這個促狹的取笑幾句,更是手足無措,還是林溪看的不忍,笑著岔了過去,林海才恢復自己的清朗儒雅,臨走又偷瞄佟佳貞瑤一眼,佟佳貞瑤毫無知覺,林沁卻快笑岔了氣。

  第五十三章、偶遇

  林海可謂是依依不捨的走了,林溪和林沁笑夠了才走過去和佟家的姑娘們匯合,當然,林沁屬於豪爽派,林溪就要婉約的多,所以,走過去之後,佟家一位姑娘就問:「林二姑娘,剛才你笑的那麼開心,可是你哥哥說了什麼笑話?」
  林沁還知道要在外人面前給林海留面子,笑著講了個笑話,逗得姑娘們都笑了,林沁不禁有些得意,俏皮的衝林溪眨了眨眼,林溪抿嘴笑笑,也不說話。
  卻說林海紅著臉走出去之後,跟著他的小廝林濤和周順兩個笑的很鬼,林海知道他們兩個在笑什麼,虛踢一腳,帶著他們到不遠處的酒樓歇息用飯,店小二領著他主僕三人去樓上雅間,剛上了樓梯,從裡面轉出個人來,看到林海就笑道:「哈哈,這不是林家賢侄嗎?今兒倒巧,在這個地方遇見,旬日不見,你在家都做什麼呢?」聲音中透著一股豪爽。
  林海定睛看去,忙笑著執子侄禮,說:「原來是賈世伯,您近日可好?」
  來人身穿褐色長袍,年約四十多歲,氣勢儼然,面目剛毅,頗有幾分風姿,正是榮國公襲爵的賈代善,不過爵位到他身上,已經變成伯爵,按理他家門上的榮國公匾額早該取下,可惜他家沒個明白人,他讀書不成,只有一身蠻力,因此最喜讀書人,當年林崢在時,林崢是御前侍衛,他在兵部任職,兩人時有接觸,倒也稱得上一聲朋友。
  只是魏紫來了之後,對賈家沒有好感,賈家大部分人都是一雙富貴眼,看著林崢已去,不大把林家放在心裡,魏紫更沒興趣熱戀貼人家冷屁股,所以兩家幾乎斷了來往,賈代善雖然不滿,只是他的夫人史氏不願上林家的門,他又沒辦法親自和魏紫接觸,因此,只和林海保持了聯繫,但,相比林崢在時,兩家的關係可謂相差千里。
  林海其實對賈代善這個伯父的感覺不錯,但魏紫的怨念太過強烈,他不可避免的被魏紫影響,加上偶爾去賈家做客,也感受不到多少善意,一來二去的,也就只和賈代善來往了,更是不肯再登賈家的門,賈代善也曾問過原由,林海哪裡好說人家家裡人的不是,只能含糊帶過,好在賈代善也沒有再問,兩家就保持這麼一個有些尷尬的關係。
  不管怎麼說,賈代善都是林海的長輩,平時不去他家無所謂,見了面不理人家,林海做不出這種事,因此兩人就合到一處用飯,茶過三巡之後,賈代善笑問:「賢侄今天好興致,不在家讀書,怎麼到這裡來了?」
  林海淡笑道:「世伯見笑了,今日本是家母帶著捨妹前來上香聽經,侄兒是送她們來的,若不然,哪有工夫出來閒逛。世伯一向可好?我恍惚聽著二世兄訂了親,不知是誰家姑娘?」
  賈代善道:「哈哈,倒也是熟人,想來賢侄也聽說過金陵王家,現在管著各處進貢之物的王廣元,小兒定的就是他家大姑娘,也是門當戶對的一門好親!」
  林海笑著道了喜,和賈代善又聊了好一會兒,賈家一個小廝上來在他耳邊說了什麼,就見賈代善神色沈了下去,小廝說完,他強笑著對林海說:「賢侄,世伯有些瑣事要處理,不能陪你多聊,要先走一步,還望賢侄莫怪。」
  林海忙起身說:「世伯說的哪裡話,您有事在身,小侄怎敢怪罪,還請世伯自便。」
  賈代善點點頭走了,林海一直笑著目送他,他身邊的周順是個調皮的,等人一走,他就耐不住說:「也不知賈大人家中何事?看他的臉色可真不好看,難道是葡萄架子倒了?」
  受魏紫影響,林家上下對賈家都沒什麼好印象,也難怪周順會出言調侃。林海看了周順一眼,好在他雖然愛說嘴,卻知道什麼該說什麼不該說,當著人時就是個啞巴,只在背地裡稍微有些出格,不然林海還真不敢帶他出門,諷刺人他真是在行。
  賈代善走了,林海按照原計劃帶著人到琉璃廠逛去,他想看看能不能淘些好的書畫什麼的,古董瓷器他也不在行,只對書畫有些研究,想看看能不能弄到手兩幅名家作品,或掛在書房,或給林溪和林沁添妝,他知道這兩年魏紫一直在給她們準備嫁妝,他也想出一份力。
  可惜今天林海運氣不好,逛了半晌也沒什麼能瞧上眼的東西,最後買了幾方上等端硯,也算沒有空手而歸,卻在要回去時,看到一家首飾鋪子,有一支八寶攢絲赤金鑲珠釵,不知怎地一眼看上,買了來裝入盒中,卻並未送給妹妹,而是放在自己房中。
  回到玉佛寺時,寺里的活動還沒結束,又等了兩刻鐘,才看到魏紫等人出來,林海忙迎上去,扶著魏紫送進車里,眾人歸家不提。
  進了房,魏紫忙換了衣裳,只穿著家常衣服,歪在鋪著軟軟的毯子的美人榻上,舒服的眯著眼假寐,她對經書是真沒興趣,也是真的沒有慧根,聽人講經就像聽天書,唯一的感覺就是昏昏欲睡,但周圍的人都認真聽著,現在的風氣又是尊佛重道,她要是真睡著了,佛家信徒們一人一口吐沫都能把她淹死,只能強打著精神撐著,心裡哀嘆不已。
  「嗯∼還是家裡舒服啊……以後沒什麼事我是再也不出去了……」魏紫眯著眼嘆道,「去個人把大爺叫來,就說我找他有事。」
  蘭香應一聲就走,竹音和菊韻一人一邊給魏紫捶腿,這也是魏紫受不了的一點,聽高僧講經,她們這些女眷雖然沒去大堂,也是一人一個蒲團跪坐著,姿勢真心難受。
  不多時林海進門,自然的接替竹音的工作,給魏紫捶起腿來,丫環們都退到一旁,魏紫說:「佟家的姑娘你見到了?說說有什麼感想。」
  林海這兩天紅臉的次數比過去幾年都多,魏紫一問,他又紅了臉,結結巴巴的說:「挺、挺好的,母親做主就、就好。」

    第五十四章、輾轉

    林海這個樣子,魏紫還有什麼不明白的,自然是對人家滿意了,魏紫也是高興,雖然這世道指望男女自由戀愛有些扯,但在婚前彼此能有個好印象,成婚後感情會和睦的吧?不知怎麼的,魏紫又有些心酸,她是希望林海能和他的妻子琴瑟和鳴舉案齊眉,可是當林海表現出對別的女人的好感時,魏紫的准婆婆心態立馬就出來了。
    想想看,自己的寶貝兒子,從一個小嬰兒一點點養活大,培養成文質彬彬的翩翩美少年,忽然間有另一個女人來摘取你的勞動成果,原本最親近的母子間插入一個女人,而且,取代你在兒子心中最重要的地位,但凡是當母親的,心裡都會有些不舒服。
    魏紫一介俗人,不可避免的吃起那個現在和他們幾乎沒什麼關係的女子的醋來,忍不住又取笑林海幾句,把他臊得滿臉通紅才放過他。
    不過魏紫終究是有顆大心臟的強人,沒一會兒就把心酸吃醋的念頭甩到一邊,盤算起怎麼找赫捨里氏幫她保媒的事來。
    現在的提親,一般都是雙方先互通消息,達成一致後,才由男方請專業媒人上門提親,很少有貿然上門的,魏紫也不會做這種腦殘事,不管生活在哪裡,都要遵守當地的規則,但又不被規則束縛,而是利用規則為自己謀福利,才能過得滋潤,這方面魏紫深有體會。
    就像她和孟林的關係,有心人會嚼舌頭,但自從前幾個月的事之後,他們倒成了再清白不過的了,她和孟林私底下怎麼相處,只要外人都不知道,就不會有人說一個字,只要林海不誤會,就不會對魏紫造成困擾,而魏紫一直持有一種坦蕩的態度,和孟林的接觸非但從未瞞過林海,反而光明正大的在他眼皮子底下,讓林海潛意識中就認為這是很正常的事。
    也許,林海以前還會犯嘀咕,現在卻是完全的信任了,在他和魏紫私下說起時,魏紫都已經開始直接稱呼孟林「阿林妹妹」了,林海要是還有懷疑,那才真是腦子進水了,……呃,不知道是不是魏紫的影響太大,現在林海倒是覺得他不該和孟林太過接近,有些類似「男女授受不親」的感覺,他還偷偷請教過魏紫該怎麼辦,把魏紫笑個半死。
    林海是林家獨子,他的婚事,當然要盡善盡美,魏紫不希望過程中有任何一點差錯。結合這腦袋里的記憶,又詢問過身邊的嬤嬤們,確認沒問題之後,才給佟佳府上遞了帖子拜訪。
    赫捨里氏對魏紫上門的來意心知肚明,接到帖子後,直接回復第二天見面,魏紫就帶著女兒們去了,赫捨里氏也是妙人,特意邀了旁支幾家姑娘們一起來玩,相互見過行過禮,又讓姑娘們一起逛花園,她和魏紫坐屋裡說話。
    貴婦人們談話,從沒有上來就開門見山說主題的,都是先從互相問候開始,問對方你怎麼樣,身體好不好,睡的香不香,你家人怎麼樣,家裡的小貓小狗如何如何,廢話說一籮筐之後,才開始談那些有用的,赫捨里氏就問了:「姪女今天來不單是看我這個老婆子吧?」
    魏紫就笑道:「嬸娘真是火眼金睛,我還沒說,嬸娘就猜到了,我今天來,可不是有件事要夫人幫忙麼嬸娘可還記得,前些天咱們在玉佛寺偶遇,我求嬸娘的事?」
    「那才幾天前的事,我怎麼不記得?怎麼,就這麼幾天,你已經看好人家了?」
    「可不是,那天回去之後,我就問了小兒,他只說想找個溫柔嫻淑的,我倒是看中一位姑娘,真真是端莊大方,正好是佟家的姑娘,所以今兒才厚著臉皮來求嬸娘幫著問一問。」
    「哦?不知道你說的是哪一個?」赫捨里氏稍微提高聲音問,代表她很感興趣。
    魏紫笑道:「就是佟四老爺家的孫女貞瑤,嬸娘看這事可有希望?」
    赫捨里氏說:「原來是她,她倒真是個好的,你眼光不錯。貞瑤是十四年生人,我恍惚記得你家哥兒好像比她小些,她今年十六週歲,若是定親,成親的日子可不能拖太久的。」
    「這是自然,若此事能成,還要求嬸娘周全呢。」魏紫笑答。
    赫捨里氏低頭思討片刻,說:「倒不是我誇自己家女孩兒,貞瑤這孩子也是我看著長大的,要說性情模樣,真真是沒得挑,配你家哥兒,也不會委屈了他,你即有這個心,我幫你去問問她母親便是,若是能成,也是我一件功德。」
    魏紫忙笑著謝過,赫捨里氏笑罵:「你倒精乖,三言兩語給我派了個活兒,你動動嘴,我倒要幫你跑腿,事成之後,你要怎麼謝我?」
    魏紫笑著說:「嬸娘又打趣我,您若真想要,別說謝禮不謝禮,只要說一聲,姪女兒上山下海也要幫您弄來,只怕我弄了來,嬸娘又要罵我見外,您快別逗弄我了」
    赫捨里氏笑著嗔道:「越說越上臉了,你既這麼說了,我若不提個刁鑽的條件,豈不是便宜了你?這麼著吧,我也不要別的,只要是你親手做的,不拘什麼都行,你看可好?」
    魏紫能怎麼說?如今她是人在屋檐下,不得不低頭,林海的媳婦還要指望人家搞定呢,她還不是只能任人宰割,想想都替自己悲催,兒子娶媳婦,最忙的卻是她這當老娘的,真不公平魏紫達到目的,也不好總在人家佟家耗著,趕在中午前告辭離去,赫捨里氏自己想了半晌,讓人把佟佳貞瑤的母親請了來。佟佳貞瑤的祖父和佟國綱、佟國維是同族兄弟,他們這一支雖然沒有高官,卻也是個個精明能幹,她父親身上掛著個二等輕車都尉的爵位,官職為正三品護軍參領,各方面和林家都算門當戶對,只有一點,人家出身康熙的母族佟佳氏,雖說不是近枝嫡系,關係卻也並不算遠,佟佳氏又是滿洲八大姓之一,林家稍微有些高攀。
    所以,赫捨里氏把魏紫的意思向佟佳貞瑤的母親崔佳氏轉達之後,崔佳氏就不大願意,支吾著不肯表態,赫捨里氏一眼就看出她是什麼意思,默了默,說:「我只是給你們兩家牽個線,願不願意的,還要你們自己決定。依我說,給兒女選親家,是要看門第家世,更重要的還是看人品,女兒一輩子的幸福才是最緊要的,林家哥兒人品學問都是一等一的,今年才一十五歲,已經考過院試,還是當地案首,出仕入朝是早晚的,更好的是迄今都沒有伺候的人,本人潔身自好不說,上頭只有一個寡母,下面兩個妹妹,都是知書達理的省事人,他**還保證過,除非是嫡妻年過三十無孕,才會給他納妾,這麼好一門親事,若非我家裡沒有適齡姑娘,還能輪得到你家?你自己細想想吧」
    聽到赫捨里氏介紹林海的情況,崔佳氏就有些意動,等到赫捨里氏說到關於納妾這一點,崔佳氏更是眼前一亮,單憑這一點,就足以讓大部分有女兒的人家心動,崔佳氏雖說也有想靠女兒拉攏個強力親家的想法,但女兒的幸福也是放在心上的,何況林家只是比她期望的稍微低了一點,並不是差的不能接受,這麼一想,她也回轉過來,只是心裡仍有些猶疑,藉口要和她家老爺商量,暫時拖延幾天時間。
    晚間時分,崔佳氏就把事情向佟佳大人說了,佟佳大人以前也曾和林崢共事過,對林家倒挺有好感,當時就答應下來,崔佳氏嘴上應著,心裡仍打算先打聽一番再說。
    魏紫對這門親事能否成功很有信心,她根本就沒想過人家會看不上她兒子,在她心目中,自己的兒子簡直是世界上最完美的男人,能嫁給他是八輩子修來的福氣,雖不至於自大到認為天下的女子任他挑,也自信的認為不管是誰嫁給林海都不會委屈。
    因為她就沒往這方面想過,所以樂天的認為,過不了三五天赫捨里氏就會給她回信,她就可以找了官媒去提親,結果在家等了五六天,那邊仍沒有一點消息傳回來,她就有些心急了。
    魏紫很想去佟家找赫捨里氏問個清楚,又覺得這樣太不矜持,顯得有些跌份,強自按捺住心思,猜測可能是對方不同意,這麼一想,又開始後悔起來,她都已經讓林海看過人家姑娘了,林海現在心裡有了個念想,萬一此事不成,他豈不是要失望?
    越想魏紫就越焦慮,更是暗恨自己心急,總是忘了事緩則圓的道理,早知道如此,她乾嘛要多事的問林海意見啊,直接等定下親事再告訴林海就是,雖然有些不尊重孩子,但現在就是這個風俗,大家都是這麼過的,她不提,林海根本不會有主動挑戰傳統的念頭,越想越覺得自己犯傻的魏紫,狠狠啃了兩斤蘋果,都沒能平復她煩躁的心情。
    幸好,沒等魏紫發狂變身,赫捨里氏遲來的請帖終於送到她手上,約她明天過府一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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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五章、小定

    再次來到佟府,魏紫可沒了上一次的信心,她只怕赫捨里氏對她來一句「對不起,我盡力了」,回去不好和林海交代。忐忑的來到赫捨里氏面前,一眼看見她滿面笑容,魏紫的心定了一半,若是真沒戲,她不該笑成這樣才是。
    果然,魏紫剛坐穩,赫捨里氏就笑道:「想必你也知道,我今天找你來為的什麼,先給你道個喜,貞瑤的阿瑪額娘都同意這門親事,我這個中間人也算是不負所托。今天請你來,一是給你報喜,二來也是想讓你們兩家准親家見個面,相互瞭解瞭解。」
    「呵呵,還是嬸娘面子大,我就知道,把這事托付給嬸娘,是再正確不過的選擇了。」魏紫笑著說,「還是嬸娘想得周全,我們兩家以前也不怎麼來往,相互之間總有不熟悉的地方,現在見見,把各自的想法一說,就是有什麼矛盾的地方,也好早日解決了,省得以後鬧不愉快。姪女多謝嬸娘了,為姪女家的事,還累的嬸娘操勞,姪女真是慚愧。」
    赫捨里氏笑道:「很不必你說這些,我不過是傳句話,什麼操勞不操勞的,再者說,我也不單單是為你,也是想給我們家女孩兒找個好歸宿,只要孩子們過得好,我就是再累些也甘心。」
    兩人正說著話,有人來報崔佳氏到了,赫捨里氏忙讓人請進來,魏紫起身迎接,崔佳氏穿著一身淺綠色雲紋繡蘭草直筒旗裝,腰身處是改良過的,越發顯得身量纖細,頭上梳著小兩把頭,上面插著白玉扁方,簪著珠釵簪花,典型的滿族貴婦妝扮。
    魏紫打量崔佳氏時,崔佳氏也在打量魏紫,魏紫因為是出門做客,穿著打扮很有賣相,上身穿著淺紫色蘇繡錦衫,下面是撒花純面百褶襦裙,外罩同色纏枝蓮紋褙子,裙邊系著絳紫宮縧,白玉雙衡比目佩,頭上梳著反綰髻,插著一支翠玉嵌珠簪,一支鑲珠寶蝴蝶金釵,整個人顯得乾淨清爽,兼之魏紫長相不錯,又總是掛著淡淡的笑容,很容易讓人產生好感。
    這也是因為出門的關係,否則在家魏紫可不肯穿這麼正式,多是裡面套上中衣,外面罩一件外袍,只要不露餡即可。要說吧,以前魏紫很喜歡古代衣飾,覺得又漂亮又華貴,三分長相也能穿出七分氣質來,可真到了這裡,天天里三層外三層的裹著,讓人真心難受,春秋冬還好些,夏天真是活受罪,哪怕天氣再熱,也要按照里衣、中衣、外衣的順序一一穿下來,最少也有四五層厚,還糊的密不透風,在外面隨便走兩步就是一身汗,魏紫特受不了,所以夏天更不愛出門,整日在擺了好幾個冰山的房間里待著。
    所以,魏紫漸漸學會偷工減料,套上寬大的袍子,裡面穿什麼一點也看不見,她還能松快些,尤其是在自己內室時,更是肆無忌憚,反正沒有她的准許,誰也不會貿然進屋,在私下放鬆些無妨,只有在出門的時候,才會穿的一板一眼。
    崔佳氏這幾天可沒閒著,她發動自己身邊一切能夠動用的力量,對林海及其身邊的人進行各種調查,當然,沒查出什麼不好的東西,林海年紀還小,又守了三年孝,並不常在人前露臉,但認識他的人大都是贊不絕口的,林家家風素來不錯,魏紫名聲也極好,越是調查,崔佳氏對這門親事就越滿意,所以,今天見了魏紫,是即客氣又親熱,相處的頗為和睦。
    魏紫和崔佳氏相談甚歡,而赫捨里氏終歸是比較向著自家人,半開玩笑的對魏紫說:「你這個親家可是極疼女兒的,對你家哥兒最滿意的一點,就是你說的,只要嫡妻能生下兒子來,就不給兒子添人,我保這個媒,可是跟人家說好了的,你可要說到做到,別讓我言而不信。」
    魏紫忙笑道:「嬸娘和親家只管放心,我從來不是那種會揉搓媳婦的人,只要他小夫妻兩個和睦,我才不會硬往他們中間插人,不單是我,連海哥兒我也能保證,他絕不是那等愛顏色的,親家只管安心把女兒交給我,我自會當成親生女兒疼。」
    魏紫這番表態,讓崔佳氏看她更順眼幾分,兩人和諧友好將各自對未來的期望進行探討磋商,求同存異,不到半晌,就把未來大事定下基調,隨後各自滿意而歸。
    魏紫回到家,先問林海在做什麼,得知正在用功讀書,魏紫也沒讓人打擾,只拉著幾位嬤嬤商量請哪家媒人的事,高嬤嬤和萬嬤嬤在宮外時間不長,這方面就幫不上忙,崔嬤嬤和甘嬤嬤兩個各有推薦,魏紫三人斟酌半晌,最終選定一家。
    選定人選,魏紫就讓林管家去去請媒人來,等到晚飯時,遂把這個消息告訴給林海,林海短時間內被魏紫取笑幾回,臉皮總算是練厚了些,不再動不動臉紅,聽了這個消息,雖然還有些羞澀,卻竭力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
    翌日一早,媒人上門,魏紫本來對媒婆這個職業沒什麼好感,不過這個人看著卻並不討厭,臉上也沒有標誌性的媒婆痣,也沒有塗脂抹粉,整個人收拾的清清爽爽,四五十歲年紀,長的富富態態,未曾說話先帶笑,看著就很討喜。
    魏紫三言兩語把事說了,又讓崔嬤嬤給了些賞錢,媒婆就高興的往佟家去了,不到一個時辰就轉回來,滿面笑容的賀喜,當然啦,兩家事先已經有了默契,這不過是走形式罷了,但即便如此,魏紫也很高興,又給了媒婆一錠銀子,另選了好日子讓她去佟家問名。
    正式提親男方要送上活雁一對,為表誠意,活雁是林海親自捉的,到日子之後,媒婆提了活雁到佟家提親,佟家收下禮物和林海的庚帖,同時把貞瑤的庚帖交給媒婆,媒婆用紅紙包了送回林家,魏紫親自把庚帖壓到灶君神像前淨茶杯底,以測神意。
    三天之內,林家一切正常,沒有摔盤砸碗、飯菜餿氣、貓狗不安等事,於是將庚帖取出,請了人測算雙方是否相合,得回的結果是「大吉大利、天作之合」,於是皆大歡喜。
    魏紫又忙著準備大雁、喜餅、金銀首飾等物送往佟家,告之對方這一好消息,也就是納吉,佟家把喜餅散給親友,並送回禮若干,其中就有貞瑤給魏紫和林海做的衣裳。
    等把這些都給忙完,時間已經過去近兩個月,冬天再次光臨大地,不到十月,京城就下了頭場雪,魏紫才松了口氣,有心做些別的事。
    其實以林海的年紀,是真的不用急著成親,現在的男子,成親多在十八九歲,即便等到二十四五也不是很出格,只用一句先考功名再考慮親事就可以解釋過去,但魏紫仍是七早八早就把他的親事定了,這當然是有原因的。
    還記得林海曾偶遇賈代善嗎?他們當然不可能只見那麼一面,事後,林海又和賈代善見了一次,這次還是賈代善主動約見的林海,拉著林海又是敘舊,又是套關係的,慢慢就把話題轉到他家的姑娘身上。
    嗯,這個姑娘倒不是嫡女賈敏,而是庶出的女兒賈玫,比林海小一歲,如今也正在議親,賈代善就看上林海了,想把他女兒推銷給林海,好在當時魏紫已經有意向和佟家結親,林海就以此為藉口給推脫了,事後還把這件事當插曲告訴了魏紫,魏紫當時就警鈴大作,直接告誡林海,她堅決不同意賈家的女兒入林家的門,還被孟林笑話她反應過度。
    自從知道自己身在紅樓,又是悲催醬油黨的林家,魏紫怎麼可能不做好防火防盜防賈家的準備賈家上下都是富貴眼,林家低調成性,人家自然看不上,出了一個賈代善,別人都對林家不感興趣,不過,他們對林家沒興趣,魏紫對賈家興趣可就大了。
    紅樓里的老太太賈母,現在還只是史夫人,賈代善的老娘現在依然健在,她在賈家離一言九鼎還差得遠,但人家手段高超,戰鬥力強悍,嫁給賈代善二十幾年,賈代善屋裡姨娘通房一大堆,上面還有婆婆壓著,竟沒讓任何一個搶在她前面生下兒子的,而且,賈代善唯二的兩個兒子,都是她生的,只有兩個姨娘在她生下兩個兒子之後,才生了兩個女兒,其中一個還在生孩子時大出血而亡,女兒就從小養在她身邊。
    強人不管什麼時候都是強人,賈母在二十三年時,以三十六歲高齡生下**賈敏,成功向所有人宣告,她才是最的賈代善心的人,任誰也越不過她去。
    這種強人,魏紫自認不是對手,她有的,僅有對紅樓劇情的熟悉,所以,為了擺脫這麼一家子不著調的姻親,魏紫決定,早早給林海定下親事,省得跟賈家有什麼牽扯,她這一招本來是防賈敏的,沒想到賈敏還是個小蘿莉,先就把她的庶姐給擋了。

    第五十六章、不明

    魏紫這才體會一把什麼叫無心插柳柳成蔭,她是真沒想過,賈家的人怎麼就這麼自大?還是說,賈代善對自己家的姑娘就那麼有自信?
    魏紫對什麼嫡女庶女的,並沒有太大的感覺,但是,現在的人們普遍對嫡庶之分看的很重,林海是林家唯一的男丁,是林氏族長,怎麼樣都該娶一個嫡女的吧?賈代善憑什麼認為他的庶女能配得上林海?魏紫真心想不通。
    魏紫沒少關注賈家的人和事,早就知道,史氏雖然把賈玫養在身邊,其實對她並不重視,尤其是賈敏出生後,賈玫更成了小透明路人甲,雖不會明著苛待,卻也從不曾好生教養過,賈玫還有一個妹妹賈改,從小就養在姨娘身邊,更是一身小家子氣,且賈玫十四歲,賈改十三,史氏從來沒有帶她們出去做過客,更別提見世面了。
    在這樣家庭中長大的女孩子,能有什麼特別出色之處?魏紫深表懷疑。林海的妻子,是林家當之無愧的當家主母,若是自身才能氣勢不足,怎麼擔當大任?
    這麼想著,魏紫越發覺得自己英明神武,早早給林海訂了親,別人誰也別想惦記她兒子,這樣多好。不過,十六歲就成親,在魏紫看來太早了些,但在世人眼中,這個年齡倒是正合適,當然,如果能晚一兩年會更好,可惜貞瑤年齡在那裡放著,不好等太久。
    冬天已至,室外天寒地凍,魏紫了了心事,就犯了懶病,整天待在屋裡不肯出門,外面也實在是太冷,穿著棉衣,外面還要罩著大毛衣裳,風刮得厲害時,還要加上鬥篷,人笨的要死,魏紫不願意受這個罪,連兒女們晨昏定省的時間都給改了,就怕早上太冷,凍著孩子們。
    魏紫現在日常起居都在暖閣里,炭火燒的很旺,在享受上面,魏紫從來都不心疼錢,不過燒炭的危險性比較大,本土人士都很習慣,魏紫卻總擔心會煤氣中毒,所以,哪怕天氣再冷,她也要開一扇窗子,而且要個要求林海等人和她一樣,就為通風透氣。
    魏紫也曾打過其他取暖方式的主意,首選的方式,就是太陽能取暖,天然環保無污染,第二個想起來的,則是沼氣取暖,可惜,兩個想法都宣告破滅,前者更麻煩些,除了製作工藝要用貢獻值換取之外,且現在的技術水平生產出來難度太大,魏紫很快放棄這個方案,而沼氣取暖理論上現在是可以達到的,可是高昂的費用讓魏紫望而怯步。
    魏紫是個很能變通的人,既然高科技新技術不能使用,她也不強求,反正傳統的燒炭取暖也能將就,至於煤氣中毒的隱憂,只好讓丫環們多用心,凡是燒炭的屋子一天十二個時辰不離人,應該能夠避免的……吧?
    數九寒天里,外面來自西比利亞的寒流帶來陣陣冷空氣,屋裡,卻是暖風徐徐,只穿著夾衣即可,再厚就要出汗的,屋裡屋外簡直是冰火兩重天。林海和孟林一前一後進得屋來,可能是練過功夫的緣故,他們比一般人要耐凍的多,即便在在室外,穿的也並不很厚,都是一層夾衣,外面套了棉布袍子,進屋之後,把袍子脫了即可。
    魏紫穿著家常衣服,又歪在榻上看小說,榻上鋪著厚厚的毯子,身上也蓋著薄被,聽到說林海二人過來,才從榻上起身,坐到太師椅上喊他們進來。
    「你又在看書?」孟林一進來就開始吐槽,「這麼一本破遊記,也不知道有什麼好看的,你也不嫌夠?明明給你蒐羅不少奇本古籍,也沒見你多看兩眼。」
    魏紫毫不受影響,淡定的把書合起來抱在懷裡:「我喜歡,你管得著嗎?你不在自己家待著,又跑到我家裡來做什麼?」
    從孟林回到京城,到現在已經三個多月,魏紫自然不可能只做了給林海定親這一件事,她還在京里給孟林安了一個家。
    當初孟林很是瀟灑,直接讓他家的老家人把田產房產等等都給賣了,除了祖宅還留了幾個人看房子,其餘家業全部轉手,家裡的古董擺件書畫等物,一般的也都賣了,只留了些精品一起帶往京城,他們走的慢,比孟林晚了半個月才進京,當魏紫若干口箱子,裡面都是金銀珠寶古董書畫時,才知道孟林的家底真是不弱。
    魏紫身上有巨龍的血統,看到發光的珠寶首飾就移不開眼,但她還沒貪財到能把人家家底都給佔為己有的程度,所以,對孟林給她的「禮物」,她只挑了些珠寶,其餘都沒要。
    收了孟林的禮物,魏紫就想著給他一份回禮,讓陪房梁福和安三平跑了近一個月,才找到一處合適的宅子,宅子是三進三出的,面積不大,但位置好,房舍傢具齊全,只用略微收拾一些即可入住,更好的是還有一個小花園,離著林府也不遠,也就隔了兩條路。
    把宅子買下來翻新之後,魏紫就把地契房契給了孟林,讓他在京城安個家,他家那些老家人們也有個安身之所,不至於總客居在林府。
    孟林有自己的「家」之後,就不再住在林府,只是每隔一天到林府教林海習武,一開始大家都不習慣,過了好些日子才漸漸好些,也許孟林是真的想在京城落腳,又買了兩個小莊子,家裡人手不夠,也添了不少僕役,他的宅第也漸漸有家的感覺。
    魏紫對孟林是從來都不客氣,就像她使喚娘家哥哥們一樣,那叫一個理直氣壯,孟林早就習慣她的霸道,因此她雖說的難聽,簡直有趕人之嫌,孟林也不以為意,淡定自若的拿著茶壺倒杯水,端起來一飲而盡,然後又續一杯,當然,也是自動自發的,在魏紫面前,就要時刻牢記「自己動手豐衣足食」,不然渴死餓死都沒人管你。
    林海從孟林手裡接過茶壺,也給自己倒上一杯,喝了一口就把被子放下了,這口味他真喝不慣,泡的花不說,還加糖,林海喜歡的是廬山雲霧茶,對花茶無愛,但看孟林喝那麼香,林海心裡不由的犯嘀咕:怪不得娘親整天教他「妹妹」,連口味都和女人一樣。
    咳,得虧孟林沒有讀心術,要不然知道林海這麼編排他,非氣個好歹不可,指不定還要拿他練練手,人家只是愛好特殊了點,怎麼能懷疑人家的性別呢,太不像話了幸好,或者說可惜孟林沒這項特異功能,所以不知道在林海心裡,已經把他劃歸到另一性別的行列中去,仍在和魏紫鬥嘴逗得不亦樂乎。
    「餵,你最近是不是惹了什麼事,或是得罪了什麼人?」孟林問。
    魏紫立馬叫屈:「怎麼說話呢?我這麼奉公守法安分守己的人,整日大門不出二門不邁,樹上掉片葉子都怕砸到腦袋,我怎麼可能惹事?當心我告你污蔑啊」
    「那就奇怪了,從我回來,就隱約感覺有人在暗中調查府上,本來還以為是我多心,後來又發現不是,只是那些人功夫不錯,人又很謹慎,我一直查不出來歷。你再好好想想,這幾個月都見過哪些人,有沒有可疑之處?」
    魏紫想了半天,皺眉道:「我實在想不起來,要說見的人倒也不少,但是有動機這麼多的只有一家,但他們家又不像有這個能力的,而且現在也不在京城,……會不會是佟家的人在考察海哥兒,才安排這些人來?」
    「你覺得可能嗎?」孟林甩給她一個白眼,「這些人在你和佟家議親前就已經存在,而且,佟家有必要這麼做嗎?林海和他們家小姐都已經定親了,他們有什麼想知道的,光明正大派兩個人過來便是,用得著費這個事?還是說說你懷疑的那一家吧。」
    「我覺得那家更不可能,」魏紫把和那拉玉成的妻子發生矛盾的事說了一遍,「他們家若有這個本事,能找來這麼一批好手,當初怎麼會被擠兌的在京里待不下去?」
    魏紫輕描淡寫的話卻引來林海和孟林的極大關注,因為這事是在他們兩個離京時發生的,等他們回來,事情又已經落幕,魏紫也沒有到處訴苦的習慣,故而他們竟完全不知道此事,現在聽魏紫提起,兩人都是怒髮衝冠。
    「母親,這種人怎可輕易放過,他們現在在什麼地方?」林海臉上慣常帶著的笑容沒了,看著怪嚇人的,果真是平時越溫和的人發起脾氣來越恐怖。
    孟林卻關注的其他方面:「別開玩笑了,我會和你怎麼怎麼樣?本少爺玉樹臨風風流瀟灑,隨便勾勾手指頭,要什麼樣的女人沒有,怎麼會看上你?即便全天下的女人都死絕了,我也看不上你個半老徐娘侮辱我的人格不要緊,竟然敢侮辱我的品味,真真是活得不耐煩了,告訴我她在哪兒,我立馬找人砍了她,看她以後拿什麼亂說話」

    第五十七章、姨娘

    魏紫三人越是探討,心中就越是迷茫,不知道那些神秘人是怎麼回事,尤其是他們只是在暗中關注林府的動靜,並未做任何對林家不利的事,說是「監視」都有些誇張,但是,他們的「關注」又似乎有些太密切,讓人不能不心生警惕。
    「哎呀,想那麼多乾嘛,難道就為那幾個鼠輩,咱們還不過日子了不成?」魏紫左思右想沒有頭緒,煩躁的擺擺手,「是福不是禍,是禍躲不過,不管他們是什麼來歷,想要做什麼,咱們只管兵來將擋水來土掩,犯不著擔驚受怕的,別弄得人家還沒做什麼,咱們先自己嚇破了膽,那才叫丟人都該幹什麼幹什麼去,平時多加些小心便是。」
    孟林也不擅長謀略分析之類,看魏紫都不在意,他更不把那些人放眼裡,事實上,那些人武功並不比他高,只是行蹤神秘為人謹慎,他查不出來歷和目的,但真的正面對上,他相信自己能夠保護魏紫母子等人,武林人士,就是對自己充滿自信。
    林海卻不一樣,和魏紫孟林比起來,他要心思慎密的多,但對眼前毫無頭緒的情況也是頭大,不得不承認魏紫的態度雖然有些……呃,破罐子破摔,卻也是他們如今唯一能做的,畢竟,不論什麼時候,保持清醒的頭腦和良好的心態,最少能立於不敗之地,林海雖說不出這個道理,卻一點也不妨礙他這麼想。
    就這樣,在三個知情人或不在意,或不放眼裡的態度下,這股神秘人被林家人一致給無視了。
    嗯,至於林溪和林沁兩個小姑娘,這麼不和諧的事,就沒必要讓她們知道了吧?
    不過,雖然三個人都不再提起,態度上還是有些不一樣的,魏紫幾乎是全然不放心上,孟林和林海要重視的多,兩人隨後又商議半晌,把林府的護衛工作提升一個檔次,在一些容易被人潛入的地方挖坑埋了陷阱,顯眼的地方務必時時有人守衛,就算咱抓不到你,你也別想在咱的眼皮子底下做什麼事。林海和孟林二人不懷好意的想著。
    魏紫此人絕對也是個強人,最起碼她那堪比水管子粗的神經就不是一般人能比的,若是一般小女人知道自己被一群神秘人盯上,即便能夠不慌亂,心裡也會毛毛的,但魏紫只是驚奇一陣,隨後就把這件事給拋諸腦後了,完全沒有一點擔憂的跡象。
    這倒不是魏紫弱智到認識不到個中危險,而是她覺得,現在人家在暗,他們在明,他們能那人家怎麼辦?再則,魏紫心裡還有一個想法,這些人這麼神秘,孟林幾個月探查都沒有結果,實力可想而知,這樣的人盯上自己,總要有個緣由吧?
    要知道犯罪也是要成本的,比如說那些小偷小摸,坐個公交換個眼生的地方就可以下手,最遠也不過換個城市,若是為偷誰家幾百塊錢或是兩家破傢具,專門造個火箭飛到火星,這成本也太過高昂;再比如說,甲和乙吵架,甲衝著乙吐口口水,乙頂多揍他一頓,要是乙為此就衝甲家扔核彈,只能說乙是閒的蛋疼。
    現在林家就是這種情況。要論錢財,林家是家底頗豐,但能培養出這樣人手的人,林家這點家產,也入不了人家的眼,若是尋仇,魏紫怎麼也想不起和誰有過這麼大的仇怨,更何況真是尋仇的話,只怕早就動手了,不可能等到現在,養殺手可是個燒錢活兒。
    所以,魏紫認為自己家一沒有讓人眼紅的財富,二沒有對林家恨之入骨的仇家,神秘人們是監視也好,查探也好,對林家不利的可能性很小,這才是魏紫能夠放心的最大緣由。
    魏紫是不擅長陰謀詭計,但她也不是傻蛋,好好想想,把調理理順並非難事。
    且不提魏紫心裡的小算盤,一年一度的春節又快要到了,這是魏紫第一次正經感受古代的年節氣氛,前面三個年,都因為林家在孝中,大部分事都給簡略了。
    還別說,這古代的過年真有氣氛,剛進入十一月,嗯,現在人們大部分都說冬月,十一月倒是很少有人用,自從進入冬月,林府就開始採買各種年貨,今年是出孝的頭一年,比平時還要隆重三分,魏紫帶著些微雀躍的心情,每天看著眾人忙忙碌碌。
    莊子上的莊頭陸續來報賬,今年風調雨順,各處出產不錯,不過收益比上年有所減少,魏紫詳細問了,才知道也怪不得他們,去年康熙親征葛爾丹,朝廷對西北開戰,糧草價格上升,自然要比今年平平淡淡的強些。知道不是有人中飽私囊,魏紫也就不再多管。
    魏紫過得充實又忙碌,林海兄妹也不清閒,林海仍是不怎麼出門,大多是在家看書練武,也和魏紫一起處理外面莊子鋪子上的事,他以後就是林家的家主,總不好只知道清高自傲,卻連家人都養活不起,這樣的人別說魏紫看不起,林海也不能忍受。
    兩位姑娘正是開始插手管家事宜,林溪如今管著廚房,林沁管針線房,兩姐妹常在一起處理事務,相互學習相互監督,雖說林溪年齡大幾歲,指點林沁的次數多些,但林沁腦子轉得快,也幫林溪發現過兩次不足之處,兩人管的倒也像模像樣。
    林沁正坐在林溪屋裡的炕上,兩姐妹一邊說話,一邊各自拿著件繡活做著,丫頭們都圍坐在熏爐旁,她們二人現在身邊的小丫頭是超標的,原本每人已經有四大八小十二個丫鬟,後來孟林又送來八個,每人又多了四個服侍的人,好在屋子大,不然,單是這些丫頭們,都多的沒地站去,哪裡還有嬤嬤們落腳的地兒。
    兩個小姑娘是從小開始學的規矩禮儀,到現在,這些東西已經刻在她們的骨頭裡,一站一坐,無不表現出天然的優雅大方,姐妹倆都很養眼,相貌也有五分相似,氣質卻相差甚遠,林溪溫雅嫻靜,林沁嬌俏可人,一個沈穩,一個活潑,坐在一起卻又奇異的和諧。
    大廚房抱著菜單進來問午膳的安排,林溪翻了翻今天能做的菜式,笑著說:「吳姐姐,這些天淨是大魚大肉,我瞧著母親胃口不太好,想是吃膩了,你撿幾樣新鮮的做了,我瞧著上面有冬筍,做個鮮筍火腿湯來,再燉條新鮮的魚。」
    大廚房管事吳娘子笑著應下,自去安排不提。林沁一抬眼卻看到陳姨娘院子里的小丫鬟在門伸頭伸腦,心裡就是一股無名火,沈著臉把小丫鬟叫進來問話,小丫頭跪下說:「二姑娘,我們姨娘又病了,吃了幾服藥都不見效,精神也一日不如一日,心裡只是惦記姑娘,求二姑娘去看看陳姨娘吧」
    林沁面沈如水,當下就要發作,林溪忙悄悄拉了拉她的衣裳,林沁這才強忍著火,把小丫頭喝起來,帶頭往陳姨娘的小院裡去,林溪只是坐著,人家母女的事,她也不好摻和太多。
    林溪讓人把現在能採買到的各種食材報上來,她拿著單子暗想:母親喜歡吃辣,偏生吃多了又上火,有什麼辦法可以兩全其美?哥哥口味偏淡,整日讀書學習很是費腦,嬤嬤說多吃核桃是補腦的,嗯,讓人多買些核桃回來好了;妹妹倒是不挑食,就是喜歡吃點心,點心吃多了,主食就用的少,這不利於養生……
    不多時,林沁就踩著重重的步子走回來,林溪看看她失禮的樣子,還沒說話,林沁的教養嬤嬤先開口勸誡道:「姑娘生氣,也該注意禮儀風度,您剛才大大咧咧的實在不好……」
    林沁被說教一通,還要向嬤嬤道歉,心裡也是憋屈,忙把嬤嬤們請到隔壁暫且休息,回頭看到林溪正盯著她看,眼中是不變的溫柔與呵護,滿心委屈一下子找到宣洩口:「姐姐,我就不明白,姨娘她到底鬧什麼?隔段時間就要弄出個事來,也是母親好性,由著姨娘鬧,她倒越發沒分寸起來,如今,更是連裝病都學會了」林沁很想尖叫。
    林沁能說陳姨娘的不是,人家才是正經的親母女,不管魏紫和她關係再好,也是隔了一層,林溪每每看到陳姨娘借著各種理由、藉口鬧騰,林沁雖然也有不滿,但過後一點都不往心裡去,人家母女兩個感情好著呢,沒想到此,林溪就替魏紫難過,心裡也有一點埋怨林奇起來。
    這些年魏紫對林沁和林溪真的沒兩樣,吃穿用度自不必說,教養也是盡心盡力,可是,林沁卻總是偏向著林溪很不喜歡的陳姨娘,林溪對她的行為總是不滿的。不過魏紫教她尊敬長輩愛護妹妹,她就是心裡有意見,也不會表現在臉上。
    不滿歸不滿,終歸是自己妹妹,林溪也不好計較太多,問道「沁兒,你先慢點說,陳姨娘怎麼了?不管怎麼說,她也是你的生母,她若是有哪裡不舒服的,你多去看望也是應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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