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一十七章、反應
賈家的事,魏紫都不知道,她現在病了。
沒錯,從換了芯的魏紫來了之後,這是她第一次病倒,以往的小傷風小感冒什麼的,根本不用吃藥,這一次卻是來勢洶洶,高燒不退,人也有些迷糊,喝了幾天的藥,也不見好轉,林海急的不行,找四四請了太醫來看,藥方換了好幾個,也不見效驗,太醫只說這是心病,心結不解,他們也無能為力。
作為資深姨母控的四四同學,對太醫的說辭興趣大漲,抿抿他那愛新覺羅家特有的薄唇,眯著眼問林海是怎麼回事,林海無奈的把和賈家的親事說了一遍,四四大怒,早就學會喜怒不形於色的他也忍不住瞪了林海一眼,怒道:「賈家算是什麼玩意兒?也想讓爺問他家姑娘叫大嫂不成?大哥你就是心太善,對這種人就不該有一絲憐憫,他家的人要尋死,只管讓她去死,也省得活在世上浪費糧食怎麼,你們就這麼忍了這口氣?」
林海只能苦笑:「不忍又能如何?馬上就要成為姻親了,我若是要鬧,他們家固然沒臉,我們家也不好看,總不能為了他們連自己的臉也不要吧?」
四四怒極,聲音里都能擰出冰渣來:「你也知道姻親丟臉就是自己丟臉啊?就賈家人的行事,沾上就甩不掉的,你真和他家結親,就等著被他們拖累吧」
林海兩手一攤:「四爺說的我何嘗不知,可這件事終歸是我自己不夠謹慎,給了人可趁之機,不管怎樣,人家姑娘的清白幾乎毀在我手上,讓我眼看著她去死,我做不到。」
四四噎了噎,他倒不是發善心不忍傷人命,皇家的孩子手上哪有乾淨的,一兩條命在他們眼裡根本不當回事,但是林海不同,林海是真正的正人君子,該他負的責任他一定會負,哪怕這個責任是被人算計硬扣他頭上的,這事兒要放在四四身上,頂多一抬小轎抬進府去,往哪個小院一扔,她的死活根本不在四四眼裡,但是,當事人不是四四,而是林海。
林海的道德準繩非常高,根本做不來害人性命的事,他也會玩心眼使手段,但那是為了工作,絕不會因為私仇對那個人動手,而魏紫,作為一個法治社會長大的孩子,連只雞都沒殺過,氣急了會罵人,也許會說兩句狠話,但更做不來要人命的事。
可以說他們的想法和現在的社會有些格格不入,但並不代表他們錯了,人類進化幾千年,才從封建社會過度到法制階段,魏紫很相信一句話,哪怕一個人犯了死罪,能夠制裁他的,也不會是某個人,而是制度和法律,即便她在封建社會生活了十幾年,這種觀念也不曾改變過。
四四為什麼會喜歡魏紫,喜歡林家?說只是因為先皇后的幾句話,那才是天大的笑話,對他們這些從小生活在勾心鬥角中的人來說,林家人的乾淨,才是吸引他的最重要因素,就像林溪,嫁給四四好幾年,兒子都生了兩個,不管是在宮中,還是在四貝勒府上,對僕從也好,對他的妾室也好,從沒有加害過任何一人,即便是僕從犯了錯,也只是按照府上的規定處罰,為人敦厚,處事公道,哪怕胤禟這個最不服氣四四的人,都要誠心誠意叫一聲「四嫂」,八福晉那麼驕傲恣意的人,對著林溪也是敬重有加。可以說,太子妃是皇子福晉中身份最高的,林溪卻是皇子福晉中形象最好,人緣也最好的。
四四正因為瞭解這些,才會放心把後院全權交給林溪,也是因為瞭解林家人的思維方式,才會被林海噎著,他心中殺機一閃而過,作為一個有爵位、有實權、有皇寵、有身家的四有皇子,殺個把人不比捏死一隻螞蟻費多少勁,不過看看林海,又暫且壓下了。
魏紫病了將近半個月,大概是把幾年不曾生過的病一次得了,整日身上沒一絲力氣,吃藥吃的嘴裡沒滋沒味的,吃什麼都覺得是苦的,她倒也知道自己心情不好,所以身體好的慢,但新時代的人都有小強屬性,不是一兩件事打的倒的,養了一二十天,身子終於好轉。
魏紫此時真有些踏破虛空羽化而去的境界,她已經這麼努力在改變了,仍是改不了賈敏嫁入林家的事實,好一點的是林海已經有二子一女,只要保護好這三個孩子,林家是絕不會絕後的,至於賈敏會不會生,說實話,魏紫還真不關心,她倒更希望賈敏不會生,最起碼能少了些和賈家的牽絆。
輕易打不倒的魏紫稍稍放縱一下自己的軟弱,病了一場,自己想開了之後,很快康復,重新投入到熱情的生活當中,不讓一小撮討厭的人影響自己的心情,也是魏紫做人的一點小智慧,賈家再可惡,賈敏嫁進來就要聽林家的,守林家的規矩,她現在掌握著林家所有資源,若是連個兒媳婦都制不住,那才真是兩輩子都白活了,直接買塊兒豆腐撞死的好。
林海被四四教訓了一通,心裡對魏紫是愧疚萬分,覺得都是自己沒用,才會讓母親跟著操心甚至病倒,這個原本只是腹黑,但還正直的人,對賈家真是沒一點好感,他也反思過四四說的話,攤上這樣的姻親,還真不是好事,不過賈家倒也闖不出大禍來,他們那一家子男人,除了賈代善有些能力之外,其他都是軟腳蝦,就是想惹事也翻不起大浪。
這可不是林海的想當然,他也調查過的,賈家在京里這幾房人,如今顯赫的就寧榮二府,寧國府上老太爺賈演死了,如今是賈敬當家,那賈敬學問倒好,就是酷愛煉丹弄道,對經濟仕途沒一點興趣,如今只在道觀里住著,倒把爵位給了兒子賈珍,當時正趕上皇上要找理由降低這些軍伍家族的勢力,也沒給賈珍安排實權,只給他安了一個三等將軍的空銜,賈珍就是一紈絝公子哥兒,熱愛的是鬥雞走狗,眠花宿柳,外面的事一概不摻合。
而榮國府,賈代善到現在手上還有軍權,和軍中幾個實權人物關係也算良好,但是他的兩個兒子更不爭氣些,大兒子賈赦是個宅男,幾乎沒見他出過門,就跟沒他這個人似的,而賈政則是另一樣性子,古板迂腐,最愛讀書,偏又沒有天分,也是個扶不起的阿斗,這樣的人家,連利用的價值都不高,林海做內閣侍讀學士時,還曾聽康熙說過,賈家只要賈代善一死,他連對付的興趣都沒有,完全可以當做不存在。
在林海看來,和賈家結親,頂多是不能給他助力,他倒也從沒想過依靠妻族,這一點倒也無妨,不過賈家家風實在不咋地,這才是林海最不滿的一點,他擔心賈敏也染了一身壞毛病,嫁到林家又要給魏紫惹麻煩。
林海心中所想魏紫並不知曉,如果她知道的話,肯定要撇撇嘴,然後鄭重的告訴林海:賈家的男人是沒一個中用的,但是,他們家的女人都不是善茬,一個接一個不斷惹禍,王熙鳳還狂妄的說出「就是告我家謀反都沒事」這種話,嗯,也許賈家的女人也沒這麼差,王熙鳳出自王家,也許是王家的女人有問題?這倒值得魏紫沒事時研究一下。
不過因為想到王熙鳳,魏紫心裡就存了件事,用過晚飯,孩子們都去做功課,她就拉著林海問道:「我聽說賈家大房如今只有一個兒子,他父親是個不成器的,這孩子是他們大房的獨苗,若是也爛泥扶不上牆,往後還要拖咱們家後腿,你去打聽打聽他是個什麼品性的人,能拉扯的話拉扯一把,我記得他先頭的母親姓黃,也是出身書香門第,想來這孩子不會太差。」
林海忙答應下來,魏紫滿意的點點頭。她當然不是真的不知道賈璉是個什麼貨色,不過看了紅樓通篇,他倒還算賈家男人裡面有些用的,而且沒有壞了良心,他**黃氏是個好的,可惜去得早,魏紫恍惚記得賈璉現在還小著呢,也許能掰過來也未可知。
魏紫可真沒安好心,想給賈家培養人才,她純粹是為惡心賈母和二房那一乾人,想想看,若是賈璉長進了,也沒娶王熙鳳為妻,而是另娶一個厲害能幹的,他們夫婦是榮國府正宗的繼承人,他越出色,到時候襯托的賈寶玉越無能,賈母那個偏心眼的怎麼可能舒服?就是王夫人只怕也要咬碎一口牙,想想都是大快人心啊林海是個聽母親話的好孩子,辦事能力超強,沒兩天,就把賈璉如今的情況摸的一清二楚,這都是托了賈家那些碎嘴奴才們的福,那些人腦子里竟沒有一點不能洩露主人家情況的概念,只要略微給點好處,什麼話都往外說,林海一邊滿意得到情報的同時,一邊又不滿意賈家的鬆散無規矩。
一家人歡聚時間之後,林海就把自己查到的情況一一告訴魏紫:「賈家大房現在是只有一個兒子,我那未來的大舅哥整日在內宅和姬妾們廝混,身上領著個閒職,一個月也到不了衙門一回,賈家若是指望他,遲早是掃大街的命,那個孩子名叫賈璉,今年剛滿六歲,因為先頭夫人去了,如今跟著史夫人,倒還是個聰明的,只是不愛讀書,現在也只是在他們家學里認幾個字,不如二房的長子賈珠,只比賈璉大兩歲,卻聰敏好學,是個好料子……」
「停我問的是賈璉,你說賈珠幹什麼?他是二房的長子,又不能襲爵,前幾年還能捐個虛職,這兩年聖上管得嚴,誰還敢乾這個?又不嫌多個腦袋他也不過是知道自身劣勢,肯上進罷了。你說,那賈璉不愛讀書?」魏紫忙打斷林海即將出口的對賈珠的一連串誇獎。
林海有些不好意思,他看到好學之人,忍不住有些心癢,乾笑兩聲,接著道:「賈璉如今還小,性子尚且未定,又正是貪玩的年紀,坐不住也是常事,別的尚且看不出什麼,只是榮國府的人都說他差賈珠遠矣,讀書不如賈珠,性情也不好……」說著說著,林海察覺到不對,自動住了口,想想,又說:「母親,我怎麼總覺得這裡面有些不對勁,賈璉如今還是個小孩子,就是有一二分錯處,也是小孩子頑皮罷了,怎麼賈家竟沒一個誇他的?只要說起來,都是賈珠如何如何,這孩子就像是賈珠的陪襯……」
魏紫也皺皺眉,說:「這就是沒娘的孩子的苦處,咱們家只有你一個,沒人跟你比較,那賈家可不一樣,兩房雖說是親兄弟,總是有些爭鬥的,只是大人們有私心,倒可憐了這個孩子,小小年紀總被人和堂哥比較,還事事比不上,長大了不是叛逆成壞蛋,就是被鄙視習慣了成軟蛋,呵,這賈家真有意思,也不知賈代善大人知不知道?」
一句話提醒了林海,他決定立馬找人把這事透給賈代善,看他是個什麼表情,想來賈璉是他孫子,他總會心疼幾分吧?
想到就做,是林海的一貫作風,他這次也是沒安什麼好心,純粹是想看賈家的熱鬧,雖然這熱鬧不會流傳出來,但是有賈家的奴才們在,存心打聽還是打聽的到的,賈代善不是閒的發霉有空兒設計他嗎?不如給他找點事做,養好自己的孫子不必設計旁人強?
事情果然如林海預料的一樣,賈代善並不知道這事。因為賈赦已經娶妻生子,賈代善並不怎麼管他房裡的事,而現在的賈赦不過是個死宅,喜歡姬妾,也沒搶了良家女去,脾氣有些暴躁,也沒出過人命,這在正宗的古人賈代善眼裡,並不是什麼大錯,他只是覺得兒子性子太靦腆,不善於出門應酬,並沒有其他不滿。
而賈璉在宗學里上學,請的先生是老儒賈代儒,那是賈代善的族弟,賈代善倒也放心,賈家是史氏管家,孩子們生活上都是史氏料理,那是她親孫子,自然妥當的,而內宅的事,他一個大老爺們更是不關心,所以,在賈代善眼裡,他賈家真是一片和平,人與人之間和睦的都能提出來做典範,絕不會出現踩著一個誇另一個的存在。
可是這事兒偏偏就出了,他剛聽到時還不相信,不過略讓人查一查,滿宅子里竟都是誇獎賈珠的聲音,說到賈璉,那就是不愛讀書的頑劣小兒,賈代善小事胡塗大事可不胡塗,對子孫的教育也算是嚴格,做長輩的,總還是希望子孫成才的,聽到這些,他心裡怎麼可能舒服,當即發作出來,攆出去幾個碎嘴嚼舌的,史氏還要勸,說什麼「賈家歷來是積善人家,從來只有買人的,哪有賣人的」,賈代善也不聽,狠狠把下人們整頓一番。
不過賈代善也不笨,知道這裡面有貓膩,但他年紀大了,總想保持個表面的和睦繁榮,不想把醜事攤開來給人知道,他倒也因此懷疑上了幫史氏管家的王夫人,卻又沒有切實的證據,只能交代史氏,往後讓大兒媳邢夫人幫忙管家,不准王氏攙和家裡的事。
可惜的是,賈代善終究是大男人主義思想嚴重,他以為他吩咐的事,史氏作為他的妻子一定會遵守,事實上卻是,史氏當面答應了,過後也把邢夫人叫過來,說要把管家權給她,卻又不給她一點指點,邢夫人娘家不顯,一下子管這麼大個家,自是錯處不少,加上邢夫人這個人小氣,看不得家家上下奢靡浪費的作風,想要儉省些,結果落得人人埋怨,一時間賈代善耳朵里全是抨擊邢夫人的聲音,史氏又出來做好人,說邢夫人還不慣這些,小門小戶出來的女人果然不行,不如王夫人出身王家雲雲。
賈代善也不瞭解內宅事的彎彎道,加上他和史氏幾十年夫妻,對她是有信任的,結合下人們的話,覺得史氏並沒有冤枉邢夫人,她是真的有些拿不出手,因此也不再提讓她管家的事,那邢夫人興興頭頭管了不到一個月家,又被捋了下來,心理落差不可謂不大,也因為她這麼一升一降,讓賈赦覺得她丟了自己的臉,往後更不待見她了。
賈家上下雞飛狗跳著,魏紫和林海雖看不得直播,倒是能聽一聽轉播,聽得也很是歡樂,魏紫和林海一樣,他們兩個此時最討厭的就是賈代善,他越是焦頭爛額,魏紫母子就越是愉悅,魏紫是沒什麼心裡障礙啦,林海卻有些不自在,不管怎麼說,他和賈敏已經進行了小定,那可是他未來岳父,他這麼看他笑話,是不是有些不地道?
對此,魏紫嗤之以鼻,賈代善設計林家的時候,他怎麼就沒想過「地道」兩個字?魏紫心好,不代表她心軟,要人命的事做不來,要人出醜的事做著倒挺順手,誰讓賈家先不仁來著,還不許他們不義了?再說了,不過讓他們忙一些而已,他們家的事可都是自己做出來的,自己做得,還不許魏紫笑兩聲?天下哪有這樣的道理
第一百一十八章、成親
林海為魏紫的振振有辭折服,果然不愧是自己從小敬仰到大的母親,不管多不合理的事,被她開導過後,那叫一個天經地義啊,好像不停她的才是大逆不道,林海有時候都遺憾沒能繼承自己母親的優良口才,不然在部裡上班時,遇上那些頑固不化的人,也好用語言將他們打趴下,光是講道理,都能讓他們頭暈眼花,再不敢說個不字。
林海怎麼想的不是重點,他心裡雖然有一點不自在,但該看的笑話可是一點沒拉下,這不,賈代善那邊剛把家裡上下整頓一遍,那邊黃氏的娘家哥哥就找上門來,賈代善初看到他,還以為是知道了賈璉被誣蔑欺負的事呢,很是忐忑一番,結果卻不是,而是黃家哥哥聽說賈家宗學不好,特意過來通知賈代善,立馬給賈璉單獨找個先生,不然就讓賈璉去黃家讀書,正好黃家有個六叔摔斷了腿,如今在家教孩子們讀書,黃六叔性情嚴謹,學識淵博,賈璉能跟著他,總比在賈家宗學里混的強。
這位黃家哥哥倒不是林海的手筆,他只是適逢其會,他在大理寺上班,他手下有一個人和賈家有些姻親關係,兒子就在賈家宗學附學,因為沒什麼背景,總是被欺負,到家就對著母親哭訴,他夫人心疼兒子,就給他學了,他也想給兒子找個好一點的學堂,但他兒子資質平平,家裡條件一般,想去好學堂難如登天,忍不住有些發愁,在部裡唉聲嘆氣,有人問他,他就把前因後果說了,正好被黃家哥哥聽到。
黃氏是黃家女兒,她哥哥對她還是有幾分情誼的,對她留下的唯一的孩子賈璉,也願意照拂著,先前也曾去看過賈璉,只是賈家人不太熱情,賈赦又是那個混樣,黃家人未免有些看不過眼,漸漸就不大走動,但是,黃氏的兄長對賈璉仍是關心的,這不,一聽說賈家宗學不好,立馬就想到賈璉也在宗學念書,怕外甥學不了什麼真東西,馬上殺到賈家交涉去了。
賈代善一聽差點沒氣死過去,家裡不安生,族里也不爭氣,雖然他不是族長,但族長賈敬是他侄兒,沒的說,叫過來狠罵。賈敬也是光棍,賈代善罵他,他就罵賈珍,不但罵,他還打,打的賈珍哭爹叫娘,賈珍的親娘此時還在,抱著兒子一頓痛哭,賈敬還罵她慈母多敗兒,打罵玩兒子,命令兒子去整頓宗學,他就自覺沒自己什麼事了,轉身回道觀胡混。
賈代善發作來這麼個結果,自是不滿意的很,賈珍此時才二十來往,他也怕他年輕鎮不住場子,自己領著賈珍到宗學去坐鎮,學生們如何倒看不出來,反正給賈代儒的鴨梨山大,認為是對他不信任的表現,差點沒撂挑子不乾。
最後,賈代善也不算無功而返,他又請了兩位先生坐館,兩人都是以嚴格出名的,所有的課都讓這兩人來上,賈代儒掛個名頭,其實什麼都不用乾,賈代儒氣的夠嗆,卻也奈賈代善不得,只能認了,回家和老伴嘮叨幾句,或是罵兒子幾句,不過他還有一份錢可拿,日子倒不難過,加上以前存的,還能使喚幾個下人,只是心氣不順罷了。
覺得自己受了侮辱的賈代儒,決心把兒子教出來,讓別人看看他的能力,因此死命的逼自己的兒子,他兒子身子骨又不是很健碩,竟生生給累死了,賈代儒老伴哭的死去活來,賈代儒也暗自後悔,不該和人賭氣逼得兒子太狠,好在他兒子還留了個獨苗,也就是有色心有色膽卻沒腦子的賈瑞同學,但是賈代儒仍不死心,誓要教出個進士老爺來,從小對賈瑞要求嚴格,倒把他管成了另一個性子,最後也算出人頭地,這裡暫且不提。
賈代儒的事賈代善並不很關心,他是覺得賈家宗學給他丟了臉,也怕宗學不好誤了賈家子孫,所以才請先生整頓,賈珍被自己老子修理的金光閃閃,見賈代善肯管這事,他樂不得丟手,仍是遊手好閒,由著賈代善折騰。
等到賈代善忙完這件事,康熙四十年已經過了,轉眼進入四十一年春,林海和賈敏的婚期就定在*光明媚的三月里。
因為大家長賈代善心情不好,賈家過年都不怎麼敢開心,而林家雖然有笑話看,氣氛卻也熱烈不起來,對即將到來的喜事,真心高興的沒幾個人。
林晴三個都是小人精,那可是照著現代精英教育養出來的孩子,自從知道林海要娶親這件事之後,哪怕不知道賈家什麼人家,賈敏什麼性情,單是賈敏嫁過來要做他們後媽,他們就高興不起來,林晴和林暄都對貞瑤有記憶,知道那才是他們的娘,林晗倒是沒見過,架不住兄姐給他講啊,尤其是貞瑤是因為生林晗才去世的,姐弟三人中,反倒是他對貞瑤最懷念,相應的,也對賈敏最抵觸。
但是這件事三個小傢伙沒有任何發言權,別說他們還小,就是他們再長十年,林海作為父親要續娶,他們三個也之能幹看著,娶過來的人仍要叫一聲「母親」,每每想到這一點,三個孩子就陰著臉不說話,林海時時看到自家兒女陰沈的小臉,又問不出原因,只能求助他萬能的母親魏紫同學。
魏紫同學是善解人意的慈祥好祖母,三言兩語就讓林晴開了口,知道原因的魏紫抽抽嘴角,告訴孩子們:「等到新太太進門,她就是你們名義上的母親,不管心裡怎麼想,面上都要表現出對她的尊重不許對她甩臉子,都記住沒有?」
三個孩子沮喪的點點頭,他們是懂禮貌的好孩子,自然知道要尊敬長輩,不能對長輩失禮,可是,他們糾結的不是這一點好不好,用目光稍稍控訴一下自家祖母,三個小的抿著嘴不說話,魏紫挨個對著他們的小腦門敲上一記,說:「你們的母親自然是佟佳貞瑤,不管你父親娶了誰,這都是不能改變的事實,你們是你們父親的原配嫡子,是林家身份最貴重的孩子,你們的母親是你們父親的原配,任何女子都越不過她去,即便是新太太,在她的牌位前也要執妾禮,你們若是失了禮數,豈不是給你們母親丟臉?你們說是不是這個理兒?至於稱呼問題,叫一聲太太也就是了,反正他們家就是這麼叫的,倒也無礙。」
三個孩子這才高興些,解決了三個孩子的小心事,魏紫看他們對新太太並不是太抵觸,倒也放心了些,她還真怕孩子們抵觸情緒太明顯,不過孩子們沒讓她失望,不管心裡怎麼想,表面上的禮數都做得不錯,她也就這麼點要求了。
因為婚期臨近,林家總算開始有些辦喜事的樣子,不過因為對兒媳婦不大滿意,魏紫並不怎麼經心,只交代幾個管事的去張羅,規格要比當初娶貞瑤時低了一級,她也懶得特特的請老家人過來主持,只讓娘家兄長們到時候來撐個場面,只要不失禮就成,多餘的臉面,她是一分也不願意給賈家,默默的表達自己的不滿。
因為林晗的生日是在三月十八,嗯,目前沒人敢說這個日子不好,萬壽節呢,誰敢說不好,但是魏紫當然不會讓賈敏這一天進門,她還想看看賈敏是個什麼性情的人,能不能對三個孩子好,所以,如何給林晗過生日,是魏紫給賈敏準備的第一道考題,因此,魏紫特意把婚期定在三月十二,給賈敏六天時間,看她如何行事。
林家如今這一批下人,已經辦過三次喜事了,娶了一回主母,嫁過兩回姑娘,也算是經驗豐富,雖然每個主子事事盯著,各方面辦得倒也不差,而且特符合魏紫的心意,誰看了都說不出什麼,但和貞瑤一比,對比那是明顯的很,佟家的人看了,心裡自是有數,此後對林家越發親密,一點也沒有因為林海另娶而生分。
和佟家保持良好的關係,魏紫倒是真沒什麼私心,全是為三個孩子好,她今年四十三歲,也不知能活多少年,護著三個孩子成年不成問題,再多就不好說了,有親娘舅幫襯,總是好過些,就是有人想欺負他們是沒娘的孩子,也要看人家的外祖家答應不答應。
貞瑤的哥哥雖然不是皇上身邊的紅人,升遷卻也很穩定,佟老爺子老當益壯,看著再活個二三十年不成問題,有他們的照拂,三個孩子也多了一層保障,魏紫的想法是,你們佟家可以不管林海,但絕不能不管這三個孩子,而佟家因為林家的態度,加上對貞瑤的愧疚,自然不會對魏紫這個想法有什麼異議,對佟家來說,即便林海再娶,那也是他家姑爺,只要有三個孩子在,兩家的聯繫就是斷不了了,兩家都是一個心思,自然皆大歡喜。
林家對這門親事並不算重視,但賈家卻重視的很,賈敏的嫁妝單子是賈母史氏細心列出來的,說實話一點不比當初貞瑤的嫁妝差,若不是賈敏不能超過貞瑤去,只怕還要在厚上三分,賈家公中不少好東西都被史氏給了賈敏,她自己的私房也勻給賈敏不少,就是為了讓賈敏嫁進林家能挺直腰桿,不會因為是續弦而被看不起。
可惜的是史氏不知道內情,她知道的,就是官方的說法,以為真是女兒落水,林海救了她,女兒要守節,所以除了他誰都不嫁,在史氏看來,林海個二婚的,真配不上她如花似玉的女兒,可這事兒一是板上釘釘,她也只能認了,後來還是賈敏慢慢勸著,說了諸多嫁給林海的好處,她才真正從心底喜歡起來。
但是,因為史氏不知情,她就不會知道,不管她陪送多少,林家對賈敏的第一印象都不好,不管是林海還是魏紫,都覺得賈敏心思深,對她先是懷疑,想要打消這種懷疑,並非一兩件事能做到的,賈敏想收服林家上下的心,任重而道遠,幾乎是不可能的任務。
時間很快走到三月十二,早做好準備的林家人帶著儀仗隊吹吹打打一路到了賈家,經過一系列儀式,把賈敏抬到林家,賈家並不知道林家娶貞瑤時是個什麼陣仗,因此看到林家各處都挺合規矩,倒是很滿意,認為是重視他家姑奶奶的表現,不過舉行婚禮時,有人認出佟家人的存在,臉上就不怎麼好看,但是大喜之日,他們也只能忍著。
讓佟家人參加婚宴,這是四四出的主意,根本就沒跟魏紫提過,他自己直接對貞瑤的哥哥說,讓他一定要去參加,貞瑤的哥哥本來還不願意,不想看見妹婿新娶,但四四卻蠱惑他說,只要有佟家人在,賈家就矮了一等,新娘子只怕還要對他們行禮,貞瑤哥哥心動了,又怕毀了林海的婚禮,四四又勸說,賈家人不是傻蛋,絕對不會鬧起來,真說起來,你是林海的同僚,來喝他一杯喜酒也不犯法,而且還能讓賈家人明白,你妹妹留下來的三個孩子是有靠山的雲雲,總之四四想要忽悠一個人時,絕對能把人忽悠瘸了,林海婚禮上的佟家人就是明證。
魏紫對此好無所覺,她還是對古代風俗不瞭解,在她看來,人家前面的妻子死了,和原來的岳家保持良好關係是很正常的事,畢竟還有孩子在,但是,在古代,繼室要在原配靈前執妾禮,繼室面對原配的家人長輩,同樣要執晚輩禮,甚至在見禮的時候,繼室的家人和原配家人同在,也要先給原配家人見禮,繼室的家人反而要靠後。
當然,這是指娶繼室的人仍想和原來的岳家保持良好關係,若是兩家因為某種原因鬧翻了,繼室自然不用向原配家人低頭,不過這種情況極少,越是門風正派的人家,越不可能發生。
因此,在林海和賈敏的婚禮上,佟家人的出現,真的是很礙眼的存在,追究起來,完全可以說是林家在接著佟家打壓賈家,也不能怪賈家人臉色不好。
第一百一十九章、現實
魏紫因為不是本地人,對這裡的規矩認知並不深刻,不過賈家人也沒好到哪裡去,他們很有些暴發戶的感覺,從賈母史氏起,無一不喜歡金碧輝煌的風格,什麼看著值錢耀眼,就喜歡什麼,殊不知傳世的家族們,信奉的是低調的奢華,在這一點上,賈家差林家好幾條街。
賈家又是軍伍出身,賈代善的老子那一輩戰場上拼出來的功績,封了個公的爵位,到賈代善,不過才第二輩,賈代善倒是有些見識,知道亂世重武,治世重文,他們家如今並不得聖上重用,不過是躺在老一輩的功勞薄上吃老本,他也想改一改門風,所以,給大兒子求娶的嫡妻是書香世家出身,想要爭取清流眾人的青眼。
可惜的是,賈家除了他,沒人能看出黃氏的重要性來,黃氏雖然比較得賈赦的心,卻改不了他喜愛美色的劣根性,新鮮幾天仍去抱小老婆了,賈母史氏更是個小處聰明大事糊塗的典範,只覺得這個媳婦她拿捏不住,心裡就不喜歡,黃氏的日子過的也是艱難,年紀輕輕就沒了。
所以說,賈家上下,都對真正的世家大族的規矩缺乏認知,他們即便看到佟家人出現在林海的婚禮上,也只會心裡不舒服一陣子,卻並不能深刻認識到這裡面的彎彎道,所以,四四原本計劃的賈家鬧將起來,他趁勢出手,幫著林海把這門親戚隔絕了的如意算盤,也就沒有打響,他還以為是賈家之人如此善於隱忍,卻沒想過人家不過是因為不懂,還為此費了好一陣神,直到後面賈家鬧出的新鮮事爆出來,他才隱約猜到些。
於是,這場婚禮就在各方人不同的心思下,平靜結束了,完全可以算是沒有起一點波瀾。
嫁為人婦是什麼樣的?賈敏在此之前想過無數次,當然每一次都是甜蜜的,但事實呢?
在她的新婚之夜,林海喝了個半醉進門,臉上平靜的沒有一絲表情,也不管賈敏是不是羞怯,徑自吩咐自己身邊得用的大丫和二丫伺候著沐浴更衣,賈敏也在自己的丫鬟服侍下換了衣服,她還想和林海說幾句貼心話,林海卻一句也不耐煩聽,讓人把房裡的燈全都熄了,只留下兩只龍鳳燭燒著,賈敏坐在床邊上,林海順勢一推,抱著她就開始被翻紅浪。
當下一夜無話,第二天起來時,賈敏撐著有些酸痛的身子要給林海更衣,林海倒也不拒絕,由著她給自己穿好衣服,轉頭讓她盡快收拾好,兩人要去給魏紫磕頭,賈敏初為人婦,心裡還是有些羞怯,也沒察覺林海的冷淡,只是看到桌上那對龍鳳燭時,心裡就是一跳。
龍鳳燭是要徹夜燃燒的,最好是一直燃燼了,代表夫妻可以長長久久,但是,桌子上這對龍鳳燭,龍燭還有一小截,仍在燃著,鳳燭竟還有三分之二那麼長,不知何時已經熄滅了俗語說的人死如燈滅,偏又不是自然燒盡,怎麼看怎麼不吉利。
賈敏目光落在龍鳳燭上,林海自然也看到了,他也不大喜歡這個兆頭,但什麼也沒說,皺皺眉催賈敏動作快些,不要誤了時辰,賈敏瞧瞧天色,也不敢耽誤,忙叫人來給她收拾。
林海卻是不耐煩等賈敏的,但是新婚頭一天,他也不會不給自己的新娘面子,只是坐在外間喝著茶看著書,賈敏對頭一天見婆母非常重視,動作倒挺迅速,沒多久就收拾妥當,由她的兩個丫頭蘇葉和紫草兩個扶著出來,林海看她一眼,微微有些驚艷,領頭往外走去。
等到了魏紫房裡,魏紫也是剛收拾利索,正喝著花茶暖胃,林晴姐弟三個倒是都已來了,不管怎麼說,賈敏也是林海的新太太,是他們的長輩,總不能讓長輩等他們。不過孟潤和孟凡姐弟倆來給魏紫請個安就回了,他們不是正經親戚,不適宜今天拜見。
魏紫坐著喝茶,和三個孫兒輩說笑幾句,遠遠看到林海他們過來,也就住口不說了,等到他們進屋,她就細細打量了賈敏幾眼,這還是她第一次近距離和賈敏會面呢,不得不承認的是,賈敏倒真有一副好相貌,單論容貌,比貞瑤強上不少,林家女兒中林沁最是出色,和賈敏一比,也要稍遜一籌,怪不得能生出林妹妹那般絕色。
又是跪下敬茶那一套,上一次魏紫還有些緊張,這次卻完全無感,等喝了媳婦茶,也只是賞了賈敏一套看起來很貴重的頭面,真正該傳給賈敏的那對玉鐲,魏紫根本就沒拿出來,最起碼現在她並沒有從心裡承認這是林家長媳。
賈敏不知道這一點,所以毫無異色,看那套頭面款式成色都很好,還以為婆母看重,眼角帶著笑道了謝,和林海兩人在魏紫下首坐了,等著孩子們給她行禮。
林晴三人卻是知道的,林晴和林暄兩個都還記得,當初自己母親在時,非常寶貝一對羊脂玉手鐲,但凡出門,比要戴上的,那麼疼他們,都不許他們碰一下,說是林家歷代長媳才有資格戴的,當年她嫁給父親,是祖母親手給她戴上的,等到林暄娶媳婦時,她也要傳給林暄的媳婦。這事兒林晴和林暄一直沒有忘記過,連林晗也聽祖母講過,所以,當看到祖母沒有把那對手鐲給新太太,三人心裡都是一個想法:看來這新太太不討祖母喜歡。
林海自然也知道,但他自己對賈敏都不夠認可,對魏紫的行為也就只當不知道,在林海心裡,魏紫是個非常好的母親,若是以後認定賈敏合格,自然會把鐲子給她。
林晴三姐弟互相看了一眼,由林晴打頭,一次給賈敏行了禮,三人都依著魏紫的提點,直叫「太太」,林海眼神微閃,嘴角就帶了笑,知道這是母親的主意,他倒不怪孩子們失禮。
而賈敏果然沒看出不妥來,他們家這個規矩,即便是親生的,叫的也是「老爺」「太太」,她也知道別人家是叫「父親」「母親」,但是林家是什麼樣兒,她是真不知道,現在聽了這個稱呼,她就覺得與自己家是一路,並不曾往別處想,笑著受了禮,三個孩子都得了見面禮,這場清晨奉茶就算是告一段落。
隨後大家一同共進早餐,魏紫是擺足了老太太的款兒,一直讓賈敏站著立規矩,給她布菜,林海和孩子們都坐著用飯,賈敏仍是不覺有異,她家也是這樣,她的嫂子們孩子都生了好幾個了,也是要天天頓頓在賈母房裡立規矩,有賈母在,飯桌上就沒有她們的位置。
其實魏紫可不自在了,她多少年都沒讓人布菜了,冷不防邊上立著個人,她是真不習慣,不過她倒也不是存心折騰賈敏,這是她第一天嫁進來,該做的規矩都要做足,等到回過門之後,自然是一切恢復正常,魏紫不滿意她,頂多是盯著她一樣樣改了,卻不會故意為難。
總的來說,這餐早飯吃的還算和睦,賈敏對新家挺滿意,她如今也不過十七八歲,就是有些心機,在林海跟前也不夠看,而且,林海從小聽著宅鬥故事長大,又因為她還沒進門,先給林家留了個不怎麼美好的印象,所以,林海對她是防備居多,除了面子上的尊重,還真沒一點情意,因此,用過早飯,林海也沒有陪賈敏回房,而是直接到外書房看書去了。
賈敏同樣不在意,她娘家的父兄們,也沒有青天白日在內宅的,都是在二門外活動,她卻不知道,當初娶貞瑤,林海的三天婚假,可是全程陪貞瑤一起過的,除了三餐和老娘妹妹們一起用,其餘就是人家的二人世界,林海不是不懂情趣,不過是不想和賈敏玩情趣罷了。
賈敏進門前,賈代善找她深談一次話,告訴她好多道理,她也是真聽進去了,嫁進來之前,也曾想過,若是婆母苛待、繼子女不尊重她,她該怎麼應對,偏偏這多半日聽得見得,沒有一個人慢待她一丁點的,上到婆母、丈夫,下到丫頭婆子,每一個都規規矩矩,見了她就行禮問好,神色謙恭,態度尊敬,很是讓她升起一股當家太太的自豪感來。
等到回了房,床鋪是早收拾好的,那塊代表貞潔的白綢,一早就被高嬤嬤和萬嬤嬤兩人查驗過收了起來,她的另兩個大丫頭紫芝和艾葉就在房裡等著,而她早起見過的大丫和二丫也在,她想起這兩人是貼身服侍林海的,心裡有些泛酸,卻不便表現出來,笑著讓座,大丫和二丫能在林海身邊服侍,那規矩是一等一的好,自是不會在主子面前坐下,只站著回話,賈敏對這種態度挺滿意,臉上的笑就帶了些真心。
「兩位姐姐是老爺身邊的老人兒了,服侍老爺也比我時間久,老爺有什麼習慣愛好,我如今也不大清楚,還要兩位姐姐多提點提點。」賈敏笑著客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