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48、百舸爭流(一)
進入臘月,應酬便多了起來。
雲珠除了給親戚送年禮,還要回給弘歷的一些屬下門人回年禮,好在後面這些大多由葉嬤嬤還有常青總管在辦理,她最多也就過一下目。
臘八,雲珠與五福晉互送了從前晚就開始熬煮的臘八粥,等皇帝從中正殿舉行儀式回來便抽空讓素問王進保送了一份到乾清宮。與宮中御膳房熬的傳統用料為黃米、白米、江米、小米、菱角米、栗子、紅豇豆、紅棗、桃仁、杏仁、瓜子、花生、榛仁、松子、葡萄乾及紅糖等臘八粥不同,雲珠煮的是鹹香的臘八粥,主要原料是香菇、青筍、蝦仁、木耳、胡蘿蔔等,送到雍正手上的時候還溫熱溫熱的,「正好肚子有些餓,蘇培盛,你也吃些,一會兒跟朕到宮外看看施粥情況。」
「庶。」
這幾年風調雨順老百姓日子一天一天好起來,雍正對鬼神心懷敬畏,每年臘八日都會派親王、郡王、大臣在雍和宮管理煮粥、獻粥、施粥等事,京中寺廟也接受獻粥並舉行施粥事宜。
雲珠也乾西二所煮的臘八粥隨著宮中賜下一起送了富察府一份、三位伯父府上各一份、履親王府一份。其他需要往來隨份的自有郭嬤嬤等人在處理,她也不過問。
自知道今年的祭灶禮依舊是雲珠到佛像前、神龕前、灶神前拈香行禮,熹貴妃徹底對雲珠沒了好臉色,她掌管後宮大權,雖無皇后之名卻有後宮之主之實,偏偏這一年一度只有皇帝及皇后才可行的祭灶禮,她一次也沒沾過手,與中秋祭月禮一樣。
這種隆重的祭禮若真能躲開雲珠還真不想上呢,累得要死不說,還要承受各方羨慕嫉妒恨的眼刀。可惜,以前孝敬皇后還在時雍正就讓她觀禮,孝敬皇后一薨逝,他乾脆直接讓雲珠上陣,顯然他並不認為熹貴妃鈕祜祿氏有母儀天下的資格。
做了側福晉,身份地位有所提升,高露微對宮中的消息也靈通了些,對皇家的一些祭典密辛也有了機會耳聞接觸。雖然羨慕雲珠每年此時的風光倒也不覺什麼,只烏喇那拉.妮莽衣心中那失重感卻愈發強烈了。
側福晉與嫡福晉之間的距離有多大,她這一刻才感覺到是那麼地不能逾越,自己只能禁步於乾西二所,連乾西二所的正院都不能多待,而富察.雲珠卻已獨自在坤寧宮祭了好幾年的灶神。
她連參觀的資格都沒有。
這種情況或許只有等四阿哥坐上了皇位才可能稍有改變。可那要等到什麼時候呢,當今聖上身體健康,對福晉又青眼有加……再這麼手腳難以動彈地縮在流湘院,自己早晚會沉寂成一個普通的側福晉,孝敬皇后留給自己的那點子光環會隨著時間的流逝而越來越黯淡。想到這裡,她有些急躁地對珊因道:「這兩天有什麼消息?承恩公府還沒有消息來報嗎?」
珊因忙道:「主子也是知道的,福晉出門身邊哪裡沒人侍候的,除了身邊的女官,至少還有一個嬤嬤跟太監的,那人根本接近不了,也尋不到什麼機會。」
「那就出宮,在宮裡能做什麼,只有在宮外才能製造意外,才能有借口中接近她!你將消息傳回去,就說,現在他弟弟正得王爺重用,他若不積極些,將來襲不了爵也怪不得別人。」
「是。」
「主子。」珊言匆匆進來。
「什麼事?」
珊言低聲道:「綠瑛被郭嬤嬤抓起來了,說是福晉今日原本在祭灶禮上要穿的朝服出了錯,是她最後一個負責的……」
「那又為何會被發現?」烏喇那拉.妮莽衣一臉的惱色,「有沒有說人要怎麼處置?」
第一個問題根本不用回答,福晉身邊伺候的人那麼多,個個細心周到,會被發現朝服有問題是正常的。不過綠瑛是烏喇那拉家早年送進宮的旗下包衣之一,這些日子多虧了她時不時將正院的消息傳給主子,她們很多事情才能從容安排應付,她出事倒沒什麼,就怕受不住刑罰將主子或烏喇那拉家牽扯出來。想到這裡,珊言也有些擔憂,「只是被看管了起來,要是接近的話反倒打草驚蛇。」
「也是,就快新年了,這當會兒乾西二所可不能出人命。」烏喇那拉.妮莽衣心頭一定,唇角冷冷勾起,對珊因道:「想辦法跟綠瑛說,烏喇那拉家會好好照顧她的母親和弟弟的。」
珊因珊言心頭一寒,「是。」只有死人才能保證密秘不被洩露。
……
臘月十九放了爆竹之後隔天皇帝便佈告天下舉行了封印儀式。封印之後,京中各部院衙門掌印官員、同僚及勳爵親貴們開始走動起來,歡聚暢飲,以酬謝一歲辛勞。宮中各殿也一派喜慶輕鬆氛圍。
二十四日上了天燈、萬壽燈之後,內管領事務處便將撣塵掃除的時日通知到各宮殿殿監,雲珠將這事交予常總管及郭嬤嬤負責。一天的時間,整個乾西二所就煥然一新,開始張貼新符和皇帝所賜福字。
過年,是理藩院最熱鬧的時候,鄰邦外藩王公使者紛紛來朝。雍正四年嫁給了科爾沁孝惠章皇后母家從孫觀音保的和碩淑慎公主也跟著額駙一起回了京,雍正授了觀音保理藩院額外侍郎之職並賜住公主府。
雖早得了消息知道可以在京中住上幾年,可現在確定了,淑慎公主不由得喜極而泣。
「公主,奴才聽說端柔公主跟和惠公主在京中也有公主府呢,想必皇上是早就準備讓幾位公主時不時地回來住上一年半載的……」奶嬤嬤容氏在旁邊說道。
「是啊。」淑慎公主拿出帕子拭了下淚,「皇阿瑪,對我們幾個是很好的。」她在蒙古也接到了理親王弘皙的信件,對他所說的事從一開始就不贊同,再者,大清開國至今撫嫁科爾沁的公主有多少個?科爾沁的勢力錯綜複雜,哪由得了她把持?弘皙太過想當然了。即便她能出力,可大清如今兵精糧足將才倍出,蒙古各部哪個不是對大清俯首帖耳不敢生有異心的?她不能絕了娘家又自絕夫家,誰都不是傻子。可歎她一個公主都能知道的事,為何弘皙就看不明白?!
「嬤嬤準備一下,我明日便進宮拜見貴妃娘娘,也去看看四福晉。」對於端柔口中稱讚不已的弟媳,她也很好奇。
「是。」
淑慎公主選的二十六這一天剛好是宮中各殿掃除完畢、舊符換新後的一天,熹貴妃年底事務繁忙,進宮拜見的宗室福晉、誥命夫人絡繹不絕,兩人昔日也沒培養出什麼母女感情,禮數到了也就夠了。而對於淑慎公主拜訪乾西二所之事,熹貴妃這當會兒也沒什麼反應,說不喜三位公主與雲珠走得近憑添她的人氣助力吧,這也是對兒子有益的事,總好過她們去親近五福晉。
知道淑慎公主進京的消息,雲珠想過她們會見面,卻沒想到她竟在到京的第二天就進宮拜訪,忙道:「快請公主進來。」自己也起身去迎。
淑慎公主一身寶藍色雲錦旗裝,外面罩著件銀底繡青花滾白狐毛邊的坎肩,小兩把子頭上戴著個小扁方,斜插了幾支攢珠花簪,飽滿的瓜子臉,柳眉星目,瓊鼻朱唇,皮膚不似京中貴女般白皙,卻也是甜美健康的蜜色,嬌美中有著穩重、大方、與草原女子所特有的爽朗氣質,讓人一見便心生好感。
「雲珠見過公主。」雲珠率先給她行禮,淑慎公主忙避過,回了一禮,笑道:「可不敢當。我在科爾沁聽端柔講過你,回了京便巴巴上門拜訪,也沒提前招呼,別見怪。」心中卻想,端柔只講了她如何溫潤如玉清雅如蘭,自己心中也沒少描繪她的出色,卻不及這麼當面一瞧,這容貌這氣質真是天底難尋,自己在皇家看了多少美人,單這氣質就沒一個比得上。
難怪她這麼想,今天雲珠穿了件如意襟式鵝黃色散花雲錦旗裝,因天冷便在肩上披了件荷擺白貂毛皮披肩,一頭水溜光滑的青絲也用白貂毛皮及黃水晶雕攢珠子做成的鈿子盤住了,眉間用金粉畫了朵白蘭花,更襯得她肌膚細膩柔嫩,溫潤更勝脂玉。耳上吊著金珠耳墜,燦亮華美,使得她這一身清雅的裝扮憑添了幾分雍容華貴。
然而,真正讓淑慎公主覺得眼前一亮的是她渾身由內而外透出來的清靈、高雅、矜貴,沒有自以為高人一等的傲慢,也沒有寫在眼底的虛偽親切,她就在那裡,淡然、自在、溫和,比在大草原上生活的女人還透著股說不出的隨意。
淑慎自覺自己乃愛新覺羅家的嫡脈,儘管坐在皇位上的不是自己的親生父親,可心底仍存有一種自己生而高貴的心態,她是大清的公主,如果她沒有完美到讓人瞻仰的容貌,那她也要有勝人一籌的氣度……她一直這麼勉勵自己的,可直到了這一刻,才真真發現,原來真有「生而高貴」的人存在,這種高貴不是來自於身份地位,不是來自於珠光寶氣的裝扮,不是來自於學識的高人一等,而是來自於靈魂一種玄之又玄的感覺。
「都是自家人,我也早想見你,如今見了面高興還來不及呢怎麼會見怪。」雲珠引她到大廳坐下,待人上了茶點後,才道:「公主在京中可安置好了?」
「不介意的話叫姐姐吧,聽說這幾年宮中又多了不少公主。京中的府邸什麼的皇阿瑪都備好了,不必我操什麼心。」淑慎笑道:「這次我受了端柔和惠兩位妹妹所托可給你帶了不少特產,有牛肉乾和奶製品,還有不少皮子……」
「那可多謝姐姐了。」雲珠也不氣,她也沒少往蒙古送東西給幾位公主。「三月份的時候聽說端柔跟和惠懷了孕,不知生了沒有?」
「當然,端柔在在十二月十二日清晨生了個兒子,叫巴圖;和惠晚了三天,生了個女兒,叫高雲。」
「那我給她們備的東西可都派上用場了。」雲珠笑道,當初不知她們懷的是男是女,便做兩手準備,小衣服小被子都做了。
「聽說你生了三胞胎,我倒想看看長得如何可愛。」淑慎笑道,她只生了個女兒,額駙觀音保有個妾生了個兒子,她便一併抱到身邊養著,也不打算再生孩子。
「如果你想看他們是不是長得一模一樣那可要失望了。」雲珠說道,對身邊的含霖道:「你親自去一趟,讓嬤嬤們將孩子過來。」
三胞胎抱過來後,淑慎一點都不覺得失望,三個孩子穿著棉襖戴著毛皮帽子,白白嫩嫩的,和敬可愛,永璉清俊,和徵靈秀,看著就招人喜歡,忙將自己備好的玩具禮物拿了出來,逗他們開心。
和敬是條金絲纏柄毛皮搓成的小鞭,永璉是柄嵌著寶石玲璫的玉質小彎刀,和徵是條銀絲纏柄毛皮搓成的小鞭,三個小傢伙跟他們額娘一樣不氣,接過禮物便「啊呵啊呵」地揮舞起來……雲珠心裡大汗,千萬別給養成彪悍的女王性子呀。
兩人又聊了一會兒,淑慎公主便告辭,雲珠知道她剛回京定還有許多事要處理便也不留她吃飯,只約定了有時間再聚。
149、百舸爭流(二)
烏喇那拉氏才找人跟綠瑛接觸雲珠就搶先一步將人攆出了乾西二所,乾西二所是什麼地方,多少宮女太監想著進去的地兒,四福晉出了名的寬厚仁慈,不是犯了大錯兒誰會被攆出來?!
一般被攆出不用的奴才下場都不會很好,連到偏冷宮殿做事的機會都沒有,直接被遣去做那最累最髒的勞役……綠瑛一開始想著,福晉既放了自己,自己又沒出賣主子,主子應該會救自己一救吧?
「小蹄子!賤人!竟敢給主子下絆子,誰教你的規矩?!」這是趕著巴結四阿哥四福晉的管事太監、嬤嬤,治起這些犯事的奴才手段是一出一出地來,十天半個月都不換花樣。
「好好教訓教訓她!做死的賤人,自己找死也別連累咱們……」這是內務府專門培訓小選進宮的姑姑,折騰人的手段也是層出不窮。
「瞧這纖長白嫩的手,多漂亮啊,不是繡活頂好麼,主子看重你你不感激涕零,還用它來陷害主子,要它何用?還不如不要。」
「啊——」綠瑛一陣慘叫,十指被長針扎得直抖。捱過了一日又一日地責罰,她已沒了尋死的勇氣,心中的恨意卻越積越深重,她為了主子拋棄了一切,她的主子待她卻像一塊髒了的抹布,用過就丟。
「可憐啊,好好的被折磨成這副樣子,也不知活不活得下去……」
「噓,別說了,可憐之人必有可恨之處,誰讓她做的那些背主的事,上頭攆人的時候也沒說把她怎麼著,會被整得這麼慘肯定是另有人不想她活。」
「你是說?」
「嘿,這樣的事多了去!這個丫頭也是個傻的,生了副忠腸卻投錯了主子。」
……
是啊,以烏喇那拉家在宮中的勢力,想保她性命不過一句話的事,她也不是要求多高,隨意哪個冷宮偏殿待著也行,也不用主子出頭,為什麼,為什麼,不管她?!她什麼也沒說呀……看似昏迷過去的綠瑛嘴角浮著絲慘然的笑。
自己為了烏喇那拉家,冒著生命危險在福晉特意拿到針線房保養的朝服上做手腳,只為了壓福晉的風光讓主子有出頭的機會,可換來的是什麼?呵呵,她倒是不怕死,她只是越來越不敢相信烏喇那拉家會如當初應允的那般好好待她的母親和弟弟……
臘月二十八,誠正子爵府傳來了好消息,雲珠五嫂戴佳氏生下了長子富察.明彥,這洗三禮正好趕上大年除夕全家團圓的日子,整個府邸當天熱鬧非凡,郭嬤嬤代表雲珠親去了一趟,回來後道:「太太可享著福呢,事情都是幾位奶奶在理著,身邊又有兩位姐兒陪著,也不悶,奴才還見著了七奶奶,氣色也還好,肚子尖尖的,保不準過幾日又給主子添個侄兒……二爺也從西藏回了京,人黑了也瘦了不過精神倒好,老爺一直在房,奴才只去叩了個頭,回了幾句話。」說著又將李榮保說的話與雲珠學了一遍。
雲珠點了點頭,雍正弘歷父子這兩年一直在整頓水師,如今新研發的火器也裝備上了,怎麼可能沒點子動靜?二哥這三年鎮撫西藏有功,卻調回了京任兵部侍郎,只怕是過了年,自己的六哥七哥便要出京往幾大水師營上任去了。
且不說雍正是個奮鬥不息歷史上難得一見的勤勉帝王,就是沒有,他也要為弘歷的順利上位給予他表現建功的機會,如今大清水師再度雄起,康熙朝時能收回台灣,沒道理現在收不回澳門。
收回澳門的這個計劃在雍正心中醞釀已久,過了年初五,雲珠的預感再次實現,傅玉跟傅新領著諭旨一路南下到達福建水師營地。
不少世家大族彷彿嗅到了什麼,暗自在房那麼一盤算,這才發現這幾年皇上不動聲色往新建的幾大水師送了不少好苗子,連宗室子弟也有,再一暗合年前四阿哥五阿哥南下巡視水師訓練……心中已有了肯定的猜測。
水師,當前能建功的地方除了澳門還有哪裡?皇上這是想將澳門從葡萄牙人手裡收回來了。單說大清背後還有廣茅的國土資源,八旗精銳,出動大清水師不過是皇上想要看看這幾年的訓練成果,拿葡萄牙水軍當磨刀石呢,這是贏定了的戰役,這是建立功勳的好機會!
有眼光有魄力的扒拉了一下自己族中的人才,能使勁的使盡辦法將他們送進了各大水師營地,文官的也想辦法調到了福建、廣東、浙江等靠近沿海港口的縣城。
「福晉,王爺來信了!」常總管呈上收到信件並兩個箱子。
素問上前接過轉交給雲珠,雲珠一看,除了弘歷的來信還有傅恆的,兩口箱子也有不少是傅恆給她和三胞胎捎帶的物件。
「這段時間常總管辛苦了,王爺可能還有一段時間才能回來,這乾西二所還勞你多費些神,人員的出入往來把嚴一些。」
「是。」常青自是明白雲珠的意思,乾西二所雖然自成一府,可也脫不出皇宮的範圍,規矩自是要更嚴一些,這麼多年下來,他也習慣了這位四福晉的行事,御下寬和,要求每個下人職責分明,做好自己份內的事,只要不多嘴多舌不亂走到自己不該去的地兒,便不會多管,而每逢四阿哥出宮辦差的時日,乾西二所的門禁便會更嚴上幾分。
「嗯,你們退下吧。」
「庶。」
雲珠打開兩口箱子,裡面都是些散碎的寶石以及精緻的牙雕、珍稀木雕和玉雕,它們或是山水人物或是透著西洋風味的船艦、馬車模型,更有不少香料,這些都是在廣州、澳門等通商口岸極易得到的東西,不過能送進乾西二所的自都是難得的上品,次一些的都運到賣西洋貨品的店裡去了。「這些寶石收起來,做首飾或打擺件的時候用得著,這些擺件造好冊子收進庫裡。」
「是。」靈樞叫人將東西收了下去。
「主子,這些頭面首飾呢?」素問指著另裝在一個檀木盒裡的首飾問。雲珠打開一看果然跟信裡說的,有兩套頭面首飾,一套是紫水晶,共有雕花簪子、耳墜、珠璉、手鐲;一套是各色水晶鑲成的鈿子及兩串手璉,璀璨榮華。還有一隻嵌八寶烏木鐲子,一支黃楊木雕梅花簪子。
前兩樣倒也罷了,東西不難尋,更精緻的款式也能做出來,後兩樣就比較難得了,木料珍貴,雕工也是極上乘的,只不太適合雲珠自己用。
弘歷的來信有講到,這是廣州一位極喜歡水晶的商人特意命人做了當成稀罕物放在珠寶店裡的,剛好被他們幾個看到,覺得比一般的寶石更通透水亮很適合雲珠,便花了重金買下送回京城。手鐲跟簪子也是恰巧得的東西。雲珠彎了彎唇,後兩樣一般的商家絕不可能有,是底下的官員孝敬的吧,像他們這些出京巡察的皇子、欽差,有所收官員的東西不是收受賄賂而是安他們的心。「兩套水晶頭面放我妝奩盒裡,鐲子跟簪子另外裝起來,留作後用。」
「是。」素問親自將檀木盒子捧進裡屋。
除了以上的珍寶、擺件、首飾,還有三棵雲珠感興趣的珍稀樹苗,分別是沉香木、金絲楠和黃楊。沉香木和金絲楠珍貴是珍貴,要得到它們對雲珠這樣的家世來講並不難,只有黃楊木苗,實在太難得。
如果說鳥中之王是鳳凰,那麼木中之王便是黃楊了。黃楊木為灌木,不生長在土壤裡,而是長在千米高山雲霧籠罩的巖壁上,以巖縫中的滴水和雨露為養份,在沒有任何污染的環境下生長,可以說是吸收了天地之精華,它的生長也極為緩慢,有千年長一寸之說,極其珍貴。一般遇到長成的黃楊木並成功砍運下來已難,像這種珍貴的木苗又有誰會將它掘出並帶到山下呢,栽活它都難,因此反而賣不出什麼價格。
幾年前得到的那幾種檀木苗如今在空間裡已長成了挺直的參天巨樹,周圍還發了不少種苗,若不是雲珠控制著只怕已發展成一片檀木林了。十一年生辰時雍正送的金絲楠、紅豆杉、沉水樟、天竺桂等木苗在空間裡也都有了百年之齡,小木苗也都育了出來,如今又加了這三個品種,她相信,總有一天她的空間能長出一片珍惜木林來。
種完了這三棵小木苗,雲珠又走到了隔著這片林子與玉蘭樹之間的那三棵金靈果樹下——這便是雍正七年地動後雍正賞她的那三個金核長出來的。重新體悟了玉蘭樹留給她的生命烙印後她特別針對了一些靈草靈果的認識,這才知道它是上古時期很普通的一種靈果,叫金靈果,有啟智的作用。雲珠猜想,洪荒時期那麼多妖修,除了天地靈氣充裕,說不定這種果子也是作用之一。
而她拿到的那個三核,估計最後一個是被康熙給吃了……
這三棵金靈果樹幾年下來也只長了兩米多高,翠綠的葉子有手掌般大小,葉子的脈絡與普通樹葉不同,閃著淡淡的金色瑩光,果實結的不少,卻也不多,一棵有四十九個果子,每個果子長到拳頭大小就不再長,顏色卻在漸漸由青變黃,果皮處的金黃色脈絡依舊是那麼地搶眼,發著璀璨金色瑩光。只要果子長到金黃色,就代表它成熟可以摘下吃了。
雲珠準備到時給三胞胎一人一個吃。生為嫡子嫡女,是比其他人贏了起跑線,可同樣,沒有聰明的腦袋與足夠的心機手段,這樣的優勢反而會成為他們的催命符,做為母親,她自要為他們多做些打算,除了身體上的健康,心計還有學識、眼界上的培養也是必不可少的。
自從武功被她開發出來後,她仔細考慮了一番,覺得那個玉鼎的禁制還是再緩緩,自己對陣法和禁制還沒悟透不說,以她如今神識上的力量還不足以掌控、應付這些禁制破開後可能發生的變化。於是她便將識海裡屬於玉蘭樹的生命烙印又拿了出來重新體悟。如果說上次的體悟,她只是大略地見識了洪荒世界的變遷,滄海桑田的變換,對天道初初有了接觸與認識,開始了神魂上的修煉,那麼這一次她便是有針對性地開始學習辨識上古流傳下來的各種靈草靈果,加強自己在煉丹這一方面的知識。
有了保命的武功是不錯,可武功也不能保證不受傷,煉丹製藥是門很好的保命手藝。
150、百舸爭流(三)
「嘰嘰嘰——」
雲珠抬頭一看,雪團從一片翠葉上滑了下來,又連蕩帶跳地蹦了好幾片葉子,撲躍到她伸出的掌心上,像只小狗狗一樣坐著,伸出一臂指著掛在枝葉間的金靈果興奮地叫著。
「想吃?」
「嘰嘰。」小指猴乖乖地點頭。雲珠用另一隻手的手指撓了撓它的小腦瓜子,笑道:「等它成熟了,你還有小金小玉它們一人一個。」
雪團高興地蹦了蹦,撲到她的肩膀,坐著不動了。它一天大部份的時間都是活潑的,有時跟三胞胎玩,有時在空間果林裡玩,有時跟小金小玉玩,有時要給主子研墨遞筆,但它最喜歡的卻是蹲在主人的肩膀上,靜靜地什麼也不做,也覺得很安心很舒服,特別是主人在玉蘭樹下閉目修煉的時候——可惜,它遇上這樣的機會太少了。
從識海深處退出後,雲珠睜開柔波似的雙眸,好一會兒才從那浩渺的遠古時空中回過神來,隨著修為的精深,她體悟玉蘭樹留下的生命烙印獲益就越多,受的影響也越深。
「嘰嘰。」雪團感覺到她醒過來了,叫了兩聲。
「我們找小金小玉去。」她伸指撫了指它的小腦袋,起身朝靈池那走去,一眼就看到兩隻巴掌大、一金一玉的龜在池裡慢悠悠地划動著四腳,一點也不管那三尾顏色各異的鯉魚時不時地竄過來竄過去的遊玩……這三尾鯉魚在靈池裡待久了也有了點靈性,對小金小玉這時不時便來做的兩龜很是喜歡,每次它們來便分外活潑,平時它們總是待在那幾株蓮荷下的。
奇怪的時,當初被雲珠從御花園碧池裡移到這空間的幾株蓮荷並三尾鯉魚,這麼長的時間過去了,竟然一隻小魚都沒繁衍出來,幾株蓮荷除了花朵越開越大越清芳外同樣也沒多長出什麼莖幹葉片來。這其中的緣由,她猜來猜去,只能歸到靈池獨特的水質上。
現實中幾年的時間換算成空間裡的時都不知幾百年了,這幾株蓮荷和鯉魚天長日久受著靈池水的滋潤,慢慢地會由凡品變成靈物。她相信,將靈池中的蓮荷還有鯉魚拿出來吃,其作用不會比幾百上千年的人參差。
當然,這也只是想想。
「小金小玉,上來了。」她的叫喚裡帶上一絲精神力量。
小金小玉彷彿吃了興奮劑一般游了過來,順著她伸到池裡的手爬了上來,任她將它們放到池岸邊的大石上。
出了空間,雲珠先將小金小玉放回几上的琉璃盆裡,轉身一看,雪團已自己蹦溜上了擱在多寶架上的青玉筆筒,不由笑了笑,將在空間裡摘的柿子和獼猴桃、桔子放放到條瓷盤裡,又將專門放置堅果的竹雕小桶填滿,這才將自己備好的東西拿了出來。
「主子可是起了?」靈樞的聲音在門外響起。
「嗯,進來吧。」
「是。」靈樞撩開簾子,走了進來。聽她走路的聲音雲珠便知道她的《無相功》已經小有所成,這裡面有玉蘭果的功勞,不過也少不了她們私底下刻苦努力的結果。「主子,是不是準備洗漱?」
雲珠點頭,「用完早膳就走吧,東西都準備好了?」在傅新傅玉出京後的第四天,七嫂博爾濟吉特氏就生下了一個七斤四兩重的大胖小子,洗三禮雲珠想想沒什麼事就準備親自回府參加。
「是。」靈樞笑瞇瞇地,「二格格二阿哥他們也準備好了。」
「一大早盡折騰人。」雲珠輕搖了下頭,在司綺拿過來的旗裝裡點了那件煙青色織有雪梅圖案的如意襟式雨絲錦旗裝。
三胞胎都有十四個月大了,目前會直身站立,本該學走路了,不過雲珠並不急,想著讓她們的骨骼長好些再學不遲。不過喊人就很利索了,簡單的意思也會表達,一個字或兩個字地說,很清楚。
「以奴婢看,兩位小格格跟小阿哥聰明著呢,昨天說的事記著不說,還懂得早早起床準備。」靈樞將雲珠的妝奩盒子打開,待她坐定便快速地給她梳了個小兩把子頭,頭上插了支燦亮的嵌了紅寶石的喜鵲登梅簪,又挑了對鎏金點翠耳環給她戴上,正待拿起一隻翡翠鐲子,雲珠看了道:「換那隻羊脂白玉鐲。」
「是。」靈樞將翡翠鐲子放下,改拿了羊脂白玉鐲給雲珠套上,一看:「還是主子的眼光好,換了這白玉鐲氣質便溫潤了許多,不若翡翠鐲子戴著清冷。」
到偏廳的時候三胞胎興奮地在嬰兒椅上直蹦:「額娘,額娘。」
雲珠走過去在他們滑嫩的臉蛋上親了一口,「額娘的寶貝,早上冷不冷?肚子餓了嗎?」
和徽撇著小嘴:「冷冷。」這是個超級怕冷的。雲珠看了看她身上圓滾滾的厚棉衣,「外面更冷,和徽還要跟額娘出門嗎?」
「去。」永璉奶聲奶氣地說,對著和徽的嫩嫩包子臉上是不容反駁的認真,「看,嬤嬤。」知道哥哥是在說那個每次來就會抱自己的郭羅瑪嬤,和徽歪了下小腦袋,點了點頭。
「額娘,吃,飯飯。」和敬瞄了瞄桌上的膳食,有好喝的奶奶、南瓜泥、蛋撻還有香香的青菜木耳肉沫粥……芝麻糊糊,到底要吃哪個好呢?
三個奶嬤嬤在旁邊看著,心中再次為二格格三格格還有二阿哥的聰慧而驚歎,這麼小會說話也就罷了,竟還懂得跟大人商量呢。雲珠瞄了她們一眼,「想吃哪個讓嬤嬤餵你們。」從三胞胎還不會說話的時候她就已經在一些小事上培養鍛煉他們的自我意識,所以別看三胞胎現在說話走路都不如三歲小孩,拿主意卻比三歲的孩子還正。當然,有時候他們的要求會被駁回,而每次駁回他們的要求雲珠都會將理由講出來,不管是正理還是歪理。
「那個。」喝了奶奶後和敬很快選了蛋撻,奶嬤嬤密札氏便拿了個溫熱的蛋撻用銀勺挖中心的部份餵她。
和徽早膳一直喜歡吃香噴噴的粥。永璉則挑了南瓜泥還有芝麻糊,他比較喜歡甜香有滋味的食物。
「主子,滿菊來報說金格格前些日子受寒一直咳嗽,問主子能不能叫太醫來看看。」采雯進來稟道。
「受了寒怎麼現在才來報?馮益,你到太醫院走一趟看哪個太醫當值,請來看看。素問你盯著點。」這次回府雲珠帶的人除了王進保外有葉嬤嬤、尚嬤嬤、靈樞、司綺、采露、含霖及伺候三胞胎的奶嬤嬤和貼身宮女各一個。郭嬤嬤和素問、明心等人被留下來看著正院以及照管乾西二所的事務。
「主子放心吧。」素問跟靈樞不首痕跡地互看了一眼,她們等這一天等很久了。
離開宮門不久,馬車就有些不受控制,隨著車子步行的王進保臉色都變了,馬車裡坐著四福晉跟三胞胎,他可是比誰都清楚他們在皇上心中的地位的,可恨的是他還算敏捷的身手一時也奈何不了嘶叫著胡亂奔躥的馬匹,「快、快勒住韁繩!」
駕車的侍衛顯然已使盡了吃奶的力氣,臉紅脖子粗地喊:「奴才快控制不住它了!」
「阿克敦你先下車!」馬車內傳出一個淡冷的聲音。
「不行……」他跳下來了,車裡的四福晉還有小皇孫怎麼辦?有個差錯到時他也是個死罪。
「我有辦法對付這馬,你先下去。」
「不行。」真的假的?他這騎射高手都不行了,四福晉能控制得住這發了瘋的馬?阿克敦早就感覺這馬不對勁,肯定是餵了藥的。「有岱林他們在,不會有事的。」其他幾個侍衛已經圍住了小跳盤轉著不停的馬。
冥頑不靈。雲珠沒辦法,一腳將阿克敦踢下馬車,整個人鑽出馬車,直接躍到馬背上,手抄住韁繩,坐穩了身子,一手有節奏地在馬的耳際輕拍著……平緩的靈力渡進馬的體內……
摔到地上的阿克敦及其他侍衛張大了嘴巴,四福晉這也太厲害了吧?!
「好!」周圍觀看的絕大部份都是旗人,見到這一幕紛紛拍手稱讚。
「發生了什麼事,有沒有在下可以幫忙的?」一位頭戴冬帽,身穿月白色長袍的青年男子走了過來。
阿克敦幾人立即擋住了他前進的身子。
「嘿,岱林,是我,阿爾哈圖。」青年男子眼一閃,朝其中一個侍衛打了個招呼,「怎麼回事?」眼睛卻一眨不眨地盯著雲珠看,等她看向自己時便露齒一笑,很俊朗的模樣。
「阿克敦,拉住馬車!」雲珠跳下馬,打開車門,三位奶嬤嬤抱著三胞胎下了馬車。三位奶嬤嬤臉色青白,倒是她們懷中的娃娃,瑩潤的臉蛋上眼珠子烏溜溜地看著四周,沒有一絲的驚慌恐懼之色。
阿克敦拉著韁繩,學著雲珠的動作安撫著還躁動不已的馬,心中暗自慚愧,要是照他的辦法,這三個小皇孫磕到驚到了怎麼辦?!後面跟著的馬車已停了下來,葉嬤嬤和尚嬤嬤下了車,讓三胞胎坐了上去。
「這馬可能吃了不乾淨的東西,你帶回宮讓常總管查一下,涉及到人直接送慎刑司。」
「庶。」阿克敦跪下行禮應道。
「王進保,你看看有沒有擾到其他百姓,處理一下。我們繼續走。」雲珠轉身就要跟著三胞胎上馬車。
「等一下!」劇情並不如料想的進行,青年男子有點不知所措,見眾人眼露疑惑地看向自己,不由臉色微紅踟躇無語,後見雲珠並不停頓地上了馬車,臉色又轉成了黯然……
表現得太明顯,護在雲珠馬車周圍的那些侍衛臉色都不太好看,連那個叫岱林的都不由自主地「哼」了一聲,話再不多說一句地離開了此地。
馬車到達誠正子爵府時瓜爾佳氏早等在了門口,一臉地焦急,「沒事吧?永璉他們呢?」
「沒事沒事。」不想那麼快便有人往府裡通風報信,雲珠連忙安慰瓜爾佳氏,「和敬他們膽子大著呢,連嚇都沒嚇著。」
「我看看,小孩子可最怕被驚到神……」瓜爾佳氏見女兒沒事便挨個摸了摸小外甥,見他們眼神靈活,神情並無一絲呆滯這才放下了心。「快進府吧,不過是個洗三禮,你不應該帶永璉他們出宮的。」
「總不能一直待屋子裡不出門吧,我也想讓阿瑪和哥哥們見見他們仨呢。」
……