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8、綿綿春雨(下)
半個月後雲珠又收到了宮裡傳出來的消息,知道弘歷的那位富察格格果然對高氏下了絕育藥,可能是因為高氏在她眼皮底下耍了一招的緣故,富察氏不但分別在高氏常用的養顏湯及飯食裡下了絕育藥,更在她常用的一款發油裡放了秘藥,估計用了一定的量後身體會虛弱或者會引發頭痛吧。
——在現代沉迷網絡小說時雲珠曾懷疑書裡動不動就描寫到書裡的人物握有某種秘藥,要麼使人不孕要麼使人身體變弱……或者乾脆就是毒藥,到底是否真有那麼神,要知道古代對於毒藥(砒霜)這些東西的販賣官府也是控制得很嚴的,再說以現代的研究的科學的眼光也很難相信古人能製出這麼針對性的藥來。可穿到了這裡後她相信了,這種藥並非沒有,只是它們很稀少,且都握在極有勢力的世家手中——簡而言之,沒有能力及運氣是不可能得到這種東西的。
絕育藥好弄,而讓人神不知鬼不覺導致身體虛弱或某方面病症的藥就不好找了,沒想到富察氏手裡也有,真是準備充分啊。
而高氏,也如願地成了弘歷的貼身侍女,最近幾天已經成功地以一個繡工精美的荷包換得弘歷指導她寫字的機會,在弘歷沒去富察格格屋裡歇息的夜晚常常紅袖添香,兩人感情進展神速。
被她收攏利用的張氏和劉氏私底下有些怨言,只是迫於高家的勢力不敢明著反抗。富察氏再怎麼打壓她們,每個月她們還是有一兩次伺候弘歷的機會,可自從高氏到了弘歷身邊,她們基本連近身的機會都沒有了。
心計是有的,手段也有些,可雲珠不得不感歎,這高氏真的是年紀還小,太過急進了。利用張氏劉氏套取弘歷的喜好習慣,拉攏她們對抗富察氏,這些都不錯,可你不能利用完之後就將人甩開企圖吃獨食呀,這樣會將盟友得罪光的……就這行事手法,即使沒有富察氏你早晚也得被其她女人給下黑手。
「姑娘,青岫姐姐過來了。」玲瓏在外邊說道。
雲珠隨手將幾頁紙撕成細碎扔到腳邊半鏤雕的銅簍裡,「讓她進來。」
「姑娘安。」青岫進了次間,見雲珠一身淺碧色旗裝,頭上斜插了支玉雕蘭花簪子,半坐在榻上,前面的紅梅小炕桌上擺著一副玉石棋盤,似乎正在打譜,靜雅而高貴,心頭暗讚,伶俐地上前行禮問安。
「不必多禮,額娘叫你過來可有什麼事?」
「是鎮國公府和伯爵府(馬齊府)、輕車都尉府(馬武府)給姑娘送來了衣飾,讓姑娘去收呢。」
雲珠無奈,從去年到現在,這三府以選秀的名義都送了她多少衣料首飾了?!「知道了,我收拾一下就去。」
送禮的人肯定還在,不能耽擱太久,雲珠為了更好地適應未來的生活從年後就一直穿花盆底子走路,在裡屋也不穿以往做的休閒袍子,力求一坐一臥一舉一動符合大家閨秀的優雅高貴,因此衣服和頭髮只略整了整,添了支壓鬢珠花簪,又戴了雙銀鑲東珠耳墜,就帶著素問靈樞往正院走去。
一路僕婦丫環紛紛行禮,到了正院,守門的丫環一見她蹲行了個禮便喊道:「大姑娘到。」給雲珠撩開簾子。
一進去,便見瓜爾佳氏端坐首位,陪坐的有四嫂鈕祜祿氏並惠珠,十來個三府常見的嬤嬤坐在下面的墩子上,一見她到都站了起來。
雲珠先給瓜爾佳氏請了安,又朝鈕祜祿氏和惠珠打了個招呼,才轉身對著這十來個嬤嬤溫婉地笑道:「盧嬤嬤索嬤嬤舒嬤嬤,上個月不是已經送不少衣飾麼,我的辛夷塢都放不下了。」這麼三天兩頭地送,別說惠珠眼睛要噴火,連幾位嫂嫂見了都要不舒服。
「哎,我的姑娘,福晉可說了,上個月送的是壽禮,這個是給您選秀備的……」盧嬤嬤喜笑言開地,她是富察氏的心腹,本對雲珠愛得不行,現在富察氏又懷了孕,更覺得是雲珠帶來的福氣,回起話來親熱恭敬沒半點客套。
「正是如此。」索嬤嬤和舒嬤嬤也同聲說道。索嬤嬤是馬齊的繼室喜塔臘氏身邊得用的,她見瓜爾佳氏含笑大方,雲珠清雅雍容,只坐在瓜爾佳氏下首的二姑娘臉色不太好,便笑容滿面道:「選秀可是咱家滿人姑奶奶人生最重要的一關,我們太太說了,等二姑娘選秀時也同樣備上一份呢。」
見惠珠臉色回緩了許多,心中暗想,庶出就是庶出,這氣度怎麼也無法跟嫡出的比,難怪老爺會這麼重視這府裡的大姑娘,這容貌似氣度看著就與別個不同。
舒嬤嬤也不是個差的,眼珠子一溜立時明瞭,「哎呀,我說這天底下的巧兒怎麼今兒個都碰上了,這禮不僅同時想到送到,連主子叮囑的話兒都差不多。四太太,我們太太說了,府裡如今還沒滿孝,人就不過來了,等姑娘大喜再備上厚禮……」
「一家人又何必論這麼多,三嫂真是……」瓜爾佳氏笑歎,心下卻是十分滿意,瞄見各自端了禮盒站在一旁的素問和靈樞,便問雲珠:「可是帶了回禮?」
雲珠含笑道:「空時給伯父和嬸娘們做的小東西,剛好讓嬤嬤們替女兒捎回去孝敬。」說著,從素問和靈樞手上接過盒子,親自放到嬤嬤們手上。都是入春以來她新制的花茶及一些鞋襪、抹額。
鈕祜祿氏(傅文的妻子,瓜爾佳氏嫡長媳)是個規矩好的,見此也不免暗讚雲珠細心周到,東西雖比不上三府送的貴重卻都是她親手制做的,從孝心和體貼上講再沒可挑剔的。
幾位嬤嬤均覺臉上有光,紛紛贊雲珠知禮孝順,尤其是索嬤嬤,瞥見惠珠略帶不安地坐著就知道她平日裡不曾想到這些,心道,也難怪人要偏心,從來都是禮尚往來,你不付出就光想著索取,哪有這麼便宜的事。雖說他們這樣的人家並不低看庶女,可也得你會做人吧?!
她哪裡知道惠珠這會兒也是又羞又窘……幾位嬤嬤來的時候她本和四嫂鈕祜祿氏正陪著瓜爾佳氏處理府務,想著能插口說幾句話,別讓他們只看到雲珠忘了這府裡還有個二姑娘,沒想到……雲珠回送手禮這一舉動便讓她無地自容。
她想避開,卻怕這麼一來更引人注意,她想站起來,說自己也備了禮,可腦袋裡亂紛紛竟怎麼也想不起來自己屋子裡有什麼東西好送。
嫡額娘瓜爾佳氏對她不錯,平日吃、穿、用什麼都不缺,教導規矩的嬤嬤和丫環什麼的也不少,過了年,更開始將她帶在身邊教導管家理事……說實在的,有點空閒時間她都給阿瑪額娘和和哥哥、姨娘做鞋襪女紅了,渾忘了其他幾府的伯父和嬸娘他們,至於素日存下來的荷包扇套帕子,此時卻想不出合送的。
她不相信,學的東西比自己還多的雲珠會有那麼多的閒工夫,又制花茶又做了這麼多女紅的……說不定,這些東西是錦繡做的,可是,她能嚷出來嗎?能說出來嗎?撕扯開來只會讓別人覺得自己嫉妒嫡出的姐姐,不識禮數,沒有規矩,更會得罪了嫡母,給家裡丟臉……
直到此時此刻,她才不甘地承認,自己與雲珠差的真不是一星半點,不止是嫡庶有別的身份,還有才藝、為人處事等方方面面。
……
回了自己院子的惠珠忍水住撲到床上痛哭,而得了瓜爾佳氏示意的教養嬤嬤焦氏揮退了下人後趁機教育她:「好了,姑娘別哭了,仔細哭壞了眼睛……」
「嬤嬤,我是不是很沒用?」
焦氏對這個一手教養大的二姑娘還是很心疼的,只是在大家族裡,嫡庶之別不是想爭就能爭得過的,「姑娘只是還小。」
「我十歲了,再過三年也要參加選秀……姐姐十歲的時候,可是像我這樣,什麼都做不好?」
還是看不透啊。焦嬤嬤扶她坐好,掏出帕子幫她拭了淚,勸道:「姑娘為何處處要與大姑娘比?撇開嫡庶之別,姑娘性子與大姑娘本就不同,擅長的也不同,如何比較?」嫡出的大姑娘性子溫婉沉靜,庶出的二姑娘反而驕矜好強,這真是……兩人的性子要能反過來就沒這麼多不順了。
「為什麼我不是托生在太太肚子裡?」惠珠說完又後悔地哭,柳姨娘對她也是很好的。
「姑娘想這些有什麼用呢,生在誰的肚子裡哪是我們凡人能做主的?姑娘何不想想比起京中其他府上的庶女,姑娘的日子過得如何?太太是個明理的人,只要姑娘安份,她就不會虧待了姑娘。
大姑娘是太太的心頭肉,是嫡出,別說禮法有別,就是沒有,心疼自個兒生的是人之常情,姑娘可看到柳姨娘對大姑娘比對姑娘好?我們只求太太在明面上不錯待了姑娘就好,其他的,太太有自己的嫁妝私產想給大姑娘多少都是她自個兒的事不是嗎?!二姑娘若是爭這個,可就是白給自己添不自在了。
再者,這府裡還是太太當家作主,以後繼承家業也是四少爺,姑娘將來不論嫁到誰家,靠的還是這府裡……有這些兄長在,姑娘將來在夫家才有底氣,可別白白糟了這好處。」
惠珠心裡其實也明白,只是看著其他人重視雲珠忽視了自己心裡不甘,「嬤嬤,你說等我選秀了,伯父他們也會送衣飾給我嗎?」
焦嬤嬤笑了:「我的傻姑娘,咱們富察氏可是滿洲著姓大族,世代官宦,就是庶出的姑娘也是金貴著呢,咱們好好學規矩,走出去也是名門貴女,別說老爺太太們,說是宮裡的主子也不會輕忽的。」
「真的麼?」惠珠輕喃著,走出去她也是名門貴女?
她心中生出一股子氣來,是啊,她在富察府永遠只是庶出的女兒,可是走出去她也是八旗貴女,只要選秀她能指個好人家,她也能當家作主,成為八旗貴婦。
想到這裡,她朝焦嬤嬤破涕笑道:「嬤嬤,謝謝你。我以後會好好學規矩的,雖然我不如姐姐聰穎能幹,可是我會盡量學好的……」
「二姑娘已經做得很好了。」大姑娘,天生的貴人啊,她這把年紀了見過的太太格格也不少,還從沒遇到過像大姑娘這麼□皆全的呢。
只是,這人太完美了,當真是件好事麼?天底下能配得起的也只有皇宮了,那可不是個清靜地……
作者有話要說: 晉江抽得太厲害,好多文文都打不開,也不知放在這裡親們能不能看到:)
29、春來誰作韶華主(一)
在裕嬪的期待,熹妃的舉棋不定,皇后烏喇那拉表面莫測實則隨意的態度中雍正五年的選秀終於在四月二十這一天拉開序幕。
雲珠一身素雅的藍色旗裝,坐上家裡備好的騾車,按照本旗的參領、領催等安排的次序,魚貫銜尾而行。
秀女進宮參選,是根據滿、蒙、漢排列先後次序,前面是上屆選秀留了牌、這次復選的女子,後面是本次新選送秀女,分別依年齡大小排列,傍晚時發車,入夜時進入地安門,到神武門外等待宮門開啟後下車,在戶部司官的主持下由宮中太監的引導,按順序進入順貞門。
雲珠隸屬鑲黃旗,在滿八旗裡為身份高貴的上三旗,排在最前,在聽了內監總管及管教姑姑們的一番話後便在管教姑姑們核對錄頭牌後進入分給的屋子裡歇息。
一間屋子分住三個秀女,雲珠是第一個進的屋子。屋子空間很大,左右各用青地軟煙羅及萬字錦地花卉欄杆做了隔斷,出於隱私、安全、潔癖等考慮她放棄了對著大門的明間,找了有支窗的左次間將東西置好。
這時,屋裡又走進來一位秀女。那秀女也同樣穿著湖藍色旗裝,圓潤可愛的臉蛋,閃閃的大眼,正滿是驚訝地盯著她……有點眼熟,雲珠輕眨了下眼,想起這不就是莊親王府跟赫蘭一起擠兌她的小姑娘麼?雲珠唇邊浮起淡淡的笑:「你好,我是富察.雲珠,家父李榮保,鑲黃旗人,今年十五歲。妹妹叫什麼名字?」
莫非她不記得自己了?小姑娘白淨的臉上閃過鬱悶與不悅,不過仍是福了禮:「你好,我是珂里葉特.果新,家父員外郎額爾吉圖,是蒙古鑲藍旗人,今年十三歲。」
珂里葉特氏?好熟悉的姓……這不是未來的愉妃麼?在正史裡,她高壽兒子短命,在還珠裡,她短命兒子腦殘……
「別擋在門口。」一個脆亮的聲音響起,果新氣惱地轉身與雲珠一道看向門口,只見門口站了位姑姑與秀女,後面跟了個小宮女。那姑姑瞧了屋裡的雲珠,眼睛一閃,緩聲道:「幾位秀女在家裡是貴女,可到了這兒還只是秀女……若出了什麼差錯,後悔就來不及了。」大清的例律擺著,是沒什麼情面好講的,撂牌子還是輕的,突然暴斃然後罪及家人的也不是沒有。
果新和那秀女聞言身上的氣焰果然消了不少,果新瞪了那秀女一眼,逕自走進右邊的次間,歸置自己的東西。
那管事姑姑也不在意,指著一旁恭立著的宮女道:「她叫小葉,是分給你們的宮女,打水之類的活兒可以吩咐她做。」
「小葉給小主兒請安。」小葉行了個禮便垂頭站到一邊,那管事姑姑笑了笑,轉身去了。
「去給我打點洗漱的水來。」新來的秀女不緊不慢地走了進來,將東西放到榻上,對著雲珠微笑道:「這位姐姐如何稱呼?」
小葉應聲去了。
很頤指氣使嘛,看來出身不錯,雲珠也不計較她的失禮,大方地將方纔跟珂里葉特氏介紹的話又說了一遍。這秀女聽了將眼底的那抹漫不經心斂起,道:「原來是雲珠姐姐,我是伊爾根覺羅.淑蘭,家父伊克善,今年十五歲,跟姐姐一樣出身鑲黃旗。聽說姐姐在『金英會』上寫了兩首好詩,可惜我那時生病不能躬逢其盛。」
「妹妹誇獎了,誰不知妹妹祖父伊桑阿乃文華殿大學士、《三朝國史》總裁官,名門家風,想必妹妹也學識不俗,我這點子墨水可不夠看。」
淑蘭聞言一笑,眼角掩不住地得意,伊爾根覺羅乃滿洲著姓大族,而她更是毓出名門,書畫方面的造詣確實比其她八旗貴女高了一些。這屆選秀滿朝上下心知肚明是給皇四子皇五子選嫡福晉,而皇四子更是帝王看重培養的未來儲君,給他選嫡福晉不就是選未來的皇后嗎?為了四阿哥,皇上不太可能將出身滿洲著姓大族的秀女指給五阿哥,她是很有可能被選中的。當然,眼前這個富察氏很有威脅,誰讓她們富察氏一族在禁衛軍中根深蒂固,朝中勢力也不可小覷,雖然去了個馬武,可還有個晉了伯爵並加封太保的馬齊在……
「姐姐,剛才那個丫頭」她指了指進了右次間的果新問,「是哪家的秀女啊?」不會全都是名門貴女吧?這富察.雲珠看著溫婉親和,可別讓人給她拉去了孤立自己。
「所謂的名門家風就是背後打聽人?想知道我是誰當面問啊。」果新走了出來,挑釁地朝她笑了笑,「我叫珂里葉特.果新,家父員外郎額爾吉圖,是蒙古鑲藍旗人,今年十三歲。」世家大族有什麼了不起,嫡福晉可只有一個,還不如她這樣的機會大呢,是滿人,出身不高,但也不低,可不正和當今的熹妃娘娘當初一個情形麼?
淑蘭臉色一變,哼了一聲,走到自己榻上整理起自己的衣物,不再理會她們。
真是小心眼兒。果新也不睬她,逕自對雲珠道:「雲珠姐姐,我要去打水洗漱,你要不要一起去?」
「也好。」雲珠可不敢用別人端來的水飲用洗漱。
兩人提了水壺出門往早先管事太監和姑姑說過的燒水處走去。出了院門有小太監值夜,聽了雲珠說要去接水的話便勤快地給她們引路,接了水後又幫她們提了回來。
「有勞你了小路子。」雲珠背著果新塞給他一個荷包。
小路子人機靈又勤快,托管事公公頂了這個伺候秀女的工作就是為了賺點錢給窮困的家裡寄去,今天雖說幫了不少秀女,可並不是每個人都像雲珠一樣對他態度親切平和,當下收了荷包又真心誠意道:「小主兒以後有事儘管吩咐。」
雲珠笑了笑,跟果新一起進了屋子開始洗漱準備歇息。
第二天,秀女們開始進行初選。所謂初選就是核對錄頭牌,按名冊到一處院落的屋子裡讓嬤嬤們檢查身體是否有缺陷、異味等等。
雲珠準備充分,一進去就給幾位嬤嬤一人一個薄薄的荷包,估計家裡也給這些檢查的嬤嬤打了招呼,她們對雲珠態度出奇地溫和,動作也輕,速度更快。出去的時候雲珠朝她們感激地笑了笑,心想,前面那位洪絡氏一進去折騰個半天,出來臉色煞白煞白的……可真嚇壞了不少人。
她卻不知道在她走出屋子後那幾個嬤嬤面露滿意的神色,這位富察秀女果然不虧是上面看中的,雖然微有緊張,神態卻鎮定大方,省了她們不少手段,而她那一身滑嫩的肌膚完美無比,別說疤痕了連顆小痣都沒見著,還有那淡淡的玉蘭體香一聞便知是天生使然萬中無一……
——雖說她們是負責檢查秀女身體的嬤嬤,可她們並不是變態,秀女們要是個個不扭捏、大方、各方面又優秀得不用她們抬胳膊抬腿檢查個沒完的話她們也省心啊,整天聞著別人身上味道還道是什麼好事啊,雖說是貴女,可愛在身體熏香、抹東西的可不少,碰上個愛作怪的能噁心死人。
雲珠這一關輕鬆過了,那個伊爾根覺羅.淑蘭則快到午時才回,而珂里葉特.果新則到了下午才回了屋。三個人都默契地沒對今天的檢查多說什麼,十幾歲的少女,對之種檢查還是覺得很尷尬很難為情的。
檢查持續了三天,三天後,總管太監將秀女召到了一起,被念到名的都是落選的,哭喪著臉的、抹著淚的……一個不落地被遣送出宮。
這一屆的秀女總共三百四十七人,只這一輪就刷下了近百人。
第二項挑選的內容是由太監檢查秀女的眼、耳、鼻、頭髮、皮膚、頸項、背部,一處不合格便除名;音色、神態,口齒不清、嗓音粗濁,應對慌張者也淘汰……這一項,又刷下了近四十名秀女,同樣被遣送出宮。
以上為初選。
剩下的兩百零九名秀女繼續留住宮中接受第二輪挑選。
作者有話要說: 這是愉貴妃珂里葉特氏的資料
愉貴妃 珂里葉特氏
中國(清朝)嬪妃
姓 珂里葉特氏
封號 格格→海常在→海貴人→愉嬪→愉妃→愉貴妃(追封)
徽號 愉
旗籍 蒙古鑲藍旗
出生 康熙五十三年五月初四
1714年6月15日(1714-06-15)
婚姻名份 格格
逝世 乾隆五十七年五月二十一日
1792年7月9日 (78歲)
紫禁城永和宮
墳墓 裕陵妃園寢
30、春來誰作韶華主(二)
所謂的第二輪挑選其實是秀女在留住宮中的一個月內,由內務府、禮部等專門教導規矩禮儀的嬤嬤和管教太監們檢驗秀女們的各項規矩禮儀,如走路、吃飯、喝茶……是否過關。雲珠相信,除了正式的檢查,平時裡她們生活的一舉一動也是隨時有人在暗中觀察的,雖然這些在暗中觀察的人隱藏得很好,可雲珠是什麼人?十幾年每天雷打不動的靜坐和瑜伽鍛煉,再加上玉蘭花玉蘭果不間斷地吃,她的身體和精神無比敏銳,遠超凡人。
這第二輪挑選對於小門小戶的八旗秀女可能有些難度,可對於出身名門大族的貴女就跟吃飯一樣容易,她們要做的,是盡量使自己的舉止更優雅端莊,使自己的言行更得體尊貴……這一點,在雲珠的屋子裡就能看得出來,珂里葉特.果新每日維持得辛苦,伊爾根覺羅.淑蘭和雲珠則游刃有餘,只是伊爾根覺羅.淑蘭每日與族妹顧珍等人呼朋引伴、前呼後擁的,那做派極引人注目,而雲珠則跟在家裡一樣,被召集檢查的時候隨大流,其餘的時候練練字、繡繡花,不然就去花園走走……她跟很多秀女談得來,或是談衣飾,或是談琴棋書畫,或是談美食……總之從來不交淺言深,也不談敏感話題。
其中一位談得來的秀女是怡親王福晉的族侄女兆佳.玉桂,騎尉唐古圖之女,正白旗人。也不知怡親王福晉跟她說了什麼,這位才十三歲(週歲十一)長得嬌嬌小小的秀女在第四天就找上門來認識雲珠了,小姑娘性格有些伶俐,卻不莽撞,語言也不直白,只相處了一會兒兩人就覺得很是融洽,便在接下來的日子漸漸多了接觸。
春天,原是百花盛開的季節。雲珠這些日子但凡有空便到御花園散步賞花,蓋因在這古代連賞花也是件奢侈的事情——單一種花不難找,難得的是集天下各種名貴花卉於一園。也幸好皇帝將選秀的日期定在這春光大好的時節,要是往屆,想要出來消遣還怕被太陽給曬黑了,所以跟雲珠有同樣興致的秀女也不少。
在家還好說,選秀這種關乎一生的大事,是不可以表現得太過孤芳自賞的。所以,呼朋也好引伴也好,都要出來走走,沒伴也能認識幾個不是?
這一天,雲珠約了玉桂到御花園賞花,兩人正看到一株西府海棠說起海棠花無香的遺憾時就又碰到了熟人——這個熟人是雲珠不怎麼想見的赫蘭。
「雲珠,到宮裡這麼久了怎麼也不來找我玩?」赫蘭好似全忘了莊親王府的事一般,看到雲珠就拉著身邊的秀女走了過來說道。
「又不是在家裡怎好到處亂走,再說,我也不知道你住哪兒呀。」
赫蘭一哽,訕道:「也是。」接著又興致勃勃地介紹起身邊的秀女,「這是富察.佳慧,跟我同一屋的秀女,雲珠,她族姐是四阿哥身邊的格格呢。」
暈,這赫蘭每次認識的人怎麼都……雲珠都不知道要說什麼好了。
「雲珠姐姐,她們是誰呀。」玉桂脆生生地問道,眼睛在赫蘭和富察.佳慧兩人臉上來回轉,直看得兩人尷尬不已。
「我介紹一下,這是兆佳.玉桂,今年十三歲,正白旗人,父親是騎尉唐古圖;這位是巴林訥穆.赫蘭,十六歲,蒙古正藍旗人,父親是察哈爾總管布坦;至於這位佳慧姑娘——」
富察.佳慧大方地行了個禮:「家父是郎中圖什巴,正紅旗人,我今年十四歲。」
雲珠也不知赫蘭跟她講了多少自己的事,便也福了個禮將自己也介紹了一番。
介紹完了幾人也沒像知心姐妹一樣玩笑,赫蘭見雲珠待自己淡淡的,知道她在記恨莊親王府的事,心中便有些忿忿,覺得她心眼兒小,自己都拉下臉來跟她打招呼了她卻擺這款兒,一點也不念兩人在察哈爾的交情。不過她心中雖然不悅,表面卻還是對雲珠很是親熱,進了京待選的這段日子,她才清楚地明白到雲珠家族的勢力以及馬齊在朝堂上舉足輕重的地位,不像以往,只是聽說,然後覺得馬齊老了,馬武去世了,富察家也不怎麼樣的想法。
可惜,新年皇帝厚賜李榮保的消息來得太晚,「金英會」上的事使得兩人的友情出現了裂痕。想到這裡,她埋怨雲珠心胸不夠開闊的同時也有對弘暲福晉郭絡羅氏有些不滿,若不是聽了她的話自己怎麼會去做那惹雲珠不快的事……
赫蘭自以為將心事掩藏得很好,殊不知雲珠目光敏感,漫不經心之間便將她那細微的表情及眼底的情緒納入眼中,心中冷笑,若不是身在宮中真想轉身就走。
突然,隔著假山的一側傳來吵嚷聲,赫蘭和佳慧兩人眼睛一亮,「我們過去看看。」竟繞著假山小跑過去。雲珠和玉桂猶豫了一下,也跟了上去。此時不止她們,附近的秀女也被吸引了過來。
「你們說,要怎麼辦吧?」小太監眼睛紅紅的,指著地上的幾朵極漂亮的牡丹道:「『紫二喬』也罷了,『皇冠首案紅』可是皇后娘娘最喜愛的,如今被你們摘了……」
一位身穿藕色繡櫻花旗服的豆蔻秀女怯懦道:「我們不知道它這麼名貴,想著摘來戴……」
教導嬤嬤沒教她連皇宮裡的螞蟻都不能亂踩麼?雲珠詫異地看著這位神色有些天真的小姑娘,她的年紀看起來跟玉桂差不多,長得跟衣服上繡的櫻花差不多,粉嫩、嬌美。
「不是我們摘的,是她!」另外一位穿著紫色繡纏枝海棠花樣的軟緞旗服秀女立即指著說話的秀女說道,「要罰的話罰她好了,我們不過是碰上了在一起賞花……才不要為沒做過的事受罪!」
站她旁邊穿紅色繡富貴牡丹花樣旗服的秀女拉了下她的手被她甩開,而穿藕色旗袍的秀女則愕然地看向她:「不是你要摘的麼,怎麼變成我摘了?」
「哼,就是你摘的。」穿紫色旗服的秀女轉頭問那穿紅色旗服的,「如玲,你說是不是?」
「這——」那如玲遲疑著。
「怎麼回事?」一位管事姑姑匆匆趕了過來,看了看地上的牡丹,嚴厲地問。
「蘇姑姑,您看怎麼辦吧,這可是皇后娘娘喜歡的『皇冠首案紅』呀,前兒還說等它開了要搬到景仁宮擺著呢。」小太監忙抹了淚說道,「這牡丹性喜陽光,這兒又涼爽不悶熱,我奉師父的命每日搬這牡丹來這裡曬一個時辰,今天來搬回花房就碰到她們將牡丹給摘了……」
蘇姑姑聽了臉色連變,也不由為難起來,皇后娘娘對花草也不是特別的喜愛,但這牡丹為花中之王,每年牡丹花開總會尋幾盆好的擺到景仁宮欣賞……這事兒,難辦了!看來只能將犯事的秀女關起來再說。「三位小主兒,先跟奴婢走一趟吧,等這事兒稟了皇后娘娘自會放你們回去……」
「我不要,不是我摘的,我不要去!」穿著紫色旗服的秀女使勁拉了下身邊穿紅色旗服的秀女,「你說,是不是她做的?」
那身穿紅色旗服的秀女猶豫了一下,緩緩點了下頭。
「不是我……」那穿著藕色旗服的秀女噙著淚質問其餘兩人,「虧我還當你們是好朋友,想著跟你們一起承擔責任,明明是你們摘的,為何賴到我頭上?」
穿紫色旗服的秀女冷笑,「誰賴你了?」
蘇姑姑皺眉道:「除了你們三個還有誰能證明?」這些秀女可不是普通的宮人,她也不能隨便委屈她們。
……
玉桂低聲問:「你覺得是誰摘的?」
雲珠笑了笑:「問花不就明白了?」掐斷花莖可是需要用力的。
赫蘭聽到,往前踏了兩步朗聲道:「蘇姑姑我有個主意。」
所有人都往這邊看了過來,雲珠淡定地站著,敏銳地感覺到有什麼視線投注在自己身上。
「你說說看。」蘇姑姑說道。
「掐了花的人手上必有花漬留下痕跡,姑姑使人檢驗一下就清楚是誰做的了。」赫蘭眉尾一揚笑道,渾然不覺得穿著紫色旗服的秀女噴火似的目光直欲將她的身子刺出洞來。
「你們過去看看。」蘇姑姑朝身後的兩個嬤嬤說道。
那兩個嬤嬤身壯力強,很技巧地制住了還想反抗的紫衣秀女,扳出了她的手,那瑩粉色的指甲上果然還沾了細微的綠漬。那穿著紅色旗服的秀女也一樣,只那穿著藕色旗服的秀女的手細膩白嫩乾淨秀美。
……
此事報上去後,素有賢名皇后娘娘一笑而過:「不過十幾歲的姑娘,能知道多少?幾朵花罷了,明年照樣開,就這麼著吧。」
第二天開始,秀女中便滿傳著皇后娘娘的寬厚仁慈,赫蘭的美艷多智,及那圖佳氏秀女(穿藕色旗服的那個)的重情義及無辜……
「那郭絡羅.芳齡(穿紫色旗服的秀女)和索綽羅.如玲(穿紅色旗服的秀女)也太好運了!」淑蘭撇了撇嘴。
好運?雲珠笑了笑,過了復選她們必是撂牌子的,而帶著這樣的名聲她們還能找什麼好的人家?!
「還有那個赫蘭,雲珠姐姐,她真的是你在察哈爾的好朋友嗎?」玉桂問道,眼裡閃著不屑。淑蘭和果新聞言有些狐疑,她卻沒有將雲珠的主意被赫蘭佔了的事說出來。
「好朋友是她說的。」雲珠悠然道,她可沒承認。
玉桂捂嘴輕笑。
作者有話要說: 奇怪啊,最近俺發的章節到時間總顯示不出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